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烽烟:乱世执掌山河鼎》 第18章《母债子偿》(二) 银月苍狼! 不!是比普通苍狼更加神圣、更加强大的存在!它脖颈上,一串由古老兽牙和奇异晶石串联而成的银饰项圈,在火光与烟尘中闪烁着神秘的光泽,如同星辰环绕!正是赫兰·银灯从不离身的“白鹿祭主”信物! 巨狼那双燃烧着银色火焰的眸子,瞬间就锁定了祭坛核心处,那个踩着容嫣、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意的青衫身影!巨大的狼吻微微咧开,露出森白如匕的獠牙,喉咙深处发出威胁的 “赫兰!”远处,霍斩蛟瞳孔猛缩,失声惊呼!这气息,这银饰……绝对是赫兰·银灯!她竟然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被逼得显化了真身白狼?! “嗷呜!” 银狼根本没有理会霍斩蛟的惊呼!它那冰冷威严的视线扫过沈砚脚下如同烂泥的容嫣,扫过远处脸色剧变、正欲有所动作的李烬,最后,那燃烧着银焰的目光,死死钉在了沈砚身上!那目光中,有警告,有焦急,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然而,此刻的沈砚,早已被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念彻底吞噬!母亲临死前那双不甘的眼睛,与容嫣那张半人半鬼、怨毒狞笑的脸,在他混乱燃烧的脑海中疯狂重叠、撕扯!外界的一切,包括这突然闯入的恐怖巨兽,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染血的毛玻璃! 他眼中,只有容嫣那只完好的、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的眼睛! 那只眼睛,曾经漠然地拨动琴弦,夺走了他母亲的生命!那只眼睛,刚刚还在对他发出恶毒的诅咒和嘲讽! “死!” 沈砚喉咙里滚出最后一个冰冷的字眼!那只缭绕着暗金气息、对准容嫣右眼的手掌,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狠狠抓了下去! “吼!” 银狼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瞬间被暴怒取代!一声更加恐怖的咆哮震得整个火窖簌簌发抖!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伏低,后肢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如同离弦的银色巨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沈砚!巨大的狼爪高高扬起,爪尖寒光闪烁,对准的,赫然是沈砚的后心要害!这一爪若是拍实,足以将精铁都撕成碎片! “主公小心!”霍斩蛟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却哪里来得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铃……” 一下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铃铛脆响,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突兀地在狂暴的杀意和狼啸声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滚落在沈砚脚边不远处,那根温晚舟之前被打落的、系着小小金算盘珠子的发簪!此刻,那枚小小的金算盘珠子,正诡异地自行剧烈震颤着,发出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刺耳的“叮铃”声! 这声音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刺入了沈砚疯狂燃烧的识海深处! 嗡! 沈砚那抓向容嫣眼睛的手,猛地一顿!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财气”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小石子,以那枚震颤的金算盘珠子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极其精准地拂过沈砚的心神! 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个提醒!一个带着温晚舟特有的、怯生生的焦急的提醒! 沈砚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冰冷黑暗,被这股微弱却清晰的波动,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银狼那带着死亡气息的恐怖扑击,后方霍斩蛟绝望的嘶吼,还有温晚舟那压抑在喉咙里的、带着哭腔的惊呼,如同潮水般猛地灌了进来! 抓下的手掌,在距离容嫣眼球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指尖缭绕的暗金气息,几乎灼烧到了容嫣的眼睫毛! 而身后,那带着腥风的巨大狼爪,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已然近在咫尺!冰冷的死亡触感,瞬间攫住了沈砚的后背!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沈砚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因疯狂而散乱的气息,感受到身后那巨爪上蕴含的、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以及……巨狼那双燃烧着银焰的眸子里,那份被冒犯神威的狂怒之下,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属于赫兰·银灯的焦急与担忧! 电光火石! 沈砚强行扭转身体!无垢之体在生死边缘爆发出惊人的柔韧与速度!他踩着容嫣断臂的脚猛地发力,身体如同被强弩射出的箭矢,向侧面弹射而出!同时,那只停住的手掌化抓为掌,狠狠拍在容嫣完好的右肩上! “咔嚓!”又是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噗!”容嫣再次喷出一口污血,身体如同破布袋般被这股力量狠狠扫飞出去,撞向旁边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余温的铁砧! 而沈砚自己,则借着这一拍的反冲之力,险之又险地贴着那撕裂空气的恐怖巨爪边缘擦过!凌厉的爪风刮得他后背衣衫尽碎,皮肤上瞬间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瞬间涌出! “吼!” 银狼一爪落空,巨大的力量拍在黑石地面上,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四周飞射!它猛地扭过头,燃烧着银焰的巨瞳死死锁定了刚刚站稳、后背鲜血淋漓的沈砚!喉咙里发出更加暴怒的低吼!显然,沈砚刚才对容嫣最后的攻击和此刻的闪避,彻底激怒了这尊显化的狼神! 它庞大的身躯再次伏低,银色的毛发根根倒竖,更加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整个火窖的空气都变得黏稠、冰冷!它要再次扑击!这一次,绝不会再给沈砚任何机会! “赫兰姑娘!手下留情!”顾雪蓑急促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不知何时已挣脱温晚舟的搀扶,挡在了沈砚和银狼之间,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还在微微震颤的金算盘珠子发簪,脸色苍白如纸,“他不是敌人!是那琴音!是那生辰页!乱了心神!” 温晚舟也鼓起勇气,带着哭腔喊道:“银灯姐姐!是容嫣!是那个坏女人害了沈大哥的娘!沈大哥才……” “呜……”银狼的动作微微一滞,喉咙里的低吼带上了一丝疑惑。它那燃烧着银焰的巨瞳,扫过地上如同死狗般抽搐、右肩诡异塌陷、右眼差点被挖的容嫣,又扫过沈砚那布满血污、眼神依旧残留着疯狂冰冷的脸庞,最后,落在顾雪蓑手中那枚小小的金算盘珠子上。那珠子还在发出细微的嗡鸣,残留着温晚舟焦急的“财气”印记。 一丝清明,如同拨开浓雾的月光,艰难地在那双威严冰冷的狼瞳中浮现。狂怒的杀意,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 在这紧绷的杀意稍缓的刹那! “沈砚!!”远处,李烬那如同夜枭般刺耳的尖啸猛地炸响!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狂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你以为这就完了?!给我留下!” 李烬身边仅剩的两个亲卫,脸上带着绝望的狰狞,猛地从怀中掏出两个黑沉沉的、刻满扭曲符文的圆筒!狠狠砸向地面! “砰!砰!” 两声闷响!圆筒炸开!瞬间爆发出两团浓得化不开、翻滚着不祥暗红血光的烟雾!烟雾带着刺鼻的腥甜气味,如同有生命般,迅速弥漫开来! “血瘴!”霍斩蛟脸色剧变,一把将离得稍近的温晚舟猛地拽到身后,同时屏住了呼吸!这鬼东西是边军死士同归于尽的手段,吸入一丝,就能让人血液沸腾,从内而外爆体而亡! 弥漫的血色烟雾,瞬间将李烬和他那两个亲卫的身影吞没!同时,也像一道黏稠的屏障,隔在了沈砚、银狼与火窖出口之间! “走!”李烬那嘶哑扭曲的声音从血瘴深处传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紧接着,是两声短促凄厉的惨叫!显然,那两个释放血瘴的亲卫,已被李烬亲手了结! 浓重的血瘴翻滚着,如同择人而噬的怪物,不仅阻挡了视线,更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沈砚瞳孔一缩!他瞬间明白了李烬的意图:用这致命的血瘴阻挡他们追击,同时……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血瘴边缘!那里,容嫣刚才被他一掌拍飞撞在铁砧上,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那只完好的右眼怨毒地盯着血瘴方向,身体却因为重伤和剧痛而动弹不得!而翻滚的血瘴边缘,一只覆盖着暗沉铁甲、青筋虬结的大手,猛地从血雾中探出!如同地狱里伸出的鬼爪,带着黏稠的血光,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容嫣那只尚未被踩断的脚踝! “不!”容嫣发出一声惊恐绝望到极致的尖叫! 那只铁手猛地发力! “嗤啦!” 容嫣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拖拽着,瞬间消失在翻滚黏稠的暗红血瘴之中!只留下一道被拖行的、触目惊心的血痕,迅速被翻涌的血雾吞噬! “容嫣!”沈砚想也不想,就要冲入那致命血雾!母亲的仇,岂能让她被带走?! “呜嗷!”一声带着警告意味的低吼在他身前响起!巨大的银色身影猛地横移一步,彻底挡住了他的去路!银狼燃烧的眸子紧紧盯着翻腾的血瘴,巨大的头颅微微晃动,充满了忌惮!它那神圣的银月之躯,似乎也对这污秽恶毒的血瘴有着本能的排斥和厌恶! 第18章《母债子偿》(三) “沈砚!不可!”顾雪蓑的声音也带着急迫,“那是绝命血瘴!沾之即腐!李烬这疯子是要用命拖住我们!他必有所图!” “他图的就是容嫣!还有我!”沈砚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凝结的冰碴。他死死盯着那片翻涌的、隔绝了生死的暗红血雾,后背的伤口因为激动而再次崩裂,鲜血顺着破碎的衣衫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血瘴深处,隐约传来李烬那嘶哑、扭曲、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声音,穿透浓重的血雾,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沈家小子!想要你娘的仇人?想要知道更多你爹娘是怎么死的?有种就跟上来!城外狼烟祭坛!老子等你!用你的人皇血,祭我的人俑大阵!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在血瘴中翻滚、回荡,充满了恶毒的挑衅和赤裸裸的陷阱气息! “李!烬!”沈砚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的暗金光芒再次暴涨!这个名字,和崔贵一样,早已刻在了他必杀的名单之上!如今,新仇旧恨,彻底点燃! 他猛地看向挡在身前的巨大银狼,又扫过顾雪蓑和霍斩蛟:“让开!或者,一起杀出去!” 银狼燃烧着银焰的巨瞳,深深看了沈砚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被冒犯的余怒,有对血瘴的忌惮,有对沈砚执拗的不解,最终,却化为一种野兽般原始的决断!它猛地仰头发出一声短促而高亢的狼啸! “嗷呜!” 啸声中,它庞大的身躯骤然向侧面一闪!银色的毛发在火光中划出一道炫目的光弧!不再阻挡沈砚,却也没有立刻冲向血瘴,而是巨大的头颅转向了霍斩蛟和顾雪蓑的方向,发出催促般的低吼!意思再明显不过:它要开路,但需要配合! 霍斩蛟瞬间明白了它的意图!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猛地一咬牙,不顾内腑的剧痛,反手拔出插在地上的佩刀,一个箭步冲到银狼身侧,刀锋前指,对着血瘴怒吼:“温姑娘,顾先生,跟紧!主公!随我冲!” 顾雪蓑脸色苍白,却毫不犹豫地一把拉住还在发抖的温晚舟,紧紧跟在霍斩蛟身后,手中紧紧捏着那枚金算盘珠子,一股微弱的财气波动笼罩住他和温晚舟。 “走!”沈砚再无半分犹豫,低吼一声,身形如电,紧随着那道巨大的银色身影,悍然冲向那翻滚着死亡气息的暗红血瘴! 银狼巨大的身躯如同破浪的银色巨舰,率先撞入浓稠的血雾!它体表流转的月华银辉猛地大盛,仿佛一层实质的光罩,将黏稠污秽、试图侵蚀上来的血瘴狠狠排开!形成一个短暂而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血瘴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滚、嘶鸣,不断冲击着银辉光罩,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 霍斩蛟紧随其后,手中佩刀舞成一团寒光,将偶尔突破银辉、漏进来的几缕血丝斩灭!顾雪蓑拉着温晚舟,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跟着冲入通道!沈砚则如同青色的幽灵,紧紧缀在最后,冰冷的眼神穿透翻滚的血雾,死死锁定着前方! 通道狭窄而短暂!银狼维持着股开血瘴的银辉显然消耗巨大,光罩在剧烈腐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仅仅冲出了不到十丈! “吼!”银狼发出一声带着疲惫的咆哮,体表的银辉骤然黯淡!前方的血瘴失去了压制,如同溃堤的血河,猛地倒卷合拢! “闭气!”霍斩蛟狂吼! 四人一狼,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暗红血雾彻底吞没!刺鼻的腥甜气味疯狂地钻入鼻腔!皮肤上传来被无数细针攒刺般的灼痛! 沈砚立刻闭住呼吸,体内无垢之体的力量本能地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微弱的暗金光泽,竭力抵抗着血瘴的侵蚀!他能感觉到皮肤传来阵阵轻微的刺痛和麻痹感!这鬼东西,果然歹毒! 前方,银狼的身影在血雾中若隐若现,凭借着强横的体魄和残存的月华之力,硬生生破开黏稠的血雾,速度不减地向前冲撞!霍斩蛟的刀光在血雾中不时亮起,斩开纠缠的血丝!顾雪蓑似乎低声念了句什么,一层极淡的、带着书卷气息的微光笼罩住他和温晚舟,勉强抵御。 这血瘴弥漫的范围,远比想象的要大!李烬为了阻截他们,显然下了血本! 就在沈砚感觉闭气已达极限,肺部如同火烧,连无垢之体的暗金光泽都开始明灭不定之时! “吼!” 前方传来银狼一声带着解脱意味的长啸! 紧接着,一股带着草木灰烬和血腥气息的、微凉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 冲出来了! 眼前骤然开阔!浓得令人窒息的血瘴被抛在了身后!他们赫然已冲出了那巨大火窖的幽深入口,置身于一片开阔的荒原之上! 头顶,是铅灰色、低垂压抑的夜幕,不见星月,只有远处地平线上,几道扭曲升腾的黑色狼烟,如同垂死巨蟒般挣扎着,直入云霄!寒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和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而就在他们前方数十丈外,李烬那魁梧如铁塔的身影,正拖死狗般拖着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容嫣,头也不回地向着狼烟最浓处,一座矗立在荒丘之上的巨大黑影——那座古老的狼烟祭坛,亡命狂奔!他每一步踏下,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追!”沈砚眼中杀意如沸,根本不顾后背崩裂的伤口和体内翻腾的气血,身形再次化作一道青影,破开夜风,死死咬了上去!母亲的血仇,就在眼前!纵是刀山火海,九幽黄泉,他也要将仇人彻底撕碎! 霍斩蛟、顾雪蓑、温晚舟紧随其后。那头巨大的银狼,则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几个起落便超过了沈砚,巨大的狼瞳死死锁定前方逃窜的李烬,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充满杀意的咆哮!它脖颈上的银饰在奔跑中碰撞,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叮当”声,如同追魂的鼓点! 荒原之上,一场亡命的追逐,在狼烟与夜幕的背景下,骤然拉开! 夜风如刀,刮过沈砚破裂的衣袍和后背翻卷的伤口,带来冰冷的刺痛,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里那团燃烧的、名为复仇的毒火。李烬那魁梧的身影在远处狼烟笼罩的荒丘上狂奔,如同一个移动的耻辱标记,死死钉在沈砚的视野里。容嫣那具破败的身体被他拖拽着,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摩擦,留下一道断续的、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 “李烬!”沈砚的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沫和恨意。脚下的速度催发到了极致,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无垢之体强行压榨着每一分力量,后背的伤口一次次崩裂,鲜血浸透衣衫,又被狂奔带起的疾风吹得冰冷黏稠。 霍斩蛟落后他半个身位,黑甲染尘,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前方,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荒凉的旷野。顾雪蓑拉着温晚舟,显得有些吃力,灰袍上沾满了血瘴留下的暗红污渍,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凝重。温晚舟小脸煞白,紧紧攥着顾雪蓑的衣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那里似乎藏着她视若性命的金线荷包。 最前方,是那道庞大的银色闪电!赫兰化身的银月苍狼,四蹄翻飞,每一次踏地都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将荒原上干燥的泥土犁开深深的沟壑。它脖颈上的银饰在急速奔跑中划出急促的流光,冰冷的威严与此刻沸腾的怒意交织,让它如同一尊降世的复仇狼神,与李烬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 “嗷呜!” 银狼再次发出震天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腾空跃起,带着撕裂夜幕的威势,凌空扑向亡命奔逃的李烬后背!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李烬和拖着的容嫣完全笼罩! “哼!”李烬头也不回,狂奔中竟猛地将拖着的容嫣如同破麻袋般向后狠狠甩出!同时身体诡异地一拧,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险之又险地贴着银狼那带着腥风的巨爪边缘滑了过去! “砰!” 容嫣的身体如同炮弹般砸向凌空扑下的银狼! 银狼巨大的狼瞳中闪过一丝怒意,前爪猛地一挥,如同拍苍蝇般将砸来的容嫣扫飞出去!容嫣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重重摔在十几丈外的乱石堆里,激起一片烟尘,生死不知。 而李烬则借着这一甩之力,速度竟然再增一分!他魁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几个起落,已然冲上了那座笼罩在浓重狼烟之中的古老祭坛! 祭坛由巨大的、饱经风霜的黑色条石垒砌而成,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梯形。岁月的侵蚀在石面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和模糊不清的古老图腾,依稀可见狰狞的兽首和扭曲的符文。此刻,数道粗大的、如同巨蟒般的黑色狼烟,正从祭坛底部几个幽深的孔洞中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扶摇直上,将整个祭坛笼罩在一片灰黑、呛人的烟雾帷幕之中,更添几分阴森诡异。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祭坛之上! 那宽阔的、本该用于祭祀的平台中央,并非空无一物! 数百具……或者说,数百个“东西”,以一种扭曲、怪诞、令人极度不适的方式,堆叠在一起,硬生生垒砌成了一个巨大的、鼎状的轮廓! 那是人俑! 数百具身披残破皮甲、手持锈蚀刀兵的士兵人俑!它们并非陶土烧制,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将活人用特制的、如同泥浆般的灰黑色物质包裹、塑形!这些人俑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冲锋、劈砍、格挡、哀号……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被永恒地凝固在那层冰冷坚硬的“泥壳”之下! 它们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点微弱、摇曳、散发着幽绿光泽的鬼火!如同来自地狱的窥视! 此刻,这数百具散发着浓郁死气和怨念的活人俑,被强行扭曲、堆叠,手脚相互纠缠,躯干彼此挤压,硬生生在祭坛中央构成了一个高达数丈、巨大而邪异的“山河鼎”形状!鼎身由密密麻麻、姿态痛苦的人俑躯干和扭曲的肢体“砌”成,鼎耳则是由两具高举武器、仰天嘶吼状的人俑构成!而鼎口的位置,却是空着的!仿佛在等待着某个“祭品”的填入! 整个“人俑鼎阵”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泥土的腥气、尸体的腐臭、铁锈的酸涩,还有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绝望生灵的怨恨!无数点幽绿的鬼火在鼎阵各处明灭闪烁,如同无数双怨毒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冲上祭坛的闯入者! 人俑堆叠的缝隙间,流淌着暗红黏稠、如同半凝固血液的液体,沿着古老的石缝蜿蜒,勾勒出复杂而邪异的血色符文,将整个祭坛地面染成一片暗红!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第18章《母债子偿》(四) “哈哈哈哈哈!”李烬站在那巨大邪鼎的阴影之下,狂笑声震得祭坛上的狼烟都为之翻滚!他铁塔般的身躯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污,此刻却充满了掌控一切的疯狂,“沈家小儿!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力量!以生魂铸鼎,夺天地气运!你那点可怜的人皇血脉,只配做这‘万魂鼎’最后一块祭砖!” 他猛地一指那空着的鼎口位置,狞笑道:“给你娘报仇?来!爬上来!用你的血,填满它!老子送你去跟你那短命的爹娘团聚!” 邪异的鼎阵,翻腾的狼烟,狂笑的李烬,还有那鼎身上数百具人俑空洞眼眶里摇曳的幽绿鬼火……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炼狱图景! “李!烬!”沈砚终于踏上了祭坛边缘冰冷的黑石!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压过了祭坛上弥漫的腐臭和血腥!他死死盯着鼎阵阴影下的仇敌,眼中燃烧的暗金光芒几乎要破瞳而出!母亲临死前的不甘眼神,父亲飞溅的鲜血,容嫣那怨毒的嘶吼……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轰然炸开! 在沈砚被滔天恨意驱动,几乎要不顾一切冲上去的瞬间! “呜!” 一声凄厉、决绝、仿佛穿透灵魂的狼啸,猛地撕裂了祭坛上翻滚的狼烟和死寂! 是赫兰! 那头巨大的银月苍狼,在沈砚踏上祭坛的刹那,竟没有丝毫犹豫!它燃烧着银焰的巨瞳死死锁定那邪异的人俑鼎阵,庞大的身躯猛地伏低,后肢积蓄的恐怖力量瞬间爆发! “轰!” 它脚下坚硬的黑石地面轰然炸裂!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后飞射! 它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银色彗星!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无视了鼎阵散发出的恐怖死气与怨念威压!无视了李烬那骤然变色的怒吼!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向了那由数百活人俑扭曲堆叠而成的、巨大邪鼎最脆弱的一个“鼎足”连接处! 目标,赫然是鼎阵核心,那空着的、等待沈砚填入的鼎口正下方!那里,人俑的堆叠似乎因为要形成鼎腹的弧度而显得格外扭曲、薄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沈砚看到了银狼脖颈上那串在狂风中剧烈摇曳的银饰,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霍斩蛟的怒吼被堵在喉咙里,化为惊骇的窒息。顾雪蓑灰袍下的手猛地攥紧。温晚舟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李烬脸上的狂笑瞬间冻结,扭曲成惊怒:“孽畜!你敢!!” “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撞击声,如同亿万面破鼓同时在耳边擂响!又像是一座山岳被硬生生撞塌的轰鸣! 整个古老的狼烟祭坛,在这石破天惊的一撞之下,剧烈地颤抖起来!祭坛边缘的碎石簌簌滚落! 撞击的中心点! 银狼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撞上了一堵由钢铁和怨魂浇筑的城墙!覆盖着月华银辉的坚韧皮毛,在接触的瞬间就被那灰黑色、坚硬冰冷的人俑“泥壳”撕裂!鲜血,滚烫的、闪烁着奇异银辉的狼王之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 “嗤嗤嗤!” 蕴含着“白鹿祭主”神圣血脉的银辉狼血,泼洒在冰冷的人俑躯壳上,泼洒在祭坛地面上那些暗红黏稠、搏动着的邪异符文上! 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 刺耳到极致的腐蚀声和能量湮灭声瞬间炸响!无数细密的、刺眼的银红交织的电火花在狼血溅落处疯狂爆开! “吼!嗷!” 组成鼎阵的数百活人俑,那空洞眼眶里原本只是幽幽燃烧的鬼火,在沾染上银辉狼血的刹那,如同被泼上了滚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惨绿光芒!紧接着,所有凝固的人俑,无论是构成鼎身的、鼎耳的、还是鼎足的,都开始剧烈地、疯狂地颤抖起来! 它们体内被强行禁锢、扭曲的怨魂,在神圣狼血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岩浆的冰块,发出了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那层禁锢它们、驱使它们的灰黑色“泥壳”,在狼血与怨魂的双重冲击下,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咔!咔嚓嚓! 碎裂声如同爆豆般密集响起! 整个巨大而邪异的“人俑鼎”形状,开始剧烈地晃动、扭曲!那原本稳固的、散发着恐怖吸力的鼎口位置,空间剧烈地波动、塌陷!构成鼎阵核心的几具人俑,在狼血最集中的地方,竟猛地挣脱了“泥壳”的束缚,如同从噩梦中惊醒的厉鬼,发出无声的咆哮,挥舞着僵硬的手臂,狠狠抓向旁边其他的人俑! 混乱!彻底的混乱! 神圣狼血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人俑鼎阵内部被强行压制的怨气和反噬!数百具人俑,在邪阵失控的瞬间,陷入了疯狂的自相残杀!它们互相撕扯、啃咬、用锈蚀的武器劈砍着身边的“同伴”!灰黑色的泥壳碎片、断裂的肢体、黏稠的暗色液体四处飞溅! 整个祭坛核心,瞬间化作了修罗地狱!邪异的鼎阵,在狼血的冲击下,濒临崩溃! 机会! 就在人俑鼎阵剧烈晃动、自相残杀的混乱爆发的同一瞬间!沈砚动了!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迟疑! 体内源自人皇血脉的鼎印之力,在感受到那祭坛核心、鼎阵中央某处传来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同源召唤时,轰然沸腾!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充盈四肢百骸,甚至暂时压下了后背伤口的剧痛和燃烧的恨意! 他的目标,清晰无比——那混乱鼎阵中央,空悬鼎口正下方,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黝黑、边缘布满玄奥古老裂痕、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玉白光泽的碎片!正是第三块山河鼎碎片!它就嵌在几具正在疯狂厮打的人俑下方! “滚开!” 沈砚喉咙里爆发出低沉的怒吼!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尚未消散的残影!他无视了四周疯狂撕咬的人俑,无视了飞溅的黏稠液体和碎块,更无视了李烬那惊怒交加、正欲扑来的身影! “望气之瞳”全力运转!眼中暗金光芒流转,瞬间捕捉到混乱人俑群中一条稍纵即逝、由几具互相卡住的人俑形成的狭窄缝隙! 他如同游鱼般,在疯狂挥舞的僵硬手臂和锈蚀刀锋间急速穿行!动作精准、迅捷、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流畅!一尊人俑僵硬的手臂带着破风声横扫而来,沈砚身体猛地后仰,几乎贴着地面滑过!一柄锈蚀的长矛擦着他的头皮刺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短短数丈的距离,在混乱的人俑战场中,如同跨越刀山火海! 终于! 沈砚冲破最后两具互相撕扯的人俑,冲到了那核心位置!那散发着微弱玉白光泽的鼎片,就在眼前! 他毫不犹豫,五指张开,掌心处那枚由鼎印之力凝聚的、如同实质的玉白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爆发! “嗡!” 嵌在石缝中的黝黑鼎片剧烈震颤,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仿佛终于等到了主人的召唤!瞬间挣脱束缚,化作一缕流光,稳稳落入沈砚的掌心! 入手冰凉!一股磅礴、古老、仿佛承载着大地山川厚重气息的力量,瞬间沿着手臂涌入体内!与他血脉中的鼎印之力深度融洽,带来一种奇异的圆满感和力量的暴涨! 成了!第三块鼎片! 沈砚心中刚刚升起一丝激荡,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这块刚刚入手的鼎片内侧——那里,似乎有刻痕?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 瞳孔,在看清那刻痕的瞬间,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一行娟秀、纤细、却透着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决绝与悲怆的小字,清晰地刻在黝黑鼎片光滑的内壁上,如同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留下的泣血遗言: “吾儿砚:勿信顾雪蓑!” 那字迹!那笔锋转折间熟悉的韵味!沈砚就算是化成灰也认得! 是母亲!是他那温婉坚韧、在病榻上苦苦挣扎、最终死不瞑目的母亲的字迹! 轰隆! 仿佛一道九霄神雷,毫无征兆地狠狠劈在了沈砚的天灵盖上!将他刚刚因夺得鼎片而升起的一丝激荡,连同胸腔里燃烧的复仇之火,瞬间劈得粉碎! 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祭坛上人俑疯狂的嘶吼、李烬的怒骂、霍斩蛟的呼喊……一切喧嚣都瞬间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轰鸣声! 勿信顾雪蓑?! 那个在他家破人亡、流落街头时,如同引路人般出现的灰袍方士?那个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予他看似不经意的指点、引导他一步步觉醒血脉、接触山河鼎秘密的顾雪蓑?那个总是一副睡眼惺忪、言灵术真真假假、却从未真正伤害过他的顾先生?! 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尽最后的力量,在这样一块神秘的山河鼎碎片上,刻下了对他的警告?! 巨大的荒谬感、刺骨的冰冷,还有被至亲之人遗言点醒的惊悚,如同无数条冰冷滑腻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沈砚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顾先生……”沈砚喉咙干涩无比,如同被砂纸磨过。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求证般的惊骇和无法言喻的冰冷,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祭坛上翻腾的狼烟、混乱的人俑战场,死死射向祭坛边缘——顾雪蓑和温晚舟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 祭坛边缘,远离混乱战场的一块相对完整的黑石旁。 顾雪蓑静静地站在那里。 没有惊慌,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他那件标志性的、沾着血污与尘土的灰袍,此刻,正从衣角开始,无声无息地燃起一种……幽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并非凡火!它安静地燃烧着,没有灼热的高温,没有跳动的火舌,反而散发出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诡异寒意!如同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冥火! 火焰蔓延的速度极快!眨眼间,顾雪蓑整个下半身已被那幽蓝的火焰吞噬!火焰之中,他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了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而他的脸…… 在幽蓝火焰的映照下,顾雪蓑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睡意的年轻脸庞上,此刻却浮现出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平静。他甚至还微微侧过头,远远地,对着祭坛核心处、正死死盯着他的沈砚,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解脱。 幽蓝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胸口。他整个人的轮廓,在火光中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虚幻,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这充斥着狼烟、血腥与混乱的古老祭坛之上。 “顾……”温晚舟惊恐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住顾雪蓑,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幽蓝的火焰,只触碰到一片刺骨的 沈砚握着那块刻有母亲泣血遗言的冰冷鼎片,站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彻底冻结。 母亲的警告,还在掌心灼烧。 眼前,那个亦师亦友、引导他至今的灰袍方士,却在幽蓝的火焰中,带着洞悉一切又似解脱的微笑,走向彻底的虚幻。 李烬的狂笑、人俑的嘶吼、赫兰低沉的喘息、霍斩蛟焦急的呼喊……所有声音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声。 祭坛之上,狼烟翻腾,血腥弥漫,混乱未止。而他,沈砚,站在风暴的中心,却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声的、充满冰冷谜团的漩涡。 母亲……顾雪蓑…… 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18章《母债子偿》(五) 冰冷的鼎片紧贴着沈砚的掌心,那行泣血的小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母亲的遗言,顾雪蓑燃烧的幽蓝火焰,两股截然相反却同样致命的冲击,在他识海中疯狂撕扯,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碾碎! “勿信顾雪蓑!” 母亲临终的警告,每一个字的笔锋都带着她特有的温婉与坚韧,此刻却化作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对那灰袍方士十七年来积累的全部信任!那灰袍人总是懒洋洋的睡眼,那些真真假假、看似不经意的指点,那些在绝境中若有若无的援手……难道全是精心编织的谎言?一场横跨十七年的惊天骗局?! “顾先生……”沈砚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目光死死盯在祭坛边缘。 幽蓝的冥火无声燃烧,已吞噬了顾雪蓑大半身躯。火焰跳跃着,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冻结灵魂的诡异森寒。顾雪蓑的身影在火光中扭曲、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了石子,轮廓模糊不清。可那张脸……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睡意、几分玩世不恭的年轻脸庞,此刻竟平静得可怕!非但没有痛苦挣扎,反而在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不是笑!那是一种沈砚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洞悉一切后的苍凉,以及……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近乎悲悯的解脱! 仿佛他早已预见此刻,仿佛这焚身的冥火,是他等待已久的归宿! “顾先生!不要!”温晚舟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了沈砚短暂的窒息。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幽蓝火焰,纤细的手指徒劳地抓向顾雪蓑变得虚幻的衣袖。 嗤! 手指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火焰,只抓到了一把刺骨的冰冷!那幽蓝火焰如同虚幻的鬼影,没有实体,却散发着冻结骨髓的死亡气息!温晚舟被那极致的寒意激得浑身剧颤,猛地缩回手,指尖瞬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冻得她小脸煞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晚舟!回来!”霍斩蛟的怒吼如同炸雷。他正被四五具从混乱人俑群中挣脱出来的“活尸”缠住!这些失控的人俑比之前更加疯狂,眼眶中的幽绿鬼火剧烈跳动,口中发出无声的嘶吼,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挥舞着锈蚀的刀剑,带着同归于尽的癫狂,死死缠住了这战场上最勇猛的将军!黑甲上瞬间又添几道深刻的划痕,火星四溅! “呃啊……吼!” 一声痛苦压抑、却又带着不屈凶性的低吼在沈砚脚边响起,如同受伤猛兽的喘息,瞬间将他从冰冷的惊骇与混乱的撕扯中强行拽回现实! 是赫兰! 那头巨大的银月苍狼,此刻匍匐在冰冷坚硬的黑石地面上。它刚才那玉石俱焚的一撞,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覆盖着月华银辉的坚韧皮毛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几乎贯穿整个肩背的恐怖伤口!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焦黑,如同被强酸腐蚀过,深可见骨!银辉与暗红交织的狼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浸染了大片地面,与祭坛上那些暗红黏稠的符文液体混在一起,发出诡异的“滋滋”声。 神圣的狼血是破开邪阵的钥匙,却也成了反噬自身的毒药!那构成人俑的灰黑色“泥壳”蕴含的阴毒死气,正如同附骨之疽,顺着伤口疯狂侵蚀着它的血肉和力量!巨大的狼躯在剧痛和力量的飞速流逝下微微痉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如同风箱般的抽气声。脖颈上那串象征着“白鹿祭主”的银饰项圈,光芒也变得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它挣扎着想抬起头,燃烧着银焰的巨瞳死死盯着混乱战场的中心——李烬的方向,喉咙里滚动着不甘的低吼,却连站起来的力气似乎都已失去! 而那个始作俑者,李烬! 这个魁梧如铁塔的陇西节度使,此刻正站在那濒临崩溃的邪异人俑鼎阵边缘,一座由几尊姿态扭曲的人俑堆叠而成的高台上!翻腾的黑色狼烟在他身后扭曲狂舞,如同为他披上了一件来自地狱的斗篷。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横七竖八布满了被碎石和飞溅物划开的血口子,鲜血混着汗水、泥土流下,更显狰狞。半边铁甲在刚才银狼撞击的冲击波中被撕裂,露出虬结肌肉上青紫的瘀伤。 然而,他眼中没有丝毫挫败!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魔的狂怒和兴奋!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看到了翻盘的唯一机会! “沈家小子!!”李烬的咆哮如同砂石在铁锅里摩擦,刺耳欲裂,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扭曲的快意,狠狠砸向呆立原地的沈砚,“滋味如何?!你娘临死前那张脸!那眼神!老子记得清清楚楚!她到死都不信!不信她那个窝囊废男人救回来的‘兄弟’,会亲手送他们一家上路!哈哈哈!蠢!蠢透了!” 他猛地张开双臂,指向祭坛上陷入疯狂自相残杀、但数量依旧庞大的失控人俑,又指向远处在幽蓝冥火中逐渐虚幻的顾雪蓑,最后指向沈砚手中紧握的、刻着母亲遗言的鼎片,狂笑道:“你爹蠢!你娘蠢!你更蠢!被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耍得团团转!到头来,你谁也护不住!你娘护不住!这头碍事的狼崽子护不住!连你自己这条小命,今天也得给老子留下!用你的人皇血,祭我的万魂大阵!老子才是天命所归!” “李!烬!”两个字从沈砚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带着金属刮擦的刺耳锐响!胸腔里那团被母亲遗言和顾雪蓑燃烧暂时冻结的复仇毒火,在李烬这恶毒言语的浇灌下,如同被泼上了滚油,轰然爆燃!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混乱、惊骇和冰冷的猜疑! 杀!杀!杀! 无边的杀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沈砚的理智!眼中刚刚因顾雪蓑而浮现的一丝茫然,被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暗金光芒彻底取代!那光芒冰冷、暴戾,如同熔化的金液,沸腾着焚毁一切的毁灭意志! “闭嘴!” 沈砚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握着鼎片的手猛地攥紧!锋锐的碎片边缘瞬间割破了他掌心的皮肤!滚烫的、带着暗金光泽的人皇之血,如同燃烧的熔岩,瞬间涌出,浸染了黝黑的鼎片!那刻着“勿信顾雪蓑”的冰冷碎片,在沾染鲜血的刹那,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狂暴到几乎失控的沛然巨力,混合着滔天的恨意,顺着手臂轰然冲入四肢百骸! “轰!” 沈砚脚下猛地一踏!坚硬的黑石地面应声炸裂!碎石如同箭矢般向后飞射!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被暗金气流包裹的青色闪电,撕裂翻腾的狼烟,无视了四周混乱撕咬的人俑,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直扑高台上的李烬!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尚未消散、带着灼热气息的残影! 目标只有一个:撕碎那张喷吐着污言秽语的嘴!将仇人锉骨扬灰! “来得好!”李烬眼中凶光大盛,不闪不避,反而发出一声狂野的战吼!他猛地一跺脚,脚下由人俑堆砌的高台剧烈一震!同时,他那双覆盖着铁甲手套的大手,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划出数道玄奥、诡异、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印诀! “万魂听令!以吾之血!缚!” 随着他最后一个“缚”字如同炸雷般吼出,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精纯修为和浓烈煞气的暗红精血,狠狠喷在刚刚结成的血色印诀之上! 嗡! 血色印诀瞬间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巨大的、扭曲的暗红符咒,如同活物般猛地扩散开来,瞬间覆盖了祭坛核心区域所有仍在疯狂撕咬的失控人俑! “呃啊……吼!” 数百具人俑的动作齐齐一僵!空洞眼眶里剧烈跳动的幽绿鬼火猛地一滞,随即被强行染上了一层黏稠的暗红色!它们体内那被神圣狼血刺激而狂暴的怨魂,在李烬以自身精血和秘法强行催动的邪术压制下,发出无声的、更加痛苦的尖啸!混乱的自相残杀瞬间停止!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距离沈砚冲击路线最近的数十尊人俑,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猛地扭转僵硬的身体!它们空洞的眼窝死死“盯”住疾冲而来的沈砚,眼眶中的暗红鬼火疯狂跳动!数十具人俑同时做出了一个动作——伸出它们那被灰黑色“泥壳”包裹、僵硬如铁的手臂,如同无数从地狱探出的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四面八方狠狠抓向沈砚! 抓来的手臂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上面残留的暗红黏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更可怕的是,手臂挥动间带起的劲风,蕴含着人俑本身恐怖的力量和被邪术加持后的阴毒煞气!一旦被抓住,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主公小心!”霍斩蛟目眦欲裂,一刀狠狠劈开身前两具人俑,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救援,却被更多被邪术操控的人俑死死缠住!刀锋砍在坚硬冰冷的“泥壳”上,火星四溅! 温晚舟吓得失声尖叫,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却又从指缝里死死盯着那道疾冲的青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沈砚即将被数十只鬼爪淹没的瞬间! 祭坛边缘,那片幽蓝冥火燃烧的中心。 顾雪蓑的身影已虚幻得如同风中残烛,只剩下头颅和半片肩膀在火焰中勉强维持着轮廓。那双总是半开半阖、带着慵懒睡意的眼睛,此刻却前所未有的清澈、明亮,仿佛穿透了眼前混乱的战场,穿透了翻滚的狼烟,穿透了无尽的时空,看到了命运长河深处某个冰冷的真相。 他微微张开了口。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在沈砚灵魂深处响起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瞬间穿透了祭坛上所有的喧嚣、厮杀、狼烟,精准无比地贯入了沈砚被仇恨和杀意彻底充斥的识海! 那意念平静、疲惫,却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苍凉,和一丝……沈砚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悲伤: “沈砚…” “你爹……” “他……”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利刃硬生生切断! 顾雪蓑那虚幻的脸上,最后一丝表情凝固了。那解脱般的平静,似乎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外力强行打断,化作一种极致的惊愕和……不甘?幽蓝的冥火猛地向上一蹿,如同贪婪的巨口,瞬间将他最后残存的一点虚幻轮廓彻底吞噬!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祭坛边缘,幽蓝的火焰骤然熄灭!没有青烟,没有灰烬,仿佛从未存在过。原地,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比周围空气温度低了数十度的冻土,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深入骨髓的森寒死寂。 顾雪蓑,消失了。彻彻底底,形神俱灭。 “顾先生!”温晚舟凄厉的哭喊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在空旷荒凉的祭坛上回荡。她瘫软在地,望着那片冰冷的空地,小小的身体因巨大的悲伤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沈砚疾冲的身形,在顾雪蓑意念贯入和骤然消失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一滞! 爹? 顾雪蓑最后那未尽的意念,如同惊雷,在他被仇恨和母亲遗言搅得天翻地覆的识海中轰然炸响!爹怎么了?!爹不是被崔贵指使刽子手砍了头吗?!难道……难道爹的死,也另有隐情?!顾雪蓑知道?!他最后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惊疑和更深的冰冷,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沈砚的心脏!让他在面对那数十只撕裂空气、近在咫尺的恐怖鬼爪时,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死吧!”高台上的李烬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凶光!他狞笑着,双手印诀猛地向下一压! 数十只覆盖着灰黑“泥壳”的僵硬鬼爪,速度再增一分!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破风声,如同地狱的牢笼,狠狠合拢!眼看就要将沈砚彻底撕碎! 第18章《母债子偿》(六) “吼!”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沈砚脚边,那头重伤濒死的银月苍狼,不知从何处再次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它燃烧着银焰的巨瞳中,爆发出一种超越了肉体重伤的、源自灵魂的决绝! 它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数十只抓向沈砚的鬼爪,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蕴含着“白鹿祭主”最后神威的咆哮! “嗷呜!” 恐怖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炸开!空气被挤压出肉眼可见的涟漪!首当其冲的十几只鬼爪,在这蕴含着神圣气息的狼王咆哮冲击下,动作猛地一僵!覆盖其上的灰黑色“泥壳”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甚至有几只靠得最近的鬼爪,在声波冲击下直接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银狼巨大的身躯在发出这最后一声咆哮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轰然瘫软下去!头颅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脖颈上的银饰发出一声无力的轻响。燃烧着银焰的巨瞳,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灰暗。只有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证明它尚未彻底死去。 这一声垂死的咆哮,为沈砚争取到了生死一线的喘息之机!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于身负无垢之体和鼎印之力的沈砚来说,足够了! 眼中那因顾雪蓑未竟之言而升起的惊疑,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和求生的本能取代!母亲的血仇未报!爹的死因成谜!赫兰为他垂死!他怎能死在这里?! “给我……破!” 沈砚喉咙里传出沙哑的嘶吼!体内因鼎片和人皇血而沸腾到极限的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没有闪避!反而借着前冲的余势,身体猛地旋转!紧握着那块被鲜血浸透、此刻正散发着灼热玉白光芒的山河鼎碎片,如同握着世间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划向那些被狼啸阻滞、布满裂痕的鬼爪! 嗤!嗤嗤嗤! 刺耳的切割声密集响起!如同热刀切入了半凝固的油脂! 蕴含着人皇血脉和鼎片之力的灼热锋锐,对上被邪术操控、又被狼啸震裂的“泥壳”,展现出了惊人的破坏力!玉白的光芒在黝黑的鼎片边缘流转,所过之处,那些坚硬如铁的灰黑色“泥壳”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崩碎、瓦解!断裂的鬼爪如同被砍断的枯枝,带着黏稠的暗色液体,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 沈砚的身影如同陀螺般在鬼爪的缝隙中急速旋转、切割!每一次挥动染血的鼎片,都带起一片碎裂的“泥壳”和断裂的肢体!暗红的液体飞溅在他染血的青衫和脸上,带来冰冷的触感,却更加点燃了他眼中燃烧的暗金火焰! 短短一息!沈砚硬生生凭借着手中的鼎片和爆发的力量,在数十只鬼爪组成的死亡之网中,撕裂出了一条血路!他突破了!带着一身淋漓的黏稠液体和冰冷的杀意,如同挣脱地狱束缚的复仇修罗,终于冲到了李烬所在的那座人俑高台之下! “李!烬!”沈砚仰天怒吼,声音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充满了血与火的悲怆!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手中那染血的黝黑鼎片,在昏暗的狼烟背景下,划出一道夺命的玉白寒光,直刺高台上李烬的咽喉要害!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悲愤!快如闪电!狠绝无伦! “小杂种!”李烬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瞳孔猛缩!沈砚突破鬼爪封锁的速度和爆发出的恐怖杀意,超出了他的预料!仓促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再次结印催动人俑!只能凭借本能,爆发出全身的修为!他怒喝一声,覆盖着铁甲的双臂交叉护在身前,手臂上肌肉虬结偾张,青筋如同老树盘根般暴起!一层浓郁如实质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土黄色罡气瞬间覆盖双臂,散发出坚不可摧的气息!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两座铜山相撞的恐怖巨响,瞬间席卷了整个狼烟祭坛! 黝黑的鼎片,狠狠刺在了李烬交叉格挡的、覆盖着土黄罡气的铁臂之上! 接触的刹那!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预想中金铁交鸣、罡气破碎的景象并未立刻出现! 沈砚那凝聚了全身力量、带着必杀信念的一刺,竟如同刺入了一片黏稠厚重、深不见底的泥沼!李烬双臂上那层浓郁的土黄罡气疯狂流转、压缩、凝聚!形成了一层如同实质的、带着大地脉动般沉重气息的壁垒! 鼎片尖端爆发的玉白光芒与土黄罡气剧烈地摩擦、碰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刺眼夺目的能量火花!巨大的反震之力顺着鼎片传来,震得沈砚虎口崩裂,手臂发麻!身体被这股反冲之力硬生生阻在了半空! “哼!人皇血脉?不过如此!”李烬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得意,双臂肌肉再次偾张,土黄罡气光芒更盛,竟隐隐有将沈砚连人带鼎片反震出去的迹象!他修炼的乃是戍守陇西、汲取地脉煞气的“铁壁玄罡”,最擅防御,以力破力! 然而,就在李烬旧力刚尽、新力将生,意图彻底震飞沈砚的瞬间! 异变陡生! 沈砚眼中那沸腾的暗金光芒,骤然收缩!变得如同深渊般冰冷、纯粹!望气之瞳,全力发动!视线瞬间穿透了李烬双臂上那看似浑厚无匹、流转不休的土黄罡气! 找到了! 在李烬右臂肘关节内侧,一处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罡气流转节点上!那里,一丝极其微弱、与其他地方浑然一体的土黄光芒,在望气之瞳的洞察下,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地显现出一丝极其短暂的、不足发丝万分之一宽的……滞涩! 那是刚才他仓促格挡时,旧力运转与新力衔接之间,因沈砚爆发力太强而出现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稍纵即逝的破绽!是气运流转中,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机会!生死一线的机会! 沈砚的思维在这一刻快到了极致!身体的本能反应甚至超越了意识!他紧握鼎片的五指猛地一松一紧,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角度,极其精妙地一旋一抖!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切割声响起! 那黝黑的鼎片,在沈砚手腕微妙地抖动下,玉白的锋锐光芒瞬间凝聚于一点!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顺着望气之瞳捕捉到的那道微不可察的罡气裂痕,如同烧红的钢针刺入薄冰,瞬间贯穿而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如同水囊被刺破的、沉闷的泄气声! 李烬双臂上那浑厚如山的土黄罡气,在鼎片刺入那微小节点的刹那,如同被戳破了核心的肥皂泡,猛地剧烈一颤!紧接着,无数细密的裂纹以那刺入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开来! “噗!” 李烬脸上的狰狞得意瞬间化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不再是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土黄色,仿佛混杂着他苦修的罡气本源! 双臂交叉形成的完美防御,在罡气核心被点破的瞬间,彻底崩溃!凝聚的土黄光芒如同潮水般溃散! 而沈砚手中的鼎片,在贯穿罡气壁垒后,再无阻碍!带着沈砚身体下坠的力量和所有积攒的恨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入了李烬毫无防护的、裸露在破损铁甲之外的右臂肌肉之中! “呃啊!” 李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的右臂仿佛被一条烧红的毒蛇钻了进去!那黝黑的鳞片不仅撕裂了他的血肉,更有一股冰冷灼热交织的、带着无上镇压意志的恐怖力量,顺着伤口疯狂涌入!疯狂地破坏着他的经脉,焚烧着他的罡气本源! “滚开!”李烬痛极狂怒,完好的左臂带着万钧之力,如同铁鞭般狠狠扫向近在咫尺的沈砚头颅!这一击含怒而发,足以开碑裂石! 沈砚刺入鼎片后,身体因下坠之势已经贴近李烬,面对这横扫而来的致命一击,他眼中厉色一闪!非但不退,反而猛地欺身向前!用肩膀硬生生撞向李烬的胸膛!同时,刺入李烬右臂的鼎片狠狠向下一拉! “扑哧!” 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和骨骼摩擦声同时响起! 李烬横扫的左臂重重砸在沈砚仓促抬起的左肩上!骨头碎裂的剧痛让沈砚眼前一黑,喉头一甜,鲜血涌上!但他咬碎了牙,硬是借着这股撞击之力,身体如同泥鳅般从李烬身侧滑开!同时,手中向下猛拉的鼎片,如同最残忍的屠刀,硬生生在李烬的右臂上,撕开了一道从肩头直至肘关节的、深可见骨的巨大豁口! 皮肉翻卷!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断裂的肌腱和惨白的骨头茬子清晰可见! “啊!我的手!!”李烬的惨嚎彻底变了调,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恐惧!他踉跄着后退,左手死死捂住右臂那恐怖的伤口,试图堵住喷涌的鲜血,却根本无济于事!剧痛和力量的飞速流逝让他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沈砚也被反震之力撞得向后踉跄数步,左肩传来钻心的剧痛,骨头显然裂了。他嘴角溢出一滴鲜血,眼神却冰冷如万载寒冰,死死盯着痛苦哀号的李烬,手中染血的鼎片再次扬起!杀意没有丝毫减弱!他要用这仇人的血,祭奠父母! 就在沈砚强忍剧痛,准备再次扑上,彻底了结李烬的瞬间! 异变再生! “呱!” 一声极其突兀、嘶哑、仿佛能刺穿耳膜的乌鸦啼叫,毫无征兆地在祭坛上空那铅灰色的、低垂压抑的夜幕中响起! 这叫声充满了不祥!如同丧钟敲响的前奏! 紧接着! 呼啦啦! 一大片……不!是遮天蔽日的阴影,如同骤然翻涌的墨色潮水,毫无征兆地从祭坛四周那几道粗大狼烟的阴影中席卷而出! 是乌鸦! 成千上万只!通体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杂毛!唯有一双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死寂、毫无生机的……幽绿光芒! 它们汇聚成一片翻滚的、令人窒息的黑色死亡之云,带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腐臭气息和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能抽干所有生机活力的诡异力场,如同黑色的海啸,朝着祭坛上残存的众人——沈砚、重伤的赫兰、正与人俑厮杀的霍斩蛟、瘫软在地的温晚舟,以及正在痛苦哀号的李烬——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每一只黑鸦的眼中,那冰冷的幽绿光芒,都死死锁定了祭坛上的生灵!尤其是沈砚手中那块染血的鼎片! 噩运黑鸦!谢无咎!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沈砚的心脏!比李烬的刀,比容嫣的琴,比顾雪蓑的冥火,更加致命! 第19章《灰袍化灰》(一) “呱!呱呱!” 嘶哑刺耳的鸦啼,如同千万根锈蚀的钢针,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那不是鸟叫,是地狱深处传来的丧钟轰鸣! 呼啦啦啦! 遮天蔽日的黑影,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臭与死寂,如同决堤的墨汁洪流,从那些粗壮狼烟的阴影里疯狂涌出!是乌鸦!成千上万!每一只都漆黑如最深的夜,没有一丝杂色,唯有一双双眼睛,闪烁着冰冷、死寂、毫无生机的幽绿光芒,死死锁定祭坛上的活物! “他娘的!谢无咎这老妖怪!”霍斩蛟刚一刀劈开一具人俑的胸膛,腥臭的泥浆溅了满脸,抬头就看见这末日般的景象,饶是他这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悍将,头皮也瞬间炸了!那黑鸦组成的浪潮,带着一股子邪性,仿佛多看两眼,自己的魂儿都要被那绿油油的眼睛吸走!他下意识想护住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的温晚舟,可四面八方都是翻滚的死亡之云,根本无处可躲! “呃……”重伤濒死的赫兰·银灯,被那浓烈的死亡气息一激,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带着银辉的血沫,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身下的银月苍狼,仅存的一丝微弱气息,在这死寂力场的压迫下,几乎彻底消散。 李烬捂着右臂那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鲜血如同小瀑布般从指缝里喷涌,剧痛让他面目扭曲,豆大的冷汗混着血污往下淌。可当那铺天盖地的黑鸦阴影笼罩下来,他眼中竟闪过一丝比断臂更深的恐惧!他知道这是谁来了!那个如同附骨之疽、将他视作棋子的男人!“谢…谢无咎!!”他嘶声怒吼,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沈砚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鬼爪狠狠攥住!比李烬的刀锋,比容嫣的乱魂琴音,甚至比顾雪蓑那诡异的冥火,都要冰冷致命千百倍!谢无咎!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最深沉的绝望和算计!他手中的黝黑鼎片还在滴着李烬的血,那温热的触感转瞬就被黑鸦带来的阴寒彻底冻结。 杀李烬!就在此刻!机不可失! 沈砚眼中燃烧的暗金火焰猛地一炽,几乎要冲破瞳孔!父母的冤魂在耳边呼啸,赫兰垂死的银狼就在脚边!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瞬间压倒了那刺骨的寒意!他左肩骨裂的剧痛被强行忽略,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就要再次扑向摇摇欲坠的李烬! “嗬…嗬……”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风穿过破败窗棂的喘息,在他身后响起。 是顾雪蓑! 沈砚的动作猛地一僵!霍然回头! 只见那始终笼罩在神秘灰袍中的身影,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覆盖在他身上、原本熊熊燃烧的诡异幽绿火焰,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不,不是熄灭!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剥离、抽走!那火焰不再是燃烧的形态,反而更像一层黏稠的、正在融化的绿色油脂,从他的袍子上、身体上剥落、流淌下来! 灰袍,那件仿佛从未沾染尘埃的灰袍,在火焰(或者说那层“绿油”)褪去的瞬间,竟像经历了千百年岁月的朽木,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不是烧焦,是风化!是彻底的湮灭! 灰烬簌簌飘落,露出了其下隐藏的……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连不远处正准备拼死一搏的霍斩蛟,也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瘫在地上的温晚舟,努力睁开模糊的双眼,也呆住了。甚至连剧痛中的李烬,都暂时忘记了惨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火焰散尽后显露出的身影。 那……竟是一个少年! 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皮肤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带着病态的脆弱。眉眼清俊异常,鼻梁挺直,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可就是这样一张本该属于青春韶华的脸庞上,却镶嵌着一双……深得望不见底的眸子。 那双眼,像两口历经了千万年风吹雨打、早已干涸枯竭的古井,里面沉淀着无法言喻的疲惫、沧桑,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时间的重量,仿佛都压在了这具单薄的少年身躯上,压得他脊背微微佝偻,压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堪重负的嘶声。 这张脸,与周围尸横遍野、狼烟蔽日、黑鸦压顶的修罗场,形成了最诡异、最刺眼的对比!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顾…顾先生?”苏清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挣扎着想从沈砚身后站起,却被沈砚一把按住。沈砚死死盯着那少年,握鼎片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这真的是那个整天睡眼惺忪、说话真真假假、神秘兮兮的长生方士? 少年顾雪蓑(或者说,前朝末代太子?)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头顶那即将吞噬一切的厄运黑鸦,也没在意周围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颈,目光扫过沈砚染血的青衫,扫过苏清晏苍白却坚毅的脸,扫过霍斩蛟沾满泥浆的黑甲,扫过温晚舟惊恐的金绣衣角,最后,那深潭般的眸子,落在了远处痛苦蜷缩的赫兰和她身下气息奄奄的银狼身上。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悲悯,有释然,有追忆,更有一丝……终于走到尽头的解脱…… “咔…咔嚓嚓……” 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声音,从少年那单薄的身体内部传来!不是骨骼碎裂,更像是……最上等的琉璃、水晶,在内部寸寸崩解的声音!清脆,冰冷,带着一种无法挽回的宿命感。 那是束缚了他不知多少岁月、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长生诅咒,在彻底崩碎! 随着这崩碎声,异象陡生! 无数细碎如金沙、闪烁着梦幻般柔和光芒的颗粒,如同被打破的沙漏,骤然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中逸散出来!这些“金沙”并非像寻常沙粒般坠落,而是违反了一切常理,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逆着地心的方向,轻盈地、无声地……向上飘升! 一粒,十粒,百粒,千粒万粒! 它们汇聚成一条璀璨夺目、却又虚幻缥缈的光带,如同倒悬的星河,又似时光长河被硬生生截取了一段,向着那铅灰色、被黑鸦群遮蔽得更加昏暗的苍穹,逆流而上! 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令人窒息! 在这血腥污秽的祭坛之上,在这死亡阴影笼罩的绝境之中,这条倒流的时光之河,散发着一种神圣而悲怆的奇异光辉,与那遮天蔽日的厄运黑鸦形成了最鲜明、最震撼的对比!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李烬捂着断臂,看着那逆流金沙,眼中充满了惊惧和茫然。这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时…时间?”苏清晏喃喃道,作为天机门传人,她对气运、对天地间玄奥的感应远超常人。她能感觉到,那些金沙中蕴含着一种古老而纯粹的时间法则之力,正在崩解、逸散、回归天地。一种巨大的悲伤瞬间攫住了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被困在时光囚笼里不知多久的少年。 霍斩蛟看得目瞪口呆,连挥刀都忘了,只觉得喉咙发干:“乖乖……顾老……顾小哥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下意识地改了口,那张过分年轻又过分苍老的脸,实在让人无法再叫出“顾老”二字。 沈砚的心却沉到了谷底!望气之瞳全力运转下,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金沙的璀璨,更看到了顾雪蓑身上那原本如同迷雾般难以捉摸的“气”,正在随着金沙的逸散而飞速流逝!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灯,最后的灯油正在被强行抽走!他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 “顾先生!”苏清晏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不顾沈砚的阻拦,踉跄着扑到少年面前。 少年顾雪蓑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像他的灰袍一样化为飞灰。他抬起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似乎清澈了一瞬的眸子,看向苏清晏,又仿佛透过她,看向了更遥远的过去。他的嘴唇翕动着,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中艰难地挤出来,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沉重,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山…河…鼎…”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理性。 “非…镇国…神器…” “实为…囚笼!” 囚笼!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沈砚和苏清晏浑身剧震!霍斩蛟也猛地攥紧了刀柄! “囚的…非是人…” 少年顾雪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沈砚身上,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警告?期许?还是无尽的悲哀? “乃是……” 他拼尽最后的气力,吐出了那石破天惊的四个字: “天!下!气!运!” 轰! 每一个字,都重若万钧!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在沈砚和苏清晏的认知上!山河鼎,囚禁天下气运?这和他们所知的、所守护的、所追寻的,完全背道而驰! “噗!”话音落下的瞬间,少年顾雪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竟也带着点点细碎的金沙!他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急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向前倾倒! “顾先生!”苏清晏悲呼一声,伸手想要扶住他。 然而,就在顾雪蓑的身体即将触地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些原本无序逆流向天空的、细碎飘散的“时之砂”,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疯狂召唤!它们骤然改变了飘散的轨迹,如同亿万颗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发出细微却密集的“簌簌”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顾雪蓑无力垂落、微微摊开的掌心上方——疯狂汇聚! 速度之快,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金色旋风! 沙粒摩擦碰撞,发出细碎悦耳却又带着无尽沧桑的声响!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 所有的时之砂,在顾雪蓑掌心上方寸许之地,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沙漏! 第19章《灰袍化灰》(二) 小巧玲珑,不过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由流动的、散发着梦幻金光的时之砂构成。沙漏的框架若隐若现,仿佛由凝固的光阴铸就。 最诡异的是沙漏中的金沙,并非如常般向下流淌! 它们,在倒流!违反着天地间最基础的法则,违反着万事万物终将走向衰亡的宿命,违反着熵增的铁律,执拗地、沉默地、由下而上,逆流而行! 一枚“逆流沙漏”!凝聚了顾雪蓑崩碎的长生诅咒、承载了他最后真言与未尽之秘的时光造物! 沙漏成型的刹那,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它轻轻一颤,挣脱了那无形力量的束缚,化作一缕柔和却迅疾的金色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头顶翻滚的死亡黑云,径直射向祭坛上唯一还站立着、心神剧震的沈砚! 沈砚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啪。” 一声轻响,带着冰凉的触感。 那枚小巧的逆流沙漏,稳稳地落在了沈砚染血的掌心。 冰凉!刺骨的冰凉!仿佛握住的不是沙漏,而是一块来自亘古冰川深处的寒冰!那寒意瞬间顺着掌心蔓延,几乎要冻结他的血脉!沙漏中,金色的沙粒无声无息、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流动着,构成一幅永恒悖逆的奇景。 嗡! 沙漏中,那逆流的金沙骤然停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 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刺目光芒,猛地从沙漏中爆发出来!那光芒并非温暖的金色,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惨白!瞬间吞噬了沈砚的视野,更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蛮横地撞入了祭坛上每一个人的脑海! “啊!”苏清晏捂住了眼睛。 “嘶!” 霍斩蛟闷哼一声,感觉脑子像被重锤砸中。 连剧痛哀号的李烬,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所有人的眼前,都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幅幅破碎、扭曲、却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碎片: 白骨!无穷无尽的白骨!人的、兽的、巨大不知名生物的……森森白骨,如同最廉价、最庞大的建筑材料,被随意地、粗暴地堆积、垒砌、压缩!形成了一座庞大到无法想象、高耸入云的……京观!那京观之巨,仿佛支撑起了整个破碎的天穹!浓稠到化不开的暗红色血迹,如同污秽的瀑布,从白骨山峦的缝隙中不断流淌下来,汇聚成一片黏稠的血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和绝望! 鸦群!比此刻笼罩祭坛的规模还要庞大千万倍!遮天蔽日的噩运黑鸦,不再是墨色的云,而是变成了吞噬一切光明的、蠕动的黑暗天幕!它们密密麻麻,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每一寸天空,将日月星辰彻底遮蔽!整个世界只剩下绝望的铅灰和死亡的黑!每一只黑鸦眼中那幽绿的光芒,汇聚成一片冰冷死寂的绿色星海,俯视着下方死寂的大地! 死寂!绝对的死寂!没有风声,没有水声,没有虫鸣鸟叫,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生命的喘息!大地龟裂,河流干涸,草木枯萎成灰!曾经繁华的城池只剩下断壁残垣,被厚厚的骨灰和鸦粪覆盖。空气中弥漫着尘埃、死气和万物彻底腐朽终结的味道。这是真正的末日!是生机被彻底抽干、连细菌都无法存活的绝对死域! 京观之巅!在那由无尽白骨堆砌而成的、象征着死亡终极的恐怖山峦的最顶端! 一个身影,静静地矗立着。 他身披玄黑色的龙袍!那龙袍的样式古老而诡异,上面的龙纹并非绣成,更像是用凝固的暗影和扭曲的亡魂编织而成,透着一股邪异的尊贵。袍角在无声的死寂中微微拂动。 他身姿挺拔,面容……竟异常平静。没有狰狞,没有狂笑,没有睥睨天下的霸气。只有一种……如同俯瞰蝼蚁尘埃、掌控了最终规则的、绝对的、冰冷的……漠然! 谢无咎! 画面中的谢无咎,平静地立于白骨京观之巅,微微仰着头,仿佛在欣赏自己亲手缔造的、这万籁俱寂、唯有死亡永恒的死寂世界!他脚下,是无数生灵的骸骨;他头顶,是吞噬光明的黑鸦天幕!他,便是这死寂宇宙的中心! “嗬……”李烬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巨大的恐惧让他暂时忘记了断臂之痛,只剩下无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那是他效忠(或者说被操控)的主子?那终极的图景? “不…不可能…”苏清晏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作为山河鼎碎片的守护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画面意味着什么——守护彻底失败!气运被彻底囚禁、吞噬!万物终结!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窒息! 霍斩蛟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绝望的凝重。他嗅到了!那画面中弥漫的,是比尸山血海更浓烈亿万倍的、彻底的“死运”!连反抗的念头都会被碾碎的绝望! 沈砚的心脏,在目睹那幅画面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停止了跳动!冰冷!比掌中沙漏更刺骨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那白骨京观,那遮天黑鸦,那死寂世界,还有谢无咎那平静到令人发指的漠然……这一切,都像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爹娘惨死的画面,赫兰垂死的银狼,顾雪蓑化为飞灰的灰袍和最后那石破天惊的真言……与这恐怖的未来碎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狂暴的洪流,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呃啊!” 沈砚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目瞬间赤红!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巨大的无力感!那未来,太沉重!太绝望! 然而,就在这心神剧烈震荡、被恐怖未来压得几乎窒息的瞬间! 头顶! 那被逆流金沙短暂辉映、又被恐怖未来碎片冲击而略显迟滞的厄运黑鸦群,终于如同蓄势已久的死亡洪峰,轰然压下! 呱!呱呱呱呱! 凄厉到极点的鸦啼汇成毁灭的狂潮!无数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如同坠落的绿色流星,带着浓烈的腐臭和抽吸生机的诡异力场,将祭坛上残存的几人——连同那倒在地上的少年顾雪蓑(太子?)——彻底淹没! “小心!”霍斩蛟的怒吼被鸦啼淹没! “沈砚!”苏清晏的惊呼带着哭腔! 李烬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沈砚猛地抬头,眼中赤红未退,却强行压下了那灭世景象带来的冲击!恐惧?不!他沈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早就不知道什么是怕了!爹娘的血仇未报!赫兰还等着救!顾雪蓑用命换来的警示和沙漏就在掌心!还有那该死的未来……他绝不允许! “滚开!”沈砚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绝唱!他左手死死攥住那冰凉的逆流沙漏,右手紧握着染血的黝黑鼎片,鼎片边缘再次亮起微弱的玉白光芒!望气之瞳在绝境下疯狂运转,试图在翻涌的死亡黑潮中,寻找那一线……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生机! 黑鸦如雨点般撞击在鼎片散发的微弱光晕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和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每一只黑鸦的撞击,都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疯狂消耗着沈砚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和鼎片的力量!更要命的是,那无数幽绿的眼睛,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阵阵眩晕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 “霍大哥!护住温姑娘和赫兰!”沈砚艰难地嘶吼,他瞥见霍斩蛟正挥舞着门板般的巨刀,刀风呼啸,将靠近他的黑鸦绞碎,黑鸦破碎后竟化作黏稠的黑气,试图侵蚀他的铠甲!霍斩蛟且战且退,正竭力想靠近瘫软的温晚舟和气息微弱的赫兰。 “他娘的!这鬼东西杀不完!”霍斩蛟怒吼着,他的黑甲上已经沾染了不少黏稠黑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动作明显开始滞涩。他看到了倒在不远处、被鸦群部分覆盖、生死不知的少年顾雪蓑,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却鞭长莫及! 苏清晏咬着牙,强忍着脑海中被未来碎片冲击的剧痛和鸦群带来的精神侵蚀,双手快速掐诀!指尖亮起微弱的星辉!她想借星象之力扰乱鸦群的气运!可头顶被鸦群彻底遮蔽,星力微弱得可怜,而且每一次施法,都让她脸色更白一分,脑海中关于顾雪蓑、关于那恐怖未来的记忆碎片仿佛开始翻腾、模糊! 李烬则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他仅存的左手疯狂挥舞,试图驱赶扑向他的黑鸦,土黄色的罡气早已溃散,只能凭借肉身硬抗!黑鸦的利爪和尖喙轻易撕开他破损的铁甲和血肉,带起一蓬蓬血雨!更可怕的是,被黑鸦抓伤咬伤的地方,血肉迅速变得灰败、失去生机!他一边惨叫,一边怨毒地看向沈砚的方向:“小杂种!都是你!都是你引来了谢无咎!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祭坛,彻底变成了绝望的漩涡!死亡的泥沼! 沈砚的呼吸越来越困难,鼎片的光芒在无数黑鸦前仆后继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望气之瞳中,那铺天盖地的黑鸦身上,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死运”和“噩运”,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缝隙!左肩骨裂的剧痛、体力的透支、精神被侵蚀的眩晕,如同三座大山压来!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像那沙漏预示的未来一样,成为谢无咎白骨京观下微不足道的一具枯骨? 不! 就在沈砚的意志即将被绝望吞噬的边缘! 他紧握在左手的逆流沙漏,那冰凉的触感,仿佛一泓清泉,猛地刺入了他混沌灼热的脑海!沙漏中,那短暂停顿后,又再次开始……逆流而上的金沙! 倒流!逆流! 顾雪蓑最后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心底炸响:“山河鼎…实为囚笼!囚的…乃是天下气运!” 囚笼……气运……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沈砚的意识! 第19章《灰袍化灰》(三) 冰冷的逆流沙漏紧贴掌心,那无声倒流的金沙,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沈砚被绝望和鸦群嘶鸣充斥的脑海! 囚笼!囚禁天下气运! 顾雪蓑用生命换来的最后真言,与眼前这由谢无咎操控、吞噬一切生机的噩运黑鸦群,瞬间在他心中形成了某种惊悚的关联! 这些黑鸦……它们本身,是否就是被“山河鼎”(或者说其邪灵化身谢无咎)所囚禁、所扭曲的“气运”的一种具象?它们吞噬生机,散播死寂,不正是将“生运”转化为“死运”的过程? 如果……如果这该死的鼎是囚笼,那它碎片的力量…… 沈砚的目光猛地钉死在右手紧握的那块黝黑、染血的鼎片之上!那微弱的玉白光芒,在黑鸦的疯狂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它一直在被动地抵抗、消耗! 抵抗?不! 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席卷了沈砚的意志!被动防御只有死路一条!既然这鼎片能吸收、承载气运(比如之前吸收的狼烟血煞),那它能不能……反过来,去“囚禁”眼前这些由“噩运”具象化的黑鸦?!哪怕只是……一点点!一瞬间! 赌了! 没有时间犹豫!头顶的死亡阴影已经压到了头皮!霍斩蛟的怒吼、苏清晏的闷哼、李烬的惨嚎、赫兰微弱的气息……都在提醒他,下一瞬可能就是永别! “喝啊!” 沈砚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他不再试图用鼎片的光芒去硬抗、去驱散黑鸦!反而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动作! 他猛地将右手的鼎片,狠狠刺向自己左手紧握的——逆流沙漏! 不!目标不是沙漏本身!是沙漏周围……那最为密集、几乎凝成实质的厄运黑鸦群! 这个动作,充满了自毁般的疯狂!鼎片刺出,他胸腹的空门瞬间大开!数只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黑鸦,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尖啸着扑向他的咽喉、心口! “沈砚!你疯了?!”苏清晏瞥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她想扑过去,却被几只黑鸦死死缠住,星辉术法被打断,反噬让她喷出一小口鲜血! 霍斩蛟也看到了,目眦欲裂:“主公!躲开!”他想救援,可距离太远,自己也被黑鸦群缠得寸步难行,黑气已经腐蚀了他的臂甲! 就在那几只夺命黑鸦的利爪即将撕裂沈砚皮肉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并非来自鼎片,也非来自沙漏,而是来自两者接触的……那片空间! 沈砚染血的鼎片,带着他决绝的意志和无垢之体催发到极限的微弱玉白光芒,并未刺中沙漏本体,却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沙漏周围、那由无数噩运黑鸦构成的、最为浓稠的“死运”力场核心! 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捅进了黏稠冰冷的沥青之中! 嗤啦啦! 刺耳至极的、仿佛冷水浇在烧红铁块上的声音骤然爆响!伴随着大量灰黑色、带着浓烈焦臭味的烟雾升腾! 那被鼎片刺入的“死运”核心,猛地向内塌陷、扭曲!形成一个短暂的、不稳定的漩涡!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只扑向沈砚要害、近在咫尺的黑鸦,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带着灼热排斥力的墙壁!它们尖锐的啼叫瞬间变调,充满了痛苦和惊恐!身体在空中猛地一滞,覆盖全身的浓郁黑气像是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滚、消散!幽绿的眼睛光芒急闪,仿佛随时要熄灭!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的阻滞!但对沈砚来说,足够了! 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强行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咽喉和心口的要害!嗤啦!嗤啦!锋利的鸦爪还是在他左臂和肋下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传来,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更关键的是,他赌对了第一步!鼎片结合他的力量,能对黑鸦的“噩运”核心产生干扰甚至……压制! “有效!”沈砚眼中燃烧的暗金火焰暴涨!望气之瞳死死锁定着那片因鼎片刺入而扭曲塌陷的“死运”漩涡!在漩涡中心,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缝隙”!那是被鼎片之力强行撕裂的、厄运规则暂时失效的“安全点”!虽然微小,转瞬即逝! “苏清晏!星力!打那个点!”沈砚用尽力气嘶吼,同时忍着剧痛,手腕猛地一搅!鼎片在漩涡中爆发出更强的玉白光芒,如同在黏稠的黑暗中强行撑开一个不断扩大的气泡!他要将这“缝隙”撑得更久一点! 苏清晏浑身一震!虽然不明白沈砚具体要做什么,但生死关头,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压倒了恐惧和反噬的痛苦!她不顾脑海中翻腾的记忆碎片,强行凝聚起刚刚被反噬打散的最后一丝星力,双手艰难结印,指尖一点微弱却异常凝聚的星辉,如同黑夜中最后的萤火,循着沈砚嘶吼的方向,精准地射向那“死运”漩涡的中心点——鼎片搅动制造出的“缝隙”! 噗! 那点微弱的星辉,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在接触到“缝隙”的刹那,并未被浓烈的气运吞噬,反而像是引燃了某种连锁反应! 嗡! 那片扭曲的“死运”漩涡中心,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白光!并非鼎片的玉白,而是纯粹的、带着净化意味的星辰之光!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威力也远不足以消灭黑鸦,却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噩运黑鸦群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力场”之中! 嘶啦! 一声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 那由无数黑鸦共同构成的、浓稠得如同实质的死亡力场,在被鼎片干扰、又被星辉点爆的“缝隙”处,竟然……被短暂地撕开了一道口子!虽然只有脸盆大小,虽然转瞬就有更多的黑鸦涌来试图填补! 但这道口子,如同无尽黑夜中裂开的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来自外界的光!还有……风! “霍大哥!带人!冲出去!”沈砚的声音因为剧痛和脱力而嘶哑变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霍斩蛟是什么人?尸山血海里练就的本能!他根本没去想“能不能”,在沈砚吼出“有效”的瞬间,他那野兽般的战场直觉就嗅到了那一丝稍纵即逝的“生运”破绽!当星辉点爆、力场被撕开口子的刹那,他早已蓄势待发! “吼!跟紧老子!”霍斩蛟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如同人形凶兽!他不再被动防御,反而将门板般的巨刀疯狂抡圆!刀光化作一片黑色的死亡风暴,不再追求斩杀黑鸦(他知道杀不完),而是以最狂暴的力量,狠狠撞向那刚刚被撕开、正在急速弥合的“口子”方向! 刀风所过之处,黑鸦被强行撞飞、搅碎!硬生生在密集的鸦群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血肉(黑气)通道!他庞大的身躯如同坦克般碾过,一把捞起地上瘫软昏迷的温晚舟,像夹麻袋一样夹在腋下!同时巨脚猛地一勾,将气息微弱、连同身下银狼一起被黑鸦部分覆盖的赫兰·银灯,用巧劲挑到了自己宽阔的后背上! “主公!苏姑娘!走!”霍斩蛟双目赤红,朝着沈砚和苏清晏的方向狂吼,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正在急速缩小的“口子”猛冲过去!每一步踏出,地面都在震颤,黑鸦的碎片和黏稠黑气在他身后飞溅! 沈砚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猛地抽出刺在“死运”漩涡中的鼎片,左手死死攥着冰凉的逆流沙漏,右手鼎片护在身前,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朝着霍斩蛟开辟的通道亡命冲去!同时不忘嘶吼:“苏清晏!快!” 苏清晏咬着牙,强忍着头颅欲裂的痛楚,踉跄着跟上。她看到沈砚肋下和手臂不断渗出的鲜血,心像被刀绞一般。 李烬也看到了那道正在缩小的口子!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忍着断臂剧痛和黑鸦撕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连滚带爬地也想冲向那唯一的生路!他甚至恶毒地想:“冲出去!只要冲出去,老子还有机会!沈砚小杂种!老子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沈砚和苏清晏即将与扛着两人的霍斩蛟会合,冲出那道口子的瞬间!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被强行撕裂的口子边缘,浓稠的黑气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滚!一只比其他黑鸦足足大上三倍、通体羽毛闪烁着金属般幽暗光泽、眼中绿芒如同两团鬼火的巨大黑鸦,毫无征兆地从黑气中凝聚而出! 它发出一声尖锐得足以刺穿灵魂的厉啸:“呱!” 这声厉啸带着强大的精神冲击!首当其冲的霍斩蛟闷哼一声,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眼前发黑!他背上的赫兰和夹着的温晚舟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沈砚和苏清晏更是感觉脑袋像被重锤击中,耳中嗡鸣,气血翻涌! 这巨大黑鸦显然拥有更高的灵智,是鸦群中的头领!它冰冷的绿眸死死锁定冲在最前面的霍斩蛟,以及他背上的赫兰·银灯!双翼一振,带着一股腥风,如同黑色的闪电,锋利的爪子闪烁着乌光,直取霍斩蛟的咽喉!同时,它口中喷出一股更加浓稠、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气,笼罩向霍斩蛟! 这一击,快!狠!毒!时机刁钻!直击要害!显然是阻止他们逃脱的最后杀招! 霍斩蛟旧力刚尽,新力未生,又被厉啸冲击,眼看就要被那巨大的鸦爪洞穿咽喉!被那腐蚀黑气吞没! “霍大哥!”苏清晏失声惊呼! 第19章 灰袍化灰(四) 沈砚目眦欲裂!他距离霍斩蛟还有几步!来不及救援!手中的鼎片也来不及掷出!望气之瞳疯狂运转,在那巨大黑鸦身上,他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小、位于其左翼第三根飞羽根部的、气息流转的微弱“节点”!那是它力量汇聚的一个短暂气口!但太远了!太微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霍斩蛟必死无疑的瞬间! 谁也没想到! 那个被霍斩蛟用巧劲挑在背上、一直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赫兰·银灯,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因为痛苦,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的悸动! 她紧闭的眼睑下,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苍白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几个破碎的、微不可察的音节,带着浓重的草原腔调,像是在呼唤某个古老的名字。 紧接着“嗡”的一声! 一道清冷的、皎洁如月华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从她脖颈上那枚沾染了血污、造型古朴的银饰上爆发出来! 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神圣、纯净、驱散一切污秽的凛然气息!瞬间驱散了笼罩在她和霍斩蛟后背的阴寒死气! 光芒如同有灵性般,并未扩散,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如同月神投下的箭矢,精准无比地射向那只巨大黑鸦左翼第三根飞羽的根部——那处沈砚望气之瞳捕捉到的、极其微弱的“节点”! 扑哧! 一声轻微的、如同针刺破水囊的声音响起! 那巨大黑鸦志在必得的扑击动作,猛地一僵!左翼根部那不起眼的地方,一小撮羽毛无声化为飞灰,露出下面一点灰败的皮肉!它眼中冰冷的绿芒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它喷吐的腐蚀黑气,在接触到那皎洁月华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散! 虽然这光束未能对它造成重创,却精准地打断了它致命一击的节奏!那抓向霍斩蛟咽喉的利爪,因为左翼瞬间的失控而偏了方向! 嗤啦! 锋利的鸦爪狠狠抓在霍斩蛟厚重的肩甲上!火星四溅!留下几道深深的凹痕,却未能破开防御伤及皮肉! “好机会!”霍斩蛟是什么人?战场上的亡命徒!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黑鸦的瞬间迟滞,被他野兽般的直觉完美捕捉!他强忍着头晕目眩,借着对方一爪抓在肩胛的力道,庞大的身躯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顺势一个狂暴至极的肩撞! “给老子滚开!”如同蛮牛冲撞!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巨大的黑鸦被这蕴含着霍斩蛟全身蛮力的一撞,硬生生撞得向后翻滚出去,发出一声愤怒而痛苦的厉啸! 生路!再现! “走!”霍斩蛟看也不看被撞飞的黑鸦头领,夹紧温晚舟,托稳背上再次陷入昏迷、银饰光芒已然黯淡的赫兰,如同出闸的猛虎,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头撞进了那道已经缩小到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沈砚拉着苏清晏紧随其后,在口子彻底弥合的前一瞬,险之又险地冲了出去! “不!等等我!”李烬绝望的嚎叫在身后响起。他连滚带爬,终于冲到了口子边缘,伸出的左手几乎要触碰到那外界的光! 然而,太迟了! 就在他指尖即将探出的瞬间,那道被强行撕裂的口子,在无数黑鸦的填补下,如同拉上的幕布,彻底合拢!浓稠的死运黑气瞬间将他吞没! “啊!沈砚!我做鬼也不……” 李烬怨毒的诅咒被无尽的鸦啼和黑气彻底吞噬,戛然而止!只有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血肉被撕扯啃噬的闷响隐约传来,随即彻底淹没在翻涌的黑色死亡之潮中。 呼! 冲出鸦群笼罩范围的瞬间,一股带着血腥味和焦煳味的、却无比“清新”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沈砚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被苏清晏死死扶住。 他们出来了! 暂时脱离了那绝望的死亡漩涡! 眼前的景象,让刚刚死里逃生的几人,心再次沉了下去。 祭坛之外,并非坦途。他们正身处一片狼藉的战场边缘。四周散落着破碎的人俑残肢、倒毙的战马尸体、熄灭的篝火余烬,还有不少穿着陇西军服和不明身份黑衣人的尸体。显然,在祭坛核心激战的同时,外围也爆发过惨烈的厮杀。 天空,依旧被一层铅灰色的、不祥的阴云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远方,陇西城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隐隐传来喊杀声和哭嚎声,显然城中也陷入了大乱。 霍斩蛟将昏迷的温晚舟小心地放在一面相对干净的断墙下,又将背上气息微弱的赫兰·银灯轻轻放平。他拄着巨刀,大口喘息着,黑甲上布满了腐蚀的痕迹和干涸的血污,像一头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疲惫凶兽。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二女,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在沈砚和苏清晏身上,尤其是沈砚还在渗血的伤口和手中紧握的沙漏鼎片。 “主公,苏姑娘,都没事吧?”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苏清晏脸色苍白如纸,扶着沈砚,看着他身上狰狞的伤口,眼圈又红了,急忙撕下衣襟想给他包扎。“沈砚,你的伤…” “皮外伤,死不了。”沈砚咬着牙,任由苏清晏处理伤口,目光却死死盯着左手掌心。 那枚逆流沙漏,依旧冰凉刺骨。里面的金沙,在经历了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干扰后,又重新恢复了那永恒悖逆的、向上流动的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他的心,却如同被浸在冰水里,无法平静。 顾雪蓑燃尽灰袍显露的少年真容、那石破天惊的“山河鼎为囚笼”的真言、沙漏传递的恐怖未来碎片……还有最后时刻,赫兰那本能般的、源自银月苍狼血脉的神秘一击…… 无数的谜团和沉重的压力,如同山峦般压在他的心头。 顾雪蓑……那个神秘的、亦师亦友的长生方士,前朝末代太子……他真的死了吗?在那黑鸦的吞噬下,化为飞灰?他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这沙漏……除了预示未来,它还有什么用?仅仅是顾雪蓑留下的遗物? 谢无咎!这个如同阴影般无处不在的终极之敌!他派出黑鸦,目标显然不仅仅是阻止他们杀李烬,更是为了……山河鼎碎片!还有赫兰!她那能引动月华的血脉,似乎对厄运黑鸦有着特殊的克制?这会不会引来谢无咎更疯狂的觊觎? 还有李烬……虽然大概率葬身鱼腹,但没亲眼见到尸体,沈砚心头那根刺就始终无法拔出!爹娘的仇……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沈砚纷乱的思绪。 是躺在地上的赫兰·银灯!她似乎被自己的咳嗽呛醒,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那双原本如同草原晴空般湛蓝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迷茫和虚弱。她似乎想撑起身体,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银灯!”苏清晏立刻扑了过去,小心地扶住她的头。 赫兰的目光茫然地扫过苏清晏焦急的脸,扫过霍斩蛟担忧的眼神,最后,落在了沈砚身上。当她的视线触及沈砚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金光的逆流沙漏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和悲伤!仿佛那沙漏里流淌的,是她失落的古老岁月。 她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和一种梦呓般的恍惚: “时…时之沙……逆流……” “白鹿……在哭泣……” “王庭的……圣山……影子……歪了……” 说完这几句意义不明、却透着无尽苍凉的话语,她眼中的光芒再次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又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白鹿在哭泣?王庭圣山的影子歪了? 沈砚和苏清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和沉重。赫兰看到了什么?或者说,她的血脉感应到了什么与这逆流沙漏相关的、关于草原的可怕预兆? 就在这时! 沈砚左手掌心紧握的逆流沙漏,毫无征兆地……再次变得滚烫! 不是之前的冰凉,而是一种灼热!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嘶!”沈砚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将沙漏脱手甩出! 沙漏中,那原本匀速倒流的金沙,骤然加速!如同沸腾的金色熔岩!整个沙漏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光芒瞬间投射在众人面前的地面上,并非形成恐怖的未来碎片,而是……勾勒出了一幅极其清晰、却让人瞬间脊背发寒的实时景象! 景象中: 一个身披雪白狐裘、身姿窈窕的身影,正站在一片狼藉的陇西城残破城楼之上。夜风吹拂着她如瀑的青丝和洁白的狐裘,宛若月下仙子。然而,她怀中抱着的,并非瑶琴,而是一把造型古朴、通体漆黑的……长弓!弓身缠绕着不祥的黑气。 她的手指,正优雅地搭上一支同样漆黑、箭头却闪烁着妖异血光的箭矢! 弓弦,正在缓缓拉开! 弓矢瞄准的方向,赫然是……他们几人此刻藏身的这片断壁残垣! 画面中,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窥视”,缓缓抬起了头。 一张绝美却苍白、带着病态红晕和疯狂迷恋的容颜,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容嫣!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足以倾国倾城、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红唇轻启,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通过那血光箭矢的指向,清晰地传递出她的意志: “找!到!你!了!” 第20章《逆流三息》(一) 冲出那由死亡黑鸦组成的绝望漩涡,扑面而来的并非劫后余生的松快。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皮肉焦煳的恶臭,还有某种更深沉、更黏稠的、属于死亡本身的腐朽气息,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呛得人几乎窒息。脚下踩着的,是黏腻湿滑的土地,混合着暗红的血浆和某种黏稠的黑绿色汁液。 沈砚脚下一软,半个身子都倚在苏清晏单薄的肩上,才勉强站稳。左肩那道被黑鸦利爪撕裂的伤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血浸透了青衫,沿着手臂蜿蜒而下,滴滴答答落在脚下的污秽里。他死死咬着后槽牙,硬生生把涌到喉咙口的闷哼咽了回去,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自己左手掌心。 那枚冰冷的逆流沙漏,安静地躺着。里面的金色沙粒,违背着天地常理,固执地、缓缓地向上流淌,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平静。仿佛刚才祭坛内那毁天灭地的黑潮、顾雪蓑燃尽灰袍的悲壮、赫兰·银灯本能爆发出的皎洁月华……一切惊心动魄的生死挣扎,都不过是这永恒悖逆流动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尘埃。 “主公!苏姑娘!撑住!”霍斩蛟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铁锈,嘶哑得厉害。他庞大的身躯此刻也显出了不堪重负的佝偻,那身曾经坚不可摧的黑甲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腐蚀痕迹,深褐色的血痂和新鲜的伤口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昏迷的温晚舟放平在一处稍微干净些、靠着半堵断墙的角落,动作轻得仿佛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温晚舟那张素来带着江南水汽温婉的脸庞,此刻只剩下纸一样的惨白,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接着是赫兰·银灯。霍斩蛟托着她,如同托着一捧易碎的月光,轻轻放在温晚舟身侧。草原少女银色的发辫早已散乱,沾满了尘土和暗红的血块,脖颈间那枚古朴的银饰光芒黯淡,只剩下微弱的余温。她蜷缩着,像一只在寒风中受尽折磨的小兽,即使在昏迷中,那秀气的眉头也痛苦地紧蹙着,仿佛沉溺在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做完这一切,霍斩蛟拄着他那柄巨大的斩马刀,沉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他警惕的目光像鹰隼扫过四周狼藉的战场:碎裂的人俑残肢扭曲地散落,如同被砸烂的陶器;倒毙的战马尸体已经开始膨胀,散发出恶臭;燃烧的余烬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穿着蓝色军服和不明身份黑衣人的尸体交错叠压,凝固着死前最后的狰狞姿态。远处,陇西城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半边铅灰色的压抑天空,浓烟滚滚,隐约的喊杀声、哭嚎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被风撕扯着送过来,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画卷。他最后的目光回到沈砚身上,尤其是沈砚掌中那枚沙漏和肩头狰狞的伤口,浓眉拧成了疙瘩:“伤要紧不?这鬼地方……待不住!” 苏清晏强撑着精神,撕下自己雪白衣袍相对干净的内衬,手忙脚乱地要给沈砚包扎肩上的伤口。她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眼圈红得厉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别动!”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动作却异常坚决,用布条用力按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流这么多血,还说皮外伤!你是铁打的吗?”那力道,带着一种后怕的狠劲。 沈砚任由她包扎,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掌心的沙漏。纷乱的思绪如同被投入滚水的油锅,激烈地翻腾炸裂。顾雪蓑……那个永远睡眼惺忪、说话真真假假的长生者,那个在他最微末时给予指引的灰袍方士,那个燃烧自己为他们撕开生路的少年太子……他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山河鼎为囚笼”,那双洞悉一切、带着托付与诀别的眼睛……他真的……化作了祭坛里的飞灰?这枚沙漏,是他最后留下的钥匙,还是另一道沉重的枷锁?谢无咎……那操控厄运黑鸦的阴影,他的触角早已伸到了这里,目标绝不仅仅是李烬!山河鼎碎片!还有赫兰!她那能引动月华、克制黑鸦的银狼血脉……这会不会是下一个灾难的引信?还有李烬……那张狂笑着下令砍下父亲头颅的脸,那被黑鸦彻底吞噬前的绝望诅咒……不亲眼看到那畜生的尸体碎块,他沈砚胸腔里这把复仇的烈火,就永无熄灭之日!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突然打破了沉重的死寂。是地上的赫兰·银灯!她小小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猛烈地呛咳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苍白的脸颊因为这剧烈的动作泛起病态的潮红。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银灯!你醒了?”苏清晏立刻扑到她身边,小心地托起她的头,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担忧。 赫兰那双原本如同万里晴空般湛蓝纯净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荫翳,充满了茫然和虚弱的雾气。她涣散的目光缓缓扫过苏清晏焦急的脸庞,掠过霍斩蛟布满血污却写满担忧的黑脸,最后,失焦的瞳孔落在了几步之外、沈砚的身上。或者说,是落在了沈砚那只紧握着逆流沙漏的左手之上! 当她的视线接触到那沙漏表面流淌的、违背常理的金色沙粒时,那双黯淡的蓝眸骤然收缩!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悸动猛地攫住了她!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浩瀚的悲伤,如同沉寂千年的冰川突然崩裂,汹涌的寒流瞬间淹没了她仅存的意识。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干裂的唇瓣翕动着,发出几个破碎的、带着浓重草原喉音的音节,如同濒死的幼兽在梦魇中的呓语,模糊不清,却字字浸透着苍凉: “时…时之沙……逆流了……” “白鹿神……在哭啊……眼泪……冻成了冰湖……” “圣山……圣山的影子……歪了……被……被脏东西……压歪了……” 最后一个音节如同断弦般戛然而止。她眼中的那点微弱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倏然熄灭。头无力地一歪,整个人再次沉入无边的黑暗,只剩下那几句令人心悸的谶语,在血腥的空气里幽幽回荡。 白鹿神在哭?圣山的影子歪了?被脏东西压歪? 沈砚和苏清晏猛地抬头,目光在空中狠狠撞在一起!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惊涛骇浪!赫兰看到了什么?她血脉深处那属于银月苍狼和白鹿祭坛的古老灵性,究竟在这枚诡异的逆流沙漏上,感应到了怎样关乎草原存亡的恐怖预兆?那“脏东西”……难道是谢无咎的触手已经伸向了苍狼王庭的圣山?一股寒意从沈砚的尾椎骨瞬间蹿上头顶! “嘶!” 念头未落,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摁进皮肉,骤然从沈砚紧握沙漏的左手掌心炸开!那枚刚刚还冰凉的逆流沙漏,此刻竟变得滚烫无比!仿佛他攥着的不是沙漏,而是一块刚从熔炉里钳出的火炭! “啊!”沈砚猝不及防,痛得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额头上青筋瞬间暴起!他整条左臂的肌肉都在剧痛中痉挛绷紧,手指几乎要失去知觉!条件反射般就要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滚烫的沙漏仿佛在他掌心生了根,一股强大的吸力牢牢吸附着他的皮肉,任他如何用力,竟纹丝不动!仿佛那沙漏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沈砚!”苏清晏失声惊呼,立刻就要扑上来查看他的手掌。霍斩蛟也猛地握紧了巨刀刀柄,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抽动,警惕地扫视四周,以为是敌人潜伏的暗算! 嗡! 一声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沈砚掌心那滚烫的沙漏内部震荡开来!那声音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敲打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亘古苍茫、仿佛来自时间源头的沉重回响! 沙漏中那些原本匀速向上流淌的金色沙粒,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骤然加速!它们剧烈地沸腾、翻滚、相互撞击,如同困在熔炉里的金色狂龙!整个沙漏的透明壁壳瞬间被染成刺目的金黄!一股沛然莫御、却又冰冷绝望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以沙漏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小心!”霍斩蛟瞳孔骤缩,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庞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试图挡在沈砚和苏清晏身前,巨刀横在胸前,肌肉虬结,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然而,那冲击并非实体! 轰! 炽烈到足以灼伤视网膜的金光,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从沈砚紧握的掌心猛地迸射而出!瞬间吞噬了周遭的一切!断壁残垣、散落的尸骸、焦黑的土地、铅灰色压抑的天空……所有景象都被这纯粹而霸道、带着冰冷预言气息的金色光芒彻底覆盖!光芒并非散射,而是如同有生命的实体,猛地投射在众人面前几步之遥的、布满血污的地面上! 光幕展开!冰冷、清晰、不容抗拒! 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只有纯粹的画面,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令人窒息的真实感,如同三把烧红的尖刀,硬生生捅进了沈砚、苏清晏、霍斩蛟,甚至刚刚陷入昏迷的赫兰·银灯和温晚舟的意识深处!将三幅注定发生的、充满绝望与毁灭的未来图景,狠狠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命运的丧钟,在这一刻,对着他们疯狂敲响! 第20章《逆流三息》(二) 第一息:王座倾覆! 画面里,是惨烈到极致的战场。残阳如血,将破碎的王旗染得更加凄厉。千军万马如同退潮般溃败,人仰马翻,丢盔弃甲。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中心,一座由累累白骨和破碎人俑临时堆砌成的、充满亵渎意味的王座之上,李烬身披着早已残破不堪、沾染着污血的所谓“王袍”。 他须发戟张,目眦尽裂,那张曾经写满狂傲自负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和不甘!他挥舞着一柄断剑,朝着崩溃的军队,朝着染血的天空,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废物!都是废物!孤有不死大军!孤……” 狂吼声戛然而止! 一道优雅得近乎完美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王座最深重的阴影里浮现。仿佛是阴影本身凝聚成了人形。那身影穿着剪裁考究的玄色长袍,纤尘不染,与周围的污血和混乱格格不入。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优雅地抬起,手中握着的,并非神兵利器,而是一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手术刀般的薄刃! 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寒光一闪! 李烬那颗因狂怒而涨红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冲天飞起!断颈处喷出的血柱,在残阳下划过一道刺目的猩红抛物线! 他那无头的魁梧身躯,还保持着挥剑咆哮的姿态,僵硬地挺立在王座上。 下一刻,更加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周围那些他引以为傲、曾经悍不畏死的“不死人俑”,动作瞬间僵硬,随即,它们空洞的眼窝齐齐转向那具无头尸体!一种源自炼成核心的、被彻底扭曲的凶戾被点燃!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如同饥饿了千年的尸鬼,猛地扑了上去! 嗤啦!咔嚓!令人尖酸的骨骼碎裂声、肌肉撕裂声在无声的画面里仿佛震耳欲聋!无数双石化的、半腐烂的手爪疯狂撕扯!那具象征着陇西霸权的无头躯体,如同破败的布偶,在无数人俑的争抢撕扯下,顷刻间四分五裂!化作漫天飞溅的肉块和血雨!只有那身残破的王袍碎片,在无数只枯爪中飘摇,最终被彻底淹没! 第二息:星坠苍生! 画面陡转。不再是战场,而是一片充斥着毁灭气息的虚空。脚下是崩裂的大地,头顶是破碎、燃烧着诡异流火的苍穹。支撑着这片破碎天地的中心,是一尊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古朴巨鼎:山河鼎!但此刻,这尊象征九州气运的神器,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恐怖裂痕!鼎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苏清晏就站在濒临破碎的巨鼎之前!她那一头如瀑的青丝在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中狂乱飞舞,身上那件标志性的雪白衣袍早已被鲜血和尘埃染得斑驳不堪!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穿透灵魂的决绝和……深入骨髓的悲伤! 她双手十指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带着某种玄奥的韵律疯狂结印!动作快得拖曳出残影!随着印诀的完成,一幅浩瀚、璀璨、蕴藏着宇宙生灭至理的星图,在她胸前凭空浮现!星河流转,光华万丈! 然而,这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璀璨星图,并未被她推向那濒临破碎的山河鼎! 她猛地抬起双手!决绝地、毫不犹豫地,将这幅凝聚着她毕生修为、承载着天机门最后气运的星图,狠狠地、死死地按向了自己的双眼! “啊!” 无声的画面里,仿佛能听到灵魂被撕裂的惨嚎!那璀璨的星图在接触她眼球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强光!无数细密的、由纯粹星光构成的符文瞬间烙印、覆盖了她的整个眼球!强大的封印之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神魂深处! 鲜血!刺目的鲜血!如同两行绝望的血泪,从她紧闭的眼睑下汹涌滑落!在她苍白如雪的脸颊上,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猩红轨迹! 那双曾经倒映着漫天星辰、闪烁着智慧与灵动光芒的眼眸,在星光封印覆盖下,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死寂!如同两块蒙尘的琉璃! 她用永坠黑暗为代价,将星图化作最后的封印,死死按在了山河鼎那即将彻底崩裂的鼎口之上!璀璨的星光与鼎身裂痕中溢出的污秽黑气激烈碰撞、湮灭! 第三息:鼎沉血渊! 最后一幅画面,色调压抑得令人窒息。没有天空,只有翻滚着黏稠、污秽、散发着无尽怨毒气息的猩红血云!脚下,是一个巨大到无边无际的深坑!坑中沸腾着黏稠如岩浆的污血!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无尽怨毒的苍白面孔和残破肢体在血海中沉浮、嘶嚎、挣扎!汇聚成一片足以污染神智的绝望之海:狼神血祭坑! 一个孤寂的身影,踏着由骸骨和凝固血块铺就的、通向深渊的祭路,一步步走向那沸腾的血海边缘。 是沈砚。 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曾经温和清澈的眼底,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和麻木。他身上的青衫早已破败不堪,被污血浸透。他双手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托举着一件东西。 山河鼎! 但那曾经光芒万丈、承载人族气运的山河鼎,此刻却黯淡无光!鼎身上布满了狰狞的裂痕,只有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暗金光芒在缝隙中艰难闪烁,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 他走到祭坑边缘。沸腾的血浪卷起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灼烧灵魂的怨毒。他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低头,凝视着手中那尊代表着一切希望与守护的鼎。 然后,他松开了手。 动作机械,不带一丝犹豫,也没有半分留恋。 那尊黯淡的山河鼎,无声地坠落。 扑通! 一声沉闷的、仿佛砸在所有人心口的声响!巨鼎没入那无边污秽的血海之中!黏稠的血浆只是短暂地溅起几朵微小的浪花,便迅速将其吞噬! 就在鼎身彻底没入血海的刹那! 轰! 整个巨大的血祭坑猛地向内塌陷!仿佛一张贪婪的巨口合拢!紧接着,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连视线都无法逃脱的恐怖黑光,从坑底最深处,如同灭世的巨柱,骤然爆发!冲天而起!瞬间贯穿了那污秽的血云!黑光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被撕裂开一道道虚无的裂痕!那是终极的毁灭,是万物终结的序章! 三息! 仅仅三次呼吸的时间! 三幅来自未来的、充满绝望与毁灭的图景,如同三柄烧红的钢刀,狠狠捅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将那可能发生的终极恐怖,烙印在灵魂之上! “哎呀!”霍斩蛟第一个承受不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庞大的身躯剧烈一晃,拄着巨刀才勉强没有跪倒。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那双在战场上能嗅到敌人死穴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恐惧!李烬……那个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仇敌,竟然……竟然像条野狗一样被自己的“不死军”撕碎?被那个优雅的魔鬼…… “不……不可能……”苏清晏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仿佛置身于万丈冰窟之中。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那星光封印烙印的剧痛已经提前降临。指尖冰凉,透过指缝,她看到的是自己未来紧闭双眼前那两行绝望的血泪,是山河鼎濒临破碎的裂痕……那深入骨髓的悲伤和决绝,几乎要将她此刻的灵魂撕裂!她引以为傲的星图……最终竟要用来……自毁双目? 沈砚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那亲手将山河鼎投入污秽血渊的麻木身影,那贯穿天地的吞噬黑光……像一把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那是他?那个托着鼎走向深渊的傀儡?山河鼎……人族的希望……最终……葬送在自己手中?顾雪蓑最后那句“山河鼎为囚笼”……难道就是这个意思?终极的囚笼,就是这污秽的血渊?不!绝不!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的脆响。 沈砚左手掌心那枚承载了未来三息的逆流沙漏,承受不住这窥视命运长河的反噬之力,猛地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粉末! 然而,这些银色的光屑并未消散!它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瞬间悬浮在空中,剧烈地旋转、汇聚!刺目的血光从光屑中心爆发! 眨眼之间! 四个由纯粹血色光芒凝聚而成的、巨大无比、触目惊心的字迹,如同用淋漓的鲜血泼洒在众人面前的虚空之中,熊熊燃烧! 未来可变, 唯死不变! 那血字燃烧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命运铁律般的冰冷残酷!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滴落着绝望的汁液!它们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燃烧了数秒,这四个滴血的大字猛地向内坍缩!所有的血光和银屑凝聚成一点刺目的猩红光点!如同被无形的手指狠狠弹出! 咻! 光点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尽管无声,却在每个人灵魂中响起),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划破陇西城外血腥污浊的空气,坚定不移地指向了遥远的北方! 那个方向,是苍狼王庭!是赫兰呓语中“圣山影子歪了”的地方!是那沸腾着污血与怨魂的——狼神血祭坑所在的方向! “未来可变,唯死不变!” 这八个血字,如同丧钟,在每个人心头疯狂敲响! 第20章《逆流三息》(三) “未来可变,唯死不变!” 八个燃烧的血字如同用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那刺骨的冰冷绝望和不容置疑的宿命感,几乎将刚刚从未来幻象中挣脱出来的几人再次拖入窒息深渊!霍斩蛟双目赤红,牙关紧咬,粗壮的指关节捏得巨刀刀柄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指向北方的猩红光点连同它所昭示的恐怖未来一同捏碎!苏清晏脸色煞白如雪,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地死死攥住沈砚没有受伤的右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那未来图景中自封双目的剧痛和绝望,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她的心神。 就在那凝聚了所有血字光芒的猩红光点,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坚定不移地射向北方天际的刹那!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尖锐到穿透所有杂音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陇西城残破城楼的方向传来! 不是箭矢离弦的弓鸣,更像是某种无形之物的高速切割,撕裂了黏稠血腥的空气! 快!快到了极致! 超越了声音!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沈砚的心脏在血字出现的瞬间就已沉到谷底,此刻更是如同被一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警兆,伴随着左手掌心山河鼎碎片的骤然灼烫,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猛地发出一声嘶吼: “趴下!” 吼声出口的同时,他那双“望气之瞳”已然运转到极致!在视野的边缘,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死亡与不祥气息的“线”,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切开了污浊的空气,目标直指苏清晏的心脏!那道“线”的气息,阴毒、污秽、充满了扭曲的怨念,正是容嫣那张绝美病态的脸庞在幻象中所操控的力量! 霍斩蛟的反应更是如同真正的战场凶兽!沈砚的吼声未落,他那双因未来幻象而布满血丝的虎目已然捕捉到了那抹致命的杀机!沈砚的示警和那野兽般的直觉完美重合!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分辨那是什么,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吼!”一声炸雷般的咆哮! 霍斩蛟那庞大如同铁塔般的身躯,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他根本没有试图去格挡那快得无法想象的攻击!直觉告诉他,挡不住!千钧一发之际,他选择了最原始、最粗暴,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撞! 他整个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狠狠撞向沈砚和苏清晏站立的位置!目标不是攻击,而是用自己宽阔的脊背和厚重的黑甲,为两人筑起一道血肉屏障!他的动作是如此迅猛决绝,以至于空气都被挤压出沉闷的音爆! 砰!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沈砚和苏清晏被霍斩蛟这搏命一撞,如同滚地葫芦般狼狈地摔了出去,滚倒在满是血污和碎石的断墙之下! 几乎是同一瞬间! 扑哧!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 那道致命的、由纯粹死亡与怨念凝聚而成的“线”,此刻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容!一枚通体漆黑、唯有箭头闪烁着妖异血光的诡异箭矢,如同来自地狱的獠牙,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霍斩蛟刚刚站立的位置!不,是钉在了他因为撞击而未能完全避开的左臂肩甲之上! 箭矢的速度和力量恐怖绝伦!那足以抵挡寻常刀劈斧砍的精钢肩甲,在这支妖异的黑箭面前,竟如同纸糊的一般!箭头轻易地撕裂了甲叶,深深贯入霍斩蛟左臂的肌肉之中!只留下箭尾还在微微震颤! “哎呀!” 霍斩蛟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那感觉,仿佛被烧红的毒针刺穿了骨髓!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剧痛!一股冰冷、阴毒、充满无尽怨念和诅咒的气息,顺着箭矢疯狂地涌入他的手臂,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沿着血脉向全身蔓延!他整条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变得麻木、沉重,皮肤下甚至泛起一层诡异的灰黑色!那支箭,在疯狂地吞噬他的气血和生机! “霍大哥!”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苏清晏刚一抬头,就看到霍斩蛟左臂中箭、脸色瞬间灰败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沈砚挣扎着撑起身体,望气之瞳死死锁定那支妖异黑箭!在箭身上,他看到了无数扭曲哀号的怨魂虚影,它们被强行束缚在箭矢之中,构成了这致命一击的核心!这是容嫣的“血蝶箭”!以怨魂为引,以诅咒为锋!中者不仅血肉被蚀,生机被夺,灵魂更会被怨念污染,如同附骨之疽,痛苦万状! “别碰那箭!”沈砚厉声喝道,试图扑过去。但他距离霍斩蛟还有几步之遥! 城楼之上,一袭雪白狐裘的容嫣,绝美的脸上病态的红晕更盛,眼中闪烁着兴奋到近乎癫狂的光芒。她优雅地再次抬手,第二支同样缠绕着不祥黑气、箭头闪烁着妖异血光的箭矢,已经搭上了那把造型古朴的漆黑长弓:追魂弓!弓弦再次被拉开,这一次,血红的箭头,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地锁定了刚刚爬起的沈砚! “找到你了……我的殿下……”容嫣无声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寒的微笑。弓如满月,杀机凛冽!这一次,她要的不是阻挡,而是绝杀! 然而,就在这第二箭即将离弦的刹那! 异变再生! “嗡……” 一声微弱的、带着金属颤音的轻鸣,突然从昏迷的温晚舟身上响起!她平躺在地,依旧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仿佛毫无知觉。但就在那追魂弓锁定沈砚的瞬间,她一直紧握在胸前、那只沾满了血污和尘土、毫不起眼的绣金丝钱袋,猛地亮起了一层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晕! 紧接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却因长期摩挲而有些毛糙的“银票”,竟自行从钱袋口飘飞了出来!那张银票并非寻常纸张,通体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宝光,上面用极细的金丝勾勒出复杂的钱纹和一个小小的“温”字印记。 银票悬浮在温晚舟胸前,无风自动,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潜意识里最强烈的守护意念! “嗤啦!” 一声轻响!那张宝光流转的银票,瞬间燃烧起来!不是化为灰烬,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如牛毛、却锋利无比的金色毫光!每一道毫光,都像是一柄微缩到极致的、蕴含着精纯财气与守护意志的飞剑! 咻!咻!咻!咻!咻! 成千上万道金色毫光,如同骤然爆发的金色暴雨,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瞬间跨越空间,在沈砚身前交织成一面密不透风、金光灿灿的“财气剑盾”! 几乎就在这面金光剑盾成型的同一毫秒! 嗤! 容嫣的第二支血蝶怨魂箭,离弦而出!化作一道比之前更加迅疾、更加阴毒的血色流光,直射沈砚心口!箭矢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怨念腐蚀,留下一道淡淡的灰色轨迹! 轰! 血色流光狠狠撞在了那面由无数金色毫光组成的剑盾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和湮灭之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了冰水!血光与金光疯狂地相互侵蚀、碰撞、湮灭!那血色箭矢上缠绕的怨魂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试图污染穿透金光!而组成剑盾的无数金色毫光则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前赴后继地扑向那污秽的血光,用自身蕴含的、温晚舟积攒多年的精纯财气,将其强行消磨、净化! 嗤!嗤!嗤!嗤…… 黑烟升腾!血光与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消耗! 最终! 噗! 一声轻响!那支威力恐怖的血蝶怨魂箭,在穿透了大半金色剑盾后,终于耗尽了所有力量,箭头的血光彻底黯淡,箭身缠绕的黑气也消散大半,如同钢铁般无力地跌落在地!而那面由无数财气毫光组成的剑盾,也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了一下,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化作点点细碎的金色光尘,消散在血腥的空气里。 一张燃烧殆尽的银票残片,打着旋儿,轻轻飘落在温晚舟苍白的脸颊旁。 “噗……”昏迷中的温晚舟,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溢出一缕细细的血丝,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微弱。那一下爆发,显然透支了她本就不多的元气。 “晚舟!”霍斩蛟目眦欲裂,右臂死死撑着巨刀,看着温晚舟嘴角的血迹和那张飘落的银票残片,心如同被利刃狠狠剜了一下!这个连跟他说话都要写信的社恐姑娘,在昏迷中,依旧在用她的方式守护着所有人! “苏清晏!星图!”沈砚顾不上震撼温晚舟这昏迷中的悍然一击,嘶声吼道!他知道,容嫣绝不会只有两箭!那城楼上的杀机,如同附骨之疽! 苏清晏早已强撑着站起!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未来幻象中那自毁双目的剧痛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神,让她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双手猛地抬起,十指翻飞,试图引动星辰之力,结出守护星图! 嗡…… 微弱的星光在她指尖艰难地亮起,勾勒出几个残缺的星轨符文。然而,那光芒极其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脑海中那两行血泪的画面如同梦魇,死死干扰着她的心神!星图尚未成型,便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不行……集中不了……”苏清晏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颤抖。未来的阴影,正侵蚀着她此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