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9:这一世要给妻女幸福生活》 第七十五章 老鸭汤 唐婷走后,陈河收拾收拾,拿着信封,从尹家借了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去了乡邮电所。 取出钱,他又给李正平汇了一笔过去。 鼓鼓囊囊的钱兜子揣在怀里,陈河就按捺不住想要消费的心,总想着买些东西带回村里。 但是他耳边又想起了林曼婷的叮嘱。 日子要紧守着过,不能挥霍。 有这么个勤俭持家的好媳妇儿,陈河觉得这是自己的福气。 眼下家里米面粮油都不缺,肉也还有几斤,陈河边想着,边骑着车子往乡供销社去。 路上,他骑到一个偏僻的胡同拐角,见墙根底下窝着一个头发花白,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嘴里正裹着烟袋一阵一阵的冒烟,布满黑泥的双手时不时扒拉着一下脚边盖着黑布的竹篓子。 听见里面发出了扑棱翅膀的声音,他才安心。 陈河骑车过去,老头子打眼一看他,像是个有钱的,当即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压着嗓子小声喊道:“小伙子!” 陈河搂住车闸,转头看了他一眼,“大爷,你……叫我?” “对,小点声,别让人听见。”老头子掐灭了烟袋,佝偻着腰,招呼着陈河过来,“小伙子,过来点,我耳朵聋,离远了听不见。” 陈河有点警惕,将车子停靠在墙边,然后朝老头子走了过去。 “大爷,有啥事?”陈河问道。 可老大爷就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似得,自顾自的嘟囔着,“搁着冻半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赚俩钱。” 陈河皱起了眉头。 七十年代,民风如此淳朴,不会也有碰瓷的吧? 老头子是个人精,陈河一句话没说,他就看出了其中的心思,“放心吧,我不讹人,我是来做生意的。” 老头子笑了笑,“看你走这条路,是往供销社去吧,要买东西?” “大爷。”陈河有点不耐烦了,“您老有什么事儿直说,天寒地冻的,我实在没工夫陪您在这扯闲篇。” 老头子撇了撇嘴,“我这土埋半截了,也没说自己没多少功夫了,你这年纪轻轻的,怕耽误啥工夫。” 说完,老头子拎起了地上的竹篓子,“瞧瞧,肥的很,你要是要,我便宜点给你。” 说着,老头子掀起了竹篓子上的黑布,只见一只黑色的野鸭子闭着眼睛缩着脖子蹲在里面,一副已经接受了命运的摆烂死样子。 “前几天我上山拾柴火捡的野鸭子,肥的很,纯野味,一半用来炖汤,一半用来红烧。”老头子努力吆喝着自己的鸭子有多么多么的好。 现在虽然还在严打,但倒买倒卖的也有很多。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但陈河没想到眼前的老大爷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干这事儿。 他小声道:“大爷,你这是倒买倒卖,挖墙角。” 老头子一听,就跟那竹篓子里的野鸭子一样,愤怒的扑闪着自己的翅根,“你这娃娃,说话咋这么难听,我这哪是倒买倒卖,这鸭子是我上山捡的,你晓得不,啥叫捡,捡了就是我的,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陈河笑了,“这样,大爷,我给你钱,你把你捡鸭子的地方告诉我,我回头也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咱俩还能成同行呢,往后我就在你旁边卖。” 老头子嘟噜着脸上松弛的老皮,“你买不买,不买赶紧走人!” 陈河看着那鸭子怪肥美喜人的,又想着这老头子天寒地冻的偷摸卖点东西不容易,就开口询问,“大爷,给个价吧?” 老头子瞧着陈河的穿衣打扮,说话做派,不像是农村人,就想着糊弄糊弄他,万一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蠢蛋呢, 老爷子伸出了五根大手指。 陈河都没吱声,转头就走。 老爷子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你说,多少钱,你能买?” “最多3块钱。”陈河道。 老爷子转着眼珠子,“小伙子,看你也不像是缺钱的人,这天寒地冻的,我一个人过来卖点东西,就想着弄口热乎饭菜填饱肚子,你再多给点。” “而且我这还不要肉票呢,你说是不是!” “你要肉票谁在你这买啊。”陈河说的很直白。 老头子脸一阵臊红,“行了,遇到也算咱爷俩缘分,三块就三块,拿去!” 老头子趁热打铁,见陈河话头不对,怕他反悔,当即敲定了这个买卖。 陈河真是拿这个老头子没办法,掏钱,拎着竹篓子,骑车到了供销社,又买了些东西就回了红山子。 回了家,见家里没人,陈河就把那只鸭子放在屋里墙角,怕它冻死饿死,还给它喂了点水和食儿。 那鸭子就像是通人性似得,竟然叫了两声。 “嘎嘎!” “别嘎嘎了,等晚上你就嘎了,杀了你,给我媳妇儿闺女炖汤喝!” “鸭子鸭子你别怪,谁让你是一盘菜!”陈河道。 那鸭子听了,直接一个扫堂腿把水碗踢翻,嘎嘎大叫了几声,似乎在和陈河发脾气。 随后又一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死样子,闭着眼睛缩着脖子,等待命运的审判。 “好家伙,你还有脾气了。” 陈河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在水缸边上把菜刀磨得锃亮,“你该谢谢我,一会能给你个痛快。” 说着,陈河把鸭子从竹篓子里拽出来,手起刀落! “陈知青,出事了!” 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 是牛峰! 只见牛峰跑的一脸的汗,手上还沾着血,眼睛吓得都散花了,“快,出事了,出人命了!” 陈河怔了一下,只见那鸭子睁开了眼看着他,一副老子不怕死,尽管来的猖狂模样。 “先别杀它了。”牛峰抢过陈河手里的鸭子和菜刀,“尹书记让我来找你,村上出事儿了,让你赶快去!” 说完,牛峰把鸭子关到了竹篓子里,又把菜刀放到案板上。 此时,鸭子又嘎嘎叫了两声。 陈河瞧着那鸭子,越瞧越觉得邪性! “发生啥事了!”他冲着牛峰问道。 只见牛峰脸上布满了惊恐,“浑身全是血,都快成肉泥了,人现在就一口气吊着,怕是活不成了!” 第七十六章 第一时间救人 陈河也顾不得了,跟着牛峰出门。 等到了地方,看到鲜血淋漓的现场,他才从尹凤祥嘴里得知,出事儿的是队上一名叫乔震的男知青。 今早,乔震在大队开了证明,说是着急去城里有事儿,但手里没钱,坐不起汽车,还要管队里借一辆牛车。 牛车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轻易借,牛宝山作为生产队队长自是没有这个权利,乔震就找上了尹凤祥。 尹凤祥瞧着乔震着急的样子,本想着把家里的自行车借给他用用算了,可自行车早就被陈河借走了。 这牛车一旦经尹凤祥的手借出去,出了啥都得他兜着,他断然是不能松口的。 可谁知道乔震竟然给他跪下了! 尹凤祥被吓了一跳。 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也知道,这定是遇到事儿了。 经过他询问,乔震才说出口。 原来他在城里还有个6岁的儿子,只因为他爱人未婚先孕有了他的孩子,但他家里又不同意他爱人进门,所以这个孩子就被藏着掖着。 原本这孩子是他爱人在带着的,可几年前他和他爱人都接到了下乡插队的通知,这孩子就没人管了。 无奈之下,乔震就把这孩子寄养在城里的一对老夫妻那里,老夫妻没儿没女,老来寂寞,也很愿意收养这个孩子,乔震只需要每个月给打些生活费过去。 可前不久,那户寄养人家的老太太突然过世了,老爷子一个人实在带不动一个孩子,就提出让乔震把孩子接回去。 原本乔震和他爱人都接到了回城调令,想着回城之后就结婚,然后把孩子要过来带在身边。 可纵使回城调令下来了,这知青返城的具体时间还没定,况且那孩子至今还是没有户口的黑户,就算乔震把他接到红山子,那么大个孩子,藏也藏不住,一旦被发现,这孩子也得被遣送。 乔震本想再拖拖,可寄养那家的老爷子直接把他儿子给赶了出来。 寒冬腊月里,一个仅有6岁的小娃娃无依无靠的在外面流浪,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那老头子见乔震迟迟不来接人,也怕事情闹大了,就威胁乔震,要是再不接人,他就举报。 正值回城调令下发的关口,乔震要是被举报,那这辈子铁定回不了城了。 无奈之下,乔震想了个馊主意。 他先悄摸把孩子接到红山子,然后把孩子藏在山里几个月,拖到自己能回城了,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可想在红山子藏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啊! 他必得先把队上的几个领导打通了。 他就想着先找牛宝山,提出借牛车。 牛宝山肯定不会借,他在借机去找尹凤祥。 只等尹凤祥问他,他再来一个苦情计,求尹凤祥帮忙,把这件事情瞒下来。 尹凤祥确实中计了。 当他看见乔震一个壮汉子跪在自己面前泪眼婆娑的求着自己,他实在不忍心,况且那娃娃现在连个去处都没有,他也就心软答应了,还把牛车借给了乔震去城里把那孩子接回来。 可谁知道,去的路上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乔震连人带车翻到了阴沟里。 “小陈呐,三舅这回怕是摊上事了!”尹凤祥小声在陈河耳边说道,能听出,他说话声音都是颤的。 “三舅,先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人弄出来,然后赶紧送到县医院,先把命保住了再说以后!”陈河道。 在他来之前,竟然没有人敢动手救人…… 一是作为村书记的尹凤祥迟迟没发令救人,二是…… 那乔震实在伤的太严重了。 只见他整个人浑身是血的被牛车倒压着,扣在了阴沟的雪壳子里。 那拉车的老牛又因为惊吓发了性,挣脱了绳扣,老粗老硬的牛犄角在他身上撞了好几下,他整个人身上都没有好地方,伤的烂的连成一片,就跟牛峰说的一样,都成肉泥了。 这情形,谁敢上手啊! 陈河见大舅哥和二舅哥在,就赶忙叫他们上,林老大和林老二起初还有顾忌,可见乔震就剩半口气吊着,加上尹凤祥缓过神来,也让赶紧救人,他俩只能硬着头皮上。 先是把老牛给抓住栓上,然后抬起牛车,把乔震给抬了出来。 陈河赶忙上前检查伤势。 老牛顶的那几下虽然不致命,但胸前豁大的口子就跟被开膛破肚了似得往外冒着黑血,看着直让人心惊。 陈河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很弱。 这让他有些慌了。 就是现在找快车把他拉到县医院,也要两三个小时,伤的这么重,他能挺住吗? 陈河喊着牛峰,“去把我姐夫陈壮叫来,让他把止血的药拿来,再找陈帅把他们村上的拖拉机开来,送人去县医院!” 关乎人命,牛峰哪敢耽搁,撒开腿就跑。 “骑自行车去,能快点!”尹凤祥忙喊着,现在他知道着急救人了。 陈河看了他一眼。 合着自己没来之前,这帮人都在原地立正站好摆军姿呢。 别人也就罢了,尹凤祥吃的咸盐比这帮小年轻吃的饭都多,为啥没想着第一时间救人! 陈河看着尹凤祥苍白的脸,也能想出几分。 乔震这事儿,尹凤祥脱不了干系,要真是闹出人命,他要一撸到底不说,搞不好还得进去蹲几年。 在识途的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很快,牛峰骑着自行车把陈壮带了过来。 只见陈壮拎着一个红木的药匣子,着急忙慌的从后车座跳下来,还险些被拌了个跟头,等他上前,见了乔震那副样子,他更是吓得浑身一颤。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兽医,平时见惯的都是牛马羊,虽然这一年来他一直在自学人医,可看着血淋淋一个人就横躺在那雪地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在他来之前,陈河已经让人在乔震身下铺了厚厚的衣服垫着,乔震这种情况也不能大幅度挪动。 “姐夫,你别怕。”陈河上前道,“你先简单的帮他处理一下伤口,把血止住,先把他的命拖住,等帅子来,咱们就送人去县医院!” “好!”陈壮硬着头皮上手。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自学人医,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他掌握的还是十分娴熟。 陈帅这边也很给力,牛峰给他递了消息,他就赶紧到高门子大队借了拖拉机。 一听说要救人,高门子的书记倒也答应的痛快,直接就批准了! 第七十七章 马上手术 陈帅轰隆隆的开着拖拉机过来。 尹凤祥当即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拍巴掌欢欣鼓舞,“这车快,这车快!” 老头子这是吓疯了! 几个人赶紧把乔震抬上了拖拉机。 去县医院得多几个人手,可拖拉机最多能挤下四个人,尹凤祥本来也想去,但这事儿还得是年轻力壮的先上前顶着,陈河就让林老大和林老二跟着自己。 就在拖拉机发动,陈河要上车走的时候,阴沟旁边的一棵歪脖子老树后面竟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叔叔!” 一个男娃娃朝着陈河喊出了声。 陈河看着那娃娃顶着个冻皲裂的红脸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上还有泪痕,心里不由得一软。 他看了一眼尹凤祥。 尹凤祥也瞧了一眼他。 乔震这事儿,尹凤祥就跟陈河一个人说了。 俩人心照不宣。 这个男娃娃就是乔震的儿子。 “这娃娃看着眼生,不像是咱这儿的孩子啊?”陈壮说道,还往前走了两步巡视,“孩子,天寒地冻的,你藏在这干啥!” 那娃娃吓得不敢出声,只是眼神怯懦的看着陈河。 他知道,陈河是个好人。 陈河叫住了陈壮,“姐夫,这孩子我认得,这样,你先把他带到我家去,告诉曼婷,就说我说的,先让这孩子在我家待着,剩下的等我回来安排!” “那行。”陈壮点了点头,并嘱咐道,“天快黑了,去的路上小心点。” “好!”陈河应声,随后走到那男娃娃身边,摸了摸他浑圆的小脑袋,“别害怕,先去叔叔家待着,叔叔家有个小妹妹,她能陪你一起玩,想吃啥就跟我媳妇儿你姨说,今晚我怕是回不来,你乖乖听你姨话,睡个好觉。” 男娃娃的脸上涌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懂事,对着陈河鞠了一躬,“谢谢叔叔,这个恩情以后我会报答的。” “小大人似的。”陈河笑了笑,“那个拎药匣子的你要叫姨夫,你跟着他,他会带你回我家。” 陈河牵着男娃娃冰冷的小手送到了陈壮身边。 陈壮虽然一头雾水,但瞧着男娃娃那可怜又懂事的样子,加上他这么多年和林曼丽也没有个孩子,心里也不由得有几分怜爱。 …… 在众人疑惑关心又诧异的目光中,拖拉机驶向了遥远的县城。 拖拉机的轰鸣声震的人耳根子发麻。 一路上,林老大时不时就把手往乔震的鼻子上放,生怕他死在半路上。 “妹夫,你说这事儿弄得……”林老大叹了口气,“我看这人八成活不了,一个知青死了,三舅要遭殃不说,咱们也得跟着吃瓜落,这人现在就半死不拉活的,你说说,这要是死半道上,咱们几个该咋处理,是继续往县医院拉啊,还是掉头拉回村啊?” “大哥,先别寻思那么多了,救人要紧。”陈河说道,“咱们不能怕给自己找麻烦,就眼睁睁看着他横死在路上吧,况且咱们这也是给三舅摘虱子。” “你这话又是咋说?”林老大一脸疑惑。 “村上的牛车是说借就能借的嘛,乔震借走牛车肯定是经过三舅同意了,他这人要是死了,三舅要背多大的锅啊,把他救活,有了人证,三舅就不怕了。” 陈河的话倒是让林家兄弟想通了。 “可……”林老二还是有些后怕,“要是他没活呢?我可听爹说了,这些日子三舅没少让人举报,乔震要是死了,三舅更是有把柄让人抓了。” 林老二逐渐放小了声调,“你说三舅要是垮台了,咱家不也得跟着遭殃嘛?” 林老大一听急了,“瞎说啥呢,呸呸呸!说点吉利的不行嘛。” 林老二心虚的捂住了嘴。 “妹夫,你说这乔震……”林老大看了乔震一眼,血淋淋的,他皱着眉头,“我一直听人说乔震身份有点特殊,这些年他也不咋跟村上的人来往,人人都说他是冷血动物,身上也不干净。” 林老大的这个“也”字就很生动形象,他冲着陈河挑了挑皱紧的眉头。 陈河顿了顿,“干不干净也不是咱们一句两句话就能给下定论的,人命关天,咱们见死不救跟畜生有啥两样。” “也是,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吧!”林老大叹了口气。 一行人伴着岁色,心里无比忐忑的将乔震送到了县医院。 县医院急诊室,只有一个值班的男大夫和两个女护士,看着年纪都不大。 “这么年轻,能靠谱吗?”林老大边推着担架,边吐槽道,“别人在咱们手上没死,让他们给治死了。” 闻言,年轻的男大夫脸上有些不悦,可也没说什么,只是指着几人中唯一一个像正常的人陈河道:“这人伤得太重,需要马上手术,出门左拐是缴费窗口,你赶紧去缴费!” “好!”陈河马不停蹄的去了缴费窗口。 交完钱,办完一切手续,乔震被推进了手术室。 陈帅向大队借来的拖拉机明早必须得还回去登记,所以他不能在医院陪着,林老大和林老二明天还要去后山拾荒,一天一块多钱的进账他们可舍不得耽误,就跟着陈帅连夜回去。 陈河就一个人守在医院,等着乔震做手术。 空荡的医院长廊就陈河一个人,他窝在墙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同志,醒醒?” 陈河赶忙醒了过来,他睁着惺忪的睡眼,眼前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正甜美的看着他,“你睡得好实诚,叫了你这么久,你才醒!” “不好意思,实在是有点太累了。”陈河从地上爬起来,赶忙道歉。 “乔……震,是你什么人?”小护士问道。 “他是我朋友,我们是红山子的。” 知青两个字陈河没有说,怕惹麻烦。 下乡知青受了这么重的伤,可不是小事! “是不是他人……”陈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小护士摇了摇头,“命暂时是保住了,但他伤的太重,目前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孟大夫说要找你了解一些基本情况,现在在值班室等你,你快去吧。” “好,谢谢你了,你也辛苦了。” 陈河说完,就掉头跑去了值班室。 第七十八章 大风险 小护士见陈河跑反了方向,赶忙道:“家属,走错了,这边!” 陈河仓皇的止住了脚步,有些羞涩的转过身,那小护士宛如春蝉般悦耳的笑了几声,“这样吧,我带你去。” 小护士说完,笑意盈盈的朝着陈河勾了勾手,“跟我来吧。” 陈河跟上了小护士的脚步。 值班室门口,陈河见到了乔震的主治大夫。 是个三十刚冒头的男大夫。 他眼底乌青,脸上尽显疲惫,身上的白大褂满是褶皱,显然是仓促套上去的,只见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用笔在纸张上写着什么,极度认真,就连来人了都没发觉。 “孟大夫。”小护士喊道。 孟大夫显然被吓了一下,他停下笔,见到门口的陈河,便心里明白道:“你就是乔震的家属吧,你不用着急害怕,我叫你过来就是了解一下乔震的基本情况,进来坐。” “孟大夫,你尽管问。”陈河走进去坐了下来。 只见,孟大夫先是叹了口气,然后道:“伤者现在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伤者上半身遭到重力挤压,导致肋骨骨折伴有大面积创伤失血过度,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手术过程中发现他的头部遭受了严重的钝器击打,有一道将近5公分的口子!” “这也是造成他严重昏迷不醒的关键原因。” “县医院医疗技术实在有限,现在根本无法确定他颅内是否有出血点,如此重的击打伤,一旦颅内受到损伤,我很难保证,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清醒过来。” 陈河听的心里发慌,忙问道:“孟大夫的意思是……” “因为我们县医院实在是医疗技术有限,没有十分精密的仪器可以探测到伤者颅内的真实情况,如果伤者并未伤到大脑,只是外伤的话,他很快就能苏醒过来,但如果伤的很重,有出血点,并伴有血块,他醒来之后,很可能会丧失一部分生理功能,具体我也不好说。” “如果颅内受伤严重,家属又不想放弃治疗,只能移送到省城进行开颅手术,但进行开颅手术之前,有些事情我要向你们转述清楚。” “大脑是整个身体的总司令部,即使开颅手术能顺利完成,人也会落下迟钝呆傻的后遗症,我看伤者年纪不大,做完手术之后,要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要耗费人力财力,仅是药物和康复训练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受的。” 孟大夫的话说完,陈河的心里生了不好的预感,别说是在医疗不发达的七十年代末,就是二十一世纪,开颅手术的风险也很大。 现在乔震一个人只身在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父母朋友都还未联系,陈河真的不敢给一条人命托底。 孟大夫看出了陈河眼里的慌张,随即安慰道:“不过我说的这些都是前话,具体还要等伤者醒过来之后在定夺,但脑子可是大事儿,耽误不得,我还是建议你们去省城大医院,挂一个脑外的专家号。” 陈河开口,“孟大夫,难点就在这!” “我和他是红山子大队的,但他具体的家庭身世我都不太了解,而且目前还没有联系上他的家人,具体该怎么治疗我也没有办法拿主意。” 孟大夫皱紧了眉头,“你们应该是下乡插队的知青吧?” 陈河没有否认。 孟大夫沉声道:“我看伤者这个情况,即使去了省城医院,怕也是无法支付昂贵的治疗费用,小兄弟,你不要误会,我不是瞧不起你们的意思,我这是提前和你们说清楚具体情况。” “如果伤者颅内有问题,送到省城医院,重症监护一晚上怕是就要几十块,后续各种费用加起来至少也要几千块,所以现在还是盼望着伤者福大命大吧,不然也是真的治不起啊!” 陈河点点头表示理解,“孟大夫医者仁心。” 孟大夫自谦的摇了摇头,“干这行时间长了,心里早都麻木了,可是看着那些病人没钱治病,在医院的长廊里下跪磕头,我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我都怀疑我当初选择这个行业是不是选择错了。” “医者救死扶伤,是个很伟大崇高的职业,可真正能做到医者父母心的又有几个?” 陈河见孟大夫眼眶微红,心里触动很大,他道“是人就要活着,活着就要吃饭,舍己为人是崇高的道德精神,可自私贪婪又是人的本性,所以做人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听了陈河的话,孟大夫很受震惊,他的眼中闪起了亮光,情绪有些激动道:“敢问仁兄贵姓?在下姓孟名吉安,刚才听你一番话,心中豁然清明开朗,今日能与你相识,是我的幸事。” 孟吉安? 陈河的脑中闪出一个人脸。 停顿片刻,他开口道:“我姓陈,单名一个河字!” “陈河。”孟吉安点了点头,“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名字起得好。” 陈河谦虚的笑了笑。 等走出医生值班室,他才知道,还有笔大的在等着他。 各种医药费手术费的欠款单子交在他手上,足有两百块之多! 不容陈河多考虑,护士就已经催了好几次了,他要是迟迟不缴纳欠款,乔震那边就要停药,不到一个晚上,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就花掉了二百多块。 陈河叹了口气,果然,这医院是吃钱的地方。 好在研究院那边把稿酬结算清了,陈河现在手里富裕,不然他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张罗这么多钱。 乔震连进城的路费都没有,更别说能拿出这些高昂的治疗费了。 陈河交完钱,回到了重症监护室外的长廊上,好在长廊上有几把供人休息的躺椅,陈河可以躺在上面打个盹修补精神。 冰凉的木制长椅散发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陈河躺在上面,窝紧了身上的棉衣闭目休息,看似平静,可他的内心却如同暗河般涌动着。 孟吉安。 他嘴里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 第七十九章 故人 孟吉安? 孟仁诚! 陈河恍然发觉了! 难怪他觉得孟吉安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原来他就是孟仁诚的儿子。 他初见到孟吉安的模样时,还在感叹,世上竟然能有如此相像的人。 现在他全然明白了。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孟仁诚曾是他在京城结交下的挚友恩师,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按照现在这个时间,陈河想要认识孟仁诚,还需要七八年的光景。 孟仁诚也是一代枭雄啊,在京城盘踞多年,树大根深,不过他起家还是数年之后,眼下这个时间,他尚还是京城安保局的副局长,腥风血雨里混饭吃的。 孟吉安是他的独子。 陈河记得,早在他结识了孟仁诚时,孟吉安就已经英年早逝了。 他依稀记得孟仁诚曾和他说过,孟吉安死于一场意外火灾。 孟吉安一直在县医院工作,前路渺茫,晋升之路走的困难,孟仁诚爱子心切,就动用关系把孟吉安调到了南城市医院暂时落脚,历练几年,便可一路青云直上,到省医院工作。 可谁知孟吉安被调到南城市仅半年,就因为所居住的医院宿舍突发火灾,不幸丧命。 可奇怪的是,这次火灾的火情是从一楼宿舍蔓延到二楼的,二楼火情更为严重,可二楼宿舍的人全部安全撤离,住在一楼的孟吉安却因为火势太大屋门又被从外面锁死,堵在里面活活被烧死了。 原本离逃生通道最近的孟吉安被故意困住烧死,督导局勘察现场给的说法只是宿舍电路失修引发火灾,孟吉安的房门破坏严重,并无证据表明孟吉安的房门是被人恶意锁紧才导致他无法安全逃生的结论。 督导局凭着芝麻大小的凭证就抹杀掉了孟吉安是被人陷害才惨遭致死的疑点,仅仅两天,就草草结案了。 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孟吉安的遗体存放在医院太平间,孟仁诚本来第二天安排了法医对孟吉安的遗体进行二次尸检,可孟吉安的遗体竟然离奇失踪了,最后督导局那边给的定论是医院看守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工作失误,错把孟吉安的遗体送去火葬场火化了。 何等荒谬的言论! 何等蠢笨的布局! 孟仁诚根本就不信。 他不服,屡次上诉,却全部被驳回,甚至还被上级威胁,若他再上诉,那他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据孟仁诚所说,他儿子孟吉安的死是他对家仇人干的。 他对家仇人有权有势,早就买通了所有人,才把孟吉安的案子给坐实成了意外灾害,并且故意做局,毁尸灭迹,销毁证据。 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好男儿,本可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救死扶伤,发光发热,却无辜卷进了一场权利的斗争,惨遭毒手,被陷害致死。 陈河不禁惋惜。 如今他重活一世,面对恩师挚友,他定要倾尽全力,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只是这里面的水太深,他现在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落魄知青,而且以他现在和孟仁诚悬殊的身份差距,他怕是连孟仁诚的脚尖都够不到。 陈河在医院整整守了一夜。 一大早,乔震就又被拉到了手术室。 不过这次却传来了好消息。 手术非常成功,乔震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而且根据几位经验丰富的脑外医生会诊,乔震脑部的创伤大概率没有造成颅内的出血点。 守了一整夜,总算是传出了点好消息。 孟吉安一脸疲惫的从手术室出来,见值班室外,陈河正捧着热乎的包子豆浆等着他,还颇为惊讶。 “你昨晚值夜班,早上又参与了手术,忙活了这么久,赶紧吃点热乎的,然后下班休息!”陈河一脸关心的说道。 孟吉安闻言,幽默的调侃道:“我这算不算是收受贿赂?” “一顿包子豆浆就能贿赂到你,那你可真够便宜的。”陈河笑着道,继而神情又变得有些担心,“你虽然年轻,但还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护住喽!” 孟吉安眉头一皱,“你这话颇有点我爸说话的味道,我看你俩要是见了面,肯定投缘。” 陈河笑而不语。 给孟吉安送了饭,陈河也仓促的填饱了肚子。 时间来到中午,乔震总算是醒过来了。 护士嘱咐过,乔震醒来之后只能喂他一些流食补充体力,所以陈河特意买了点黑米粥。 同是红山子插队的知青,乔震认识陈河,但见到他的第一眼还是十分震惊。 在得知自己在医院的一切费用都是陈河自掏腰包垫上的,乔震更是感动的痛哭流涕,要跪下来给陈河磕头。 可他现在两只手都输着液,身上还插满了管子,根本无法动弹。 陈河安抚住他,并坦言,已经知道了乔震的事情。 乔震听了并不意外,毕竟尹凤祥是陈河媳妇儿的亲三舅,关乎人命,至少对于陈河,他是不会隐瞒的。 不过陈河为了让他安心,表示这件事情尹凤祥只告诉了他一个人,他也会紧守住这个秘密,避免节外生枝。 可乔震最担心的是…… 他那个六岁的儿子。 陈河表示会暂时替他隐瞒这个孩子的来历,并且安顿好他,乔震这才彻底放心。 乔震不善言辞,但救命之恩,他早已经深深记在心里了。 下午,尹凤祥派人过来接替陈河照看乔震。 陈河本以为会是知青点的知青,可没想到来者是李四。 李四见了陈河,直挠头,“尹书记说村上出钱,一天一块二,我就来了。” 陈河没在多说什么,而是在乔震的枕头下面塞了三十块钱给他应急。 他至少还要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在医院无论是吃喝拉撒都是要钱的,总不能这钱让李四出吧。 乔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没想到,陈河会这样不留余力的帮助自己。 出了医院,陈河一路向北往车站方向去。 买了车票,坐上回红山子的汽车,到了站点,尹凤祥却像是个神算一样,早就等着接他了。 “算准时间你坐这趟车回来。”尹凤祥拍了拍陈河身上的灰尘,“累着了吧,到三舅家去,咱爷俩喝两盅,你解解乏,然后回家睡个好觉。” 第八十章 棘手的问题 尹凤祥早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好饭菜给陈河接风洗尘。 冒着腾腾热气的酸菜锅子,还有他自炒的两个小菜,配上一壶热酒。 “拖鞋上炕!” 尹凤祥招呼着,还从柜子里拿出了半包浸出油的花生米。 陈河拖鞋上炕,坐在炕桌前,见尹凤祥俯身要给自己倒酒,忙不迭的起来接住,“三舅,这可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你老实坐下,咱爷俩好好说说心里话。”尹凤祥面露憔悴,因为乔震的事情,他昨晚一宿都没合眼。 陈河接过酒杯,他早就戒了酒,可今天还是破例喝了。 “乔知青他……”尹凤祥坐下来,没等陈河吃上一口饭菜便着急问道。 陈河顿了一下,而后答道:“伤的很重,但好在手术很顺利,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还得在医院住上一阵子好好修养。” 尹凤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就怕闹出人命啊,医院那边的钱都是你垫付的吧,你不用担心,这钱大队会出。” 陈河摇头,“三舅,我不担心钱,我现在担心的是乔震这事儿发生的太蹊跷了。” 尹凤祥皱着眉头,一脸沉重的听陈河继续说。 “县医院的医生发现乔震的脑袋上遭受过钝器的严重击打,可乔震是因为失手翻车导致牛受惊了才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他脑袋上的伤又从何而来?” “况且那辆牛车是生产队春秋耕种收粮的重要工具,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人检修,那老牛的性子也很沉稳,这些年,队上从来就没出现过这么重大的翻车事故,偏乔震经你手把牛车借走了,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尹凤祥心里一紧,“照你的意思,这事儿是冲着我来的?是许安泰干的!” 陈河点了点头,“这事儿很可能是许安泰安排人干的,不过他应该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我估计是他派去的那个人下手没轻重,才导致乔震伤的那么重。” “可……”尹凤祥心里还是有些疑惑,“许安泰怎么会算的那么准,他怎么就知道乔震会来找我借牛车,又怎么会在那么短时间内就安排人去找乔震的麻烦,这未免太神了吧,况且乔震死了,事情调查起来,惊动督导组,他又捞不到好处,还很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陈河眼里满是愤怒和恨意,“人一旦被逼到绝路没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他现在意识到咱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斗垮的,自然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无所不用其极,他也没想着让乔震死或者伤的那么严重惊动督导组。” “他八成只是想让牛车翻了,找个机会把老牛弄死,再把失责的罪名扣在你的脑袋上,只是不知道他派去干事儿的是谁,蠢的跟个猪一样,竟然差点要了乔震的命,我估计现在许安泰正躲在家里大发雷霆,战战兢兢呢。” “现在乔震醒了,咱们有人证,再把督导组找来查出物证,那背后陷害乔震的自然藏不住,到时候为了脱罪,他不咬死许安泰才怪呢!” “那照你的意思……这事儿要惊官了?”尹凤祥的老脸上露出了惊惧。 “惊了官,三舅你就是连带罪,因为是你私自把牛车借给乔震的,这样一来,咱们同样没有好果子吃,把许安泰拉下水容易,只怕岸上的咱们也站不稳当了,一来二去掣肘太大了,得不偿失。”陈河一杯辣酒入喉。 “只是现在咱们和许安泰越闹越大,还没法子把他治罪,这老小子也是聪明,他下手准保把咱们栓在鱼线上,就算他手里的鱼竿折了,咱们也得掉下水喂鱼。”尹凤祥被磋磨的已经彻底没有了底气。 玛德! 他没想到,许安泰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陈河给尹凤祥盛了碗汤,“万幸现在乔震活着,他要是死了,事情大到咱们都兜不住。” “是啊,万幸乔震还活着,只是他那个儿子该咋安排,昨天晚上是在你家睡得,你们小两口凭空多出个这么大的孩子,村里人问起来该咋说啊?”尹凤祥担心道。 乔震的儿子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总不能和村里坦诚布公的讲这是乔震的私生子吧! 陈河犹豫了片刻后开口,“昨天看到这个孩子的人不多,还几乎都是咱们身边的人,应该能瞒得住,到时候有人问,我就说是我北城表姐的孩子,我表姐得了重病住院,孩子没人照顾,就送来我这里,让曼婷照看一段时间。” “索性三舅你是大队书记,留下个可怜孩子,也不是难事儿,只是千万不能说这孩子是乔震的私生子,一旦让人发现,乔震有了污点,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城了。” 尹凤祥明白了陈河的意思,当即点头,“我会让咱家人都把嘴巴闭紧了,有人问起,就说是你表姐的孩子,具体事情知道的也不详细。” “好!” 在尹凤祥家吃好了饭,陈河便走回家休息,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像他打听乔震的消息。 乔震受重伤被送到县医院的事情早就传开了,李四更是被大队安排到县医院去照看乔震,村大队都这么上心,如此看来这事儿小不了。 一帮人咋咋呼呼的围着陈河打听消息,陈河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他素来和村里人少话,这一时间涌上来这么多人,怕是有人别有用心。 “乔知青伤的很重,我也说不准能不能活!”陈河就撂下这么一句话。 剩下的就让有心之人自己去琢磨吧。 果不其然,听了陈河的话,人群里一个人撒开腿的就跑了。 许家。 许安泰愁眉苦脸的的坐着,桌子上抽过的旱烟头堆成了小山。 “爹,栓子来信儿说陈河从县医院回来了,乔震他……他伤的很严重,做了手术也不确定能不能活……” “谁踏马让你们把他弄死的!”许安泰咬着牙,怒斥道。 “爹,我们没想着把他弄死,就想着把牛车弄翻,把他打晕了到时候嫁祸给……嫁祸给尹凤祥……” “蠢猪!” 第八十一章 上道 尹凤祥黑天白夜费心费力的纵横谋划,架不住手底下的是一帮蠢猪。 他老脸一横,怒声问道:“这事儿是你们让栓子做的吧?” 许文脸上一惊,“爹,你咋知道的?” 许安泰冷哼一声,一脸不屑道:“你这小崽子的道行还是不够深,还得历练,这事儿要不是栓子做的,他能忙前忙前的给你递消息?” “爹英明。”许文道。 “栓子信的过嘛?” “信得过,爹,我手里握着他把柄呢,他要是不跟咱们一条心,我准保让他没活路。” “人心难测啊,亲兄弟都有反目的时候,更何况是外人。” “他反目?我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他在乡里海四那儿欠了不少钱,海四现在正催他还债呢,他还不上,海四就要剁了他一条胳膊,这事儿是我帮他扛下来的,他现在把我当成他的救世主,在世佛,惹急了我,他没有好果子吃!” “嘴上没毛的小崽子说话信不着。”许安泰掐灭了手里的烟卷,“你把他叫来,我给他紧紧弦儿!” 许文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听从爹令,把栓子提溜了过来。 栓子进门就见许安泰像尊大佛似得端坐在那儿,他心想,自己这把是撞棺材板上了。 他说:“四舅,找我来有事儿?” 许安泰阴着脸笑了几声,就像是半夜里黄郎子躲在屋檐底下叫唤般阴森骇人。 栓子吓得脑门浸出了汗,他转头瞧向了许文,许文错开了他的眼,站在门口,光抽烟,不吱声。 “栓子,你年纪也到了,壮汉子一个,家里咋没给你说个媳妇儿啊?”许安泰问道。 “家里穷,我娘还是个瞎子,穷家破业的,谁能嫁给我啊。”栓子小心翼翼的吐了口气。 只见,许安泰伸手招呼他坐下,“你老子爹没给你打下啥江山,那这江山就得你自己去拼,有时候这人就差个机会,抓住了机会,就能吃饱饭,娶个媳妇儿,生个娃,给祖宗传宗接代,日子和美。” “要是抓不住机会,深一脚浅一脚的跌到阴沟里,这辈子就完了。” “栓子,你说对不?” 栓子坐下,就没敢直腰。 他听着许安泰的话,应和着点头,“四舅说的都对,文儿哥待我如亲兄弟,我做的那些事儿,都是我自愿的,和谁都没有关系,到啥时候,我不能出卖自己的兄弟。” 许安泰舒展笑颜,“你这孩子,上道!” “你把二文当成亲兄弟,和他一条心,那你就是四舅的亲儿子,这亲爹总不会看着儿子吃苦受罪的,海四那边有我和二文给你扛着,你放宽心,将来我在给你说一门俊俏的媳妇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栓子,这就是你的机会,你得抓住啊!” “我现在上了年纪,有时候手上没持劲儿,一下把你松开了,跌下去,你想想,你会是啥后果?” 许安泰变向的贿赂要挟,栓子全然听了进去,他忙不迭起身跪在了许安泰面前磕头。 “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爹,我肯定好好孝敬您!” 许安泰假装欣慰的点了点头,“好孩子,快起来吧!” 栓子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因为害怕而流出来的泪水。 “这是五十块钱,拿回去给你老娘抓几副药,在弄点荤腥补补身子。”许安泰把钱推到了栓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栓子知道,他拿了这钱,那这条贼船就下不去了。 可即使是贼船他也要上,如今的处境,他不上船,就只能任由大水淹死。 烂命一条,干就完了! 他拿过钱揣在怀里,道谢了许安泰后就离开了。 “吃了晚饭,你就回乡里,这阵子别回来了,再者想办法治住那个小贱货,虽说她是个哑巴,但也难保她不透风,你记住,王大发是王大有害死的,乔震是栓子害的,和你,和咱们许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许安泰对着许文嘱咐道。 许文点头应下。 另一头,陈河已经回了家。 刚一进门,就听见了小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 “哥哥,你再给我做一把木枪好不好?” “好!” 院里,是满满在和乔震的儿子玩耍。 满满见了陈河回来,忙不迭就扑了上去,还给小男孩介绍,“哥哥,这是我爸爸。” 小男孩很拘谨的站在原地瞧着陈河,那么小小的一个小人儿,任由着寒风将他额头长长的发梢吹起,眼神里却满是坚毅。 他用着有些沙哑的童声道:“叔叔,我……他怎么样了?” 爸那个字他还是憋了回去。 他记得,爸爸把他接过来的时候嘱咐过,不能叫爸爸,哪怕一声都不行! 如果自己的身份被别人知道,他就还要回到城里流浪,吃不饱,穿不暖,只能靠在门洞里睡觉。 “他是你什么人?”陈河问道。 男孩羞愧的低下头,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被眼前的这个好心人救的,他是自己的恩人,自己不能欺骗恩人,可为了能活下去,他不能说。 他倔强的摇了摇头。 陈河格外怜惜这个孩子,他拉着满满上前,同样的,他也握住了男孩冰凉的小手,“别害怕,别担心,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还把你暂时托付给了我,你安心在我家住下,就当自己家一样。” 男孩眼里写满了震惊,“真的?我爸爸把一切都和你说了吗?” 陈河点了点头,“是,你爸爸把一切都和我说了,我是他信得过的人。” “那我爸爸他现在还好吗,他伤的很严重是不是?” “你爸爸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到了医院,医生护士就把他治好了,只是需要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调养,你爸爸说让你在我家安心住下,等他出院了,我们在商量以后的事情。” 男孩眼里闪出希望,“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东躲西藏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做他的儿子了?” 陈河鼻尖一酸,他摸了摸男孩滚圆的小脑袋,“傻孩子,你就是他儿子啊,你爸爸现在在医院不能照顾你,等他出院,你们就能团聚了。” “那……我妈妈呢?” 第八十二章 懂事的苏哲 陈河顿了一下,而后安慰道:“月亮总会圆的,你们一家也有团圆的那一天!” 或许是陈河说的太过深奥,小男孩似懂非懂,但听到一家人能团圆,他还是欣喜的笑出了眼泪。 此时,林曼婷闻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回来啦,人咋样?”她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三舅派李四去照顾了,把我换了回来。”陈河道。 “李四去了,他家的生意咋整,谁撺弄人打牌啊?” “那生意谁都能帮着经管两天,咱们就别操心了,做饭了吗,饿了,刚才在三舅家没吃饱。” “土豆鸡蛋馅儿的饺子,刚下锅,你进屋先洗把脸,躺一会儿,半个钟头就能开饭!” “土豆鸡蛋馅儿的饺子?”陈河一皱眉,“家里没肉了?土豆馅的饺子咋吃啊!” 林曼婷把陈河拽到了一边,避开了两个孩子,小声道:“我问那孩子想吃什么,他说想吃土豆鸡蛋馅的饺子,我这才包的。” 说完,林曼婷又瞧了一眼满满和那个男孩。 男孩很会察言观色,见状,拉着满满,“我们去屋子里看小画书吧,我讲给你听!” “好!”满满乐呵呵的道,可算是有和她兴趣相投的伙伴了。 “你瞧,这孩子可从聪明了,会看人眼色,还懂事,今早天不亮就起来帮我抱柴火烧炉子,扫地拖地。”林曼婷道:“阿河,三舅偷摸和我说了,这孩子是乔震的私生子,身世可怜的很,你心软我能理解,可我还是想嘱咐你一句,村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这孩子咱们藏不住的!” 陈河拉住林曼婷的手,“可不管怎么样,在乔震回城之前,在外人面前,他们父子不能相认。” “这事儿咱们管不起的。”林曼婷担忧着,“咱家凭空多出这么个孩子,村里看见了问我,我该怎么说,况且这孩子还是个黑户,乔震重伤住院,他爱人还远在千里,即使乔震回城了,怕是一时半刻也没地方安顿这孩子,你现在接手这个烂摊子,我怕你以后就推不掉了!” “我懂得你的担心。”陈河安抚道,“只是遇见了这桩事儿,还连带着三舅,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就在那大雪壳子里过夜吧,他亲眼看着他爹伤的那么重,吓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似得,我实在不忍心,咱家不差他一个孩子的饭。” 林曼婷叹了口气,“这不是一口饭的事情,这烂摊子乔震自己都收拾不了,他因为一己私欲,没名没分的就让他爱人有了孩子,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没名没分,咱们跟乔震没有任何关系,何必趟这浑水呢。” “孩子可怜不假,我也想留下他,可这孩子是个黑户,没名没分,咱们又不了解乔震的为人,万一乔震拿了回城调令不管这孩子了,咱们该怎么办,收养他,还是怎么样,你想过吗?” “阿河,这个世上非白即黑!” “咱们别自己坑自己。” 林曼婷是怕陈河因为一时的心软,让人赖上了。 乔震没有担当,搞大了女人的肚子,还拗不过家里人,给不了女人名分,拖到不能再拖了,被分配下乡插队,才有了今天这种局面。 这种人,林曼婷不得不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没打好主意。 “我已经想好了万全的办法,就说这孩子是我北城表姐的儿子,我表姐病重一个人照顾不来,就送到我这,让我照顾几天,我和三舅已经打过透眼了,有三舅从中帮衬,应该出不了岔子。”陈河说道。 林曼婷无奈的笑了笑,“请神容易送神难,乔震看咱们帮他圆了谎,还安顿好了他的儿子,他尝到了甜头,怕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我明白你的顾忌,但我相信乔震不是那种人。”陈河道,“好了,别让孩子看出来,这段时间尽量别让那孩子出门,也别让满满乱说,要真是有人撞见了,再说这是我表姐的孩子,只是还不知道这孩子叫啥名呢?实在不行,咱们给起一个新的?” “我问过了,人家姓苏叫苏哲!”林曼婷拗不过只能妥协了,“但愿你的好心能有好报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进屋吧,我炖的肉都快糊了!” 进了屋,林曼婷翻出了几身干净的小衣服,对着陈河说道:“这都是虎子穿小穿破的,我朝嫂子要了过来,缝补过了,小哲穿着应该能合身,一会儿你帮着小哲洗个澡,把这干净衣服换上。” “他身上那件棉袄都打铁了,昨晚睡觉身上都一股头油的臭味,孩子那么大了,我也不好意思给他洗澡搓背,一会儿你拿着香皂,里里外外好好给他洗干净了,尤其是头发,你看看有没有虱子,虱子传染,别给满满染上了。” “这孩子没娘经管就是不行,造的脏兮兮的。” 林曼婷嘴上说着不愿意收留苏哲,可行动上她还是心疼这个孩子的。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 好在现在陈河有了挣钱的营生,家里不愁吃喝。 要是换在以前,她肯定不会收留这个孩子的。 家里粮食有限,苏哲多吃一口,满满就要饿肚子。 作为一个母亲,首要的是自己的孩子,然后才是那颗慈悲之心。 “我就知道你善良。”陈河贱兮兮的凑到了林曼婷身边,大手拍了拍她的小腰。 林曼婷厉了厉眼珠子,“少拍马屁,丑话可说在前头,这孩子住一段时间可以,等乔震出院了,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去。” “好好好。”陈河应下了。 弄好热水,陈河带着苏哲到洗澡间彻头彻尾的洗了一个干净舒服的澡。 一个脏兮兮的小花猫也变成了白白净净的帅小伙。 “这衣服他穿着倒是合身,就是棉袄有些旧了,硬邦邦,不暖和,明天我该去扯块布,给这孩子做一身新的。”林曼婷抻了抻苏哲的衣服袖子。 只见苏哲满脸感激的对着林曼婷道:“婶婶,这身衣服我很喜欢,也很暖和,不用新做,我住在你们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能再让你和叔叔破费。” 第八十三章 舅舅舅妈 陈河走了过去,摸了摸苏哲的棉袄。 “是薄了点,不抗风。”他道,“明后天我可能要去趟县里,到时候买件成衣回来,省得麻烦。” “叔叔,真的不用,这件已经很好了。”苏哲懂事的摇着小脑袋瓜。 “马上过年了,就当是过年给你买件新衣服穿。”陈河拉过苏哲的小手,“还有,以后不能叫我叔叔,要叫我舅舅,这是你舅妈,要是有人问你的来历,你就说你家里是北城的,你妈妈是我的表姐,你妈妈病重了没时间照顾你,你就来我家住上一段时间,要是再有人问其他的,你就装傻不知道,明白了吗?” 听着陈河的嘱咐,苏哲很机灵,很懂事,“舅舅,舅妈,我谢谢你们收留我,我一定管好我自己,不给你们添麻烦,只要你们给我一口饭吃就好。” 林曼婷听了这话,心一下子就软的像棉花一样,甚至眼里闪着泪花,“不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话,你好好住下,安心等你爸爸康复出院。” 苏哲点了点头,而后道:“舅妈,我去帮你端碗拿筷子!” 林曼婷温柔的笑了笑,朝着陈河说,“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 “这孩子被城里的收养人遗弃了,大冬天,就在外面冻着,别说吃饱饭,就是睡觉都没地方,要不是让城里督导组的人逮住了给送了回去,怕是早就冻死饿死了。”陈河道。 林曼婷满脸的心疼和不忍,“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畜生的人,既然收养了,为什么还要遗弃呢,这么冷的天,他还这么小,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说着,林曼婷眼里的泪就断了线。 陈河为她擦去了泪水,解释道:“也不是那家故意遗弃的,收养苏哲的是一对老两口,老两口无儿无女,就想着收养个孩子,将来有人能给自己养老送终,乔震也没白让他们养,每个月都定时会给他们寄钱,只是前阵子那家的老太太病死了,就剩老爷子一个人。” “老爷子的侄女想把老爷子接过去养老,但说什么都不肯再收留苏哲,老爷子没办法,就想着让乔震把苏哲接走,可乔震刚接到回城调令,怕突如其来的孩子耽误他回城的机会,就想着劝说老爷子再把苏哲留一段时间。” “那老爷子见乔震不肯接人,就被他侄女撺掇着把小苏哲赶了出来。” 林曼婷听的心里生气,“要我说,就是乔震的错,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当初他让他爱人未婚先孕,就应该尽快操办婚事,给他爱人一个名分和交代,可他偏没有担当,最后拖成这样,害了无辜的孩子,更辜负了一个女人。” “不能养就不要生,生了就要负责,乔震也是城里接受过教育的,这点道理他不懂吗?” 林曼婷愤怒的控诉着。 “好了,别让孩子听见,吃饭吧,饭都好了。”陈河道。 小苏哲麻利的端好了四个饭碗,还把小满满抱到了她吃饭的小椅子上,颇有大哥哥的样子。 “土豆鸡蛋馅儿的饺子,多吃点,还有炖肉。”林曼婷把小苏哲的饭碗里塞得满满登登。 平时逢年过节都吃不上一顿饺子和肉的小苏哲,早就被馋的口水直流,但他还是忍住了,吃的非常小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送。 陈河见状,说道:“大口吃,一个大男人吃饭跟个小猫似得,可一点不爷们啊。” 说着,他把冲好的奶粉递到了小苏哲面前,“尝尝,甜奶粉。” 小苏哲哪里见过这样好的东西,接过之后连忙道谢,非常爱惜的添了一口杯子边的奶水。 香甜的他脑袋直发昏。 再吃一口香喷喷的炖肉,他竟然哭了出来。 “哥哥?”满满一脸震惊的看着小苏哲。 只见小苏哲用带着冻疮的小手擦去了脸边的泪,“舅舅,舅妈,我以后肯定多帮家里干活,不白吃你们的饭。” “家里的活儿不需要你干,只要你吃得好,睡得好,开开心心的,我和你舅舅就安心了,再者,多帮我带带小满满,她是个小皮猴子,也喜欢和你玩。”林曼婷捏了捏小苏哲的小脸,干瘪干瘪的,一点肉都没有,瘦的可怜。 可见这孩子以前在城里过得也不十分好。 “舅妈,你放心,我识字,会算数,还会画画,我可以教妹妹很多呢。”小苏哲感受到了温暖,似乎也有一点点融入这个家了,不在那么生疏畏惧。 “好,那满满就交给你了。”林曼婷说着,还往小苏哲的碗里夹了许多的肉。 吃过饭,小苏哲抢着要刷碗,林曼婷哪能让一个小孩子做这些,便让他带着满满拿着彩铅笔在本子上画画。 两小只相处的十分融洽,满满还把自己兜子里的零食全都拿了出来。 “哥哥,这些零食都给你吃,虎子哥来我都不给呢。” 舅舅舅妈的关心爱护,小满满的热情关怀,让小苏哲在寒冷的冬天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甚至在偷偷的幻想,如果自己真的是这个家里的一员,如果舅舅舅妈是自己的亲爸爸亲妈妈,那该多好啊! 可自己有属于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可他们都不在自己身边。 晚上,林曼婷搂着满满睡在炕头,陈河睡在他们旁边,小苏哲睡在炕梢。 小苏哲离开妈妈后,这是他第一次睡到柔软充满香胰子味道的被子。 早起,陈河烧火做饭,小苏哲就跟在他旁边打下手。 陈河煮饭他端水。 陈河烧水他添柴。 “小哲,去把鸭子喂了,过几天给你炖鸭汤喝!” 陈河都险些忘了他买来的那只肥鸭子。 那只肥鸭子饿的在笼子里直踱步,见小苏哲拿着苞米粒过来,它扑腾着翅膀,欢得很。 “舅舅,这鸭子很通人性的,你看。”小苏哲说着,伸出装有苞米粒的小手放在笼子外,那只肥鸭子便嘎嘎嘎的伸出扁嘴巴上前。 “你喜欢呐?”陈河问道。 “喜欢。”小苏哲道,“我觉得它是个小生命,它应该活着,像我一样,再困难我都要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拥有希望,拥有希望,就拥有一切!” “舅舅,你和舅妈还有妹妹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相信我!” 小苏哲挺起了脊梁。 第八十四章 大恩不言谢 陈河不可思议的看着小苏哲,他的眼神里有震惊,有欣赏。 他看着眼前的小小人儿倔强自信的样子,甚至心生敬佩。 “既然你喜欢,那就留下它。”陈河道,“不如这样,你给它起个名字,以后你负责养它,照顾它的吃喝拉撒,必要时可以在院子里溜溜它。” “真的嘛,我真的可以养它嘛?”小苏哲眼里闪动着小星星,“可我自己现在还是个白吃的,我能养它嘛?” “当然可以。”陈河肯定的点了点头,“小哲,你自己都说了,再困难也要坚强的活下去,所以,不要贬低自己,你不是白吃,你是我们的外甥,是满满的哥哥,记住了吗?” “嗯,舅舅,我记住了!”小苏哲说的铿锵有力。 他将那只肥鸭子喂饱,然后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 小强! 苏小强! 他姓苏,跟了妈妈姓。 陈河承诺他可以养下那只肥鸭子,他高兴的不得了,因为他觉得,这世上,终于有个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了。 他那艰难的生活裂了道口子,但那口子里渗出来的是甘甜的泉水。 吃过早饭,陈河量好了小苏哲的尺寸,他今天就要去县城,正好捎回来件衣服。 林曼婷悄悄问他钱够不够,他却反塞给了林曼婷200块。 他小声说道,“我的稿酬下来了,但大部分都给乔震交了医药费,只剩下不到300块,这些你留着。” 陈河怕林曼婷生气,才迟迟没说。 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就花出去几百块,任何一个妻子,都要大发雷霆。 可林曼婷却很安然,她知道,乔震,陈河是非帮不可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积德行善,把这些福报都回馈给满满吧。 “你办事有章程,我放心。”林曼婷只留下了一百块,剩下的还给了陈河,“这些日子你挣了不少,家里还有些家底,你拿着这些钱,再给小苏哲买双棉鞋吧,他那双破的不成样子了,家里也没有合脚的鞋给他,既然咱们答应乔震照顾他的儿子,那就一碗水端平,满满有的,小苏哲也要有!” 这话,小苏哲听在耳朵里。 他趁人不注意,跑到了屋外,躲在角落里偷偷哭了起来。 他想不到,这世上,除了妈妈,还会有人爱自己。 陈河没想到林曼婷竟然能这么说,他再一次折倒在林曼婷的温柔善良之下。 “媳妇儿,你就是我的宝!”陈河趁着两个孩子不注意,偷亲了林曼婷一口。 林曼婷不自然的捂着红透了的脸,“现在家里可多了一个小机灵,以后你可得注意些,收敛些,满满小,不懂得,可小苏哲这个年纪可是懂了,你别带着孩子不学好。” “放心吧,我这个做舅舅的一本正经!”陈河立即装腔作势了起来。 小夫妻俩隔着水盆干茶烈火,心里痒得不行,可架不住家里有两个皮猴子呦! 瞧着时间,陈河坐上了村里的汽车,往乡汽车站去,又从乡汽车站转到县城。 路过饭店,他打包了几个饭菜,去了县医院。 乔震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胸外科普通病房了。 陈河到的时候,李四正准备出去买午饭。 见陈河带的有菜有肉,李四感叹都想喝上几杯了。 “又让你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乔震说道,显然他今天有精神多了,说话也有劲了。 “护士再三叮嘱你不能吃油腻的,但还要有营养的,我就从国营饭店打包了几样,你尝尝,合不合口味。”陈河道。 老母鸡汤。 木须肉。 醋溜白菜。 主食是白米饭。 顿顿都是饼子咸菜的乔震很是震惊。 “这要不少钱吧?”他道,“我的医药费都是你垫付的,这又要你供我吃喝,我实在是心里有愧!” “好啦!”李四抢先道,“这都是陈知青的心意,再说,他有钱,不差这一顿,我先给你盛饭,照顾你吃完,我在吃。” 李四颇有做护工的潜质。 乔震吃完饭后,李四瞧着剩了不老少的好饭菜,先是客气的询问陈河,“陈知青,你吃点不?” “我吃过了,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那我端去走廊的窗户那吃,屋里太挤。”李四道,等着陈河发话。 “照顾病人费力费心,吃好了才能有精神。”陈河点头。 只见李四忙不迭的就端着菜饭出去。 李四出去后,屋子里就剩下乔震和旁床的一个病人。 那人打着针睡了过去,陪床的是他孙子。 小年轻,觉大,靠在床边也睡着了。 乔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而后小声和陈河说:“我……儿子他……” 乔震知道自己没脸提儿子。 “你放心,他在我家住,很安全,村里人问起我都说是我北城表姐的孩子,没人起疑。” 陈河的话让乔震的心安了下来。 “谢谢你。”乔震哽咽着,“咱们虽然都是红山子的知青,但平时不怎么来往,我这人又特立独行,不会维护人际关系,以前听了关于你的风言风语,还得罪过你,我真没想到,我快死的时候,是你把我拉了回来。” 以前为着陈河娶了林曼婷,占用了村里宣传员的名头不干活拿工分,乔震很愤愤不平来着。 “以前的事情早都过去。”陈河道,“再说,我以前确实挺烦人的。” “陈河,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这话你儿子也说了。”陈河笑了笑,“你现在就安心养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好。” 乔震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样子,说什么都是空头支票。 不过他是真心的,他欠陈河的太多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还上的。 “来之前,我去问了孟大夫,他说你的伤至少要住一个月的院,出院之后,半年内也不能干重活,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城,不过你回队上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找个轻巧的活儿。” “大恩不言谢,以后只要你能用的到我的地方……咳咳咳……” 乔震咳嗽的震颤会带动肋骨,以至于疼痛加倍。 “不说这些。”陈河赶紧递给他水。 喝了水,平复一下,乔震继续说道:“听说你不回城了,以后咋打算的,就在乡下待一辈子了?” 第八十五章 渣男乔震 即使陈河救了乔震一命,可在陈河看来,乔震现在最多只是和自己同为下乡的知青,曾经在一块土地上掉过汗水的普通朋友。 交浅言深,陈河不喜欢。 他只略微礼貌性的笑了笑,“照目前的情势看,是要在乡下多待一阵子了。” 陈河把乔震视为普通朋友,说话明显在都在趋利避害。 可彼时的乔震却把陈河视为恩人,过命之交,掏心掏肺的说:“待在乡下前途渺茫,这辈子也就是吃沙咽土的命,可回了城那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工作生活都有了保障,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辛苦苦、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 “你我一样,这双手曾经握的都是钢笔,可现在,手握的是铁锹锄头,十指磨得都是老茧,也不再是理想主义的年纪,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填饱肚子,如何少干点活儿。” “自打被安排下乡插队,我感觉我好像把我这辈子要干的活儿全干完了,身上没有一处是痛快的,每天早上都是被疼醒的。” “耕种除草,挑粪施肥收割,从早干到晚,累了就睡地沟子,每天啃土豆咸菜,食不果腹……” “你比我幸运,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个避风港。” 说完,乔震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仓皇的又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感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误了自己,也误了他们娘俩。” 陈河并不在乎乔震是否真的意有所指,他看重的是乔震可利用的价值。 不然他也不可能倾尽自己的积蓄,去救一个陌生人,还帮他隐瞒事实,安顿好他的孩子。 陈河历经了很多,早就看透了所谓的人性。 如果不是为了吃肉,谁会冒险去动刀子。 上一世,陈河通过孟仁诚的介绍认识了乔震,当时的他才知道,纵横北海省的风云人物乔震竟然就是红山子的那个乔震。 他很吃惊,因为当年的乔震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卒,甚至回城后只是被安排在了机械厂当实习工,每个月拿着十几块的薪资,仅够吃饭。 后来通过孟仁诚的关系,陈河和乔震有了交际,乔震曾和陈河提起过他有过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八岁的时候就因为血液病死了,至于他儿子的母亲…… 乔震说他对自己这个妻子一直心有愧疚,当年两人同时下乡插队,回城之后,俩人领了结婚证,却异地而居,乔震对于这个糟糠的感情又逐渐淡漠,甚至生出嫌弃。 乔震一心想要崛起,他就辞去了机械厂的工作,把孩子丢给了妻子苏珍,一个人去了北海市寻求生路,可他无权无势无钱,去了北海处处碰壁。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竟然得到了北海市副市长千金的芳心! 只要吃下了这碗软饭,未来等他的就是一片大好的青云之路。 当时小苏哲已经因病夭折了,这给苏珍的打击不小。 可此时,乔震却狠下心,强硬的要和她离婚,这直接把她逼疯了。 随后,乔震就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关着,仅两个月,苏珍就因精神失常,发病自杀去世。 苏珍去世后,乔震迫不及待的就娶了北海市副市长的千金,名正言顺的成了北海市副市长的乘龙快婿。 婚后半年,乔震就被老丈人提携到了体制内,而后一步步做大做强。 后来,乔震和陈河提起苏珍,总是泪流满面。 看着一个男人跪地忏悔,陈河觉得无比刺眼。 “回城之后,你怎么打算的,你老婆孩子怎么办?”陈河故意问道。 乔震眼神里满是愧疚和闪避,“娶了苏珍,给她一个名分,年轻时候犯下的错,我得承担。” 陈河没有言语。 乔震把自己的无能软弱归结为年少轻狂犯下的桃花债,甚至还一副无奈的说要娶了苏珍。 可见,此时的乔震对于苏珍,只有愧疚,苏珍和苏哲更像是他被迫要承担起的责任,因为他要维持最起码的人性道德。 陈河想到,如果让林曼婷知道自己救的是个大渣男,恐怕要大发雷霆了。 只是乔震身上的价值太可观了! 陈河必须要为以后做好万全的打算。 李四吃完饭回来,陈河又去了医生办公室,给孟吉安送了几袋甜奶粉表示谢意后就离开了医院。 …… 县城供销社。 陈河把小苏哲的身高尺寸拿给售货员,售货员给他挑了几件比较合身的衣服和鞋子,他还顺带给两个孩子买了些零食玩具和图书。 刚到手的稿酬花出去了三分之二,陈河只能节省些,给孩子们买的东西就花了将近50块,但他总想着给林曼婷带些什么回去。 他相中了柜台上摆着的一个浮雕莲花银手镯,样式十分精美大气,一询问价格,要70块。 陈河翻着口袋,付了衣服零食的钱,他还剩不到200块,买一只银镯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欣喜的让售货员开票,并且用精致的礼盒装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内兜里贴身保护好。 陈河从县城回红山子已经下午了。 等他到了家,家门竟然上了锁,显然,林曼婷是带着满满和小苏哲出门了。 把小苏哲也带了出去? 陈河有些担心。 不过林曼婷做事向来有成算,想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把小苏哲带了出去。 休息片刻,陈河开始着实准备晚饭。 小苏哲瘦的可怜,这孩子后来生病,也是因为生长发育期严重缺乏营养导致的,所以陈河想着,弄些营养的饭菜,给这个可怜的孩子补一补。 他看向笼子里那只悠闲自在闭目养神的肥鸭子。 鸭子汤也是很补的! 那只肥鸭子似乎感觉到了杀气,扑腾翅膀醒了过来。 它嘎嘎嘎的叫了一阵。 仿佛再说,我现在可是有身份的鸭子,你不能杀我! 陈河拿着菜刀,到屋外的大缸里割了一块冻肉,洗干净之后放在冷水里缓了起来。 他打算剁了肉馅,包些小馄饨给两个孩子吃。 造厨一个小时,陈河包了满满两盖帘子的馄饨,吃不完的就放到大缸里冻上,等到哪天不愿意做早饭,下几碗小馄饨填饱肚子不要太方便了。 做好这些,烧上了一大锅水,陈河就出门去寻那娘仨! 第八十六章 妇女闲谈 林家门口,偌大的枯枝柳树下。 林曼婷正和一帮妇女在搓苞米粒。 队上今年秋收留了不少苞米棒等着来年做种子,可因为存储不当,不少苞米都发了霉,生产队长就找了好多妇女把发霉的苞米挑拣出去,一天计8个公分。 大嫂吴燕和二嫂李春秀也在队伍之中,林曼婷带着孩子回娘家,见大家都忙着在挣工分,她想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也加入了搓苞米大队,任由着满满小苏哲和虎子他们在院子里玩耍。 一帮妇女在一起,那是该说的不该说的,红的白的黄的,通通说上一气,说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听的林曼婷这个本就年轻羞涩的小媳妇那叫一个脸红心跳。 而村子里又突如其来了一个陌生的娃娃,还是陈河家的,林曼婷自然就被众人问的头昏脑涨。 “曼婷,这孩子真是陈知青北城表姐家的?瞧这孩子的样子,瘦瘦瘪瘪的,也不像是个城里孩子的模样啊?” “不都说陈知青家里没被抄之前,条件特别好嘛,他父母还都是当官的,那他表姐家里肯定不差的,这娃娃还这么小,他表姐就舍得把孩子送到乡下来?不怕孩子吃苦受罪啊?” 林曼婷既然把小苏哲带了出来,那她就已经想好了托辞,只见她煞有其事的答道:“嗐,阿河家里都这样处境,何况他表姐家呢,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没赶上家里的好光景,受了好些苦,现在他娘还病重了,也没个人照顾。” “我家阿河心太善了,这娃娃毕竟是他的外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小的娃娃吃苦受罪吧,所以就给接了过来,等他表姐身子好了,这娃娃也就回去了。” “照你这样说,这娃娃的命也够苦的,怪不得瘦的跟个小鸡崽子似得,还没咱农村娃娃壮实呢!” “曼婷,你表姑姐患得是啥病,能治好不?” “女人病,吃了好些药了,也不好说。”林曼婷答道。 “啊?那你表姑姐这病要是治不好,这娃娃谁管啊,难不成要落在你们两口子手里了?” “这娃的亲爹呢,他不能当甩手掌柜啊,自己的儿子他不养活嘛,论现在这光景,谁家都没有余粮,这娃娃多吃一口,你家满满可不就得饿着?” “陈知青心也太善了,这又不是亲外甥,何必呢!” “就是亲外甥也不能这么善呐,外甥是狗,吃饱了就走,这娃娃大了也不一定能念着你们夫妻俩的恩情。” “曼婷,这娃娃是城里户口,那他就有定量粮食,你表姑姐可给你们钱和粮了?” “总不能你表姑姐把孩子塞给你们小两口,然后还让孩子在你们这白吃白住吧?” 林曼婷实在抵挡不住了,好在大嫂二嫂,帮着她维护了不少。 尤其是大嫂,泼辣爽快,直接挡在林曼婷面前,和这些人说道:“外甥是狗,那侄子是啥,人心换人心,曼婷两口子对小苏哲好,那小苏哲都记在心里呢,可懂事了,今天一来,还帮着我干活呢!” “再者说,亲戚有困难,咱们帮扶一把,那不是应该的嘛,就算有一天曼婷的表姑姐不行了,那索性他们两口子就把小苏哲当儿子养呗,满满正好缺个哥哥撑腰。” “也是,也是……” “小燕说的对。” 众人被吴燕呛了一顿,也不好再问,可这帮妇女的嘴那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转而开始问起了前两天知青乔震重伤的事情。 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说那乔震重伤,陈知青在医院守了一整夜,曼婷,你家陈河说没说那乔震现在咋样了?” “你说说,老书记也是倒霉,看着他可怜把队上的牛车借给他,他却偏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让老书记都没办法收场了!” “人呐,就是不能太心善,这下队上还得给他出医药费,还得请人去伺候他,也没见他给咱们大队做出啥贡献。” “就是,他那条命还没咱们队上老黄牛值钱呢。” “你说说,乔震不会是被人害的吧,我可听说他伤的挺重的,送去县医院前浑身都血淋淋的,该不会是有人想要他的命吧……” “说啥呢!”李春秀当即呵斥道,“青天白日,谁能害他啊,再说了,谁有几个胆子敢谋害知青啊,不要命啦,我看你们一个个嘴上没把门的,指不定哪天惹出祸,” “瞧你,生的哪门子气,咱们这不是闲来没事话家常嘛,这一圈都是熟人,就算哪句说的不着调了,还能有人出去嚼舌根呐。” “就是,春秀,你这火气可够大的,是不是你家老二这几天没喂饱你,憋的啊!” “哈哈哈,这话说的没毛病,春秀那大屁股,指定费老爷们,老二肯定都让她掏空了!” 李春秀脸不红,心不跳,和这帮妇女继续说嘴打闹,“咋滴,我自己的老爷们,我想咋使就咋使,你们是羡慕我吧,春红,属你老爷们身板子小,跟地里出溜的耗子似得,你这大体格子,泰山压顶,怕是你老爷们的胯骨都被你坐稀碎吧!” “哈哈哈,春红,你也多给你家爷们补补,等开春冰化了,上河沟子里捞两个王八炖汤给他喝,那玩意老补老猛了!” 在吴燕和李春秀的配合下,总算是把话头移开了。 林曼婷也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那个叫春红的妇女突然道:“曼婷,瞧,你家陈河来了,指定是来找你的,你们两口子挺亲热啊,你离家这么一会儿,他就受不住了!” 林曼婷脸上一红,抬头一看,果然是陈河。 “别搓苞米了,搓的一手老茧,你家陈河该心疼了,快过去吧。”大嫂吴燕拿过林曼婷手里的苞米棒。 “这文化人就是会心疼人哈,曼婷,你可算是掏上了,得了这么个好老爷们,长得好不说,温柔软语的,哄得心里也美啊!” 见林曼婷害羞脸红,有人继续打趣着。 “这是曼婷苦尽甘来了,以前陈知青啥脾气秉性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死板的跟块木头似得,现如今倒是开窍了,这和曼婷恩爱的不得了……” “行了行!”李春秀制止道,“你们这群老娘们脸大不嫌害臊,我家曼婷脸皮薄,可禁不住你们这些风流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