《纵你娇矜》
1. 纵你娇矜
《纵你娇矜》
文/七予雾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2025.8.29 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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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京兆骤雨风急,一场暴雨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午后时分。
天水洗刷白日浮尘,沉降下去,带起一阵夹杂草木气息的土腥味。
展览馆的窗户没有关严,多留出一隅缝隙,雨水砸落窗台,噼里啪啦激起一片水雾。
三两滴雨珠顺势从缝隙溅进来,经由空调降温,落在肌肤上,冰感十足。
谢清慈正在给面前的石膏像上色,一颗稍大的水珠忽然偏离既定轨迹,落在了石膏像的鼻梁处。
刚上色完成的区域颜料还没干,由此晕染开一小片。
色系截然相反的两域两相交融,模糊了原本泾渭分明的中线。
她握着画笔的手顿了一晌,看着那洇开的一处,意外地缓慢融出一块自然的渐变色。
不算突兀,甚至有种心思别裁的设计感。
她笑了一下,不打算做修补,悬停的笔再次落了下去,继续完成余下空白处的填色工作。
段思妤坐在空调风口下,本就被吹得温度尽失,胳膊上骤然传来一阵冰凉。
她偏头低呼:“谁没把窗户关严,雨都打进来了,好冷!”
闻言,同样坐在画板后的柯朦探头看一眼,语气戏谑地打趣道:“当然是我们亲爱的蒋老师啦!说是展馆刚置办好,有害气体余孽残存,让我们别忘了开窗通风。”
展览馆上个月刚落址完成,下个月即将开馆首展,此次展览的目的主要是义卖,筹得的款项将全部捐赠给福利院。
段思妤丢下调色盘,决定就此罢工,“暑假还得来当壮丁,当壮丁就算了,连空调都和我作对!”
展馆内基础设施刚弄好,多有不完善之处,前段时间气温反常飙高,空调更是二十四小时没停。
不知是负荷过载,还是原本出厂质量就堪忧,这两天出风口开始反常,冷热交替时有发生。
段思妤前后换了几个地方,都是这样,像是成了心要和她作对。
柯朦看向她,“那你也得先忍忍,阿慈都还没说话呢!”
谢清慈在的地方正处出风口的中心,冷风直灌,将她的裙摆都吹得迎风飞扬。
窗口半敞,经由遮雨檐缓冲,冲进来的雨丝已然不太鲜明。
屋外日头烈烈,却又暴雨如注,雨丝折射灿金的阳光,虚镀在她身上。
肩头的披肩鼓了风,随同散在腰间的半扎发也飘扬起来,隐隐露出一节细白的脖颈。
纤薄身形浸在光里,侧影温柔乍眼。
真是——
“好一个沐光仙子。”
二人忍不住咋舌,暗道了句。
他们美院作为艺术界的顶尖院校,已是美女如云,谢清慈却在美女如中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凭着温和好脾性,与叫人过目难忘的神仙脸蛋,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大家公认的美院第一大美女。
不同于直击眼球的惊艳,谢清慈的漂亮是温温和和的,眉眼秾丽,棱角却是柔和的,有种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魔力。
柯朦愣愣摇头,怅然道:“阿慈,我要再说一遍,我爱上你了。”
从大一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句话就成了柯朦每日必说的口头禅。
以及——
“答应我,别便宜了臭男人好吗?”
在美院的这两年,追谢清慈的男生纵横各大院系,校草、院草、系草轮番上阵,却无一人功成而反。
全宿舍在“稳稳的很安心”和“何方神圣能入仙女法眼”这两个想法间反复横跳。
更重要的是,光是谢清慈那个家世,她们就难以想得出,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了。
京兆谢氏,如雷贯耳。
还是个大美女。
绝杀!
谢清慈将最后一处色块填补完成,转身看过来,明丽眉眼弯弯一笑,嘴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我好了,你们要不要再换个地方?”
维修师傅下午才能过来,空调使用高峰期,连带着维修工作都业务繁忙。
石膏像的上色任务已经结束,她今日计划就完成了,还有两幅要参展的油彩,她打算明天再开始画。
段思妤裹了裹外套,从椅子上蹦下来,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看一眼身后已经画了一半的画。
“我先晒个太阳还还阳,像是去阎王殿打了一天工!”说完,顿了两秒,形象补充道:“不见天日的冷。”
谢清慈笑了起来,拿起画笔与调色盘,打算去清洗。
柯朦手上的这副作品画了两天,终于完工,嬉笑完得以放松,拿起手机摸起了鱼。
指尖扒拉一下校内综合大群,热热闹闹的分分钟99+,今天当属商管那边的人最活跃,上蹿下跳。
【好牛,逻辑鬼才。】
【从没见过这么独特的眼界视角。】
【除此之外,我还得再说一句,长得也好牛。】
……
柯朦看得一阵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说谁,新的消息还在接二连三地弹出来,她将聊天页面拉顶,终于看见了这起热议的源头——
一则下午有商管讲座的通知。
“耶?商管那边今天有个讲座。”
京大当属国内数一数二的知名学府,名家大儒、各界精英前来讲座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段思妤连眼皮都懒得掀,“那咋了,三天两头就有人开讲座,有什么好神奇的?”
柯朦将手机竖起来,群内议论的热潮一波接一波,“讲座是没什么好神奇的,这个热议程度我还挺好奇。”
校群向来被各种好物置换,与闲聊吹牛霸屏,难得地聊起正经事,的确稀罕。
段思妤成功被吸引力了注意力,凑过去一探究竟。
【楼上+1,的确是好权威一张脸。】
【题外话,结婚了没有?】
……
【反正官方公示里是显示未婚,但这个家世再加上这个长相,大概率在座各位都没戏,说不定已经有主了。】
段思妤“啧”了声,“谁啊这是?”
柯朦摇了摇头,“不清楚,待我一探究竟。”
说着,滑出群聊,打算去校内官网看一下今日讲座安排表。
谢清慈已经洗完画具,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将东西归回原位,拿起一旁的包包,打算走。
段思妤与柯朦同时抬头看过来,看一眼她手上的包,神色茫怔,“阿慈,你去哪?”
谢清慈将包包斜跨上肩头,笑了一下,解释道:“有点私事,我出去一趟,待会儿如果回来晚,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去就行。”
既是私事也不便追问。
两人“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又叮嘱她路上小心,这会儿还在下雨怕是不好打车,让她提前下单。
谢清慈应了声好,拿了伞走出了展览馆。
电动移门在身后缓缓关上,连同清凉冷气一并隔绝,夏季热浪翻涌,午后火热的日头挂在天边,雨还在下。
她站在廊檐下,点开了校园巴士的实时位置表。
京大校园比较大,从展览馆去校门口有些远,平时天气好的时候她大多是骑校园单车。
今天天公不作美,她决定坐校园巴士去。
最近的一班即将在五分钟后抵达附近的站点,现在走过去刚好能赶上。
收起手机,撑伞踏出檐廊,雨势已经不如之前那样猛烈。
今日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完全没料到会忽然落下一场这样热烈的太阳雨。
谢清慈穿了双白色帆布鞋出的门,预估错天气的下场就是,这一路她都走得格外小心,提防着一个没留意踩进了水洼里。
午后的校园静悄悄,除了阵阵蝉鸣与落雨声,也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
雨中的空气带有微薄湿意,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夹道而立,树荫间或透过阳光,伴着濛濛细雨,不算太炎热。
走上方砖铺设的步道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汽车低速驶来的引擎声。
她微微侧首,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从林荫大道上驶了过来。
她往一侧让了让。
途径她身边,司机很有素养地压了压车速,车轮轻缓碾过路边积水,水面浮浪一般漾开涟漪。
校园巴士站点就在前面,她偏头看一眼驶过的车。
银色轮毂在驶离她身侧后加快了速度,墨色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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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透过光线,一个模糊的削挺侧颜快速从眼前滑过。
引擎声走远,车子很快在林荫大道下缩成一个小黑点。
……
司机钟叔踩下油门,视线掠过倒车镜中缩略的人影,抬眼看向前方的后视镜,笑着问道:“林院长约你今晚吃饭,怎么不去?”
后座上,梁京濯靠在椅背,闭眸略显疲乏地按了按侧额,言简意赅道:“不想去。”
近来庄家老太太身体抱恙,他本就是来京看望她老人家的,没带任何商务行程过来。
今天来开展讲座已是看在老院长的面子上,再去酒局上虚与委蛇,他是没有那个耐心了。
说到这,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淡着声色继续道:“更何况,您与我一道来京,不是有任务在身?”
此次来京,除了看望庄老太太,梁京濯还有另一桩事要办——
顺应家中的安排,相亲。
钟叔作为梁家的老管家,一向只负责接洽梁君实与庄书盈的日常起居,这次竟屏退梁京濯身边的助理,亲自陪着从港岛来京兆。
不用细想,必然是庄女士给他安排了更重的任务。
明面上说是方便照顾他起居,实则是为了监管他老老实实与人家姑娘见面。
此话一出,钟叔抿唇一笑,知道计划已经败露,也不再遮掩。
“太太这不是担心你,这么些年也不见你主动交女朋友,集团近年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事业稳定了,交个女朋友不是两全其美?省得——”
钟叔忽然言辞一顿,无声看了眼前方的后视镜,余下的话没说完。
梁京濯淡淡掀眸,冷峻面庞看不出情绪起伏,“省得什么?说我有断袖之癖?”
钟叔没料到他能将自己没说出来的话接上,轻咳了两声:“当然,我知道这只是谣言,但太太每天在夫人圈交际,难免被这些闲言碎语影响。”
庄书盈自二十岁从京兆嫁去港岛,近三十年一直都是全港太太们艳羡的存在。
梁家作为港岛首屈一指的老钱家族,地位非同凡响,老公又对她宠爱有加,生了个儿子也是卓尔不群、样样顶尖的优秀。
本该一路幸福美满下去,偏偏意外出在了她这个样样顶尖优秀的儿子身上。
什么都好,就是不谈恋爱,安排的相亲见面是一点兴趣没有,整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一来二去,圈子里就有流言起来了。
自古英雄还难过美人关呢,哪有男人会不为美色所动?
有是有,那大概率不喜欢女人。
几番下来,庄书盈彻底坐不住了,撺掇着梁君实直接给他安排了个联姻。
不恋爱?
那就直接结婚。
梁京濯对于外界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并不在意,他只是对感情这件事不上心。
比起工作上是非黑白分明的条例款项,这种需要处理情绪与相处上细则的事情,对他来说很麻烦,也很没必要。
“所以,她就精心安排了这么一出?”
自打第一天抵京,就看见庄老太太精神抖擞地在花园里练五禽戏,瞧见他人后又立刻病殃殃地捂着胸口,说近来血压又升高了。
细问她缘由,说是想他想的,让他这回过来,在京兆多待些日子再走。
这几日更是一见他接港岛那边的工作电话,就说胸口疼得厉害。
生怕他又飞回港岛去。
他不蠢,第一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个圈套。
但既然来了,那便顺势将见面也安排了。
毕竟,在庄女士的计划里,下个月,他就要与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做婚姻登记。
想到这,他神思顿了一晌,“那天说的见面时间是什么时候?”
时间是老太太约的,提过一次,他当时在忙着接港岛那边打来的工作电话,没听真切。
钟叔笑呵呵道:“今天。”
闻言,他转头看一眼车外。
明晃晃的阳光穿过树荫缝隙落下来,一同落下的还有簌簌不停地雨幕。
算不得一个便于出行的好天气。
他从车窗外收回视线,淡淡道:“您给老太太打个电话,问问需不需要改天。”
钟叔看一眼车外的雨,会意地应了声好。
2. 纵你娇矜
谢清慈是在踏上开往主城区的公交车时接到庄老太太打来的电话的。
骤雨忽至,如柯朦与段思妤预料的那样,并不太好打车。
她从展览馆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打车软件上下单排队了,一直到从校园巴士上下来,依旧显示在等待中。
恰好校门口的公交站台驶来一辆到站公交车,看了一下线路图,也算是和她要去的地方一个方向,中途转一次车就行。
站台外的雨还在哗哗下不停,溅起的水雾打湿她的裙角,她迅速收伞,快步踏上了车。
刷完乘车卡,在靠窗的空位坐下,打湿的裙摆贴在小腿上,车内冷气开得足,冰凉一片。
她拿出纸巾,打算擦拭一下腿边水迹,包中的手机就在此时震动了起来。
她起初以为是柯朦和段思妤有什么东西需要她帮忙带,走的时候忘了说。
两人最近为了方便去展览馆,都是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炎热夏季,两人都不乐意出门,谢清慈家离学校近一些,隔三差五都会回去,她们偶尔会让她帮忙从校外带些东西过去。
大多都是些开在街巷里,没在外卖平台上线的甜品糖水。
她放下纸巾,从包中拿出手机,屏幕上的“庄婆婆”三个字让她滞顿了一下。
点开接听键,将手机递到耳边,叫了声:“庄婆婆。”
听筒那头立刻传来回应,声色难掩歉疚,“小慈,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今天会下雨,我说打个盹儿的,没成想睡过了头,你出门了没有?没出门的话改一天好不好?这天儿实在不方便出门,你就别跑了!”
谢清慈看一眼车窗外驶过的公交站台,正准备说自己已经上车了。
对方又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一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要不这样,你现在在哪?我让这小子去找你,真是,哪有见面让人家女孩子主动去找他的!”
是的,谢清慈今天是去相亲的。
庄老太太年轻时与谢清慈的外婆是闺中密友,后来一个嫁来京兆,一个嫁去沪城,算是一南一北彻底隔开了。
几十年的友情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大多靠书信往来,直到谢清慈的母亲也嫁到京兆来,两位老闺蜜才算又重新搭上线。
前些年谢清慈的外婆因病去世,庄老太太还为此伤心了好久。
而谢清慈今天的相亲对象,就是庄婆婆的外孙。
确切地说,应该是联姻对象。
想到这,谢清慈微微出神了一刻,沾染微薄湿意的纤长眼睫垂了垂,随后笑起来,“没关系,我已经上车了。”
其实在发现下雨的时候,她原本也是想问问要不要改约一天的,但想想临期改时间有些不太礼貌,还是如约出门了。
庄老太太看一眼屋外的雨,更愧疚了,暗骂了句:“这臭小子。”
接着又紧忙叮嘱,“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不着急,慢慢走,迟点到也没关系。”
原计划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目前来看的确是要迟到了。
谢清慈笑着应了声:“好。”
*
下车的时候雨已经转小,蒙蒙雨幕,雾气绵延一般,将停未停。
谢清慈站在站台上,点开地图搜寻了一下准确位置。
主城区多是交相互通的各式老胡同,灰砖黑瓦,朱门白墙,藏在幽静深巷里,却也是寸土寸金。
谢家老太太有一处小别院就在附近,以往暑期没事的时候,谢清慈大多都在这里,所以她对这一片的地形不算陌生。
确定好大致街区,她撑伞走出了公交站台。
刚下过雨,街道潮湿清凉,谢清慈依着钉在墙上的门牌号一一找过去。
沿途偶有积水,她小心避让,走得有些慢。
一番穿巷寻找,在目光锁定一个和导航上完美重合的门牌号后,她停下了脚步。
一座精巧四合院进入了眼帘。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灰墙高耸,夏日里盛放的紫薇花长出墙檐,在枝头开出一片灼灼的火烧云。
再次确认一遍地址后,她落了伞走上了门前的踏跺。
摁下可视门铃上的呼叫键,铃声刚响过一声,门就忽地从内被打开。
纯楠木打造的沉重门扉,缓缓向内展开,声响轰然。
一个身着制式服装的中年男子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后,见到她后往后退了两步,开口道:“是谢小姐吧?里面请。”
像是早已料到来者就是她。
钟叔其实早就在正厅里候着了,以防什么时候门铃响了他没听见。
眼瞅着快到时间,便打算来门前看看,没想到他前脚刚到门廊,门铃就响了。
这处是梁京濯在京兆的私人住宅,除了庄家二老没人会忽然造访。
今日也只约了谢家小姐一人,他几乎是第一时刻就确定了面前的人是谢清慈。
谢清慈笑了下,抬脚踏进门槛,“是,您好。”
钟叔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一瞬,笑着点了下头,侧身指引,“请随我来。”
她点头应了声好。
绕过门前影壁,穿过外院,又过一道垂花门,进入了正屋所在的内宅。
红漆彩绘,雕花廊檐,院中西北角种了棵银杏树,盛夏时节,枝叶翠绿繁茂,树下放了口蓄满清水的水缸。
进入正厅,钟叔先安排谢清慈在会客厅落座,又吩咐人端上茶点。
待一切置办妥当,他才笑道:“您先吃茶,我去叫京濯下来。”
关于梁京濯的名字,谢清慈只在庄老太太口中听过一回,具体是哪几个字她并不清楚。
全然陌生的一个称呼进入耳朵,她茫怔一瞬,才想起来是谁。
点头应了声:“好,麻烦您。”
钟叔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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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转身走出了会客厅。
上茶点的佣人已经离开,会客厅内只剩谢清慈一人,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偶有几声落水拍打房檐的声响传来,更显周遭寂静。
茶桌上的点心攒盒、蜜饯瓜果与茶水摆放整齐,她低头看了一眼,认出了是芳心斋的茶点。
谢老太太爱甜口,平日最爱吃他们家的龙井酥。
但芳心斋每日出品有固定名录,龙井酥只在每周二才有。
看着攒盒中那熟悉的绿色酥饼,她才想起今天正是周二。
正谋算着今天回去顺路去一趟芳心斋,给老太太带一些龙井酥回去,身后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她循声转头。
午后阳光明晃耀目,穿过风雨连廊下的棂条花格楣落进廊内,檐外莲花纹的瓦当滴水还在滴滴答答落下房上残余水迹。
一道颀长身影步伐从容稳健地走过光影斑驳处,出现在视野。
在钟叔上去之前,梁京濯一直在接庄老太太打来的电话。
自打在车上给他回电话说人家姑娘已经出门了,改约不了时间开始,就对他进行长达了近一个钟头的批斗。
“你瞧瞧这外边儿的雨下得多大,下点雨星子你自个儿都不乐意出门的,还让人家姑娘去找你!”
他举着手机走到窗边,看一眼屋外已经变小的雨幕,回道:“您不是说她暑期都在福顺胡同这边,左右五分钟的步程,而且,现在雨已经快要停了。”
最初约在这里见面就是因为庄老太太说人家姑娘有孝心,每年暑期得空都陪着家中长辈在这一片避暑。
他来京兆大多也都是住在福顺胡同,想着路近,不用多跑。
庄老太太略显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我也没料到今年没去啊……”
“总之错在你!要是一开始你就主动约人家,能有这事儿?”老太太俨然一副非将罪名加在他头上的架势。
他无奈点头,应了声:“行,错在我。”
“你让老钟留意着点儿,去胡同口张望张望,要是过了时间还没到,你主动联系一下人家!”
让人家女孩子主动过来已经不太妥当了,可不能再出点什么意外。
“那我要怎么和映禾交代……”
梁京濯大致知道庄老太太和对方的外婆是多年故友,闻言抬眸看一眼窗外的胡同。
雨还未停,细蒙蒙地下着,明灿光线里走出来一抹纤瘦身影。
雨雾蒸腾,细小烟雾裹了光,纷纷扬扬落下来。
沿途有人家院落中的凌霄花长出了墙头,挂垂下来,在风中轻缓晃动。
她于其中走得缓慢,鹅黄印花的裙摆随同她迈动的步伐浮漾在腿边,伞沿下一张标致鹅蛋脸,秀额红唇,素净灵秀,时不时仰头看一眼沿途院落的号牌。
他滞顿一晌,开口道:“来了。”
……
3. 纵你娇矜
连廊背光,隔着一扇观景落地窗,谢清慈没能看清屋外人的脸。
直到他走至窗外廊柱的阴影中,深邃立挺的五官才由明亮光圈里变得清晰起来。
山脊一般拔起的眉骨,以及在此之下陡峭利落的鼻峰,脸部线条宽窄有度,自然恰当地连接颌线。
浓墨重彩的骨相中带有一丝寂然的冷淡,路过落地窗边,侧首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走过厅前屏风,走了进来。
梁京濯踏进会客厅,目光顺势看向坐在茶桌边的人。
坐姿端方挺直,没有因长时间地等待而松懈丝毫,整个人沐在窗外斜斜照进来的阳光里,跟随他的脚步转动视线看过来。
四目点触,他悄无声息移开了视线。
来者如雪山峭壁,峻拔威严,谢清慈莫名被气场感染,下意识将腰脊挺得更直了些。
她看着他在自己对面的圈椅上落座,主动开口道:“您好梁先生,我是谢清慈。”
偏低柔的声调,却不乏落落大方的爽利。
男人坐定,看向她,点了下头,简单自我介绍:“梁京濯。”
声线沉缓磁性,有种沉稳的游刃有余。
模版式的相亲开场白,没有过多赘述。
气氛由此安静了少顷,谢清慈平素不太擅长与陌生人交流,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梁京濯看一眼她腿边在冷气吹拂下阵阵漾开涟漪的裙边,开口打破寂静,“谢小姐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因这个安排,老太太的碎碎念依旧回荡在耳边。
谢清慈双手扶在腿上,有种面试时的庄严,如实答:“学校,雨有些大,所以迟了一些。”
言辞间略有歉疚,她已经提前一些出门了,但还是稍晚于约定时间才到这边。
梁京濯也不是介意她的迟到,道歉道:“是我疏忽,应该改约的。”
不是钟叔提醒,他也忘记了今天安排了见面。
谢清慈闻言笑一下,不甚在意道:“没关系,一路坐车过来,并不难走。”
原本她是想中途转地铁,能快一些的,但雨势一直没减小,下了车再走去地铁站,她的裙子得湿透了。
稍稍迟一些抵达与淋成落汤鸡比起来,还是后者更狼狈没礼貌一些。
梁京濯没说话,视线落在她脸颊两侧还带着些许湿意粘在颌骨处的头发上,片刻后才很轻很淡地应了声:“嗯。”
气氛再次安静了下去。
谢清慈看一眼面前茶桌上袅袅娜娜飘散着热雾的茶盏。
现在是要怎样?
自我介绍一下基本情况?还是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毕竟在此次见面之前,他们之间对彼此的了解除了家世方面,其余一概不知。
梁京濯其实没什么想问的,关于谢清慈的基本情况,早在来京兆的这几天,老太太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一次次提及中了解差不多了。
谢家独女,年方二十,还在念大学,以及——
“很漂亮的!你见了就知道,到时候可别求着我来帮你和人家说好话!”
他当时不走心地笑一声,“是么?那我拭目以待。”
朦胧思绪转回来,视线再次落在一尺茶案对侧的那张脸上。
线条流畅的鹅蛋脸,额头明净饱满,发线规律整齐,长睫明眸,柔柔和和的气质,乌浓长发半扎在脑后,缎面一般垂在腰间。
梁京濯从不质疑老太太的审美,这次也不例外。
的确是漂亮的。
“谢小姐还在念书?”他问。
谢清慈正想着要说些什么,男人低沉朗润的嗓音忽然传入耳朵。
?
她刚刚不是说了她是从学校过来的,还是她长得不显年轻,像是已经留校任教的?
她稍作迟疑,点了下头,回:“是,京大美院,开学大三。”
其实梁京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这样让女孩子冷场不太好。
开学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然久远,他看一眼面前的姑娘,不明说也能看出年纪不大,“挺好的。”
随后又是一阵长达数秒的沉默。
对方的神态看起来并不走心,像是不想她冷场,而随口找的话题,实则对答案并不好奇。
谢清慈从中参透了一点玄机,挺直肩背,主动打破僵局,“梁先生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就此结束的。”
就连表明立场时,声线都是清和柔软的,明丽眉眼看起来认真又诚挚。
梁京濯闻言顿了一下,在与她满目情绪撞上后,忽然觉得有意思,促然笑了一声。
原本俊冷威严的面庞骤然鲜活了起来。
谢清慈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她没觉得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们之间虽说是父母之命,但也是有双向选择的空间的,被迫坐在一起没有意思。
男人西装革履,有种刚从商务场合下来的疲乏感,标准的西装三件套,领口的领带却不翼而飞,微敞着衬衫的扣子,有种怪异的禁欲浮浪。
他的眉眼生得很标志,男性的英气中蕴藏多情天赋,只是眸光偏冷,让那一丝特殊魅力都变得教人不敢随意忖度起来。
梁京濯没说话,微微欠身,伸出手来,端起茶桌上的青釉瓷公道杯,朝谢清慈面前的一只冰裂釉茶杯中斟茶。
“今年的新茶,谢小姐尝尝。”
透亮金黄的茶汤经由公道杯的豁口缓缓注入杯中,流水声清亮,雾气四散开来。
男人的手掌宽阔有力,指骨冷感修长,扣着公道杯的杯壁,倒完后,收回了手。
谢清慈到了嘴边的告别之词被压了回去,看一眼杯中的茶汤,扶杯道了声:“谢谢。”
端起茶杯,抿了口杯中的茶水,微烫的茶汤刚进入口腔,梁京濯忽然在此时叫了她一声:“谢小姐。”
她抬头看过去,等着他的下话。
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深瞳情绪不明,顿了少顷,接着道:“我不喜欢被强迫的。”
谢清慈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是他不喜欢这种被迫相亲的方式,还是间接回答她上一句说的不满意可以停止。
但好像两者之间并没有区别。
都是在表达不情愿。
她放下茶杯,轻声回:“我明白。”
说清楚也挺好的。
“那是我去和庄婆婆说明情况,还是您自己说?”
他们之间原本就是庄老太太牵的线,之后才是两家定夺了婚约的相关事宜。
其实谢清慈是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她父亲与梁京濯的父亲好像在商界里并不和睦,甚至有点死对头的样子。
这个婚约能约定下来,她很惊讶。
而且……谢家近年已经不如前几年那样如日中天,就联姻来说,对梁家并没有什么现下就能得到的利益,反倒是谢家失去了制衡,能就此毫无顾虑地开拓港澳版图。
她不理解是梁京濯的父亲参透了其中深层次的利益,还是单纯是拗不过老人家的坚持,而选定了她。
梁京濯神思顿了半刻,不解反问:“说什么?”
她看向他,认真道:“说我们不合适,说退婚的事情。”
声落,气氛静了两秒。
梁京濯看她一眼,“我有说,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谢清慈怔了一下。
不情愿,不就是觉得他们之间不合适吗?
她动了动唇,“您不是……”
“我很满意。”
男人的嗓音坚定沉缓,打断她,直白地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谢清慈一时屏息未动,脸颊却不自己觉涌上一阵潮热。
她抿了抿唇,维持着镇定的样子,很轻很低的“嗯……”了一声。
“你呢?”梁京濯问。
她“嗯?”了一声,飘忽开的目光再次看过去。
梁京濯定定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她眨了一下眼睛,“还……行。”
谢清慈并不以貌取人,她认为好的性格与生活习性是要远胜样貌的。
但毕竟只是第一次见面,这些都还无从考证,至少从样貌来看,她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客观来讲,他的样貌很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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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京濯点了点头,“那就是满意。”
“……”
算是。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茶桌,独坐两端,有种肃整谈判的气场。
想到这,谢清慈顿了一晌,想起那天母亲和她说的话——
“如果你见了之后觉得还不错的话,你庄阿姨的意思是,下个月你们就先做婚姻登记。”
下个月,婚姻登记。
而他们如今的关系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梁京濯看出了对面人的局促神游。
她今天穿了条小飞袖连衣裙,纤细肩带扣在锁骨两侧,高饱和度的配色,很衬肤白,瓷玉般的肩颈线平直漂亮,一颗不算很起眼的褐色小痣生在锁骨上方三指的位置。
他的视线掠过她的脸,“谢小姐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谢清慈骤然回神,沉吟半晌,似是有些犹豫,思虑片刻,还是开了口:“梁先生交过女朋友吗?”
问完,她又立刻补充道:“您别误会,我是想说,婚姻登记前……我们应该要去做一下婚检。”
她的语序有些错乱,虽然没有明说,但其中含义已经不言而喻了。
谢清慈其实对于婚前感情史这种事情并不在意,无论有没有都正常。
她本质想问的其实是恋爱交往过程中的亲密关系发展,在问出口之前,她并不知道他恋爱过没有,恋爱了几次?
二十一世纪新时代,一切都不奇怪,她只是要确认即将与她结婚的人,身体百分百的健康。
梁京濯当然听出了言下之意,没觉得有什么妥之处,“没有,而且婚检是应该的。”
闻言,谢清慈松了口气,她还担心贸然提出这个要求他会觉得被冒犯。
但,没有的意思,是没有交过女朋友?
梁京濯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重复一遍:“没有交过女朋友,太忙,没时间。”
这话半真半假,真在于他从进入梁氏到如今,变革无数,的确是非常忙,假在于再忙他也是有空闲的时间的。
庄女士安排的见面不计其数,但他是一次都没去,算是将港岛半数以上的世家千金得罪了遍。
谢清慈点了下头,“好,那下周之前我将体检报告发您。”
说完想起他刚说完他比较忙,又接着道:“您那边的时间您随意,登记前办好就可以。”
梁京濯无任何异议,点头应了声:“好。”
这个最要紧的问题交涉结束,谢清慈就没什么想了解的了。
于是试着问了句:“那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自刚才坐下开始,好像一直都是她在主导,他作回应与附和。
梁京濯靠在身后的椅背,看向她满眼的真挚,顿了两秒,开口道:“那谢小姐呢?”
“什么?”谢清慈没听懂。
梁京濯说:“交过男朋友吗?”
……
真的是她问了什么,他就反问什么。
谢清慈给出否定的答复,“没有。”
她的确在此之前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听见她的答案,梁京濯看向她的目光停顿了一晌,才点了下头,表示了解了。
屋外忽然在此时传来一阵连贯的闷雷声。
先前还烈日高悬的天,也缓缓阴沉了下来,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谢清慈转头看了眼窗外,滞顿了少顷,转回头后看一眼对面的人,好像也没什么话要讲的样子。
她微笑着开口:“快下雨了,如果您没什么别的想了解的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还得顺路去一趟芳心斋,雨再下大就不方便了。
梁京濯抿唇沉默了半刻,才应了声:“好。”
谢清慈站起身,拿起身边的包,微微颔首,礼貌道别:“再见,梁先生。”
说完,从茶桌后走了出去。
“或许——”
她刚要踏出会客厅的门,身后忽然传来平缓的一声,她停下步子,转回头看过去。
梁京濯已经从圈椅上站了起来,看着她道:“下次见面,可以试着叫我的名字。”
4. 纵你娇矜
梁京濯。
谢清慈依旧不知道姓氏之后是哪两个字。
但她还是笑着回了声:“好。”
钟叔在此时拿着梁京濯的手机从屋外走进来,将震动不止的手机交到梁京濯手上后,看向谢清慈,“谢小姐是要走了?”
谢清慈弯唇一笑,回:“是,感谢款待。”
点心、茶水,都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
钟叔笑起来,热络道:“得空常来玩,京濯最近都在京兆。”
谢清慈看一眼已经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接听起来的梁京濯,笑着应了声:“好。”
感知到门边的交涉结束,梁京濯举着手机转头看过来,“钟叔,送一下。”
语罢,目光在谢清慈的脸上停驻须臾,才重新转回头,继续听电话。
谢清慈刚想说不用,她还要顺路去芳心斋,还是她自己走方便,钟叔就笑呵呵应了声:“好。”
盛情难却,谢清慈没再拒绝,“那麻烦您了。”
钟叔接过身后佣人递上来的一只金纹绣花绸缎包扎的礼盒,顺口回:“应该的,您以后怕是要常瞧见我这张老脸,不嫌我烦就好。”
谢清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弯唇浅浅笑了一下。
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一个月后,她要与今天才初次见面的男人结婚。
想到这,她再次看一眼不远处的人,一身挺括正装,身影立明暗交界处,如屹然不动的山峰,已经恢复一贯的冷淡漠然。
真的,可以吗?
-
从院内出去,钟叔替谢清慈打开车门,不忘抬手挡住门框,笑着开口:“京濯应该是要开会,不然肯定是亲自送您的。”
此次来京兆,梁京濯的确是搁置了不少工作,每天线上会议就要开好几起。
人看着清闲,实则一刻没停。
亲自送她,想起刚刚频频冷场的尴尬气场。
其实,倒也不必。
谢清慈没说话,只抿唇笑一下,欠身坐进了车内。
见她坐好,钟叔将手中的礼盒递上来,“这是芳心斋今日的点心攒盒以及今年新供的金骏眉,听庄老夫人说您家里长辈喜爱,京濯便多备了两份。”
这两样的确都是谢老太太平日吃茶时的宠儿。
谢清慈看一眼包扎精致的两小摞。
想起刚刚在会客厅看见点心盒时她还在想,这类解馋小甜食实在不符合梁京濯的风格。
原来的确不是他自己吃的。
她伸手接过,道了声:“替我和梁先生道谢。”
钟叔闻言笑了起来,回了声:“都是应当的。”
语罢,又言辞悄悄道:“在京兆,庄老夫人的话就是圣旨,保不齐就要被念叨个三天三夜,他可半点不敢马虎。”
老太太那嘴上功夫能将人耳鼓磨穿,功力不减当年。
谢清慈成功被逗笑了起来。
梁京濯回到书房打开电脑,窗格似的视频通话界面在屏幕上闪烁,在等着与会人员到场的间隙,他转头看一眼窗外。
院外,谢清慈已经坐进了车里,钟叔站在门边,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展颜笑了起来,嘴角笑意明艳。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转眸抬首看了过来,而后敛一敛嘴角的笑容,对他微微颔首。
像是在礼貌致谢。
他滞顿一秒,轻缓点了下头,移开了视线。
-
车开出福顺胡同时开始下起了雨,接连雨水冲刷,断线珍珠一般频频滚落。
夏季阵雨,下不多会儿就停,到谢家老宅时,已经放了晴。
谢清慈和钟叔道谢后下了车。
谢沐霖和周明贞最近一同在澳城出差,谢清慈除了去学校,其余时间大多是来老宅陪谢家二老。
走进老宅花园,家中的保姆林姨从屋内迎了出来,满脸欣喜,“小慈小姐,您今儿怎么回来了?”
最近一直忙着义卖展览,谢清慈已经有小半月没回老宅,原本是打算下周画展准备结束再回来的。
她笑了一下,“今天刚好有事,就顺路回来一趟。”
说完,抬头看一眼正屋:“二老呢?”
往常这时候早喜出望外地出来迎她了。
林姨陪着她往屋内走,笑着开口:“去城郊农家乐玩了。”
说完,一拍手,急忙道:“我去给他们打个电话,说您回来了!”
说着就要拿出手机,谢清慈出言阻止:“不用了,我明天下午才回学校,来得及。”
二老难得闲情逸致,她不想破坏。
林姨闻言想想也是,收起手机,笑着应了声:“也行。”
二老不在家,晚餐便吃的简单了些,吃完后,谢清慈上楼洗澡,林姨去将她带回来的点心存好。
今天一天明明也没做特别多的事,谢清慈却觉得格外的累,洗完澡出来,直接趴在床上不想动弹了。
骤雨初歇,气温凉爽,窗户洞开有微风吹进来,携带着楼下花圃里正盛放的茉莉花的香气。
她拿起手机给柯朦和段思妤发去消息,告诉她们她今晚不回学校了,明天下午再回去。
二人很快发来一句“OK”。
看完消息,她放下手机,身后的地板上传来一声“喵~”
她回身看了一眼,笑起来,“金崽,你怎么还没睡?”
金崽是谢老太太养的一只金渐层,肥嘟嘟的小脸发腮很是完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床边,歪着脖子看她。
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直接萌到心里,谢清慈从床上爬起来,将它捞进怀里撸了撸,“小胖猫,最近是不是又偷吃了,比我上次回来又重了。”
怀中的小肉球眯眼享受头上的抓挠,舒服地发出呼噜声。
放在腿边的手机忽然在此时传来一下震动,她偏头看了一眼,将金崽搂进臂弯,拿起了手机。
一则微信好友验证消息。
回想了一下最近好像没有添加好友的行为,她疑惑地蹙了蹙眉,点进了这则验证消息。
一个名为“L.”的联系人,头像是一张于雪山草原之上勒马的远景图,下方备注:梁京濯。
视线在触及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谢清慈顿了一下。
怀中的金崽发觉了她的异常,抬起头来,也要凑到屏幕前一探究竟。
她笑了一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看得懂什么呀小傻瓜。”
将跃跃欲试的毛绒绒的脑袋压回去,她轻轻咬了下唇,指尖点下了通过验证。
不多会儿,聊天框弹出来,发来了一句:【到家了吗?】
-
梁京濯的电话会议一直开到晚上才结束,刚退出工作程序,庄女士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看一眼桌边震动不已的手机,拿过来接听了起来。
“妈咪。”
“别叫我妈咪。”话音刚落,庄女士略带不悦的嗓音就在听筒那头传来,“你先告诉我,今天和谢家姑娘见面情况如何?”
梁京濯垂眸看会议纪要,信手翻过一页,淡淡道:“您的得力线人没同您汇报情况?”
说的是钟叔。
庄书盈训他,“别嘴贫,我要你自己和我说。”
钟叔一早就已经汇报过了,面是见上了,具体情况什么样他也说不清,但走的时候少爷让他送谢小姐回去了。
庄书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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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也只有这么多,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决定打个电话亲自问清楚。
手机里静了两秒,传来一声:“还行。”
庄书盈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行?你确定你认真看了?”
谢家姑娘的照片庄老太太早先就已经发给她看过了,多清丽可人的一个姑娘!
就还行?
眼睛长天上去了?
闻言,梁京濯翻阅文件的手顿了一下,双眸也往上抬了抬,片刻后改口道:“挺好的。”
这个答案庄书盈还算满意,立刻继续打探:“那你们留联系方式了没有?聊天了吗?你是男人,要多主动一些!”
注意力重回文件上,一个字还未看进去就再次被问住,梁京濯收回目光,回道:“没有。”
“你没和她要联系方式?”
“嗯。”
庄书盈这下彻底忍无可忍了,“那你们怎么联系?梁京濯!你的那双手剁了算了,不和自己的媳妇儿聊天,留着也没用!”
就差将追老婆攻略喂他嘴里了,就这样了还不开窍。
庄书盈直气得心口疼。
的确是忘了,当时谢清慈急着走,他也没想起来这事。
文件翻至尾页,拿起笔在末端签上名,梁京濯坐直身子,很严谨地开口:“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现在还不是合法夫妻,您的表述不准确。”
“……”庄书盈在电话那头被气到无语,“少给我诡辩,快三十岁的人,半个老婆都没有,还一点都不知道上心!”
落款结束,放下笔,他继续道:“半个老婆那是恐怖片,不是您爱看的八点档言情剧。”
庄书盈在手机那头默默攥了拳,最终决定放平心态,“我把小慈的手机号发你,你加她微信,不准说你不用微信,不用也得给我下载一个!”
梁京濯没说话,whatsapp已经提示庄女士发来了新消息。
“快点加,我看见你已读了。”
“……”他默了少顷,点进通讯设置,关掉了已读功能,才回道:“我知道了。”
难得见儿子这样听话,庄书盈心里稍稍畅快了一点,声音也柔和了些许,“小慈还比你小八岁,你要多主动一些,别让人家觉得被冷落,听见没有?”
一把年纪了,还不没点危机意识,人家二十岁的小姑娘,又那么漂亮,正是抢手的时候。
八岁,在没见面之前,梁京濯一度认为庄女士应该是疯魔了。
比他小八岁的女生,还在念书,要与他结婚。
任谁听了都觉得疯狂。
开了一下午视频会议,精神有些疲乏,他站起身看一眼窗外沉沉落下的夜幕,应了声:“知道了。”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庄书盈终于笑了起来,“行了,那我挂电话了,你记得加啊!”
“嗯。”
通话被挂断,梁京濯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一眼庄书盈发来的那串手机号码。
顿了片刻,滑出那组不常用的软件APP分组,从里面找到了微信。
平时除了偶尔和内地的合作伙伴联系,他几乎不用微信,联系人也寥寥无几。
在添加朋友的界面,输入谢清慈的手机号,检索系统迅速将准确联系人推送到眼前。
一个小熊惟尼抱着蜂蜜罐,和身边飞过的小蜜蜂打招呼的头像,名叫“Clear”。
他的视线在她的头像上停留一秒,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点下了添加联系人。
出乎意料的是,好友申请通过很快。
看着空荡荡的聊天界面,除了他的那句验证自己身份的问候语,再无其他。
他思考良久,问她到家了没有。
5. 纵你娇矜
谢清慈看着这条发过来的消息,又看一眼屏幕顶端的时间。
她从福顺胡同走的时候还是下午,这会儿已经快要九点了,就算不住京兆也该到家了。
她回:【到了,谢谢关心。】
末了还加上一个愉快微笑的emoji。
十分礼貌且有距离感的回复。
梁京濯看着这条回信,顿了片刻,一行字之后的那个小表情两腮红红,笑得眉眼弯弯。
几秒后,谢清慈再次收到消息——
【吃了吗?】
“……”
她无声默了片刻,回:【吃了……】
眼看着页面顶端的备注再次变成“正在输入”,她点开输入框,决定先行一步结束这场尬聊。
刚在键盘上敲下:【我打算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照例在表情列表中找到那个愉快emoji加上,正准备点下发送键,对面弹出了一个新的小气泡。
【口味还喜欢吗?】
谢清慈微顿,将要点下发送键的指尖悬停在半空,片刻后将输入框中的字整段全选,剪切后重新输入:【什么口味?】
问她晚餐的口味?
梁京濯:【蜜饯,下午让钟叔转交给你的东西,里面有两盒蜜饯。】
庄老太太在叮嘱他要准备的东西的时候,提了一嘴谢清慈爱酸甜口的东西。
想着给她的长辈准备了点小点心,也该给她带一些。
谢清慈微微一愣,钟叔只和她说里面是芳心斋的点心攒盒以及金骏眉,她也没拆开看。
聊天框一时陷入沉寂,谢清慈看一眼怀中的金崽,呼噜呼噜已经快要睡着。
她将它抱起来放到床上,随后拿着手机穿了拖鞋下楼。
林姨正在厨房忙活,她站在岛台前问了声:“林姨,我刚刚带回来的点心盒呢?”
林姨闻声转头看过来,回道:“我都放会客厅了!”
谢清慈应了声好,转身去了会客厅。
在堆成小山的点心瓜果中,终于找到了下午她带回来的那一堆。
的确是还有两盒蜜饯。
梁京濯握着手机靠在桌边,等了许久也没见对面发来回复,在他以为她是睡着了时,手心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挺好吃的,谢谢![愉快.emoji]】
他看一眼末尾的表情,滞顿半晌,发去了一句:【嗯。】
谢清慈顺势在茶桌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又捡了一颗蜜饯丢进嘴里。
谢老太太爱吃甜食,但不爱酸,家里蜜饯向来是她解决掉的。
手机里最新的一个“嗯”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按照常规聊天流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她正欲将剪切板里那句先前没能发出去的结束语粘贴出来。
一条新的消息再次发了过来。
梁京濯:【你很喜欢这个表情?】
谢清慈含着蜜饯的动作顿了一晌,看一眼满屏聊天记录中她发出去的那三个黄豆小表情。
【嗯……还好。】
她只有在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才会发表情包缓解尴尬。
但至此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于是在他的备注再次变成正在输入前,她先发制人。
粘贴、发送一气呵成。
谢清慈:【我打算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这次没发表情。
几秒后,对话框弹出新的小气泡。
梁京濯:【好。】
一个字犹如赦免令牌,谢清慈整颗心总算松懈了下来,看一眼面前的蜜饯盒子,已经悄无声息被她吃掉了一半。
将刚拿进手里的那颗蜜饯丢进嘴里,合上了盒子,起身回房。
对话框陷入沉寂,梁京濯握着手机看了片刻,视线略过谢清慈的头像。
很可爱的跳脱感。
他回忆了一下下午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样子,清丽温和,与她的头像给人的感觉不同。
门外,钟叔前来敲门,说将每日换洗衣服送来。
他收回视线,放下手机,应了声:“嗯。”
-
谢家二老次日一早就返了程,老太太念叨了半天,说谢清慈回来也不告诉他们,不然再有趣的农家乐她也不可能去。
说完又前前后后将她看了个遍,说要看看瘦了没有。
谢清慈自小就一直是清清瘦瘦的身子,老太太对此不太满意,说是女孩子还是要稍微胖些健康。
她无奈一笑,“我才小半月没回来,哪能那么快瘦。”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中午看着她多喝了碗从农家乐带回来的土鸡炖的汤才作罢。
下午,老太太还在午休,谢清慈就悄悄溜人了。
林姨送她去门口,瞧一眼门外明晃晃的太阳,挽留道:“这会儿还早,太阳这么大,我刚炖了银耳莲子羹,吃完再走嘛。”
谢清慈在门前换鞋,笑着开口:“待会儿说不定就走不成了。”
老太太睡醒了怕是还得千方百计留她吃个晚饭才让她走。
这会儿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林姨笑起来,将置物柜上的遮阳伞递过来,“我让老闻将车开到门前来,省得你走过去晒。”
老闻是谢家老宅的司机,平日负责二老的出行。
谢清慈闻言立刻叫停,“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刚好顺路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办,让闻叔歇着吧。”
语罢,担心林姨再坚持,她接过伞,推门走了出去,“我叫的车到了,走了,您留步。”
说着,就迈出大门,朝花园外走去。
昨天还暴雨如注,今天就又艳阳高照,气温蒸腾着攀升,花园里的茉莉开得正盛。
谢老太太平时爱捣鼓些花花草草,今年又养了一花圃的茉莉,这花养着娇气,不太好打理。
于是连带着她老人家每年要去福顺胡同避暑的惯例,今年也没执行。
说要自己盯着开了花才行。
快走出园子时,谢清慈当了回采花大盗,折了几枝带走。
看着枝头生机勃勃的花朵,她暗念了几句:罪过罪过。
浓郁香气实在太招人,她一时没忍住。
在门外坐上车,微薄汗意已经浸湿额角。
司机师傅与她核对了一遍目的地:“市立体检中心是吧?”
她温和一笑,应了声:“对,麻烦您。”
她今天额外要办的事情是去预约体检。
不能被老太太知道,不然肯定要被追问好久,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抵达体检中心,预约、填表、选项目,流程很快确定完毕,体检时间在三日后。
从体检中心离开时,谢清慈看一眼手中的预约表,神思略顿。
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将她已经约好体检的消息告诉梁京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即刻被她打消。
还是不要了。
昨晚聊天的场面历历在目,她不是很想继续和他尬聊。
-
回学校的路上,谢清慈顺路给柯朦和段思妤带了她两常吃的那家甜品。
在展览馆奋战了一天的二人瞬间精神抖擞,直呼自己好命,香香美人亲自来发救济粮。
谢清慈笑着看了二人一眼,搬出画具,开始画她的参展作品。
空调昨天下午已经修好,段思妤如临仙境,说终于不用很命苦地裹着棉袄四处跑了。
但想想已经消逝一半的暑假,还是怂恿她们罢工,“谁敢信,大学了还得暑假来学校,果然还是罢工好了。”
此次活动的主办人是她们的老师,油彩界一哥,蒋松亭老先生。
小老头平生除了教书育人,最热衷的就是各类公益活动,这次学校展览馆刚落成,就被他要来举办义展。
但毕竟是校内小规模的展览,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前来参展的名家少之又少,仅有的几个还是看在蒋老的面子上,自发来挂了几幅。
其余要不说是灵感枯竭,要不说是在国外参展,实在抽不开身。
整个展览馆从上至下整整有三层,每层都是千平,这么大规模,几幅画可不够。
于是蒋老号召家在京兆的学生能来尽一份力,原话是:有意愿者自愿参加。
但通知发完,转头就给她们几个平日里他老人家的得意门生打来电话,没明说,但言下之意就是想让她们来帮帮忙。
整个美院连家远在海南的同学都接受号召,千里迢迢寄来了作品参展,她们当然不能推辞。
自收到通知起,几人就开始在展览馆没日没夜地赶工了。
展品不够她们自己画,经费不足,她们就亲自下场参与场地装置,真的是把学校当第二个家了。
柯朦闻言探一探头,适时提醒:“这次画展学校可是给了老师补贴的,小心师母来找你算账!”
蒋老在业几十年,两袖清风,到如今都还住在刚参加工作时单位给分配的教师楼里。
眼看着同僚一个接一个地搬出教师楼,那一辈里就剩他们一家,家里小老太终于不干了。
说他尽干些不讨巧的事,人家干公益也不像他这样啊!
这么些年了,房子没换,自个儿吃穿用度也都是紧紧巴巴。
逼着他从此之后要不将原本上交的百分之五十的工资涨成百分之七十,要不就连这公益也别干了。
一腔热血干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说不干就不干,自留的工资少了,那就寻些别的活干。
每个周末蒋老都去校外的画室代课,要价也良心,一课时只收取八百块的课时费。
八百块就能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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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此等名师,对于画室来说真就是血赚。
不料前不久去上课的路上中了暑,被送去了医院,学校这才了解了相关情况,合计之下决定之后蒋老的公益项目只要办一回,校方就给与相应补贴。
并且再三强调,这个补贴得让她们师母去领。
也算是变向支持了蒋老的公益事业,同时也安抚了师母的心。
段思妤闻言一愣,立刻“拉”上了自己的嘴巴,“当我没说过。”
柯朦继续补刀:“小心师母的一指禅!”
说着,还神态恶劣俏皮地比划了个指尖出来,吓得段思妤立刻正襟危坐。
谢清慈被两人的耍宝互动逗笑,挑了支适宜的画笔出来,蘸取调好的颜料后在画布上落笔。
她前些天做的那些石膏像也是蒋老要求的,说是传统学院派里泥塑基础也是重中之重,此次展览也得体现出来。
几个学生里就属谢清慈对色彩的运用很具新颖的个人特色,雕塑基本功也学得最好,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从搭架、堆形、翻模,浇筑,到最后的调色上色,都是她一人操办。
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少画几幅参展作品。
还算不错。
甜品吃完,柯朦和段思妤重新坐回画架前。
柯朦忽然想起昨天刚了解到的新闻,“但是捐展览馆的不是林院长的学生吗?就不能再多要一点,筹点儿经费?”
段思妤看她一眼,“林院长又不是我们美院的,有什么义务给我们拉资金?而且,义卖这事儿一点儿盈利都没有,哪个商人会不计成本干这种事儿。”
再不济也得挣个名声走吧,这么小规模,啥也没有,傻子才会投资。
谢清慈闻言偏头看去一眼,顺口搭话:“商管那边的林院长?”
柯朦点头,“是啊,昨天不是还给人请来做演讲了。”
说完忽地想起谢清慈不知道这事儿,她们聊起来的时候谢清慈已经走了。
立刻丢下手里的笔,兴味盎然地拿着手机走过来,一边翻找昨天的帖文,一边道:“就昨天商管那边请了个林院长之前的学生来做讲座,直接给商管那边的人炸翻了,你猜那人是谁?”
谢清慈摇了摇头,“不知道。”
“港岛梁氏,新掌门人,梁京濯。”
最后的名字进入耳朵时,谢清慈半屏了口气,动了动唇,默了少顷。
柯朦埋头在搜索引擎里检索,要将昨天看见的那条关于梁京濯的人生履历翻出来。
“你知道这人近三十年的履历是什么样的吗?我怀疑他是人形高精度处理器,那履历拉出来比我命都长!”
展览馆内信号欠佳,页面加载了几秒才展开,首先入眼的是人文百科页顶的个人信息介绍,以及一张正面人物半身照。
很普通的白底,男人西装革履,浓眉高鼻,近乎面无表情地直视镜头,不似明星写真那样具有镜头技巧 ,颜值上却依旧不逊色丝毫。
谢清慈的目光在这张半身照上停驻片刻。
和昨天见面时毫无二致,一样的严肃冷峻,透着淡淡威压。
柯朦指尖快速滑动,直接略过人物小传,来到生平履历。
从学生时代开始,各大科技竞赛蝉联金冠。
十六岁风投第一桶金,十八岁开创人工智能AI公司,二十岁设立天使基金,二十二岁接手梁氏,成功拿下几大跨国并购案,盈收首创新高,自那之后更是一路高歌,大刀阔斧地改革,摒除了集团内部一些老派势力,爆改集团内部创收结构。
进入梁氏之后的荣誉履历堪称天书,看不懂也翻不完。
之后,二十五岁那年,顶峰时期激流勇退,赴美攻读MBA,沉淀自我。
一直到如今,都还是港媒财经版块常驻人物。
“就这样,还顶着这样一张脸。”柯朦将百科页面滑回顶端那张照片上,“居然没找到一条绯闻。”
整个检索界面,都是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荣誉斩获的相关资讯,一条花边新闻都没有。
谢清慈抿唇未语,想起昨天,她问他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他给的回答是太忙,没时间。
搭配他这些年的人生进程,这个理由的可信度又上升了一层。
塞得满满的工作讯息,的确是一点空隙都没有。
段思妤闻言转头看来一眼,“格局大一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样的人大概率不喜欢女人?”
精英男,彩虹重灾区,又帅到无可挑剔,还零绯闻史,很可能已经内部消耗掉了。
柯朦握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醍醐灌顶,抬起头来,“有道理。”
说完,转头看向谢清慈,“阿慈,你认为呢?”
谢清慈抿着唇,眨了两下眼睛,“嗯……是……吧……”
6. 纵你娇矜
谢清慈其实并不在乎梁京濯是否喜欢女人。
在没看见他的个人履历前,她还有一丝疑惑,梁家为什么要选择和谢家联姻。
看见后她明白了,谢家以风投起家,是界内不可撼动的高山,资源团队也是顶尖,梁氏有意往这方向发展,与谢家联姻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利益婚姻,各取所需,不必牵扯太多。
也不错。
婚后大概率是“老公不着家,有钱不愁花”。
神仙日子。
-
梁京濯在和谢清慈见面的次日就回了港岛,工作压积,一回去就是接连几日的忙碌。
庄女士一连几天蹲点到凌晨,都没能和他碰上面,终于,在一个她特意将闹钟调早一个小时的早晨,与他坐在了一张早餐桌上。
庄书盈嫁来港岛这么多年,饮食习惯一直都没改掉,早餐口味依旧沿袭了未出嫁时的喜好。
热气腾腾的中式早点,看着就倍有烟火气。
她喝一口家中保姆一早起来给她鲜榨的豆浆,余光暗戳戳打量坐在对面的人。
梁京濯餐桌礼仪很好,从不在进食时说话。
将餐盘中的最后一片面包放进嘴里,他放下刀叉。
金属质餐具与餐碟碰撞,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庄女士如闻风而动的驯鹿,立即放下手中的杯子。
“你外婆身体恢复好了?”
梁京濯前不久的赴京行程主要是探望庄老太太。
拿起餐巾擦了擦唇,他抬眸看过来,“她老人家恢没恢复,您不是应该最清楚。”
就在他回来的当日,那念叨了好些天的胸口痛都消失了,甚至在花园里刨土种起了花。
庄书盈闻言清了下嗓子,眼神忽闪地抚了抚鬓发,“我清楚什么……”
对于这个已经昭然若揭的答案,梁京濯不屑于争辩,喝一口杯中的牛奶,打算出发去公司。
庄书盈不与他打太极了,急忙叫住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兆?”
这个“回”字用的很巧妙,梁京濯停下动作,看过来,“我在港岛生活了二十几年,怎么不知道京兆竟然才是我的家?”
庄书盈啧了声,翻他一眼,“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小慈不是还在念书,就算搬来港岛,也至少得等她毕业,你不去京兆,还想怎么着,做异地夫妻呐?”
庄女士的人生价值观里,恋爱婚姻都应当是男人主动一些,吃吃亏不要紧,就是不能亏待了女孩子。
关于这个问题,在初初定下婚约时,就已经不知探讨了几回,梁京濯不想就此再做回应。
梁氏主体架构都在港岛,他不可能完全脱身常驻京兆,少说都是要每周回港岛一趟的。
对于这种婚姻模式,他没什么异议,适当距离,也挺好的。
他站起身,接过钟叔递来的西服外套,开口道:“您慢用。”
家中的宠物保姆恰逢在此时牵着多仔下楼。
白花花的大只萨摩耶,吐着舌头“哈赤哈赤”喘气,挣着防爆冲绳带,拼了命朝门口跑。
庄女士看一眼兴奋的狗子,“连多仔都知道去找老婆,有些人就是不知道。”
多仔最近恋爱了,与一只同公馆区的小金毛。
每天早上喂完食,就忙不迭地叼来牵引绳,叫阿姨带它出去遛弯。
途径梁京濯身边,极其敷衍地快速摇了两下尾巴,就钻出了门。
待雀跃的“庞然大物”从玄关走出去,梁京濯才走至地垫处换鞋,像是没听见庄女士阴阳怪气的嘲讽。
见人没反应,庄书盈坐不住了,从餐桌边起身,跟了上来,“那这周五你总得回去一趟吧?”
梁京濯已经换好了鞋,整理了一下袖扣,不明所以,“周五怎么了?”
如果他没记错,婚姻登记的日期还在下个月。
庄书盈一脸“没救了”的神情,“七夕啊!情人节,你不去找小慈约会?”
梁京濯长这么大,庄书盈可谓是半点心都没操过,就学业来说,一路名校毕业,履历漂亮得如同精英样板书,接手公司后又是手段与能力都是让人难有微词的存在。
也算是给她在太太圈里挣足了脸面,当然也不乏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太太前来打探,问一问是否有恋爱婚配的打算。
第一次被这样询问的时候,庄女士愣了一下,才惊觉家里这臭小子是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
当初梁京濯中学时期,她和梁君实还担心过他会不会早恋。
毕竟梁京濯算是挑了她和梁君实的优点遗传,不是母爱滤镜,而是这小子的确长了张有点祸害的脸。
但很意外,念书的那些年,梁京濯身边是一点有女孩子的势头都没有,就这样一直到留美念完MBA回来,都还是孑然一人。
如今看来,她当年的那些担忧纯属自寻烦恼,这小子天生少根筋。
声落,梁京濯神思微顿,搭上门把的手停住。
情人节?
-
义展的事情忙完,段思妤和柯朦彻底在宿舍躺平,说要休息几天再回家。
谢清慈要回谢家庄园一趟,谢沐霖和周明贞出差归来,叫她忙完回去吃个饭。
回去的那天她起了个大早,去将体检做了。
婚检项目比较全面,问诊的时候医生看一眼她的体检单,镜片后的眼神带有严肃的机警,“二十岁?自愿结婚的?”
谢清慈温和一笑,点头回:“是。”
女医生缓下神色,拿起笔做记录,“有过性生活吗?没有的话妇科内检可以不用做哦。”
她捏着裙面,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没有。”
医生点了点头,继续问:“一年内有备孕计划吗?”
这个问题让谢清慈顿住了几秒。
她在想这件事情是不是要和梁京濯双方共同确认一下?
但转念一想他们之间应该不会有这个困扰,她本来就还在念书,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内考虑小朋友的事情。
再者,婚姻登记后,很大可能是她留在京兆,而他回港岛。
甚至连上一个问题的苦恼可能都不会有。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医生点头应了声,顺手帮她将胸片检查给安排上了。
在等候区等待检查叫号的时间里,谢清慈接到了来自沈初棠的电话。
嗡嗡震不停的手机,如同电话那头人的心情,她笑了一下,点下接听键。
刚接通,听筒那头就传来一道甜美嗓音,“阿慈!你要结婚了?!”
加重的尾音,昭示了对方对于这个消息的质疑以及震惊。
谢清慈与沈初棠是同一片庄园区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只是沈初棠如今在纽约念书,隔着全然颠倒的时差,两人的联系要比在国内时少了许多。
谢清慈看一眼时间,这会儿的纽约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往常这种时间段沈初棠应该在各种酒会派对上玩,居然还能抽空给她打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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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她笑起来,“大小姐今天怎么百忙之中想起我来了?”
手机那端传来高跟鞋踩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节律整齐,却又焦躁难安。
“我刚从酒会上下来呀,我妈咪和我通电话,说你要结婚,你疯了,阿慈!”
沈初棠那边刚到酒会上,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得知这个巨大红色炸弹,差点将她当场炸飞。
结什么婚嘛?
她觉得谢清慈一定是疯了,连酒会都不参加了,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提着浮夸晚宴裙的裙摆,一边拿出手机给谢清慈打电话。
“是不是你老爹逼你了?我和你说不要搭理,我老爹给我安排的相亲,我才不去,男人都是坏蛋!你不要同意!”
她的阿慈这样可爱善良,一定会被欺负的。
谢清慈笑起来,“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
谢家如今的局势不太乐观,虽然她不懂这些,但也明白这是一桩互利共赢的事情。
她不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终归要步入婚姻,能利益最大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他阿婆与我阿婆是很好的朋友。”
说这一句的时候,谢清慈的声音很轻柔。
沈初棠在手机那头默了几秒,她知道谢清慈与自己的阿婆关系很亲近,只是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阿慈……”她的声音也跟着软下来,但很快就又觉得还是不行,“我刚刚让Tara帮我查了一下,比你大八岁呀!”
老男人!
彻头彻尾的老男人!
那枯燥冗长的履历,一看就是个只知道工作的无趣男人!
谢清慈笑了一下,“我知道,见面之前我妈咪就告诉过我了。”
都这样了谢清慈还不介意,沈初棠更加悲凉了,继续规劝:“你想想,等你三十岁的时候,他都已经奔四啦!”
想想就好可怕,四十岁的男人,帅是帅的,但她还是觉得配她的阿慈不够。
谢清慈笑着开口:“那也挺好的,而且,他好像也不是很愿意联姻,婚后老公不着家,有钱不愁花的日子不好吗?”
自上次见面之后他们之间就没联系,还挺有利益联姻的默契的。
她觉得挺好的,能保持下去就更好了。
沈初棠在那头沉吟了半晌,算是认同了这个观点,嘀咕道:“但我是不喜欢老男人的,大一岁也不行。”
沈初棠与谢清慈不同,完全就是个明艳天真的大小姐,敢爱敢恨又拿得起放得下。
电子排号屏上显示下一个就要到自己,谢清慈抬头看了一眼,“棠棠,我还有事情,就先不聊了。”
沈初棠娇娇哼叹了声,“好吧,婚礼什么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姐妹结婚,有种少女时代终结的悲怆感,沈初棠整个人恹恹的。
谢清慈温和笑起来,安抚道:“一定。”
虽然她也不确定,究竟要不要办婚礼。
她和梁京濯这种情况,应该隐婚更适合。
说不定等时机一到,桥归桥路归路,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归宿。
沈初棠又在手机那头哼哼唧唧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叫号机刚好在此时叫出谢清慈的名字,她拿着体检单站起身,捏在手心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
一个多天没在眼前出现过的名字从锁屏界面上弹出来。
梁京濯:【周五有空吗?】
7. 纵你娇矜
谢清慈的脚步停在半程,疑惑地蹙了下眉,回想了一下周五的安排。
展览馆的布展这几天就能结束,蒋老预备这周就开始小规模试展,她们可能得去会场帮忙。
解开屏锁,回复:【可能不太有,学校这边有点事情,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们之间接下来的安排好像只有领证,但也还没到时间。
对话框静了片刻,发过来一句:【约会。】
谢清慈骤然一愣,注视着这两个字良久,才回神。
触在屏幕上的指尖抬起又放下,他们是可以用约会来形容的关系吗?
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下个月他们就要成为合法夫妻。
抿一抿唇,给他回复:【那改一天?】
她不确定那天几点才能结束,还是改一天稳妥些。
梁京濯正在去公司的路上。
助理在前专注开车,一反往常没听见后座传来翻阅文件的响动,暗暗抬眼,看一眼前方的后视镜。
而后惊奇地发现,一贯精准细致化利用时间的老板,竟然在玩手机!
梁京濯看一眼对话框内弹出来的回复,点开输入框,【不影响,我也要下午才到京兆。】
他那天的工作安排也不会结束很早。
页顶的“谢清慈”三个字变为“正在输入”又变回来,如此反复了几遍后,发来一个:【好。】
交涉结束,他放下手机,看向身前小桌板上摆放的文件,刚拿起笔准备批注。
指尖悬停,最终抬起头来,唤了声:“陆励。”
在前开车的陆励立刻应声:“怎么了,老板?”
他抿唇默了少顷,“约会的话,是不是需要带礼物?”
这个问题将陆励问住了几秒,随后微微瞪大了双眼。
老板,要约会?!
他轻咳了两声:“按照常理来说,是需要的。”
得到答案,梁京濯神色平静地低下头,应了声:“嗯。”
-
从梁京濯的回复里,谢清慈猜出他最近应该已经不在京兆了,那周五过来只是为了找她约会?
她看一眼聊天框里寥寥几句的对话。
应该不是,他那么忙,可能只是顺便。
叫号机在此时再次重复呼叫她的名字,护士也从分诊台后走出来,叫了几遍:“谢清慈,谢清慈在吗?”
她抬起头,应一声:“在!”收起手机,拿着体检单,朝检查室走去。
体检流程很快结束,报告要等两日后才能取,从体检中心离开,谢清慈回了谢家庄园。
周明贞与谢沐霖刚到家,见她进门,周明贞从客厅迎出来,满心欢喜道:“好久没见我的宝贝,我看看长高了没有?”
谢清慈在门前换了鞋,笑着唤了声:“妈咪。”
随后又接着道:“我现在还长高,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周明贞笑起来,牵着谢清慈朝屋内走,并吩咐阿姨可以开始布餐了。
一家三口许久没见,今天得坐下好好一起吃顿饭。
走进客厅,周明贞抬头看一眼楼上书房的位置,谢沐霖还有工作,一到家就进书房了。
她偏过头,轻声问:“那天与京濯见过面,感觉如何?”
谢沐霖与梁京濯的父亲不太和,就算如今两家订了婚约,谢沐霖依旧不太待见他的这个亲家。
周明贞说他整天棺材里放屁,阴阳怪气的,所以现在都不在他面前提梁家的事情。
谢清慈笑一下,回了声:“挺好的。”
周明贞点头,神色是满意的,“那就好,之前去港岛出差,在酒会上我见过一回,还挺不错。”
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加上又同处商界,对于梁京濯进入梁氏后的功绩多少有所耳闻。
是个有谋略有手段的后生。
谢清慈摘掉身上的包,笑看周明贞一眼,“您只见了一面,就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
她与梁京濯也不过才见了一面,她刚刚也回答了挺好的。
周明贞扬起下巴瞧她,“你妈咪是谁啊?给我宝贝女儿择婿,能只凭一眼之缘吗?当然是全方位评估过的。”
各界对这小子的评价都挺高的,不然她也不放心。
“不过……”说到这,周明贞犹豫了一瞬。
谢清慈转头看过去,等她的下话。
周明贞继续道:“这小子好像在港岛千金小姐的圈子里名声不太好。”
谢清慈面露疑惑,“为什么?”
周明贞笑起来,“人家女孩子家里主动抛枝约他见面,他一次没去,都给得罪完了。”
谢清慈也跟着笑了声。
想起那天柯朦说关于他的一条绯闻都没找到,这种情况,没买通稿黑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还从哪闹出绯闻来。
吃饭的时候,谢沐霖从楼上下来,笑容慈爱地问谢清慈最近学业如何,身体如何,画展筹备的顺不顺利,累不累……
什么都问遍了,就是只字不提与梁家联姻的事儿。
收获了周明贞好几个大白眼。
谢清慈一一回答,都挺好的。
晚上,谢清慈住在谢家庄园。
睡前照例趴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入夏后她的睡眠质量就一直不太好,空调微风吹拂,困意忽然席卷上来。
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之际,手里摇摇欲坠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直接给她吓得困意全无。
睁开眼睛,来信提示的悬浮框还未消退。
梁京濯:【你有什么忌口以及过敏的吗?】
她点进他的对话框,回道:【没有。】
少顷,对面发来一句:【好。】
和前几天一句不聊比起来,他今天联系她的频率算是质的飞跃。
但实际上,她觉得一直保持没事不聊天的这种状态挺好的。
因为保不齐他下一句会不会开始尬聊。
这个念头刚闪过,对话框里就出现了一句:【晚餐吃了什么?】
“……”
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梁京濯。】
他也很配合:【嗯?】
谢清慈:【其实没有话可以不用硬聊。】
她真的怕死了应付这种尴尬局面,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聊天界面沉寂了片刻,出现一句:【行。】
-
庄女士站在一边,勾着脖子想看清梁京濯手机上的聊天内容,第一句话还没看清,屏锁就“咯哒”一声熄灭了。
在知道梁京濯预定了周五回京兆的行程后,庄书盈就催他记得问问谢清慈的口味喜好,第一次约会一定要安排得周到一些。
担心梁京濯又像之前那样表面应好,背地里转头就忘,她今晚特地没早睡,等着人回来了,直接给他堵在楼梯口,看着他发消息。
任务完成,梁京濯转头看她一眼,“可以了吗?”
她拢一拢睡袍,投递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让开了楼梯口的道。
梁京濯收回目光,径直上楼,走过楼梯间平台,他慢下了步子,手机屏幕被点亮,面容识别转了一圈,屏锁再次被解开。
视线落在谢清慈刚刚叫他名字的那一句对话上。
他停顿片刻,重新滑开输入框,同样输入了她的名字。
收到消息的谢清慈一脸懵,她原本已经打算睡觉了,手机忽然在床边柜上震动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是梁京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当他有话要说,捧着手机等了半天也没见下一句话发过来。
于是主动问他:【怎么了?】
片刻后,他的回复发送过来:【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
谢清慈:【所以呢?】
梁京濯:【公平起见,我也叫叫你。】
“……”
这是哪门子的公平??
-
周五,展览馆首展,还未对外展宣,前来参观的人大多是校内的学生以及老师。
但初步成效貌似还不错,刚开馆半天,就已经有几幅参展的作品挂上了“已售”的牌子。
谢清慈一共画了两幅,一副名叫《望春》,一副名叫《痴人逐梦》。
两幅画的风格不同,《望春》偏浪漫派,色彩运用也较为跳脱,《痴人逐梦》则是后现代解构主义,略有抽象,色彩梦幻中带有深沉。
同样都在刚展出时就被买走。
柯朦看着陆续挂上售出牌的作品,转头看一眼展馆内用作布展不作出售的石膏像。
“要不,问问那些有没有人买吧?反正都是出自阿慈之手。”
买谢清慈两幅画的是商管的一个学长,身高188,长得还行,家中做连锁餐饮生意。
虽没明说,但也能看出醉翁之意不在酒。
段思妤摸着下巴,同意了这个提议,“我看行,挂上阿慈的名字,应该没有卖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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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谢清慈戴着小蜜蜂,在给前来参观的一组别的学院的老师做讲解。
结束后,礼貌欠身送走一行人,才摘掉耳麦走过来,看见柯朦与段思妤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聊什么呢?”她问。
柯朦递过来一杯温水,她接过道了声谢,递到唇边喝了一小口。
柯朦看她一眼,“我们在谋算,给你做的那些石膏像也一起挂牌抛售,一定都能被抢购一空。”
谢清慈笑了一下,“那是太高估我了。”
这些石膏像她都是复刻的经典像体,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网购平台一搜一大把,只是上了色而已。
段思妤眯眼摇了摇头,“东西是次要的,主要是出自你之手。”
说着,指了指在休息区与几个美院的男生聊天的餐饮小王子,“喏,事实胜于雄辩,画买完了人还没走。”
柯朦凑上来,“我们打个赌,待会儿闭馆看他会不会来约阿慈吃饭,我赌会,你赌不会,怎么样?”
段思妤收回视线,不想打这个没胜算的赌,“给你贼的,我不赌,显而易见,肯定会来啊,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谢清慈看了二人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今天什么日子?”
两人闻言同时转回头看她,一脸无奈地叹了声:“情人节啊阿慈宝贝,我们伟大的七夕节,你不知道吗?”
谢清慈愣了一下。
情人节?
忽然想起梁京濯约她今天约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她看一眼时间,他说要到下午才到京兆,但没细说时间。
这会儿已经快要三点,还有一个小时就要闭馆。
她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一种奇异的莫名的紧张感忽然缓缓攀上心头,谢清慈怔怔出神了片刻。
柯朦歪一歪头,在她眼前招了招手,“发什么呆呢?”
她回过神,笑了一下,“没什么。”
快到闭馆时间,展厅内的人流开始减少,段思妤拿出手机看一下周边餐厅的订位情况。
“打赌也没用,阿慈不可能去的,咱们仨要不一起过?我看看还有哪些餐厅能预订位置。”
可惜扒拉了半天,全都显示已满,连外卖通道都全部关闭,“拉倒,还是吃二食堂吧。”
单身狗不配过节。
柯朦贱兮兮地靠过来,“要不问问餐饮小王子,有没有内部通道,给我们捎上?”
话题中心的人好似有感应一般,从人群中抬头看过来,与谢清慈的目光对上后,礼貌地点了下头。
谢清慈勾一勾唇,同等回应后收回了目光。
段思妤将柯朦凑过来的脑袋推开,“别做梦啦,看看晚上吃什么,让璐璐她们帮忙先点一下,说是今天二食堂也爆满。”
早闻今日外面餐饮盛况,根据往常经验,今天的食堂人也不会少到哪去。
京大的二食堂是出了名的口味不错,各大菜系云集,不少校内的同学索性直接将对象带到学校里来吃饭。
为了防止到时候没饭吃,现在就已经有人去排队了。
柯朦率先举手:“我要吃椰子鸡!”
段思妤在帮点群里发送:【一份椰子鸡。】
接着抬起头来,看向谢清慈,“阿慈你吃什么?”
谢清慈抿唇,看了二人一眼,“我今天……不在学校吃。”
柯朦还保持着举手的姿势,转头看过来,“你要回家吗?”
她张了张口,略微心虚道:“嗯……是吧。”
段思妤点了下头,将自己想吃的东西发进帮点群,“行,那就只点我和柯朦的了。”
谢清慈应了声:“好。”
距离闭馆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柯朦和段思妤让谢清慈先走,今天路上肯定会堵车,让她早点走,她们留下善后。
谢清慈看一眼时间,梁京濯依旧没给她发消息,刚想说不用,一条微信消息框就弹了出来。
梁京濯:【我到了,你在哪?】
她握着手机顿了一下,看一眼一旁凑在一起逛学校八卦帖的柯朦和段思妤,点进了聊天框。
【我还在学校,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去福顺胡同。】
消息发出去,她往后退了两步,拿起自己的包,道了句:“那我走啦,你们辛苦。”
柯朦和段思妤笑着和她挥了挥手,叮嘱她路上小心。
她应了声好,拿着包走出了展览馆。
8. 纵你娇矜
京大校园氛围很是文艺,绿柳成荫,荷塘曲折,夏日蝉鸣阵阵,有种别样的幽静美,很适合信步约会。
加上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校园内多是并肩而行的情侣。
谢清慈从展览馆走出去,手机就再次震动了起来,她起初以为是梁京濯又给她发消息,直到包中的震动感一直持续,她才发现是电话。
京兆八月的天不太稳定,为了防止那天急雨忽至的场面再次出现,她提前带了伞。
脚步停在林荫道边,将伞收拢进另一只手里,她低头从包中将手机拿了出来。
随同手机的取出,梁京濯三个字也出现视野,她顿了一晌,还是接听了起来。
“谢清慈。”她还没来记得开口,沉稳朗润男声就从听筒内传来,“我是梁京濯。”
不同于隔着屏幕的文字聊天,语音通话下她能听见他的声音,那股莫名的紧张感陡然又往上提了提。
她回:“我知道。”
他的手机号庄婆婆之前就给过她,说是有问题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不管用,经常看不见。
但是这么些天下来,她好像没发现他会看不见消息。
甚至还会没话找话,与她尬聊。
“你在哪?”他问。
她看一眼前方绵延的林荫道,将已经在信息里告知过他的地点重复了一遍:“我在学校。”
他是没看见她刚刚给他发的消息?
他回:“我知道,你在学校的哪里?我在你们学校。”
地理位置的骤然拉近,好似让听筒内的声音也近在咫尺,谢清慈微微凝神,看一眼不远处展览馆的大门,回道:“在展览馆,但我已经出来了,你在校门口吗?”
刚想继续问他是在哪个门,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不要跑,我去找你。”
像是家长知会学生那般严谨,谢清慈刚要迈出去的步伐又撤了回来,老老实实应了声:“好。”
声落,手机里一时陷入无言的沉寂,谢清慈举着手机沉默了片刻,叫了声他的名字:“梁京濯?”
“嗯。”微弱电流声伴随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她说:“那我挂电话了。”
听筒内静了两秒,传来一声:“好。”
谢清慈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点下挂断,看一眼人流窜动的步道,心跳稳步攀升,她轻缓舒了口气。
正准备将手机放回包里,身后忽然跟上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何逸原以为谢清慈要等到闭馆才会走,低头和别人聊天的功夫,再抬头就不见她人了。
问了她的两个舍友才知道她已经走了,急忙追出来,好在她还没走远,小跑过去,叫了她一声:“谢清慈。”
对于何逸谢清慈没什么印象,只觉得有些脸熟,可能是在校内的什么活动上见过。
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她笑着应了声:“你好。”
一路追出来,气息有些微喘,何逸笑一下,问她:“你今天有约吗?没有的话,能不能约你吃个饭?”
诸如此类的直白邀约,谢清慈没少遇到,但大多都被她礼貌拒绝。
她扬一扬唇角,正欲按照常理拒绝,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到了嘴边的拒绝之辞骤然卡住,她转头看过去。
校内单行道对侧的路边停了辆黑色三地牌的幻影,梁京濯从车内下来,一身黑色西装,熨帖儒雅,目光锁定她后,迈步穿过人流,朝这边走过来。
在休闲装居多的人群里,他这样一身行头,显得格外扎眼,优越身高与冷峻面孔,引来频频侧目。
何逸还在等着谢清慈的答复,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谢清慈。”
男人的嗓音具有独特磁性质感,带有他这个年龄不具备的成熟魅力。
他的目光也跟着谢清慈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梁京濯的视线先是在谢清慈的脸上停留片刻,才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生。
年纪看起来与她相仿,应该是同学。
何逸微微一愣,紧接着脸上的神情犹如拨云见日,认出了梁京濯,“您是……”
展览馆到了闭馆时间,结束清场,柯朦和段思妤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清慈朝那边看一眼,转回头对何逸笑一下,“抱歉,我先走了,谢谢你今天对义展的支持。”
说完,不等何逸开口,就直接拽着梁京濯的胳膊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梁京濯一路被拉着走,一副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神情,偏头看一眼身边的人。
“我约了六点的餐厅,不用这么着急。”
胳膊上抓握过来的力度不算小,像是有些紧张。
他垂眸,看向胳膊处的那只手。
莹白纤细,与他黑色西装形成强烈的色差对比,他的眸光顿了顿。
想起刚刚下车前,钟叔意有所指地说了声:“清慈小姐很受欢迎呢!”
视线重回她的脸上,“他刚刚是在约你?”
谢清慈只想着不要撞上柯朦和段思妤,虽然她也没打算隐瞒,但就二人前几天的反应来看,这样猝不及防地碰上面,场面应该不会比火星地球好到哪去。
闻言转头看过去,他的表情看不出起伏,深邃眼眸看向她。
她莫名有点心虚,眨了眨眼睛,很诚实地承认:“是。”
梁京濯看了她片刻,没有说话。
上了车,钟叔在前笑眯眯道了声:“清慈小姐,您好。”
谢清慈微笑点了下头,“您好,钟叔。”
梁京濯从另一侧上了车,谢清慈偏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身边的位置上放了一捧花。
简约的白色欧雅纸包裹花束,丝绸缎带扎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在手捧的位置。
花朵鲜嫩饱满,馥郁芬芳。
她只认出了辅花是粉色郁金香,中央大片簇拥的另一品类的粉色花朵,她没认出来是什么。
微微愣怔之际,梁京濯侧身坐进车内,将座位上的花拿起来,看向她,“送给你的。”
直愣愣的一句,没有任何语言技巧。
谢清慈略顿,看着他递过来的花,伸手接过来,抿唇轻声道了句:“谢谢。”
梁京濯的视线在她微垂的眼睫上停留片刻,移开后应一声:“嗯。”
钟叔瞧一眼后视镜,无声笑了起来,启动了车子驶离了京大。
梁京濯很早就到京兆了,从机场出来,看见满接机厅抱着花束等待伴侣的人群,他脚步微顿。
钟叔跟在他身后提着公文包,见状也朝人群里看一眼,接着将视线移回他的身上,看一眼他空荡荡的手。
叹了一声:“这样的好日子,不知道如果没收到男朋友的花,会不会觉得失落呢?”
他偏头看去一眼,听出了言下的点拨,“您可以直接提醒我买花,不用这样旁敲侧击。”
钟叔看过来,嘿嘿一笑,“但今天这种日子,花店应该不接急单。”
事实也的确如钟叔预料的那样,没有一家花店愿意接现单,光是预定就够他们忙的了,实在来不及。
一连去了好几家,最终在一家高定花艺馆得到了可以接现单的答复,但也需要等一会儿。
不然他还会更早一些到京大的。
但——
他侧目看了眼被谢清慈抱在怀中的花。
粉白色调,温柔又可爱,有个很贴合花色的名字,叫可爱瓷。
很衬她。
-
梁京濯预定的是一家法餐厅,靠近市中心,路上有些堵车,好在他们走得早,交通状况还不算太糟糕。
他们刚好踩点预约时间抵达餐厅,落座后,谢清慈总觉得这家餐厅很眼熟。
她自己平时很少会和朋友来这类颇具情调的餐厅。
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阵,想起是之前一部大热的现代剧带火起来的,是男女主约会地点之一。
她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梁京濯,问他:“你平时也看电视剧吗?”
梁京濯在看菜单,闻言抬首看过来。
以烘托氛围为主旨的漂亮餐厅,多采用顶灯光源作为照明,但同样也是很不友好的一种光线,容易照出死亡角度。
然而,尽管在这样不太友好的光线下,也没照出他面部的死角,明暗切割,将他脸部的轮廓线条衬显得更加立体挺拔。
神色却是茫然地,完美性感的唇线轻轻开合,问道:“什么电视剧?”
谢清慈抿唇笑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口问一下。”
她就多余问,他怎么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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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像是会看言情剧的人。
西装革履地绷着张正经脸,看男女主深情对白,那个画面才更诡异才对。
谢清慈不挑食,口味较为广泛,点餐很快结束。
佳节佳时,餐厅内都是热闹浪漫的,着装漂亮精致的女孩子香香软软一片。
谢清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出门前她并在不知道今天是七夕,只以为就是简单吃个饭,加上还得去展览馆帮忙,她穿得随性了一点。
简单的白色V领衬衫,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
视线略过桌面,看见了白色桌布半遮掩的桌下,她双腿并拢,屈着膝盖微微朝前伸出去,运动鞋边是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男士皮鞋,敞分着,将她的双脚围在中间。
她的目光停顿一晌,缓缓撤回了脚。
与其他餐桌上低声俏语的氛围比起来,他们安静得有些出奇,梁京濯看了对面的人片刻,目光挪向她衬衫领口之下的脖颈。
纤细白皙,V领之下,锁骨鲜明漂亮。
他抿唇顿了半晌,将为她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余光中,一只红色绸带包扎的小盒子从桌面上被推过来,谢清慈抬起头看过去。
梁京濯将盒子推到她面前,道了句:“七夕快乐。”
谢清慈神色微顿,看一眼精致的盒体,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随后又有些窘迫,“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
所以什么都没准备。
但她自己又是收花又是收礼物,让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梁京濯看出了她的歉疚,“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他送她礼物,本就没想过需要她回礼。
谢清慈笑起来,也不扭捏,“那下次我请你吃饭。”
再想想该送他些什么。
梁京濯看一眼她嘴角的笑容,点头应了声:“好。”
谢清慈觉得梁京濯本人要比隔着手机屏幕聊天时松快自在些,至少不会莫名其妙没话找话。
整顿晚餐吃得还算愉快,她会主动找话题,他也尽量不会让她冷场,不管对于她挑起的话题了不了解,都会给与适宜的回应。
并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冷硬难接触。
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并不完全是只知道工作的人形高精度处理器。
想起柯朦对他的这个评价,谢清慈笑了一声,无疑收获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看向他,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柯朦总说谢清慈笑起来有种特殊的魔力,眉眼弯弯,梨涡浅浅,让人想起久违的初恋,虽然她没有初恋,但就是那种感觉,柔软的、美好的。
梁京濯的目光再次在她嘴角的笑容上停留,半晌后看向她的眼睛,没说话。
谢清慈微微一顿,缓缓敛起唇边的笑容,抿了下唇,移开了与他交汇的视线。
-
从餐厅出来,天际滚过雷声,伴随几道鲜明的闪电,看样子又要下雨。
今夜的市中心交通是彻底瘫痪了,道路堵塞一片,猩红尾灯交相混杂,钟叔堵在距离餐厅一百米左右的路口。
他给梁京濯打电话,问他们可不可以步行一段去路口上车,这样再等几个红灯就能走掉,不然再掉头,怕是还得在路口堵上一小时。
梁京濯询问谢清慈的意见。
一百米并不远,还能节省时间,谢清慈欣然同意。
挂了电话,二人走出门廊,沿着街道朝路口走。
暗夜之下,灯火璀璨,街上人潮拥挤,霓虹灯晕揉进浪漫氛围里,多是携手走过的情侣。
谢清慈看一看沿途售卖气球的小贩,特殊节日加持,普通的一个气球都能卖上三位数,但依旧顾客盈门。
他们是逆着人流方向走的,如一艘特立独行的舟,破开涌动的浪潮。
一对对揽肩牵手的情侣迎面走来,更显他们还需间隔礼貌社交距离的走姿格格不入。
当注意力开始往这方向转移后,就再也挪不开,一种怪异的紧迫感随之浮上来。
谢清慈偏头看向路边的商户,试图转移注意力,并祈祷能快点走到路口。
脑中正转悠一些画展细则上的事情,身侧忽然传来一声问询:“要牵手吗?”
9. 纵你娇矜
在机场的时候钟叔用男女朋友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梁京濯稍作思忖,觉得好像没有问题。
虽然没有常规恋爱的流程,但他们即将结为夫妻是不争的事实。
那他们目前的关系应该也算是在交往。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他就想问她要不要牵手,但又觉得贸然提出,会不会让她觉得被冒犯。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只刚正式见了两面。
直到发觉她的目光也由路边的商贩转移向迎面走过的人潮,并开始不自在起来。
他想她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犹豫了会儿,还是将在心中盘旋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谢清慈怔了一下,转头看过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和梁京濯看过来的目光撞上后,知道自己没听错。
连问出这种问题的时候,他都是面无表情的,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很明亮,昭示他认真的态度。
“要……”
吗?
含糊的应答吐出。
梁京濯眼睫微垂,看向她贴在身侧的手,伸手牵了过来。
指尖触碰,如蜻蜓点进水面,轻盈地泛起涟漪,麻木的、僵硬的,缓慢由指尖向胳膊蔓延。
十指交扣。
谢清慈感觉掌心微微透出潮湿,不知道是她出了汗还是他的。
“你的手……”无言静默的氛围被他开口打破,“很小。”
梁京濯没与人牵过手,最多是商务礼仪上短暂的交握,但那也只是工作需要,没有任何杂念。
但今天不同。
他细致感受出了她手部肌肤细腻的触感,甚至只要他稍稍收拢指节,就能将她整只手包进掌心。
很柔软,也很纤小。
掌心温度蒸腾,谢清慈觉得有些热,尽力压制肢体上的不自在,微不可闻地应了声:“嗯……有么?”
她第一次知道,牵手也是要做心得点评的。
梁京濯的视线她耳后浮泛起的绯红上停留一秒,低声应:“嗯。”
快要走到路口时,一颗雨滴毫无征兆地落在了手背,谢清慈抬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倾盆大雨骤然砸落,雨点硕大而又密集,噼里啪啦肆意拍打地面与周遭一切。
前一秒还闲散漫步的人群霎时传来惊呼声,争相四下逃窜开。
谢清慈被身边跑开的人撞了一下肩膀,脚下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梁京濯伸手扶住了她。
肩膀忽然落入一只宽大温热的掌心,她下意识滞怔了一下。
梁京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车就在前面,我们得跑一段,你要淋湿了。”
雨声太大,他的声音不太清晰,但谢清慈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了声:“好。”
钟叔也没料到会下雨,看着挡风玻璃上冲刷下来的雨幕,正准备给梁京濯打电话,问问看他们走没走,没走就在餐厅等他,多等一会儿就多等一会儿,雨实在太大。
刚呼叫完车载电话,就从倒车镜里看见两抹相依偎着朝这边疾步而来的身影。
钟叔笑了一下,果断退出了拨号界面。
到达车边,梁京濯先给谢清慈开车门,将她送进车内,自己才走去另一边上了车。
谢清慈带了伞的,但雨实在下得太突然,根本来不及拿出来。
几步之距,就已经近乎将她淋透。
钟叔瞧一眼二人被淋湿的衣衫,忙递来毛巾,“快擦擦,怪我,没想到会下雨,早知道还是让你们在那等我的。”
语气中暗含着笑意。
梁京濯听出了那丝不真心的笑意,看了钟叔一眼,接过毛巾,递给谢清慈一块。
谢清慈接过,道了声谢。
她的衬衫除了身前的部分区域,几乎全湿了。
刚刚梁京濯揽着她,想尽量帮她挡雨,但也只仅仅护住了一部份,雨实在太大了。
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水迹,忽然想起梁京濯应该要比她淋得更多些,转头看过去。
他已经将西装外套脱掉了,只穿着里面的西装马甲以及衬衫。
外套是湿了,里面的衣服却还是干的。
反倒显得还是她更加狼狈一些。
湿掉的衬衫贴在肌肤上,车内开了空调,又是冰凉一片,但身边还有人,谢清慈也不好大幅度动作,只能尽量挺直腰背,让衣服不那么紧贴着皮肤。
梁京濯的余光瞥见了身边人笔挺的背,偏头看过去。
星空顶与氛围灯交相辉映,影影绰绰照亮车内。
她的白衬衫浸了水,变为半透明状,隐约透出里面一圈白色的内衣轮廓,以及笼在宽松衬衣之下,曲线纤细漂亮的腰肢。
梁京濯的目光停滞一秒,反应过来后,立刻转过了头,低声道:“钟叔,关掉空调。”
雨势又变大了,重重落在车顶,声响很清晰。
钟叔应了声好,关掉了车内的空调。
没了直吹的冷风,谢清慈终于没觉得那么冷了,只是路也不太好走了。
雨帘如同瀑布从四面八方浇灌下来,雨刮器打到最快,清明不过一瞬的视线就再次被扭曲的水幕遮挡。
钟叔低声道了句:“这怕是不好走了。”
恰逢此时红灯转绿,车子缓慢驶过路口,依旧龟速前行,本就堵车再来一场这样的大雨,交通状况变得更加糟糕。
无论是谢家庄园还是京大都距离市中心有一定距离。
谢清慈看一眼窗外的雨,“您在前面的站台放我下来就行,我坐公交车回去。”
市内有公共交通专用车道,要比私车通行起来方便一些,至少不会这样堵车。
钟叔闻言笑了起来,“那可不行,怎么说都得将您安全送到地方,只是路不太好走,我担心您待会儿受凉感冒。”
说着,暗暗抬眼瞧了眼前方的后视镜。
梁京濯微顿,看向扶手箱的另一端。
谢清慈并拢双腿坐着,牛仔裤因淋湿而呈现深蓝色,贴在腿上。
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钟叔,开口道:“先去福顺胡同。”
距离这最近的就是福顺胡同,前面过一个路口就到。
钟叔笑着应了声:“好。”拨了转向灯,汇向转弯道。
谢清慈愣了一下。
梁京濯目光急速看她一眼,开口道:“等雨小一些再送你回去。”
的确是现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点头应了声行。
只是没明白他怎么看见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想到这,她低头看了一眼,而后也是一愣。
原本还干爽的胸前不知什么时候被从肩上蔓延下来的雨水染湿,里面的内衣清晰可见。
!
这和没穿外衣有什么区别?!
谢清慈第一次质疑自己穿衣服的审美,穿什么不好,非得穿这一件?
她微微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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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拢一拢胳膊,只希望待会儿下车的时候已经干了。
密集的雨幕从车窗滑落,身边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窸窣响动,半晌后,一件带有温热体温的西装马甲放在了她的腿上。
“你先披一下。”
一阵类似佛手柑的清冽气息,伴随衣衫的贴近钻入鼻腔,尾调是偏冷感的薄荷与雪杉木。
沉稳又镇定。
谢清慈下意识屏息了一瞬,低声道了句:“谢谢。”
-
车很快驶入福顺胡同,钟叔将车开进车库,谢清慈和梁京濯才下车。
进了正屋,钟叔提前叮嘱了家中的阿姨放好热水,淋了个透,得泡个热水澡。
这边除了梁京濯每次来京兆自己住,以及钟叔和家中的保姆阿姨就没别人,所以没有额外备用的客房。
两人在正厅一时无言地站了会儿,谢清慈忽然觉得来这儿也不是个好选择。
衣服没干,打湿的头发还在滴水,像是逃难的一样。
钟叔停好车跟进来,口中还念叨了句:“这雨下得可真急。”
说完,瞧一眼还在正厅地毯上站着的二人,赶忙提醒:“你们赶紧洗个热水澡,回头着凉可就不好了。”
这一路又是淋雨又是吹了冷气的。
梁京濯倒还好,除了裤子与鞋,身上的衬衫是干的。
谢清慈笑一下,“不用了,雨应该待会儿就小了,我回去再洗就行。”
钟叔张了张口,看了梁京濯一眼。
后者看一眼她已经完全湿透的裤脚,叫了声:“温姨。”
温姨刚放好热水从楼上下来,闻言应了声走过来。
梁京濯收回视线,开口道:“带谢小姐上楼洗澡。”
说完,转身对钟叔道了声:“我借用一下您的淋浴间。”
接着便走出了正厅。
钟叔瞧一眼梁京濯离开的背影,连应了声:“哎!好!”
回头对谢清慈笑一下,“您也去。”
说罢,转身跟上了梁京濯的步伐。
温姨对谢清慈温和道:“您跟我来。”
谢清慈看一眼门外连廊上消失的身影,抿唇一笑,应了声:“好,麻烦您。”
-
温姨带谢清慈去的是梁京濯的主卧,黑白灰色调的软硬装,处处透露着刻板冷硬,如同商务风样板间。
热水一早就放好,温姨去拿来一件全新的浴袍,“谢小姐,家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这是先生的浴袍,不过是新的,他还没穿过,您先穿一下,湿衣裳您换下来,我拿去洗了烘干,待会儿就能穿。”
谢清慈接过浴袍,道了声:“好,谢谢您。”
温姨笑一下,告诉她浴室的位置,“您衣服放脏衣篮里就行,我去煮点姜茶。”
谢清慈点头应了声好。
待温姨走后,她拿着浴袍走进了浴室。
-
梁京濯在钟叔的房中洗了澡,他没怎么淋湿,简单冲一下就好。
热水兜头淋下,冲散雨水寒气,水汽氤氲中他很快洗好,沥净多余水分,从淋浴间走了出去。
钟叔替他将干净的浴袍放在外面,就出去了。
他看一眼存衣篮中整齐叠放的衣服,走过去拿了起来,折痕松散开,柔软面料从半空滚落,没有其余衣物。
他愣了一下,再看一眼存衣篮,也是空空如也。
钟叔没给他拿内.裤。
10. 纵你娇矜
在进入浴室之前,谢清慈做了一下心理建设,祈祷不要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然而,并没有。
整洁干净的干湿分离区,大理石洗漱台面也都收纳得井井有条,除了一些颜色单调沉闷的男士面护以及须后水,就再无其他物品。
她暗暗呼了口气,将浴袍放进存衣篮,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轻咬了下唇,着手脱了下来。
将湿衣服丢进脏衣篮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同时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的内衣怎么办?
思绪骤然一滞,她有些懊恼地捂了捂脸。
怎么就答应在这洗澡了呢?
应下来的时候,她根本没考虑这么多。
浴室的门在此时忽然被轻缓敲了两下,温姨的声音在外响起,“谢小姐,我来拿衣服。”
谢清慈抬起头应了声:“好。”抬脚迈进了淋浴间。
不管了,先洗再说。
得到应允,温姨推门进来,正收拾脏衣篮中的衣服,谢清慈忽然从淋浴间探出个头。
“那个,温姨,请问您这边有内衣清洗剂吗?”
还是自己悄悄洗掉,再吹干比较好。
温姨顿了一下,笑起来,应道:“有的,我去给您拿。”
谢清慈笑一下,“好,麻烦您。”
温姨笑着点了下头,拿着脏衣服走了出去。
淋浴间的门重新关上,谢清慈终于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完美解决。
温姨不一会儿就将清洗剂送来,她轻声道谢,让她放在外面就行。
热雾熏蒸,她擦一擦头发上的水渍,走出去将清洗机拿了进来。
清洗结束,她穿上浴袍,先将头发吹干后,又站在洗漱台前吹内衣。
夏季款,轻薄透气,并不难吹,不一会儿就接近半干。
手中的吹风机强劲轰鸣,谢清慈看一眼手中的单薄布料,滞顿一晌,将原本就离出风口很远的衣物又往远处挪了一些。
热风通灌,气温跟着攀升,一阵若有似无的很熟悉的香氛气息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她看一眼手中的衣物。
刚刚的清洗剂好像不是这个味道的。
她蹙一蹙眉头,寻找气味的来源,最终,搜寻的目光定格在身上的浴袍。
深灰色系的绸缎面料,熨帖舒适,只是尺码对于她来说有些大,腰间的系带打上结还余留好长一截垂下来,裤子是完全穿不上的。
她神思凝滞一瞬,忽然想起这个味道是在哪里闻见过的。
佛手柑的前调,薄荷与雪杉木的尾调——
梁京濯的身上。
意识到这一层面,谢清慈骤然觉得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下意识屏住的呼吸在窒息感漫上脑际时才重新恢复。
再抬起头,镜面中映出的少女脸颊,潮红上涌。
浴袍是新的,那应该就是他的衣橱香氛是这个味道的。
在意识到这应该不是他日常的私人用香后,那濒临窒息的感觉终于缓解了许多。
扇一扇脸颊上的温热,低下头来继续吹内衣,余光却无意瞥见存衣篮内一方黑色的物件。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
一只叠放整齐的男士内.裤放在里面。
-
梁京濯在换衣区按着眉心站了会儿。
他的衣服都在主卧的衣帽间,他若是现在去,有点不合适。
谢清慈还在里面。
让温姨去也不合适,他的私人贴身衣物一向都是钟叔在整理。
但这种情况让钟叔去也更加不合适了。
他顿了片刻,还是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钟叔不知去了哪里,一路走出去都没看见他的身影。
从正厅上了楼,走到主卧门前,整个廊道静悄悄的,梁京濯在门前静立了会儿,才抬起手敲了敲门。
轻缓的三下后,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顿了一下,再次抬手敲了几下,同样没有任何回应。
他想了一下她刚刚淋湿的状况,可能洗澡时间会长一些。
但他只是进去拿一下衣服,应该用不了太多时间,在她结束前应该就能出来。
他犹豫了一晌,还是伸出手掰开门锁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浴室的方向传来吹风机的呼呼声。
他看一眼于是磨砂玻璃门内透出的暖融光晕,脚下的步伐滞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从会客厅的后方绕道去衣帽间。
-
衣服吹干后,谢清慈穿戴整齐,决定当做没有看见存衣篮中的那个小插曲,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雨还在下,伴随电闪雷鸣,很有夏日雷暴天气的氛围。
她站在窗边看了会儿雨,有些担心十二点前能不能停掉。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她以为是温姨过来给她送衣服,转身看过去,目光触及来者后,愣了一下。
梁京濯一身与她同色系的睡袍,从衣帽间的方向走出来。
身姿挺拔颀长,衬在休闲睡袍里,依旧尽显完美比例与体格轮廓。
在谢清慈看过去的同时,梁京濯也看见了她,脚下的步伐有一瞬的停滞,目光在她身上的睡袍上停留一晌,无声静默了片刻。
谢清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的睡袍,开口解释:“我的衣服温姨拿去洗了,等烘干了我就换回来。”
衣服有些大,腰间系带扎紧,下摆已经垂至小腿,露出一节白皙的下肢与脚腕,袖口翻折了几道,纤细白净的小臂从内滑落出来。
穿在她身上明明并不合身,但却有种慵懒柔和的美。
说完,担心他会介意别人穿他的衣服,继续补充道:“我重新买一件给你。”
梁京濯收回目光,回道:“不用,这边没有你的衣服,你可以穿我的。”
声落,房门被敲响,他回身看一眼,应道:“进。”
温姨端着一盏姜茶推门进来,唤了声:“先生,谢小姐。”
接着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开口道:“我煮了些姜茶,刚看你们都淋了雨,趁热喝点,去去寒。”
说完,给他们各倒了一杯。
梁京濯点头,道了句:“谢谢。”
谢清慈接过温热的茶杯,也道了声谢。
温姨笑着看了二人一眼,拿起托盘走了出去。
生姜的辛香随着热气的蒸腾,在空气中飘散开。
担心谢清慈喝不来姜味,温姨特地在里面加了把桂花,和几块黄糖。
谢清慈捧杯喝了几口。
口感上辛辣感依旧,只是味道已经全然被桂花的香气掩盖,不太喝得出来生姜的味道。
汤底煮得浓,尽管加了黄糖,舌尖还是猝不及防被辣痛了。
她无意识地蹙了蹙眉。
谢清慈其实不太喜欢姜,但也不想辜负温姨的一片好心。
梁京濯看出了她眉间的那一点隐忍,柔顺黑亮的头发像是上了釉的瓷器,在灯光下折射润亮光泽,披散在腰间。
长睫微,似振翅而过的蝴蝶,朱唇粉润。
他视线不经意一点,“不喜欢?”
谢清慈抬起头“嗯?”了一声,明润的眼眸澄澈见底,全然一副没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的样子。
梁京濯没细究她的无端神游,进入了下一个话题,“周末伯父伯母有空吗?”
这次谢清慈听清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有的,怎么了?”
二人前些天刚出差回来,最近应该是赋闲在京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外出。
梁京濯点了下头,“我周末去拜访一下他们。”
下个月就要做结婚登记,他还没登门拜访过,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谢清慈抿唇顿了一晌,想起上次回身家庄园,谢沐霖对于提起他时的态度,“你确定?”
梁京濯神色不解,“伯父伯母周末有安排?”
谢清慈摇了摇头,“没有。”
他点了下头,“那我周末去。”
周末的计划就这样定下,谢清慈想了一下还是先和周女士说一下比较好,万一那天场面太难看,好有紧急预案。
她默了少顷,暗暗转头看一眼身边的人,“你学过格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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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梁京濯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如果不是谢清慈的面色看起来很正常,他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受凉发烧了。
怎么说胡话了呢?
他答:“没有。”
谢清慈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场面应该不会太难看,谢沐霖虽然年轻时学过格斗,但情绪控制能力还是不错的,应该不至于太冲动。
“但我中学时期练过跆拳道。”梁京濯接着道。
谢清慈抬眼看他,“几段?”
“黑带九段。”
“……”
梁京濯回答完,神色依旧是疑惑的,问她:“怎么了?”
谢清慈笑一下,“没事。”
还是她和周女士通个气,她俩先保命要紧好了。
-
雨在一个小时后终于开始减小,梁京濯换了衣服下楼,问温姨谢清慈的衣服烘干了没有。
温姨在备每日早餐的食材,闻言忙走出来,“好了的。”
说完,笑一下,“我以为……”
话没说完,她急忙转了话头,“我现在去拿。”
洗烘过的衣服温暖柔软,谢清慈换好衣服后也从楼上下来,消失了半天的钟叔终于再次出现。
笑着看了她一眼,“要走了?”
谢清慈温和一笑,点头应:“是,雨已经不怎么下了,我就打扰了。”
梁京濯看一眼钟叔脸上的笑容,拿了车钥匙,“您休息吧,我去送。”
钟叔拢着双手站在一边,笑呵呵应了声:“好。”
说完,对着谢清慈道了句:“清慈小姐,有空常来玩。”
谢清慈笑着点头应了声:“好。”
车开出福顺胡同的时候,雨完全停了,乌沉夜空洗刷一新,甚至可见几点繁星。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这个点回宿舍已经不太合适,谢清慈让梁京濯送她回了谢家庄园,刚好回去和谢沐霖以及周明贞说一下周末他要过来拜访的事情。
车停在谢家庄园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子夜,谢清慈下车前和梁京濯道了句:“谢谢,晚安。”
梁京濯坐在主驾偏头看她,点头回应:“晚安。”
手搭上门把,将要推门而出,谢清慈忽然停下了动作,在原地顿了半刻,转过头来。
梁京濯问她:“怎么了?”
她沉吟半晌,“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
梁京濯轻微颔首,“你说。”
原本是打算今天见面了就和他说的,但忽然出现的意外插曲打断,这会儿才再次想起来。
她重新在副驾上坐好,转头看过去,思量片刻,开口:“我目前还在念书,我是想如果你有举办婚礼的打算的话,可不可以延迟到我毕业,当然,如果本来就没有婚礼的打算,就当我没说。”
有的话那她就配合,但得等她毕业,很多不便会相应减少一些,没有的话其实更好。
梁京濯在暗涌的氛围灯中看了她片刻,“可以,根据你的安排来。”
那就是有婚礼的打算的。
谢清慈抿唇略顿,点头应了声:“好。”
说完,再次转身打算打开车门下车,但又忽地想起另一件事,又停下了动作,“还有——”
她再次转过了身,“你知道的,我爸爸与你父亲的关系……”
她想了一路,觉得还是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比较好。
“你周末,希望多担待。”
不用细想,就大概能猜到谢沐霖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声落,梁京濯先是神色茫怔地滞顿半晌,随后将她这番说辞与刚刚在福顺胡同她问他的那个问题联系起来。
他忽然笑了一声,很低很轻地气音,嘴角却漾开鲜明的弧度。
谢清慈愣了一下,这是这两次见面中,她第二次见他笑。
第一次是她说出如果他不满意,他们可以结束,当时她不明白他笑什么,这次也同样没明白。
车内氛围灯变换闪烁,他靠在椅背,侧首看她,叫了声她的名字:“谢清慈。”
他语气含笑,道:“我不崇尚暴力解决问题,你放心。”
11. 纵你娇矜
谢清慈走进玄关时,正好碰上下楼倒水的周明贞。
听见开门声,周明贞刚要上楼,停下步子侧身看了一眼。
看着谢清慈从玄关走进来,手上还捧着束花,她先是讶然一愣,“宝贝,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也没听说今天要回来。
谢清慈笑一下,将手中的花在桌上放下,“想您了呀。”
周明贞拢一拢睡袍,走过来,看一眼桌上的花,才忽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出去约会啦?”
谢清慈低头拆掉花的包装,打算解开放进花瓶里,应该还能再养几天,声音很低地应了声:“嗯。”
周明贞笑着瞧了她一眼,又看一眼眼前的花,“眼光不错。”
谢清慈不明所以,抬头看她,“什么眼光不错?”
周明贞点一点桌上的花朵,“买花人的眼光不错。”
听清言辞间的调侃后,谢清慈面色微窘了一瞬,嘀咕了声:“什么呀。”
不打算在周女士那明晃晃的目光洗礼下站着,去拿了花瓶过来,将拆下的花插进花瓶里。
“那我说他眼光差,就行?”周明贞看她,笑起来。
周女士惯会给她挖坑,谢清慈不与她搭话,“反正与我结婚的这个决定眼光不差。”
周明贞笑起来,说她学精了。
她也跟着扬一扬下巴,笑着道:“吃一堑长一智,还是您老道些。”
嬉笑完,她忽然想起周末的安排,“梁京濯说他周末过来我们家。”
周明贞愣一下,“周末?后天?”
谢清慈想了一下,“应该是。”
今天周五,如果是周六过来他应该就直接说明天了。
周明贞立刻站直身子,“呀,那我明天得和骆姨一起去看看要准备些什么。”
说完,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来,“还得给你爸通个气,不准动不动甩脸子!”
好歹第一次登门,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还是自家女婿。
谢清慈想起刚刚下车时,梁京濯对她说他不崇尚暴力解决问题。
有种莫名的诙谐搞笑。
她笑了一下,“那是要和爸爸说一下。”
往花瓶中注了些水,看着在眼前灼灼盛放的花朵,她忽然想起还不知道这个花叫什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去识图去了。
搜索界面加载了一阵,给出正确答案——“可爱瓷”,玫瑰的园艺变种。
周明贞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笑了声,谢清慈放下手机,看过去,“您笑什么?”
周明贞倚在桌边,“那天与你玟姨姨一起喝下午茶,我给她看了京濯的照片,你猜她说什么?”
玟姨姨是周女士多年的蜜友,二人自没结婚前就一起玩,无话不谈。
谢清慈问:“说什么?”
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周明贞笑得很开心,“说我怎么找了个长了张渣男脸的女婿。”
谢清慈想起刚见面的那天,她第一反应也是这种,觉得他不像是没恋爱过的人,至少那张脸不像。
她笑了起来,没说话。
桌边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梁京濯,告诉她他已经到家了。
她解开屏锁,回了句:【好。】
刚准备将手机放下,手心又传来一下震动,她低头看过去。
梁京濯:【我感觉还不错。】
没头没尾的一句,谢清慈没明白什么意思,反问:【什么?】
三秒后,新的小气泡弹出:【与你牵手。】
“……”
谢清慈不自己觉耳根一阵温热,已经能想象出他一本正经给她发消息的样子了。
【那我是不是要说……谢谢?】
梁京濯:【不用,应该的。】
“……”
有点想拉黑。
-
梁京濯回到福顺胡同时,温姨与钟叔已经将主卧收拾结束,他换好睡袍给谢清慈发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
原本聊天应该到这里就结束,掌心忽然浮上一阵温软触感记忆,他顿了少顷,才给她发去了下一句。
看见她的回复后,嘴角不自己觉浅浅扬起,逗了她一下。
预料之中她没再回他。
他照常给她发去:【晚安。】
好在并不是显示红色感叹号以及好友验证。
片刻后,同样的一句【晚安。】出现在聊天框,他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躺上床之后,忽然总觉得能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类似茉莉清香的味道,但家中没有清洗剂是这种香氛的。
他轻微蹙了蹙眉,睁开眼,神思顿了一晌,像是想起什么,抬起袖口闻了闻。
很淡的清香,与频频钻入他鼻腔的味道一致。
他微微一怔,坐起来,看一眼领口的设计。
是谢清慈穿过的那件。
其实这样表述也不准确,实际上她先前穿的那件才是他日常穿的那一件。
他有备用睡袍,两件款式类似,只在领口处的设计略有不同。
他起初拿起钟叔给他拿的那件睡袍的时候,以为是他的那件清洗了还没干,才给他拿了备用新的这一款。
直到在谢清慈身上看见了同款,才知道可能是钟叔拿错了。
但这无伤大雅,她穿他的衣服没什么不可以。
只是——
他再次低头看一眼身上的睡袍。
还是起身走去衣帽间换掉了。
随着衣服的换掉,那股阵阵侵袭鼻腔的清雅香气终于消失不见。
神思晃荡间,某些片段忽然从脑海滑过。
系得并不算紧致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莹白弧线。
在意识到自己回忆起什么后,他骤然一愣,立刻抽回思绪,斩断所有画面。
这是对女孩子的不尊重,太下流。
他抿直唇线转身走回了房间。
-
周女士第二天一早就与庄女士通上了电话,问问梁京濯的口味喜好,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她好提前准备。
庄女士一听,臭小子开窍了,知道要去拜访未来岳母岳母了!
连美容觉都不睡了,抱着手机笑得格外开怀,引得一旁看早报的梁君实都对她频频侧目。
“没有没有,做什么他吃什么,这臭小子倒是不挑食,若是他嫌这嫌那的,你和我说,我回来训他!”
周明贞闻言笑起来,“那可不能够,第一次来家里吃饭,还是得准备些合心意的。”
听见周明贞还算满意的态度,庄书盈更加开心了,随口说了几个梁京濯在港岛时,家里厨师常做的几个菜。
都是相对简单的菜色,并不难做。
周明贞应了声:“好,我这会儿刚好和家里阿姨在超市,再看看买些别的,就不打扰你了。”
庄书盈连声应好,让她不用太隆重,女婿这号人物不用太放在眼里。
听得一旁的梁君实白眼快要翻上天。
喜气洋洋地挂了电话,庄书盈满心舒畅,决定待会儿出去打几个回合的网球,是有好久没运动了。
梁君实暼她一眼,“今日就不嫌晒了?”
一到了夏天,自动开启美白防晒的庄女士,今天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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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居然要出去运动。
庄书盈哼着歌,起了床,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儿子开窍了,我开心。”
这榆木脑袋也是开出花来了,难得难得。
走到梳妆台前,准备护肤,忽然想起另一桩事儿来,“哎?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找云大师算一算婚礼的日子了?”
梁京濯与谢清慈领证的日子就是庄书盈去找云大师算的,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
梁君实合上早报,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穿起来,“这还是问问京濯和谢家姑娘的意思再说。”
说完,他睨了坐在梳妆台前的人一眼,“你怎么就知道这小子能过得了谢沐霖那一关?”
说起这事儿,庄书盈笑一下,站起身过来,很殷勤地替梁君实整理起了领带,“只要你俩不见面,京濯应该就没问题。”
哪有上代“恩怨”殃及下一代的。
梁君实低哼了声,不搭理她,戴上袖扣,转身走出了房门。
庄书盈看一眼走出房门的背影,无语又嫌弃的“啧”了声,“有完没完呀,多少年了都,你就不能和沐霖坐下好好聊聊?”
门外传来一声极淡极冷漠的——“不能。”
庄书盈不想费嘴皮子了,重新坐回梳妆台前。
不管,家里臭小子开窍就够她开心的了,今天得去好好逛个街。
对,逛街,再给小慈丫头买些新婚礼物。
下个月,两孩子要来港岛做婚姻登记,第一次登门,她该准备些礼物才行。
-
谢清慈从周六的上午就看见周女士里里外外地忙不停,刚歇下来就又想起什么事儿还没办妥,忙起身去弄去了。
像个陀螺,完全停不下来。
谢沐霖从始至终坐在沙发上,捧着个报纸,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总之隔半天就要传出一声冷哼,表达对周女士这样重视的不满。
谢清慈默默坐在一边吃蜜饯,是一点个人意见都不敢表达,保不齐就得罪了哪边。
晚上,梁京濯给她发来了明日登门他打算带来的礼品,满满一页的礼品名录。
谢清慈问他:【你搬家吗?】
他答:【不是,明天的礼物,我在想要不要再加一些?】
“……”谢清慈立刻叫停,【别了,够了。】
这么多,老谢同志想扔的话估计还有点工作量的。
他很尊重她的意见,回了句:【行。】
对话框安静了片刻,梁京濯再次发来一句:【昨天的礼物还喜欢吗?】
谢清慈神思顿了一晌,想起昨天吃饭时他给她的那个礼物。
她回:【很漂亮,谢谢。】
昨天回来后她才拆开看了,是一条项链,海蓝宝石的钻石围镶款,并不是很浮夸的款式,很精巧漂亮。
梁京濯在挑选礼物的时候考虑了很久,最终在SA的推荐下看见了这款。
像是朗朗晴空下的潮汐海岸,澄澈蔚蓝,清朗的温柔感,很适合她。
他很平淡地回了句:【嗯。】
在快要结束聊天,互道晚安前,谢清慈考虑了片刻,问他:【你紧张吗?】
问出后她又觉得这个问题多余,他怎么会紧张,商务场合的场面他见识的要多的多。
对话框停滞了几秒,发来梁京濯的答复,【其实有一点。】
谢清慈看着这个答复,顿了一晌,而后弯唇微微一笑。
须臾,一条新的消息发了过来,【但也可以不那么紧张。】
谢清慈敛起笑容,【什么?】
对方正在输入了一阵,发来一句:【岳父不揍我的话。】
12. 纵你娇矜
谢清慈预料之中地笑了起来。
视线在触及岳父二字时顿了少顷,一种很奇异的微悸感轻缓跳跃了一下。
有点陌生,但又是在情理之中的一个称呼。
她笑一下,回:【应该不会。】
消息发出,对话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久都没见他的备注跳转为输入状态。
她看一眼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
这是……睡着了?
正当她也打算放下手机熄灯睡觉时,手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垂眼看过去。
梁京濯发来一张照片。
她顺手点进去。
胡桃原木的家居衣柜,整齐挂列了一些女性居家用品,从睡衣到拖鞋,以及一些细小物件准备得很齐全。
他回:【今日采买,让温姨帮你买了些个人用品,你下次过来可以用。】
谢清慈的视线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片刻,看向他发过来的这句话,一时连动作都停止了。
下次,过去。
聊天就此陷入沉寂,几秒之后,梁京濯问她:【不喜欢吗?】
梁京濯对于女孩子的东西没什么审美,并不确定准备的这些是不是她喜欢的颜色与款式。
今早温姨日常出门采买时,他给了温姨一张新的卡,让她帮忙准备一些谢清慈的东西放在这边。
昨天她穿他的睡衣与拖鞋,都是偏大的款式,行动起来并不是太方便。
他觉得女性的审美可能会统一一些,但现在才忽然意识到,温姨与谢清慈的年龄差距,很可能也不是那么的统一。
新的消息弹进眼底,谢清慈吸了口气,回复:【不是。】
停顿两秒后,还是发去了一句:【挺好的,谢谢。】
很官方的致谢,也同样收获了对方很官方的一句:【不用。】
对话再次陷入了沉寂。
在此之前,谢清慈只认知到他们即将结婚,并没有实际感受到婚姻是需要共同生活的这一点。
她捂着脸静坐了会儿,回想了一下昨天他们独处时略带尴尬的氛围,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片刻之后,她重新拿起手机,咬唇稍作思量,问他:【之后的话,你是常住京兆吗?】
她问的是领证之后。
梁京濯看着这条消息顿了片刻,忽然明白了她冗长沉默的缘由,直白回答:【是。】
庄女士说谢清慈还在念书,虽然目前不办婚礼,但他总不能将新婚妻子独自留在京兆。
虽然做好了他也许并不会如她预料的那样,婚后她住京兆,他回港岛的这个准备,但在看见肯定的答案时,谢清慈还是沉默了片刻。
她并不是无法接受与另一个人一起生活,在同意联姻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
只是忽然由理论层面落到实处,有些茫然的不确定感。
她停顿半晌,在输入框中敲入:【好。】
在点下发送键的前一秒,新的消息弹出来——
梁京濯:【我没打算与你分隔两地。】
两秒后,下一秒另一条消息发过来。
【我们慢慢来,谢清慈。】
-
第二天,周女士依旧是一早就起来,细致对完菜谱,又领着骆姨一起带着家中佣人,将庄园前的花圃打理了一番。
一切准备妥当,她又进了厨房,去盯菜。
谢沐霖则是悠哉悠哉去忙活了一阵,周女士因不满他不上心的态度,没帮他打理的那几盆兰花,结束后就坐在客厅独自下起了棋。
快要到约定的时间,谢清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准备将手机放下,屏幕忽然伴随一下震动亮了起来。
梁京濯:【我到了。】
她扣着手机边缘顿了一下,滑开屏锁,回复:【好,我出来了。】
回完,放下手机,打算出门,周明贞听见动静,从远处的厨房走出来,“来啦?”
谢清慈点头应一声:“嗯。”
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庄园门前,移门缓缓展开,一辆内地京A牌的黑色迈巴赫在管家的指引下缓缓驶过门前刚换新的红毯,开了进来。
在看见全然陌生的车型与车牌时,谢清慈先是愣了一下,才走下门前的台阶,沿着红毯走过去。
梁京濯停好车,从驾驶位上下来。
一袭深灰双排扣英式西服,白衬衫,藏蓝斜纹领带,少了前两次见面时的商务严谨感,多了些随和的儒雅。
高大身影依旧峻拔惹眼。
衣袂迎风,微微扬起,他去后备箱取礼品。
谢清慈这才发现今天是他自己开的车,钟叔没一起来。
管家在一旁搭手,看见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后愣了一下,招呼身后随行也前来帮忙。
谢清慈走到车边,昨晚就已经见识过他准备的礼品名录,没太惊讶。
感知到身边站来了人,梁京濯直起身子,转头看过去。
谢清慈在看管家帮忙从后备箱撤东西,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抬头看过去。
她今天化了淡妆,没有刻意修饰,只是让气色看起来更加红润了一些,浅灰色修身针织小衫,白色半身长裙,低帮帆布鞋,长发半夹在脑后。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驻片刻,几秒的静默后,开口道了句:“早。”
哪里早?
已经快十点了。
谢清慈眨一眨眼睛,决定还是不让他尴尬,笑着回一声:“早。”
身后,谢沐霖被周明贞半拉半推着走了过来,随着二人的走近,梁京濯抬首看过去,唤了声:“伯父伯母。”
周明贞笑着应了声:“你好京濯。”
谢沐霖没说话,木着张脸,像是没听见,被周明贞狠狠拧了下腰,才强忍着痛意,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谢清慈看了谢沐霖一眼,轻轻一笑。
还行,场面没像她预料的那么糟糕。
礼品实在太多,一次性拿不完,管家直接推来了行李车搬运。
周明贞瞧一眼摞成半人高的东西,故作不甚愉悦道:“来吃饭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梁京濯礼貌道:“没准备什么,问了我父亲关于您与伯父的喜好,简单准备了一些。”
这还简单?
谢清慈抿唇未语,还以为他搬家。
同时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技巧,特意强调了他父亲。
闻言,她又悄悄瞧了谢沐霖一眼。
谢沐霖神色愣怔了一下,冷硬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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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出现了一丝松动,轻咳了一声,背过手,“走吧,东西让管家拿,站外面做什么?”
周明贞闻言笑了一下,也赶忙道:“是,赶紧进屋吧。”
梁京濯点头应了声好。
进了门,周明贞在前,“杳杳,你给京濯拿拖鞋,我去看看午餐准备的怎么样了。”
谢清慈应了声好,换上鞋后,从一旁的鞋柜拿出一双周明贞昨天刚新买的男士拖鞋,放在了梁京濯脚边。
谢沐霖也已经进了屋,玄关处只有他们二人。
梁京濯神色顿了一晌,疑惑道:“杳杳?”
谢清慈放下拖鞋,直起身,点了点头,“嗯,我的小名,我外婆起的。”
小时候周明贞与谢沐霖忙,谢清慈大多是谢周两家轮着养,周老太太找人替她算过,说是五行缺木,给她取了这么个小名。
不过在家中时大多还是叫她“宝贝”,偶尔在外人面前才会叫她小名。
说完,指一指他脚边的拖鞋,提醒,“拖鞋。”
梁京濯垂眸看一眼,道了声:“谢谢。”
换好鞋进屋,谢沐霖已经重新坐回棋桌前,黑白子的国际象棋,谢清慈会一些,但不精,平时鲜少陪他下,大多是他自己琢磨。
骆姨来上茶,梁京濯礼貌道谢,看一眼已经在棋盘前静坐许久的谢沐霖,主动开口:“我陪您下一盘。”
谢沐霖闻言抬起头来,“你会?”
国际象棋在国内普及程度并不高,整个庄园区都找不到几个能与他一道玩的。
梁京濯点头,“会一些。”
谢沐霖放下手中棋子,招了招手,神态自信,“来。”
梁京濯偏头,看向身边的谢清慈。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实在征询她的意见,点头应道:“你去吧。”
于是他这才走去了棋桌边坐下。
梁京濯与谢沐霖一起下起了棋,谢清慈走去厨房,看看周女士忙得怎么样了。
看见谢清慈独自一人过来,周明贞满脸讶然,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京濯呢?”
谢清慈走到岛台边,倒了杯温水,回道:“和爸爸下棋。”
周明贞笑了一声,扒在厨房门边,朝会客厅看了一眼,层层廊道阻隔,根本看不见那头的状况,但一片静谧就已经昭示了和谐的氛围。
“你爸就嘴巴死犟。”
昨晚同他说今天表现亲和一些,嘴上说着看心情,今天整体看下来还是挺给面子的。
谢清慈笑了一下,捧杯喝了口温水。
午餐准备好,陆续上桌时,谢沐霖与梁京濯一盘棋刚好进入尾声。
黑子满盘净杀,谢沐霖赢了个身心舒畅,将棋子收回棋坛,他笑着道了声:“承让了。”
梁京濯收回手,“来之前就听父亲说您棋艺很好,百闻不如一见,的确超群绝伦。”
谢沐霖抬头看过来,“梁君识?他真这么说?”
梁京濯点头,“是。”
谢沐霖神色闪过一丝傲娇,将手中的棋一并丢进棋盘,瞧一眼餐厅的方向,嘴角带笑,站起身,“饭好了,走吧,下一上午棋,忽然有些饿了。”
梁京濯看一眼棋盘上白子惨败的战况,跟着起身,应了声:“好。”
13. 纵你娇矜
谢沐霖赢了棋,情绪不错,就着满桌佳肴,拿出了自己的藏酒,问梁京濯:“会喝酒吗?”
周明贞闻言要制止,“吃饭喝什么酒呀,又不是应酬,人家京濯还是开车来的。”
梁京濯看一眼谢沐霖手上的酒瓶,点头应了声:“能喝一点。”
见梁京濯答应,周明贞也不说什么了,吩咐骆姨去提前煮点儿解酒汤。
骆姨笑盈盈应了声好,去厨房煮汤去了。
谢清慈看一眼坐在身边的人,不知道他是真能喝还是假能喝。
管家开了酒,取来分酒器斟了两盅,放到谢沐霖与梁京濯手边。
透明的茅台杯,酒液醇香挂壁,倒满一杯。
梁京濯很少自己饮酒,但应酬场合难免会碰到,他的酒量算不得很好,但也绝不差。
红酒、白酒、西洋烈酒……都能喝点。
当然,也深谙酒桌文化,第一杯要敬尊位与主客。
只是今天这个场合与他参与的每一场应酬都不同,但又有相似之处,今天的尊位与主客都算是谢沐霖。
他举杯起身敬酒,却在递出酒杯时顿了一下,看着坐在对面的谢沐霖沉默了两秒。
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
应酬场合上大多以职位称呼代替,官方礼貌且不易出错,但今天总不能称呼谢总。
谢清慈握着筷子,只见身边起身的人忽然停在半程,缓缓转头看过去。
在看见他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纠结的神色后,抿唇眨了眨眼睛。
想起昨晚他与她发消息时,从善如流地说出“岳父”二字,这会儿当面却居然说不出口了。
不到两秒的功夫,周明贞也察觉出了气氛的凝滞,正准备开□□络气氛,说家里吃饭不用顾及这么多,随便喝喝就行。
梁京濯忽然开了口,“我敬您。”
说完,停顿一秒,唤了声:“岳父。”
语气太过一本正经,站在一旁的管家都无声笑了起来。
在叫出口之前,梁京濯思忖了片刻,爸爸与岳父比起来,还是岳父更正式书面一些,而且他与谢清慈还没正式结婚,叫前者有些太过亲密,就他们目前的关系来说,并不准确。
周明贞到了嘴边的劝解之词没说出口,闻言也低头笑了一下。
谢清慈莫名觉得靠近他那一侧的耳朵泛起灼热的温度,昨天只看文字,今天是亲耳听见,她夹了面前盘中的一块鱼,递进嘴里。
谢沐霖初听这个称呼也不自在地滞怔了一晌,很快恢复如常,回应后,示意梁京濯坐,不用太拘礼。
除去刚开场时略尴尬的气氛,整顿饭吃得还算和谐温馨,谢沐霖虽装腔作势看似不慎满意,但频频主动问起梁京濯工作与生活状况的细节已经出卖了他。
满意着呢。
甚至在饭局结束后还邀请梁京濯去他书房,看看他收罗来的古玩藏品。
周明贞冷眼瞧他装,但也不戳破,让骆姨将解酒汤给两人送上去。
餐厨残局由佣人收拾,周明贞拉着谢清慈坐去了会客厅,等梁京濯与谢沐霖从楼上下来。
瞧一眼楼上和谐的气氛,周明贞再次笑了起来,对今天谢沐霖的表现很满意,“成了,今晚好好夸一下你爸。”
谢清慈笑了下,喝一口佣人上来的茶水。
周明贞忽然想起来,梁京濯来过了,谢清慈也应当去一趟梁家,不能比人家少了礼数。
“你是不是也找个时间,和京濯一起去一趟港岛?”
谢清慈闻言想了一下,“最近应该不行,展馆那边还没忙完,而且快开学了,事情有些多。”
义展要办一个月,到九月底左右才能结束,她不太好抽身。
周明贞点一点头,“那你和京濯商量一下。”
说完,瞧一眼谢清慈的侧脸,笑一声:“最好在领证前去。”
总不能婚姻登记都做过了,人还没上门,的确有些没礼貌。
领证。
谢清慈神思微顿,时间推近,这件原本就提上日程的事情才忽然好像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放下茶杯,应了声:“好。”
-
梁京濯跟着谢沐霖在他的私人展柜前参观了一圈,各朝各代的古玩数不胜数,价值连城。
梁京濯不研究这些,只知一二,偶尔搭几句话,还算有点门路,谢沐霖笑着点一点头,表情是满意的。
几个展柜参观完,二人从书房出去,打算下楼,谢沐霖侧目瞧一眼跟在身边的人。
从为人见识到眼界谋略无疑都是十分顶尖,挑不出错处的,但作为父亲,他看得可不只是这些。
“杳杳比你小八岁,虽说是联姻,但你要清楚可不是我谢家的女儿求着嫁进你们梁家,她年纪小,你多让着她一些,婚姻总不是市场买菜,不新鲜不喜欢能换,希望你们能互相包容磨合。”
语气威严,但言下之意已经是认可了这个女婿。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表述不准确,停下步子,背着手转过身,“不是互相,是你,要多包容她。”
哪有女孩子多包容男人的?
梁京濯也跟着停下脚步,表情诚恳真挚,应道:“我明白。”
谢沐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了身。
二人正准备下楼,迎面碰上从楼下上来的周明贞与谢清慈。
谢清慈看一眼跟在谢沐霖身后的梁京濯,身姿挺拔严谨,神色如常。
没挨训。
周明贞“哎哟”了一声,“聊完啦,正好,管家刚来说花房中的一批新花到了。”
说着,对谢沐霖招了招手,“你给我参谋参谋,怎么摆好看。”
谢沐霖一脸茫怔,“什么花?”
周明贞瞪了他一眼,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挽过他的胳膊,“不是前两天订的嘛!”
说完,拉着谢沐霖下楼,转身对谢清慈和梁京濯开口道:“杳杳你带京濯各处看看,前些天奶奶送了些金骏眉来,说是品相不错,我让骆姨沏一壶来,你俩喝喝茶。”
语罢,又看向梁京濯,“京濯你随意,不用拘谨。”
那急匆匆的模样,就差将给他俩单独腾空间这个意图写在脸上了。
梁京濯点头应了声:“好。”
谢清慈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过身看向面前的人。
午后的阳光耀目明灿,他站的位置靠窗,高大身影近乎将光线遮了个严,将她也收拢进他的阴影中。
随着她转回头,也看向她。
无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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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中,谢清慈与他短暂对视了一眼。
梁京濯喝了酒,空气中掺杂了淡淡酒气,与他的气息混杂,悄无声息沾满呼吸。
并不难闻,但谢清慈还是不自己觉放缓了呼吸,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谢沐霖酒桌品行还不错,不会劝酒,中午二人只算是小酌怡情,她觉得他应该是没醉。
“我……带你转转。”
梁京濯看着她,应好。
谢家庄园很大,光是住宅区就占据很客观的面积,谢清慈的画室与房间在三楼,平时从楼下上楼大多是坐电梯,但要与他同处一个密闭空间,她决定还是走楼梯。
从二楼可以俯瞰整个庄园全貌的露台上出来,她领着他去三楼她的画室。
房间太私密,她认为还是不必参观了。
她的画有些多,家中专门辟了四间屋子,打通后做展览室。
只不过不似画廊那样有专业的策展,都是随意的挂起来,没有任何布展美学可言。
梁京濯从进门的第一幅画开始看,他不懂美术,但能看出她的画风还是很多变的,色彩的运用也很赏心悦目。
第一面墙看完,他发现墙角还堆放了好几摞已经用画框裱起来的作品。
“这些也都是你画的?”
谢清慈看过去,点头应:“嗯,只不过已经没有地方挂了。”
谢清慈算不得老天赏饭吃型的天才选手,但一定是努力的,笔法不熟练就一遍遍练,调色不合心意就一次次试。
梁京濯将视线从角落的画上挪开,看向她,“不打算做画廊或者美术馆吗?”
既能展出,又能扩大影响力,算是名利双收。
谢清慈摇了摇头,笑起来,“我倒也还没那个声名可以办个人画展。”
梁京濯看一眼她的笑容,应了声:“嗯。”
他不懂这些,只能作应和。
谢清慈当他喜欢这类展出,想起那天柯朦说的学校的展览馆就是他捐的。
“我们学校最近有个义卖展览,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里面有我们学校师生的画,也有少部分名师的画。”
少部分这个量词她还算是用得含蓄了,实际上算是稀有,并且在展出的当天就已经卖掉了。
梁京濯看着她,问:“有你的吗?”
谢清慈的原意是想给他推荐几幅学校老师的画,京大美院是美术院校里的顶尖院校,师资力量自然没话说,可以买做收藏。
闻言,刚到了嘴边的话顿了一下,点头答道:“有两幅,已经卖掉了,你可以去看看我们学校老师的作品。”
说着,还比了个拇指,神态赞赏道:“技法炉火纯青!”
梁京濯的目光由她竖起的拇指,看向她微皱着鼻尖的跳俏表情上。
想起了她的微信头像。
如今能联系起来了。
是可爱的。
他的视线点触一瞬,很快移开,想起那天在展览馆外,碰到的与她站在一起的男同学。
思绪一滞,“被你同学买走了?”
那个她说要约她的同学。
谢清慈转身朝下一面墙走,利落答道:“对。”
梁京濯脚步微顿,像是思量了什么,片刻之后才抬脚跟了上去。
14. 纵你娇矜
参观结束,从画室出去,谢清慈在前,打算直接去茶话室。
这层除了画室,就只剩下她的卧室以及一间小茶话室。
别无去处,只能去后者。
梁京濯跟在她身后,迁就她的步伐,放慢了脚步。
窗外光线充足,照进来,走廊幽长,明暗版块拼接,她走在其中,背影纤直,乌发晃动在腰间。
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趋于同频,谢清慈走至茶话室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个小茶话室,平时我爷爷奶奶过来会用,客用的一般在楼下。”
楼上并没有待客的需要,但说完之后,她顿了一晌,今天他的身份好像也属于客人。
嗯……即将不是客人的客人。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带着他走了进去。
刚在茶桌边落座,骆姨就端着茶具过来了,在桌上将东西放下,笑着问了声:“要我留下帮忙吗?”
谢清慈觉得今天整个谢家庄园的人都不正常了,与她说话总带着点笑盈盈的打趣一般。
她看了骆姨一眼,回道:“不用了,您去休息吧,我自己来。”
骆姨跟在周女士身边多年,留下来,难免有监督刺探的嫌疑。
骆姨笑着应一声好,摆好桌面,就走了出去。
茶话室的门关上,梁京濯抬起头,看见了一副挂在对面墙上的画。
画的是一个老年女性,坐在椅子上,笑容慈蔼地微微歪着头。
谢清慈泡好茶,看见了梁京濯的目光,转过身看了一眼,解释道:“是我外婆。”
那个与他外婆是多年故友的外婆。
梁京濯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你与你外婆感情很好。”
并不专业的人也能看出笔法之下的深厚感情。
谢清慈垂眸倒茶,低应一声:“嗯。”
“我小时候在我外婆身边待得比较久。”
那时候她的油彩课老师是沪城人,在界内很有名望,为了托上这层关系,周老爷子费了些功夫。
搞艺术的都有点不太一样的傲性,钱权不忌一般并不是很领情,直到谢清慈去上了几节课,才转了态度。
虽称不得有特别的天赋,但悟性高,也刻苦,可塑。
这是那位老师的原话。
后来为了方便上课,她中学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沪城念的。
梁京濯点了点头,看一眼她的表情,低声道:“抱歉。”
谢清慈探臂给他斟茶,闻言神色不明地抬眸看他一眼,随后笑起来,“这有什么抱歉的?很多年了。”
生老病死,人生之必经,她已经接受了。
说完,看向从公道杯倒入杯中的茶汤,笑道:“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你上次给我奶奶准备的金骏眉。”
刚听周女士说是谢老太太送来的,品相不错的金骏眉。
那天她带回去,忘了和老太太说是梁京濯准备的,许是被她老人家当做是从哪收到的礼物了。
“客人尝尝自带的茶。”她神情鲜活明动地邀他尝茶。
梁京濯看着她嘴边的笑容,端杯抿了口茶汤,随后浅浅勾了下唇角,应一声:“嗯。”
见他勾唇,谢清慈也跟着笑了起来,喝了口茶,想起周女士之前在楼下叮嘱的事情,“我是不是也需要去你一家趟?”
梁京濯放下茶杯,“下旬去也是一样的。”
“下旬?”谢清慈没明白什么意思。
他点头,“嗯,我们做婚姻登记。”
谢清慈微顿,“去港岛?”
在此之前他们没有聊过这方面相关的事宜,她不知道流程。
梁京濯看着她应道:“是,在港岛办理方便一些。”
主要是庄女士认为港岛的婚姻登记更有仪式感一些,当初她自己就是考量了两边的办理流程,觉得女孩子还是会喜欢港岛那边的氛围一些。
刚好他们做登记的时间在国庆日的前一天,还能让谢清慈在港岛玩几天。
虽然梁京濯认为第二个原因要远胜于第一个,但他没有反对。
“你方便吗?”
那时候义展也结束了,又刚好接近小长假,临时多请假一天,应该是可以的。
谢清慈点头,“方便的。”
茶喝一半,谢清慈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抿唇顿了半晌,才启唇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梁京濯闻声抬头看过来,“你说。”
谢清慈又沉吟了半晌,开口道:“我们结婚的消息,要不要先不和身边的人说?”
梁京濯的目光顿了一晌,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一下,“你要与我隐婚?”
“需要吗?”
她不确定他是什么想法,所以想着问一下,在她毕业前不办婚礼,那就一切都还有退路。
“不需要。”不假思索地回答,否决了她的这个提议。
她看一眼他坚定的眼神,点头应一声:“好。”
一壶茶快要喝完时,梁京濯接了通电话,港岛那边打来的。
他说的粤语,腔调饱满圆润,谢清慈没听懂,默默无声坐在对面。
她对于粤语这种方言的了解还仅限于各大热播的粤语剧,这还是第一次当面切实听到。
但梁京濯说普通话时也同样很标准,没有一点地域性的口音,咬字清晰发音准确。
陌生的语言好似忽然将面前的人都拉远了一些,她恍然明白过来,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与家庭。
微微出神之际,想起他昨天和她说的——我们慢慢来。
不一会,梁京濯接完了电话,放下手机,看向对面的谢清慈。
她的视线停留在桌面飘散着薄雾的茶杯上,在神游。
他看一眼她在茶汤浸润下愈显红润的唇,开口道:“我要去伦敦出差半个月。”
刚刚港岛那边来电话,说的就是这件事,原本行程是在三日后,但如今出了点变故,需要提前。
谢清慈闻声抬头,“今天?”
他点头,“嗯,结束后我来接你。”
半个月,差不多也要到他们领证的时间了,谢清慈点头应好。
从茶话室出去,路过卧室门前,谢清慈脚步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让梁京濯等她一下。
说完,走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份纸质报告。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你抽空可以看一下。”
本打算给他发电子版的,但既然他本人今天过来了,索性直接将纸质版给他了。
应检项目,她都是健康的,没有问题。
梁京濯看一眼她递过来的报告,伸手接过来,应了声:“好。”
谢清慈笑一下,准备转身下楼,梁京濯忽然出言叫住了她,“我也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她脚步再次停下,转身看过去。
梁京濯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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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不知道你的手指尺寸,选了活口的,登记完再换新的。”
说完,从盒子中将其中的那枚女戒取了出来。
因为是对戒,款式并不如正式钻戒那样醒目,精巧的莫比乌斯环碎钻款,捏在他指尖,折射光线,耀眼璀璨。
谢清慈愣了一下。
他们刚讨论完要不要隐婚的问题,现在就要戴戒指了?
她伸手打算接过,“好,谢谢。”
伸出去的手没能触碰到戒指,取而代之是温热的指腹。
梁京濯握住了她的手,托起来,轻缓地将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
微凉的铂金圈触碰肌肤,像是夏日里的一颗冰,很快被体表的温度感化,贴合指围。
金属戒口合上,梁京濯看了眼最终定格的尺寸。
那天牵她手的时候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基础戒围是不是选大了,会不会最小的开口她也戴不上,现在看来好像是刚刚好。
戒指是和项链一起买的,在他准备递卡买单时,SA不知怎么看出他是给伴侣买礼物,热心地给他推荐起了婚戒。
看着在展示柜下熠熠生辉的戒指,他滞顿了片刻。
他并不知道谢清慈的手指尺寸。
SA看出了他的犹豫,拿出了一款他们店中这一季度的新款对戒,告诉他:“如果您担心尺寸不合适,可以选这款活口的,刚好日后若是买钻戒也好确定最终的准确戒围,直接定制就好了。”
说完,又细心地给他解释他们品牌设计师的作品理念,“莫比乌斯环,象征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的循环爱意,寓意很好的。”
他原本还不知道要在什么样的场合下给她,七夕那天第一次约会就送她戒指,他觉得不太好,于是只送了项链。
直到今天,她说她的画被别人买走,加上那天钟叔说她很受欢迎。
他决定还是今天将戒指给她。
他的这位未婚妻,好像的确很受欢迎。
不是为了宣誓什么主权,而是这样可以免掉一些麻烦,他是这样认为的。
戒指戴好,谢清慈将手收回了回来,看一眼牢牢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道了句:“很合适,谢谢。”
“谢清慈。”他猝不及防地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嗯?”
“不用总是和我说谢谢。”
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个词。
“……”谢清慈弯一弯唇,应了声:“好。”
她今天化了个很适合她的妆容,在窗外光线照射下,更显明艳灵动。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她小巧圆润的鼻尖上,接着往下移了少许,看向她粉润饱满的唇。
握在手中的体检报告有些分量,沉重下坠。
谢清慈莫名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转动眼睛,看向一边,“我们……”
该下楼了吧?
话没说完,被身前的人打断,“我的婚检还没做。”
她听清后笑了一下,“没关系,不着急。”
她那天说了他的时间随意,反正领证时间还早,她只是刚好有空就提前做了。
四下静谧,气氛安静了片刻,他动了动唇,问她:“是所有的亲密行为都要在有婚检报告的前提下吗?”
谢清慈怔了一下,看过去的目光顿在他的脸上,好像已经猜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落在她唇上的视线缓慢上移,看向她的眼睛。
“包括亲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