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丶从上尉连长到特级上将》 第3章 顾振国,当为我知己 薛跃听完顾家生这一番慷慨激昂又句句说进他心坎里的分析,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他那紧锁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 他努力想维持自己作为战区司令长官应有的威严与矜持,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那弧度越来越明显,几乎要咧到耳根,活像一尾刚刚咬中了钓饵的翘嘴,喜悦之情根本压抑不住好吧。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洪亮。 “振国阿……知我者,振国也!” 他绕过桌子,大步走到顾家生面前,激动地用力拍打着顾家生的肩膀,那双因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找到知己的那种兴奋光芒。 “你这些话,真是句句都说到了我心窝子里。战略、战术、人心、士气,方方面面都看到了,都看到了根子上,比那些只知道一味叫苦、劝退的糊涂蛋强过百倍,千倍!” 薛跃似乎想平复一下自己此时过于激动的情绪。 “这段时间,我的压力大啊……方方面面的反对意见,弄得我不胜其烦。但今天你的这番见解,让我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一大半。我第九战区有振国你这等见识和胆魄的将领,何愁倭寇不破?长沙,一定得守。也必须能守住!” 此时的薛跃,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司令长官得光环,更像是一个找到了坚定支持者和战略共鸣者的纯粹军人,那份发自内心的激动与快慰,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将顾家生引为臂助,更视为了解他战略意图的知己。 心中块垒尽去,薛跃只觉豪情顿生。他再无迟疑,一把拉住顾家生的手臂,将其引至巨幅军事地图前。 “来来来.....振国啊,既你我有同心,今日便议出个章程来。这长沙,具体该如何守?各部队如何部署?节节抵抗的防线如何设置?后勤粮秣如何调配?你我细细参详,参详!” 两人随即将注意力专注于地图之上,对长沙的山川河流,城池要隘,就具体的兵力部署、阵地构筑、预备队使用、后勤补给保障等至关重要的问题,进行了极其详尽的激烈的讨论。 薛跃思路开阔,常有大胆构想;顾家生则凭借其对近现代战术的理解和谨慎,时而补充,时而建言。期间,参谋军官数次送来茶饭,两人也只是囫囵吞下,便又立刻沉浸于沙盘推演与战术构想之中。 时间在两人忘我的商讨中飞逝,窗外日头西沉......接着星月升空......又渐渐黯淡。 等到顾家生终于从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走出来的时候,东方的天际已微微透出鱼肚白,这竟已是第二日的凌晨。 顾家生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一夜未眠的疲惫难以掩饰,但他的眼神却格外明亮。 与薛跃这一日一夜的深入探讨,不仅让他更加明晰了长沙会战的作战思路,也让他与这位战区司令长官的关系,通过这场关于长沙命运的密切交谈,变得更为紧密和特殊。 他知道,自己已经与薛跃形成了良好的友谊,这也为他日后在第九战区混的风生水起打下了更加坚实的基础。 既然天都亮了,顾家生索性就不回军部休息了,而是径直在警卫的护卫下驱车赶往了第五军各部队的驻地。 与薛跃长达一日夜的密谈并未让他感到疲惫,反而有种大战将至前的兴奋感与紧迫感。 此时的第五军,在经过樟城之战的锤炼和这段时间的紧急补充之后,气象大变。虽然还有不少新兵,但那些从樟城活下来的新兵此刻全都蜕变成为了老兵。 军营里杀声震天,操练、拼刺、战术协同,一切都井井有条,透露着一种锐意进取的蓬勃之气。 顾家生首先去了犬养忠义“归义教导团”驻地。这支特殊部队的规模又又又扩充了,“纯血日奸”的数量竟已达到了日军一个标准野战联队的规模,且装备精良。 俨然已成为第五军乃至整个战区的一个异数。顾家生检查了他们的装备和伙食,甚至兴致勃勃地观看了一场小队间的战术对抗演练。他对犬养忠义开玩笑似的说道: “犬养君,如今你倒是彻彻底底成为“大佐了”武汉的冈村宁次要是知道你有这么大一支‘皇军’‘效忠’,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升了。” 这话引得周围归义教导团的华夏军官们都哄笑起来,一时气氛融洽。犬养忠义则挺胸抬头,目光狂热: “能为将军阁下效死!是我等的荣幸,犬养愿以敌寇之血,洗刷昔日的罪行!” 随后,顾家生又视察了新组建的重炮旅。得益于犬养忠义的贡献,此刻的第五军又组建起了一支拥有150毫米重炮的炮兵力量。看着那一门门昂首向天的钢铁巨兽,顾家生心中豪情顿生。这特么的这才是现代化军队应有的火力。 他仔细询问了炮兵的训练情况、弹药储备以及伪装防护措施,叮嘱马三元: “此乃我军克敌制胜之利器,亦是敌人眼中钉肉中刺,务必谨慎、练好、用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顾家生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各师、各团、各营、甚至深入各连队之中。 他与士兵们一同蹲在大灶旁吃大锅饭,掰着糙米馒头,嚼着咸菜,听着士兵们唠家常、讲训练中的趣事。 他记住了许多基层军官和老兵的名字,也能叫出他们来,不时的还拍拍他们的肩膀问几句家长里短。 顾家生没有丝毫架子作为一军之长的官架子,但官兵们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敬畏与爱戴。 他们的这位长官能带他们打胜仗,能搞来好装备,更能真心实意地与他们同甘共苦。 当然,光是精神上的鼓励肯定是不够的。顾家生知道,大战在即,必须得让兄弟们肚子里有油水,这样身上才有劲头。他将军需处长李德昌(各位读者老爷对老李还熟悉吗?)召来。 “李老哥.....我知道现在长沙物资奇缺,搞东西不容易。但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肉、酒、香烟,这些犒劳弟兄们的东西,你必须尽快给我搞来,钱不是问题!” 还别说,李德昌这老小子果然是神通广大,只见他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 “军座放心,别的不敢说,搞这些稀罕物,咱老李还是有点压箱底的门路的,这长沙城虽然被烧了一大半,但这湖南地界上,总还有能弄到这些好东西的地方。” 果然,没过几天。一批批的肥猪、活羊、成坛的米酒、甚至还有不少“哈德门”、“老刀牌”香烟,就被陆续运抵了第五军的各营之中。 第4章 薛老虎可不是白叫的 物质犒赏安排下去后,军营里顿时多了几分鲜活气。 但顾家生觉得还不够。酒肉犒赏的确能带来一时之满足,却不能维持弟兄们胸腔里的那一口搏命厮杀之气。仗打到这个份上,弟兄们见的血多了,承受的压力也到了极限,这个时候需要松一松,但那一口精气神却不能一起泄了。 他随即找来了主管政训工作的副军长郭翼云。 “翼云兄,眼下物资是补充了一些,弟兄们肚子里的油水能暂时添上一点,这自然是好事,但弟兄们心里那口气,我认为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烧得更旺些。” 顾家生拉着郭翼云坐下。 “但光靠这些,我心里还不踏实。光讲三民主义、抗战救国的大道理,固然没错,但有些弟兄们摸爬滚打惯了,这些道理离他们太远,一时半会儿未必真能钻进心里去。” 他目光转向窗外,语气稍稍低沉了几分: “弟兄们都是血肉之躯,不是机器。他们也会累,会怕,会想家,这都是人之常情。眼下这点物质犒赏,就像往快烧尽的柴火堆里丢了几根细柴,能蹦起几点火星,看着有点热乎气,可根基不牢,一阵大风过来,很可能就灭了。” 他点燃一根香烟后,看向郭翼云。 “所以,翼云兄啊.......咱们得换个法子,用更接地气、更能戳中心窝子、更能激起血性、狼性的东西,把这团火彻底烧旺,烧成冲天的烈焰,要让弟兄们从骨头里觉得,这仗,必须打,这命,拼得值!” 郭翼云推了推眼镜,疑惑道: “那军座的意思是?” 顾家生猛嘬了一口烟后,将他后世所见的一些有关爱国主义教育的相声、快板书稍加改动后,和盘托出: “我们可以组织些能说会道的弟兄,编几段相声、快板书。就讲讲咱们樟城怎么揍鬼子的,讲讲岳飞怎么精忠报国、戚继光抗倭的故事,把打鬼子和古时候的英雄好汉都联系起来,这样既有趣,又能明志。” 顾老四是越说越起劲,甚至当场拿来纸笔,当场就将《精忠报国》这首歌的词、曲大致都写了下来。 “还有,我偶得一首慷慨激昂之作,翼云兄......你来看看,可否请人谱上曲子,教大家伙唱?” 郭翼云接过纸张,只见上面笔走龙蛇: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华夏要让四方…来贺!” 这歌词豪气干云,悲壮激昂,充满了家国情怀与男儿血性,瞬间击中了郭翼云的心坎。他反复默念了几遍,眼睛越来越亮,活像两盏大灯泡。最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得差点把眼镜震掉。 “妙......妙啊!军座,此词真是…真是绝了,振聋发聩,壮怀激烈,有此一曲,胜过千百句空洞口号。您放心,我立刻就去办,组织各级政工人员,马上学,马上练,马上给全军教唱,还要把您说的那相声、快板都搞起来。” 很快,第五军各营地不仅肉香四溢,更响起了嘹亮而略显生涩,却无比豪迈的《精忠报国》的歌声,以及战士们听抗日相声、快书时发出的阵阵喝彩与欢笑。 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激励,如同为第五军的将士们注入了最炽热的燃料。 顾家生亲自到各部队主持犒赏,看着官兵们大快朵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举起酒碗,向全军官兵敬酒: “弟兄们!吃饱喝足,给老子往死里练,小鬼子要是敢来打长沙,咱们第五军就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总之一句话,弟兄们吃好、喝足,干小鬼子......老子干了!” “干!干!干!”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声响彻营地。 通过这一系列的举动,顾家生在第五军的个人威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全军上下皆知,他们的军长不仅有能耐、有胆识,更真心疼爱手下这些卖命的弟兄。 这样的长官,值得他们追随,值得他们为之效死,第五军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在这看似平静的休整期里,实则正在悄然攀升至顶峰。 数日后,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会议室内,将星云集。 长条会议桌两侧,坐满了战区所辖各集团军司令、军长以及重要师旅级主官,人人正襟危坐,目光聚焦于主位上的薛跃,以及他身后那幅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型华中军事地图。 顾家生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他沉默地观察着在场每一位将领的神情,能清晰地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疑虑、不安与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薛跃没有多做寒暄,会议一开始便直接切入正题。 “今日召诸位前来,只议一事,我料定日军的下一步,必图长沙。我等是战,是退?” 问题抛出,会议室內顿时出现了短暂的骚动。果然,立刻便有资深将领提出: “薛长官,我军历经苦战,疲惫未复,装备、兵员补充皆未到位。而日军锋芒正盛,此时若与之硬撼于长沙城下,恐非善策。是否……暂避锋芒,退守至衡阳一线,以空间换时间?” 此言一出,附议者不在少数。撤退论调的依据无非是敌强我弱,此时更应该避免与日军硬碰硬,从而保全实力。 薛跃则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议论声稍歇,他才猛的霍然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接着从文件中抽出一纸电文: “第57师师长宫未君.......竟敢未战先怯,暗中勾结商贾,转移私产家眷至贵阳,更向其部下散布长沙必失、应早谋退路的言论。如此动摇军心,临阵畏缩,其行可鄙,其心当诛!” “宫未君”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得在场所有将领头皮发麻,那可是一位有着相当资历和战功的师长啊。 薛跃的目光直刺在座众人心头。 “今日清晨,此人已被宪兵逮捕,经军法审判,证据确凿,罪无可赦。此刻,就在院外!” 他话音未落,会议室窗外骤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砰!” 枪声回荡,会议室內落针可闻,所有将领脸色都涌现出一丝不自然,有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薛跃的这一枪彻底打消了在场高级将领心中的侥幸心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薛老虎可是真敢杀人的。 “这就是畏敌避战、动摇军心之下场!退?往哪里退?退到衡阳.......若日军再至,是否又要退到桂林?退到重庆??一退再退,将退无可退,武汉失守,汪逆叛国,民心士气已再经不起一场大溃退。长沙,不仅是湖南的省会,更是抗战的精神象征,此地.....必须守。也一定能守住!再敢有言退者.........”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以宫未君为例,军法从事,绝不容情!” 绝对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会议室,却再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异响。薛跃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他死守长沙的决心。 在座一众高级将领皆知,他薛伯陵此刻决心已定。 薛跃也不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转身拿起指挥棒。 “既然要守,就不能困守孤城,我们要依托地利,层层消耗,逐次抵抗!我意已决,即刻起,全力构建一条以湘北水网、丘陵等天然屏障,结合坚固工事和纵深配置的防线——‘伯陵防线’!” 第5章 娘希匹,他薛跃敢挂我电话 薛跃的指挥棒随着他的话语在地图上快速移动: “诸位请看,湘北并非无险可守。新墙河、汨罗江、捞刀河,皆是天然阻隔,日军重装集团渡河,绝非易事。我军要利用这水网地形,节节设防,梯次配置兵力,力求将每一道河流、每一处丘陵都变成消耗日军的防线。” 他详细阐述了防线的构想。 那就是以主力军为骨干,配属地方部队,构成前哨、主防线、预备纵深等多道阵地;广泛布置雷区、铁丝网、反坦克壕;并同时破坏道路、桥梁,以达到迟滞日军前进的作用;将炮兵集中使用,重点打击日军的渡河场以及集结地。 “此防线之精髓,在于‘后退决战’。不以一城一地得失为念,而以歼灭敌有生力量为要。将日军拖疲、耗弱在其进攻路上,待其锋芒受挫,兵力分散之时,再集中我精锐预备队,果断发起反击,力求歼敌于阵前。” 最后,他的指挥棒精准地落在其中一个点上,目光也随之投向顾家生: “第五军,顾家生部!” “到!” 顾家生应声起立。 “现命你部,即刻开赴湘北金井一线,依托金井周边丘陵河川有利地形,构筑核心防御阵地,你的任务就要把金井给我变成一颗砸不烂、啃不动的铜豌豆,没有我的命令,哪怕打到最后一人,也不许后退半步。能否做到?” “是!职部及第五军全体将士,誓与金井阵地共存亡,绝不后退半步!” 顾家生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薛跃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其余各部,按战区既定部署,迅速进入指定防区,修建工事,囤积粮弹,严阵以待!此战,关系国家存亡,民族尊严,望诸位同心同德,奋勇杀敌!凡有畏敌不前、贻误战机者,休怪我薛某人不讲情面,军法从事!” 这场会议,没有民主讨论,只有薛跃不容置疑的战略决心和具体命令。他以其绝对的权威和清晰的部署,强行压下了所有的撤退论调,将整个第九战区所有人彻底拧向了“坚守长沙”的轨道。 在场的所有将领也都明白,薛伯陵这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告知。他已经赌上了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违抗可能来自更高层的不同意见。 会议结束时,将领们面色凝重地鱼贯而出,无人交谈,甚至不敢与他人有眼神接触。宫未君的下场就是警告,它此刻正清晰地印在每个人心中——薛伯陵已没有退路,同时也将所有人的退路一起斩断。 长沙,唯有死守一途。 顾家生知道,薛跃这不仅是在部署防线,更是在用一颗高级将领的人头,向所有可能存在的犹豫和妥协之人宣战,历史的车轮,正沿着既定轨迹向前。 第九战区军事会议的肃杀之气尚未完全散去。薛跃独断专行、甚至不惜阵前斩将以明死守之志的消息,就已通过某些特殊渠道,迅速传到了山城重庆的最高统帅耳中。 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办公室里,总裁看着手中的报告,脸色阴沉。报告中所言薛跃“专横跋扈”、“一意孤行”,与他心中“保存实力、以待时机”的方针格格不入。 在总裁看来,长沙固然重要,但若因此将他辛苦积攒的中央军嫡系,尤其是像顾家生第五军这样的精锐赔进去,这是无法接受的损失。 他此时更倾向于放弃长沙,退守衡阳。 “娘希匹!!!这个薛伯陵,他想做什么???” 总裁将报告狠狠地摔在桌上,一时间他怒气难抑。因为在他看来,薛跃此举不仅是军事上的冒险,更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他决心敲打一下这个愈发“不受控”的部下。 很快,一通来自重庆委员长办公室的专线电话,就接进了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 薛跃拿起听筒,里面立刻传来了总裁那特有的、带着浓重浙江口音的质问: “伯陵啊……我听说,你在长沙,搞得很是厉害嘛?独断专行,连作战计划都不准备向军委会报备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薛伯陵,打算拿着我的王牌家底,去填长沙这个无底洞里呢?” 总裁的这句话语气极重,差不多就直接指责薛跃此举是别有用心,不惜牺牲中央军来成就他个人的声名。 若是寻常将领,听到最高统帅如此严厉的质问,早已惶恐不安,连称不敢。然而,薛跃是谁啊,他早已将个人得失置之度外,他闻言非但没有怯懦,反而眉头紧锁,一股倔强之气直冲脑门。 他对着话筒,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甚至带着几分抗辩的激动: “委座.....此言谬也!” 薛跃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总裁错愕而愤怒的表情,但他毫不退缩,继续铿锵有力地说道: “职下并非为了个人功绩,亦绝非不惜将士性命。守卫长沙,乃为整个抗战全局计,我第九战区将士,无论是中央军还是地方军,皆为国之干城,民族之卫士。彼等浴血奋战,是为保卫国土,而非我薛某人私产,委座将精锐托付于我,我薛跃唯有竭尽全力,将每一分力量都用之于杀敌报国,岂有将其填于无底洞之理?长沙,必须守,也能守住!职下计划已定,决心已下,绝无更改之可能!” 说完后,他根本不等总裁再有任何指示或训斥,竟直接“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他娘的,直接把总裁气的啊。 “喂?喂?........伯陵兄?薛跃!” 电话那头,总裁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薛跃不仅敢直接反驳他,竟然还敢摔他的电话? “娘希匹!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了!这个“老虎仔”.....他的谱还真大,竟敢挂我的电话??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一旁的侍从室人员一时之间连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办公室内只剩下总裁粗重的喘息声和怒不可遏的余音。 另一边,薛跃放下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下是彻底没有退路了。他不仅得罪了同僚,如今更是公然顶撞了最高统帅。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坚定,为了守住长沙,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这一幕,通过战区长官部内隐约的传闻,也很快被顾家生所知悉。他听后,也只能在心中暗叹: “老薛这脾气.....还真是真爆啊,这胆也太肥了一点吧……不过,这才是真正敢作敢当、当得起“老虎仔”之名,跟着这样的长官打仗......还真他娘的痛快!” 经此“电话风波”,薛跃抗命坚守长沙的决心,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之可能。第九战区在他的强力驱动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全力奔赴那条以他表字命名的“伯陵防线”,大展土工作业。 第6章 薛长官,我顾某人是尽力了 薛跃“怒挂总裁电话”事件的风波,远比想象中扩散得更快。不出几日,一纸电令便将顾家生从长沙前线召回了山城重庆。 置身于委员长办公室之中,顾家生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那份不同于战场,微妙而沉重的压力。 总裁并未立刻提及长沙之事,先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了第五军的整训情况、兵员装备状况。很快,话题便不可避免地转向了长沙的弃守的话题。 “振国啊!” 总裁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探究。 “薛伯陵坚持要守长沙,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你一直身处一线,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长沙,能守住吗?我担心死守长沙会重蹈沪上和金陵的覆撤啊。” 顾家生内心一叹,自己既然在薛跃面前已经表明了立场,两面三刀的事情,他顾某人是绝不会做的。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于是他的身体挺得更直了,然后毫无退缩地迎向总裁的目光,语气坚定,一如当日在薛跃面前: “报告校长!学生认为,薛长官之决策,乃基于当前敌我态势与湘北地形之利所作出的最有利的判断。‘伯陵防线’并非孤注一掷,而是层层消耗、以待反攻之良策。我第五军全体将士已做好充分准备,且士气高昂,人人皆有誓死报国之决心,长沙非但应守,而且有极大把握能守住!若此时放弃,则前功尽弃,民心士气崩溃,后果不堪设想。请校长明鉴,支持薛长官之计划!”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完全是力挺薛跃。 总裁静静地听着,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在他内心深处,依然不认为长沙是必守之地,他更担忧的是他嫡系精锐的损失。但总裁也看得出,顾家生的态度坚决,与薛岳已是同一立场,强行压制恐适得其反。 他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反驳顾家生的主张,而是采取了另一种策略。 “嗯……好,振国....你的决心,我已知晓。” 总裁缓缓开口,语气之中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薛伯陵有你这样力挺,怪不得敢挂我的电话。既然你们皆言长沙可守,那便更要谨慎周全,务求万无一失。” 他话锋陡然一转: “这样吧,为慎重起见,我让辞修和健生与你一同去长沙一趟。让他们实地再看一看情况,与伯陵再详细研讨一下作战计划,务必考虑周全,查漏补缺。” 顾家生心中明了,陈程是“老头子”最信任的军事副手,以及素来主张机动防御、不主张死守一城的白重喜(时任军事委员会军训部长兼副总参谋长)前往长沙,名为“协助研讨”,实为最后的说客,是校长试图在不直接否决薛跃的前提下,施加影响、从而改变其决策的最后努力。 “是!学生明白。” 顾家生挺身敬礼,神色恭敬地领命。该陈述的利害,该表明的态度,他已然清晰无误地表达给了“老头子”。作为军人,他能做的就到此为止了;而作为学生,他更不可能进一步言辞激烈地去顶撞“老头子”,那绝非明智之举。 此刻,他心中唯余一个念头是: “该做的我已做完,接下来,就看老薛这只“老虎”,能否真正顶住来自最高统帅部的压力了。” 公务既毕,顾家生抽空赶往了陆军医院。他心中始终记挂着一件事,那就是六儿的伤势。 穿过充斥着满是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顾家生找到了顾小六的病房。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禁莞尔。 只见顾小六正半靠在病床上,此时的他气色红润,看上去精神头十足,正眉飞色舞地跟一个端着药盘、满脸通红的小护士说着什么,逗得那小护士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低着头快步离开。 顾家生笑着走过去,打趣道: “嘿~~六儿.....我看你这伤是好了七八成了嘛,都有闲心在这儿撩拨人家小护士了?” 顾小六闻声一扭头,看见是顾家生,顿时惊喜万分,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 “四少爷!您怎么来了!”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没……没撩拨,就是躺得浑身骨头痒,跟护士姐姐说几句闲话解解闷儿。” 他上下打量着顾家生,急切地问道: “四少爷,您这是回来带我回部队的吗?您看.....我这伤都好利索了。” 说着他还试图挥舞一下手臂,试图证明自己没事,但哪料到挥舞到一半就疼得龇牙咧嘴,引得顾家生直摇头。 “胡闹!” 顾家生板起脸,按住了他。 “你这骨头都还没长结实就想舞刀弄枪了?你啊....就给我老实待着吧。” 顾小六闻言顿时垮下脸来,哀嚎道: “四少爷.....我的好少爷,您是不知道,这重庆.....闷都闷死了,听着弟兄们在前线跟小鬼子拼命,我却在这儿吃了睡睡了吃,身上都快闲出鸟来了。我这心里急啊,您就让我跟您回去呗,我保证不拖后腿!” 顾家生看着他那副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知道这小子是真心惦记着部队,惦记着打鬼子。但他更清楚,现在绝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拉过凳子坐下,语气缓和了些,但态度依旧坚决: “六儿,你的心思我明白。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不是小事。现在跟我回去,万一伤口迸裂,或是留下病根,以后还怎么跟我打小鬼子?” 他拍了拍顾小六的肩膀,郑重道: “你给我听好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安心把伤彻底养好咯,一根头发丝都不许差,咱们第五军的弟兄们,都在长沙等着你呢。等医生说你可以归队了,我亲自来接你。到时候,有的是硬仗让你打。但现在,你必须给我养着,这是命令!” 顾小六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见顾家生态度坚决,也知道这是为自己好,最终只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瓮声瓮气地答道: “是……四少爷,我服从命令……您在前线,可得万分小心……” “放心吧,小鬼子想收了我,还没那么容易。” 顾家生又叮嘱了他几句注意身体,跟小六儿聊了一下前线的事,留下一些营养品,这才起身离开。 第7章 这小娘们想干嘛 顾家生出了医院,虽然心里还记挂着前线的战事,但他可不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事可做不出来。老父亲还是要见一面的,于是从医院出来后就直接回家了。 顾家生风尘仆仆地踏入家门,管家顾全早就通报了进去,顾老财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厅堂门口。 “儿啊.....回来了。” 顾老财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他快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儿子,眼神里满是关切。 “快让爹看看......前线辛苦,没伤着哪儿吧?” 他拉着顾家生的胳膊,言语中透露着真切的担忧。 “爹,我没事,好着呢。” 顾家生顿时心中一暖,战场上淬炼出的硬气在老父亲面前也软化了几分。 “让小鬼子伤着?那他们还得再练几十年。” 顾老财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好好好!没伤着就好,我儿英勇,随我!” 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他拉着顾家生往屋里走,眼神瞟向白青瑶的院落方向,嘴巴都几乎是凑到儿子耳边,语气也从刚才的豪爽变成了带着焦虑的嘀咕: “儿啊……这……这仗要打,可咱老顾家传宗接代也是顶顶要紧的大事啊,你看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得多用用心……爹这心里急啊,你可是独苗苗……唉!咱家这一脉,可就指着你了。青瑶跟你也有些日子了,那肚子……它总得有点动静才行啊?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够勤快?还是……” 顾老财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他眼神里的那点期盼和焦灼几乎要溢出来。 顾家生一听这话头,刚才那点温情立刻被尴尬和无奈取代,他头皮微微发麻,只能含糊应道: “爹,这事……得看天意,急不来。” “怎么急不来???” 顾老财一听“天意”就有点急眼,但毕竟宝贝儿子刚回来,也不好太过火,只能强压着性子,苦口婆心。 “儿啊,爹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打小鬼子是正事,没说的,爹支持你!可这家里香火也是正事中的正事,你不急.....爹急!咱家这家底,总得有人继承不是?你看……要不……爹再给你物色两个好生养的?保证身家清白,屁股大,能生儿子!” “爹......!” 顾家生一听这个,连忙摆手。 “我这哪有这闲工夫,您老就消停点吧!” “这刚回来?就又要走?“播种”的时间都不够哩!” 顾老财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脸上满是失望和不舍,但终究还是明事理的,知道军情紧急,叹口气。 “唉……那……那你....多陪陪青瑶,多用用力,听见没?算爹求你了!” 那眼神........。 顾家生被老爹这直白又殷切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前厅,背后还能听到顾老财不甘心的叹息。 被老爹这一顿说,顾家生心里也憋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他大步流星地走向白青瑶的小院。 院内,白青瑶正坐在椅子上绣花,一头青丝如瀑泻下,衬得她脖颈愈发白皙修长。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见是顾家生,脸上立刻飞起两抹红霞,眼中漾起温柔欣喜的光彩。 “少爷,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顾家生没说话,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淡香的发顶。镜子里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他的手掌不安分地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肢,感受着衣料下温软的肌肤。 白青瑶身子微微一颤,呼吸顿时有些急促起来,轻声嗔道: “少爷……少爷,这天还没黑呢。” “天没黑才好.....我就喜欢白天。” 顾家生的声音略显低沉,热气不断喷在她的耳廓,惹得她一阵轻颤。 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后脚跟一勾把大门给带上了,然后就一刻不停的走向里间的床榻。随着红绡帐落下,掩去了一室春光。顿时只剩床榻摇曳的声音。 衣衫被凌乱地丢出帐外。 (此处少儿不宜,老爷们自行脑补即可) 翌日清晨,顾家生扶着有些酸胀的后腰出门时,脑子里还在回味昨夜的旖旎,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占据。 “他娘的,真是邪门了!” 顾家生心里也是暗自嘀咕。自己可谓是勤耕不辍,汗没少流,力没少费,优良的种子也不知道播撒出去了多少,可怎么就是一点发芽的迹象都没有呢?难不成真是自己有问题?还是青瑶……他甩甩头,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在顾老财喋喋不休的催生魔音中艰难地用完早饭,顾家生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顾家。吉普车一路疾驰,将他送到了重庆的军用机场。 机场上引擎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一架运输机早已准备就绪,地勤人员正在做最后的检查。顾家生一眼就看到陈程和白重喜已经先到了,此刻正站在停机坪附近低声交谈着。 “陈长官,白长官!。” 顾家生立马快步上前,立正敬礼。 陈程看到他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振国来了......家里都安顿好了?” “劳陈长官挂心,家里一切都安顿好了。” 顾家生简短回答,心里却暗自嘀咕: “好什么好,差点被老爹的“催生经”给念得头都炸了。” 白重喜也在一旁笑了笑,却并没开口。 三人正寒暄间,顾家生的警卫副官却面色古怪地小跑过来,先是向陈程和白重喜敬了军礼,然后才凑到顾家生耳边,压低声音道: “军座,那个……我看到《申报》的沈小姐来了,就在那边……她还说要随军报导我第五军,说是……说是陈长官批准的。” 顾家生一听“沈小姐”三个字,头皮就是一紧。顺着副官暗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沈疏影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卡其色记者装,背着相机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皮箱,正俏生生地站在一辆吉普车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这边,那眼神分明是冲着他顾老四来的。 第8章 沈疏影就是金菩萨 顾家生的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 “这小娘皮........到底想干什么?前线岂是她能胡闹的地方?” 他心头正在飞快地盘算着,却瞥见一旁陈程的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仿佛早已知情。 沈疏影快步走到了几人面前,她先是向陈程和白重喜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陈叔叔好,白部长好。” 随后她才转向顾家生,眉眼一弯,笑容明媚中透露出一丝狡黠: “顾长官,我这次是正式随军采访的记者,接下来这段路,可要麻烦您多关照了。” 顾家生脸色一肃,声音有些错愕: “沈小姐,这是去前线.........枪弹不长眼........战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沈疏影似乎早预料到顾家生会有这般反应,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从随身文件袋中取出一纸手令,含笑递向他: “顾长官放心,我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战区司令部签发的随军许可,而且还是陈叔叔亲自批的。您要查验吗?” 就在这时,陈程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 “咳....是啊,振国。沈记者这次是带着宣传任务来的,要记录一线官兵的战斗实况,很有意义。你务必要安排好,绝对保证她的安全。” 他说这话时,朝顾家生递去一个眼神,似乎别有深意,但顾家生一时没能领会,只觉得一阵头疼。这沈疏影什么时候成了陈程的“侄女”?他心底忍不住嘀咕: “这小娘皮……” 他瞥了一眼笑得像只小狐狸的沈疏影,又扫过表情略显无奈的陈程,再看向一旁始终笑而不语的白重喜,顿时明白了: “她这是早就打通了上层关节。这一趟,无论他点不点头,她都跟定了。” 顾家生胸中一股闷气无处发泄,最终只能面对陈程,硬生生挤出一个字: “……是。” 飞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好似在催促着众人赶快登机。顾家生看着沈疏影熟练地跟着地勤人员走向飞机的背影,只能暗自苦笑,这趟回长沙,注定要比想象中更加“热闹”了。 飞机在云层中平稳的飞行,引擎的轰鸣声充斥着整个机舱。顾家生眉头微锁,目光偶尔扫过前方不远处正好奇打量机舱内部、甚至试图透过小窗看向外面云海的沈疏影。 这女人身上透着一股有恃无恐的劲儿,再配上陈程那意味深长的态度,这让他觉得此事绝非一个战地采访那么简单。 他实在按捺不住,趁着白重喜正闭目养神的功夫,侧身向旁边座位上的陈程靠了靠,轻声询问: “辞公,这……这位沈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啊,您这……可是给职部出了个难题啊。” 陈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也侧过头确保只有顾家生能听见: “怎么?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了?” 顾家生顺着陈程的目光瞥了一眼前方正好奇张望的沈疏影,眉头皱得更紧了。陈程见状,身体微微倾向他,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并带着几分长辈般的调侃与告诫。 “振国啊.....我跟你交个底,这个丫头片子。”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沈疏影的方向。 “咱们还真得捧着点,至少这面子上绝不能怠慢了。” 陈程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为了让他刚才那番话语中的分量先沉下去,然后才似是不经意间吐出了关键的信息: “她姓沈,南洋那位.....咱们抗战的财神爷之一,沈老先生最小的千金,那可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心尖肉,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 “沈老先生?” 顾家生只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略一思索,一个响彻南洋、名动高层的巨贾形象猛地清晰起来,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卧槽……是那位捐飞机捐大炮,养活了咱们好几个战区的沈老先生?” 陈程貌似对他的这个反应毫不意外,反而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 “不然你以为呢?还有哪个沈老先生能让我破这个例,把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往你那塞?” 陈程的语气稍稍放缓了一些,带着点解释和一丝的无可奈何: “疏影这丫头,从小在西洋长大,接受的都是新派思想,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偏偏又对新闻记者这行当着了迷,铁了心要回来报道抗战实况。沈老先生那是何等人物?跺跺脚南洋都要震三震,可偏偏拿这个小女儿没辙,管不住,又担心得不行。原本是铁了心不让她回来的,也不知道这丫头用了什么神通,竟然真说动了沈老爷子。” 陈程说着,用下巴极其隐蔽地朝沈疏影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下。 “沈老与我乃旧识,于公,他是“党果”抗战之重要臂助;于私,这份托付我推脱不得。他都开了金口,让我务必在力所能及之处护他这宝贝女儿的周全,这份人情和责任,我不得不担着。” 接着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只有男人才懂的、略带戏谑的笑容,并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顾家生,低声道: “这不,昨天这丫头不知从哪儿听说我和健生兄要飞长沙巡视前线,立刻就找上门了,指名道姓非要跟着你的部队去做什么随军报道……这位小祖宗.....我可拦不住。所以振国啊!” 陈程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揶揄和暗示: “我记得你小子还没成家吧?我看这位沈大小姐,看你的眼神可有点不一般呐。这说不定是天赐的良机,要是真有这个缘分……你小子的后半辈子可就真是前途无量咯。” 最后那句话,语气拖长,充满了无限的暗示和调侃。 顾家生听得是目瞪口呆,陈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瞬间解开了他所有的疑惑。 原来如此,原来这沈疏影不仅仅是《申报》的一个普通记者,她那看似任性大胆的行为背后,牵连着的竟是南洋巨擘。 沈老先生,在所有国府军高级军官耳中,那可都是如雷贯耳的存在。那是能直通总裁的座上宾,是真金白银支撑着抗战的财神爷之一。其影响力之巨,一句话便能影响物资调配。 难怪她能亲昵地称呼陈程为“陈叔叔”; 难怪陈程会破例批准这看似胡闹的随军报导; 难怪白部长在一旁笑而不语,而且还眼神意味深长。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下意识地再次望向沈疏影的背影,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 这哪里是个娇纵任性的女记者?这他娘的分明是一尊行走的“金菩萨”啊 保护好她,不再仅仅是军令,更是一项牵扯国际观瞻、维系海外侨胞、乃至抗战物资命脉的政治任务。 可一想到前线炮火连天、子弹无眼的残酷环境,万一这位大小姐磕着碰着,甚至……顾家生简直都不敢再往下细想了。 “他娘的……” 他心里再次哀嚎一声。 “这小娘皮…不.....应该是这位沈小姐…来头可真是吓死个人……老子这回可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稳了……” 顾家生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翻滚的云海,这趟浑水......他注定要蹚.....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9章 这是在唱堂会呢 飞机在长沙机场着陆后,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了橘红色。 一路上为了避让日军的侦察机,特意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原本不算太长的航程耗费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 舱门打开,早已在机场等候的第九战区官员以及湖南省政府的军政官员们就立刻迎了上来,他们的首要目标自然是陈程与白重喜。 陈程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他率先与前来迎接的官员们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白重喜则紧随其后,脸上挂着惯常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顾家生跟在两位长官身后,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沈疏影也提着她的小皮箱,跟了下来,她很聪明地暂时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没有急于上前。 陈程与迎接的官员简单交代几句后,转过身,目光看向顾家生,又隐晦的瞥了一眼站在他侧后方的沈疏影。 “振国!” 陈程的语气此刻已恢复了战区司令官的威严。 “我和健生兄即刻前往长沙城内与薛伯陵晤面。你直接返回防区,稳定部队,加强戒备。” “是!职部明白,请陈长官、白部长放心!” 顾家生立正敬礼,朗声领命。 陈程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沈疏影,语气放缓了些,带着长辈的叮嘱意味: “疏影啊,你呢.....就先跟着顾军长。这前线不同别处,虽说日本人还没打过来,但记得一切都要听从顾军长的安排,不可任性,安全第一。有什么需要,直接跟顾军长提,或者让人给我捎个话。” 这番话,既是说给沈疏影听,但更多的是说给顾家生听的,明确了沈疏影的特殊性以及他陈程的关照。 白重喜也笑呵呵地接话道: “沈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令人钦佩。顾军长是百战骁将,在他这里,安全当可无虞。你就安心采访,将我军将士英勇杀敌的事迹,详实报道出去,以慰国人之期盼。” 他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既鼓励了沈疏影,也抬高了顾家生,更点明了宣传抗战的核心目的。 沈疏影落落大方地微微躬身: “谢谢陈叔叔、白部长关心,疏影记住了,一定会听从顾军长的安排,也会小心行事的。” 交代完毕,陈程和白重喜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登上了前往长沙城的轿车。 顾家生目送两位大佬的车队离开后,这才感觉那无形的压力稍微减轻了一点,但看着身旁这位笑靥如花的沈大小姐,那沉甸甸的责任感又立刻回来了。 他转向沈疏影,扯出一个算不上多自然的笑容: “沈小姐,我们也走吧。路上颠簸,您多担待。” 沈疏影很自然地提着箱子走向旁边的吉普车,仿佛本就该如此,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接下来“冒险”的期待。 “顾长官请。” 顾家生心里叹了口气,还能说什么?既然得罪不起,那就只能供着。随她报导吧,只要不出他的防区,一切方便之门都可为她敞开。 第五军的吉普车早已在机场外等候。顾家生安排沈疏影上了其中一辆,自己则坐在前车。车队卷着尘土,朝着第五军驻地方向疾驰。 沿途均是紧张备战的气氛,越靠近第五军的驻地,设置的关卡和工事也就越多。 抵达位于金井一带的第五军军部时,天色已然擦黑,但第五军军营内的气氛却并不沉寂。 顾家生第一时间就找来警卫副官,叮嘱道: “沈记者,是陈长官亲自安排随军采访的。你立刻去安排,就在机电处那边,找林晚秋她们,给沈小姐腾一间干净安全的屋子,一切用度按最高的标准,务必保证沈小姐的安全和方便,有任何要求,只要不过分,尽量满足,那个........这两天你就跟着沈记者,确保她的安全。” 警卫副官看了一眼那位正满脸好奇打量军营的漂亮女记者,虽心有疑惑,但见自家军座神色严肃,立刻领命而去。 安顿好沈疏影的住处,顾家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准备回自己的指挥部处理一下军务。 然而,他刚走到指挥部附近,就被一阵阵隐约传来的哄笑声和喝彩声吸引了注意力,这声音中还夹杂着清脆的快板声和抑扬顿挫的说唱声。 顾家生一愣,随即想起去重庆前,自己确实吩咐过老郭同志,让他搞点相声、快板之类的娱乐活动,给神经紧绷的弟兄们松松弦。 他于是信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越靠近那片临时清理出来的“娱乐场”,那声音就越是响亮。只见黑压压坐了一大片士兵,中间的空地上点着篝火,两个穿着军装却打扮略显滑稽的士兵正在卖力地说着相声,逗得底下的士兵们笑的前仰后合。 让顾家生愕然的并非这热闹场面,而是观众的人群中,赫然夹杂着大量穿着其他部队军服的士兵,甚至还有不少低阶军官!他们和自己第五军的弟兄们挤坐在一起,毫无隔阂地一起笑着、鼓掌、叫好。 “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家生拉住旁边一个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参谋,指着那些“外来户”问道。 那参谋军官一看是自家军座,连忙敬礼,赶忙报告道: “军座,您回来了。这是郭副军长安排的,说是您走之前吩咐的。咱们这儿一说唱戏,不知怎么这消息就传出去了。隔壁58师的、37军的、甚至还有挺远地方的川军兄弟,一下工事,都……都跑过来蹭戏看了。” 参谋指了指旁边几个空了的物资箱子。 “连……连咱们刚发下去的一些物资,都快被这帮家伙蹭完了……” 顾家生听着场地中央传来的俏皮快板声,看着眼前这片其乐融融、甚至有些“混乱”的景象,再瞅瞅那些看得眉开眼笑、全然忘了身处前线的友军弟兄,一时之间也是哭笑不得。 他本意是提振自家士气,没想到竟意外成了这片防区的“战地文艺中心”,还附带着招待了友军。这个老郭......执行力倒是强,可这效果……也未免扩散得太快了点。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有些好笑的表情。也罢......若能以此稍稍缓解大战前的压抑,让弟兄们(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友军的)能有个片刻的放松,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这后勤补给,看来得让李德昌那老小子再多费点心思了。 第10章 沈小姐动春心了 顾家生看着那片欢声笑语的“娱乐场”,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指挥部。大战在即,他需要处理的军务可不少。 然而,他前脚刚踏进指挥部,后脚沈疏影就跟了进来。 此刻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更利落的便装,脖子上还挂着相机,手里拿着笔记本,眼神亮晶晶的,全然没有旅途劳顿的疲惫感。 “顾长官,打扰了。” 她声音清脆,带着笑意。 “我现在可以开始工作了吗?我想先了解一下第五军目前官兵们的状态,方便安排后续的采访。” 顾家生看着她这副迫不及待、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模样,倒是和她那千金小姐的身份有些违和,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他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公事公办。 “可以,具体情况你可以找张参谋长了解,我会通知他们安排人配合你的。不过,涉及到军事机密的部分,还请沈小姐严格遵守规定。” “放心好了,顾长官,我有分寸的。” 沈疏影嫣然一笑,那笑容显得格外明媚。 “那我先去找张参谋了!” 她说完,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走近了两步,目光落在顾家生的脸上,语气不经意地软了下来。 “顾军长刚回来,也请注意休息。你可是第五军的主心骨,累垮了可不行哟。” 这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关心,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再配上那双专注的眼睛,却让顾家生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 沈疏影似乎没察觉他的异样,或者说察觉了却故意不在意,心情很好地转身出去了,只留下一缕淡淡的、不同于军营里汗味的女儿香。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疏影的身影活跃在第五军的防区内。 她并非是走马观花般的采访,而是真正沉下心来,用她的笔和相机记录着这支即将面临恶战的部队。 她深入蜿蜒曲折、积着泥水的战壕。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兵,正小心翼翼地用布条缠绕着磨出水泡的手掌,见到镜头对准他,腼腆地低下了头,却又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旁边一位满脸胡茬的老兵,敞开的衣襟下露出一道狰狞的旧伤疤,他正眯着眼,一丝不苟地挖着土,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家乡小曲。 沈疏影尝试用刚学来的、磕磕巴巴的四川话问一位靠坐着休息的老兵: “老哥子,辛苦喽?” 那老兵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 “辛苦啥子嘛!打国战噻,龟儿子小鬼子想占我们的地方,哪有那么便宜!” 他拍了拍身边的步枪。 “老子们在这,他们就莫想过去!” 平淡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铿锵,周围的几个士兵闻言,也都纷纷点头,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经历过血火淬炼后的平静和坚定。 在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里,一个胳膊上缠着厚厚绷带的士兵,拒绝了医护兵让他后送休养的建议,梗着脖子说: “轻伤不下火线,这点伤算个锤子。等小鬼子来了,老子用一只手也能扔的动手榴弹!” 另一个腿部中弹、脸色苍白的士兵躺在病床上,却拉着采访他的沈疏影急切地说: “记者小姐,你一定要告诉后面的人,我们在这里顶得住。叫他们不要担心!” 她甚至跑到炮兵阵地。那些操纵着沉重山炮、野炮的炮兵们,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腱子肉,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淌出油亮的光泽。 他们一遍遍地演练着装填、瞄准的动作,口号喊得山响,仿佛不知疲倦。一个炮长对沈疏影说: “姑娘,别看我们现在闲着,等鬼子来了,你就看好吧,老子们一定把小鬼子炸得人仰马翻。” 那自信的神采,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通过这些点点滴滴,沈疏影深刻地感受到,尽管大战将至,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但第五军这支军队的士气并未低落。 士兵们脸上或许有疲惫,有对战争的厌恶,但更多的是“保家卫国”的朴素信念。他们知道为何而战,也准备好了为之付出代价。 这种沉默的、扎根于泥土之中的决心,远比任何响亮的口号都更要令人动容。她手中的笔变得沉重起来,因为她知道,她记录的不仅是新闻,更是一段即将用血与火书写的历史,和这群即将投身其中的、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她的报道文章通过第五军与后方的通讯渠道一篇篇发回《申报》,笔下既有战争的残酷,更有华夏军人的英勇与乐观。 第五军“战地文艺中心”的趣闻也被她生动地记录下来,成了后方民众了解前线将士精神面貌的一个独特窗口。 但她似乎总是“恰好”需要顾家生提供某些关键信息,或者“偶然”在顾家生视察部队时出现在同一地点。 有时是在指挥部,她拿着稿子来找他“核实几个细节”,她身体微微前倾,发丝几乎要扫到他的手臂,认真的神情下藏着不易察觉的亲近;有时是在行军路上,她的吉普车“坏”在了他的车旁,她跳下车,笑着请求“搭个顺风车”,在颠簸的车厢里,她的肩膀会不经意地撞到他的臂膀;有时是在傍晚休息的片刻,她会递过一个从重庆带来的、包装精致的罐头,笑着说“慰劳一下辛苦的顾长官”,眼神里带着狡黠和一丝关切。 这些细微的、若有似无的接触和关心,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顾家生。他并非木头,能感觉到这位沈大小姐对他似乎有那么点不同寻常的意思。 这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每次面对她看似无意实则精心的“邂逅”,顾老四表面上维持着一军之长的威严和距离,内心中却也时常被她搅得有些波澜起伏,只能暗自苦笑: “这大小姐,采访就采访好了,老是来撩拨自己算怎么回事?” 偏偏他还不能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直接甩脸子。 这种微妙的气氛,在紧张备战的背景下,像一首不易察觉的插曲,悄然流淌着。 第11章 风雨欲来长沙城 1939年5月,在广袤的蒙古草原上,日军寄予厚望的“北进”战略在诺门罕地区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苏蒙联军在朱可夫将军的指挥下,以凌厉的装甲集群突击和压倒性火力的打击下,重创了骄横一时的日本关东军。这场战役不仅给日军造成了惨重的伤亡,更彻底击碎了日军大本营内部那些鼓吹北上进攻苏联的狂热分子的幻想。 而面对苏联这块“啃不动的硬骨头”,日本不得不重新评估全局战略。北进受挫,意味着必须迅速将战略重心转向南方。 那里有南洋地区丰富的石油、橡胶等关键战略资源,这些都是支撑日本这台战争机器持续运转所急需的物资。 在如此背景之下,华夏战场的战略地位也发生了显著变化。位于华中腹地、控制南北要冲的第九战区,因其直接威胁到日军南下交通线的安全,顿时成为日军必须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 日本在华的军事行动由此被赋予了新的战略内涵,它不仅旨在征服华夏,更重要的,是要为即将全面展开的南下战略确保侧翼之安全,并企图一举歼灭薛跃指挥的第九战区主力部队,彻底消除后顾之忧。 为此,日军开始向华中地区大规模增派兵力与作战资源,其规模和决心远超以往。一场以消灭华夏军主力攻占长沙为核心目标的大规模攻势,正在紧张地酝酿之中。 与此同时,在重庆,关于是否要在长沙地区与日军进行决战的争论也异常激烈。国民政府高层内部弥漫着一种悲观情绪,连续的丧师失地以及国际援助的艰难,让不少人都主张避战保全实力。 也就在这个时候,诺门坎战役日军惨败的详细情报,通过多种渠道陆续传回。总裁仔细研读了战报,尤其是苏军强大的炮兵力量和装甲力量如何粉碎日军进攻的细节。他在看完战报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这日本人也不是铁打的,碰上真正的硬骨头,他们也会崩掉牙!” 总裁暗自沉思着。诺门坎战役的失利,极大地暴露了日军的弱点,这无疑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证明只要策略得当、将士用命,华夏军队完全有能力再次重创甚至击败日军。 另外,国际上的风向也让他感到了无比的寒冷。 现今,欧洲局势紧张,英美自顾不暇,对华援助问题甚至一度传出要与日本妥协的风声。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总裁意识到,英美等国的态度有些暧昧,国民政府必须靠自己打出尊严、打出价值,方如此才能赢回国际社会的尊重和切实的支持。 内(诺门坎战役的鼓舞)外(英美等国与日本的暧昧)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总裁终于决心要在长沙跟日本人再做过一场。 因为他看到了在长沙打一场胜仗的巨大价值,长沙一战若胜,不仅能沉重打击日本的嚣张气焰,保卫重要的战略要地,更能向国内外展示国民政府抗战之决心与能力,扭转当下日益不利的英美态度。 至此,最高统帅部的犹豫一扫而空。经总裁最终拍板,明确支持薛跃在长沙与日军决战。 总裁当即下令,务必倾尽全力,打好这一仗。先前存在于高层之间的战略分歧得以弥合,在华夏一方,可谓是“将帅已和”。无数战略资源开始向第九战区倾斜,一道死守长沙、力争胜利的命令,终于传达到了薛跃和前线各位将领的手中。 一场关乎国运的大战,即将在湖南这片土地上爆发。 1939年夏末秋初之际,随着日军在武汉方向的频繁调动,大量的兵员、火炮、坦克及后勤物资通过长江水道与铁路线源源不断输送至武汉。 长沙一线的军事态势日趋紧张。 就在此山雨欲来的时刻,陈程、白重喜与沈疏影等人也要回重庆了。 临行前一天的傍晚,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暖金色,沈疏影邀顾家生一起到军营外的小道上走走。这是一条少有人迹的土路,两旁生着半人高的野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他们并肩而行,脚步缓慢,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然而,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却始终未曾捅破。 夕阳下,沈疏影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顾家生的侧脸,然后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她的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一路上,她的指尖几次接触到他的手臂,又迅速收回,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 顾家生的视线则投向远方连绵的山峦,但余光却始终捕捉着她的身影。他看见她睫毛轻颤,看见她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看见她眼中那些闪烁又隐没的情绪。 他知道她心中有话,他也一样。但有些话,在这样的年代,说出来反而成了负担。 他们就这样走着,谁也不曾开口,就任由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沉默中流淌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织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飞机已做好起飞准备。陈程与白重喜率先登机,顾家生与沈疏影立于停机坪一隅,她突然上前一步,出乎他意料地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了他。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有些发闷: “顾老四,你给我要好好保重自己。子弹是不长眼睛的,我不准你受伤,更不准你逞强……听见没有?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倒下!” 那一刻,她全然是小女儿情态,娇嗔中藏着深切的忧虑,一句“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倒下”,说得顾家生心头滚烫,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笨拙地抬手轻拍她的后背,低声道: “好!我答应你。” 不远处,即将登机的陈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嘴角不自觉扬起欣慰的弧度,朝顾家生的方向悄悄比了个大拇指,又故意努了努嘴,那眼神中仿佛在说: “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么快就拿下了。” 一旁的白重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飞机终于起飞,消失在天际。顾家生站在原地,直至飞机彻底看不到,方才转身。他心中既有离别之怅,亦被那份临别的叮咛填满。 而身后,长沙城的战云已密布天际,日军的铁蹄,正一步步逼近这座湖南重镇。 第12章 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1939年9月1日,重庆,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官邸。 总裁独自站在办公室的巨幅军事地图前,墙壁上那密密麻麻的标记与箭头,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勒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 自武汉会战失利后,国际援助是雷声大雨点小,英美态度曖昧游移,前线战报却一日紧过一日。这一切,都死死的压在他的背上。 作为华夏的最高统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日军在华中的频繁调动,兵锋已明确指向湖南,大战一触即发。 长沙重镇不仅是第九战区的核心,更是维系西南大后方安全的屏障。若长沙陷落,不仅国府军最后一批精锐主力将遭遇灭顶之灾,抗战大局也将面临崩盘之危。 他的内心深处交织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他渴望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来扭转内外交困的颓势。 另一方面,连续丧师失地的惨痛记忆又死死的缠绕着他,让他对再次投入主力进行决战充满了疑虑。 希望是如此的渺茫而遥远,而担忧却近在眼前。 他担心部队的战斗力是否真的足以抗衡日军的钢铁洪流,担心错综复杂的派系纷争会再次贻误战机,更担心一旦长沙有失,他将如何面对举国的质疑和历史的审判。 这种无人可诉的巨大压力,让他时常在深夜无法入眠,只能在这间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地图,试图从这巨大的地图上找出一点希望,一点保证。 总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无助感。他是领袖,他不能倒下,甚至不能在人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 长沙上空的战云愈聚愈浓,而他,正背负着整个华夏最沉重的期望与恐惧,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独自跋涉。 就在总裁独自深思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得近乎失态的脚步声。侍从官几乎忘了敲门,就这么水灵灵的直接闯进了他的书房。脸上带着的是无法置信的激动: “委座!欧洲……欧洲打起来了!德国人进攻波兰了!” 总裁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他猛地转身,一把夺过电文,目光飞速扫过那些足以改变世界历史的文字。他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这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源于一种巨大的、几乎不敢置信的狂喜。 “好!”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在书房炸响,总裁将电文重重地拍在桌上。 “天助我也!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英法自作自受,此番看他们还如何置身事外。” 他大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仿佛要透过山城望见遥远的欧洲烽火。连日来的阴霾在这一刻一扫而空,他眼中重新燃起灼人光芒。 “世人皆欺我华夏贫弱,笑我华夏独力难支?如今怎样?他们自家的后院起火了,这场世界大火,看谁还能躲得过去!打的好.....这不是灾难,这是我们的转机!从今日起,我华夏民族的抗战,将再不是孤军奋战,我们是世界反法西斯的前线,是正义之师!” 1939年9月3日,英法对德宣战。 至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这道消息就像一道强烈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笼罩在华夏上空的阴云。世界棋盘在此刻被彻底重置。 华夏——这个被遗忘、被牺牲的棋子,一夜之间成为了关乎全世界命运的关键力量。每一个士兵的牺牲,每一场战斗的胜负,都被赋予了全新的、世界性的意义。 日寇的狼子野心同时也被欧洲的战火彻底点燃。日本东京大本营内,南进的狂热论调甚嚣尘上。 “这是帝国百年不遇之良机!” 日本军部的声音变得极其亢奋。他们不想再等,也不愿再等。 欲完成“趁火打劫的盛宴”,就必须先拔除长沙这颗钉在侧翼的硬钉子,日本鬼子的行动力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这一次长沙会战的战火比以往更加迫切,也更加凶狠。 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的消息像野火一般蔓延开来。从重庆的街头到长沙城外泥泞的战壕,一种难以言喻的信念开始无声的传递。 蹲在掩体后抽着劣质烟卷的老兵,开始喃喃自语: “原来……不只是我们在打。” 站在街头报栏前的学生们,纷纷攥紧拳头,眼底燃烧着火苗。 1939年9月14日,日军第11军指挥部。 冈村宁次这位以“沉稳多谋”著称的中国通,此刻正站在一片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湘北地区的山川河流、城镇要隘纤毫毕现。 “诸君!欧洲大战已起,英法深陷战争的泥潭,此乃帝国千载难逢之南进良机。而欲开辟南洋,必先稳定华夏战场。薛跃的第九战区,盘踞湘赣,如鲠在喉,是我军的心腹大患。” 他的指挥棒“啪”的一声重重敲在沙盘上的长沙位置。 “此番会战,我军的终极目标绝非仅仅占领一座长沙城,而是要利用我军绝对优势之火力与机动性,寻求彻底歼灭薛跃部主力,我们要一拳打断支那军的脊梁,迫使重庆政府丧失最后的抵抗意志,彻底屈服!” 接着,他开始在沙盘上布置作战任务: “第一路,正面强攻,中央突破!” 他的目光看向第6师团长稻叶四郎中将。 “稻叶君,你的第6师团,乃帝国之钢刀。我再给你部配属奈良支队、上村支队,集中全军主要炮兵及战车部队,由岳阳正面发起主攻。” 冈村宁次的指挥棒沿新墙河一线缓缓划过。 “你部的首要任务,就是强渡新墙河,突破支那守军沿岸既设阵地。渡河之后,不得恋战。要不惜一切代价,沿粤汉铁路线快速向南纵深突进,直趋汨罗江,你部的猛烈进攻,将迫使薛跃将主力投入正面战场,这样可为我两翼迂回创造有利战机。” “嗨依!司令官阁下,我第6师团必以雷霆之势,撕开敌阵。” 稻叶四郎猛地顿首,语气凶狠。 冈村宁次微微颔首,指挥棒西移,指向鄂南方向。 “第二路,左翼迂回,切断东路!” 他看向第13师团长田中静壹和中将和第22师团长土桥一次中将。 第13章 长沙会战开启 “田中君、土桥君,你们两个师团为左翼攻击集群,自鄂南通城出击,以最快速度突破幕阜山支那军的侧翼,攻克平江后,继续向西南猛插,最终目标:抢占浏阳河北岸要点,彻底切断长沙守军往赣西、鄂南山区撤退之主要通道。你们必须牢牢锁死东面。” “嗨依!保证完成任务!” 田中静壹和土桥一次齐声领命。 最后,冈村宁次的指挥棒直指赣北。 “第三路,右翼大纵深迂回,完成最后合围。” 他看向第33师团,师团长甘粕重太郎中将。 “甘粕君,你的任务最为关键,关乎全局胜败!你部第33师团,配属独立部队,由赣北奉新、靖安、上富地区向西突进。首要目标是击破修水沿岸的支那军阻截,迅速攻占铜鼓、长寿街等要地!” 冈村宁次的指挥棒最终重重落在长沙以南广阔的浏阳、醴陵地区。 “此后,你部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大机动速度,迁回至长沙以南的浏阳、醴陵一线后彻底封锁长沙以南所有的道路、河道,构成最外层也是最终的合围圈,断绝支那第九战区军队南逃退路与一切北进援军。我们要让薛跃的主力,成为瓮中之鳖!” “嗨依!司令官阁下放心,我第33师团势必完成合围任务!” 甘粕重太郎激动地高声应诺,眼中闪烁着即将建立功勋的狂热。 作战命令已全部下达完毕,此刻第11军指挥部内鸦雀无声,唯有浓烈的战意在酝酿。冈村宁次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再次扫过每一位将领。 “诸君!此战关系帝国圣战全局,望诸君精诚协作,奋勇突击!全军,务必于9月18日拂晓,准时发起总攻!” 冈村宁次猛地拔出指挥刀,斜指上方: “天皇陛下,板载!” “板载!” “大日本帝国,板载!” “板载!板载!!板载!” 狂热的呐喊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所有鬼子将官个个面目狰狞,眼中燃烧着征服的欲望。 四天后,1939年9月18日。 新墙河,日军数百门重炮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华夏守军阵地。 随着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升空,日军整个炮兵阵地上顿时地动山摇起来,数百门重炮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炮弹铺天盖地的砸向新墙河华夏守军阵地,剧烈的爆炸瞬间连城一片。 炮火延伸开始后,无数鬼子兵,在震天动地的“板载”声中,开始了强渡新墙河,向华夏军队的阵地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进攻。 第一次长沙会战,打响了。 新墙河,大地在日军的重炮下痛苦的战栗着。然而,在这片焦土上依然有两座阵地始终岿然不动,这便是第52军麾下胡春华营与史思华营用血肉筑起的钢铁防线。 战斗自始便陷入了白热化。日军第6师团,这支号称“钢军”的精锐,在重炮的掩护下,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守军阵地上顿时硝烟蔽日,灼热的弹片肆意横飞。 “瞄准了打........放近了再打.......节约子弹。” 营长胡春华的声音在战壕里回荡着,他身边的战士们,军装被泥土和汗水浸透,但眼神却仍然坚定。每一次日军冲上来,都被他们以密集的火力和手榴弹狠狠地揍了下去。 阵地前,日军的尸体堆积如山。 同样的血战也在史思华营的阵地前上演。史营长身先士卒,哪里有危险他就出现在哪里。 “弟兄们,我们多守一刻,身后的父老乡亲就多一分安全。为了湖南,为了华夏,死战不退!” 他的身先士卒激发了官兵们最大的勇气。士兵们甚至数次跃出战壕,发起反冲击,用刺刀和大刀将突入阵地的日军硬生生的又赶了回去。 日军第6师团师团长稻叶四郎中将简直难以置信,他的王牌师团竟被两个营的华夏军队死死挡在原地。随着常规手段的久攻不下,稻叶四郎的兽性彻底爆发。 9月21日,日军使用了毒气弹攻击............ 截止到9月21日,胡春华营和史思华营的将士们已经奇迹般地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他们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和装备,死守阵地四昼夜,已经为主力部队在南岸构筑防线赢得了至关重要的时间。 撤退的命令,其实已经传来。他们已经可以撤离这片炼狱,与南岸的弟兄们会合。 然而,望着前方再次集结、黑压压涌来的日军,胡春华营长对着身旁仅存的几名军官惨然一笑: “撤退?我们要是走了,小鬼子就会立刻压上来。南岸的工事还没完全准备好,我们多守一刻,哪怕是多一个小时,身后的弟兄们就多一分生机和希望。” 他环视周围,看着那些身负重伤、被毒气侵蚀的奄奄一息却仍紧握着武器的将士们。 “弟兄们!今日......此地.......便是吾辈军人之最终归宿,你们.....可愿随我死战到底,以我残躯,再阻敌锋?” 回答他的,是一片虚弱的怒吼: “愿随营长........死战不退!” 同样的抉择,也发生在史思华营的阵地上。史营长知道,此时撤退,日军必趁势追击。他看着麾下那些视死如归的将士们,热泪盈眶。 “弟兄们,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但我们的使命还没结束,为了能让更多的同胞活下去,我…不走了!” “不走了,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 残存的将士们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他们将撤退的命令毅然抛却,决心与脚下这片浸透彼此鲜血的阵地共存亡。 于是,当日军以为毒气已清除一切抵抗再次涌上来时,他们遭遇到了此生最为震撼和顽强的阻击。 华夏守军子弹打光,便挺起刺刀、挥起大刀、抡起石头。 身躯被毒气摧残,便拖着残躯,拉响手榴弹,扑入敌群。 胡春华营长战斗至生命中的最后一息,最后他身中十数弹,浑身浴血,如同一座永不屈服的血色丰碑,倚靠在坍塌的战壕壁旁,怒目圆睁,死不倒躯。 史思华营长在目睹全营弟兄尽数殉国后,默默收集起阵地上最后的炸药,在日军潮水般涌上阵地的那一刻,拉响了导火索,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与众多敌人一同湮灭,实践了他“与阵地共存亡”的誓言。 他们,本可生还。 却,选择了死亡。 这选择,并非出于绝望,而是源于一种超越了生死的忠诚和担当。他们以最炽热的鲜血和最年轻的生命,为祖国山河铸就了最后一道屏障,为华夏民族的尊严,奏响了最悲壮的凯歌。 新墙河的波涛,将永远传颂着他们的名字;岳麓山的松涛,将永远铭记着他们的英魂。 英雄的躯体倒下了,但他们那誓死守卫的国土,与山河共荣辱的伟大精神,却顶天立地,永世长存! 第14章 小鬼子来了 新墙河防线还是并未能长久阻滞日军的钢铁洪流,在突破新墙河阵地后,挟大胜之威的日军第6师团等部攻势愈发凌厉,其先头部队奈良支队竟不顾侧翼的威胁,沿粤汉铁路线及湘北走廊高速继续向南突进,兵锋骄纵,直逼金井、福临铺一带,长沙城已隐约可闻炮声。 金井一线,第五军指挥部。 第五军军部内,烟雾缭绕。远方的炮声正一声声的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顾家生盯着巨大的军事地图,手指间的香烟已积了长长一截烟灰。 “还讨论什么???” 荣六师师长程远猛地站起身,程老二这小子都当上师长了,可这脾气还是一样的不改当年之色。 “他娘的,小鬼子这是欺我华夏无人呐。” 程远虎目圆睁,指着地图上那根代表奈良支队的箭头,嗓门大得像是要掀翻屋顶。 “瞅见没?就他妈的这个奈良支队,撑死还不到一万头小鬼子,就敢甩开膀子、大摇大摆地往我金井一线钻?真当咱第五军是泥捏的?狂!真他娘的狂到姥姥家了。” 他环视一圈在场的众人,脸上带着一股子沙场悍匪的凶煞之气。 “没说的!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老子吃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说的!” 他拍着胸脯,砰砰作响。 “这活儿,我荣六师包圆了!” 他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 “三天,就三天!老子要是啃不下这块硬骨头,不把他奈良支队连人带枪吃干抹净,老子程远两个字倒过来写,到时候,老子提着脑袋来见四哥!” 他大手一挥,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兄弟部队,啥也不用干,就在边上给咱老程压阵,帮咱看住鬼子援兵,别让那帮狗日的过来搅了老子的席,要是诸位兄弟部队能帮忙打个援.....咱老程在这先谢过了.....好了.....屁话不多说,老子这就回去点兵,散会!” 说罢,他不等其他人反应,一把抓起桌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就准备转身往外走,那架势,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前线把奈良支队给生吞活剥了。 “程老二!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 一直在沉默抽烟的顾家生终于发话了。他依旧坐在那里,甚至连身子都没完全转过来,只是微微侧头,那双眼睛透过弥漫的青烟,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正要掀帘而出的程远。 程远狗熊般壮硕的身形猛地顿住,他程老二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顾老四还心存一点敬畏。他悻悻地转过身,脸上的狂傲收敛了大半,但还是有些不服气地嘟囔道: “四哥,这小鬼子都骑到咱脖子上拉屎了,还等啥啊?就让我去……” “闭嘴!” 顾家生直接打断了程远的话,他缓缓站起身。 “这里是第五军军部,不是你程老二荣六师的土匪窝,仗该怎么打,得听整体的部署,由得你在这里逞英雄、唱独角戏?还他娘的三天包圆?老子问你,要是啃不下来,赔进去的是你一个荣六师吗?那是整个金井防线,是整个战局!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程远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将脸憋得通红。 顾家生冷哼一声: “给老子滚回去,老老实实坐好。仗,有得你打,但不是你这么个打法。再敢未经允许擅自行动,老子现在就撤了你的职,让你去炊事班背大锅。” 说完,他不再看程远,目光扫向其他同样被镇住的将领,最后落回到地图上,仿佛刚才只是呵斥了一个不懂事的新兵。 程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再吭声,像一头被驯服的猛虎,灰溜溜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抱起胳膊生闷气,但眼神却老实了不少。 军部之中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远处隐约的枪炮声。在这第五军,真正能压住程远这头犟驴的,唯有他顾大军长了。 程远还兀自梗着脖子生闷气。这时,坐在他旁边的李天翔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叹了口气,带着浓重广西口音的官话响了起来,语气里少了些会议的正式,多了几分老兄弟间的实在和担忧: “老程啊,你个癫仔,勇是够勇咯,喊打喊杀比哪个都狠。” 他咂咂嘴,继续道: “但你想过冇?对面唔系一万头猪,系一万拎着三八大概、扛着九二步兵炮、杀红眼嘅东洋鬼子。你荣六师是能打,我晓得,但万一……我是讲万一啊,三天冇啃落来,反倒被鬼子粘住了,他后方嘅主力扑上来,唔单只你危险,我整个军都要被包了饺子,到那个时候,天都要塌下来咯。你再想想,是不是太险了点儿?” 一旁的参谋长张定邦也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李师长所虑极是,日军此时势头正盛,奈良支队虽显突出,但其战斗力不容小觑。我军应慎重行事,寻求更稳妥的战机,是否应先请示战区长官部……” “稳妥?等请示完,小鬼子都快打到长沙城下了。” 第135师师长邓少华看了一眼张定邦,他虽然不像程远那般冲动,但看着地图上那支孤军深入的日军,眼神之中也闪烁着战意。 “不过......我说程疯子.....这可是小一万头小鬼子,这不是什么小数目,你这一张嘴就要独吞,也不怕噎着?军座....这块肥肉都送到嘴边了,不咬一口,确实心痒痒啊。我看呐,也不是不能打,但得讲究个打法。” 激进、谨慎、观望三种意见相持不下。而顾家生又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副军长郭翼云。他素来以谋略深远、战术精巧著称,是第五军中的“智囊”人物。 郭翼云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他没有直接回应任何一方的观点,声音平和却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程师长欲歼敌之勇气,可嘉;李师长之忧患,乃老成持重之言,亦在理;邓师长求战之心,亦是吾辈军人本色。” 他先是肯定了各方的意见,随即话锋一转,指着日军奈良支队的进攻路线上。 “然,歼敌之道,非仅凭血气之勇。观敌之态势,日军奈良支队孤军深入是实,锐气正盛亦是实。故,我军首战,关键在于如何‘挫其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