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春》
1. 桐子叩春扉
晴云初霁,窗柩前的几颗杏树上沾染点翠,淡香盈满屋中角落,时不时几只鸣翠欢啼。
软和奢华床榻上,宋栖梧白嫩俊俏的脸上渗了层细汗,身子微颤,像是正在经历可怕劫难。
碧荷在旁守着,眉头紧皱,但不敢出声打扰。
宋栖梧莹白手指紧抓被褥,千斤重的眼皮掀开,上半身似弹弓弹射坐起来。
呼吸声急促,手却刹那间捂上脖颈,恍若被陆行深一剑封喉的场景历历在目。
手上确认自己没事后,恐惧感褪去不少,一旁丫鬟被她奇怪得举动吓得跪倒在地,谁都不敢出声。
“给我倒杯水。”
粗哑的声音晃悠在诡异的房中,碧荷连忙倒了杯热茶水,连跪带爬的呈递到宋栖梧手中。
宋栖梧润了润后,心里还是揪住,她四处看看屋内陈设。
这是她还没被抄家的屋子,脑中关于前世的记忆争相恐后的涌来。
她拄着头,闭上眼。
再睁眼,她心中明了,自己这是重生了。
还重生到了没惹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陆魔头的时候。
她欢快的松了口气,想着这一世只要自己不去招惹他,这辈子定能安稳度日!
碧荷低垂眉眼,不敢抬头看宋栖梧,见她这么久没声响,讨好道:“小姐,昨夜绑来的人已经安置妥帖了,小姐可要去看看。”
宋栖梧闻言呆滞的片刻,口中还未下咽的茶水一口气喷在了碧荷脸上。
眉头一皱,红唇轻启,“绑来的什么人?”
宋栖梧在脑中思考自己过往生涯的战绩,细细一摸排。
“回小姐,是个俊俏的美男子。”
宋栖梧身体像石化一般僵硬,美男子,她可最有印象了。
唯有那个穷书生,死活不肯,不然也不用绑来了。
这不正是陆行深吗?
前世的她不顾陆行深意愿,强行将他囚禁在梧桐府,成了最受宠的男宠。
他们同床共枕三载,宋栖梧到后面都分不清陆行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她,还是只是屈服权贵。
可陆行深对她越来越好,好到她都觉得他们两个就是两情相悦的夫妻。
后面陆陆续续接着传出很多关于宋栖梧的丑闻,刚开始就像小火星子一样,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以为是那些风流事。
连主人公宋栖梧都没怎么注意这件事。
后面谣言像星火燎原之势漫天飞的时候,宋栖梧早就身在旋涡中,污泥将她浸没,让她无声呐喊。
宋栖梧听着“宋相千金宋栖梧草菅人命,视法度于无物。”
说来这事宋栖梧冤得荒,她那日纵马过一街道,那老人突发心疾,昏死在她的马蹄之下。
马蹄未踩踏到老人半分,却莫名的将老人的死归咎在她的身上,明明衙门都出了通告。
“宋相千金宋栖梧逼死书院夫子。”
还有这个,宋栖梧也很冤,那个夫子明明是被八皇子挑逗嬉戏后觉颜面尽失,一时气岔,才投湖自尽的。
宋栖梧只是个过路的看客而已,最后硬生生成了逼死人的恶毒刁妇。
不止这些谣言,比起这些谣言,其余的不足挂齿。
无非是说宋栖梧不守妇道,当街调戏男子,还口出狂言,仗身份威胁恐吓人。
这些宋栖梧不否认,有些确实是事实,比如当街调戏男子。
但是仗身份恐吓威胁人这就有些夸大的成分了。
宋栖梧瞧上的人,就没有人能逃开,除非是宋栖梧厌了,腻了,弃了,才有离开的资格。
只有像件被玩坏、玩腻的物品,主人点头同意时,物品才有扔掉的资格。
为了洗刷这些谣言,宋栖梧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成效甚微。
宋栖梧去城郊搭粥铺,给那些穷苦的人发吃食,想靠这个挽回点声誉。
可谁知那些人一听到是宋栖梧捐的慈善粥,怕她投毒,宁愿饿着,也不吃,还丢臭鸡蛋,烂菜叶砸她。
宋栖梧除了这个,还买说书摊替她讲自己做的过的好事。
说书人找不到一个,好不容易找到个,看客一听在给宋栖梧洗白,飞快的溜个没影。
那个答应她说书的人隔日就散布是宋栖梧威胁他,不给宋栖梧讲她做过的好事,就杀了他。
宋栖梧斜靠在软榻上,听着谣言,脸都气绿了。
宋成知晓后,责令宋栖梧闭门反思。
贴心的陆行深脸色却松快了不少,宋栖梧靠在他怀里。
同他诉说她的苦闷,希望能像之前那样,让陆行深为她出谋划策。
可陆行深却说,原先给宋栖梧出的计谋但凡成功了一次,宋栖梧的名声就会好很多。
言下之意就是怪宋栖梧办事不力,白瞎他费劲的想法子。
宋栖梧像做错事的小孩,往他怀里缩了缩,讨好的抬头亲他下颚,小声的道歉。
可陆行深却躲开了。
宋栖梧心中烦闷,在陆行深离开后,愤怒的将屋中的茶具砸成拼凑不起来的碎片。
在宋栖梧闭门思过三日后,传来了宋成参与了今年的科举舞弊案。
而消失三日的陆行深摇身一变,成了刑部尚书,主审此案。
宋栖梧听到此消息时,当场气急攻心吐血昏死过去,传了大夫来看,喝了药才好了不少。
梧桐府因宋成的科举舞弊案也一同封府,宋栖梧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后面趁着夜半乔装打扮一番,与送食材的老者换了装扮,想寻太后救宋家。
可太后没斗得过皇帝,将宋家彻底抛弃,宋家沦为太后与皇帝权利之争的垫脚石。
那夜宋栖梧苍老了很多,明明才十八岁,那夜竟凭空生出了白丝。
在宋栖梧失心落魄的从皇宫出来时,遇到了正在宫外等她的陆行深。
宋栖梧想问陆行深是怎么认出自己的,自己明明穿着小太监的服饰。
宋栖梧哀求陆行深,央求他查明事件真相,她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陆行深冷漠的将她甩开,说铁证如山,怎可抵赖。
宋栖梧跌坐在地,她好像从来都不识得陆行深是怎样的人。
她只觉眼前人让她很陌生,更谈不上熟悉。
陆行深将她带回梧桐府,还警告她,在跑出来就不保证她能活着回去。
宋栖梧拉着他,说这些年都是她的错,是她对不起他,让他高抬贵手,放过宋家一马。
陆行深将她甩开,她跌到一旁,身上都是细微的伤口,像蚂蚁啃噬一样,疼痛难忍。
宋栖梧在府里待了三日,宋家满门抄斩的消息就下来了。
宋栖梧狼狈不堪,原本白嫩紧皱的脸蛋,又黄又布满皱纹。
原本精致的发髻,如今也随意的披散在后面,遮挡着脸,像一个枯槁的树木,生命力肉眼可见的枯萎。
当夜,陆行深捧着圣旨向宋栖梧宣召,就在他们日夜缠绵的屋中。
屋外大雨滂沱,窗外的芭蕉叶没庇护所,被打的破败不堪,与宋栖梧现下的处境一致。
“宋栖梧,你肯定好奇,你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吧?
想必也十分好奇宋家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吧?”
外面闪电阵阵相叠,屋里的烛火被凉风吹得摇摇欲坠。
陆行深的平常看着养眼的面庞,在重重渲染下,与地狱来索命的阎王重合,瞧着狠厉狰狞嗜血。
宋栖梧抽出早就备好的剑,直指陆行深,“陆行深,是不是你做的手脚?!你什么时候与皇上的人勾搭在一起的?!”
声声泣血,字字珠玑,宋栖梧悔恨要命,自己竟然引狼入室,让整个宋家为她陪葬。
眼角的泪不断的滴落,模糊了宋栖梧的视线,可她声音嘶哑粗糙,响彻整个梧桐府。
陆行深面对宋栖梧,不断的逼近她,直至她手中的剑抵在他的胸口。
“呵,还以为宋小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现在看来,宋栖梧,你也没彻底蠢透吗?”
陆行深倾身往宋栖梧那边够,脸上全是志得意满,语气中滔天的怨恨却做不了假。
“若不是你宋栖梧,我早就平步青云了,哪会待在这一方宅邸,给你个蠢货解闷逗乐。
若是这样说来,宋栖梧你这也算是自作自受,现世报了吧!”
陆行深抬手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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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不断凑近宋栖梧,直至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只有憎恶,全无往日爱意。
宋栖梧越听越憎恨自己,身子止不住的发颤,唇瓣颤抖了半天,还是一字未发出。
“哈,我们夫妻三载,我竟不知你怨气如此大,你为何不同我明说?”
宋栖梧整理的情绪,大声质问陆行深,全无高门贵女样。
“哈,同你明说,宋栖梧,若不是你家突遭此横祸,你会像现在这样纡尊降贵的听我说话吗?”
宋栖梧下意识往后缩,被陆行深揪住手腕,连带着她手中握着的剑一把攥住。
陆行深将她拖往梳妆台,上面的铜镜蒙了层细细雨雾。
陆行深端过一旁的茶水,泼在镜面上,抬手一扫,将梳妆台上乱七八糟的首饰,脂粉盒扫在地上。
扯过宋栖梧,按住她的后颈,将她的脸往铜镜上按去,宋栖梧奋力挣扎,使不上半分劲。
“放开我,陆行深,你要做什么?”
宋栖梧因为未知感到恐惧,从陆行深就来后,她的身体就惊惧的不住发颤。
宋栖梧也没想到,前不久还能给她满满安全感的人,现在给她带来的只有无尽恐惧。
陆行深见宋栖梧不配合,揪着她的头发往镜子上按,宋栖梧想挥舞手中的剑,让陆行深退后。
可宋栖梧挣扎了会,连手都抽不出来,像被死死焊进了陆行深的手掌。
陆行深掰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面铜镜中的自己,语气嘲讽、得意,“哈,宋栖梧,你好好看看你成什么鬼样子?”
镜中人面容苍白,神色紧张,眼神空洞,像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弄。
宋栖梧下意识想躲开镜子,往后退,被陆行深抵住,往侧面也行不通。
宋栖梧如被困在在井底的青蛙,逃不掉,躲不开。
陆行深附身下来,他的一收一放的呼吸声全喷在宋栖梧耳边,声音低沉粗哑。
“宋栖梧,你猜,你的名声何至于差到那个地步?
明明你什么都没干,可就因你在旁,所有的罪名与错处都归咎在你头上。”
陆行深望向铜镜,与镜中的宋栖梧对视,语气嘲弄:“这种感觉如何啊?宋栖梧!”
宋栖梧的泪水浸透了眼眶,眼前视线模糊,可陆行深的挑衅却未到此停止。
“还有给你出的主意,去城郊施粥和找说书人。
都是我事先派人去散布是你宋栖梧要在粥中下毒。
是我让人以你的名义威胁恐吓那些说书人,若是不为你说好话,就灭全家。”
陆行深透过铜镜去盯宋栖梧,想看到她哪怕有一丝悔恨的神色,可却让他失望了。
宋栖梧哭成个泪人,只顾沉浸自己太蠢这件事情与自己贪恋美色害人害己的自责中。
陆行深见宋栖梧这样,还是不舍得就此放过宋栖梧。
“还有,你父亲科举舞弊的证据是我伪造构陷的,没想到吧!
宋栖梧,三年的时间,你都看不透你的枕边人是何面目。
所以你和宋家落到这个下场,就是活该!”
宋栖梧的眼神不似之前那么呆滞,往后重重踩了一脚陆行深。
趁陆行深吃痛,拔下簪子狠狠插进陆行深右肩,陆行深吃痛闷哼一声,往后推开了点。
“宋栖梧,陪你玩这么久够了,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陆行深被宋栖梧刺他的行为彻底激怒,不愿与她多费口舌。
陆行深钳制住宋栖梧右手及手中剑,反手一划,宋栖梧的喉咙间喷涌出鲜血。
她害怕的下意识去捂,根本捂不住。
宋栖梧简短的回顾完前世,下床套上靴子,就准备去找那个美男子,碧荷摆手小声提醒:“小姐,您这身装扮恐怕不妥。”
宋栖梧低头看了一眼,粉嫩的内衫,确实不适合,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梳妆打扮了一番才去见人。
碧荷在前面为她领路,这处院子是她自己掏腰包的,府邸不小。
外面挂着梧桐府牌匾,是她特地挑的烫金体,是梧桐街最显眼的一座府邸。
柴房打开,宋栖梧最后一个进去的,抬头一看,果然是故人。
2. 桐子叩春扉
陆行深抬头死盯着宋栖梧,眼底全是轻蔑、怨恨、憎恶,毫不遮掩的杀意。
宋栖梧下意识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这与前世提剑杀她的人,并无差别。
碧荷见宋栖梧往后退,以为她身体不舒服,立马追上去将她扶住。
“小姐,您没事吧?”
宋栖梧稳住身形,将手从碧荷身上挪开,缓了片刻道:“无碍。”
“呵,相府千金也有怕的东西啊!怕不是平日里坏事做多了,心虚的吧!”
陆行深见状,紧接一段输出。
宋栖梧对他的惧怕减缓了不少,她现在完全可以将以后的的祸患从根源上遏制。
“哈哈哈,陆公子这脾气,果然是性情中人!”
宋栖梧尴尬的接话。
宋栖梧刚光顾着要确认事实,现在这下得想个什么借口,让陆行深对她的恶意不这么大才行。
碧荷见宋栖梧的行为甚为反常,不仅没发脾气,还好脾气的接话,若换以前,那个男子早就重刑加身了。
“呸,你抓我来当男宠,想都别想,我死都不同意。”
陆行深的性子烈得很,嘴毒的要命,专挑宋栖梧错处使劲戳,生怕给宋栖梧好脸色。
碧荷特别的有眼力见,以为宋栖梧此时正在给她表现的机会。
见了陆行深这个穷书生竟敢这个态度对宋栖梧,冲上去就扇了陆行深一个耳光。
“你个穷书生,别给脸不要脸,蹬鼻子上脸的,我们小姐瞧上你,是你的福气。
还敢给我们小姐耍脾气甩脸子,是嫌命长了吗?”
清脆响亮的声音不仅将陆行深打生气了,还把宋栖梧也搞懵了。
本来就不占理,这下子该怎么解释得清楚啊!
啊!碧荷,你可真是我的好丫鬟啊!
你知道你要害死你主子我了吗?
宋栖梧头疼扶额,思量片刻:“碧荷,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打我请来的贵客呢!”
此言一出,碧荷“扑通”跪下,言辞恳切请罪。
陆行深眉头紧锁,疑惑的盯着宋栖梧,一时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栖梧上前帮陆行深松绑,生怕让碧荷去解,显得她没诚意。
“陆公子,今日之事,多有误会。
方才是我的丫鬟不懂事,擅自对你动了手,还请你高抬贵手。
不要与她一般计较,像陆公子这般博学之人,想必心胸度量皆远超常人。”
宋栖梧边解绳子,边同陆行深说,给陆行深的满腹经文镀了层道德高尚之光,也上了层枷锁。
陆行深摸不准宋栖梧的用意,语气平淡反问:“宋小姐,绑我不是来做男宠的吗?
昨夜带我回来的小厮说的话意思好像与宋小姐的弦外之音天壤之别啊!”
陆行深眯着眼睛,打量这个不知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宋栖梧。
两人都在互相试探,你来我往,都不甘落于下风。
宋栖梧强颜欢笑,打发碧荷去寻些吃的喝的来,莫在这碍陆公子的眼。
陆行深被绑了一晚上,腿麻脚酸的,绳子解开那刻,没站稳,扶柱子因表面光滑,没抓稳。
还是宋栖梧眼疾手快的在一旁抓住了他的胳膊,才使他没摔在地。
可谁知陆行深不仅不领情,还甩开了宋栖梧的搀扶。
宋栖梧一个没留神,就被陆行深轻而易举的甩开,陆行深毫不意外的在地上躺着。
宋栖梧掩面轻笑。
陆行深一脸窘色,最后还是宋栖梧将他扶起来,靠在柱子上缓了会,身体才能活动自如。
“陆公子别怕,我找你来真不是当男宠的。其实我找你来是……”
宋栖梧故作神秘的停顿片刻,陆行深的眉皱得更深了。
“是想请陆公子帮个忙,我听闻陆公子才高八斗,文采斐然,想必对榜首志在必得了。
可我又听闻,这科举中可藏匿着不少污秽之事,不知陆公子可有耳闻啊!”
宋栖梧呕心沥血,终于寻到个合适的推辞,毕竟谁能对送自己全家上路的罪行能轻易忘却呢!
前世宋家可就是被陆行深构陷了这项罪名,这才导致宋家一夜之间覆灭。
今生宋栖梧一定要好好的拉拢陆行深,本来是打算避着点陆行深的。
可现在都撞上,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将陆行深放在自己的眼皮之下。
陆行深的脸色严肃,似是对这件事认真的思考起来。
毕竟这种腌臜事,在哪朝哪代都会有,就如跗骨之蛆,刮不掉,剃不净。
“若是宋小姐要请我帮忙,昨夜为何说我是以男宠的身份进来的。”
陆行深满腔怒火,即使现在宋栖梧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他也不能完全接受这套说辞。
宋栖梧倾身过去,陆行深下意识将身子往后移。
她窃窃私语:“陆公子,有所不知,我这人在外风流成性。
唯有以男宠的身份请陆公子,别人才不会起疑。
昨夜都怪我,没交代清楚,害公子遭受无妄之灾,全是我的错。
还请陆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昨夜唐突。”
陆行深昨夜对宋栖梧的风评略有耳闻,确实和她说的大差不差。
碧荷送来吃食和茶水,匆匆退下。
“来陆公子,喝点茶,吃点东西,一夜没吃没喝想必又饿又困。
等会若是不介意,可在府上的客房休息片刻。”
宋栖梧亲自给陆行深倒茶,还将茶水端到他面前,见陆行深不动。
宋栖梧粲然笑道:“陆公子莫不是怕我在里面下药。”
她神色黯然下来,“哎,陆公子对我的误会怎这般深,我如此有诚意,还遭这般怀疑,可真让我寒心啊!”
陆行深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再想宋栖梧此时此刻说的话,是真是假。
沉默半响,还是端起茶水喝了。
宋栖梧喜笑颜开的,以为陆行深心中的怨气消了不少。
可陆行深见她这么欢喜,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她真情实意的假象蒙蔽,掉入竖满利箭的陷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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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昨夜为何当众戏弄我,说是我这副皮囊若是不跟你,就失了用处。”
陆行深逻辑清晰的发出疑问,半分不信宋栖梧红口白牙说的话。
宋栖梧微微皱眉,转头却掐了把脸,都怪自己这么贪恋姿色,这下毁了吧!
看你这下怎么圆谎。
昨夜宋栖梧喝了点岳西楼的梅子酒,微醺状态,倒不至于意识不清楚。
走到那猜字谜处,见到个身形高大,俊俏的美男子,也就是陆行深。
陆行深正在猜字谜,宋栖梧二话不说,伸手就从他背后搂着他腰。
他似惊弓之鸟,将宋栖梧缠在腰间的手掰开。
周围的看客起哄说,两口子还蛮般配的,要好好过日子才是。
大家都持祝福态度,还说陆行深都不知道让着娘子点,对娘子这般粗鲁,娘子长这么好看,迟早跟人跑了。
陆行深的脸被说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恨不得找个地洞给自己钻进去,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就在他愣神片刻,宋栖梧转着往他怀里靠,多半是借酒发疯,在他的左侧脸上落下一吻。
看客们越来越多,将路上围个水泄不通,还在高声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在烛火映照下,大家看清了宋栖梧的面容,起哄声消失了。
还伴随着点点骂声,原以为是哪家的姑娘,没想到是相府千金,相府千金如此出格之事没少做啊!
陆行深脸色难看得像服毒自杀身亡一样丑陋,他猛地推开宋栖梧,被碧荷接住。
宋栖梧自是不得,让人把他绑回府去,还高声说,他这幅皮囊就得跟自己,才没失了用处。
宋栖梧抓头,悔恨为什么不早重生一夜,至少她就不会去干这样的蠢事去了。
“玩笑话,陆公子,昨夜我醉了,胡言乱语,还请陆公子别放在心上。”
宋栖梧第一次察觉自辩这么费劲,硬着头皮上都不一定能让人信服,像她这种没有信誉的人。
陆行深很勉强的信了她这套说辞,但看着只是面上信了,但心里还是持怀疑态度。
“那宋小姐找我来帮什么?我又能帮宋小姐做什么呢!”
“陆公子能帮我的可不少,不必妄自菲薄。
近些年来,科举风气愈发不好,陆公子身为局中人,想必是能看出点其中猫腻的。
还请陆公子不吝赐教。稍后会派人送陆公子回去的,陆公子不必担心这点。”
宋栖梧一脸胡说八道,陆行深一脸怀疑。
“小人不精通察言观色,恐怕帮不了宋小姐。况且宋小姐只手遮天,想必查个科举不在话下。”
陆行深冷着脸拒绝,他深觉宋栖梧就是在戏耍他。
两人不欢而散。
宋栖梧一脸遗憾,“那既然如此,就劳烦陆公子白走一趟了。”
碧荷在外敲门,宋栖梧让她进来,两人耳语一番。
宋栖梧笑着说:“既然陆公子帮不了,劳烦陆公子白跑,打扰了!
碧荷,送陆公子出府,从后门。”
3. 桐子叩春扉
宋栖梧紧赶慢赶的跑出柴房,往正厅蹦去,见到宋成的那刻,眼泪都快憋不住,扑进了宋成的怀中。
宋成气势汹汹的想要找宋栖梧问话,现在见她黏黏糊糊,说话的一起都轻柔了不少。
“栖梧,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告诉父亲,父亲替你做主。”
宋成温柔的拍着宋栖梧哭的一抽一抽的背脊,在一旁心疼的不行。
虽说宋栖梧脾气不好,可她心眼不坏,就是有时候容易犯蠢。
宋栖梧前世因为她养男宠,同宋成的关系闹得很僵,直到灭门那日,她才知道父亲以前劝她的话都是为她好。
真好!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父亲的怀抱中,真好!
“没事的,父亲,我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宋栖梧将泪水憋回去,低着头抹眼睛,声音都闷闷的。
宋成拍了拍她的肩膀,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温声细语说:“想我们就回府住去,又没多远。
这点小事都值得哭鼻子,都哭成小花猫了。”
宋成刚到梧桐府,转个身的功夫,带着宋栖梧就回府去。
到门口,宋栖梧却遮遮掩掩,见她这样,宋成哪里不懂她心中的小九九。
“怎么了,栖梧,怎么这般扭捏。”
宋栖梧等的就是就是这句,这下她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提出自己的想法。
“父亲,我去看母亲,空手去,不好吧!
我想去城西的灯盏食肆买点桃酥带给母亲去,她最喜欢吃这家的桃酥了。”
宋成摇了摇头,果然和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行,那我就让府上的厨子做些你爱吃的菜,等你回府用晚膳。”
宋成这掌上明珠,从小就贼有想法,也没在什么面上委屈过她,全家人都宠她。
宋栖梧坐在马车上,新奇的掀开帘子四处看,好像这些热闹都与她之前不再一个地方似的。
见到人扛糖葫芦在街上吆喝,她让下去给她买。
碧荷听到时,瞳孔微张,但没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下车买了根上来。
碧荷一脸心事重重,她以前知道的小姐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以前的小姐根本不会碰街边小贩卖的东西,一是有失身份,二是嫌食物不干净。
这下子碧荷的思绪缠成乱麻,解不开,断不掉。
宋栖梧惊喜的吃了口上面裹了层糖渍的酸山楂,脸上酸的皱成一团,可是嘴却诚恳的没停下来。
灯盏食肆到了,正逢闹市,人流多,喧闹声大。
碧荷扶着宋栖梧往灯盏食肆走,到里面,人流反倒没那么多了。
宋栖梧见此刻还早,想吃笼香喷喷的小笼包。
在柜台那点了份堂食的,就坐在那等,看碧荷一个人站的显眼,让她也同自己坐下。
小笼包刚上来,宋栖梧执筷吃起来,突然一声趾高气扬的女声突兀的打断了宋栖梧品尝美食。
“哟,这不是相府千金吗?
这不是宋栖梧吗?
知秋,你告诉本郡主,是不是本郡主看走眼了。”
姜云郡主摆着不可一世的姿态,睥睨宋栖梧。
眼中全是挑衅与嘚瑟,生怕宋栖梧今日不对她发火。
“回郡主,那坐着的确实是宋小姐。”
知秋老实的回答,可语调却像转了十八坐山峰一样,拐弯抹角的。
碧荷起身想同他们二人争辩。
宋栖梧出声阻止。
姜云以为宋栖梧怕了,不敢吭声,揣着今日必将在这闹市要将宋栖梧的老底都掀翻的心思。
“哟,宋小姐的家教果然不同凡响啊!
连本郡主问候,都一声不吭,连回个话都不知道。
本郡主养的狗,本郡主朝它丢个肉包子,都知道冲本郡主叫几声,还会摇尾巴讨本郡主欢心呢!
可这到了宋小姐这,怎么连狗都不如了。”
姜云不断挑衅,碧荷听这话,心里头五味杂陈,她家小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碧荷的眼角微红,憎恶的白了姜云一眼,这一眼正好被姜云看到。
姜云见正在吃得津津有味的宋栖梧,想着正愁没突破口,宋栖梧的丫鬟就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知秋,若是丫鬟对郡主大不敬,该怎么罚?”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的,倒也唱的乐此不疲。
“回郡主,当掌三十,以儆效尤。”
看客越来越多,大家窃窃私语。
有人问,为什么姜云郡主对宋栖梧的恶意这么大的时候。
有人回,是因为两年前,宋栖梧瞧上了个美男子,宋栖梧像来权势滔天,没打探那位公子的家世背景,同宋栖梧回府里。
等第二日,那位公子的身份满城皆知,他正是姜云郡主的未婚夫婿。
自此之后,姜云对宋栖梧的恶意似火山喷发一样,越燃越烈,止不住,扑不灭。
众人了解了前因后果,默默的坐下边吃糕点边看戏。
“来人。”姜云摆手,指着碧荷,吩咐道:“这个丫鬟对本郡主大不敬,得严惩,掌二十以儆效尤。
不然总有些人没点眼力劲,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东西都想碰一下。”
姜云面上说的是碧荷,可实际暗指的是宋栖梧当年干的那档荒唐事。
惩治丫鬟却越过主人,光这一点,姜云就没给宋栖梧半分脸面。
碧荷被人拖着离席,没有开口求宋栖梧,因为宋栖梧对这类事冷血到近乎无情。
知秋行刑,响亮的声音在大堂上断断续续的响起,桌上的小笼包见底,宋栖梧停下来筷子。
宋栖梧冲柜台那处问老板:“我的桃酥要烤好了吗?”
食肆中所有人都被宋栖梧的操作,搞得一头雾水。
姜云可以对宋栖梧大呼小叫,可掌柜不能也没这个胆子。
“宋小姐,还差点火候,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掌柜脸上肉多,加上碰上两个活菩萨,两边谁都得罪不起,急得直冒冷汗。
宋栖梧缓慢平静说:“那不急,好好的烤,别误了火候。”
掌柜的连连点头,知晓了宋栖梧不赶时间后,心刚往下放了一截。
宋栖梧话音刚落,碧荷这边的巴掌声也停下来。
整个食肆,除了蒸汽声,安静得诡异。
“哈,姜云,这戏你演够了吗?若是没有,在给你会,让你演个痛快。”
宋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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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开口时,脸上是挂着笑意的,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后背发凉。
姜云见宋栖梧舍得同她说话后,嘲讽道:“哈,宋小姐的架子摆的太大了吧!
还有今日演戏的是宋小姐吧?
装的多好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礼,可这些表面真的能掩盖住你那颗肮脏的心吗?
宋栖梧!”
姜云紧抓不放,生怕少说一句宋栖梧,少踩宋栖梧一脚。
宋栖梧见碧荷的两脸肚包鼓得吓人,红肿可怖,冲她说:“碧荷,过来。”
碧荷往宋栖梧身边挪步过去。
宋栖梧抬头盯姜云,往姜云那个方向走去,不仅将姜云的心提起来,更将全场的看客的心悬起来。
“说够了吗?姜云,你可真会挑日子,偏在我烦的时候挑衅我!”
话音刚落,姜云脸上被狠扇了一耳光,给姜云打愣了,在场的看客也都屏息。
“你敢打我,宋栖梧,你放肆。知秋,知秋,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拖走。”
姜云哀嚎求救尖叫声响起,但是貌似作用不大,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干涉宋栖梧。
碧荷见宋栖梧扇姜云,身子都惊住了,虽然以前姜云也同这样与宋栖梧挑衅。
可宋栖梧都选择无视她,所以姜云才敢这般大摇大摆的挑衅宋栖梧。
“姜云,你迟早会死在你这张嘴上,要是你管不住,我不介意替你管教一下。
你刚才让人扇了碧荷二十下,是不是?没问题,处置我的人,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
那我处理你,也是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对的吧!”
宋栖梧好久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嗓子有些干,“碧荷,给我倒杯水。”
“不,宋栖梧,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就不怕这事传到皇后耳中吗?”
姜云被宋栖梧吓到,妄想搬出皇后来躲过这劫。
宋栖梧喝了点水,冲她扯了一抹明媚的笑:“哈,姜云,在场的有谁敢泄露出去,你吗?你恐怕也不敢吧!”
“碧荷,你过来。二十,我打了一下,还差十九下,你来吧!
她们刚才打你打得多狠,你可以打得更重点!”
宋栖梧坐在椅子上监刑,大马金刀的坐姿,全身透出威压:“姜云,你敢躲一次,就翻倍,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你等着,宋栖梧,你最好想清楚自己接下来会承担什么后果?”
姜云哭成泪人,却还不忘放狠话。
“哈,连自己未婚夫都管不住的废物,能有什么本事?
碧荷你使劲扇,我倒要看看,这天会不会塌下来。”
宋栖梧无聊的把玩自己的头发,好像对姜云说的后果毫不担心。
巴掌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宋栖梧用筷子敲击这碗筷,“叮”一声,“啪”一声的,莫名和谐。
“小姐,打完了。”
宋栖梧点头,往姜云那边走去,“听说你家在倒卖铁矿?
不知真假,倘若今日之事传出去,这事定让你姜家坐实。”
姜云被吓得连哭都不哭了,眼神呆滞,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掌柜此事有眼力见的将桃酥奉上,还附赠他家的新品芋头薄脆。
4. 桐子叩春扉
街上人潮涌动,热闹喧嚣。
姜云从灯盏食肆落荒而逃,红肿的脸蛋让她惊吓大哭。
知秋匆忙从袖中抽出一面黑色面巾,焦急道:“郡主,用面巾遮一下面吧!”
姜云原本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在知秋这样提醒下,她将自己的发泄口都对准知秋。
“怎么了,知秋,这是嫌弃本郡主丢人是吗?
本郡主丢的是你的人,是你的面子吗?
你个奴婢怎么敢教主子做事的?”
街上的看客人来人往的,知秋知自己闯下大祸,膝盖骨软得飞起,“吧嗒”一下就跪倒在地求饶。
宋栖梧没一会也跟着出来,瞧着两人的狼狈样。
快成了路人的笑料,也只是冲姜云轻轻扯了抹笑,眼角含笑,一带而过。
姜云以为宋栖梧是在嘲笑她,柳眉紧蹙,气呼呼的扯过知秋手中的黑面纱,狠瞪一旁议论纷纷的看客,众人一哄而散。
宋栖梧带着桃酥到相府时,她母亲林淑华早就早正厅等着。
她一进门,就见到林淑华像热锅上的蚂蚁,停不下,又晃悠不动。
林淑华迎上去,像是经历生离死别的母女再次见面一样,宋栖梧粘腻的与林淑华亲昵。
“栖梧,你是不是瘦了呀!这才多久没见啊!”
宋栖梧在心里回答:娘亲,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我很想你,很想你们!
林淑华想看看宋栖梧的脸,可宋栖梧像头上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摁住,像鹌鹑一样埋在林淑华怀中。
林淑华见宋栖梧这样,开始盘问宋成,自家女儿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有这千般万般道不出的委屈。
宋成皱眉,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宋栖梧将眼角挤出的泪花轻轻擦拭,脸上扯出粲然的笑容,从林淑华怀里出来。
“娘亲,你呀,老是爱多想,我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宋栖梧冲碧荷招手,碧荷眼尖的将手中桃酥盒子呈上。
“娘亲,这可是我特地去城西的灯盏食肆给您买的。
人家掌柜看我路途遥远,还给我送了份他家的新品,说是叫芋头薄脆,我还没尝过呢。”
宋栖梧接过盒子,打开放在桌上,拿起薄脆喂林淑华。
“来,娘亲,你尝尝,好吃的话,我下次再去给您买。”
宋成在旁,看着母女两人在身侧,脸上刚挂上的笑容,在看到碧荷就阴沉下去。
碧荷的脸上红肿还没消退,擦了药效最快的药,一时半会也消不掉这么大面积的红肿。
加上碧荷一直低垂这头,为了不让相爷夫人发现自己脸上的伤,更加快要将头按到地上。
二人才迟迟察觉不到。
宋成对宋栖梧的脾性可谓知知甚清,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宋栖梧打的。
宋成酝酿好了情绪,可是母女两人的氛围实在是让他难插句话。
正巧此时,宋栖梧捏了块薄脆,想让宋成尝尝味。
宋成立马接下宋栖梧递来的梯子。
宋成收敛神色,语气无奈:“栖梧,你是不是又动手打她了?”
宋成越过宋栖梧,定睛在碧荷身上。
碧荷立马跪下:“婢女见过相爷,婢女脸上的伤与小姐无关,都是婢女自己惹的祸事。”
碧荷心中感念今日小姐的相护之情,自是不愿相爷将这无端污水泼在小姐身上。
宋栖梧无奈的将手中的香蕉薄脆塞进父亲嘴里,委屈的撅了撅嘴。
林淑华也对他投来责备的目光,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宋成指着碧荷问:“你,你确定你所言属实?”
碧荷霎时伏地,言辞恳切:“回相爷,婢女绝无半句虚言。”
宋栖梧脸上还挂着笑,照自己前世的行事风格,确实像能干这样事情的人。
宋成瞧着宋栖梧阴恻恻的笑脸,就觉不对劲。
“那你昨夜绑来的人呢?
栖梧啊!虽然我们不用那么注意脸面名声,可是你这般做实在不妥啊!
这谣言满大街都再传,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啊!”
宋成苦口婆心的给宋栖梧分析利弊,希望她能醒悟。
宋栖梧笑着,往宋成肩上轻拍,“父亲,昨夜那事真的就是个误会。
我喝了点酒,就胡言乱语一番,我对他真的没那个意思。
还有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今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差人放走他。”
宋栖梧往碧荷那看,张扬肆意的问:“碧荷,是不是?”
似急于寻求证明,证明自己没做坏事的急小孩。
“相爷,小姐说的没错,婢女亲眼所见。”
碧荷在旁低声应答。
宋成与林淑华的揪起的心安稳的着陆,脸上的笑容都是毫无负担的。
“哎,你看看你,老是对你的女儿诸多怀疑,这下真相大白了吧!
栖梧长大了,会自己考虑事了,你别总对她那么严苛。”
林淑华断不能让女儿再次受这种委屈,揪着这点可劲的教训宋成。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都是父亲的错,不该查明原委,就责难于你,栖梧,原谅父亲这次吧!”
宋成在夫人的压迫下,加上自己的愧疚,爽快的给宋栖梧道歉。
宋淑华让人上菜,说是难得宋栖梧回家来吃,必定得让她吃个够。
满满一桌,全是宋栖梧爱吃的,父亲母亲争相为她夹菜。
宋栖梧吃着吃着,想到前世自己干的事,害的她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眼角出,不觉间,有几滴清泪划下,在心中隐隐发誓,这一世一定要护他们周全。
像他们护佑她长大一样,给他们遮风挡雨。
陆行深从踏出梧桐府后门,后门“啪嗒”一下,利落的阖上,陆行深现在彻底将心放在肚子里,落到了实处。
他身上的力卸了一半,挺拔的身姿像强撑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身形散漫的在巷子里晃悠。
陆行深长舒一口气,想着以后不要在与这位小姐打交道了。
还想这位宋小姐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是在守信这方面还是让人信得过。
院中的凉亭上随时可见宋栖梧的身影,从那次回相府后,她就在相府住下了。
一会栽盆花,一会喂喂鱼,然后就是看话本,靠在后院那百年梧桐树下,时不时休憩一下。
宋父宋母见宋栖梧这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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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开始是开心,可一连数日,二老的眉间隐隐有担忧。
“老爷,栖梧是不是遇到什么她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啊?
她最近实在是太反常了,乖的都不像她了。”
两人在一旁看着靠在梧桐树上就睡着的人,无奈的笑着摇头。
“你看她睡得那个安稳样,能有什么大事!”
宋成话锋一转,“就算是有大事,还有她老子替她扛呢!”
京都华灯初上,涌入了一大批外乡客。
不需几日就是万众期待的春闱,大都是来参加应试的。
今夜宋栖梧难得出去晃悠,特地选用完晚膳后,想出去消消食。
河边的渡口上全是人,宋栖梧眼尖的发现在对岸有糖葫芦摊再买,差碧荷去买。
宋栖梧在桥上看别人挂的许愿牌,自己也想挂一个。
虽然作用不大,但是有个寄托也是好事。
宋栖梧靠在桥边思考许什么愿。
有个小混混,整整蹲守了宋家五日。
等得他都觉得这份差事干不了,拿不到赏银时,宋栖梧出府了。
那位贵人说只要给宋栖梧点小教训就行,不用害她性命,就能得十两银子。
这对小混混简直就是天大的诱惑。
一路跟在宋栖梧身后,宋栖梧的丫鬟一直跟在她身边,他正愁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这不正好,宋栖梧将那个小丫鬟派去干什么了,这下可就给了他可趁之机。
他趁着人流,挤到了宋栖梧身边。
见宋栖梧在发呆,想都没想,干净利落的将宋栖梧从桥上推下去。
宋栖梧一愣神,后背别人推搡了一把,身体就腾空。
“噗通”一声响,将两岸和桥上的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
有人见到了宋栖梧摔下去的过程,惊慌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陆行深被来京都刚认识的学子拉着出来游街,正途径岸边。
听到有人呼救,往河边挤过去,二话不说,也跳下去。
宋栖梧水性不好,加上河水阴寒,她挣扎了一会,身体就开始僵硬。
可此时却有个手将她扯出水面。
宋栖梧甚至都没时间想遗言,想遗憾,就被人提溜起来。
陆行深趁着微弱的光线,一眼就认出落水之人是宋栖梧。
宋栖梧这种身份的人,要是让人知道她被一男子救起,会对她的影响不好的。
但是陆行深似乎忘了,宋栖梧本身名声就不好。
陆行深宋栖梧,拉着她往桥底游去,等确保这里没什么人能看到后。
“咳咳咳咳。”宋栖梧咳了很久,才缓过来。
“你,谢谢你救了我。”宋栖梧撇头咳完,回头一看,又是故人。
宋栖梧吓得又被口水呛到,又咳了一会。
陆行深扶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身体下沉。
一直等宋栖梧调整好状态,途中梧半分不耐,也无半分催促。
宋栖梧整理好后,陆行深开口:“宋小姐,我将你送到旁边的河堤上,你自己上去吧!
我和你一起上去会对你名声不好。”
这下换宋栖梧愣住了。
5. 桐子叩春扉
宋栖梧跌跌撞撞的走上岸边时,一时哄闹声都消散,像是被冰冻了时间。
碧荷焦急忙慌往她这边赶,都急哭了,“小姐,你没事吧?”
碧荷将她的红披风往她身上一裹,手上都是止不住的颤抖。
宋栖梧揽了把凌乱的发,对着碧荷身后的人笑,“你小姐我命多金贵的,当然没事。”
姜云与她那个未婚夫就在碧荷身后看热闹。
“哎呀,真是宋小姐呀!本郡主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看仔细呢!”
姜云声音不小,生怕看戏的人不知道是宋栖梧落水。
碧荷听到声音,转身看到姜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宋栖梧一步向前,挡在了碧荷前面。
“姜云郡主的眼力劲不是挺好的吗?为何一到我这就跟自剜双目一样,成了个瞎子。”
宋栖梧将自己今晚被推下河,加上姜云这么碰巧的出现,心里跟明镜似的。
推她的那个人,是姜云找的。
姜云才是罪魁祸首。
“宋小姐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这副样子,明天怕不是要传你自导自演博人眼球吧!”
姜云指着宋栖梧,拐了拐身旁的男人,男人始终沉默不言。“你,陈与,你倒是说句话啊!”
“原来今晚是故意带着你未婚夫来同我炫耀的吧?
姜云,你对府我的时候,看起来不那么蠢啊!
怎么会为这样的人处处算计我?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宋栖梧现在算是明白姜云的意思了。
“陈与,她都这么说说你了,你怎么还这般无动于衷。”
姜云在宋栖梧的话刺激下,强行向陈与施压。
陈与整理了一下被姜云扯乱的袖子,唇角漾着一抹笑。
“若不是你偏要去招惹宋小姐,她何至于连带着我一起说。”
陈与边说,边将姜云搭在他小臂的手扒拉下去。
“宋小姐见笑了。她就疯样,您大人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陈与风度翩翩的同宋栖梧说,宋栖梧都没搭理他。
就这种男的,就姜云把他当珍宝,真准备留到明年成亲去。
这种男的送我,我都不稀罕,一肚子花花肠子,我之前的眼光怎么这般差,这样的人也能接受。
陈与没把姜雪恶心到,但宋栖梧的的确确被恶心的透透的。
“姜云,他都这样对你,你不会觉得他心悦你吧?”
宋栖梧打着做好事的名头,多给自己积福,就劝了姜云两句。
谁知姜云半分不领情,还说都是因为宋栖梧,才导致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成这样。
宋栖梧不欲与她多言,顾自离开,这种人就是有自己因果要受,是劝不动的。
宋栖梧回府泡了热水澡,她倏然想到了陆行深。
若不是陆行深,自己今夜多半还要吃会苦头。
陆行深果真刚正不阿,品行端正,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他都能考虑那么周全。
若是换了旁人,就算是自己主动提出,怕也是会拒绝。
还会义正言辞的告诉她:你名声都那么烂了,还差这一次吗?
宋栖梧忍不住想,自己前世到底是入什么魔,能让陆行深这个翩翩君子平白构陷宋家。
关于他们的点点滴滴,宋栖梧好似记得也没那么清楚。
时隔一世,宋栖梧见到的美男子也不少,可确实没人能比得上陆行深。
若非如此,前世的自己不会对陆行深那么癫狂,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去接近陆行深。
却挑了个那么蠢笨的法子,那时的自己只是想将他圈养,让他打上自己的烙印,成为自己的人吧!
这一世,宋栖梧不怪也不怨陆行深,因为他们都有重新改写结局的机会。
宋栖梧当夜派人去查那个推她下水的人,姜云那个蠢货,迟早死在陈与身上。
但是宋栖梧也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姜云,得给姜云教训去。
不然老是在她背后耍小心眼,宋栖梧也防不胜防啊!
今夜本来人多眼杂,不然宋栖梧早早动手了。
宋栖梧现在性子沉稳下来,倒是了少年的恣意洒脱,活像个机关算计的老谋士。
相府的侍卫聪明能干,第二日就将那个小混混带到了宋栖梧的眼前。
宋成夫妇昨夜见宋栖梧一身狼狈,气的不轻,但是宋栖梧告诉他们,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就是宋母还有隐隐有些担忧,但宋父却相信宋栖梧,安抚住了宋母。
在侍卫的几脚下,小混混什么都吐了,说是见到那个人就能认出来。
宋栖梧拍碧荷去鎏金阁挑了点时兴的脂粉,说是要找长公主去探讨花钿的样式及色彩搭配。
长公主姜书雪,姜云之母,其父亲李炎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
这还是沾了姜书雪的光,混了个名头挂着,实则懦弱无能,胸无大志。
朝臣各个表面上嫌弃他是靠夫人,暗地里大家都羡慕他有长公主做靠山。
长公主喜欢绘各式各样的花钿,对花钿样式格外喜爱。
可前世的宋栖梧对花钿的研究也造诣颇深,主要是花钿能将她娇俏与气质衬托出来。
宋栖梧第一次感叹,自己不务正业的事情终于能有个好用途。
宋栖梧给自己开画,用画笔挑了抹红朱砂。
正中间上方是半朵莲花,花瓣细碎且完整,中间是两边往外撇侍卫细柳叶,细而短。
正下方由两根相连细长草叶托举,三部分无重叠无粘连。
碧荷在一旁见她手熟的画完,感叹起来:“小姐,你额间的花钿画得好好看呀!”
宋栖梧将画笔放下,瞥头问碧荷:“你想画吗?我给你画。”
碧荷茫然的眨着眼睛,似是有团棉花堵住了她的耳朵,让她暂时性的丧失听觉。
半响后,碧荷才后知后觉的指着自己问:“小姐,小姐是要给我画吗?”
碧荷反应过来自己磕磕绊绊说了什么。
我一个小小丫鬟竟然想让主子给我画花钿,碧荷你是不是疯了?
那膝盖骨软成一团,轻易就弯折下去。
宋栖梧见她这样,轻皱眉头,喊她起来,告诉她,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宋栖梧趁她呆愣的片刻,就在她额间画了重瓣莲花,“是我邀请你要不要试试?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试试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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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伺候我不用这么胆战心惊的,你对我忠诚,那我也会相护你的。”
碧荷心里暖暖的,涨涨的,自从跟在宋栖梧身边后,多亏自己的机灵让自己至少还好好活着。
别的不太机灵的吃了很多苦头,可具体去处她都不清楚。
碧荷恍惚想到,昨夜宋栖梧将她护在身后,她那时也呆住了。
那种时刻,她应该挺身而出保护宋栖梧才对的。
碧荷因前不久被姜云针对罚过,她看到姜云就会下意识的害怕,心中升腾起怵感。
“碧荷你额间的花钿也很好看,这次是我帮你选的。
下次你可以带着自己喜欢的样式,我给你画你喜欢的。”
宋栖梧温柔的同她说话,可是碧荷之前认识的宋栖梧是不会这样同她这般轻声的。
碧荷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怕自己眼前的都是一场梦。
脸上有细微的疼痛感传来,而宋栖梧困惑的看她的行为,表示不解。
碧荷浅笑,呆呆的,只会说那句“小姐,你对我真好。”
宋栖梧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继续保持,保持她这股机灵劲。
宋栖梧翻出梳张台下最下面那个抽屉,里面全是她收集的云母片,珍珠,金箔。
还有些翠钿,拿上重中之重的鱼鳔胶,这些东西都是她去年去临海的粼光城旁的小渔村收集来的。
宋栖梧之前尝试过,看起来确实不错,就是不清楚姜书雪吃不吃这一套。
宋栖梧到长公主府的时候,下人通传,但是小厮回禀说长公主正在午休,怕是来不及见宋栖梧。
这时才午时,宋栖梧刚在家用过午膳,长公主怎么就午憩,肯定是姜雪同她告状,这才在这为难她。
宋栖梧扯了抹笑,说自己今日带了最时兴的花钿,诚邀长公主品鉴一番。
姜书雪正怡然自得的用午膳,全是些养生的汤,榕姑在一旁伺候她。
“殿下,宋家小姐第一次上门,就真没对她,怕有失了礼数。”
榕姑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跟她很多年了,又深谙礼仪。
姜书雪喝了口鱼汤,不紧不慢道:“你都不知道,云儿被她欺负得多惨。
要是不同她摆摆架子,她怕也是没这个胆子敢进本宫的长公主府吧!”
榕姑在一旁应和的笑笑:“长公主说的是,是老奴心急了。”
小厮又来通传,说是宋小姐有些花钿的样式要与长公主探讨探讨。
“去将她请进来。”
小厮躬身退下。
“看,她这不就有法子进来了,榕姑,这宋小姐都能想到来找本宫了。
还特地准备了本宫喜欢的花钿,投本宫所好,定是有事求本宫。”
姜书雪兴致盎然的分析宋栖梧此行的目的。
“见过长公主殿下。”宋栖梧规矩的行礼,乖巧的让人欢喜。
姜书雪都摆那么长时间的架子,再摆架子,别人就要说她欺负小辈了。
“免礼,宋小姐今日怎地有空来公主府啊?
本宫可听闻最近你同小雪相处得不大愉快啊?
若是想来缓和与小雪的关系,来本宫这,怕是没用吧?”
6. 桐子叩春扉
姜书雪不打算同宋栖梧弯弯绕绕,敞开天窗同她说话。
宋栖梧浅笑,实诚道:“臣女今日确实是因姜云郡主而来。
可臣女并不是来同郡主缓和关系的,臣女是来请长公主殿下为臣女做主的。”
姜书雪微怔,随即神色自若,“哦,宋小姐的父亲都不能为你做主吗?还特意找上本宫。”
姜书雪这是才想起,宋栖梧现在还是站着的,“落座吧!用午膳了吗?”
还未等宋栖梧回话。
宁书雪紧接着就吩咐人再添一副碗筷,宋栖梧讪讪的笑笑。
这长公主殿下可真名不虚传啊!
一会晴天一会雨季,若是不稍加注意,怎么得罪到长公主自己都不清楚。
碗筷被丫鬟放在了宋栖梧的眼前,姜书雪就看着宋栖梧。
宋栖梧筷子置于筷枕上,拿汤勺舀了点鱼汤,局促的用勺子尝了一口。
味道很淡,连盐味都快尝不出来,宋栖梧两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宋栖梧面无表情的将鱼汤下肚,抬头就看到长公主殿下期待的看着她。
宋栖梧抿了一下唇,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口出狂言。
“殿下,您府上的鱼汤味道鲜美可口,是臣女喝到过最好喝的鱼汤了。”
宋栖梧除了脸上勉强的笑意,全身都在抵触这个鱼汤的味道。
长公主殿下笑了起来,“榕姑,听到没?宋小姐夸这个鱼汤好喝。”
榕姑也跟着轻笑起来。
“老奴听到了,看来宋小姐喜好与殿下相似之处。”
姜书雪见榕姑这么说,赞同道:“确实,这汤若不是它效用好,本宫也不喜欢喝。
但是喝的时间长了,倒也没那么难喝了。宋小姐,难不成小小年纪就开始养生了?”
宋栖梧苦笑,她方才怕得罪了长公主,违心的夸了非常难喝的鱼汤好喝。
“哈,回殿下,臣女口味时重时淡,不挑食。”
宋栖梧心虚的胡编乱造。
姜书雪瞥到竹帘后面,除了宋栖梧的婢女外,还有个穿着邋遢的男子。
姜数学指着问:“宋小姐找本宫做主,带那男子来做甚?”
宋栖梧就等长公主问这句话,这样她才能接话将前因后果讲述出来。
姜书雪听完后,脸都气绿了。
“这事真的是姜云做的吗?宋栖梧,你有什么证据?”
姜书雪身子往后靠,榕姑拿了块薄毯子盖在她身上。
姜书雪挑眉道:“宋栖梧,想必你清楚诬陷郡主是什么罪名吧?
若是没有证据,本宫还是劝你谨言慎行。”
宋栖梧起身回禀:“回殿下,臣女心中清楚,若是没有证据,臣女也不敢妄自上门。”
宋栖梧顿了一下,补充道:“若真是诬陷了郡主,臣女愿承担一切后果。”
姜书雪冲榕姑抬手,“小云今日在府的吧!去请她过来。”
宋栖梧焦急启禀道:“殿下,与这人交接的是郡主的丫鬟知秋,还请将知秋也一并请来。”
宁书雪招手,让人将桌上的残羹剩菜收拾了,榕姑伺候她漱口。
宁书雪漱口后,“让知秋也来。”
不消片刻,姜云和知秋都来了,姜云可从宋栖梧上府的时候,就收到消息了。
姜雪还为此骂了宋栖梧,说宋栖梧肚量不怎地,竟然跑到长公主府来告状。
骂了几句后,也就消停下来,脸上确是止不住的笑意,“这可是你自己上门找死的,宋栖梧!”
姜书雪冲姜云抬手,“小云,来这,来娘亲这。”
姜云瞥了一眼宋栖梧,脸上都是得意,宋栖梧有一丝存疑,是不是自己落入姜云涉及的陷阱中。
“娘亲,换我来何事?”
姜云乖巧的仍有姜书雪拉着她的手,在她身侧坐下。
“榕姑,去把将小云喜欢的雪梨汤端上来,顺便也给送小姐带一份来。”
姜书雪不开口,宋栖梧这边又不好提。
姜书雪母女两人又唠了会,等雪梨汤端上来的时候,姜书雪脸色微微严肃,一脸严母样。
“小云,听宋小姐说,你在昨夜找人,推宋小姐落水了。可有此事啊?”
姜云嘟了一下嘴巴,雪梨汤也不喝了,冲姜书雪哼唧几声,被姜书雪推开:“小云,好好说话。”
姜云眼睛黑亮的瞧宋栖梧,“栖梧姐姐,你说我找人推你,你有什么证据吗?
空口白牙的攀咬,可是会丢了宋相爷的面子的哦!”
宋栖梧浅笑,“都到这个地步了,害我父亲丢点面子也是我这个做子女的不孝。”
姜旭仗着有她母亲撑腰,刚开口:“宋栖梧,你……”
“行了,你们两个,说个话都能呛起来。”
姜书雪打断了姜云的话,掩面打了个哈欠,朝宋栖梧摆手,“宋小姐,传人证吧!本宫等会要午休了。”
“碧荷,带人进来吧!”
宋栖梧冲外面喊。
碧荷和她身后跟着那个小混混,对长公主和郡主都行了跪拜礼。
“免礼,快快陈述实情吧!”
宋栖梧指着小混混,“张林你说,你昨夜为何要将我推下水,为何桥上的那么多人,你独独选中了我。”
小混混腿脚打颤,被宋栖梧追问后,“啪嗒”一下腿软,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小人不知这位小姐说什么,小人也不认识这位小姐,小人昨夜就是不慎被人挤到,不小心将这位小姐从桥上撞下去。
其余别的小人一概不知,还请长公主和郡主为小人做主啊!”
碧荷指着小混混就想开口骂,被宋栖梧摆手挡住了。
碧荷觉得憋屈,这个小混混竟然临时改口。
与今早在相府所说的完全就是两套说辞,这小混混怕是早上的那两脚踹轻了吧!
才敢临时倒戈。
碧荷心中暗恨,却只能忍住。
宋栖梧目光锐利,冷声道:“张林可要想清楚,你今日面对的可是长公主。
若是有一日查出真相,你可要清楚污蔑相府千金是何后果。”
小混混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显然心虚不已。
一旁的姜云没想到宋栖梧还能这样逼小混混,掩耳盗铃道:“宋小姐,长公主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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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敢明目张胆的威胁证人,私底下对证人没少刑讯逼供吧!”
小混混时不时往姜云这乱瞟,姜云则是白了小混混一眼。
警告他要稳住,不要胡说八道,姜书雪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姜书雪心如明镜,她的女儿伙同一个小混混,设计陷害宋相千金。
这么低劣的把戏,怪不得宋栖梧一眼就瞧出来了。
姜云以后得勤加管教了,不然会跟人学坏的。
姜书雪让宋栖梧尝尝雪梨汤,“这小云很喜欢吃,你们两个年龄相近,想必喜好也相似。”
姜书雪没再多言,榕姑开口了:“宋小姐,这个叫张林的,就交由你来处置吧!”
榕姑代表了姜书雪的意思,姜书雪清楚了事情原委。
一旁的姜云不乐意起来,“娘亲,明明是宋栖梧冤枉你女儿我啊!
为什么这么偏爱宋栖梧,难不成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此时牵涉家事,宋栖梧不好插嘴,摆手让碧荷带着张正先下去,自己也准备起身告辞。
“殿下,臣女就先退下了。”
姜书雪头微疼,被姜云的话给气到了。
“宋小姐,你等一下。本宫有话同你说”
姜书雪正襟危坐,将身上的薄毯子递给了榕姑,让榕姑带姜云下去闭门思过,竟然这样对自己的长辈说话。
姜云边被拉走,,边一抽一抽的哭,没一会,脸上都被泪水濡湿。
姜书雪往宋栖梧那边走,宋栖梧连忙起身。
姜书雪拉住了宋栖梧的手,语重心长说:“栖梧,今日让你见笑了。
你看本宫养的不孝女,明明大家对真相都心知肚明,可是她就是死不承认。
今日是本宫的错,为难了你一下下。
欢迎你再来长公主府里做客,本宫很想看看,你能捣鼓出什么稀罕玩意的花钿。
另外谢谢你,若不是你今日上门,本宫都不知小云在外面竟然这么胡作非为。
你放心,以后本宫肯定会好好管教她的,不会让她再给你添半分麻烦。”
姜书雪拉着宋栖梧聊了体己话。
宋栖梧对姜书雪的话猝不及防,她没料到姜书雪会是个这么好说话的。
“有长公主承诺,臣女深信不疑。”宋栖梧顿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口,姜书雪待她如此真诚,她也当回以诚挚。
“另外,殿下,郡主如此针对臣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臣女。
去年将与郡主的有婚约的陈与带入了府,郡主才对臣女如此敌意的。
此事皆是臣女之错,还请殿下责罚。”
宋栖梧躬身请罪,可姜书雪那边无半分动静。
姜书雪将宋栖梧扶起身,“哈哈哈哈,本宫好久没见你这么有趣的人,你的风评本宫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
但是就因为陈与那件事,本宫不会怪你的,陈与那人本身就是不是什么好人。
就算没有你与陈与那档子事,他与小云,本身也是他陈家高攀我长公主府,他们两个人的亲事断不会成的。
栖梧,关于传闻中属实的部分多吗?”
7. 桐子叩春扉
宋栖梧的脸色微红,面上带着尴尬,“多谢殿下宽宏大量,不与臣女计较。”
姜书雪问出后,又觉不妥,补救道:“本宫绝无挖苦嘲笑你的意思,你与当年的本宫很像,很喜欢一切美好的,只不过更偏爱人。
这本身没错,但是你身为高门贵女,还是得注意一下影响的,不然恐会招来祸事。”
宋栖梧欠身受教,“今日多谢长公主一番肺腑之言,臣女定当谨记于心。
时时刻刻将长公主教诲铭记心中,谨言慎行。”
姜书雪笑了笑,“若是小云有你这么聪明,本宫也不会劳心费神了。”
宋栖梧浅笑,安慰道:“殿下,郡主虽行事冲动,可她心地善良啊!
臣女曾与郡主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为人耿直,秉性上佳,只是缺点外力,让郡主成长起来。”
姜书雪神色凝重,脑子了冒出个想法,“栖梧,今日之事,你承本宫一个情未免海差点火候。
若是你能让小云彻底认清陈与的真实面目,断了她的念想,本宫允你一诺。”
宋栖梧今日上门的目的就是这个,如今只要完成姜书雪的要求,那不久后,在陆行深的科举上,就万无一失。
宋栖梧欣然,“不瞒殿下,臣女确实有求于殿下,殿下都如此坦诚,臣女也断不该藏着掖着。
臣女会当着郡主的面,将陈与的真实面目揭开。”
姜书雪见她如此畅快,邀请她在长公主游玩,待到傍晚,一同用晚膳。
宋栖梧满脑子都被那个无色无味的的鱼汤震慑住,那实在是太委屈她的味蕾了。
今日能喝完那小半碗,已让她心中平地起高楼的升腾出屏障来,以后再想打破恐怕不易啊!
宋栖梧欠身拒绝,说是今日叨扰了长公主半日,已无颜再赖下来蹭饭。
姜书雪也不再强求他。
出了长公主府门,相府的侍卫接过张林,问宋栖梧要怎么处置他,宋栖梧轻描淡写的说出放了他。
张林感激涕零的就跪下,一直磕头,一直重复念叨“宋小姐您真是个大好人,宋小姐您真是个大好人。”
宋栖梧抬手,嫌他的声音吵,怕叨扰了长公主,让人把他拖走。
方才的院内,榕姑走到了长公主身边,“榕姑,你说宋栖梧能完成本宫交代她的那件事吗?
还是只是单纯的为了让本宫答应帮她而胡诌的?”
长公主疲色消失,不再神色怏怏,眉眼都锐利起来。
榕姑沉思,“据老奴观察,宋小姐与那些贪恋美色,蠢笨如猪之类的言论。
简直是天壤之差,她特地为郡主的事情找上殿下,进退得当。
这可非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要么就是宋小姐背后有人知道,要么就是坊间传言就是她宋栖梧迷惑世人的迷烟棍。”
姜书雪听着榕姑头头是道的分析,赞同道:“若真是背后有高人指点的话,那只要将她背后的人挖出来就好。
可若是宋栖梧是真的聪慧,本宫得与她化敌为友,实在不行,也不要去招惹她。”
“殿下,不急,待看她如何解决郡主之事,那时她有何本事,我们都能有点分寸和把握了。”
没一会,有个小厮过来隔着帘子禀报,“见过殿下,那位宋小姐刚出长公主府,就将她带来的那个男子放了。”
榕姑摆了摆手,将小厮屏退。
姜书雪像听到了什么新奇的趣事一样,“哦,这宋小姐的胸怀这么宽广吗?还是我们所有人都看错她了呢!”
榕姑接话:“殿下,这宋小姐恐怕是故意的,故意的想让殿下你知道,她宋栖梧这是在向你示好。
就如她方才在院子里,与郡主对质时,言辞间,皆无半点提到郡主。”
“是这样的话,那以后我们还得好好关注一下这个宋栖梧了。”
姜书雪在等,在等一个契机,再等着看,宋栖梧是否有能与他们同阵营的资本。
街上日头辣人,宋栖梧下车晃悠了会,又跑去车上坐着。
在想陆行深此时此刻肯定正在奋发图强,抱着书看不厌吧!
宋栖梧的思绪又飘到了前世,她喜欢在春夏冬季都是办个茶会。
邀请的都是与她兴致爱好类似的一群人,都是些名门望族的贵公子与贵女。
陆行深刚跟她的时候,脾气特别的大,天天咒骂宋栖梧不得好死。
什么都同宋栖梧反着干,绝食,寻死,把自己搞得狼狈的不行,肉眼可见的消瘦。
那段时间宋栖梧被陆行深搞得很头疼,宋栖梧直接在他的脚上带上了脚铐,特制的软皮,不磨皮肤。
加上坊间的传言“宋栖梧强留赶考学子”和菊花茶会举办在即。
宋栖梧尽自己的忍耐,往后退了一步,答应陆行深只要帮她赢下菊花茶的飞花令,就放他自由。
陆行深听到这话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枯树逢春一样,气息奄奄的状态立马焕然一新。
可宋栖梧的心又不痛快了,她不明白自己对陆行深这么好,陆行深却将她当做恶魔一样,避之不及。
那段时间,陆行深像乖巧的恋人,每日陪伴在宋栖梧身侧,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除了有时候宋栖梧特别无理的要求,两人会折腾一整夜,别的时候除了温情少点外两人与寻常的夫妻无异。
可就短短几天的时间,宋栖梧贪恋上了这份情。
开始将她府里乱七八糟的男宠赶出府,想让陆行深开心点。
可是那晚陆行深发了很大的脾气,一直揪着脚上的镣铐,想要挣脱这个束缚住他自由的囚笼。
陆行深想的是,别人都离开了,那他是不是也快要摆脱了。
可是他看宋栖梧的态度不明朗,怕宋栖梧出尔反尔。
他砸了屋中的一切瓷器,不管是别人送给宋栖梧的,亦或是宋栖梧自己花重金购买的。
他统统不在乎,可是他发现,杂碎那些东西,他心中也无半分松快。
宋栖梧就站在门口,瞧着陆行深像个暴躁的毛孩子,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很少见到这么情绪饱满高涨的陆行深,陆行深总是用冷漠对待她。
在床笫之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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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宋栖梧会在情深时,唤他陆郎,想听陆行深唤她娘子。
可这个要求就像落在冰冷湖泊中的一颗小石子,泛不起任何一点点的水花。
刚开始宋栖梧还会环抱住他的脖颈问,你为什么不喊我娘子啊?我都喊你陆郎了。
陆行深脸色冷漠,没说话,那时宋栖梧想着,陆行深的人都在她这,那用不了多久,他的心也会在自己这里的。
菊花茶定在了九月初六,那日云浅风轻,在城外的一处别院里。
里面全是各种名贵品种的植物,属紫竹与菊花正当季,正是好颜色。
宋栖梧让人定做了一套情侣装,青色调的底色,上面用银丝绣上紫竹轮廓。
精致到连领口及袖口处都绣一圈素雅白净的菊花纹样,简洁不失高雅。
宋栖梧在人的时候下梳妆打扮时,陆行深已经早早将自己拾缀好了。
宋栖梧示意丫鬟将远山黛眉笔递给陆行深,陆行深皱眉,还是接住,“来,为我描眉。”
短短就几步路,陆行深的脚挪得比蜗牛还慢,可宋栖梧却耐心十足,就等陆行深为她描眉。
陆行深捏毛笔一样,对着宋栖梧上了脂粉的面庞,有些为难的不知道如何下手。
他上唇瓣与下唇瓣上下碰撞了好多次,还是没开口。
直到外面的管家催促,要是还不启程,待会怕是要迟了。
宋栖梧伸出右手,握住陆行深捏眉笔的手,将他往铜镜那边带。
就着陆行深的手,教他怎么描眉,轻轻的点了一下眉头,后面的轻巧的花一下,到眉尾时收力。
等到了画另外一个眉时,宋栖梧将自己的手撤开,眼神鼓励的瞧着陆行深。
陆行深冷脸盯着宋栖梧的眉峰,在想从哪里下手好。
而宋栖梧则是细细的将陆行深的轮廓用眼神临摹一遍,饱满光洁的额头,高挺的眉峰,卷而翘根根分明的睫毛。
深邃冷漠的眼眸,挺拔的山根,饱满圆润的厚唇,加上那利落流畅的轮廓,活脱脱就是个美人相。
宋栖梧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唇瓣上,久久没离开,直至陆行深描好眉后。
让宋栖梧看看怎么样的时候,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陆行深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的,描的眉与另外一个很相衬。
两人到的时候,将将掐着时间点到的。
众人见到两人手牵手出来时,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姜云与陈与吐槽,说宋栖梧这个人,就只会写风花雪月,别的事情一概不管,都不知道宋相是怎么教导她的。
陈与则是老样子的为宋栖梧开脱。
姜云不明白,为什么陈与会对宋栖梧这么念念不忘。
每次她骂宋栖梧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跳出来替宋栖梧说话,总是要站在她的对立面上。
另外一个叫简舒的,是一个将军,算是草莽出身,寒门逆袭翻身。
他一直与宋相那边交涉,有意无意的透露想迎娶宋栖梧。
眼下瞧到两人举止亲密,恩恩爱爱,甚觉碍眼。
8. 桐子叩春扉
可宋栖梧倒是见陆行深对她这般细致,已经脑补了一场陆行深对她情根深种的戏码。
简舒眼神时不时就往宋栖梧那盯,眼神凌厉,自带杀气。
按理来说,像简舒这样的人,是参加不了这样的茶会,是宋相硬将他塞进来的。
那时的宋栖梧无法无天,宋相就想为宋栖梧寻个合适的夫婿,好好教导一下宋栖梧,让她少发犯下些错事。
杯筹交错间,飞花令开始了。
陆川深替宋栖梧参赛,陈与参加宋栖梧能理解,可简舒一介武夫,还硬要参加。
宋栖梧无脑的看着这尴尬场面,三个男人都与她有关。
她想留住的男人想逃离她,她不想沾边的男人有意无意的同她示好,更有甚者,妄图以此来得到她的好感。
宋栖梧不悦的回挡住那些戏谑的目光,独独将那一份温柔留给陆行深。
飞花令是抽签决定的。
抽到了雪字。
简舒不出意外,第三轮就出局了。
百来个回合下来,各家的参赛人都出局了,只剩陈与和陆行深了。
宋栖梧眉头微皱,心里烦闷,陆行深为了离开自己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就那么想争那个第一吗?
明明是宋栖梧制定的规矩,现在陆行深遵守规则,她却不乐意了。
陆行深半分没往宋栖梧这看。
宋栖梧气得捏手,她在陆行深沉稳如山的脸上,看出他对此次的飞花令志在必得,还有些隐晦的小雀跃。
到了终局,两人越斗越勇,除了宣判人还在认真的看着两人打得有来有往的。
在场的人听着的都昏昏欲睡的,在一旁小声的聊天,后面再姜云的提议下,设下来赌桌。
赌今日飞花令的彩头,落在谁的手里。
押陆行深的在左侧,押陈与的在右侧。
看客们一听,精神抖擞,跌撞的让自己仆人掏钱出来。
或是押陆行深,或是押陈与。
看在姜云的面子上,添点雅兴,大家都参与了。
姜云冲陈与那边传去个加油鼓励的眼神,但是被陈与选择性屏蔽。
宋栖梧根本就没这个心思。
她更希望陆行深能放点水。
宋栖梧喝了口茶,神色飞扬,像是之前将她卡住的关口,被她移平一样,找到了解决之法,豁然开朗。
宋栖梧打手一挥,给陆行深押陆五百两黄金。
也仅有宋栖梧一人押陆行深。
宋栖梧今日就是单纯来向他们炫耀陆行深是她的人。
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陆行深是自己愿意跟着她的,他不是被迫的。
陈与那边押的人多,可数目,不及陆行深半分。
姜云见宋栖梧这样豪,幸灾乐祸道:“哦,宋小姐今日是要当散财童子吗?这么大方。”
宋栖梧理理袖口,嫣然一笑,“本小姐一直都很大方,还有哦,今日的散财童子该是在座的各位才是。郡主还是太高看本小姐了。”
姜云碰了一鼻子灰,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但还是硬撑着,能将她堂堂郡主受气的,除了宋栖梧外,也没人敢了。
最后是陆行深赢了。
宋栖梧端起茶水给陆行深,在陆行深接过去的时候,被宋栖梧躲开。
宋栖梧要亲自喂他喝茶,陆行深紧抿住唇,似乎是在思考这茶是不是非吃不可。
宋栖梧端的时间久了,一旁的人也不由自主的注意到他们这边。
陆行深顾念宋栖梧脸面,迟疑后,还是就她喂着喝下来茶。
“想不到陆郎如此学时渊博,竟真的能拿下魁首。”宋栖梧言笑晏晏,可笑下的眸子透出股阴冷。
宋栖梧往后转身,指着桌子上右侧的银钱,“这都是你的彩头。”
纤细的手指一转,指向她押陆行深那堆,“那堆也是你的。”
陆行深脸色晦暗不明,瞧不出悲喜。
他附身在宋栖梧耳边低语,“宋小姐,你答应我的事,可还算数?”
宋栖梧浅笑,伸手抚上他的肩膀,“陆郎今日如此厉害,替我挣足了面子,怎么能不作数呢?”
陆行深也难得露出个笑来。
明明是亲昵的姿态,可宋栖梧却觉陆行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简舒又似偷窥者,在死盯这两人。
本来就是强行融入这个圈子的,他格格不入,现在倒好,来这不仅没同她说上几句话,还惹了一肚子气。
简舒端着两杯酒,就要去找宋栖梧,“宋小姐,你好,在下简舒,任左骑将军。在下曾去过相府,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宋栖梧看着不速之客,眉眼间尽是惑色,但是处于礼貌,她还是冲人家打招呼了。
“简将军,你有什么事吗?”
宋栖梧牵住陆行深的手,肩膀微微靠在他身上,丫鬟过来将她手中的空茶杯接过。
两人这么一眼,配色相似,款式相近的衣服,这时,断不会再没有眼力见的往上凑。
简舒为了往上爬,拉扯点脸面又何妨。
“简某想敬杯酒给宋小姐,还请宋小姐赏脸。”
简舒将酒杯递过去,宋栖梧迟迟没有再动的意思。
最后还是陆行深接下的,“我替她喝。”
此时,简舒彻底站不住了。
他蓄了层薄胡须,看着失了点少年感,却有些年长者那种可靠感。
但不是宋栖梧的菜。
简舒眦眉张牙,大声质问:“你是何人,你有何资格替宋小姐喝?”
简舒在暗点陆行深的身份。
陆行深的身份还不配喝他敬的酒。
简舒依旧端着酒杯在宋栖梧面前,陆行深接时,被躲开。
看客又开始八卦,说是虽然宋栖梧喜好美色,可这个客人的样貌,想必不合宋栖梧口味。
还有人觉得有戏看了。
求娶者与男宠,谁能更胜一筹。
而姜云则是很厌恶,她厌恶宋栖梧身边为何要有这么多男的,将礼教脸面置于了何处。
陆行深没说话,可简舒好不容易占到点优势,想让陆行深难堪。
“这位想必是宋小姐养的宠物吧!这宠物替主人,宋小姐莫不是看不上我个小小将军。”
简舒太心急了。
太心急的想将场子找回来。
宋栖梧扯了抹冷笑,之前礼貌挂上的微笑也随着崩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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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推开了简舒递过去的酒杯,眼神阴翳,像看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本小姐的东西凭什么需要你来置喙!”
宋栖梧指着简舒,“本小姐记得,好像没邀请你吧?像你这种不请自来,随意评判他人,恐怕人品更不行吧!
况且陆行深虽是本小姐府上的人,可是很快他将会是相府女婿。
再怎么论,他也比你强,还不给他道歉吗?简、将、军?”
陆行深的身形僵住,见宋栖梧维护自己,心里确实升腾起一股暖意,可很快那股暖意就被宋栖梧的一席话浇散。
不是说好赢了飞花令,就放他走吗?
为什么又这样说?
还是只是单纯的为了维护我自己的面子。
陆行深脸色黑沉,嘴唇紧抿,手指慢慢收拢在掌心,握成拳头。
场面压抑得紧,简舒本意是想压压陆行深的风头。
这下被宋栖梧不留墙面的将他摁在地上摩擦,脸色黑成紫色。
简舒不愿与宋栖梧闹僵,硬着头皮冲她道歉:“抱歉,宋小姐,方才是我言辞粗鲁,还请您见谅!”
简舒好一招偷梁换柱,宋栖梧让他给陆行深道歉,可是他却给宋栖梧道歉。
可宋栖梧也不傻,听他这意思就是不愿给陆行深道歉。
宋栖梧从陆行深怀里挤出来,站直了身板,“简将军若是没听清,那本小姐就在说一遍,让你给陆行深道歉,不是给本小姐道歉!”
简舒本想插科打诨过去,奈何宋栖梧如此较真。
加上观众众多,简舒觉丢面,又不想同宋栖梧闹翻。
简舒低声说:“宋小姐,我给你道歉已经很不错了。”
他指了指陆行深,“让我给他一个男宠道歉,我堂堂武将的威名不要了吗?”
宋栖梧冷哼,凑近他,“简舒,你最好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大家以为原本能看场好戏,可是主演们似乎不那么尽力,这场戏就轰然落幕。
刚人多嘴杂,陆行深不好多问,他虽然没什么面子,但是还是倔强的维护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上了马车,宋栖梧才落座。
陆行深紧接着发问:“宋小姐何时放我走,府里没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他脸色平静,语气平缓的问。
宋栖梧脸色垮了下来,往陆行深那边挤,双手环住他的左小臂。
脸贴在他肩窝,柔情蜜意问:“陆郎与我相处快一个月了,还是没喜欢上我吗?不用太多,只要有一点就好!”
语气可怜,甚至到了点乞求意味。
宋栖梧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日,会为了留下一个人达到如此卑微的地步。
陆行深瞥向她,她透澈的眸底倒映的全是陆行深整个人,纯粹至极,毫无杂物。
对视片刻,陆行深眼底卷出一股恨意,眼眶微红,语气却无奈,“宋小姐乃高门大户,我只是个穷书生。
从不敢妄想攀上您这根高枝,更不想与权贵有干系,以宋小姐的家世身姿,定能觅得与您相称的良人。
还请宋小姐遵守约定,放我离去。”
9. 桐子叩春扉
宋栖梧正沉浸在回忆时,被轻敲的车窗声吵到,她停止了发呆,掀开帘子,瞥向窗外,是陆行深。
他穿的是喜福来客栈的小厮服装,带着个黑色布帽子,上面还有个小揪揪往后面翘起。
虽然掩饰不住他的英姿,可是看起来还是有些违和感。
陆行深先开的口,“宋小姐,好久不见啊!”
陆行深有点想给自己一耳巴,平常读的圣贤书都哪去了,张口闭口就是这么一句老套的问候。
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宋栖梧下意识冲他浅笑,温声问:“陆公子,好巧,请问有什么事吗?”
陆行深回她,“宋小姐,您的马车停的位置,有些占道了,掌柜让我来同你打声招呼,挪个位置。”
一口气说完这些,陆行深的脸色都沾染了几分霞色。
宋栖梧脸上也爬了上一层尴尬色,“刚没注意,我们这边立马就挪走,抱歉哈,没注意。”
说完宋栖梧就在喊碧荷,但是碧荷半响没应,她掀开车帘出去和马夫说,可是马夫也不见人影了。
陆行深见她往前走,也往前,宋栖梧站在车辕前。
两人就这样对望,宋栖梧揪着裙摆,想自己下来找个车夫帮自己赶车。
陆行深见状,立马往车旁来,“宋小姐要下来吗?”
宋栖梧点头,向陆行深解释,碧荷还没回来,车夫好像同她说过,他去如厕了。
这样的话,宋栖梧只能下车来,找人帮忙将马车赶去停车的地方。
陆行深扶额,他们心可真大,敢这样将马栓在木桩上。
陆行深伸出手,宋栖梧试探性的,一点一点的往他掌心挪去,快比上蜗牛走路的速度。
可陆行深脸上却不见任何不耐烦与催促。
宋栖梧看到陆行深还是会犯怵,毕竟谁能心如止水的待在上辈子杀了自己的凶手身旁。
宋栖梧在陆行深的搀扶下下车,陆行深解了缰绳,在宋栖梧站稳后,他已坐在车辕上。
偏头冲宋栖梧笑,“宋小姐,这车打算停哪?”
宋栖梧露出诧色,她第一次知道,陆行深会驾车。
“我……”宋栖梧往四周瞥了一眼,车夫和碧荷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她还是寻个地方歇脚等他们。
“陆公子,喜福来有雅间吗?
最好是临近街道这侧的,我在上面视野开阔,能看到她。”
宋栖梧数完自己的要求,眼睛闪闪的瞧陆行深,陆行深点头,“宋小姐的要求,喜福来都能满足,还有什么要求吗?”
宋栖梧摇了摇头,她等会回去一定要好好数落一下碧荷,买个糖葫芦竟然去了那么久。
陆行深“嗯”了一声,同宋栖梧将,他先将马车送到后院的停车位,让宋栖梧先站一旁等他。
宋栖梧等马车都消失在视野中,才缓慢的往街边的台阶上靠。
陆行深过来就看到一只像迷路的小猫,乖巧的站在柱子旁,等家人来认领。
“宋小姐,等这么久了,怎么不进去找个坐处。”
陆行深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明明是自己让她在这等着的,看着她这样自己又怪她不会自己进去找个座位等。
宋栖梧抿唇,往里面走,陆行深跟在身后,嘴上不住的的道歉解释。
“宋小姐,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刚才是我说错了,那停车的地方满了,我寻了很久,让你久等了。”
宋栖梧脚步没停,目标明确的往二楼上去,一旁的小厮见宋栖梧没搭理身后跟着的陆行深。
见宋栖梧身着华服,身上金银玉饰品不少,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要是得了一两件赏赐当赏赐,简直就是赚翻了。
立马走宋栖梧前面引路,“小姐,要雅间是吧!二楼全是上好的雅间,小姐要热闹点的,还是要安静点的,小人这边都有推荐。”
小厮说话利索温柔,可现下宋栖梧嫌聒噪,而跟在她身后的陆行深一声不吭。
宋栖梧风风火火的站上了二楼楼梯口处,转身,指着与她隔七八个台阶的陆行深,“他来伺候我。”
陆行深抬眸,两人隔着台阶对望,宋栖梧先错开眼,“还不赶紧跟上。”
那个小厮面露怒色,讪讪的下台阶,愤怒的瞪了眼陆行深,还使劲撞了一下陆行深。
宋栖梧站在那,气势压人,见陆行深受这气,指着溜没影的小厮,刚开口:“你干嘛撞他啊!你……”
陆行深两阶当一阶,快步上前来,将宋栖梧领到雅间。
宋栖梧丧着脸,他不在意这些消失,可是她在意啊!
“刚刚非常感谢宋小姐替我撑腰,我只在这干几天。
没必要同他计较的,再说了,像他这种人贼难缠,说不定还会讹上我呢!”
宋栖梧拄着下巴,漫不经心的回:“你个受害人都不想讨回公道,我一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
陆行深暗自皱眉,短短片刻,他已然惹了宋栖梧不悦两次。
陆行深自知理亏,默默退下去,打算寻点东西来赔罪。
宋栖梧见陆行深这榆木脑袋,气不打一出来,她是真的没料到,陆行深竟然是个老好人。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宋栖梧以为是陆行深回来了。
转头见到了陈与。
她又将头瞥向外面,“你来干什么啊?”
陈与笑着,手里捏着把名士提的词,招蜂引蝶般不断的扇着。
“适才路过门口,见宋美人孤身一人用餐,于心不忍,想着进来凑个热闹。”
陈与往宋栖梧那边走,两人隔得不远,宋栖梧见他这样,直翻白眼。
“滚,这里不欢迎你,不要让本小姐说第二次。”
宋栖梧转过身来,指着门外,怒斥陈与。
陈与被骂,脸色平淡,反倒是往宋栖梧身边凑,宋栖梧没空陪他玩这套欲情故纵的把戏。
“陈与,最后再警告你一次,滚、出、去。”
宋栖梧的脸色黑沉,眼底盛满怒意。
陈与依旧嬉皮笑脸的往宋栖梧这边凑,宋栖梧扯了抹笑。
“啪嗒”一声,不仅将陈与扇懵了,也让门口站着的陆行深顿住了脚步。
宋栖梧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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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陆行深,可是现在撵走眼前的恶心的玩意才是最重要的,她没打算在陆行深面前装知书达礼的贵女。
“陈与,还不滚吗?怎么,当本小姐的狗当惯了,不想回去当人了吗?”
宋栖梧专挑那些难听的话说,可陈与就像受虐狂一样,越听越爽。
陈与像条疯狗一样,龇牙咧嘴的,冲宋栖梧笑:“宋美人,带我进府时,可是温声细语的。
难不成宋美人也想效仿故人,用完就丢,来个抛夫。”
宋栖梧被他的话气到,没想他是这么无耻之人,那时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
现在又来揪着不放,是什么意思?
宋栖梧打算破罐子破摔:“对,没错,本小姐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
你这张脸,本小姐已经看腻了,立刻,马上,滚出本小姐的视线。”
宋栖梧怕这样的言论不足以让陈与滚开,伸出食指,指着陈与的胸口往后退。
“就你这种烂人,本小姐当初眼瞎了,才会让你进本小姐的府。”
言语露骨,语气恨不得将陈与抽筋扒骨。
陆行深的脚步踌躇,欲离开是非之地,待他们两人解决好再回来。
“呵,宋美人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嘛,毕竟我也给你带来过快乐,怎这般无情?
我的心好痛啊!”
宋栖梧反手扇了陈与两个耳光,潇洒离开,走到门口,对陆行深说:“帮我换个雅间,这有条狗赶不走。”
陈与捂住脸,听着宋栖梧那嫌弃到极点的语气,心里爽的冒泡。
他从未遇到过同宋栖梧相似之人,能让他魂牵梦萦,久久难忘。
陆行深领着宋栖梧换了雅间,陆行深才将自己藏在背后的糖葫芦递给宋栖梧。
见陆行深没说话,宋栖梧也没伸手去接,陆行深就这样拿着。
过来半晌,宋栖梧仍没接手的动静,陆行深也没有开口的动静。
陆行深以为宋栖梧高门大户,不愿吃这些乡间小食。
还沉浸在自责自己考虑不周的情绪中。
宋栖梧见陆行深收回了糖葫芦,伸手去抢了过来,“你给我拿糖葫芦,什么都不说吗?”
陆行深恍然,迟钝的反应过来,“我以为宋小姐吃不惯这些东西,才迟迟不接的。”
“没有啊,我那么挑,最近迷上了糖葫芦,就喜欢那股酸涩中夹杂点甜。”
宋栖梧咬了口最上面的半颗裹着糖渍的山楂,左腮鼓起一个小山包,一动一动的。
她嚼碎咽下去,补充道:
“我在等你告诉我,这个糖葫芦是什么礼物,还是没什么含义,只是送我串糖葫芦吃。”
陆行深错开自己盯着宋栖梧吃东西的视线,想着宋栖梧对那个公子说的话,她见一个爱一个。
心里涌上一股味,有苦,有涩,还略微带了一星点的甜。
陆行深低垂眉眼,手扶上后颈,“这糖葫芦是给宋小姐的赔罪礼。还请宋小姐笑纳!”
宋栖梧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点,就是逗陆行深,他真的贼认真,有点古板却直肠子。
实在是一妙人。
10. 桐子叩春扉
陆行深见宋栖梧坐下后,问她是否需要点喝点,宋栖梧偏头扫了他一眼,“这家店我第一次来呢!
陆公子有什么推荐,喝的就行,吃的现在还没胃口。”
陆行深脑中思索了片刻,实话说,今日是他来这干的第三天,具体哪些东西好吃,他属实不太清楚。
因为这的菜款,随便拿出一份,都是他一个月的例钱。
但陆行深见那些一衣着鲜亮的小姐们,都喜欢点那个樱桃煎和杏酪。
陆行深毫不犹豫的给宋栖梧推荐这两样。
宋栖梧之前也吃过类似的,味道也还行,就是不知道,这处的味道如何。
宋栖梧对着陆行深比了个二,“给我上两份。”
陆行深拍了拍头,好奇发问:“宋小姐,两份你一个人吃不完,况且这个也不便宜。”
宋栖梧无所谓的摆手,态度强硬,说自己就要两份。
陆行深点头出去。
宋栖梧无聊的在一旁刷桌上的那盆兰花,一根一根的数它的叶条,无聊的不行。
一面又眼巴巴的看着窗外,再想碧荷是不是迷路了啊?
怎么还不回来啊!没一会,陆行深就过来了。
见宋栖梧兴致不高,同她开玩笑,“宋小姐,来尝尝这个特色,味道想必不错。”
宋栖梧往上凑了看了一眼,颜色艳丽,色泽充盈,有股淡淡的樱桃香味。
宋栖梧深深嗅了一下,鼻腔都充盈这淡香。
宋栖梧用勺子舀了块,放嘴里咂摸咂摸了下味道,冲陆行深晃悠勺子,邀请他一同来品尝一下。
说是之前陆行深对她的救命之恩,还没来得急报答,先请他吃点东西,改日有机会再答谢。
陆行深张口就拒绝,可宋栖梧的态度也很强硬。
陆行深被宋栖梧缠的烦躁,就坐下尝了点,入口甜滋滋的,不是陆行深喜欢的味道,他嫌腻味。
宋栖梧吃了一小会,就开始昏昏欲睡,没一会就趴在桌上睡了。
快到晚饭时间,人陆陆续续的的来了,下面的人流攒动,陆行深早早就下去帮忙去了。
等陆行深忙完之后,夜色厚重,宋栖梧被街上的烛火闪眼睛,她怔愣的趴在那边,舒适慵懒的像一只会像受生活的懒猫。
陆行深忙得两眼一黑,以为宋栖梧早早就离去,雅间的灯也是熄着的,他就没过多在意。
等下工后,人都走完了,陆行深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往宋栖梧待的那个雅间去了。
门里乌漆嘛黑的,就隔着街上那四散的火光,一下一下晃得人眼直发白。
可就在这样忽明忽暗的情况下,陆行深瞧见了趴在桌上的宋栖梧,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的,因为背对着他。
陆行深轻手轻脚的过去,他轻拍了一下宋栖梧的左肩,想让她起来回府,这么晚还不回去,家人会担心的。
宋栖梧撇过脸,正值火光窜天,宋栖梧看清了陆行深的脸,她迷迷糊糊,自然而然的双手朝陆行深伸去。
轻而稳的搂住陆行深脖颈,亲昵的在他的颈肩蹭,像一只贪睡的小猫,被打搅后只会亲昵的蹭人。
陆行深的手虚虚的悬在宋栖梧的腰后,不知要不是拥上去。
他身形顿住,嘴唇也似被什么东西黏住,颤动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宋栖梧似乎是嫌这样还不够亲密,身子半搭在陆行深身上,不断的往陆行深怀里蹭去。
陆行深的语言系统像是刚维修好一样,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敢轻举妄动。
“宋小姐,我……我身上脏。”
今日陆行深往返在后厨与大堂,身上让油烟熏个彻底,衣服上丢残留了不少味道,他怕臭到了宋栖梧。
宋栖梧像喝了点小酒,撒酒疯一样,但是她不闹腾。
她只是贴着陆行深的耳垂,悲伤小声的问:“陆郎,你为何要那么对我啊?
我……我那么喜欢喜欢你,虽然是我做的不对,可是你怎么那么狠心啊!我已经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宋栖梧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呢!
抱着陆行深在那小声的啜泣,陆行深本身也不冷漠,他将手收拢,抱住了宋栖梧,怕她一个人撑着会拉伤自己。
右手轻轻的在她背上拍着,低声轻语哄道:“栖梧,别怕,过去的都会过去的,不要害怕,要大胆的往前走。”
陆行深自此知晓了宋栖梧的秘密——她有个很深爱的爱人,但因为某些事情,两人分开了。
陆行深只觉身上从脚到头阵阵发凉,就像朝他兜头淋了场冬时寒雨,滴滴点点将冒芽的星光浇灭。
宋栖梧又在他怀里蹭了会,似是恰时从悲伤难过的缥缈的情绪抽离出来。
首先入鼻的就是纷杂的油烟味,她刹那回神,看着自己扑在人怀里,这总不能怨人家了吧!
她偷摸用袖口将眼角不争气的泪花擦去,试探性的撑住陆行深的肩膀。想将自己慢慢的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可实际上,陆行深根本半分没用力,他只是怕宋栖梧摔倒,给她身体点托力。
宋栖梧憋了很大的劲,努力的往后挣,她手搭在陆行深肩上的时候。
陆行深在她耳畔轻说:“宋小姐,小心点,别摔了。”
幸好周围的夜幕笼罩,只有点点繁星,宋栖梧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宋栖梧站稳后,小声同陆行深道歉,“抱歉哈,陆公子,睡太久迷糊了,认错人了。”
宋栖梧扣着手指,心里默默数落自己,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啊!
那可是她实实在在放在心尖上三年的人,是她不顾一切劝阻将人强留在身边的人啊!
陆行深将手收回,借着夜色细细看宋栖梧心虚躲闪的神色。
他却清白无辜的像个稚子,眼神无辜却烫人。
宋栖梧往外面瞟了一眼,一看时间都不早了,外面的商户都陆陆续续的打烊。
她边往门外边走,边说:“叨扰了,陆公子,我先走了。”
陆行深现在不似愣头青了,往前快步走,拦住宋栖梧的去路。
宋栖梧被他的动作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她眼底的慌乱还没消退,在明晃的烛光下,被陆行深一丝不落的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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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进心里。
“宋小姐,缘何惧我?”
陆行深似背了黑锅的小孩,受了冤枉,见宋栖梧的神色惊慌,不忍逼她。
急声说:“是我言错,陆某是想送送宋小姐,此时夜深,宋小姐一个人不安全。”
宋栖梧似海浪拍打来的恐惧感像退潮散去后,才弱弱的点了点头。
陆行深让宋栖梧在大堂稍等他片刻,他换件衣服,很快就回来。
宋栖梧用帕子细腻的擦拭了脸上的细汗,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感。
她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偏头睡太久,像是扭到了,酸疼感不断扩大,现下占据了她整个身体。
陆行深出来时,宋栖梧正舒展脖颈和腰肢。
陆行深就在她身后,看着舒展完,发出一声舒服的感叹的宋栖梧,才快步上前道歉:“抱歉,让宋小姐久等了。”
宋栖梧整理好情绪,冲她摆了摆手,就往门外去,到外面。
宋栖梧才发现碧荷和车夫都没有,她要如何回去呢?
陆行深在她旁提醒道:“宋小姐的人可能是找不到你了,正好你马车还在这,我驾车送你回府吧!”
宋栖梧细想,好像目前这个处理方式就是最好的结果。
没拒绝。
陆行深不放心她一人待在门口,引她去了停马车的地方,走了一盏茶才到,宋栖梧走的慢,陆行深也只是默默陪伴。
宋栖梧看着放慢脚步等他的陆行深,眼眶不自觉蓄了泪。
她在想若是前世,她换个方式,是不是也能遇到这么温柔的谦谦君子陆行深。
说不后悔是假的,晚来的温柔凌迟了宋栖梧的前世一生。
陆行深离她很近,知道了宋栖梧苦了。
他没转过头,他在一日内见宋栖梧哭了两次,他都没提一句,怕宋栖梧不自在和丢脸。
可等陆行深扶宋栖梧上车,宋栖梧手心多了块巾帕,洗的发白,一看就是主人常用之物。
宋栖梧心安理得的捏在手心,掀开帘子进马车去时,小声对着陆行深说:“谢谢。”
陆行深却未曾觉意外,听到宋栖梧对他说谢谢。
他坐上车辕,稳当的架着马车走,等走了一小段。
他才迟来的想到问:“宋小姐,想回哪个府,相府还是梧桐府?”
宋栖梧独自一人相处时,便肆无忌惮的连同自己的前世的自责与委屈哭的昏天暗地。
陆行深良久不见宋栖梧回应,以为她怎么了。
他吁下马车,动作焦灼,掀开帘子,与抱着他手帕哭得起劲的宋栖梧眼对眼对个正着。
宋栖梧被他这样一搞,憋在眼眶的脸都生生往回了。
两只眼睛眨巴看陆行深,后知后觉的将自己的脸埋进手帕,以此来躲过现在的丢脸。
陆行深深觉自己行为冒昧,电光火石间转过身,但是右手却将车帘留了个缝隙。
“抱歉,宋小姐,唐突你了。我是想问问你,你想去哪?”
宋栖梧埋进手帕,自己蹦哒的心跳声震得胸腔轰隆轰隆的,她屏息听陆行深那边的动静。
11. 桐子叩春扉
听到陆行深的话,宋栖梧安心多了。
她试探性的将眼睛露出来,看到陆行深留下那一角车帘,心里升腾栖一股暖意。
“陆公子送我回相府吧!”
宋栖梧将脸搭在手臂上,透过车角看陆行深。
“好,等到了我叫你。”
陆行深小声的回宋栖梧,那一角帘子落下来了,遮住了那微弱的光。
可宋栖梧却觉心中暖意不断,心情宽慰了不少。
宋栖梧不再难受,跃跃欲试的想同陆行深聊聊天。
车轮声“咯吱咯吱”声与寂寥的巷子街道互相滋扰。
宋栖梧试探性的喊了陆行深的名字,不再是客客气气的喊陆公子。
宋栖梧喊的小声,生怕惊扰到本人。
可是就这小小的一声,陆行深竟然听见了。
还是掀开了一角车帘,语气似月光柔和温婉:“宋小姐,怎么了?
肚子饿了嘛,你今晚可是没吃什么东西。”
陆行深透过缝隙给她递了颗麦芽糖,包装非常简陋,薄如蝉翼的纸却完整的包裹着糖纸。
宋栖梧剥开糖纸在指尖捏了捏,轻捻一下,就破了个小洞。
宋栖梧惊叹,这么容易坏,还保存得这么好。
将糖块挤进了嘴里,粗粝的糖块顶着她的上颚,齁甜的味散漫在她口腔各处,口感略次。
但却是宋栖梧吃过最甜的糖。
她将糖纸收在掌心,冲陆行深道谢,帘子又缓慢的遮住那片光影。
宋栖梧一路上喊了很多遍“陆行深”,瞧见那片属于她的光影。
抽着嘴角,看着那片光影发呆的笑,像是小孩得了整整一罐蜜糖,将心装的满满涨涨的。
马车停了,相府到了。
宋栖梧有些不舍,但还是从马车里出来。
她抬眸看了陆行深一眼,小声对他说着抱歉和谢谢。
碧荷冲出府门拥了上去,自责愧疚的给宋栖梧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去那么久的。
宋父宋母紧跟着出来,若是再找不到宋栖梧,他们都准备报官去了。
小厮上前去接过马缰绳,恭敬的冲陆行深鞠躬。
宋父宋母见人没事,佯怒呵斥了宋栖栖梧“这么大的人了,还乱跑!”
宋父目光如炬的盯着陆行深。
衣着朴素,身板挺拔,面容上佳,眼神呆呆的,瞧起来应该不大聪明。
宋父拍了拍宋母的手背,小声同她说:“这人除了看起来不富裕点外,其他都挺不错的。”
陆行深如芒在背,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不愧是相爷,气势的压迫力实在过强。
“草民见过相爷,见过夫人。”
陆行深很勉强的冲着他们行礼,“免礼。”
一声中期十足的嗓音,让路行深微微的抬起来头。
接着就是一阵狂荒乱炸:“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在何处当值?可有婚配?”
宋栖梧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才察觉最后一个问题才是宋成最关心的问题。
他总想着,有个人能管着我,照顾着我,我的心迟早会从外面的花花世界中收回去的。
可是父亲啊!这世间真有我能靠得住的人吗?
不过是披着镜花水月的自欺欺人罢了!
放心,父亲,这一世,我要成我我自己的靠山,也要成为宋家的靠山!
陆行深棘手的咽了下口水,牟某种不知名的种子在他心里种下,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小雀跃。
宋栖梧笑着打岔,忙帮陆行深解围:“爹,人家好心送你女儿回来。
你怎么连谢都不说一声,就开始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他了!”
宋父嗔怒的看了她一眼,“为父问他话呢?你就这么护着他!”
宋栖梧被他这话噎得脸色发烫,将脸撇向一旁,不理宋父。
陆行深见状,规矩的躬身回禀:“回相爷,草民姓陆名行深,闵州人士。
家住闵州外的三十里的稻花村,草民一介布衣,未有当值处,尚无婚配。”
宋父欣慰的拍了拍手,走下来,绕着陆行深走了一圈,越看越满意。
“来京都做甚啊?陆小子。”
宋成大手一挥,将手搭在陆行深肩膀上,眼底全是对他不卑不亢的欣赏。
“回相爷,草民是上京赶考的学子。”
宋成原本还在琢磨,若是这人没点学识,害他女儿被人嘲笑,这问题有多严重。
现下听闻他还是饱读诗书,胸怀壮志之人,那便不能让栖梧受委屈了。
林淑华下来,拉着宋栖梧的手,小声问:“栖梧,对他有意是吗?看你父亲对这个女婿甚是满意呢!”
宋栖梧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这还不如让她自己一个人回来算了。
她想起前世的父母也是这么积极为她相看夫婿。
可是她现在真的没那个意思啊!
宋栖梧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林淑华也是从她这个年纪过去的,扫一眼就知道宋栖梧是对这人有点意思的。
宋成冲林淑华满意的笑,越看这个女婿越顺眼,对陆行深赞美有加。
宋栖梧见两人越来越离谱,挂着假笑,跑上前,将宋成搭在陆行深肩上的手扒拉下来。
转头郑重其事的对他们说:“爹,娘,陆公子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才送我回来的。
你们这样乱点鸳鸯谱,可是会不讨人喜欢的。”
陆行深的身体僵硬住,跃跃欲试的小火芯来了个透心浇。
他心里明白,宋栖梧说的才是对的,他们身份悬殊过大,自己没家世没背景,断然入不了宋相的眼。
多情自扰之。
宋父宋母怔愣住,他们以为宋栖梧与那个小子是去约会了,才会这么晚回来。
现下看到了宋栖梧这个强有力的辟谣,两人才后知后觉是他们过于急促。
宋父宋母对着陆行深就一阵说抱歉,最后还是差人送陆行深回去。
坐的马车是宋栖梧坐回府的那辆。
陆行深走的急促,只是匆匆与他们道别,未曾与宋栖梧说上一句话。
宋栖梧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牵住二老的手,往府里走,边走边在他们耳边哼唧自己饿了。
林淑华细致的问她想吃什么,宋成则是说都这个点了,还吃,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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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吧!
宋栖梧如愿以偿,吃到了母亲煮的清汤面。
她像只激动兴奋的小黄雀,绕着林淑华身边转圈。
林淑华见她这么开心,又偷偷问她:“栖梧,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啊?你这么开心欢愉!”
宋栖梧就冲着她笑,嘴里塞着面条,冲她傻笑,“嘿嘿,娘亲,您煮的面条太好吃了。”
“我要吃一辈子,我、要、吃、一、辈、子!”
林淑华捏着她的脸,说自己唯一会做的就是这个清汤面,以后想吃就回家找她,家里永远有清汤面等着她。
宋栖梧遇到好多事情一直在牵扯出她悲伤的情绪,她憋了点泪花在眼中。
林淑华温柔的帮她擦眼泪,将她拥在怀里:“栖梧啊!遇到什么事情别硬抗啊!
你身后还有我们呢!别把所有的事,所有的错都揽在你一个人身上。
你现在的肩膀太单薄了,担不起那么多东西。”
林淑华轻轻的拍着宋栖梧的后背心,像哄吵闹耍脾气的小婴儿一样,耐心温柔的开导她。
宋栖梧埋在林淑华的肩上,轻轻的呼气转移情绪,猛猛吸了几口气,将眼角又要滚出的泪,压下去。
脸上挂着笑,语气故作轻松的冲林淑华坦然无负担的笑。
林淑华没勉强她,只是说要是在这里待得不舒服,可以出去散散心去。
宋栖梧点头,对林淑华说不要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的,让林淑华不要操心。
陆行深被宋府的仆从送到源来客栈后,他刚下马车同小厮道谢,马车刚启程。
他左肩上立马被一只大掌拍下,他往那边偏了下头,只见搭着的手,不见人真容。
“哟,陆兄,这人缘不错啊!都有人差马车宋你回来了!
是谁呀!不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快快快,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一下,陆兄!”
少年搭在陆行深右肩,上下唇一碰,话就没停过。
话痨周有仪。
人也不矮就是眼窝深,脸窄,面短,瞧起来稚气未脱,他也是来京都赶考的学子。
但为人正直诚恳,与陆行深这二楞子比,自是话多得不行。
索性两人说话很投机,虽然大多时间都是周有仪再说,但是相处氛围莫名融洽。
陆行深闪身躲开周有仪的手,转身往客栈钻进去,不等身后人。
周有仪也不恼,跟在陆行深的身后,一蹦一跳的像个跟屁虫一样。
“哎呀,陆兄,我知道你害羞了,那你别说话,我问你点头就行,哎哎哎啊!陆兄,你等等我!”
周有仪确实挺闹腾的,短短上个楼梯,似要将楼都要捅破一片天。
“周有仪,安静!”
陆行深听着他那声响,暗自压了下怒火,发现根本压制不下去,回身冲他下命令。
周有仪被吓了一跳,行为规矩多了,也没在多话,安安静静的跟着陆行深进屋,关门。
“现在可以问了吗?陆兄。”
周有仪脸上转瞬绽放笑意,一脸迫不及待吃瓜样。
"我见夜深,将人送回去,人家也差人将我送回来做答谢,仅此而已。"
12. 桐子叩春扉
转眼就到四月,桃花繁重压枝头,梨花清香一阵飘,越过灰白墙凑热闹。
"陆兄,陆兄,你收拾好了吗?"
周有仪将鼓胀的包袱跨上,对着一旁正在不紧不慢收拾的陆行深问。
“还没。”
陆行深简短回道。
“哎哟,陆兄你可快点吧!等会下去吃点东西,我们就要赶快去报名去,不然赶不上,又要等三载了。
人生有几个三载啊!三载复三载,三载何其少啊!”
周有仪与点燃的爆竹无异,“噼里啪啦”的一阵说教陆行深。
可是他忘了若不是他今日冒冒失失的将甜汤洒在陆行深身上,他们早就出门了。
“周有仪,闭嘴。”
周有仪脑子闪过的片段,让他意识到他才是罪魁祸首,可是他也是好心给陆行深端甜汤啊!
谁会知道那么巧,就那么巧,陆行深开门,全泼他身上了。
两人是凑一起拼了开了一间房,京都的客栈都不便宜,光凭他们手里那点钱,根本扛不住这么多日。
两人吃了碗街边的馄饨,拿起全部身家的包袱。
往报名处挤去,人潮涌动,排了长队,还不到午间日头毒辣得很,周有仪边擦汗边念叨着口渴。
陆行深没说话,就兀自挺拔身板扛着。
一个头发打结,乱成鸟窝,面部都没发挡住,根本见不到真容,仓皇急促的奔逃,狠狠的撞到了陆行深身上。
身后跟着三五大汉,体格健壮,身材魁梧,满面胡髯,甚骇人,高声大喊:“站住,别跑!”
见这喊声没人帮忙,他们又吆喝:“抓小偷,他是小偷!”
宋栖梧知今日是报名核验身份,就出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陆行深面前刷个好感。
马车缓慢的行驶,她透过帘子缝隙瞧见了陆行深,没一会那边就乱成了一锅粥,哄闹起来。
马车旁的侍卫立马警戒起来,宋栖梧让碧荷去看看去,叮嘱她小心,自己则掀开车帘子,在高处看着陆行深那个方向。
众人热心之士上前围堵那个小乞丐陆行深被人流冲刷,近乎被人推搡摔倒,被周有仪拽住,没摔下去。
周有仪揪起心与陆行深的失重感霎那间回归原位。
在外围看守秩序的刘尚统领立马带人过来,边跑边喊:“散开,全散开!”
将那个人小乞丐兜头一揽,押着就往人漩涡中心走去,人群往四周散开。
陆行深与周有仪皆长舒了口气。
两人本就被日光烤的炙热,再加上人群拥挤。
两人脸色全是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唇上起来不少死皮,两人相互搀扶往旁边的树荫下乘凉。
陆行深棕觉得自己手上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东西。
陆行深的包袱不见了。
里面有两套换洗的衣物,还有些考试期间的干粮,还有他的全部家当,三百文,里面含有之前打工赚的。
陆行深脸色更白了。
什么都没了。
周有仪反应过来时,忙扯出自己的包袱,说自己有多余的干粮和衣物,让陆行深不要客气。
陆行深还在纠结要不要接过时,他知道周有仪也很困难,他也很不容易。
这时一个绿衣女子过来,瞧着像丫鬟打扮,可却与寻常丫鬟不一样。
她对陆行深恭敬得很,“见过陆公子,您没事吧?”
陆行深看了她一眼,顺着她来的路看了一眼,一辆马车停在那,处处紧闭。
陆行深瞥过头,回她:“没事,多谢姑娘挂心。”
碧荷将手里的包袱和解暑药塞进陆行深手里,“陆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给你送的谢礼,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周有仪在一旁傻笑,他就知道陆行深有情况,多半是被哪家小姐瞧上了。
陆行深的手在空中僵持,“谢礼,你家小姐已然送过了。还请姑娘收回。陆某担不起这些。”
碧荷的脸上挂着笑意,温声提醒:“陆公子,我家小姐心善。
念及当初相识时让陆公子受惊,陆公子后面对小姐的多次帮扶,这礼您合该收下的。”
周有仪见陆行深这个榆木疙瘩还想拂了人家一片好意,怪他不知道他自己处境如何。
周有仪凑近他耳边,小声嘀咕:“陆兄,考试才是当务之急,还有这年头啊!
雪中送炭的人不多了,大家都只喜欢锦上添花,你要珍惜。”
周有仪以为自己这番话下来,陆行深这个木头肯定就开窍了。
可是看着陆行深与那位姑娘远去的背影,他惊觉陆行深开窍过度了。
他的本意就只是让陆行深权衡利弊,收下这份好意而已。
陆行深站在马车旁,碧荷声音响起,“小姐,陆公子想见你一面。”
“请他上来。”宋栖梧声音冷淡,坐在车里,悠闲的喝茶。
车夫将车梯拿下,碧荷接过陆行深手中的包袱,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陆行深踩着梯子上去,掀开帘子一角,弯腰,外面的酷热气息在他进马车那刻就消散不少。
迎面扑来的除了凉气,还有茉莉清香。
“陆公子,请坐。”
宋栖梧在倒弄茶具,身上是浅淡素雅的青草黄,一根发钗随意的将她的发挽起,恬静认真的似天上月宫的仙子。
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还有盏琉璃灯,将这方天地照的亮堂,又不灼目。
“宋小姐,陆某受之有愧,可否当陆某借的,等答完卷,陆某赚钱还宋小姐。”
陆行深正开口言辞恳切的说自己的事情,宋栖梧将茶杯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尝尝。
陆行深身上是洗的发白的长袍,袖口处还有点起球。
面色□□,灰褐色的眸子似是雾霭蒙住一样,晦涩混浊,唇白无血色,看起来像中暑了。
随后宋栖梧掀开帘子,让碧荷将那避暑药送来。
宋栖梧递过去,陆行深接过:“陆公子,先吃药吧!吃完我们再谈。”
陆行深三下五除二,将药丢进嘴里就着茉莉茶,将药吞咽入腹。
宋栖梧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盯着陆行深的喉结看的。
她是不经意瞧到,吞咽时的上下滚动,真的很难不勾引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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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一辈最喜欢就是陆行深的那厚唇与喉结,格外喜欢亲。
现在一看,脸上缠上来火烧云,褪不下去,散不掉,只好拿过一旁的诗经,假把式的遮掩。
不似陆行深这边正人君子的不行,仍旧礼貌的问:“宋小姐,意下如何。”
宋栖梧将书掩住鼻梁,露出那双狡黠的狐狸眼,清透黑亮,但是就是隔着层雾,瞧不真切,触不到。
“陆公子这是要我当你债主啊!陆公子难道不怕我吗?还是忘记了我们是怎么相遇的。”
宋栖梧将书册在鼻尖上点了几下,眼角露出不怀好意,似是调笑,又似恐吓。
陆行深自是忘不了,那时的他真的对宋栖梧动了杀心。
可是后来,两人都决意尽量少往来,可是上天就像在同他们开玩笑,将他们像一团线,不断打散又不断交缠。
陆行深说起第一次的处境,脸上也不见愠色,脸上全是平和。
这倒是出乎了宋栖梧的意料,她以为陆行深对她肯定厌恶得不行,至少短期内不愿再同她频繁的见面。
“宋小姐,第一次确实闹了不少乌龙。
那时都是误会,宋小姐心地善良,陆某为何要怕?”
陆行深深觉自己对宋栖梧的第一面的印象淡淡消退了恨意,反倒涌上些不一样的情绪,这让陆行深有些局促,有些刻意遗忘这股莫名情绪。
宋栖梧哼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
将书丢在茶桌上,将双手搭在桌上,双手虚握拳头撑脸,脸上的薄肉被挤了堆在一起,莫名的有股娇憨感。
陆行深见状露出一抹浅笑。
“既然陆公子执意让我当你债主,若是我再推辞,那岂不是却之不恭了。”
宋栖梧给陆行深的茶杯填满茶,端起茶杯敬陆行深,“那就以茶代酒,祝陆公子金榜题名,状元及第,前程似锦!”
陆行深举杯喝下,对着宋栖梧说“谢谢。”
陆行深起身离开,宋栖梧扯开车窗,远远瞧着他消失的背影,吩咐碧荷启程。
宋栖梧还没忘记长公主帮她的条件是何,她若是不尽快解决,她帮不上陆行深。
周有仪在阴凉处缓了会,再加上,陆行深给了他颗避暑药,他恢复的快,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不停。
“陆兄,这是谁家小姐啊!人体贴周到,心地善良,想必容貌也是绝佳。
陆兄,你这可算是走大运了!”
陆行深不悦,替宋栖梧解释:“那位小姐确实人很好,可是她并非对我有意,是我厚着脸皮同她借的。”
周有仪也意识到自己妄议他人,愧疚的点头。
要在里面待两日,才能出来。
陆行深报完名,到院门口时,却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向马车停的地方,马车没在,人也没在。
还是周有仪揪着他袖子,他才缓缓回过神,有些失意,身上刚上的劲又消退下去。
趁着日光好,宋栖梧回了梧桐府。
在百年梧桐树下的躺椅乘凉,招手吩咐碧荷,“碧荷,前不久让你去茶陈与最近都去哪个地方,有消息了吗?”
13. 桐子叩春扉
姜云收到宋栖梧相邀明晚去听风亭去看戏去,眉头倒垂,满脸不悦,像是沾染了什么污秽。
姜书雪就在她身旁,姜云将拜帖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姜书雪使唤个眼色,李炎弓腰将那请帖捡起来,放在姜云桌前。
“小云,宋栖梧约你去看戏,多好的啊!说不定真的能看出好戏呢!”
李炎在一旁温声细语的劝导,脸上堆满了笑。
“父亲,您了解宋栖梧吗?为什么你们都为她说好话?她是给你们一个一个都下迷魂汤吧!”
姜云脸上卷成一团,一脸委屈,鼻子一抽一抽的,似要落泪哭泣。
李炎一下急了,急吼吼的解释:“哎呀,乖女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和你娘肯定整颗心都向着你的。”
姜云将身子往一边撇过去,翻着白眼嘟囔着嘴抱怨:“父亲,你敢说你向着我吗?
那你现在是当谁的说客,你是替娘来先打头阵的吧!你只会全心全意偏向娘。”
姜书雪闷闷笑了一声,这父女两人的说话方式越来越好笑了。
李炎见姜书雪笑了,也跟着笑起来,伸手将姜书雪的手眷恋的握在手中。
两人眼中都盛满浓情蜜意的爱。
姜书雪的视线落在姜云身上,声音平淡问:“小云,你不是很想嫁给陈与那小子吗?
你去同宋栖梧看一场戏去,看完戏后,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姜云在这段话中,精准的捕捉到自己想听到的信息“她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姜云将身子坐正,往姜书雪那边靠,将椅子也跟着搬。
乌黑杏仁大的眼睛扑闪长睫毛下发黑的亮,双目炯炯有神,“娘,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呀!”
姜书雪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道:“你们毕竟已经立下婚书,要成婚或是退婚当也需走完流程。”
姜云听到了略微不悦,固执道:“娘,陈与哥哥我嫁定了!哼,我明日会去听风亭的,我倒是要看看宋栖梧又要搞什么鬼!”
姜书雪的眉头舒展,一脸神态自意,并无忧心之色。
姜云回院子里去,没吃多少。
姜书雪吩咐榕姑让厨房做份鸡蛋羹给姜云送去。
“娘子,眉间带喜,有什么喜事吗?”
李炎剥了只虾,喂姜书雪,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哼,我还以为你都不怎么关心我了呢!”姜书雪边嚼东西,边往椅子背上靠,眉眼带笑。
“今晚的虾味道不错,当然剥虾的人更不错!”
李炎将沾了油的手往身后藏,弓腰往姜书雪那凑,最后在她白嫩细腻的右脸颊落下一个轻柔如月光的吻。
“多谢娘子夸奖,为夫定当再接再厉。”
两人哄笑吃完桌上的菜。
宋栖梧派人打探了陈与去的地方,发现他去听风亭的频率实在比每日要吃的盐都多。
那就是听风亭除了听戏外,还有别的生意。
宋栖梧打算今晚去听风亭一探究竟。
同时也给姜云递去了请帖,请她到听风亭看戏。
若是真的揪住了陈与软肋,那还好。
若是没有寻到,宋栖梧打算当着姜云的面,以她自己的名义写信,约陈与。
待陈与到场,就让姜云在暗处瞧,以身为饵,让陈与露出他的真面目。
宋栖梧探探听到的消息是,陈与上二楼去,却不在雅座上看戏,而且一去就在那边住一宿。
以宋栖梧对陈与的打探出来的消息,此人花心,好美色,行为不端正,思想龌龊,断不会如此规矩的单纯睡戏楼。
宋栖梧梳了个高马尾,换上一套深褐色男装,头上带了根红色发带,将眉描粗,带上她父亲给她的护卫云间,就去了。
让碧荷带着写书的绘画的,在侧门对面的床窗角守着,吩咐他们见到什么写什么画什么。
更重要的是听风亭距映月楼只有一条巷子相隔。
映月楼是京都最繁华最热闹的青楼。
花魁是每日一轮选,各种姿色各种风情的美人,美不胜收,是绝佳的风月场所。
当宋栖梧听到陈与从未踏足过映月楼,她疑心深种,断然不信陈与本性如此。
宋栖梧带着侍卫往听风亭里走去,唱戏的在一口大堂,下面坐满了看客,台上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正是两人在逃亡中的戏份。
“英台,你可悔?悔跟我私奔?”尖锐却包含深情的戏腔嗓音,似要穿透历史长河,与他们重叠。
宋栖梧顿了脚步,一旁的老板也停下来。
给宋栖梧介绍:“公子,这是近几日最火的戏曲,好多人都抢着瞧呢!您看,座无虚席。”
宋栖梧点点头,怕小姐的声音露馅,云间抢先开口:“我家公子要个二楼雅座,还有没有?”
老板笑意更浓,这戏是在百姓中时兴,在富家子弟中,却还是缺点火候。
第一次见这么喜欢戏曲的贵公子,可不能怠慢人半分。
“有,有有,公子二楼请。”老板脸上堆满笑,忙引人上二楼。
到了雅间,门一关上。
宋栖开口问:“你身后是何人?”
老板惊诧的瞧着宋栖梧,脸上刚团出的怒气刹那被侍卫驾在他喉咙间的剑吓得消退下去。
“小姐,饶命,饶命啊!”
老板牙床打颤,面露惧色,脸上蒙了层细密的汗,背后冷汗直冒,小腿肚包不断打颤。
云间将剑与他喉咙间的距离拉近,“回答问题!”
宋栖梧落座,不耐烦的等回答。
“回小姐,这地方就是我的啊!我身后没人。”
那老板吓得当场跪下,双手高举,身体肥大,导致跪坐困难,身子不住的往两边偏斜,就是不敢晃动脖子半分。
“还不说实话吗?
本小姐这侍卫可是从万人的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没点本事可是不配待本小姐身边。
你说,死个区区看门狗,你身后那人会为你报仇而得罪本小姐吗?”
宋栖梧眼神凌厉,手中的白扇张张合合,合在一起敲了那老板的头顶,提醒他:“你想清楚再说,不然啊!
本小姐耐心不好,也不喜人诓骗!”
老板全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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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面油光,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小人招,小人全招,求贵人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
宋栖梧抬手,云间收剑。
“说吧!”
宋栖梧与暴躁的小孩无异,耐心耗尽,不耐烦尽显现。
“回小姐,小人只是个挂名的掌柜,就负责接待有身份的客人。
听风亭实际是陈宏陈工部侍郎的产业,这楼每年还是能赚点钱的,因此小人还没被换掉。”
宋栖梧展开扇面,盯着白茫一片问:“那陈与来听风亭都干些什么?也不见他来看戏。”
“回小姐,陈公子来得频繁,几乎整日整日来。来这去三楼的房间里。”
“去三楼房间里做什么?说清楚点。”宋栖梧眼神凌厉,似要对他抽筋剥骨一般凌虐。
“去,去陪他养在映月楼的情儿,两人日日夜夜厮混在一起,但陈公子不住这,总在夜半时离开。”
老板说话牙板打颤,声如蚊呐,生怕有心人听见。
“那你知道他的情儿叫什么吗?住在三楼的哪间房,带本小姐去看。”
宋栖梧收起扇子,站起抬脚催促地上滚圆的老板。
“那女子美得不可方物,小人只在远处偷偷瞄了一眼,至于姓甚名谁,小人不清楚,也不敢过问。
我……我起不来。”
老板扭动蠕虫身体,晃悠半天,竟然还是瘫坐在地上。
云间看不下去,伸手一提,还被拽个踉跄,但好歹把人请起来了。
“带路。”云间高冷的甩开老板的手,冷漠道。
宋栖梧见状,嘴角要飞起,一直在刻意的用白扇面掩护。
三人偷偷摸摸的往三楼上去,楼道上人影不见一个,处处灯火通明,隐隐约约听得见几声笑声,娇俏动人。
三人的脚步都顿住了,宋栖梧冲老板招手,三人凑一起咕哝,最后进了隔壁房。
“在哪看?”宋栖梧低声问。
宋栖梧想,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以后的事,偷窥人床第之事,非她所愿,乃迫不得已之事。
“这,小姐这请。”老板领着她往侧面瞧,有个竹筒大的洞,粘腻的喘息声,嬉戏声透过孔洞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听得人老脸一红。
宋栖梧让云间将人先带到一旁去,自己凑上孔洞去看,满屋粉嫩白灼,洋洋洒洒的纱帐随风飞扬,一会儿往这晃,一会儿往那边飘。
床上攒动的两人停了动静。
纱帐也不遮宋栖梧的眼,清清楚楚的瞧到了床上两人的姿势。
陈与将美人抱怀里,美人香肩外露,身上仅有一层红纱遮掩。
从床头柜上捏青绿透亮的葡萄喂陈与吃,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宋栖梧撤开眼,又凑回去看,想努力看清那个女子的面容。
“陈公子,你什么时候带奴家回去啊!那映月楼奴家是半刻都不想待了。”
美人投喂完葡萄,身娇声柔的靠在陈与怀里,右手食指在他健硕的胸肌上画圈圈,语气柔和,身段柔软,似银蛇缠绕在陈与身上。
“哦,情儿在映月楼竟然待得这么不开心?”
14. 桐子叩春扉
陈与捏起情儿垂在他脸上的香发,往自己鼻尖上凑,像小狗闻骨头一样嗅半天,脸上全是对情儿的痴迷。
“香,真香。”陈与闻不够,将人从怀里捞起,让情儿滑嫩手肘支撑在他胸腔上,整个身子趴在他身上。
陈与一个劲的往情儿温柔的颈窝凑,情儿为了讨他欢心,偏头给他留出足够地方,这下宋栖梧瞧清了情儿的脸。
那张脸即使十年没见,宋栖梧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是叶情。
宋栖梧曾与她是儿时玩伴,不知从何时起,叶情一家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后来长大了点,才知道叶情的父亲贪污受贿,私吞了衮州的赈灾银,落了个满门抄斩。
宋栖梧无助的捂住嘴,身形往后一个趄趔,眼眶已湿润。
她以为在也见不到叶情了,没想到再见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宋栖梧缓了会,又凑上去探听消息。
“哎哟,陈少爷,陈公子,奴家还等您答复呢!情儿心里清楚,只有陈少爷对情儿才是真心实意的。”
情儿说着,往陈与怀里缩了缩,活像只勾人的狐狸精。
陈与揽着她往怀里揣,声音嘶哑低沉,“情儿别急嘛,本少爷肯定要把你这摄心夺魄的妖精娶回去。”
陈与的眼神清明,不似方才遮住了层水汽,唇不住的亲情儿的发旋,温声细语哄道:“别急,心肝。
待我顺利迎娶郡主,稳住我陈家的地位,那便是迎你入府之时。”
情儿乖巧伏在他身前,乖顺的如只小猫,微微点了点头,轻声细语说:“情儿信陈少爷,情儿会乖乖的。”
宋栖梧听完后,正准备将身子撤开,没想到却正对上情儿狠厉阴翳的眼神。
宋栖梧怔愣的回望过去,只得到她一眼警告意味强的一记眼刀。
宋栖梧心不在焉的往外面莽去,隔壁屋的响动又开始了。
宋栖梧打算去映月打探一下情儿的情况,有碧荷他们在,就不打算死盯这。
临走时,宋栖梧威胁了听风亭的老板,让他对今晚的事情保密,若是敢泄露出去半分,定要取他狗命。
老板被宋栖梧恐吓住,吓得跪地,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乱说,更保证今晚之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宋栖梧将白扇一收,下楼直奔映月楼去。
刚到映月楼门口,被守卫拦住,说是要映月楼的玉牌,才可入内。
宋栖梧撇了撇嘴,有些发愁,蹲守在一旁的人瞅准了时机。
将自己怀里的玉牌偷掖藏着,谨慎的瞟了一眼四周,偷偷摸摸的边看边往宋栖梧这边凑。
在那个男子要碰到宋栖梧的肩时,被云间拿剑鞘挡开。
“你是何人?你要做甚?”
云间了冷酷面容,厉声问。
绿袍男子被云间的高嗓音吓到,生怕将其他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此。
“哎哟,祖宗嘞,你这是要害死我吗?”
绿袍男子揪着云间,对着宋栖梧比请的手势,将人带到旁边,低声说。
“小人字津,敢问各位贵姓啊?”
字津小心翼翼的问,眉眼间都堆砌出笑来。
云间眉宇暗含杀气,将字津震慑的往后直直逼退了几步。
字津小心翼翼的捏出袖子,低垂那直不起的腰杆,擦拭自己额间冒出的细汗,谨慎道歉:“抱歉,是小人多嘴了。
公子可是想去映月楼,小人这有玉牌要出。不知公子可感兴趣?”
宋栖梧的眉眼微抬,怪不得字津这么谨慎,原来是来找她私自出售玉牌的。
“小兄弟,你这个玉牌打算多少出?”
宋栖梧挺直身板,将手背在身后,语气都松快了不少,眉眼似萤火虫微弱的一跳一跃的。
字津的眉毛打卷起来,看起来正在纠结报价多少合适,他的手指打结,都快缠在一起。
宋栖梧见状打趣哼笑道:“第一次见你这么纠结的货主。
不然,本,本公子给你报个价怎么样?
不会让你很亏的,况且你这玉牌是偷是抢的,这谁都不清楚。”
宋栖梧说完又从上到下打量了字津一眼。
字津揣怀里的手捏的很紧,唇瓣干枯,上下翕动,愣是一声不吭。
宋栖梧吐了几口气,貌似有些没耐心。
“这个……这个不是我偷的,是那个人赔我的,他骑马撞到了我,用这个来抵医药费的。我,我再等这个卖钱去看伤……”
字津将自己缩进领口的脖颈伸出来,宋栖梧他们在他的提醒下,又细细的瞧了他身上。
脸上青一片,肿一片的,眼睑处才吓人,肿大得将整个眼珠都遮掩住。
之前是被外袍的帽沿盖住,现在帽子摘下,所有伤处一览无余。
还是有他右腿一瘸一拐的杵着,身形站不正,身体重心全在左腿上。
“谁做的啊?”
宋栖梧面上很平静,语气也毫无起伏。
“公子,算了,我能活下来已算万幸,你们衣着华贵。
可他也不是你们招惹得起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好活着才是大事啊!”
字津佝偻着背,丝毫不见他这个年纪的张扬恣意,反倒如被反复打磨雕琢的枯木,眼中只剩浅淡生机,死人感快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宋栖梧冷酷的说着:“字津是吧!这玉牌本公子给你报价一百两怎办样?成不成,一句话?”
字津痴呆如傻儿,站着不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僵立在原地。
云间以为他傻了,伸手在他眼前晃悠一下,“嘿,字津,你怎么了?”
字津缓过神来,眼角蓄满了泪,可是脸肿似猪头,根本瞧不出他原本的样子。
“谢谢公子,字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高的价格呢!
可是那个撞我的人说,我命贱,治伤根本就是糟蹋药。
公子,你给多了,这个玉牌子不知那么多!”
字津垂下头,睁着肿大只露缝隙的眯眯眼瞧地上自己的鞋子,面露愧色。
宋栖梧伸手接过字津双手呈上的玉牌子,“字津,以后若是没处去,可以去梧桐府寻一份差事。”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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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接下腰间的梧桐府令牌,丢给了字津,“拿了钱赶紧去看伤。”
宋栖梧带着云间直奔映月楼去,她进去后,立马有人团团拥住她,“哎哟,公子长得这般俊俏,瞧着眼生,莫不是外地来的?”
“哎呀,说不定公子是第一来销魂处呢!你这样,吓到公子怎么办!”
“哦哟,不愧是风姿绰约的公子啊!连身边的小侍卫都有几分姿色!”
老鸨春华过来,将宋栖梧解救出来。
宋栖梧缓过神来,跑到一旁咳嗽了半天,各种香脂味,将她团团围攻,差点都要熏晕她了。
一旁的老鸨叫那些姑娘散开点,别把贵客吓到了。
宋栖梧现在心里还是一阵后怕,扶着柱子缓了会。
瞧了一眼云间,他没这么严重,就是紧绷身体,挡在宋栖梧身前。
宋栖梧在云间身后,冲老鸨招了招手,“你,让她们都走,本公子想和你聊聊。”
贵客都说了,春华立马将那些女子全都使唤走,脸上攒一堆笑,“哎哟,公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姑娘们是不是太热情了!
公子,别怕哈,她们心眼不坏,她们就是瞧上公子的俊美秀气,想陪陪公子罢了。”
宋栖梧挤到云间身前,没听春华的解释,只说自己想见见情儿。
春华脸色诧异,她在寻思,情儿是被陈公子包下来的,这位公子是怎么知道情儿的呢?
难不成是之前的相好吗?
哎哟,那这出戏可就精彩了。
若不是陈公子仗着权势欺压,一个月三百两的怎么能包下情儿那种上等姿色的美人。
春华越想越气,但是瞧着眼前的贵公子,嘴角也咧得老大,但是怕让人瞧出她的心思,她也不太敢显露出来。
“情儿是吧,这丫头可招人喜欢了。”春华边说,边将宋栖梧往三楼请去,“公子,这边请,请公子上三楼详聊。”
宋栖梧一点都不喜这的环境,点头让春华带路。
云间跟在身后一同上楼。
春华派人去温酒沏茶,将宋栖梧请坐下,絮絮叨叨说起来:“公子对情儿这般感兴趣,莫非之前有过交集?”
春华意识到自己太心急,哪有这么盘问客人的。
宋栖梧听到后,眉头一横,面色不悦。
“哎呀,是奴家人老了,糊涂了,胡言乱语,还请公子见谅。”
春华连忙道歉,给宋栖梧倒茶,又开口问:“公子想问什么,尽管问,老妇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栖梧挑眉,“情儿是怎么来这的?”
春华一听,脸上笑的比日光还灿烂,她可终于有理由同陈公子加价了。
"哎,公子有所不知,情儿是个苦命的娃,她父母在她六岁时,就将她卖给了映月楼,但是她骨子里那股犟劲啊!
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后来有个小男娃找上了我,说要多少钱才能给情儿赎身,我逗他,说要五百两呢!
刚开始还能见到那小孩,后面啊,那个小男孩也不知道去哪了。
情儿后面也想开了,也在这好好的待下去。"
15. 桐子叩春扉
“那她的父母住在哪,叫什么名字?”
宋栖梧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神药,迫切的想去求证一下。
“哎呀,公子啊!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奴家记性再好,也记不得这些细节了,但是隐隐记得情儿的父亲爱赌。”
春华一脸热络的同宋栖梧说。
“那情儿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客的?”
“情儿时去年八月份接的客,公子想必知道映月楼走的是品质和口碑这块,自然会毫不吝啬的培养楼里的姑娘。”
春华说得有些美化了,这只是针对那些身材姣好,外貌娇柔上乘之人。
对那些不听话,不服从管教的硬茬,只能靠熬人来惩治她。
情儿这个硬骨头就没少吃苦。
“情儿身后的金主是谁?”
宋栖梧想都不用,这人只敢挑自己喜欢的听,喜欢的说,藏在背后的那些阴招损招,怕是半点见不得光吧!
“情儿是被陈与陈公子包下了,去年九月就说要给情儿赎身,到如今还没半分动静呢!”
春华心里打鼓,想借着这个来吹嘘一下情儿的苦难与困境。
“陈与是吧!”宋栖梧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眼底的狠戾要挣脱束缚,破链而出。“他对她好吗?”
宋栖梧的尾音带着点颤抖,她从没有想过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可前世,她明明都不知道。
宋栖梧灵光乍现,想起前世传言陈与一家除了回娘家的姜云,小妾和陈与及陈与父母均被毒死。
宋栖梧眼眶微红,原来她与情儿隔得这般近,却从未过问过。
春华笑似黄花,“当然,从那以后,情儿就成了陈公子的专宠。”
“本公子今晚想让情儿陪陪我。”
宋栖梧心不虚,脸不红说。
“哎,这……”
春华面露难色,但是也未彻底将话说绝,要钱的意思很明显,而且是要高价。
“你开个价,别支支吾吾的。”
宋栖梧瞥一眼,就知道她心里藏着什么事,都不用细细去探究去。
春华立马笑颜如花,春风得意,“哎哟,就喜欢公子这种爽快人,二百两?”
春华心里有些兴奋激动,想着一上来就试试宋栖梧的财力,在若是宋栖梧讲价,那也还有很多钱可以拿。
“你这是趁火抢劫吗?”一旁的云间听不下去了,开口质问。
“哎呀,这位公子,脾气不要这么急嘛,还有商量的余地。你这样,要吓到奴家了。”
春华上了哭诉腔调,可嘴角勾勒出的笑意,是眼角都遮掩不住的。
“是吗?说个公正点的价,本公子的钱不是这样挥霍的,也不是来当冤大头的。
若是再这般狮子大开口,你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宋栖梧脸色发冷,不欲在与她争执。
春华隐约嗅到了危险气息,身体紧绷,声量都不自觉的弱下来,“那一百八十两?”
云间眉眼一横。
春华将手收回比划的手,脸色也随之阴沉下去,声音气势更弱半分:“那一百两?”
宋栖梧一言不发。
云间也没开口。
春华感受到无形压抑的气息,忍痛割爱报了个数:“那五十两?”
这已经达到了春华心里最低的限度了,如果还要继续往下压,春华必然不愿。
宋栖梧也没想将人逼到什么地步去,能少付这么多钱,她已然满意。
“行,给她。”
云间随之丢出一荷包,春华扯出牵强的笑容。
接住荷包后,对宋栖梧使了个你懂我意思的眼神说:“情儿回来可能还要好久,奴家先领公子去她屋里等她。”
春华丧着脸让人给宋栖梧他们送了点点心和茶水。
临走时,还翻了阵白眼,小声骂:“哼,女扮男装,还以为老娘看不出来啊!
要不是她家世熊横,老娘至于这么尽心尽力的赔笑脸吗?”
宋栖梧在情儿的屋里看了看,除了衣柜里成堆的衣服外,就全是脂粉盒子,但是有几本零星的书本搭在梳妆台边缘。
宋栖梧好奇,随意拿起来一本来看,书皮上没写书名,蓝白色书壳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翻开第一页也没什么异常,可等宋栖梧翻到第三页后。
跃然映入眼帘的是“姿势百鉴”,下面是简略的粗笔画,没有细细勾勒,也无着色。
可宋栖梧的脸颊上沾了愠色,耳根微红,将书就丢出去了。
云间在门口守着,见状,以为是发生了什么?
着急忙慌的问宋栖梧:“小姐,怎么了?”
宋栖梧遮掩的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欲盖弥彰的回:“没什么?”
随后,后知后觉的纠正:“是公子,不是小姐,云间,不要再喊错了。”
云间被点,讪讪的点头。
宋栖梧等的眼皮打架,红烛都泪干,情儿还是没回来。
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等着,后面等不动了,就去床上趴了会。
宋栖梧心里装着事,不敢深睡,没一会就惊醒,她喝了杯茶压压惊。
没一会,就有脚步声不断贴近屋子,云间下意识的戒备起来。
宋栖梧也屏息静待。
情儿轻轻的推开房门,在走廊上,有人告知她房间有客人,情儿面上不显,但其实可恨死春华了。
恨春华为什么不遵守同陈与的约定,除了缩减自己的生活开支外,现在都敢背着陈与给她接私客。
宋栖梧直勾勾的盯着门口,没一会,她不久前刚见到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或许是重活一世,感慨颇多,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最近过得好吗?”
情儿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将身上的痕迹遮去,轻咳一声,眉眼萦绕着股忧愁。
不解的瞧宋栖梧,缓缓才开口:“公子与奴家是旧相识吗?哎,怪奴家,对公子没半分映象。”
说着情儿就要出去传酒上来,说是要喝酒赔罪。
宋栖梧叫住了她,当情儿的面用她原本温柔清远的声音问:“叶情,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宋栖梧啊!”
宋栖梧眉头微皱,眼眶微红,语气有些焦灼。迫切想了解叶情这十年都经历什么。
可叶情对她的态度比陌生人还冷淡几分。
情儿脸上堆满虚伪讨好的笑,漫不经心回道:“原来不是公子,是小姐啊,奴家眼拙,还请小姐勿怪。”
宋栖梧憋了很久的疑问,问出去就像一拳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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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松软的棉花上一样无助。
宋栖梧冲过去,双手钳住情儿的双肩,晃荡她的身子,不死心问:“叶情,你为什么不认我啊?”
情儿还是如那泛不起涟漪的海面,淡淡的,无所谓的。
宋栖梧像失去最后希冀的鸟儿,将头靠在情儿肩上,凑近她耳畔哀求轻声问:“叶情,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解决。”
叶情敛了神色,瞥头瞧宋栖梧,眼底似深千尺的寒潭刺冷无情。
“小姐,你认错你人了。”
叶情还是牙关紧闭,死不承认,面色果决坚毅。
宋栖梧往后退却,神色平静,松开双手,如暴风雨过后的平静,冲情儿道歉:“情儿姑娘,抱歉,我一时失态,给你添麻烦了。”
情儿态度转变,上前搀扶住宋栖梧的手腕,眼中盛满了小星星一样透亮,“小姐,你找奴家,奴家该陪你才是,哪有客人道歉的啊!”
宋栖梧冲她扯了勉强的笑,苦涩道:“情儿姑娘,不必勉强。其实今夜来,能见到情儿姑娘一面,我很高兴。
希望情儿姑娘也可以每天都过得开心,无烦扰。”
宋栖梧匆匆道歉,叫上云间离开。
方才还如冰雕的情儿转身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快步上前关上房门,背对房门,眼角滑落的热泪烫伤了脸颊,比她心先疼的是滑落的泪。
情儿盯着食指尖的泪水,手忙脚乱的将脸上的泪擦干净,唇角动了半天,没吐字,像平常一样装作没事人一样梳洗睡觉。
“小姐,你没事吧?”
云间跟在宋栖梧身后,小心翼翼的发问。
宋栖梧吹着街上的冷风,心也如这风凉透了。
“没事,去看看碧荷他们有收获没。”
宋栖梧本想与叶情相认,然后请叶情站出来指证陈与。
可叶情装不认识,那宋栖梧也不会去干涉她的选择,也尽量会不将她牵扯进这件事。
宋栖梧到梧桐府时,夜色深沉,她脸色不佳的往正厅去,碧荷领着一个说书人,一个画手来正厅。
“小姐,您回来了啊!怎么样啊?还顺利吗?”
碧荷一脸期待,兴致勃勃的。
宋栖梧勉强的提了一下精神,掀开脸皮,望着三人,“我那边没什么收获,说说你们蹲点的看到的情况吧!”
碧荷瞧到了宋栖梧的脸色,听着她兴致缺缺的话语,总觉心疼。
“小姐,陈公子确实是与一男子勾肩搭背的从听风亭的侧门出来,两人举止亲密,奴婢已经让他们写下画下。”
碧荷往后一招手,“快,把你们的今夜的战果给小姐展示出来。”
两人忙将自己手中的纸展开往宋栖梧那送去,“请小姐看。”
宋栖梧先看了画,上面简单的画笔,将两人的外貌特征刻画的大差不差。
又看了文字,“工部侍郎家的陈公子幽会映月楼外室”几个大字横陈眼前。
宋栖梧点头说:“画的不错,写的也不错。
但是要将画中,字中关于那位女子的特征描述模糊点,就是指向性不要那么强。
你们回去修改,明早来府上,若是改得合本小姐心意,重重有赏。”
16. 桐子叩春扉
屋外不住的拍门声,还有碧荷小声的喊:“小姐,小姐,快醒醒!”
宋栖梧昨夜失眠了,快天微微亮才勉强入睡的,这下被吵到,脸上除了疲色外还多了愠色。
宋栖梧愤恨的捶了几下床板,声音夹杂怒气问:“进来,碧荷,怎么了啊?”
宋栖梧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眼神空洞的坐在床上,语言威胁碧荷:“碧荷,你最好有急事说,不然本小姐不会放过你的!”
碧荷往宋栖梧耳边凑,小声说了几句话。
宋栖梧的瞌睡都醒了不少,疑惑皱眉,指着自己问:“太后宣我进宫参加家宴?”
宋栖梧怀疑自己的听觉出问题了,求证问:“碧荷,你确定你没听错吧?
太后平常都不怎么待见我,怎么突然派人来寻我去参加啊!都有谁参加啊?”
碧荷捏了捏手心,“小姐,太后身旁的秋姑姑特地来府上请的,正在前厅候着。
具体有哪些人参加,奴婢旁敲侧击的问了秋姑姑,奈何她嘴严,问不出半分。”
宋栖梧心里贼拉清楚,她虽嚣张跋扈,都因她家人庇佑,自己又只是小打小闹,又不会惹出人命。
听说太后掌权,若是不小心顶撞到她,那可就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了,还可能连累家人遭灭顶之灾。
宋栖梧瞌睡醒的彻底,让碧荷打水来为她梳洗,碧荷连忙出去。
没一会一群丫鬟鱼贯而入,宋栖梧坐在梳妆镜前,碧荷为她上脂粉,将她脸上的疲色遮下去。
宋栖梧上唇脂时,让人拿出那套藕荷色的襦裙,这套是刚做的新装,正巧,这就派上用场了。
穿戴好后,宋栖梧就去正厅找秋姑姑,“秋姑姑,久等了。”
秋姑姑站起身来,面色不善:“久等二字老奴担不起,宋小姐还是赶紧启程吧!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秋姑姑话音刚落,自顾自的往前出府去。
宋栖梧跟在身后,到上马车时,宋栖梧开口:“秋姑姑,许久未见,来唠唠家常吧!”
秋姑姑脚步顿住,思忖片刻,还是答应了。
宋栖梧先请秋姑姑先行上车,自己跟在她身后上去。
秋姑姑不愧是宫中老人,知礼仪,识进退,往侧面落座,宋栖梧还是坐上了正位。
宋栖梧上车后倒了杯茶,往秋姑姑那推了一下,“秋姑姑,好久不见啊!不知近来可好啊?”
秋姑姑闪出笑意,“宋小姐为老奴斟茶,受宠若惊啊!”
宋栖梧给自己倒了杯,在唇边轻抿,“这是上好的信阳毛尖,秋姑姑尝尝,若是喜欢,等会走的时候带点。”
秋姑姑浅尝一口,淡淡的茶清香,拈酸掐醋道:"老奴粗人一个,尝不出什么味道来,多谢宋小姐抬爱了!"
宋栖梧轻笑,“求姑姑不喜欢茶便罢了。”
宋栖梧掀开一旁的帘子,冲外喊“碧荷”,碧荷快步上前,“小姐!”
“碧荷,方才让你拿的东西带了吗?”
碧荷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进去。
宋栖梧拿到小檀木盒子,打开瞄了一眼,就是她说的那个东西,她将小檀木盒子推到秋姑姑的面前。
“秋姑姑,今早是栖梧不懂事,让姑姑等了那么久。这个小礼物还请姑姑笑纳。”
秋姑姑面容不为所动,神色淡然的拿起盒子打开,通体清透的羊脂玉玉镯。
秋姑姑在太后身边,自然是见过不少好物,可仅仅是见过,但不属于她。
“宋小姐,这礼物怕是过于贵重了吧!”
秋姑姑嘴上说着礼物贵重,可手却将那玉镯握在手里,迟迟不肯放下。
宋栖梧拈了块糕点吃,随意道:"秋姑姑喜欢就好,这乃身外之物。
都说送礼不看贵重,只看心意,合秋姑姑心意这便是它最大的用处。"
秋姑姑哪里听不出来,宋栖梧在点她。
收了东西,就要有用处。
秋姑姑笑着,不再像之前那么端着,“哎哟,都说宋小姐聪慧过人,今日一看,名不虚传啊!”
宋栖梧附和调侃:“哈哈,秋姑姑听到的版本和我听到的版本出入有些大了吧!坊间骂我的传言不再少数。”
秋姑姑笑着打哈哈,方才那句夸奖本就是她随口捏造出来的,没什么依据。
“哎,宋小姐说笑了,凭您这身份,谁敢诟病,当面夸赞都来不及呢!”
秋姑姑记仇得很,刚宋栖梧点她,她又提宋栖梧的家世,若不是她家世摆在那,她父亲是相爷,她算什么东西。
宋栖梧脸上挂着笑,不是那种招牌版的假笑,是那种发自真心的笑:“能生在这样的家里,也算是我的福分,秋姑姑说的在理。
那秋姑姑属于哪种,是诟病那类还是示好那类?”
秋姑姑抬眼见,宋栖梧周身冷冽,眉眼锐利,似要将她整个人看透,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她心底一下慌神了。
“宋小姐,有什么能帮您的,老奴愿效犬马之劳。”
宋栖梧收敛眉眼,漫不经心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知道都有谁参加这家宴,还有这家宴的目的是什么?
秋姑姑,你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地位还屹立不倒,想必是有些聪明才智在身上的。
我呢!倒也不用你背叛太后,只需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东西就行,没什么为难的。”
秋姑姑笑着说,“老奴跟了太后这么多年,确是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今日承了宋小姐的情,也当为宋小姐解忧。解忧完后,我们就互不相识。”
秋姑姑果真如她所说一般,从进皇宫就规矩的不行,两人瞧着并无私交。
宋栖梧心里琢磨,太后本意是为皇帝挑选妃子,可是从这些豪门贵女中选,皇帝本人同意吗?
还是只是单纯的想找颗棋子,安在皇帝身边监视。
她也是从前世才知晓,皇帝与太后不睦,太后把持朝政,剥夺皇帝权利,皇帝处处受制。
一国之主岂愿成太后摆弄朝臣的傀儡,定是不断培植势力,韬光养晦,一举拔了太后根基,方能一劳永逸。
而前世的宋家,也是这样的,太后弃卒保车,而宋家就是那个卒。
查明宋家与太后有什么往来也是件火烧眉毛的事,父亲与太后间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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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晓的事。
宋栖梧到院子时,到的人都已经不少了,她瞧到了姜云已经落座。
还不等宋栖梧开口,姜云就是开口问宋栖梧怎么也能来参加这个家宴,不会是不请自来的把!
宋栖梧只是朝她问了声郡主好,其余当做耳旁风,笑笑过了。
其余世家女见姜云吃瘪,笑着安慰她,说宋栖梧行事不端,行为不雅,还是少同她往来才好。
不然玷污了名声,赔上了一门好亲事倒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宋栖梧见她们就想讨人厌烦的苍蝇一样,喋喋不休,一个劲的逮着自己说,连她吃糖葫芦都能被说成是她恐吓小孩,从小孩手里抢过来的。
宋栖梧无奈的翻翻白眼,走过去。
那些说的起兴的人猛然成了哑巴,一声不吭。
“这人啊!若是连嘴都管不住,小心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们说是吧!”
宋栖梧凑过去,那三人父亲的官位都没宋栖梧父亲高。
被骂也只会有口难开,最后只能笑着附和宋栖梧说:“宋小姐说的对!宋小姐说的在理!”
宋栖梧抽笑道:“哼,再让本小姐听到你们在背后嚼嘴皮子,定要给你们点教训。”
宋栖梧朝她们投去警告意味浓烈的眼神。
宋栖梧转身离开,那三人被恐吓的瑟瑟发抖。
姜云瞧见,也跟着挖苦:“这人若是不知天高地厚,谁人都想招惹一番,这下场啊!恐怕只有死无全尸啊!”
那三人本想拉踩宋栖梧的名声来讨好姜云。
谁知不仅遭受了宋栖梧恐吓威胁,还受到了姜云的挖苦嘲讽。
太后午时过来的,院中来来往往的丫鬟,端着玉盘珍馐,酒香果香。
宋栖梧坐左侧,座位靠前,左边是姜云。
碧荷上前来斟茶倒酒,被宋栖梧拒绝了。
太后殷鹤风华依旧,不见岁月残忍。
黑金衣袍配上金饰凤钗,眉眼凛冽,雍容华贵,庄严肃穆。
众人起身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摆手,带着浅笑:“免礼!哈哈哈,哀家这处小院子好久没这般热闹了。”
“今日哀家邀请各位世家贵女用家宴,不会打搅各位安排了吧?”
太后明眼上是在试探,实则是在看,谁与她战线不统一。
众贵女吓得起身解释:“能来参加家宴,乃臣女之幸。臣女能来陪陪太后娘娘,求着不得呢!”
太后眉笑颜开,打趣说自己是在同各位贵女开玩笑,让各位贵女自便,不要拘束,要吃的尽兴。
众人落座,没一会就开始了敬酒接力赛。
“臣女凌雨,问太后娘娘安。”
一个装束轻便,头上这有一根竹簪的世家女开口请安。
“哦,凌雨是吧!是好孩子,上前来哀家自己瞧瞧。”
凌雨不卑不亢的朝太后走去,太后瞧了眼她的眉眼,眼角带笑,赐了她一对子母玉佩。
宋栖梧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希望不要让太后注意到她。
可是下一秒,宋栖梧就听见她名字响起。
17. 桐子叩春扉
宋栖梧呆愣了片刻,才缓慢起身,上前去请罪。
“臣女迟钝,臣女给太后娘娘问安。”
殷鹤不怒自威,“上前来,让哀家仔细瞧瞧,几年不见,栖梧出落的愈发落落大方,亭亭玉立,好一副美人身姿。”
宋栖梧扯出一丝笑,“太后娘娘谬赞,臣女这是虚华浮香,哪比得上娘娘风华绝代。”
殷鹤多看了她几眼,暗自一瞥,瞧着以为是徒有其表,想不到反应机敏得很,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殷鹤朗声大笑,赞叹宋成养了个好女儿,如此知情识趣,通情达理,赐了她根凤钗。
宋栖梧膝盖骨从未像此刻这么软过,这送她凤钗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相中了自己吧!
宋栖梧冷汗浸湿后背,努力回想前世,根本就没这个情节,此世怎么全变了,还乱套了。
“臣女,臣女过于愚钝,恐承受不起此礼。”
宋栖梧“扑通”跪下,身板板正,额间留下一层细密的汗雾。
殷鹤笑意收敛,手抚上宋栖梧肩上,低声质问:“栖梧这是在质疑哀家的眼光。”
宋栖梧脑子飞转,这种烂摊子若是脱不开身,同沼泽一样,会慢慢将她及宋家吃的骨头都不剩的。
“臣女愚钝,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殷鹤阴鸷的看着宋栖梧,“闭嘴,不然你想让整个宋家为你陪葬?”
宋栖梧低垂的头,倏然抬起,对上那双恼羞成怒,杀气腾腾,浸染寒气的眸子,心惊胆惧。
宋栖梧不得不屈服于她的威压下。
“臣女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宋栖梧跪拜叩谢。
殷鹤小声叮嘱,“栖梧等会用完午膳,可得陪哀家坐坐。”
宋栖梧身体僵硬的点头回好退下了。
宋栖梧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忽而灵光一闪,拉住了一旁为她布菜的碧荷。
碧荷被抓的怔愣了片刻,手被拉到桌下,她顺势跪下遮掩,手上传来一阵一阵,不间断的酥痒感。
碧荷低着头,静静感受宋栖梧在她手中的一笔一划。
去、找、我、爹。
宋栖梧与碧荷对视片刻,又避嫌般撤开。
宋栖梧神色如常的吃吃喝喝,若是宋相来了也无望改变殷鹤想法,那她也只能顺应,成皇上的妃子。
宋栖梧快速的在脑中搜寻之前的记忆,关于这件事就像被折叠起来,她寻不见,瞧不到,只能干着急。
宋栖梧稳住心神,继续观察殷鹤赐个其余贵女的东西,全是些珠宝玉器,断无凤钗这等稀罕物。
宋栖梧心中绝望升腾,似藤蔓在心上盘踞窜升,她心如明镜,若是今日不能扭转,那便是她此生的命运。
周围的人言笑晏晏,互相交谈,结识人脉。
宋栖梧也落不掉俗。
但都是别的世家女上赶着同她交谈,因为方才的凤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将这件事装进心中。
宋栖梧脸上还是挂着一丝笑,只对他们夸赞的话抿抿唇笑笑,等他们说完后。
宋栖梧坏笑,问她们要不要知道男女之事,是何门何道,她这方面知道的不少,可供大家相互探讨。
方才还是漩涡中心的宋栖梧,身边转瞬就剩一人,宋栖梧扯着笑,将人的脸抬起来,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个青衣少女浅浅看了一眼宋栖梧,又立马如受惊的小白兔,缩回了身子。
宋栖梧伸手拉住,凑近她肩头,鼻息扑打在她耳翼,“此乃世间常事,不必如此羞涩。”
那个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言论一样,眼光闪躲,可耳边却想起细碎的议论声。
无非是说这女的也不学好,没有宋栖梧的家世背景,竟然妄想向宋栖梧寻讨夫君欢喜之道,纷纷摇头感叹世风日下,不良风气盛行。
宋栖梧白了她们一眼,刹那就规矩安分了许多。
宋栖梧牵着人手,就往旁边的水榭阁楼走去,步伐急促,但是从未放掉那个女子的手。
“现在周围没人了,你可以说了。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如何能到那难以言表之地步?”
宋栖梧将她拉在石凳上坐下,脸上表情好似严肃的,宋栖梧想着是寻个地方待会也好。
不然身边总是叽叽喳喳的,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乌灵眼眶微红,眉眼间皆是犹豫,似要开口,又似不愿。
宋栖梧没勉强,只说不愿说也没关系,自己趴在围栏上看聚成一群的红色锦鲤。
还说这一池的锦鲤全是红色,色彩单调了点,她回去要在后院的荷花池里养些五色锦鲤。
乌灵的手轻轻的碰了宋栖梧的衣袖,哑声问:“宋小姐,臣妇乃翰林学士张越之妻,臣妇的夫君不喜臣妇,臣妇想跟着您学点床底之事,好让夫君心中欢喜。”
宋栖梧的太阳穴一隐一隐的跳跃,怒火也随之一层一层逐级上升,她伸手轻抚额角,平淡问:“你夫君可有妾室?”
乌灵讪讪回:“昨日新进的一房。”
“那你夫君对你可有情意?”
乌灵哽住半天。
“未曾,他昨日娶进府上之人,才是他心上人。”
宋栖梧越听越烦躁,本来自己这就头疼的很,现在又来掺和人家的家事,她有些悔,为何随意插手。
宋栖梧挑眉望她,“你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还是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往来捆绑了你的姻缘?”
乌灵秀眉紧蹙,踌躇不前。
“我夫君娶我是被迫的,是我伙同他父母给他设了局,他为人正直,顾及我脸面,故而同我成亲,他很好,是我不好。”
宋栖梧盯着乌灵,像是在她的身上,瞧见了前世那个倔强的自己,只愿得他心,不顾方式,不顾他的意愿。
一阵热风晃荡起宋栖梧鬓角的发丝,她眼睛微愣盯住远处那一笼绣球,声线比风平浪静的海面还平整。
“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我帮不了你,乌灵。”
宋栖梧的语气低落悲伤。
“但是你现在这种方式是不对的,言尽于此,乌灵,你好好想想吧!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要自己不悔就好。”
宋栖梧第一次对人说出这么多的建议,源自自己前世那贫瘠枯败的求爱经验。
乌灵盯着宋栖梧的背影,跌坐在阁楼上,眼角落下无声的泪。
她不想放弃张越,她不想张越爱上别人,她想张越爱上自己,可是过程错了,结局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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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注定。
宋栖梧刚从水榭阁楼过去,就见到候在那的秋姑姑,冷面对她说,太后寻她去长秋殿一叙。
宋栖梧点头,跟在身后,拳头握紧,心脏跟着起伏不定。
长秋殿外全是清一色的牡丹与梅树,独独有汪清泉假山处又一只黑白毛色的仙鹤,头顶那抹红颜色过于鲜艳。
她前世曾见过,还知道它的名字叫万代。
千秋万代。
她脑中冒出这个成语,并未多想。
宋成恭敬的跪在殿前,他身旁有碎茶杯陶瓷片,宋栖梧见状。
上前跪在了宋成旁,双手呈上那根烫手的凤钗,跪地请罪:“太后娘娘,栖梧自知品行不端,德行有差,受不起凤钗之赏赐,还请太厚收回成命。”
殷鹤愤懑的扯出一抹笑,“哈哈哈,宋成,宋栖梧,你们不愧是父女两,今日是一同商量好了,来气哀家的吗?”
父女二人地下头,沉声回:“不敢。”
殷鹤厉声呵斥:“这凤钗是何污秽之物吗?宋栖梧你为何不愿要?”
宋栖梧额头贴在木质檀香地板上,低声回:“凤钗珍贵且稀有,这世间独有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能配得上此物。
栖梧流连风花雪月之地,心地不澄澈,早就沾染了满身泥渍,配不上,也不敢妄想。”
殷鹤心中怒气渐消,挑眉问:“想不到宋相之女如此伶牙俐齿,哀家还以为满脑子只装了些臭男人呢!现下瞧来,宋相好福气啊!”
宋成躬身回:“太后娘娘谬赞,臣女栖梧顽劣不堪,又浪迹杂乱之地,臣日后定会好好教导。劳烦太厚费心了!”
殷鹤手扶额头,朝他们摆手,“起来吧!还在哀家面前上演了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罢了,宋相,莫忘了你答应哀家的事!”
秋姑姑上前收回了宋栖梧手中的凤钗。
宋相携女宋栖梧退下。
刚出长秋殿,宋栖梧揪着宋成问:“父亲,您来得真快啊!您同太后娘娘约定了什么吗?我瞧着她不恼。”
宋栖梧露出笑脸,宋成看了一下四周,拉着宋栖梧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回府的马车上,宋成拉着宋栖梧苦口婆心交代:“栖梧,我和你母亲的愿望很简单,以后你寻个你喜欢的人嫁了就成,只要他是真心对你的,无论他是何身份,我们都不会阻拦。”
宋栖梧低下头,眼中的亮光一下暗淡下来。
父亲,我爱之人,他不爱我,我也不愿强求他,这件事我恐怕做不到。
宋成见她低垂的头,扶住她的肩膀,试探性问:“栖梧,光凭你的家世,在这京城,就没几个敢拒绝的。你,是否有意中人?”
宋栖梧晃悠了下脑袋,脸上露笑。
“对的,父亲说的对,父亲这是在鼓励我逼人强娶我吗?”
宋栖梧露出苦笑。
“父亲,这姻缘之事,强求不得,若是真能事事如意,这世间哪来这么多的痴男怨女。父亲别担心,女儿若是寻到一真心人,定会将他带去见您!”
宋栖梧微红眼眶,对着宋成说,宋成错开眼神,心疼的将宋栖梧拥在怀里。
宋成心中想的却是,以后这个男子若出现,他定要好好的为他女儿出口恶气!
18. 桐子叩春扉
华灯高挂,听风亭的大堂里,早就人潮汹涌的座无虚席。
有些人远远在外面听着那戏曲声,似乎能共感人物悲伤哀婉的情绪。
素雅低敛的马车在外面停下,碧荷跟在宋栖梧身后进去。
此时宋栖梧不再是昨夜装扮,她一身淡紫菊衣裳,腰间白色秀满淡雅银丝雏菊的腰带衬出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头上发饰精简,上面覆上了白色帷帽,素雅纯净,什么玛瑙珍珠半点不见踪影。
小厮笑脸相迎,被老板截胡。
老板笑着:“小姐,二楼请。”
宋栖梧淡淡开口,“本小姐要个像昨夜那种能瞧隔壁屋子状况的,最好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老板听完,麻溜的领着人往二楼挤去,推开那件屋子,正对着戏台,台上呕哑嘲哳与婉转绕梁一声不落。
老板问了宋栖梧可有什么忌口,宋栖梧说让他上些招牌特色菜来。
还说照着这间屋子的菜品,也同样在隔壁屋中上一边,隔壁屋中加一瓶烈酒。
宋栖梧掀开帷帽,拄着手在桌上问碧荷:“碧荷,你说,姜云会来吗?”
宋栖梧有些焦虑的用指关节敲击木桌面,“哐”“哐”“哐”,富有节奏,连同外面的戏曲声都入不了宋栖梧心中半分。
碧荷倒了杯茶,安慰道:“小姐,姜云郡主一定回来的,您不必过于忧心!”
宋栖梧一腔忧愁,无处倾倒,眉眼嘴角下垂,闷闷不乐。
若是姜云不来,那她今夜这般布局,不就是吃力不讨好吗?
本来以自己的名义约陈与出来本就落忍口实。
若是再让陈与觉她对他有意,宋栖梧额角隐隐发疼。
碧荷将正对巷子的窗户打开,透过狭小缝隙,瞥见了姜云郡主的马车。
“小姐,小姐,姜云郡主来了!”
宋栖梧露出的脸瞬间由阴转晴,眉头舒展,不再留一个小漩涡。
“真的吗?”
碧荷歪头看着宋栖梧笑着说:“小姐,那日奴婢去给姜云郡主送帖子。
可是先在他们府门前晃悠了三圈,踩着用晚膳的时间点去的,差点就被他们当刺客抓进去了呢!”
碧荷现在回想起来还会有阵后怕。
碧荷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这件事自己似乎还没有同宋栖梧说过呢!
碧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愧疚道:“小姐,这件事情奴婢忘记同您说了!都怪奴婢,让小姐劳心费神。”
碧荷那膝盖与地面只差一寸,被宋栖梧手中的玉扇在膝盖处挡住了。
宋栖梧冲她笑,眼中全是欣赏:“碧荷啊!这件事你做的非常漂亮啊!
我赏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罚你啊!没想到,你还能想出这招啊!”
宋栖梧将玉扇往上抬,碧荷不敢将她的玉扇损毁,在宋栖梧发力的手上起身。
“多谢小姐夸奖!能为小姐分忧解愁是奴婢的福分!”
宋栖梧头一次觉自己捡到了宝,决定等事成好好犒劳这位大功臣。
屋外响起敲门声,碧荷让小厮上桌布菜。
后脚跟着冷脸的姜云郡主,知秋连忙上前将椅子拖出,让姜云落座。
姜云头上也带了帷帽,偏暖粉色,上面坠了白珍珠边,一步一晃,甚为娇俏可爱。
“宋小姐来这地方也戴帷帽啊!本郡主还以为宋小姐常常穿梭此地,定然不在乎自己颜面。”
姜云那小嘴闲不住一刻,逮着宋栖梧就是一顿输出,生怕别人以为自己同宋栖梧关系好。
这时屋外的老板问:“小姐,可还是有什么需要?”
宋栖梧抿了口茶,笑着说:“将下面的戏曲换成《梁山伯与祝英台》吧!”
老板说好就去安排了。
知秋在一旁为姜云布菜,宋栖梧笑着说:“郡主不必每次见我都这般针锋相对,等会请你看场戏。”
宋栖梧冲姜云扬眉笑,一字一句道:“教,你,识,人。”
姜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双手撑脸,撇了撇嘴:“宋栖梧,你最好不要让本郡主失望哦!”
宋栖梧狡黠笑道:“定然不会让郡主失望!”
屋外略过一黑影,清冷独绝的嗓音像水滴砸在山岩上,沉闷却清透,“小姐,已准备就绪。”
宋栖梧喊他进去,云间刚踏半步,姜云就开始叽叽歪歪起来,见云间外貌不凡,只好开口说道宋栖梧。
宋栖梧此时此刻却没了心思搭理她,对着他们就是一阵叮嘱,“等会你们谁都不可以出声,保持安静。”
宋栖梧深深看了一眼姜云,“尤其是你,姜云郡主!”
“云间,碧荷等会你们要好好守好姜云郡主,切不可让她发出任何声响,必要时可敲晕她。”
姜云闻此言,自是不悦,反驳道:“宋栖梧,你究竟要做何?为何敢这么对本郡主啊!就不怕本郡主告诉长公主殿下治你罪吗?”
宋栖梧投去一记警告眼神:“郡主,待今晚这场戏落幕,到时去面见长公主殿下,自有分晓。”
宋栖梧猛地凑到姜云眼前,姜云颤微未收回的瞳孔被惊的瞪大,“姜云郡主可要睁大眼睛瞧好了,别总是一叶障目,识人不清!”
门关上那刻,姜云才回魂般回笼自己的意识,知秋小声在旁唤“郡主”。
云间与碧荷往姜云身边凑,姜云被裹挟到旁边的一个空洞上,赫然映入眼帘之人就是她的未婚夫陈与。
陈与体贴的为宋栖梧解下帷帽,将帽子置于一旁的桌椅旁,调笑道:“宋美人想见我,不用你劳累半分,只要你开开你那金枝玉叶的口。
莫说让我来这陪你幽会,就算要我命又何妨!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宋栖梧面色不悦,挡开他伸向脸蛋的手,“陈与,本小姐只约你来听戏,不是来同你幽会,更别动手动脚的。”
姜云撅起嘴,睚眦欲裂的盯着孔洞边那两人,姜云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能瞧出来,宋栖梧不管从神色,还是言语间,都不是和颜悦色,是那种嫌恶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的隐忍。
姜云拳头捏紧,眼神似要撕掉一层皮,死死盯着陈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陈与收回手,拎起桌上的银壶,瞥了眼宋栖梧那边的动静,趁着拿酒杯,借着衣袖遮掩,将白色粉末往酒壶里洒。
“美人,常来这听风亭吗?一来就点这的春日烈,挺识货啊!”
陈与边同宋栖梧交谈,边面不改色的一面动作。
宋栖梧去茶桌上倒了杯茶水,回身时,听到这话,白眼都翻了几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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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活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宋栖梧不断在心中默念:忍住,一定要忍住!绝不能功亏一篑!
宋栖梧刚坐下,一杯酒气熏天的烈酒就被陈与递到眼前。
宋栖梧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推拒说:“陈与,屋外余音绕梁的戏曲都没听一会呢!怎么就这么急着喝酒啊!”
陈与压下眼底的暴戾,耐着性子同宋栖梧谈笑风生。
在喜福来那次,陈与就因被宋栖梧拒绝积攒了些怒气,正逢收到邀请,想着怎么样也得给美人个教训。
没想到从老板那知晓了宋栖梧的计划,宋栖梧想搅乱他与姜云的联姻,他简直求之不得,论身段,论姿色,论家世,姜云哪比得上宋栖梧呢!
比起那个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娇小姐,他更愿意陪宋栖梧这个诱人的妖精赏风花雪月。
尤其是在床上,他依旧忘怀不了那次,宋栖梧主动的让他眼中全是大放异彩的欣赏。
其实陈与心中明晰,宋栖梧博爱,爱美男子,也爱俊男,自己不过其中之一。
可是她实在勾人得紧,像是给自己下来某种迷药,一见到她脚步都不愿挪动半分,只愿倾倒在她的裙摆之下。
宋栖梧若不是高门大户之女,她此刻恐怕是陈与的妾室,绝不会是现在这高高在上的高贵摸样。
陈与脑中各种阴暗腌臜的想法同皂角泡泡,一个接一个,失了色彩的往外冒。
“好好好,美人相邀,定要赏上一赏,宋美人如此喜欢这戏吗?以后若是宋美人不嫌弃,在下乐意常伴身侧。”
陈与压下眼底似要突破牢笼的野兽,收敛獠牙,舔舐身上的鬃毛,安抚自己那颗狂躁不安的心。
宋栖梧用纤细食指推开他倾侧过来的脸庞,脸色冷了不少,玩味的盯着陈与那张脸。
“陈与,本小姐可是堂堂相府千金,你觉得本小姐会缺陪本小姐看戏之人吗?”
陈与扯出一个快要咧到嘴角的笑,拎起酒壶灌了口酒,扬脸冲宋栖梧坏笑,“宋美人怎么这么残忍呢!就是想见我心碎难过吗?”
陈与面上温和怪软,心中的欲念黑团却在不断膨胀,满脑子都只有那个声音响起:“玩坏她,占有她,让她成手中圈养的金丝雀,让她永远不会离开你!”
陈与脑子清晰无比,只想要宋栖梧,他箍住宋栖梧的手腕,将人提起往自己怀里按,捏着酒壶喂宋栖梧喝酒。
宋栖梧被拽的突然,身体一下失了重心,不得已靠进了陈与怀里,接着辛辣的酒就从嗓子眼渗透进去,宋栖梧呛了几口。
陈与凑近她耳垂,往她颈间凑了凑,深深一嗅,神色是无比享受,似瘾君子,愈发上头。
隔壁三人的心都被揪起来,姜云从未见到过陈与这副样貌,他以往虽不甚在意自己的感受,但是从未如此无礼的去纠缠女子。
云间与碧荷炙热灼人的眼神像两道道德火柱不断将姜云腌制烤焦。
宋栖梧手上捞到了茶杯,照着陈与的额角砸去。
他松了只手,可宋栖梧对他的这种小打小闹,不会激怒他,只会让他更加激动兴奋。
陈与用手碰了碰额角,沾了点血,他掏出手帕擦自己的脸同自己手上的血。
嘴里却若无其事轻声哄:“宋美人,别怕啊!一会就干净了,一会就整洁了啊!”
19. 桐子叩春扉
姜云坐立难安,神色恍惚,死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一丝声响泄出。
宋栖梧意识开始昏沉如惊腾的小鹿,四处乱撞,却不得逃生之路。
她心中警铃大作,不知是酒太烈,还是酒被下药,她晃悠了一下脑袋,企图来让自己的意识回笼。
“放开,放开我!云间!!”
宋栖梧费劲挣脱他的束缚,拗不过,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陈与将手中帕子一丢,脸上露出狞笑,按住宋栖梧的后颈,将她头往后扯,让宋栖梧避无可避的直面他。
“宋小姐,这是你逼我的!”
宋栖梧彻底昏睡过去。
云间直接破门而入,可见到的只有陈与那嘲讽与不屑的眼神,碧荷跟着跑过来,催促云间快去救小姐。
姜云也跟着小跑过来,眼角挂着两行清泪,泪眼婆娑的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知秋,去找巡逻的羽林卫来一起找宋小姐,断不能让宋小姐受半分伤害。
若是抓到了陈与,把他绑了,带到相府吧!他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姜云心如死灰,原本喜欢的那个翩翩少年扯开那副皮囊竟然是这般猪狗不如。
宋栖梧说的不错,自己就是眼瞎,或许并不全是眼瞎,只是自己不愿相信那人不爱自己,不断的对自己洗脑催眠,为那人找借口。
一阵风吻过她脸颊的泪痕,移平了与宋栖梧相隔的深沟。
云间刚跟出去,就被一群身形彪悍之人团团围住,云间眉头紧蹙,一个旋身,照着他们的脸侧踢,没一会就在地上晕乎乎的躺着,起不来。
云间在房檐上飞跃,似一只灵动的麻雀,陈与眼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啐道:“这位公子,别追了,不如我们两人一起伺候宋小姐。”
云间咬紧牙关,奋力直追,仗着速度一脚踢在陈与抱宋栖梧的右膀,陈与手上失力。
宋栖梧从陈与身上滚落,陈与着急的换左手去接,谁知云间左脚直奔陈与伸出的左手。
陈与的左手被踢开,千钧一发之际,云间手掌在青瓦上翻转,趁未落至街上时,接住了宋栖梧。
见宋栖梧被接住,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陈与见状不妙,脚底溜烟,云间将宋栖梧放在干草上,誓要将折辱小姐的罪魁祸首抓住。
云间提溜奄奄一息的陈与,将他丢在巷子里,去寻草席上的宋栖梧时,宋栖梧却不见了踪影。
云间懊恼愤怒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姜云带着羽林卫也到了。
趁着人潮纷乱,碧荷上前催云间去寻人,自己在这打探消息,消息一到手,就去找小姐。
“宋栖梧呢?她在哪?陈与,你把她带哪去了?”
姜云往躺在地上傻笑不止的陈与踹了一脚,眉眼微缩语气焦灼的问。
陈与借着劲,将身子坐直,用肩膀上的衣料擦了把嘴角的血,摇晃得意的嘴脸:“郡主,姜云郡主,本少爷记得你与宋栖梧的关系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怎么难道最近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郡主你转性了!”
姜云见她这副嘴脸,表情嫌恶的不行,扬眉道:“陈与,宋栖梧可是相府千金,若是出了半点意外,你工部侍郎的爹都担不起,更别提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陈与抽了抽嘴角,事不关己道:“宋栖梧是心甘情愿同本少爷出来的,后来被她的侍卫抢走的,至于现在人去哪了?本少爷怎么会知道?”
姜云怒气冲天,上去就对着陈与拳打脚踢,“陈与,你可真不是男人,你不会以为你在听风亭给宋栖梧下药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吧!
实话告诉你,本郡主就在隔壁屋,将你那龌龊行径尽收眼底,你还死不承认?陈与,都到此时此刻了,你还不打算交代清楚是吧!”
姜云指挥身后的巡逻队队长,“你派人将这个地痞无赖绑去相府,你该清楚今夜之事有多大吧!
宋相的千金失踪了,而他就是拐带宋相千金之人。”
那个队长凑上前,瞧清了陈与的面容,脸上沾了一片脏污,远看是泥土灰尘,近看是干涸的血迹。
这可是工部侍郎的公子陈与,这下他犯难了,两头他都不想得罪,主要是得罪不起,像这种神仙打架,为难就是最底层的小喽啰。
可现在是连长公主府也介入进来,背靠大树好乘凉,还是照做吧!
两个侍卫将陈与搀扶起来,姜云还是气不过,上去赏了陈与一记响亮的耳光,还高声喊:“陈与,你我的婚事作废!
你个肮脏的东西,死远点,别污了本郡主的眼,退婚书择日会送到陈府。”
碧荷在旁,心定了,小姐的目的达到了。
碧荷偷偷擦了眼角的泪,她眼睁睁看着小姐受辱,什么都不能做,现下还把小姐弄丢了。
碧荷脚步飞快的穿梭在各个街道巷口,剩余的羽林卫也加入了寻找宋栖梧的队伍中。
宋成听到消息时,气得从床上跳下来,整个人暴跳如雷,都顾不上披件外袍,还是林淑华在后面追,在门口处将衣服披在他肩上。
两人出来看见陈与那副狼狈样,宋成二话不说,抬脚就踹,杀气腾腾问:“就是你小子是吧!还敢拐带本相女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宋成十成十的踹了三脚,等要踹第四脚时,用力过度,扭伤了腰,杵着腰质问:“宋栖梧在哪?你速速交代她的下落,本相可看情面饶你一命。”
陈与捂住嘴角的血,被侍卫暴揍了一顿,被自己的未婚妻打,现在又被宋相打,陈与体力极度不支,可脸上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吊儿郎当之样。
宋成摆手招来管家,低声交代管家将府里的人都派出去寻小姐,要悄无声息的寻,这件事让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宋成眯着眼打量了陈与,眼中全是待发泄的怒火,“哼,到本相面前还装聋作哑,小子,报上你家门吧!让本相瞧瞧,是哪家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招惹我宋家!”
陈与一头栽下,宋成气急败坏的要出去找宋栖梧,林淑华也闹着要去,不然守在府中等着算什么。
相府今夜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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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员出动,在京都四处搜寻。
寂寥空旷的街道上,一白衣男子背着一紫衣女子在街上,四处瞧哪处有医馆,走走停停的。
男子面色平静,但是局促的步伐与焦灼的语气出卖了他的平静。
眼前有一晃明灯,陆行深像在浓浓深夜中寻到那希望的方向,将人往背上颠了颠,怕人摔了。
已经准备关门的小医馆迎来得了深夜的第一个客人。
男子俊秀,女子娇俏,好个天造地设的一对。
临采上前焦急问人怎么时,陆行深摇头,说自己也不太清楚,有鼻息,但是就是怎么唤她都不醒,睡得沉。
临采听完陆行深的描述,搭脉查看,眉头舒展说这姑娘确实没什么事,就是吃了点蒙汗药,明日就能醒过来。
陆行深的眉头舒展开,同临采道谢。
临采心中疑窦丛生,床榻上女子的衣物华贵,而面前男子着装整洁,但是衣物都是粗麻的,而且这位女子还吃了蒙汗药,种种碰到一起。
临采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男子喜欢这个女子,可是这个女子不喜欢他,故而这个男子给这个女子下药,还贼喊捉贼的来医馆瞧,摆明了他想借助自己掩人耳目,然后悄无声息的拐走这女子做娘子。
临采把猜想理通顺,神色凝重,脸上露出笑,热心肠道:“这夜已深,我这医馆尚有空床,不如就让这位姑娘在此歇下吧!”
临采边说,边打量陆行深的面部,想从他细微的表情,来验证自己的种种猜想。
陆行深见人没事,只想把宋栖梧送回相府去,若是相爷及夫人知晓自己女儿丢了,那不得把整个京城都翻一遍。
“多谢大夫好意,她没什么事,我们还是先行离开,不打搅大夫休息了。”
陆行深嘴上道谢,手却已经开始去抱宋栖梧去,临采一瞧,内心坚定相信自己的猜想没错。
就在陆行深抱着宋栖梧快要踏出门槛时,临采语气平淡道:“这女子有郁结之气,不尽早疏散,恐会短寿。”
陆行深正在思考宋栖梧为何会有郁结之气,脚步顿住。
临采还差临门一脚的确认:只要陆行深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同她的猜想相左不了多少。
陆行深右手发麻,导致他抱宋栖梧有些脱力,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手上才慢慢有劲。
临采看着陆行深的步伐,心中的警铃确认长鸣,上前去拦住了他的去路,“公子,这姑娘若是不及时疏解郁结,恐会几天几夜都醒不过来。”
临采推搡这陆行深又进了医馆,转身就把门关上。
“大夫,你可能查出她因何郁结之气聚集?”
陆行深将宋栖梧放在床榻上,疑惑发问。
临采见他这样,第一反应就是他怕这个女的短命,娶回去做老婆不值当。
临采没给他好脸色,但是为了稳住他,她还是耐着性子回他:“这郁结之气皆是由心气导致。
可这世间能影响心气之事实在过多,况且这个姑娘还昏睡,暂时不能判断是因何事招致的。”
20. 桐子叩春扉
屋外传来人细碎的交谈声,坐在诊病台上的临采晃悠了下自己脑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处境,闭眼冥想自己昨夜干了什么。
脑子一灵光,她直奔屏风后面去看昨夜好说歹说劝了留下来的两人。
临采凑在屏风一角望,女子平躺在那张床榻上,男子就靠坐在床榻旁,两人并无任何逾距。
临采还是不相信,想的是这个男子顾忌有自己在场,才这般收敛约束自己行为。
她打心眼里认为,像陆行深这样好看的人,花花肠子绝对一堆。
门上传来一阵剧烈的拍打声,还大声喊着:“临大夫,快开门,给你送新鲜的药材来了!”
临采轻手轻脚的往门那去,扯开个门缝,对着送药来的高大个用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高大个扯着憨厚淳朴的笑,咧着牙用手指了指身后背着的背篓,问她放在哪?
临采想把门缝开得大点,让木易进来。
木易咧嘴笑没问什么,挤着门缝就往里走,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瞧到床榻边上有人影。
木易不敢出声问,但眼神一个劲的往那边瞟,简直快对那块绣着翠竹的屏风来个望眼欲穿。
临采在前面领路,让木易小心点,别发出声音,等她都到了后院。
木易那小子还没情况,她又往门口那凑,木易笑着走来,借助那个刁钻陡峭的角度,他瞧到了那个男人的面貌。
高悬的眉骨,有些深的眼窝,山根高挺,鼻头有些微翘,高颧骨厚唇加上侧脸非常流畅的轮廓,脸白,没瑕疵。
这些乱拎出一条来,木易都比不过,他低垂着他那大而圆的狗狗眼,暗自神伤。
临采站在门口,木易猝然抬头,临采将他眼底的自卑,敏感与绝望一眼看尽。
临采先抵挡不住他可怜委屈的眼神,先错开了,小声问他怎么这么慢?
木易倔强的梗着头,往前走去,将背篓放在先前他常放的位置。
临采小碎步走过去,贴心问他有没有吃早点。
木易二愣子的呆在那,心中源源不断涌出酸涩。
临采见他这呆木头样,上前想去拍他的肩膀,结果正逢木易转身相接,拍在了他的后腰。
木易脑中崩了根弦,那被拍打的后腰如一个扩张的小火旋,不断的像身体输送热源。
临采指尖一颤,像是碰到了火星子一样烫手,忙撒开往自己身后藏去。
两人谁都没先开口,安静的能听见风吹树叶,沙沙的响动。
木易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有些怀疑,还将左手捂在了胸口上感受那细微起伏的变化。
他神色纠结,又怕这声响被临采听到,垂手转身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来,“我还没吃,你想吃什么?街角的糖水鸡蛋怎么样?”
木易从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说话吐字不清楚还卡顿,他耳根歘一下红了。
临采见他这样,捂住嘴笑,在木易亮晶晶的眼眸注视下,说就吃糖水鸡蛋,还说自己要吃五个。
木易高兴的像毛孩子一样,拉着临采的手就准备去街角。
临采顿住了脚步,被木易拽了一下,她脚步不再停顿,跟了上去。
经过两人时,临采屏风见床榻上的两人,怕那个男子先醒,带着女子离开。
临采往那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在踏出屋子后,在上面落了锁。
木易有些不解的看着临采那一脸骄傲聪明的小表情,咧出个笑,笑容又随之消散。
她是不是很喜欢屋里的那个小白脸啊!
是不是那个小白脸不喜欢她!
她才要将人锁在屋中。
在木易快要撞上街边小贩的水果车时,临采一声大喊他的名字:“木易!”
木易稍稍回过神来,面露尴尬,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解释道:“方才走神了!”
临采揪着他不放。
“哦。走神了啊!什么事让你这么上心啊?嗯,木易,说来听听啊,我贼好奇呢!”
临采吵着问,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木易心里烦躁,不愿将心里事让临采知晓,捏过一串糖葫芦,喂在了临采的嘴里,堵住了临采的嘴。
屋中的陆行深睡的往床榻旁,失去了支撑。歪倒在地上,他醒来坐起身盯着周边看。
身上的白衣服也沾了不少灰,他脖子因长时间保持那个姿势,酸疼难忍。
他伸手捶打脖颈,歪头看到了躺在床上板正的宋栖梧。
陆行深的大脑突然短路,啪嗒一下又接上,昨夜的事情也断断续续的涌入脑中。
他帮宋栖梧掖了掖被子,想出去吹吹风,找找昨夜那么热心好客的大夫。
陆行深从内开门,第一次揪着门栓,拨不动半分。
陆行深不信邪的又试了一下,门只会轻微晃动,泄出的门缝上铜锁跃然眼前。
陆行深无奈的叹了口气,猜想这位大夫应该把自己想成坏人吧!
陆行深见床上的人还没什么动静。
往后面走去,推开了后面的门,穿进了小院子里。
在窗下寻到了根长凳,在院中舒展了会身体,蹲在凳子上捏了根枯树枝在泥巴地上随意的画。
开始是乱画,后面乱画的图案渐渐成了一张细腻精的成像。
等陆行深发觉时一张熟悉的轮廓跃然在纸上——是宋栖梧。
陆行深心中一惊。
我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画她?
身后传来阵阵响动,陆行深手中的枝桠丢下,转过身瞧到了站在门边的宋栖梧。
陆行深三下五除二当着宋栖梧的面,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画了半天的成果立马抹杀掉。
宋栖梧眉眼微皱,见着阵阵飘起的烟雾,伸手在眼前挥了挥。
“陆公子怎么也在这?考试结束了吗?”
宋栖梧疑惑的问道。
陆行深大脑飞速转动,想着该从何说起。
“宋小姐,早,早啊!试题昨日傍晚就结束了。”
陆行深扯着一抹不合时宜的笑容,语言笨拙的问好。
宋栖梧脑子有些发懵,还是面露笑意回:“陆公子,早上好!陆公子想必是榜上有名吧?”
“在下不才,但已尽力。”
与陆行深比起来,宋栖梧更显从容不迫,稳重冷静。
陆行深则多了几分拘谨与心虚。
宋栖梧小了笑,说陆行深谦虚,偏了下身子,右手朝后指,“那门为何上锁了啊?”
陆行深摇了头又点头,似乎很忙的样子,面露纠结道:“这,这个陆某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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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某想来就成这样了。
这医馆的大夫想必是去吃早饭了,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场面突然静谧,宋栖梧身后传来了一阵声响,两人都往声响处瞧去,陆行深避嫌似的往医馆挤去。
宋栖梧则是盯着看陆行深在地上留下的东西,轮廓模糊,但隐隐约约能瞧出是一个人的轮廓。
宋栖梧想,前世的陆行深是否有心上之人,能在这种时刻画出来之人,对他的重要程度肯定不言而喻。
宋栖梧敛了神色,往前面走去。
刚进去就瞧见一个高大个将陆行深按在桌上,单手将他双手反握在腰后。
而另外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子正在拿绳子绑陆行深的双手。
陆行深挣扎了几下,毕竟是读书人,哪比得上这些天天下地干粗活的。
“兄台,误会,真的是误会!”
陆行深放弃挣扎,像砧板上的鱼肉,任凭摆布,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大声替自己喊冤。
木易根本不信陆行深半分话,还在鼓励临采绑手绑紧点。
说什么对付像陆行深这样的人贩子,就现在这样都算温柔的了。
陆行深无奈,无助,心累得慌,想的却是行救人之事,背的却是害人之名。
宋栖梧见状,疑惑开口:“你们是何人?为何这般对他?”
陆行深瞧着宋栖梧,眼中带了点感激的泪光。
临采率先开口问:“姑娘,你没事吧?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临采过来拉着宋栖梧看陆一圈,没发现什么伤口或异常之类的。
宋栖梧摇头,说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临采转身指着陆行深,眯着眼斥责道:“你别看这男子仪表堂堂,就被他的外表迷惑,其实他对你另有图谋?
姑娘家住京城吗?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不然容易遭心怀不过之人惦念。”
临采意味深长的看着陆行深说的。
摆明就是在点陆行深。
宋栖梧捂嘴笑道:“姑娘是大夫吧!昨夜多谢你了。
这位是小女子的友人,昨夜小女子同人看戏,被人下来药,若不是我这位友人,小女子才真的凶多吉少!”
木易听了大概,是自己冤枉好人了,揪着陆行深绑住的双手,将人拽起来,准备解开陆行深身后的绳子。
临采警惕心从未如此强过。
临采见木易的动作,当即叫停,凑近木易耳边小声说,如果宋栖梧是被威胁了呢?
那这样要怎么确认呢?
木易觉得临采说的有几分道理。
临采冥想了会,想到了一招来验证两人是否真的相熟。
宋栖梧被临采带到了后院,将门关起,宋栖梧倒也问什么,干脆的跟着走。
木易摸了摸鼻子,冲陆行深笑,真诚道歉:“对不起啊!兄台,方才对你有点粗鲁。”
陆行深摇了摇头,这世间有这些好人是女子的福气,经了这一遭,倒谈不上多委屈。
两边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盘问。
宋栖梧与陆行深起初是不愿配合,但是当临采和木易说出不好好配合就拉他们去报官。
两个皆不愿,一个不愿知晓自己的身份,一个不想影响科举。
都很配合。
21. 桐子叩春扉
临采同木易对了一下问的情况:两人说出的名字一致,什么时候相遇一致。
最后压轴的认识二字,彻底将临采吓出个寒颤。
临采脸上露出局促的笑意,往木易身后攒了攒,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自己鬓角的小辫子,“这位公子,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呢?”
木易脸色发红,憋笑憋的有些难受,还是忍住了,闹了这么久,结果是一场乌龙。
陆行深叹了口气,拱手行礼,“在下陆行深,见过两位。”
临采见陆行深脸上并无愠色,从木易身后挤出来,木易微不可查的瘪了瘪嘴角。
“陆公子,小女子临采,在这经营这一方医馆。
昨夜之事,是小女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公子原谅小女子冒犯之处。”
临采恭敬的鞠躬道歉,脸上不见笑意,全是严肃。
木易紧接着入场,临采话音刚落,木易开口:“陆兄,我木易,今早之事多有冒犯,赖我们未查明真相擅自揣测陆兄并付诸武力,还请陆兄消气。
临采心细敏感,绝对不是故意以恶意擅自揣测陆兄的,多半是存在些误会。”
陆行深露出个无奈的笑,一笑了江湖似的说无碍。
宋栖梧在旁捂嘴偷乐了会,介绍自己:“小女子宋栖梧,见过三位。”
他们都互相点头微笑。
宋栖梧忙递上梯子搭路,“陆公子,我记得我昨夜是在听风亭,你是怎么遇到我的啊?”
陆行深想着,宋栖梧都引出话题了,若是再逃避,定然还会让人心生误会。
陆行深喝了杯水,开始解释那夜发生了何事。
说来也不知为何,昨夜陆行深刚从考院出来,想去寻周有仪蹭个住处。
途径一小巷,宋栖梧就躺在那干草席子上。
陆行深有些心慌,小跑上去瞧瞧是什么情况,开始小声的唤“宋小姐”,没什么反应,后面才大声喊“宋栖梧”,依旧没反应。
陆行深直接开始惊慌失措的上手试探宋栖梧的鼻息,食指上传来一阵微弱喷薄的气息流。
陆行深乱飞的心落在了实地上,他缓了口气,又开始寻找宋栖梧昏迷的原因。
他粗略大致的瞧了圈宋栖梧的身上,无明显外伤,他惊觉不对劲,将宋栖梧背起就去寻医馆。
因夜深寒重,街上的店家早早就闭门休息了。
陆行深不记得背着宋栖梧走了多久,但时间不短。
他就是个书生,体力不强,还背着一个人,到后面他小腿肚包都开始打颤了。
但在这时就见到了云上医馆——临采的医馆。
只有云上医馆亮着烛火,陆行深拖着灌铅的腿往医馆挪去,紧缩的眉头松了松。
听完后,宋栖梧心中有了点底。
估计是自己被带走的过程中被云间抢回,然后带着她不便去追陈与,想着将自己放在一个安全处,等会在回来找自己。
宋栖梧梳理完,心中滞后的生出一阵后怕,幸好遇到的人是陆行深,幸好陆行深是个君子,不然自己的下场堪忧啊!
宋栖梧越想越怕,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和云间叮嘱一下,这次属实是自己运气好了!
临采听完后,默默的点了点头,发出自己的疑问:“陆公子,我还有些许问题想请教你。
陆公子那后面我说宋姑娘没大碍的时候,你怎么就准备带她走啊?”
陆行深喝了口水,面露无奈解释道:“因为我急着将宋小姐送回府上啊!
我是怕她父母担心她,大半夜不见宋小姐人影,还没个消息,所以我才急着带宋小姐离开。”
临采不死心,但是脸上的丧下来几分,“那我同你说宋姑娘郁结之气浓重,你为何还带着她往前走,不停脚?”
临采将自己新的一会一点点说出,陆行深都会耐心的同她解释,解开她的疑惑,拨开挡着她的疑云。
“临小姐,说来惭愧,其实那刻我是想停下来的,但是我抱着宋小姐的手骤然失力了。
我怕摔了松小姐,才往前走了几步稳住身形的。我本意是想将宋小姐带回的。”
将临采团团围住的迷雾拨开散尽,她的脸色染上了一层愧疚的红色。
宋栖梧上前去安慰临采:“临大夫不必如此沮丧,万事小心谨慎些乃是好事!”
木易接收到信号,上前来接手安慰的话:“对啊!临采你也是一片好心,我老是粗心大意的。”
临采冲他们笑了笑,略过上前来的两人,往陆行深走去,弯下腰,诚恳道:“陆公子,确实是我做错了。
我昨夜都是为了稳住你,不让你带宋小姐离开,才骗你磨了那么久的药材。”
此言一出,木易同宋栖梧都愣住了,若不是临采说出来,真不知道陆行深还经了这一遭。
宋栖梧方才见到的陆行深手中的红圈有了出处,“临大夫,可有什么消肿的膏药?”
临采知晓说有,就去柜子里翻出一小瓶药膏,宋栖梧笑着道谢接过。
往陆行深那边走去,“陆公子,我帮你上点药消肿吧!”
陆行深下意识将右手往后藏,说无碍,不用涂药。
临采笑着过来应和宋栖梧,“哟,陆公子,这伤是我害你受的,用点我的药理所当然啊!”
陆行深笑着温声说:“临大夫,你昨夜收留了我们两人,磨点药是应该的。
还有啊,别再道歉了,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便好。”
临采最喜欢他这种爽快人,拍了一下脑门,才想起来他们去吃糖水鸡蛋,给他们两人各自带了碗小馄饨。
陆行深伸手接过宋栖梧的药膏,冲宋栖梧笑着说自己会涂的,就不劳烦她了。
宋栖梧敛了笑意,坐在陆行深旁的椅子上。
临采说了声坏了,跑过去将尚有余温但皮馅分离的两碗馄饨放宋栖梧和陆行深眼前,扯着笑说:
“这是我去吃早饭给你们带的,但是耽搁的时间久了,好像吃不了了。”
临采说着就要端走,被陆行深荡住碗,“多谢临大夫,只是散了点,味道应该还不赖,闻着这味就不错。”
宋栖梧闻着味,确实怪香的,她尝了点汤,味道鲜美,她吃了个,除了面皮的味道有点稀外,别的都好吃。
宋栖梧将那碗馄饨都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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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深还是不顾宋栖梧拒绝,说她一个人回去太危险,最后还是将宋栖梧送回府去了。
宋成带着林淑华焦灼的在门口晃悠,见到熟人。
林淑华迎上去将宋栖梧抱在怀里,嘴里念叨着:“没事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宋成则转瞬化身成要吃人的老妖怪,往陆行深身前挤去,来者不善道:“小子,又是你!
本相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你昨夜不会一整夜都和我女儿待在一起吧!”
陆行深顿了顿,往宋栖梧那看了一眼,这种毕竟事关姑娘家清白,还是不要将昨夜的实情说出来。
“草民见过相爷,昨夜草民在巷子里见到小姐昏迷不醒,就将她送去了医馆,在医馆里待了一夜。”
陆行深自认没说错话。
可正在气头上的宋成一听说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在医馆待了一夜。
他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抬脚就往陆行深腹部踹去。
宋成别瞧着是个文官,力度一点都不小。
陆行深瞧见了宋成的动作,正在纠结躲不躲的时候,自己已经往后退了几步才将将稳住身子。
宋栖梧才想上去解释一下,没想到她父亲竟然就动手了。
宋栖梧本来去拉宋成的,转成去拉陆行深。
宋成恨铁不成钢瞪着宋栖梧,却不敢说半句重话。
“父亲,您这是干什么嘛?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就动手了啊!陆行深也只是个书生,您真的半分劲都不收啊!”
宋栖梧搭在陆行深小臂上的手还没撤开,就气愤的同宋成理论。
“哎,栖梧,父亲也是担心你啊!你一夜没消息,羽林卫,府上的侍卫都找了你一夜,父亲能不急吗?”
宋成开始诉苦,转头就引向林淑华那边:“再说了,您母亲也担心一夜没合眼呢!父亲就踹了这小子一脚,栖梧你至于同父亲急吗?”
宋栖梧也意识到自己昨夜那事真的吓到了他们。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母亲,让您们担心了,都是栖梧的错,下次不会了。”
陆行深捂住腹部缓了会,躬身道歉:“相爷,昨夜本该将小姐送回府的,因草民磨药,耽误了时间,让您和夫人担忧,草民也有错。”
宋成的气在宋栖梧道歉时,就消散的差不多,想着自己也踹了人家小子一脚,他害自己担心了一夜,这便两清了。
宋栖梧小声问陆行深:“陆公子,没事吧?真的抱歉,最近公子因我之事,没少吃苦头。”
陆行深冲宋栖梧摇摇头,说:“我没事,小姐还是要顾好自己安危,不要让二老担心。”
宋栖梧不满的朝宋成道:“父亲,陆公子救了你女儿我一命呢!您不请他进府去坐坐,还动手,您怎么连点诚意都没啊!”
宋成没回,让林淑华带宋栖梧进府去,让大夫好好瞧一下宋栖梧的身体。
宋成则往陆行深那边靠,细细的又将陆行深打量了一番,上次是借着烛光瞧的,这次光线足,瞧得再无遗漏。
宋成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这小子有德有才,还蛮有姿色的,除了身子骨弱外,就没什么硬伤了。
22. 桐子叩春扉
屋外时不时传来阵“叽叽喳喳”的鸟啼声,周有仪从床上爬起来,扭了扭自己的身子,打开窗,满窗盛满的绿色叶子。
周有仪撑了个懒腰,踩着鞋子站在桌子边倒了碗水喝,紧闭的大眼睛倏然睁开,另一张床上干净整洁,全无人睡过的痕迹。
周有仪怀疑自己看岔眼了,揉了揉眼睛,睁大眼睛瞧,指着那张空床不可置信的道:“这,这,合适吗?陆兄。一整夜都未回?”
一阵简短有序的敲门声响起,周有仪一脸八卦的跑去开门。
“诶,陆兄,昨夜去干嘛了呀?”
陆行深迎面瞧到个龇着大白牙的周有仪,大眼睛都笑得变小了不少。
陆行深躲开周有仪,将自己手中的炸酱面放在桌上,周有仪门也不关,一脸困惑的跟着陆行深到床前。
陆行深除去靴子,拉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来挡这白炽的光线,闷声道:“关门!”
周有仪对着他蒙住的头的上空,咬牙切齿的胡乱的挥了几拳。
随后泄力的拖着身子将门关上,转眼瞧到桌上的炸酱面,又屁颠屁颠的往桌上挪去,开始饿狼扑食一般疯狂且原始的进食。
陆行深的被子蒙的严实,将自己的脸都闷红了。
听着周有仪那猪吞食一般的吃饭响动,透过被子传来一句:“小声点!”
周有仪往陆行深那投去无数个眼刀,巴不得这些刀子全都一把不落的全刺进陆行深身上。
自那夜陆行深湿淋淋回来后,他总觉得陆行深藏了不少秘密。
但是周有仪每次开口问陆行深,陆行深要么装听不见,要么转移话题,反正就是处处打断。
但最后周有仪只是慢慢的放轻自己嗦面的声音。
热闹的府上,传来一声哭哭啼啼的哀婉,板正热辣的日光将院中跪地之人的影子拉长。
碧荷往宋栖梧身边凑,而她身边还有大夫把脉,被林淑华白了一眼。
碧荷又规规矩矩的一脸泪花的瞧了眼宋栖梧,“小姐,你没事吧?奴婢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小姐。”。
宋栖梧冲她投去探究的眼神,看到碧荷郑重而深沉的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姜云退婚之事成了。
宋栖梧长舒一口气,笑道:“你小姐我啊,福大命大,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相。”
宋栖梧将自己的手绢递去给碧荷,“擦擦脸吧!哭花了怪丑的。”
碧荷想反驳宋栖梧说自己才不丑,自己这是关心小姐的痕迹。
可是林淑华在旁,她只接过手帕擦去泪花,冲夫人笑,冲小姐笑。
大夫请了脉,说宋栖梧无大碍,随后退下。
林淑华上前来,拉着宋栖梧的手,眼底是未散的担忧,“栖梧啊!
母亲虽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可是母亲觉得能让你这般冒险之事,想必对你重要至极,母亲也不是来劝你放弃的。
相反,母亲更希望你所谋之事功成,但是母亲只有一个紧要且不能退步的要求——栖梧,你要好好保重自身。”
林淑华眼眶微红,语重心长,同天底下的父母之心一样,盼儿女长乐安康。
“万事都要先顾全好自己。”
林淑华似是心里还悬着一根线,不放心的又重复叮嘱宋栖梧。
宋栖梧答应的很干脆,扑进了林淑华的怀里,眼角溢出点泪花,声音都有些哽咽。
但是又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安慰道:“母亲放心,女儿想陪您和父亲一辈子呢!
我定会顾全好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也要好好保重自己,不必为我忧心。”
宋栖梧现在彻底清楚,原来他们都知道自己有事瞒着他们。
可那些事只能也只有她能做,能有这次机会,她已经很知足了。
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些,不能再让母亲忧心了!
宋栖梧趴在林淑华的肩上,像小时候被林淑华抱在怀里一样,依赖的在她肩头上蹭来蹭去。
林淑华伸手抚上宋栖梧的后心,像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地拍在她后心位置。
碧荷猝然响起屋子外跪着的云间,瞧着夫人在这,不便向宋栖梧讨饶。
碧荷悄摸移动自己的身体,夫人背后挪去,可是宋栖梧将脸埋在夫人肩头。
林淑华瞥了碧荷一眼,嫌她没眼色,打发她去厨房端杏羹。
碧荷领命,一步一顿的往屋外挪去,她跑到云间身旁去,云间额头不布满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像中暑。
碧荷关心问道:“云间,你还好吧?
我本想向小姐替你求情的,可是夫人在里面,我怕到时候你被罚的更重了,你渴了吗?我给你带点水回来等会。”
碧荷偷偷摸摸的像话唠一样,凑在云间耳边叽叽喳喳的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可是云间没领情,“碧荷姑娘离开吧!此事错在云间,云间理应受罚,云间不冤!”
碧荷觑了云间一眼,冷着脸阴阳怪气道:“哼,若不是瞧你为小姐的事情奔前走后的,我才不稀罕给你求情嘞!不识好人心!”
云间瞧着碧荷远去的背影,小声说着对不起。
果然等碧荷端杏羹回来时,连个眼神都没给到云间那边。
林淑华出来时,果然瞧见了云间,宋栖梧送她出来,自然也看到了。
“碧荷,去把他扶起来吧!再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别病倒了。”
宋栖梧出门看到后,就交代碧荷去做。
林淑华叫停:“慢着,昨夜是他为了抓陈家那公子,将小姐置身危险之中吧!等天黑了再起来吧!”
云间以虚弱的身子板正的行礼,重重的磕个响头,回道:“多谢夫人开恩!”
宋栖梧将林淑华送到院门口,就折返回来,打发碧荷去将云间扶进屋。
碧荷同云间闹了个不愉快,这下去喊他,还是带了点情绪的。
“小姐让你进屋。”
云间道谢,艰难的撑起自己跪麻的双腿,他半天都爬不起来,碧荷实在是等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伸手扶了他一把。
云间借着碧荷的手起来,小声用嘶哑的声音说:“谢谢你,还有方才抱歉!”
云间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是什么事。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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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见过小姐。”
云间说着就要磕下去行礼。
宋栖梧摆手说:“都这样了,别跪了,歇会吧!碧荷你将他扶了坐在椅子上。”
宋栖梧坐在贵妃塌上,待安置好云间后,才开口叮嘱:“云间,救小姐重要,抓坏人也重要,下次要优先保证小姐的安全,再考虑抓坏人的事。”
宋栖梧抬眼瞧了一眼云间,唇干脸白,瞧着就瘆人。
“碧荷,拿壶水给他喝吧!”
云间点头说好,一定将小姐的安危置于首要。
云间喝了水,坐在椅子上缓了会,除了脸色白点外,瞧着没什么大碍。
宋栖梧先问了云间好点没,她想要去长公主府上,需要他随行,问他能不能随行。
云间点头,说自己能行。
宋栖梧让他去梳洗换套衣服去,他身上这身全是灰尘,唇周还有一圈青茬。
碧荷让人去安排好马车。
宋栖梧带好上次没派上用场的花钿料子,挑了个染了浅樱花色的小贝壳贴在了额间,又在贝壳下窄近眉毛两侧之处各贴了两半颗小珍珠。
碧荷在旁瞧着宋栖梧的巧手,赞叹道:“哇,小姐,您这个花钿不仅画的新奇,还特别想山野间的花精灵。
与您身上这件粉色淡樱罗锦真是相得益彰,衬得您气色出众,精致高贵。”
宋栖梧笑着说碧荷现在越来越会夸人了,都快要把她夸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次宋栖梧没邀请碧荷画花钿。
碧荷心里也清楚,这是贵人之间的喜好,若是连她奴婢额间都顶个,不仅让宋栖梧难堪,也会落长公主的面子。
宋栖梧出来时,云间已经站在了马车旁等着了,果然梳洗了一番,换了件干净的衣裳瞧起来都精神不少。
在路上云间悄悄的将自己手中的几个麦芽糖塞给了碧荷,小声说完这个是谢礼后,就往赶车的马夫那走去。
碧荷摊开手心瞧了瞧,又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七颗,她曾在云间的匕首上瞧到这数字,但是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寓意。
碧荷剥了颗塞进嘴里,舌尖被粗糖裹住,一吸溜甜味侵占了整个口腔。
她不自觉扯了抹笑,想的是看在云间这么识相且道谢这么诚恳的份上,那件小事就不与他一般计较了。
到了长公主府,宋栖梧最先见到的却是姜云。
“宋栖梧,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定能化险为夷,没事吧?”
姜云第一次关心问候自己的死对头,有些别扭的说这些话,但是她本意是好的。
“多谢郡主关心,我无碍。”
宋栖梧回过她,带着碧荷与云间从她身侧进去长公主府。
姜云叫住了宋栖梧,“宋栖梧,你额间的花钿好看,能给我画个吗?”
宋栖梧我们能做朋友吗?
宋栖梧回身,冲她笑笑,“郡主想什么时候画都可以来寻我,包你满意!”
后面两人都没用称谓称呼对方。
两人和好了。
“那我现在就想画,我要画个和你那个一模一样的。”
23. 桐子叩春扉
凉风吹袭凉亭身侧的席面,粉白想相映的的江户彼岸樱花几棵几簇的挤在凉亭旁,还卷来了一阵蜂蜜裹挟着青苹果的清香。
三人在凉亭上讨论花钿搭配的样式,是榕姑来将宋栖梧迎进去的。
宋栖梧脸上也笑意盈盈,连带着脚步都轻盈起来了,想来这次办的事情让长公主甚是满意。
后日就是放榜的日子了,若是不在今日谋定,明日呈去了皇上面前,那就成死局了。
姜书雪气定神闲,桌上全摆着宋栖梧带来的那些小饰品。
姜书雪拉着榕姑让她帮忙瞧瞧这些新奇的玩意,挑挑哪个和她今日这身翠绿色华服更相配。
宋栖梧挑了一套自己额间的花钿出来摆在姜云的前面。
问姜云还想不想贴这套她闹着要贴的花钿,这个花钿与她头上翠黄色的发饰和衣裳不大相配。
宋栖梧同她这样解释,但是姜云执意想画与宋栖梧一模一样的。
宋栖梧瞧姜书雪还需一会,就想着先帮姜云画好,贴的顺手,一气呵成就做成了。
姜云对着铜镜一阵欣赏花钿,嘴里说着好看。
又往姜书雪和榕姑那去凑,问她们好不好看,得到她满意的答案又凑到宋栖梧眼前,夸她手巧。
姜书雪挑了蓝绿色的羽毛,在配了几个半颗绿玛瑙。
宋栖梧趁机夸了长公主眼光好,挑的这副花钿与她这身装扮是顶顶的相配,桃面青羽相映衬。
姜云想约宋栖梧去踏春,放风筝,姜书雪笑着说改日再去,让她先去忙络一下自己的事情,还说什么有些事情啊!
要越早定下来越好不然总是一直拖着算什么,算成自己的后路吗?
听者都清楚姜书雪想说的是姜云退婚之事。
姜云起身退下了,榕姑传上来两杯参茶,给宋栖梧端了一杯,宋栖梧对于上次的喝的鱼汤仍旧心有余悸,只是笑着说谢长公主厚爱。
但是却迟迟不见尝一口。
姜书雪让宋栖梧画花钿,宋栖梧画的仔细,没一会姜书雪额间就有一柄活灵活现的一尾孔雀羽。
榕姑再胖瞧着,直夸宋栖梧这手工活精巧细致,还说宋小姐沉稳端庄,在年轻一辈甚是难得的。
姜书雪也跟着点头夸宋栖梧,说这个孩子真的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宋栖梧笑着夸姜书雪现在是真的风华绝代,明艳动人。
姜书雪娇俏的嗔了她一眼,说她那张嘴惯会骗人,就会说些好听的来恭维她。
姜书雪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嘱咐宋栖梧喝参茶,说着可是稀罕货,让她尝尝味,喜欢可以带点回去。
宋栖梧扯出一抹不情愿的笑,但在此情此景下,她想着眼一闭嗓子一吞,睁眼就结束了。
榕姑与姜书雪瞧着她那不能对抗强权,被强权压得不得不喝的那纠结样,都不约而同的轻笑。
两人还窃窃私语说宋栖梧这人啊,怪别扭的,不想喝可以不用那么勉强的,她小嘴甜,说几句好话就行。
宋栖梧抱着视死如归,壮志酬筹的抬起茶杯,她的视线紧盯着碗里的茶水,心一横,灌了一大口。
宋栖梧的眉头不再紧皱,脸上都是愉色,不再是强憋出的笑。
抬头发现对面的两人都盯着她笑,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长公主殿下的参茶味道很不错呢!”
姜书雪笑着点头,“栖梧喜欢就好。”
榕姑在旁解释:“是殿下怕宋小姐喝不惯那股清苦味,特意让老奴加了点蜂蜜调味的。”
宋栖梧又朝姜书雪道谢,瞧着宋栖梧一脸纠结,姜书雪问:“栖梧,如今你替本宫解决了与陈家的婚约。
可算是除了本宫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瞧你心事重重的,当日答应你的事,本宫不会反悔。”
宋栖梧试探问:“长公主殿下金口玉言,栖梧自是不疑有他,可这是恐需驸马帮忙。”
姜书雪换了姿势,耐心问:“栖梧所求何事?驸马殿下与本宫一心一体,本宫的情,他也该还的。”
宋栖梧见姜书雪如此有诚意,往姜书雪那边凑了凑,低声在姜书雪耳边说:“臣女想求长公主帮一人保留卷纸上的真名字,他名陆行深。
长公主殿下,臣女自知今日是空口白牙无实证。
臣女也无意触犯太后殿下,可这件事对臣女实在重要,这才对殿下有口难开。”
姜书雪的神色凝重,太后掌权,借科举不断将她的势力渗入朝堂。
此事若是帮,恐怕会让太后先有所察觉,可若是不帮,她的脸面岂不是薄纸一张,一戳就破。
宋栖梧见姜书雪一脸沉重,献计道:“长公主殿下,臣女不才,有一拙计。”
姜书雪听后,神色松快了不少,说就照计划行事,她可只管那不涂名之事,若是宋栖梧想要保之人上不榜,她可不赔付。
宋栖梧腰杆挺的板正,神色皆是骄傲自信的回:“他自是有那命的,多谢长公主此次援助。”
姜书雪心里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沉思道:“栖梧,此次或许只能助你说的此人,若是想要主持更多的公平,这代价恐怕也是非我等能承受的。
若是今年太后的念想全落空,想必只推出个替罪羊是远远不够的,太后的胃口恐怕比我们想的大。”
宋栖梧对她的想法赞同,应和道:“长公主殿下所言甚是,是栖梧目光短浅,还是殿下深谋远虑。”
姜书雪笑着推脱:“栖梧也不必妄自菲薄,待时机成熟,也能还世间公平正理。可途中艰险,非一朝一夕能成。”
宋栖梧从长公主府上出去是时,身上都轻快了不少,这几日长时间心里装了事,现在眼见事解决了,目的达到了,总是有股满足感萦绕在心头。
宋栖梧想,若是那人不知自己今日所为,那便不知,自己也从未想将此事作成他的牵绊或束缚。
他那轮冷月,就该高悬天上,普照世人,而不是被她藏在府里蒙尘。
大清早的未赶上鸡鸣,反倒是一群汉子在楼下扯着嗓子喊起来。
这几日陆行深又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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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福来做工了,每日去的最早,回来的最晚。
周有仪则是每日躺在床上,等着放榜日,周有仪问他,为何这么勤奋努力,他只冷冷回,他要还债。
剩下周有仪一人抓耳挠腮的想,陆行深到底是欠谁钱了,之前也未曾见过白纸黑字的欠条。
周有仪恍然想到了入院考试那日,给他们送避暑药的那家姑娘。
虽未见过想必不凡,若是真的有债主,想必是笔风流债才对。
陆行深被嘈杂的声响吵醒,也只是默默地揪被角捂住自己耳朵继续睡,可周有仪不一般,这几日名为休息,实为颓废。
其实他一直在逃避自己的紧张情绪,他猛地冲下床,往了陆行深床边冲去,伸手准备掀开陆行深的被角。
可陆行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将被子死紧的压在身下,周有仪身量小,连带着力气也不大,扯了两把就放弃,扯被子不成,他换了一计。
“陆兄,你一点都不期待放榜日吗?你瞧,外面都为了自己能上榜争个头破血流的,哪有人像我们两个啊,优哉游哉的,毫不上心。”
周有仪的大嗓音收回了点,情绪一下就失落下去,开始倒苦水了,“陆哥,我觉得你写的文章逻辑缜密,行文流畅。
我觉今年的榜首你定与之争上一争,但我就不一样了。
我家里穷,能让我读书的代价是家徒四壁,爹娘和妹妹为了让我有盘缠都不舍得买吃的,你是没瞧到。”
周有仪越说越哽咽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陆行深在他这种攻势下,无奈的坐起身来,“我妹瘦小干巴的,吃的是糟米,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全家可就指着我一人呢!”
陆行深叹了口气,“周兄不必如此沮丧,我看过你写的文章,短小精悍却直击痛点。
现下正是缺像你这样心思缜密,敢说敢写之人,想必周兄也能如愿。”
周有仪咧着嘴笑,说:“陆兄,这怕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说的好话吧!”
陆行深起身下床套外套,问周有仪等会想去吃什么,等会吃完就去看榜。
陆行深那话并非虚言,周有仪本身就有才华,能入选也是情理之中,只愿世间之人皆能得偿所愿。
两人喝了碗白粥就去书院那看榜单,主要是周有仪心急如焚,一刻都等不了,只想求个结果,好踏实落地。
宋栖梧昨夜没睡多久,心里装着事,总是睡不着的。
今早天蒙蒙亮她就起身了,没做什么就是静静的坐在软榻上发呆,碧荷进门时,还被她吓了一跳。
碧荷往她身上拢了拢衣服,低声问她为何起这么早,是睡不着,还是有事要忙。
宋栖梧要来摇头,只说今日是个大日子,她想去见证一下这个大日子。
碧荷二话不说,传来一群丫鬟,给她梳洗上妆,待到选衣服时,碧荷问宋栖梧可要穿那套正红锦瑟春杏锦裙。
宋栖梧发呆,在碧荷唤第二声时,她才说就那件,让碧荷去拿那套新购置的红玛瑙首饰带。
24. 桐子叩春扉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宋栖梧想乘马车,可奈何人流拥挤,半分不给她机会。
宋栖梧带着白纱幂篱,远远站在人群外往漩涡里瞧,她实在挤不进去,也没法。
榜单前面一会传来嚎啕大哭声,一会骄傲自满的狂笑。
这场令人兴奋的喜报,只有宋栖梧一个局外人,清醒的知晓后幕。
宋栖梧在人潮中寻找陆行深,可是人潮拥挤,她们站在外围不挤,却越被人流冲到边缘地带。
碧荷劝她去旁边歇会在回来,宋栖梧无奈,加上天气炎热,没准一会回来人就少了。
宋栖梧不乐意,说是自己一定要守到个结果才罢休。
碧荷无奈,将宋栖梧一个人放在外围不放心,她只好陪宋栖梧在在那等着。
周有仪他们来的时候,人就站满了,他们都是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确切的说是周有仪扯着陆行深挤进去的。
嘴上说的“让一下,让一下”半分作用没有,最后还是凭借身体挤进去的。
周有仪带着陆行深难免有些慢,但是两人还是挤到了榜布前,高悬的榜布像一面旗子,让所有人不经为它厮杀,只为榜上有名。
周有仪从最右侧找自己的名字,陆行深则从左侧,左侧第一排第一个高挂的名字就是陆行深。
陆行深没声张,敛了情绪,默默找周有仪的名字,看完了一遍,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陆行深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揪住,他瞥下头见周有仪那生如死灰的神色,心里陡然一惊,他好像从没在人眼里瞧到这么重的死气与绝望。
“周有仪,我们先出去再说。”
陆行深扶着周有仪往外挤去,等他将周有仪到边缘地带的台阶上。
见周有仪脸白眼白多,伸手按了周有仪的人中,轻轻地给他挥着手,给他带点凉风吹吹。
“周有仪你感觉好点了吗?”
周有仪绷着脸,几滴汗珠从他眼角处滑落,瞧着像流下的泪水。
“陆兄,这榜单有猫腻,你下面那位段若天和司徒尔的文,你我之前都有瞧过的,他们写的逻辑混乱,辞藻堆砌,全是绣花枕头。”
周有仪扯着呼吸急促的胸脯子,眼里全是怨恨与痛心疾首,“陆兄,为什么他们写的那么烂的文章都上榜,为何我的文章不能呢!”
陆行深眼底闪过一丝怀疑,他方才瞧着那人名,就觉怪异,现下周有仪将那块遮羞布扯开,让人不得不直面最坏的真相。
有一团疑云始终围绕中陆行深,若是这考试是有人在背后操纵,那为何独独他一人能免遭此难。
该不会是哪位大人物瞧上了自己,想拉自己入伙抛出的橄榄枝吗?
可若是真的有,这恐怕得在考试前就同他确定好利害关系才对,谁会上赶着来做不留名的好事。
他想在等等,等过几天,想必就能知道这身后之人是有何能何权。
“周兄,你说的兹事体大,若是无实证,恐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周兄当务之急乃是重振旗鼓,备考明年的才是重中之重。朝堂上想必也将是腥风血雨,保重好自己,才有一切。”
陆行深将周有仪扶了靠在台阶上,让他在这里等自己一会,他去找碗水来给周有仪喝。
周有仪浑身没劲,全靠后背靠在台阶上,他努力的挣扎了一下,没起来。
碧荷眼尖,一眼就瞧到了在台阶上躺着的周有仪,指着那个方向同宋栖梧说:“小姐,那人我见过,他就是与陆公子进院考试的学子。”
宋栖梧听到,往那边瞧了下,带着碧荷就过去了。
周有仪眼前投射下来两团黑影,他撑着沉重的眼皮往上瞟了几眼。
见到不久前送避暑药的姑娘,他扯着虚弱的嗓子,“姑娘,是你啊!找陆兄吗?”
碧荷身旁的女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入眼只有白中映红,周有仪强提起的精气神散去。
“喏,吃了这个避暑药,此时正值暑气来袭,公子想必怒气攻心才成这副样子吧!”
碧荷贴心的拿出水袋将药喂进周有仪的嘴里,动作不温柔也粗鲁,中规中矩的。
待周有仪缓了会,碧荷开口问。
“公子瞧到了榜单,陆公子可在榜上。”
周有仪索性也不好奇碧荷身旁的女子长什么样,就径直的躺在台阶上懒散的回:“在下多谢姑娘送药相救。陆兄在榜上的。”
碧荷听到后,脸上笑的粲然,她往身旁偏过头去,凑近幂篱小声道:“小姐,陆公子上榜了。”
长及脚踝的幂篱下的女子开口了,娇嗔碧荷,“我听到了,不用你在重复了。”
“那敢问公子,陆公子排名几何?”
清冽温婉的女声传入周有仪的耳中,他心中隐隐约约觉得陆行深迟早会载在她的手里。
周有仪将头支棱起来,脸上全是失意,隔着薄纱,有些瞧不清,想来也大开心。
“第一,陆公子排第一。”周有仪心情虽不悦,但说陆行深的排名时,他眼底全是祝福与骄傲,瞧不出半点嫉恨。
宋栖梧喜笑颜开,原来前世真是自己绊了陆行深的仕途,今生将前世的遗憾圆回来,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那公子呢?”
碧荷最快,在宋栖梧的手拍在她手背上时,话已问出口,收不回来了。
周有仪扯着一抹无奈的笑,满腔愤懑说:“今载命犯小鬼,断我仕途,来日肃清蛀虫,方能有一片清宁。”
宋栖梧虽未见过这位公子,但从他言行举止中能知,他满腹经纶,壮志踌躇。
“敢问公子名字?”
周有仪情绪激动,声音大了些,嗓子眼干哑的厉害,止不住咳嗽,“慢点,别急,公子。”
碧荷上前将周有仪扶起来,轻轻的拍打着他后背,帮他顺气。
陆行深端着碗过来时,抬眼一看,看到的是碧荷,他的视线转到了两人对面的白纱遮面的红衣女子。
“宋小姐怎在这?”
陆行深顺嘴问出的事情,可他很快惨遭了周有仪送来的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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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下人说,今日这很热闹就来这闲逛一下了。”
宋栖梧将遮住面容的幂篱往脸两侧拨开,露出她的面貌来。
周有仪还在反应京都有哪位大人是姓宋的,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宋相家。
周有仪惊讶的嘴脸还未收回,就见到了宋小姐的真容,粉面白琢,眼波流转,含情脉脉,柳眉瓜子脸,美,美得不可方物。
周有仪看宋栖梧看痴了,陆行深瞧到了宋栖梧紧皱的眉头,才偏头去看。
看着周有仪那副失礼的样子,咬了下后槽牙,将人拽起来,凑近他小声说:“周有仪,你这样紧盯着人看,冒犯到她了。”
周有仪忽而回神,听着陆行深在耳边的警告,灵敏的捕捉到陆行深用的词有了细微变化,没说宋小姐,而是说她。
周有仪收回自己冒昧的眼神,拱手道歉:“宋小姐,在下周有仪,方才多有冒犯,在下也是第一次见宋小姐这般天仙,不由得多看了一会。
属实是在下一直好奇帮陆兄之人的样貌,见到后,更惊觉宋小姐不仅人美还心善。”
宋栖梧摆手,撤回脸上的不善的笑意,“周公子既然是无意间冒犯到了,那本小姐也不当死揪不放。”
宋栖梧往陆行深那边瞧,碧荷非常有眼色的将陆行深扶着的周有仪从他手中接过,他也没阻止。
周有仪趁机白了陆行深一眼,心里想着的却是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美娇娘,自己估计早就魂不守舍了。
“陆公子,还没恭喜你呢!你可是今年的榜首呢!明日要入宫领冠游街去呢!”
宋栖梧拉着陆行深一阵闲聊,陆行深想同她说不用那么客气,喊他的名字即可。
可是宋栖梧怎么说都是待嫁的闺阁女子,直呼男子名字,不好,会坏名声,两人此时无半分逾矩,往后也会保持礼敬三分。
“多谢宋小姐的祝贺,明日游街邀宋小姐同游,可好啊?”
陆行深笑着看她,她从他眼中瞧不出任何爱意,就是单纯的有些谢意。
宋栖梧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随即说:“不知陆公子可闻我名声,让我这样的人上游街花轿,恐会让公子平白遭受污名。”
两人并肩走在前面,谈笑风生,就剩碧荷费劲的扒拉着周有仪,一瘸一拐的挪步跟着。
陆行深笑着说:“陆某虽说与宋小姐相处多久,可坊间传言确与小姐搭不上半分的边,那些话不过是闲嘴巴子的人胡诌的罢了。
宋小姐若是能赏脸与陆某同乘花轿,那才真的是陆某三生有幸啊!”
宋栖梧笑得明媚粲然,不再推脱,“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行深从腰间摸出个荷包,上面有些蹩脚的绣针,塞到了宋栖梧的手里,“宋小姐,当日借的款,先还这些,剩下的我会尽快还你的。”
宋栖梧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意,陆行深就是个较真的人,前世是,今生亦然。
果然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宋栖梧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逾矩。
25. 桐子叩春扉
街边的梧桐树上的新叶才冒尖,瞧着有些突兀。
宋栖梧伸手接过了那个荷包,里面的分量不轻,她扬笑道:“陆公子,此事不急的,你若手头紧,过些日子再还也不是不可以。”
陆行深义正言辞回道:“宋小姐在陆某落难时,伸出援助之手,此乃大恩,若是陆某一拖再拖,岂不是辜负宋小姐相助之恩。”
宋栖梧争不过他,想着的却是他即将当官,当是该置办些好行头才是。
宋栖梧转身叮嘱碧荷送周有仪去医馆瞧瞧去,在周有仪拒绝的话卡在咽喉里时,碧荷伸手捂住,将这个小火苗抹杀。
碧荷想的是谁阻碍小姐的事,她必须阻止,不计方法,不计代价。
宋栖梧拉住了陆行深的衣袖,笑着说:“陆公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行深见短时间自己与周有仪都被安排好了,笑了笑,点头说好。
等宋栖梧带陆行深进彩衣阁时,掌柜迎上来,笑着问:“宋小姐,您想要什么款式的衣服,招呼一声就行,小人派人送去府上便是。”
宋栖梧笑着说:“掌柜的,今日不是来给本小姐挑衣服的。”
宋栖梧往后退了一步,将陆行深的身躯彻底让出空位来。
掌柜立马迎上陆行深周边,笑着问:“公子想要什么款式的衣物,彩衣阁规模虽小,可这的款式和衣料深得名门贵女们喜爱。”
陆行深身体微僵,不说自己从未来过这样的销金窟,光是自己兜里都没几个钱,他脸上染了层尴尬的红。
宋栖梧察觉到,打发掌柜去寻了意见天水蓝色的织云锦的衣袍。
财神爷上门,掌柜乐呵的往后面柜子里去取。
宋栖梧往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陆公子,为了祝贺你高中,今日的衣服权当是我讨好状元郎的投名状,不知陆公子给不给我这个机会呢!”
宋栖梧眼波流转,盛了一泓春水,含情脉脉,陆行深没往后迈步,但身子显然比刚到彩衣阁站的更僵硬,更板正。
陆行深的嗓子里卡了东西,迟迟没发出声音来。
但是脸色有些不好,梗着红脖子半天,才憋出句话来,“宋小姐与陆某萍水相逢,虽然每次遇到时都不甚体面。
但是宋小姐为陆某做的,陆某受之有愧,今日定万万不能叫宋小姐破费。”
宋栖梧没想到陆行深想了那么久,想出这个来,看来真是个榆木疙瘩。
宋栖梧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瞧着陆行深,想了想道:“不若我借你银子吧!
我当陆公子债主,不收一分利钱,陆公子想什么时候还都行。
陆公子从明日起也是有身价之人,不比从前是个读书人,好歹得顾及一下朝臣的脸面才是。”
陆行深寻思着自己以前的都是粗布麻衣,门面确实该拾掇一下,不必那么寒酸卖惨,但也无需招摇过市。
陆行深笑道:“多谢宋小姐提醒,但是这的衣服就算是我月俸下来,也不是我能买的起的。”
宋栖梧见好赖话都劝不过陆行深,折中想了个法子,“不如我送你一套衣服,当入门解惑的学费。
陆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我的脸面,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吗?”
宋栖梧来这彩衣阁怎么能空手而归呢?
讲出去真的是笑话。
陆行深扯着笑说:“宋小姐有什么困惑尽快来请教,我们这交情,不收学费。”
宋栖梧抿了抿唇,暗骂这陆行深真的是榆木脑袋,怎么说都像听不懂一样,还有一种可能,陆行深想让两人的关系止步在这,不想更近一步。
宋栖梧狐疑的打量陆行深的表情,想找到些蛛丝马迹出来,可转念一想,约她明日游街也是陆行深提议的。
宋栖梧没管,买下了那套衣服,塞到了陆行深的怀里,同他说,这个织云锦只是寻常不了,既然这礼送不出去,扔了也无妨。
等四人碰头时,身后的察觉到前面两人的氛围有些诡异。
两人都低头跟在身后噤声,幸好周有仪扎了针,身体使得上劲了,不再需要依靠碧荷的搀扶。
周有仪贼头鼠目的盯着前排走的两人,妄图寻找出些铁证来证明两人之间没那么清白。
除了陆行深手上拎着个简约大气的盒子外,倒没什么异常。
宋栖梧骤然想到身后还有两人,笑着转身邀请道:“周公子,前面有一家翠湖楼,里面的西湖醋鱼一绝,要不要赏脸去尝尝啊?”
宋栖梧笑眯眯的瞥了他一眼,驻足等周有仪的回答。
周有仪脸色带了点红,情绪大喜大悲后,肚子确实更容易饿了。
周有仪怕落的陆行深面子,往陆行深那投去求助的目光,被宋栖梧往陆行深那边挡,陆行深没接收到。
周有仪眼珠转溜了一圈,想着两人竟然如此有缘,陆行深又是当朝的状元。
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那门当户对这项根本无需忧虑,剩下的就是两情相悦。
让两人感情升温最快的是什么法子呢?
就是两人相处的时间长,去尝尝西湖醋鱼,既帮助了陆行深,也满足了自己的味蕾,正所谓一举两得。
周有仪笑着说:“好啊,来这都没去尝尝,还得多亏宋小姐,我们才知晓这美食。”
宋栖梧撤开了身子,陆行深白了周有仪几眼,气的是他不识趣,还占人家宋栖梧的便宜。
宋栖梧是因方才宋璐行深,衣服,他不接,与他置气呢!
这才去问周有仪的。
宋栖梧往前走了,陆行深也跟上,两人也快步跟上。
期间陆行深想同宋栖梧解释,但是宋栖梧步子大,都带出一阵风来。
最后还是陆行深咬了咬牙,挡在宋栖梧的前面,宋栖梧才抬眼瞧他,拈酸咂醋道:“怎么了?陆大公子,平白挡路?”
陆行深脸上带着笑,诚恳致歉,“宋小姐,方才是我言错,还请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宋栖梧并未这样轻易放过陆行深,“陆公子,若是不想与我一起,不必勉强,我就没听说哪家的朋友,相送礼物被拒,恐怕我才是今儿的头一个吧!”
宋栖梧装可怜,越说越悲戚。
陆行深瞧她这委屈样,也跟着手足无措起来,想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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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让宋栖梧赶紧开心起来。
当即接受了宋栖梧送出的礼物,安慰道:“陆某能与栖梧交朋友,那才是我的福气,之前是我不识好歹,还请小姐继续认我这个朋友。”
宋栖梧听着陆行深喊她栖梧,两眼直冒星光,前世她让他喊自己栖梧,陆行深死活不喊,只会喊个小姐。
宋栖梧睁大眼睛,原来让一个喊你名字,这么简单,只需要做朋友就好啊!
宋栖梧笑着问陆行深,自己要喊他什么。
周有仪抢先回答:“当然是行深哥哥呀!是不是,陆行深?”
周有仪爱凑热闹,哪都想插一脚。
陆行深脸上溢出绯色,但是两耳根同清明节的红鸡蛋一样,红艳妖冶。
“栖梧,别听他瞎说,喊我行深就好。”
周有仪又搁那,捏尖嗓音,学陆行深说话:“喊我行深就好。”
短短温柔的几个字,硬是被他说的拐了七八个腔调,比唱曲的难听不少。
陆行深给了周有仪几个白眼,低声说:“闭嘴,周有仪,你太吵了!”
周有仪冲他那边比鬼脸,转头对着宋栖梧笑得一脸深意。
最后他们还是没吃成西湖醋鱼,宋相派人以有急事为由,将宋栖梧接回府去。
宋栖梧走后,陆行深则是低头瞧那个盒子,手指在盒子尖角上摩挲,而一旁的周有仪瞬间就焉巴下来,在陆行深耳边哼。
长秋宫里错落的瓷器摔地上,一个年级稍大的文官跪地瑟瑟发抖,丰圆的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脑袋甚至都没有离开过地板,唇瓣打架,但是漏出的都是零零碎碎的那几句,“下官不知,请太后容许下官查明真相。”
高台上做的人正在修剪绣球花,原本长势生野的绣球被修剪成一个圆润的圆球,随即借着就是几大剪刀利落下来,绣球花只剩残根碎花。
殷鹤将剪刀放下,下面跪地的人抖的更厉害,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秋姑姑闻风过来,伸手揉殷鹤的头。
“马观,这么些年了,你都没出什么差错,如今今年倒是给哀家一个大惊喜啊!”
马观立马开始狂磕头,涕泗横流的求饶道:“太后娘娘,下官绝不会背叛娘娘的,求娘娘明察,还下官清白。”
殷鹤拿起一旁放了很久的书册,往马观前面一丢,“哀家今年定的榜首你都敢换,手脚也不干净,不仅吃着哀家这边的,还与姜书雪有外来啊!
马观,这就是你所谓的忠心耿耿吗?那你的这份忠心未免太过廉价,哀家可瞧不上更用不上。”
马观跪地翻起书册,上面都记录这长公主殿下给他的金银财宝,他往前一翻,全是他府上的私账。
马观心里一惊,自己这本私账藏的可谨慎了,连账都是自己做的,就为了不假他人手,为何会到太后手中。
“太后娘娘明鉴,这后面与长公主府上的交易往来,下官全然不知,还请太后还下官清白啊!”
殷鹤睁开微阖的双眼,眼眸中带着一股寒冰之气,扫到了马观身上,“现在不重要了,你做不好,那哀家就换个人来坐礼部尚书之位罢了。”
26. 青简写天光
相府里可热闹了,哭喊声一片,小厮来寻她只说是府上出了急事,相爷要她回府。
宋栖梧踏进府门那刻起,就被眼前景象震惊,陈与的四肢被绑在木桩上。
一旁的侍卫按住工部尚书陈与的父亲陈山,一旁的丫鬟牵制住陈与的母亲白蝶。
而她的父亲正拎着长鞭,“噼里啪啦”的照着陈与的身上一鞭一鞭的甩动。
陈与疼的哼叫与嚎啕全被嘴里的布条子封在他的喉咙里,凑近也只能听见微弱哀痛的呻吟声。
宋成呸了口唾沫在手心,鞭子捏的更紧,抽得更狠。
陈山的声音都骂哑了,“宋成,你个狗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敢在府内滥用私刑泄私仇。待明日上朝我定要参你一本!”
白蝶则是哭的眼睛通红,一边哀求宋成手下留情,说陈与不懂事,给陈与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也也给他们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她发誓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的教陈与,断然不会再让他干这样的坏事。
一旁的林淑华倒是悠闲的在旁边让人安置的椅子桌子,边喝茶,边瞧着这出闹剧,也不上前劝劝。
宋栖梧上前去,宋成将她往自己那边拢去,他生怕将自己身上沾染了血迹的弄脏了宋栖梧那身衣服。
问宋栖梧瞧着解气不,但是迟迟不问这样宋栖梧能原谅陈与。
宋栖梧沉闷的面庞猝不及防的笑起来,接过一旁丫鬟端来茶,往宋成那送去,调皮道:“爹,您没听到吗?这工部尚书可说明日要参你一本呢!”
宋成撸了把袖子,接过茶水,一口闷完越过宋栖梧将茶杯直接递给了丫鬟。
“哎哟,这年纪大了,这体力真差,这没打一会就有些累了。”
宋成将手里的鞭子递出去,侍卫接过鞭子开始继续打。
“这老鳖孙,也就只能搁那放狠话了,别理他。”
宋成转身在盆里净手,转身盯了会侍卫,生怕他下手轻和懒怠,叮嘱道:“重重打,不要留情!”
宋栖梧递去干帕子给宋成擦手,笑着问:“父亲,你让人急着接我回来时为了来看他们这个狼狈样吗?”
宋成伸手揽住宋栖梧的手,往林淑华的桌子旁走去,将人安置坐下后,“惹了我相府的千金,怎么能全身而退。”
陈山不死心,冲着宋成这边喊:“你们不顾及我这个工部尚书的脸面就算了,我儿子可是长公主殿下的女婿,宋成你个老匹夫要同长公主殿下作对吗?”
白蝶在旁劝陈山身段放软点,毕竟是陈与有错在先,他们家不占理,可是今日的陈山就像喝醉酒说胡话的醉鬼,大放厥词,不留点余地。
陈山成了随意攀咬的疯狗,对着白蝶就开始输出他那套陈旧迂腐的思想的教化。
宋栖梧见状,让人将陈山的嘴塞住,走到陈山面前说:“怪不得陈与不学好,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宋栖梧特意将最后一句的咬重发音。
陈山一听这话,如点燃引线的炮仗,但被嘴里的布条挡住,发泄不出。
宋栖梧舀了瓢冷水,照着陈山的脸泼去,泼完问:“工部尚书,现在脑子可清醒些了?
还想同长公主殿下做亲家。工部尚书是不是还没认清自己儿子是什么物种?”
宋成跑上前来,拍了拍宋栖梧的肩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真不错,闺女,几下就把这老鳖孙说的哑口无言,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妙啊!妙!”
林淑华起身,走到了宋栖梧身边,想着此事让他们吃足教训就可,若闹到牵扯到了相府,真传出去,恐怕会给相府招来祸端。
宋成反驳说,自己堂堂相爷,连欺负自己女儿的人都不能处置一下,这传出去,不是“啪啪”的打自己的脸吗?
林淑华捏了狠劲戳他太阳穴,说他一碰到他闺女的事,整个人的脑子就如三岁孩童,全无高瞻远瞩之眼光。
宋成吃瘪的挠着头,咧着嘴笑,真夸后方有夫人坐镇,他才好安心往前冲锋。
与旁边一人落难,明事理的母亲,蛮横无理的父亲,不争气的娃,算是家庭和睦美满。
宋栖梧往母亲那边一站,原本双方都是据理力争,不落下风的天平两侧,现下胜利之势头,往林淑华那边不断压下,直至将宋成挤出天平那端。
闹剧就此落幕,宋栖梧让人雇了辆马车来,将血人似的陈与让他们抬上马车。
把那个一直不停歇的陈山也敲晕放马车上,独独拉着白蝶说了会话。
白蝶一个劲的道歉,说都是自己属于管教,才让她遭此罪。
宋栖梧不好意思的挠头,心里想着要是夫人你知道我把你家同长公主殿下的婚事搅黄,想必也会憎恶上我的吧!
丫鬟搀着白蝶上车去,府里一众人将方才的器具,脏污一会儿就清理干净。
宋成带着娘两往屋里走,边走边同他们说:“今日不是放榜吗?就是礼部尚书马观在家上吊自尽了!
据说他尸体旁放着自己的认罪书,桩桩件件写的分明,那不像是无缘无故的真心悔改的,多半是被谁盯上了。
这外头不太平了,栖梧,你总往外跑,还是要保重好自身,别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牵扯进去才是紧要的。”
宋栖梧心里盘算,没想到殷鹤的速度如此之快,今日刚放榜,马观就死了,看来殷鹤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宋栖梧发了会呆,林淑华走过来,将她手握在手心,喃喃自语念叨:“栖梧,你的手怎么这般冰凉,碧荷快去给小姐生个暖炉来。”
宋栖梧怔愣片刻,飘远的思绪回笼,这才是殷鹤的真面目才是,对自己有用处的在危难时也会一脚踢开!
宋栖梧猛然想到,前世就是父亲为殷鹤做事,自己前世才会去找她帮宋家,可是宋家最后不过是颗随意可丢弃的棋子罢了。
宋栖梧如濒死的危鸟,在绝望中,一把抓住了宋成的手腕,眼眶微红,“父亲,你同太后有往来吗?”
宋成被宋栖梧的神色吓到了,眼神往旁边闪躲以下,努力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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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笑意道:“为父怎么会同太后有往来呢?
父亲可是天子的朝臣,况且父亲位高权重,还需同那些抱团取火的蝇营狗苟类的结党营私来巩固权势吗?”
宋成上前将宋栖梧拥在怀中,像她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后背哄她,“闺女啊!你就安安心心的把心放在肚子里,天塌了有父亲扛着呢!”
宋栖梧从她的父亲怀中挣脱出来,将林淑华也拉过来,一家三口的团员和谐的依偎在一起。
宋栖梧扯着有些嘶哑的声音:“父亲,您要离太后远些,她不是好人!”
宋成遮掩的拍着她这肩膀,点头应好,林淑华将她眼角的泪用手擦去,“栖梧啊!
乖女儿,大人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就好,你少思虑点,哎我的乖乖啊!这段时间怎么吃了这么多苦啊!”
宋栖梧摇头说:“我才没吃苦呢!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清晨的风爽快但还是夹杂了几分凉气,昨日信誓旦旦的答应人家的事,宋栖梧现如今却开始打退堂鼓了。
她不想去破坏陆行深人生上重要的时刻,自己出现总归会带来流言蜚语,若是将陆行深连累其中,这不是她想要结果。
陆行深就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做官。
碧荷来喊她几次了,说是夫人新得了些槐花,用槐花入菜,请她去尝尝味道怎么样,若是好吃,今年就在院中种点槐花,来年开春时摘了吃。
宋栖梧拽了被角,将自己的头深埋其中,烦躁的在床上打滚,去样而不是,不去也不是。
现下她可真的想将昨日点头应好的自己打一顿,昨日是不是脑子抽筋了啊!
为什么要答应啊!
碧荷伸手将宋栖梧的脸从被褥里挖出,笑着说:“小姐,夫人在前厅等你呢!那槐花真不赖哈!闻着就是一股清苦味道,清热效果不错哦!”
宋栖梧嘟着嘴,一脸不开心,“碧荷啊!小姐不想动,小姐好烦啊!怎么办啊!”
宋栖梧一下子从床上翻坐起来,揪着碧荷的手腕,笑着问:“碧荷,有没有什么东西,一吃就会生病或者感冒之类的。”
碧荷疑惑不解的瞧着宋栖梧这无理的要求,“小姐,这是做何?”
宋栖梧敏捷的捕捉到了“生病”,对呀,只要我生病了,那我不就是有理由光明正大的毁约了吗?
陆行深那么善解人意,总不会揪着这事同我过不去吧!
方才还一脸绝望崩溃的宋栖梧麻溜的穿上鞋,喊碧荷伺候她穿衣洗漱,没一会打扮的精神抖擞的往前厅蹦去。
只有碧荷摸不着头脑,在一旁瞧着宋栖梧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快。
林淑华点了一下宋栖梧的额头,说:“都日上三竿了,醒了还不起床,派人三催四请的,这都要用午膳才来。”
宋栖梧搂着林淑华的手膀子笑,“嘿嘿,母亲,起来又没什么事要忙,当然是床上躺着舒服了。父亲呢?上朝还没回来吗?”
宋栖梧无意的问。
27. 青简写天光
餐桌上的喜乐被打断,小厮匆忙的跑过来凑近宋栖梧耳边禀报。
林淑华的筷子都停下来,竖起耳朵听,没听到什么。
等宋栖梧让人回她病了,去不了了。
小厮出来院子,林淑华才问宋栖梧什么事,宋栖梧给她夹了块甜糍粑,笑着说没什么事。
林淑华则是笑着说:“若是吃饱了,喝足了,有事就去忙去,不用在这陪我,心不在焉的,怪瞧得出来的。”
宋栖梧掩饰行性的笑笑,移到林淑华隔壁的椅子上,将头往林淑华腿上靠,甜言蜜语道:“哎,母亲,我陪您来不及呢!”
皇宫内陆行深与另外两人格格不入,别人是锦衣华服。
而陆行深身着朴素,他没穿宋栖栖昨日送他的那套衣服。
他顺利的受冠赐袍,红色比另外两人的颜色都正。
这是他第一次见皇上,年纪同他相当,但是语气周身气质都偏沉稳,少了少年的意气风发,只有一脸做不得主的样子。
他左侧有一席红玛瑙的卷帘,里面坐着个端庄华贵的女人,隔得有些远,再加上不可直视上位者,陆行深瞧的不真切。
陆行深领了个刑部侍郎,别的全进了翰林院,是宋成提议的,帘子后面那人一言未发。
但是皇上往她那边瞧,她的手在椅子扶手上轻点几下,表示同意,若是没有指尖落下的声音,就不同意。
皇上简直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掌权者实为帘子后面之人。
宋成昨日就听闻了今年的榜首出了点问题,没想到在朝堂上看到了那个有点穷,身子弱,还老送宋栖梧回去的人摇身一变成了状元。
他压下心中的疑云,以私情给他谋了个闲差,别的都按照那人的指示,将人全部送入翰林院。
接下来的议程全围绕着礼部尚书的人选,其余大臣提议皆是礼部侍郎李炎。
掌握决定权的人似乎不认可这个李炎,皇上开口说李炎恐难当此大任,将人提议毙掉。
接着一位大臣提议付居,皇上下意识听见旁边手上的敲击声,连忙夸赞付居德才兼备,礼部尚书之位非他坐不可。
付居上前领旨谢恩。一角的小太监捏着那尖锐的嗓音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接着是帘子后面之人先行离席,朝臣叩拜后,接着皇上也离席。
宋成趁着人潮,一把就拽住了陆行深,语气带着点兴奋:“小子,你很不错啊!快同本相说说,那马观之死,有你的手笔在里面吗?”
宋成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对旁人同他打招呼,也就是简单的点头说好,注意力全部在陆行深这小子身上。
陆行深没挣脱,皱着眉反问道:“见过相爷,下官昨日刚瞧的榜,今日受封,实在不知相爷问的是何人?”
当宋成拽住自己时,他甚至一度以为是宋成为了拉拢他,现在一瞧,拉拢他之人恐怕是另有其人。
宋成狐疑的盯着他,不信他说的话,开始用美人计诱惑道:“陆侍郎,你想必知道本相有一独女吧!本相可稀罕,可宝贝了!
以后若是寻了夫家,那夫婿定然不能是满口谎话,巧舌如簧之人。你说是与不是啊?陆侍郎!”
陆行深哪里听不出宋成这老狐狸的弦外之音:今日你若是对我不是坦诚相待,来日若是你真想成我女婿,门都没有!
陆行深无声的接受的了这场恐怖如斯的威胁。
陆行深嘴硬道:“宋相之千金,婉约清扬,知书达理,清妍秀色,想必求娶之人该将门槛踏烂了吧!下官两袖清风,不敢想,更不敢攀贵府千金。”
现在气恼之人成了宋成,宋成努了努嘴,吹胡子瞪眼,指着陆行深咬牙切齿道:“好小子,本相千金哪会囿于这几个成语,你给本相好好记住你今日所言。
若是来日让本相见到你跟在我闺女身边,本相见一次打一次。”
宋成甩袖走开,后转身冲陆行深喊:“绝不会手下留情!”
陆行深无奈的叹了口气,似是故意要让他怄气一样,冲着宋成远去的背影,恭敬的抱拳高声喊:“恭送相爷!”
宋成隔得远,还是听到了点声响,扭过身子定睛一看,是陆行深那皮小子在胡搞,气得想上去抓住陆行深,给他来顿棍棒教育。
被一旁的威远侯夏末拉住了,在一旁安慰道:“宋相,息怒啊!你不是说你觉得他当你女婿够格了吗?
人家刚上朝第一日你就明胁暗诱的,小小年纪,有这沉稳,你啊!合该笑了!”
宋成扭过头来,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夏末,似无赖般,反手揪住他的领子问:“老匹夫,你是收了他多少好礼啊!
一直在为这个臭小子说话,就冲他今日当众顶撞老夫在前,以后就算他搁那相府门前三跪九叩的,老夫断不会给他开这个门的!”
夏末撸了把胡子,脸上的皱纹因笑意更深,“宋相啊!我看啊!到时候,反倒不是他上门求你进门,反倒是你要求他进门才是啊!”
宋成一听这话,老脸一垮,推开夏末走开,边走边说:“夏末,你老糊涂了,我可没老糊涂!
有我在一天,谁都可以做我女婿,就他,就他陆行深不行!”
夏末脸上挂着笑,经过的陆行深一字不差的收入耳中,冲他们两人笑着作揖,一脸无所谓样。
陆行深心里想可是:你女儿昨日都答应陪我游街了,等晚上回家您老知道不得气死!
本来想趁此机会让大家见见宋府千金不是纨绔,那些谣言更与她半分不沾,是个端庄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
想一点点去除掉大家对宋栖梧的初印象,现下瞧来,用这件事来刺激刺激宋相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故而他路过两位在背后蛐蛐他的人,他只是温柔有礼的打招呼。
宋成今日如气昏头的老虎,见陆行深从他旁边经过,还冲着他们笑,在他眼里看来,就是挑衅,
对!明晃晃的挑衅!
宋成心情更不爽了。
碰了一鼻子灰,还被人打趣。夏末见他快步如飞,提醒道:“宋相,一会还要去送今年的榜首游街呢!皇上口谕,让你领头去送陆状元郎去!”
宋成将他的话当空气,背手往前走,夏末见他这样,忙上前拉住,叮嘱道:“今日朝臣们可是将你为他揽下刑部侍郎的谏言放在心上装着,太后娘娘也可是瞧在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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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去,不就是当着他们的面打自己的脸吗?提拔是你,落人面子也是你,你都这般年纪了,还要同个小辈计较。”
夏末一脸恨铁不成钢。待陆行深锦袍加身,按礼制需由宋成这位相爷替他戴冠,游街才算正式开始。
宋成丧着脸给陆行深戴冠,陆行深倒是笑得颜开,“相爷,今日这场合,挎着脸不好吧!”
一提起来,宋成就恶狠狠瞪他,“第一次见你,是嫌你穷;第二次见你踹了你一脚,汗珠子都冒不少,嫌你身子差;第三次见你,嫌你不识好歹;第四次见你,嫌你出言不逊。
原以为你小子是个踏实沉稳之人,凭这四次面,只惊觉你能言善辩,绝非沉稳之人。”
发冠带好,陆行深笑着说:“相爷,仅凭这四面就给小子下判词,未免言之过早,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但是有一点小子可以保证,对栖梧只有坦诚相待的感恩,绝无加害之意,若是相爷始终要以恶者来判决小子,小子也绝无怨言。”
陆行深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鞠躬诚恳道歉道:“相爷,今日之事,全是小子之错,惹您生气,还请相爷不要同小子一般见识。”
原本陆行深想着用宋栖梧陪他一同游街来刺激宋成,还他以大欺小,倚老卖老。
可后面想了一下,这件事本身就同宋栖梧无关,从始至终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若是将无辜的宋栖梧卷入这场漩涡,那他通那些传她谣言的人无异。
加上宋成诚心的同他讲了话,他心中的那股别扭劲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盘看戏的朝臣只觉,两人之间全是和睦友爱的氛围,长辈知趣有分寸,小辈承情怀感恩。
陆行深迟迟不上花轿,派出去的人也还没消息,宋成又晃悠下来,上前催促道:“陆行深,吉时快要过了,你怎么还在这磨蹭,还不赶快上去。”
陆行深沉默,只是远远的望着满是人群的仪仗队,抿紧了唇。
“我,我想等人。她昨日答应我了,但是她还没来,我已经派人去请她了。”
陆行深的语气饱含委屈,他再想昨日宋栖梧不是都笑着说好的吗?
为什么今日又不见人影。
宋成敏锐的捕捉到关键信息,再寻思有这么一个对他重要的人,若是他女儿对上,能有几分胜算。
“什么人,有那么重要吗?若是耽误了星城,圣上怪罪,不是你我能够承受的。”宋成言语恐吓,就想打探一下敌军虚实,一鞭出谋应对。
陆行深在人海中,瞄到了自己请去帮忙的小太监,眼中闪着耀眼的希冀。
但是在往小太监身后一瞧,没见到想见那人的身影,神色失落,对着宋成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相爷,游街开始吧!”
旁边的人一会就给他在胸前绑上了多朵大红花,活脱脱像即将娶新娘的新郎,喜庆端庄大方。
等他迈出步伐,那个小太监过来了,拉着他的手,气喘吁吁道:“陆大人,相府的人回话,宋小姐病了,今日恐怕是陪不了您一同游街了。”
陆行深点了点头,给了他个荷包说辛苦他了。
一旁听着不吱声的宋成脸色逐渐扭曲难看。
28. 青简写天光
远处欢天喜地,敲锣打鼓,花轿四处在正中心置有一把椅子,由四根柱子撑住上面的圆穹顶。
通体红漆,柱身上全是鹤形的白色雕画,缠满红绸,让游街之人观瞻到状元郎风采。
待陆行深登轿坐稳,十六个壮汉稳稳当当的抬起轿身,期间未现一丝颠簸。
以皇宫为起点,绕京都的城走一圈,开始那段路的人流少,陆行深低垂着眉眼,敛去了丝不合时宜的不悦。
人越来越多,幸好轿子前后左右侧都有羽林卫开路。
一旁的男女老幼都笑吟吟的盯着陆行深瞧,还拿着自己手中采的野花晃动,想要将花递给状元郎,沾点文曲星的福分。
大家欢呼雀跃,陆行深的手撑在一旁的空缺的椅子上,眉眼微缩,有股愁绪挥不去。
碧荷急匆匆的往屋里进来寻宋栖梧,宋栖梧坐在梳妆台前,对镜发呆,“小姐,小姐,状元郎的轿子快要到附近了。”
碧荷没接着揽话,顿了片刻,试探性问道:“小姐,外面可热闹了,咱们要去瞧瞧吗?
奴婢在院中,听她们议论,说是今年的状元郎格外俊秀呢!”
宋栖梧嘟着嘴,心中生出一阵烦闷,打探到:“可有人往他轿中丢花?”
碧荷像是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一样,提醒道:“小姐,那可是状元郎的花轿,怎么能往上面丢花!”
宋栖梧扭过身子,脸上露出点坏笑,“碧荷,院中种了君子兰与黄色郁金香吧!
此时正值花期,我想插花,你去帮我采摘点回来吧!要快!”
碧荷没想什么,自己就跑去院子摘花去。
宋栖梧对着镜子踱步,想着今日爽约了,合该给他送一份礼去才好。
她梳着发尾,想着定不能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份,起身拿了那顶白色幂篱带上。
碧荷气喘吁吁的抱着花往屋里挤,宋栖梧见到满怀的花,笑着说:“碧荷,你怎么取这么多,母亲瞧到该心疼了。”
碧荷仰着汗湿的笑脸,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奴婢以为小姐要用很多花呢!”
碧荷这下从花丛里漏出头来,瞧到了宋栖梧的装扮,疑惑问道:“小姐您是要出去吗?”
宋栖梧露出绚丽多彩的笑容,接过她怀里的几簇花,欢呼雀跃道:“对的,你想和我一起去吗?去给状元郎送花去!”
碧荷仰笑说好,说着就往外面院中去,将怀里的花放在石桌上整理好,对着跟出来的宋栖梧说,“小姐,整理好了,现在就出发吗?”
宋栖梧冲她笑笑,催促道:“快去找个东西遮住脸,我今可是放了状元郎的鸽子呢!”
碧荷冲她憨厚一笑,捏着袖子擦擦汗。
宋栖梧突然想到自己屋中还有快白面纱,正好够碧荷遮面。
两人抱着话往街边挤去,根本半分都挤不到,两人边跟着轿子走,边往陆行深那边挤。
陆行深眉眼微蹙,只想赶快完成游行。
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些什么东西,那白色的幂篱的身影缓缓渗入他心中。
那抹身影晃了好长一段路。
陆行深也不知自己为何,往那一抹白色身影的左手侧回头瞧。
果真是两人在追轿子,但都是在边缘的街边,他们跟不上花轿行进速度,也挤不进来。
宋栖梧抱着黄色郁金香,花都藏进了幂篱里面,只是酷热难耐,她流了许多汗。
可前面的游街队伍停下来了,宋栖梧扯了笑,往前追,那轿子就那样安稳不动的等着宋栖梧过去。
在她被人群围堵时,陆行深从椅子上战了起来,扶住了左侧柱子。
曲身朝人群笑着道:“各位,这位姑娘那么着急,想必找我有急事,大家都给让让路,好吗?我在这先谢谢大家了!”
说着陆行深朝大家拱手道谢。
不知为何陆行深就是知道这幂篱下之人是宋栖梧。
就是想让宋栖梧不费劲的见自己,无论自己身处何处。
宋栖梧听着陆行深向道谢给她让路,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却也觉嘲讽至极。
前世手段用尽,都未让他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宋栖梧转身将碧荷怀里的花揽过,左手右手都抱了满怀的花,抱着就往轿子那边去。
众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好奇这女子要做什么?
宋栖梧轻松的越过侍卫,走到了轿子边,陆行深蹲下,柔声问:“姑娘,怎么了?”
宋栖梧没说话,将自己手里抱着的花从怀里撤出来,往陆行深的手里塞。
陆行深借着近距离透过白纱瞧面纱下的人模样。
宋栖梧怕待久了露馅,被他知道是自己,压低了声音,听着多了几分嘶哑,“状元郎,我没什么事,来给你送花的。”
说完就低着头一个劲的往陆行深的方向塞花,撇开了头,一旁的众人原本有喜有悲的。
喜是可以瞧瞧状元郎与这女子的爱恨情仇或渊源,但是瞧着娉婷袅袅的身段,嗓子一出,却是打碎了他们中间人部分对她美貌的幻想。
悲的是,若是已有小娘子纠缠状元郎,那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若是想攀了攀状元郎这根高枝,投门无路啊!
陆行深笑得别有深意,但是就是没戳穿她的身份,浅笑道:“多谢姑娘送花!”
陆行深没有任何的自谦,只有一脸会心一笑。
陆行深低头瞧着手里的浅黄色君子兰与黄色郁金香,想的却是各自的花语,看戏的人也瞧见了花的种类,也在说这个事。
陆行深瞥了眼君子兰,想着这该是宋栖梧夸他是君子,嘴角上扬,更加没落下。
至于黄色郁金香,他之前也算是有所耳闻,这个有一个含义是是指无望的爱,现在多用来祝人财富多多。
虽然陆行深不知道宋栖梧是哪个意思,但是哪个都不会让宋栖梧落空。
宋栖梧送完花,转身就想撤开,陆行深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不怀好意道:“姑娘,给我送花了,我没什么回礼,不若上来与我一同游街。”
宋栖梧惊诧的面容被幂篱挡住,正在思考为何这样发展的时候。
陆行深让人落轿,都没从车辕上,直接将人从轿子侧面揽腰提到了轿子上,根本没给宋栖梧反悔的余地。
宋栖梧因身体悬空,惊呼一声,双手害怕的仅仅扒着陆行深的腰。
陆行深见状笑得更开怀,低声安慰道:“姑娘不用怕,没多长的路了,就当陪我做个伴吧!”
陆行深将人安置在那张椅子上,自己也坐在一旁,吩咐人起轿。
一旁的少女们惊呼起来,都在后悔,看着轿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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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野菊花,暗恨自己错失了机会。
一旁的人则哄笑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状元郎游街当日就遇到心仪的美人。
宋栖梧气的牙痒痒,若是现下没这么多人,自己要提刀给陆行深一刀,自己今日伪装的很好,没有露馅。
那就说明,今日若是换个女子来给他送花,他也会邀人上轿子同游了。
简直就是朵烂白菜,见到个女子,哪怕是蒙面,未见容貌的,他都不挑。
宋栖梧气的将身子扭在椅子扶手上,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本来是打算将花丢在轿子上,风尘气太重了她才舍弃掉。
这下真是越想越委屈。
碧荷见小姐被人带上花轿,想着是陆行深带着她,就没多想,在花轿后面跟着,打算等宋栖梧下轿子,自己在瞅准时机,将小姐带回来就是。
陆行深将地上的花拢起一只郁金香,深意问宋栖梧:“姑娘,我可能知道你送我黄色郁金香是何用意否?”
宋栖梧闻言,借着幂篱遮掩他瞧不清自己的神色,恨恨的送了他几个大白眼。
宋栖梧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那公子觉得是何用意?”
陆行深笑了笑,往她那边挪了点位置,两人很近,但是中间仍有缝隙。
宋栖梧先受不了,低声警告他:“公子,你今日可是状元郎,还在花轿上,可不敢乱来啊!”
陆行深浅笑道:“只要姑娘安静些,他们怎么会发现?还是姑娘愿意为我解答一下疑惑?”
宋栖梧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骂:陆行深你就是个狗东西,禽兽不如,还喜欢逗人小姑娘是吧!
你个花心大萝卜,你个有了钱就会变坏的东西,果然从始至终就没看错你,你真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陆行深见她一抽一抽的幂篱,笑着说:“别怕,姑娘,我今日不会做什么,我说来也是个可怜人。
明明有一女子,昨日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来陪我的,可是今日临了,还是我差人去寻她,差使去的人说她病了,来不了。
姑娘,你能否为我想想,这女子是真病了?还是装病呢?”
宋栖梧这个罪魁祸首就在他身旁,有些战战兢兢的,但是看着自己这身装扮,想必一时半会他是认不出自己的,还是多为自己说点好话吧!
毕竟日后还是要以真面目相见的。
宋栖梧顿了会,打算先发制人,反问陆行深:“公子,那女子是你友人吧!小女子虽没读过什么圣贤书。
但是小女子知道,这样随意的猜测与揣测友人,会让友谊崩盘的,公子说是与不是?
另外公子对这位姑娘爽约的理由如此难以接受,想必公子在她身上吃过不少亏。”
陆行深笑了,意味深长的笑,就斜靠在椅子上,静静的瞧宋栖梧一人分饰两角,还怪精彩的。
若是现在不受场合与身份所限,他定要拍案叫绝!
陆行深虽未鼓掌,但凑近了宋栖梧耳边,夸赞道:“姑娘如此伶牙俐齿,才思敏捷,姑娘与我旧相识甚是相似啊!”
宋栖梧正疑惑,自己是哪做错了,露馅了难道?
陆行深怕自己说的太直白,让宋栖梧知道自己识破她身份不自在,接着找补道:“想必是我胡言乱语,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29. 青简写天光
日头已西去,剩点残光。
一旁从人群中挤了个人出来,一眼就认出花轿上那个带着幂篱的是宋栖梧。
往她那个方向狠狠地剜了一眼,同地狱恶鬼想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陈与那日被送回府,白蝶连滚带爬的去让侍卫去请大夫上门的。
陈山盯着浑身是血的儿子意识回笼了,不在陷那方泥潭中。
他佝偻着背将他儿子抱下车,在回陈与屋子的过程中,也拒绝了一切人的帮助,陈与浑身不能动弹,闭着眼,小声念叨疼。
就那样,一步一晃,将他儿子抱回屋中。
随着大夫一同来的还有长公主的车辇,这次是姜书雪带着姜云一起上的门。
陈山带着众人将她们迎进府的,陈山与白蝶需留下来接待长公主殿下,只是差管家带着大夫赶紧去瞧陈与去。
姜书雪来也没多寒暄,直奔主题,恍若瞧不到陈山与白蝶脸上的疲色与憔悴。
姜书雪坐正厅左侧的主座上,姜云坐于她身旁的右侧主座上,捏着茶杯搁那甩茶盖玩,一脸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点松快的情绪点。
“工部尚书大人,本宫今日上门的目的,想必你心如明镜了吧?还是说要本宫明说,本宫进来都没瞧到陈公子,想必伤的不轻吧!”
姜书雪抬手,她身旁的榕姑让丫鬟将东西呈到陈山与白蝶身前。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和灵芝,想必贵公子应是急需此东西。还是将事情办妥后,尽快你去用才是。”
陈山迟迟不肯接过,白蝶上前去接时,被他伸手挡住,“长公主殿下,犬子与令千金的婚约当初可是长公主府上门商定的,为何此刻要趁我儿重伤在身时来提退婚?”
陈山不愿姜云同陈与退婚。姜书雪见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神色严肃道:“陈大人这意思是不愿退婚?”
陈山低垂着头,在想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来拒绝退婚。
可是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常事,更何况陈与那小子还没纳妾呢!
思索着,陈山好似又找到让他理直气壮的底气。
陈山挺直腰杆,硬气回应道:“长公主殿下,小儿与令千金的婚约不能退!”
姜书雪毕竟是见过许多大场面之刃,微微蹙眉问:“哦?为何不能?陈大人还请说明缘由。”
一旁的姜云坐不住了,陈与那般对宋栖梧,还差点让宋栖梧受伤,就这样的烂人凭什么退个婚都退不掉。
一旁的榕姑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一定会退成功的。
陈山从侧面的桌椅旁拖出一根椅子,就对着姜书雪坐下,“长公主殿下,自古男子就是三妻四妾,可我儿陈与既未娶妻,又未纳妾,为何定要退婚!”
姜书雪抬手,榕姑又拿了一小盒参茶片去差使陈府的人去泡茶,说是茶味太淡,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姜书雪抬头睥睨陈山,转动手上的玉扳指,平静问:“你儿因何重伤?”
陈山捏着袖子擦了会汗,挺直身板硬气道:“小儿平白遭受无妄之灾,被宋相不分青红皂白,就施以私刑。”
姜书雪听到这回答,简直快气笑了。
“那陈大人之意是本宫误会了你儿陈与是吧?既然本宫今日都到这了。
今日这事不成,本宫不会罢休的,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不若过府请来宋相及千金,让他们同你儿亲口对质如何,省得你说本宫仗势欺人!”
陈山这下身子先比脑子转的快,啪嗒一下跪下请罪:“长公主殿下息怒,此等小事,怎好劳烦宋相呢!”
姜书雪又抓到他辩词漏洞:“既是小事,陈大人何必与本宫寸步不让呢!还是让本宫见见你儿吧!这退婚总不能只有小云一方在吧!”
姜云站起来,对着陈山说:“陈大人,令我和母亲去见见陈与吧!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才是。
否则以后有了误会,那时来句当初是我们仗势压人,那可真让我们百口莫辩啊!”
陈山气的爬起来,指着姜云说:“若非之前你带着长公主殿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就你这种女子,老夫在一日,就断然不会让你这等人进门!”
在场之人都以为姜云会急眼,可这次却出乎意料。
姜云癫狂的笑了两声,回道:“对,你最好就别让我这种人进门,既然你现在对我百般嫌弃,难道你要亲眼瞧你儿子将我娶进门吗?”
噼里啪啦的紧接着,姜云竖指:“我姜云对天发誓,若是我姜云当真嫁给陈与,我定要将陈府搅个鸡犬不宁,让你不得安生!”
对着陈山露出那狰狞又邪恶的笑容,惊得陈山往后连退几步,指着姜云骂:“毒妇,毒妇啊!”
又伸手指向陈与的院子,将手求救般伸向一旁的白蝶,紧着一口气叮嘱白蝶道:“断不能让此等毒妇进我陈家门啊!”
说完当场就气昏过去。
白蝶让人将陈山抬下去,在嘱咐让人速速去请大夫来看。
“妾身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姜小姐。”
白蝶缓慢的补了个迟来的礼节。
姜云收敛了自己炸开的羽毛,不在张牙舞爪,反倒温声客气了许多,“夫人,你方才也听清楚了吧!你家老爷的意思就是同意退婚!”
白蝶笑着,参茶端上来了,她亲自为姜书雪及姜云斟茶,“我家老爷意思,我自然清楚,小姐不要急,待我去差人问问陈与醒了没。”
刚好品了一杯茶,下人那头就来回陈与上了药,现在能说上会话了。
姜云一想到能瞧到陈与的笑话,兴奋地直搓手,一脸雀跃。
而一旁的姜书雪则是一脸笑意,直夸她长大了不少,没想到做事这么狠。
待房屋推开,满屋的药味弥漫,将人当头一薰。
白蝶首当其冲,用手帕轻挥一下,忘床边走去,而姜书雪三人则是在门口等了会,打算等风吹会再进去。
姜云迫不及待的伸头往里面瞧,却只见一地的碎瓷片与汤汤水水,白蝶立马吩咐人收拾。
风吹了一阵,姜书雪她们进去了,陈与见到姜书雪,龇牙咧嘴的喊:“见过长公主殿下。我娘同我说了我父亲的意思。”
陈与将视线投注到了姜云身上,眼含深情,姜书雪见状白了陈与一眼,姜云这次没躲开,而是气势汹汹的走到他前面,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陈与,那夜的事,我就在隔壁,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个下三滥的人。
以前都是我错看你了,我们就体面的将婚约退了吧!之前都没见得你对我多有情的,现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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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你这深情眼,我是真的打心底恶心啊!”
陈与蠕动着身子,伸手拽住了姜云的衣裙,痛苦的问道:“云儿,你真的要同我退婚吗?那夜真的只是个意外,你在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陈与声嘶力竭的保证,妄想再用最后的甜言蜜语将姜云哄骗进入他的圈套。
姜书雪与榕姑都紧着心,生怕姜云脑子不清醒,三言两语就被这混小子骗去。
而一旁的白蝶则是很公正的态度,不偏向她儿子,只占理的那方,说白点,就是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
姜云伸出手,在那三人以为是要去拉陈与的手的时候。
姜云利落干脆的将陈与的手打开,笑着对陈与说:“算了吧!陈与,你满心满眼都是宋栖梧,以前我确实是挺嫉妒宋栖梧。
但后来我发现,她端庄大方,善解人意不是她的错,而我的双眼被蒙蔽,才会将你这只胡乱偷腥乱搞的猫藏匿起来,没先与你对上,反倒让我同她生了嫌隙,现在想想啊!
真的不值!她可比你这种烂人好上百倍,以后若是你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再去扰她清闲,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吵了那么久,闹了那么久,我能为她做的也就这些了。”
姜云转身将榕姑手里的退婚书接过,派人去取笔墨和印泥,没一会执笔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在上面按了手印。
丢给陈与,心平气和道:“签了它,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陈与身上疼痛难忍,对着她那些控诉与威胁没再开口,主要是碍于姜书雪的面子,若是只有他与姜云在场,断然不会任由这疯女人胡乱攀咬他。
陈与此刻坦荡至极,对着姜云说:“云儿,这既然是你心中所愿,那我全了你心意又何妨,只盼来日你心中无悔。”
说完利落的签字画押,将退婚书递回姜云手上。
姜书雪上前接过婚书,转身对着姜书雪说:“母亲,我们回府吧!”
姜书雪心里涌出阵阵酸意,她的云儿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啊!
但历经此事,也不全是坏处,成长的过程蛮艰辛的,但云儿以后也是能抵挡大风大浪之人了。
正所谓吃一垫长一智。
姜云的退婚闹剧至此结束。
当初登门订婚有多欢喜,今日出这陈家门心中全是淡然与失落。
花轿果真结结实实绕了一圈,回到了起点处,但是接待的人却换了,不再是宋成,而是皇帝身边跟着的那位高公公。
宋栖梧在想怎么从这样的情况下脱身,可是准备溜之大吉的脚步半天迈不出一步去。
手腕却被人隔着幂篱紧紧抓住,陆行深不怀好意道:“公公,这位是我朋友,可以带她一起吗?”
那人点了点头。
陆行深将宋栖梧往身边拽了一下,“姑娘,一起来沾沾喜气吧!陆某定然将你平安送回府去。”
宋栖梧挣扎了会,小声同陆行深说:“公子,我不去了,家中还有母亲等我呢!”
陆行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起来,接着小声威胁又急转安慰道:“这可是皇上的宴会,岂是你能拒绝的,安安心心的去,等会就忙着吃就行。”
30. 青简写天光
夜色渐浓,碧荷在皇宫外踱步,眼巴巴的瞧着宫门,焦灼的等待,期望宋栖梧能从那走出。
她已经晃悠良久,看门的侍卫都开始狐疑的盯着她了,那滚烫怀疑的视线快要将她击溃。
她双手一拍,敲定主意,回去找相爷去。
宫中曲径通幽,处处有烛火。
宋栖梧进大门时就要求除去头上的幂篱,说是要验明正身,以防贼人捣乱。
这下宋栖梧彻底慌了,若是摘下这个幂篱,那陆行深不就会看到她的脸,那她装了这么久,岂不是会露馅了。
宋栖梧正在急中生智,而一旁的陆行深则是将一面白色面巾递到宋栖梧眼前,对着看守的侍卫问:“大哥,幂篱不能带,那遮一方面纱总是可以的吧!”
那侍卫点头。
宋栖梧如遇救星般,将面纱抓过去,在幂篱里动作起来,在带好面纱后,将那幂篱掀下来。
头上只有粗略的一根竹子簪,白纱下风姿绰约的真容在摇曳的烛光下,若隐若现。
陆行深只瞥了一眼,就错开视线,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随即趁着转身叫她跟上,又偷偷瞧了她一眼。
宋栖梧见陆行深一切如常,还在为自己隐藏的好而暗自庆幸。
先她半个步的陆行深嘴角一直噙着笑,光线暗,瞧着不明显。
没一会,隔着一片黑沉的竹林就能见到漫天的烛火,恍若白日,接着是喧闹的声响,似线条一样揉搓在一起,听着就开始头疼。
陆行深隔着袖子拉住了宋栖梧的手腕,眉眼微沉:“今日想必人员混乱,姑娘你,不要乱跑,好好跟在我身边。”
宋栖梧乖巧的点了点头,这还真的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之前都全是姑娘家坐一起用膳,哪像今日,男男女女皆有。
陆行深被人领着往左侧第一排的位置坐去,主位上的人还未来。
陆行深将宋栖梧安置在自己身板坐下,自己弯腰坐下时,一旁的人哄笑簇拥这来朝陆行深敬酒,这也是陆行深第一次参加这种名利场。
领头的那人是段若天,户部尚书之子,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姿态。
连给陆行深他敬酒,都是那副高姿态,手中的酒杯举得高过头顶,哪有什么真心。
“陆行深,陆大状元是吧!来,小爷敬你一杯。”
陆行深扯了抹假笑,举起酒杯,正准备碰杯时,“段少爷,理应是我敬你。”
段若天猛然将被子撤开,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倒,一旁跟着的小尾巴,开始在那嚼舌根。
说就像陆行深这种人,段少爷敬的酒他也配喝,哪来的脸让他有这胆子的。
说着更有甚者,将他那脏手已经拍到了陆行深的脸上,甚至有人直接将他手中的杯子打飞。
陆行深伸手将那些脏手拍开。
一旁坐着的宋栖梧也坐不住,将自己的酒杯重重的往那桌上一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皇宫,天子脚下就敢如此胡来吗?”
那群人瞧见宋栖梧这个女子出头,脸上的笑容加深,瞧着更让人倒胃口了。“哟,还有个小美人呢?”
段若天的手已经往宋栖梧的脸上伸去了。
宋栖梧正准备拿起酒杯砸过去,反倒被人挡在了身后。
眼前跃然映入陆行深那身红袍的高大背影,宋栖梧又听见自己那蹦如擂鼓的心跳声。
陆行深伸手将宋栖梧护在身后,脸色甚至连一丝假笑都不屑于附和,“段若天,有什么事冲我来,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段若天及身后的那帮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捧腹大笑,指着陆行深说:“就她还无辜吗?
她不是此时此刻就跟在你身旁,难道她与你占的阵营不同,是同我们一阵营。
陆行深啊!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狠角色呢!
毕竟你现在这个位置,可是我们梁珏大哥的。
你这人倒也有趣,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这么大言不惭的说要护住你身后的人,你有那本事护住吗?”
段若天抬手,没一会一个瞧着姿色上佳的女子就往他怀里挤去。
“瞧到没,想扑进老子怀里的人多的是,不稀罕那种给脸不要脸的玩意!”
这句话是直冲宋栖梧去的。
宋栖梧的手爬上了陆行深的右手臂上,将头往他右侧肩膀伸出来,扯这一脸凶相道:“还高中呢!就你这样臭的嘴巴,怕是也保不住今日赏赐下来的职位吧!”
身后的人纷纷为段若天打抱不平,让宋栖梧报上名号来,敢在他们段爷面前这么狂。
宋栖梧将自己的身形挪出陆行深的保护圈,被陆行深又往右移,牢牢将她挡在身后。
陆行深眼中蒙了层水汽,脸色紧绷,歪头小声同宋栖梧讲:“今日我不该拉着你来的。
抱歉了,姑娘,等会我拖住他们,你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宋栖梧在他坚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段若天瞧着陆行深护犊子这样,心中想的却是,只要抓住他护在身后的那小美人。
等会让这个清冷的人做什么,想必他都会答应的吧!
眼瞅着两人这个腻乎劲,八成关系没多少清白。
段若天凑近那女子的耳边猛亲一口,软声哄道:“娇儿,先去吃点东西去,等会请你看一出叫《落水狗状元》的戏。”
那个被唤娇儿的女子娇娇的哼唧了几声,将那香唇凑到段若天脸庞,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娇笑离开。
段若天使了眼色,他的小跟班立马就接受到他传递出去的信息,两人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汇。
“陆状元,你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的,我们啊!就是单纯想请你喝杯酒呢!来人,快给我们的状元郎满上啊!”
段若天对着自己身旁的一个人踢去一脚,扯着嗓子道:“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啊!”
陆行深脸色阴沉,但是却大笑道:“既然段公子有如此雅兴,那我不敢不从啊!”
陆行深说着就要跨越那个桌子,往他们那边窜去。
陆行深刚迈步,就让宋栖梧赶紧跑。
宋栖梧拔腿就跑,奈何还是跑不过那些人,被人抓住了,那些人对她动手动脚的,她反手甩了人两耳光。
陆行深拦住那些人,被一脚踹到在地,他爬起来往宋栖梧那走,又别人往后拖去。
他一踮脚尖,站起来,往着拉他的人的脸打了一拳,往宋栖梧那蹦去。
陆行深的手刚扯开围绕着宋栖梧的人,一个身着褐色袍子之人出现了。
“段若天,你这是在干什么?”
冰川冷的声响一出,就让在场人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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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若天忙从后面挤上前来,脸上恭维的笑着喊:“钰哥,您怎么来了?”
梁钰没理他,径直往宋栖梧那处走去,抬脚就将那个杨手准备打宋栖梧的人踹飞。
“段若天,你得睁大你的眼睛瞧瞧,哪些人是你不该惹的。”
宋栖梧见状,过去扶住了陆行深,焦急的问:“你没事吧!陆行深。”
说完宋栖梧抬起头,陆行深也盯着她,好似那层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了。
“这位小姐,方才是我兄弟之错,他不懂事,还请小姐恕罪。”
梁钰诚恳有礼貌的朝宋栖梧道歉。
这下看戏的众人皆坐立不安了,害怕起来,怕自己真的惹到了以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宋栖梧想抬手揭脸上的面纱时,被陆行深挡住了,没说话,就冲宋栖梧摇了摇头。
宋栖梧懂陆行深的担忧,此刻若是将自己的身份揭开,定会给父亲带来麻烦的,也会让陆行深牵涉其中。
“这位大人,圈养的犬还需多加管教啊!不然,这主人不在,就无法无天了!”
宋栖梧这口恶气出不去,只能恶狠狠的往外蹦。
梁钰端着笑,点头回:“小姐教训的对。”
可段若天却听出了宋栖梧骂他是狗,他咬牙,攥紧拳头,定要将这口气出了。
宋栖梧没管他们,搀着陆行深往外走,陆行深腹部确实疼,但是已经能行走自如了,但是他迟迟没说出口,就这样让宋栖梧搀扶着。
听着宋栖梧念叨:“你应该顾好自己的,他们不敢动我的。”
陆行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个劲的冲着她傻笑,宋栖梧不满他这个上课走神的学生,重重的用头去撞陆行深的下巴。
“你在想什么啊?陆行深,我和你说话,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宋栖梧坏笑的问陆行深。
陆行深的心头缠了层蜜,甜丝丝的,他嘴角挂着傻笑,语气宠溺道:“在想你啊!忙着想你呢!”
宋栖梧狐疑的打量陆行深,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
陆行深见她发呆,凑头上去问:“怎么,你不信啊?我在想你是谁呢?”
此言一出,宋栖梧当场怨恨的看了陆行深一眼,随即问道:“那你猜出我是谁了吗?”
陆行深扯了抹笑,没直说。
现在换宋栖梧焦灼了,一个劲的往陆行深眼前凑。
陆行深伸出手轻轻地抚了她的头,问:“你是小白鸽,你喜欢梧桐纹路的檀木发簪吗?改日我打磨好,带来给你。”
宋栖梧像是知道了陆行深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后,惊讶的问:“你还会做发簪啊!
我要,我还想要个梧桐的银簪,鎏金阁里面的那些款式,我一个也瞧不上。”
陆行深低声笑着说:“你这是得寸进尺呀!银簪没试过,待我试试,改日一并送给你。”
陆行深,你知道送女子簪子代表什么吗?
我一说就答应给我做簪子。
算了,陆行深是笨蛋。
等以后我一定要告诉你:男子送女子簪子,是定亲之礼。
宋栖梧瘪着嘴瞧陆行深,眼眸中闪着泪花,有感动,也有对前世的悲惨的自己的心疼。
一旁跟在皇上身边着急忙慌赶来的宋成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人,眼前一黑。
31. 青简写天光
趁着夜色厚重,能不引人注目,姜书雪假装婢女进皇宫,又爬到颇受圣恩的的愉妃寝殿,穿上愉妃的衣服才进姜牧的寝殿之中。
姜牧拿着本书在榻上发呆,在想那个叫陆行深的人,想知道这人能不能为他所用,屋外的小高公公捏着嗓音喊:“皇上,愉妃娘娘到了。”
姜牧无动于衷,百无聊赖的将书遮住自己的脸,一脸垂头丧气。
姜书雪进去先假模假样的嚎了一嗓子:“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姜书雪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喊,不仅成功把自己恶心了一道,连带着将姜牧吓得将脸上的书砸在脚背上,疼得一抽一抽的。
姜牧翻身坐起,盯着来人,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阿姐?”。
又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幻听,借着烛光细细打量,瞥见那副朝思暮想的面容,冷脸似昙花一现般,笑容旋涡不断扩大。
姜书雪快步走向他,照着他的脑瓜子拍了一下,“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啊?”
姜牧笑得很呆很傻,声音软软的凑过去热络问:“阿姐,我哪有啊!你最近过得好吗?”
姜书雪过去,他连忙让开,她躺上了榻上,姜牧贴心的弓腰给她脱靴子。
手中的靴子被水渗湿,他立马问:“阿姐,你鞋子怎么湿了,脚冰吗?”
姜牧说着,就伸手去触碰姜书雪的脚,她吃着桌上的香瓜子,嘴上说着没什么大事,却悄无声息的躲开了姜牧的触碰。
姜牧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挂着淡笑,拉过一旁的薄毯给姜书雪盖上。
“你这瓜子怎么这么好吃啊!要不你的御厨借我用几天?”
姜书雪正色道。
姜牧笑了笑,说:“阿姐想要尽管拿吧!”
但其实这个配方是我研究出来的,特地为你的口味做出来的,你能不喜欢吃吗!
姜书雪见屋外的黑影消失了,坐直了身体,凑近姜牧小声问:“你什么打算啊?你的好母亲现在这不断蚕食你的朝中势力呢!
若是在等下去,你这位子啊!该换人了。”
姜书雪说到后面反倒笑起来,姜牧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她可心知肚明。
若不是殷鹤有手段,让先帝那些孩子早夭,这位置才算是落到了这位看起来好难捏,好操纵,好掌控的姜牧头上。
姜牧笑了笑,心平气和说:“就在这等阿姐的锦囊妙计了!”
姜书雪笑吟吟的戳了戳他的额头,说:“呵,赶紧有事说事,一会我可还要回去。”
姜牧收了笑,沉声问:“阿姐,今日的榜首不是太后的人吧!想必后面有阿姐的手脚吧!”
姜书雪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姜牧,你啊!这心思真是越来越活络了,哪哪都看得清!”
殷鹤最后悔的怕是将你这个看着柔弱可欺,实际城府深沉之人推上皇位吧!
姜牧蹙眉问道:“此人是阿姐的人吗?还是是受人之托,毕竟可让太后换了个礼部尚书呢!”
说到这,姜书雪可有聊头了,说前些日子啊。
她和宋相之女宋栖梧有交易,这是还她让陈与露出真面目的回报,还说拉那个马观下水也是她的主意。
姜牧眼底暗沉,似敏捷的猎豹,寻到了可口美味的猎物般,耐心的问:“阿姐,宋相现在可是将我朝中的势力暗自拆了几个了。
他是太后党的,他的女儿怎么会同他不是一个阵营呢?”
姜书雪笑了笑,端起旁边的参茶喝了点,打趣道:“这参茶你不是喝不习惯吗?怎么现在也喝顺了吗?”
姜书雪瞥着这个茶杯,“这不,你看你连你不喜欢的东西都能喝顺了,现在怕是离不开这杯参茶吧!
有些事情总是会变的,别什么都那么谨慎,宋栖梧是个有脑子的人,全看她选择吧!
你若放心,私下我去和她多接触接触,毕竟她和那个榜首好像关系匪浅,若是真的存有异心,那也能互为牵制。”
姜牧神色明朗,笑着说:“还是阿姐厉害啊!连这步都想到了。”
姜书雪直接白了他一眼问:“少恭维我!陆行深目前于你而言是如天降神兵的破局之棋,棋局上的兵马将卒现在都有已占据位置,就看剩他这颗活棋了,你怎么想的呢?姜牧!”
姜书雪的意思很明显,现在能帮他解决这四面楚歌的被动局面,只有引入活水来,将朝堂搅乱,那才能在这浑水中走出一线生机。
姜牧背着烛光,那双黑眸黑亮黑亮的盯着姜书雪,姜书雪不耐的白他一眼,他低下头,将姜书雪露出的那白藕的双脚紧紧裹住。
姜书雪见他迟疑不决,不悦问道:“你若不想如此下,也行,那你说个法子来,你若是一心寻死,那也成,谁愿管这摊破事谁管吧!
我自有法子将自己从你们两的事情中择干净,就当个挂着名分的公主,这日子想来也会过得逍遥。”
姜牧眼神不变的盯着她,盯的她后背有些发毛,她抬脚踹了一下姜牧的腰侧,催促他赶快做决定。
姜牧的眼睛又扑闪扑闪的,脸上挂着笑。
这下不是背着光,是正在烛光下,“阿姐,你说的没错,我只有这条路走,且我同她之间,也只能我胜,更何况我还有阿姐相助,就照阿姐这样安排吧!
但是陆行深现下不动朝局动向,不若我们在背后推波助澜一番,好叫我去招揽他时,他更能对太后党深恶痛绝!”
姜牧凑上身去,在姜书雪耳边说了他的法子,姜书雪听了,轻笑道:“你可要派人看着点,那帮人平常可是欺负人惯了。
让陆行深吃点苦头就好,别真的让人被打废了。
姜牧,你想过吗?若是他效力于你,然后在日后得知,他今日所受之罪,皆出自你之手,那时你该如何同他解释。”
姜牧撤开身子,笑的如白雪纯粹,“若是真到那时候,我也只好赔礼道歉了。这人心是最好得的,却是最难控制,这世间我可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阿姐!”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自然也不希望你背刺我!
姜书雪貌似不是很想听她在这打感情牌,撑着脸侧说:“别说这些没用的,安排下去了吗?”
她将香瓜子的盘子端给他,眼神示意要他剥瓜子。姜牧嘴角微扬,身板笔直,开始剥瓜子,“人已经在路上了。”
姜书雪娇嗔了他一眼,“合着是想拉我来看戏吗?主意都拿定了,还装作局外人,在旁边瞧着我娓娓道来,姜牧,你脑子没问题吧!”
姜牧苦笑,诉苦道:“阿姐,我看着你这般为我费心尽力,心里那死水波澜才会生点涟漪,心里某处暖暖的,这日子才有盼头,不然这也太痛苦了。”
姜牧委屈巴巴,瘪嘴继续吐苦水:“阿姐,这偌大的皇宫中,就我一人,实在是太孤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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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陪我说说话,我就不怕了。”
姜书雪想着,待这件事了,还是寻个他喜欢的人伴他才是。
“付愉不行吗?”
姜牧仰天苦笑,“阿姐,付愉不过幌子罢了,眼下,我心里有谁,谁就是我的软肋,这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阿姐,你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你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姜牧将剥出来的瓜子仁往姜书雪那端去,姜书雪一口就塞进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嫌弃他剥的慢。
姜书雪让他改日派人将这个香瓜子送点到她府上,自己要回去了。
姜牧立马派人去寻了她尺码的鞋子来,亲手替她穿上。
临走还叮嘱姜书雪,天黑路滑,小心点,姜书雪不留情的拍了他一脑子,让他少啰嗦,多笑笑。
姜牧将人送到了门口,看着人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后,这才叹了口气回屋去。
愉妃受宠便是这等来由。
紧接着王公公来秉报,说是段若天同那状元郎碰一起了,局面闹得还挺僵。
姜牧听了后,没什么表情,只是自顾自的端着姜书雪用的那只茶杯喝参茶,细细品味残留在杯上的芳香。“等朕喝完这杯茶再说。”
王公公麻溜的退下并关上了门,姜牧高举茶杯,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喝参茶,苦味太重,甜头太少了。
他向来喜甜食,可这宫中的尔虞我诈让他一人难以支撑,若不是有阿姐的帮助,他或许寻个好日子就上路了吧!
他若不尽早将殷鹤的势力拔出,来日她羽翼丰满,登基自封为帝,那便是阿姐与自己的死期。
为了阿姐,这位置他非坐不可,也非胜不可!
姜牧将那只杯子珍重的放在桌上,起身去看陆行深了。
自己这身份救下个陆行深绰绰有余,更能让太后清楚,陆行深是他的人。
姜牧人高马大,只是瞧着显小,几大步跨着往那院子去,身后的王公公紧赶慢赶的拿着灯笼跟在身后。
今日的姜牧心情格外好,在路上还同他开玩笑,说他太慢了,让他快一点。
好像只有长公主殿下来瞧他,他才会话多。
但是王公公还是非常开心,皇上能同他说这些,皇上只是看着身居高位,其实他受的苦可多了。
王公公悄摸抹了眼角没绷住的泪,脚步轻快的蹦跶跟上姜牧。
宋成在家正在陪夫人研究怎么做那个桃酥,还在和面,听了碧荷说的话,厉声呵斥了一句“胡闹!”
将自己手上的面粉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往宫里奔。
正巧在拐角处碰到了前去的皇上,姜牧默不作声的瞧他问好。
冷冷的问了他一句:“宋相,天斗黑了,您老这会进宫为何啊!该不会是受人之邀,前来赴约。”
这句话将宋成吓得当场腿软了,连忙反驳道:“皇上,臣并非前来赴约,臣是前来关照今日新晋的刑部侍郎的。”
姜牧没打算给他面子,愠怒道:“朕邀请他赴宴,您老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您老与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宋成黑着老脸,这些日子见惯了皇上按太后的旨意行事,忘了他也是一只被束缚住手脚的猛虎。
宋成挺直腰板回道:“回皇上,臣只是惜才罢了。”
姜牧没同他多言,只是大步往前走,宋成就在他身后跟着。
32. 青简写天光
烛光微弱,竹影晃动。
姜牧走进时,陆行深与宋栖梧两人的手还是互相搀扶住的。
陆行深见到了他们两人,连忙拱手问候,宋栖梧瞧见后也跟着行礼,喊:“见过皇上,见过相爷。”
宋成眯着眼睛盯着宋栖梧,那眼神像头饿狼,恨不得上去撕咬她几口。
但姜牧在跟前,他只能装装样子,同陆行深热络一下:“陆大人,这是怎么了啊?”
装满刻痕的皱纹扯出的笑脸,摇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陆行深抬头瞧了一眼,瞥了一眼往自己身后缩去的宋栖梧,摆出笑脸道:“多谢相爷关心,下官无碍。”
姜牧一脸看戏的瞧着两人,拍了拍手问:“陆状元郎为何不入席?莫不是嫌弃朕招待不周?”
姜牧几句话就将陆行深置于水深火热中。
陆行深抬手下跪请罪,被姜牧抬手挡下:“陆状元,方才就已行过礼,此刻就不必拘礼了。”
陆行深躬身回道:“多谢皇上圣恩,下官未想离席,是有些话同友人说罢了,这才离席的。”
宋成低垂着眉眼瞧宋栖梧,宋栖梧也往他那边瞧,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碰撞在一起。
但接着被姜牧的问话带了偏开,“这位姑娘,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姜牧笑得阴恻恻的瞧着宋栖梧,宋栖梧对上他的目光,沉着脸自我介绍道:“民女梧桐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姜牧的视线游荡在陆行深与宋栖梧之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抬手邀请道:“梧桐姑娘也一同去参加一下去吧!”。
宋成疯狂宋栖梧使眼色,让她拒了这件事。
可是宋栖梧仅仅瞥了他一眼,转头就答应了姜牧的邀请。
宋成缓慢的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姜牧听到了宋成那寡淡的叹息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撇头冲宋成邀请道:“看宋相这急样,现下见到了陆卿,心想必安了,不如也去陪陆卿喝一杯庆祝酒。”
宋栖梧在这,就算姜牧不出声邀请,他也会厚着脸皮讨要一起参加的。
宋成连忙点头,生怕姜牧下一刻就反悔。
他们三人跟着姜牧的身后,六只眼你瞧我我瞧你的。
宋成一把将夹在两人中间的宋栖梧拉到自己的左手边,让自己成为那个中间人。
他伸手拽住陆行深的左小臂,猛地将人拽过来,两人不出意外的碰撞在一起。
宋成的肩头缓慢升腾起一股麻感,但见陆行深一脸平静的样子。
他想着自己断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处于下风,用那争强好胜的意志力忍住肩膀处的阵痛。
“小子,你怎么把她带进宫来了?你不知道宫中危险重重吗?”
宋成发誓,自己已经非常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了,但还是咬牙切齿的问。
陆行深先是茫然的瞧了宋成一眼,然后愧疚的低下头,没有任何解释,只有诚恳的认错:“宋相,此事是我之错,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知深浅,才会让栖梧今日受了委屈,来日我定登门求栖梧原谅。”
宋成现在成了一锅没有口子出气的蒸锅,怒气快要将他蒸熟,气的是怎么有这么蠢的人啊?
怎么好说歹说都听不见去,难道是自己表达的意思不到问,宋成开始反思自己。
宋成思索会,想了一下,他的表述没问题,只是被气到了,才会从自身找问题,问题可全是陆行深。
宋成愤恨的怒瞪了陆行深一眼,手也不再抓着他的左小臂,是那种生气的甩开的,小声嘀咕:“榆木脑袋!”。
宋栖梧在一旁瞧着两人,捂着嘴笑,这两人每次见面都要动一番手脚,瞧着还真有意思。
陆行深困惑的瞥了一眼宋栖梧,冲她傻笑了一下,又接到了宋成的一记白眼,他摸不着头绪的笑了笑。
方才那些人玩疯了,竟然趁着酒劲爬到了姜牧坐的主位上去闹腾,尤其是段若天最荒唐。
跑上去坐着还把脚也扒拉上去,说是原本以为这个椅子有多舒服呢!
没想到也就那样,还说了一下姜牧的坏话,说是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他是最没骨气的男子,就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女人操纵的傀儡。
一旁的人劝他不要说了,忙去抢他的酒杯,被他站在椅子上躲开。
一旁的姜牧一行人在一旁听了良久,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
宋成倒收起那副小孩子气的脾气,一本正经的充当人形背景,庄严肃穆的站在姜牧身后,想为他壮大气势。
此事,宋成心中有愧啊!
只不过想寻些事做,来弥补一下自己的心中的愧疚,或许只是一点无用的慰藉罢了!
原本吵闹喧嚣欢腾的院子瞬间就如腊月遭白霜毒打的茄子,焉头巴脑的垂下头。
踩在桌子上的人只一息之间就立马下来,站在了一旁,拉扯不放的人也被同伴一耳光扇醒,规矩的站在一旁。
他们理不直,气不壮甚至都不敢抬头瞧那个大姜国最尊贵的皇上。
院中静谧无声,连围在段若天周围之人也自觉散开,低头盯着地上,不敢瞧圣颜。
而站在椅子上还在发癫的段若天,见动静小了,转身一瞧低下的人都保持着低着头不动的姿势。
疑惑的掀开他那厚重的眼皮,跳大神似的从椅子上下来,凑到人脸上问:“为何不接着乐?”
那人梗着头,在嗓子眼里呜咽道:“皇上,皇上来了。”
段若天开心的不行,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反应,又笑着往下面狂跑,一下子没注意被台阶绊倒,未曾有人敢上前去扶他一把。
他像个得不到糖就耍赖的癞皮狗,瘫坐在地上就不起来,嘴里喊着:“钰哥?钰哥人呢?”
姜牧派人去取了一桶冷水,夜晚多少还是沾写凉气。
没一会王公公就拎着那半桶冷水凑到了姜牧身旁,姜牧冷脸命令道:“照着他的头从上浇下去。”
王公公立马起身动,在场的人虽然心生胆颤,但是还是忍不住去瞧段若天的狼狈样。
宋栖梧他们跟在姜牧身后看戏,看着他就在那站了半天,才缓慢处理起来。
接着没一会又派人去传菜,又喊了一队羽林卫来,待王公公拎来水,正戏开始。
段若天被凉水泼个激灵,忙不迭的将自己脸上的水用手擦去,大喊惊呼道:“你是何人?竟然用冷水泼我?”
他的酒劲被冷水逼退了不少,待眼前的视线清晰起来,他瞧见了一旁抱着手的姜牧。
身体往后一歪,身形僵硬住,缓了会才起身跪地请罪道:“臣段若天见过皇上。”
姜牧抬起那如寒潭的眼眸,俯视众生般睥睨跪地的段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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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若天脑子清醒了不少,想起自己方才干的荒唐事,身上的冷气霎那间消散,背后攀升出一凉如骨髓的寒意。
他脑中回想起父亲的叮嘱,说是最近这段时间,太后娘娘有大事要办,让他安安分分的去翰林院做学士,不要惹出任何麻烦,尤其是不要去招惹皇上。
短短几息间,无限扩大的恐惧就将他吞噬成了一个浑身发抖,气息不匀,眉眼闪烁的一滩软泥。
“段若天,段大学士,你这般样子,是何意啊?”
姜牧一个小短句,一个小短句的抛出,每问一个,他的身体都剧烈抖动一下。
段若天不似之前的张扬恣意,牙床打颤,唇瓣紧抿,回的话还结结巴巴:“回,回皇上,臣,臣失仪!求,求皇上恕罪。”
段若天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想起这句话,立马脱口而出,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乱编排姜牧。
姜牧本来就很介意这个事实,正所谓处理不了长秋宫那位,处理几个小喽啰,他还是有这能力的。
“哦,陆卿,你是刑部侍郎,你来帮朕评评理,段大学士的罪状只有这一条吗?”
陆行深的脸色瞬间黑沉下来,方才是段若天带着人刁难他与宋栖梧,现下姜牧将他推出去,那不就摆明了是自己去告段若天的状了吗?
陆行深像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现在只能按照姜牧的计划走了。
“回皇上,段大学士还犯了,犯了冲撞天子之罪,他与人在背后妄议天子,见天子不行礼,是为不敬。”
宋成拐了陆行深一下,他的话才就此打住的。
宋成与宋栖梧相视一眼,立马知晓对方想的是什么,坊间传言皇上姜牧是个胆小怯懦无主见之人。
可今日一见,这棋局下的丝毫不逊于长秋宫那位。
宋成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瞧不出什么波澜。
而宋栖梧似是将前世那团疑惑解开了,她现在清楚为何皇上会派人搭上了陆行深这根线了。
原来她宋家这颗棋子,不止实在长秋宫那位棋局是,也在姜牧的棋局上。
宋栖梧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像压了块几百斤的巨石,提不起来,身形不稳,往后退去,被陆行深后退用手臂将人搀住。
姜牧眼睛黑亮的像头豹子,闪着精光问道:“段大学士,陆侍郎有无冤枉你?”
段若天本来就是梁钰的忠诚小弟,陆行深抢走了属于梁钰的位置。
他心中本就愤懑不行,现在自己落到如今的处境,说不一定是陆行深那个龟孙告的状,否则皇上怎么会这么巧的过来撞见自己这幅样子。
段若天认罪认的非常爽快,姜牧见他这样无趣,就派人赏了他三十大板,让人将段若天这个乌烟瘴气的带走。
段若天被羽林卫拖着出去时,与陆行深的目光正对一起。
陆行深瞧着他愤恨的红眼,心中虽有与他结下梁子的心理准备,可是瞧见是还是胆颤了一下。
婢女一拥蜂般,将满地狼藉打扫出来,接着漫天的山珍海味也跟着上桌,剩下的人都规矩的坐在吃喝玩乐。
而姜牧则坐在重新换的主位椅子上,隔空对着陆行深笑。
陆行深,今日若无你如此配合,没按照朕布置的路走,朕今日恐怕还不能将你牢牢绑在身边呢!
至此陆行深与姜牧彻底成了一根绳上的人。
33. 青简写天光
宫墙上挂着一弦残月,寥寥点点的几颗残星在旁守护。
宋栖梧恍惚的迈出宫门,她抬头瞧着在北边那颗只有自己一人的孤星,在想那颗星星是不是也像此时的自己这般茫然无助。
一旁的宋成没有出声责骂,拍了拍宋栖梧的肩膀,轻叹了口气,“栖梧,事已至此,你该当绝了那份心思!”
一旁的陆行深低垂着眉眼,脸上神色黯淡,全无今日游街的明媚青葱。
“宋相,小姐,今日是在下莽撞了,改日定当上门请罪,在下就先告辞了。”
陆行深匆匆瞥了宋栖梧几眼,急匆匆的离开,去了今日赐下的一处宅院。
宋栖梧眼眶微红,没出声的跟着宋成上了马车。
“别看了,在这种局势下,他不背靠皇上,那就会湮灭的悄无声息,当下的场面于我们而言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栖梧,你与他不是一路人,不要再抱有幻想了。你的亲事父亲会回去好好考虑的,尽快定下来,你才好收心!”
宋栖梧低头扣手指,神色怏怏,原来皆是棋子,谁都逃不掉。
自己原本心存侥幸的那点幻想,在今夜碾碎成了粉齑。
宋成瞧着宋栖梧这无精打采的丧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本想着的是,要将她保护好,可是朝堂波谲云诡,他布置的再严密,也难抵错漏之处。
宋成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栖梧啊!你别怪父亲狠心,要棒打你们这对鸳鸯,今日你存心气馁父亲,来日定会感念父亲今日的所作所为。
若是他没有趟朝堂这趟浑水,父亲也不会这般阻挠你两的婚事,可现在结局已经摆在眼前,就接受吧!
我知道你和长公主殿下做了交易,要论现在的果,因也有一部分是你自己造成的,若不是你执意帮他,现在你两早该成亲安定下来了!”
宋栖梧深藏的心事被当做平常小事一样拔出,她瞳孔微缩的晃动,定焦在宋成沧桑的脸上,一脸不可置信,她的父亲能这样去查她。
“父亲,你派人跟踪我?”
宋栖梧红眼问。
宋成无奈的叹口气,“栖梧,父亲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你最近出了好多事,父亲怕自己迟了,怕自己护不住你,只是派个人暗中保护你罢了。”
宋栖梧听着他这漫不经心的说辞,憋着许久的委屈爆发出来,“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让我嫁陆行深,我便不能嫁。我在你眼里恐怕也只是颗变数大的棋子吧!
名义上是宣称说是为了保护我,实则你是怕我又为你招惹是非才是吧!
父亲,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信任我过?还是我永远只会是个闯祸的,从来不会为你和这个家考虑?”
宋栖梧在马车里嘶吼高声质问。
宋成对宋栖梧似乎头疼的很,他这边风平浪静,显得宋栖梧那边是吃人的惊涛骇浪。
“栖梧,你怎么理解不了为父的苦心呢?为父还不是怕你的心偏向那个臭小子,而忘了自己的父亲,忘了自己是宋家女!”
宋成开始将宋栖梧置于道德高架上炙烤,偏让她在父亲与心上人之间做选择。
宋栖梧憋住的眼泪,此刻如溃堤,泄洪而下,嗓子压低哽咽,“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为什么一定要他与宋家只能二选一呢?父亲!”
宋成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做解释,只是厉声下命令:“宋栖梧,你醒醒吧!
你与他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你继续同他纠缠下去,是想让宋家成为你俩婚事的垫脚石吗?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好好思过吧!
什么时候想清楚不再与陆行深有瓜葛,什么时候解禁吧!
以前你小打小闹,父亲都未曾同你计较,现如今你也如父亲点小愿吧!”
宋栖梧埋头痛哭,方才的宴会上是皇上想让宋家与陆行深结秦晋之好。
宋栖梧坐那蠢蠢欲动,陆行深也正襟危坐,想着给未来的岳父宋成留下点好印象。
两人都严肃的对待此事,心中都隐隐升腾出一股期待。
陆行深想的是,若是真的能娶到宋栖梧,待她的发簪做好后,就同她表明心意,一想着,放下冷的脸都多了几分柔和,嘴角上浮着抹笑。
少年怀春,难藏心事。
宋栖梧脸上浮上了点点红霞,耳根灼热。
父亲此前对陆行深说的话,隐隐约约的回响在她的耳畔,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对陆行深很满意,虽然难免有嫌弃。
可一兜凉水从天而降,将两人心中的那点小雀跃浇的连火星子都湿透透的。
“多谢皇上抬爱,可小女已有婚约,况且小女嚣张跋扈,娇纵蛮横,恐配不上陆侍郎。”
宋成弓着身子,礼数周到的拒绝姜牧的提议。
陆行深嘴角下压,眉头急缩,饱满光洁的额头上高挂着左拐右撇的川字,身子微抖,唇瓣上下打颤,耳畔传来阵阵耳鸣,还有股“滋滋”的声响萦绕在他脑中。
宋栖梧睁大双眼,如刚脱壳的核桃般大,黑眼珠子半分没动静,像是摆放在柜架上的装扮摆件,接着身子微微抽搐,牙关发抖,连带着脸上的面纱都无风微动。
两人缓慢的对视,想从对方眼中得到自己方才是幻听的事实,可两人匆匆的交错一眼。
接着姜牧那冰冷的生硬如锋利的铁丝,将这个事实真相彻底划拉摊开在两人眼前。
“宋相可是嫌弃陆卿人微言轻,与相府门不当户不对?
若是此等担忧,大可不必,陆卿一看就饱腹诗书,来日定能平步青云,说不定还能与宋相您平起平坐呢!”
姜牧难碰到这样的机会,一个站队太后的宋相,一个拼命隐藏的宋相之女,一个知道宋相之女身份却仍装做不知的陆卿。
这三颗棋子竟然聚到了一起,若是不加以好好利用,那他岂不是白白浪费此等良机。
宋成离席,站到了面对姜牧中间的空地,跪下,请罪道:“回禀皇上,陆侍郎雄才伟略,实乃不凡之人。
若是小女没婚约,老夫能有如此女婿,该给先祖烧几柱高香的。
可小女却有婚约在身,两人情投意合,情定终身。
况且幸福本就是世间难觅之事,老臣也只有这一个女儿,臣也不好稍加干涉。
三月后正是定亲宴,到时恳请皇上主持,臣感激涕零。
此等大事,老臣自是不敢欺瞒,还请皇上看在老臣矜矜业业诚诚恳恳的份上,全了小女的心意,全了老臣的爱女之心。”
宋成脸上冒着点冷汗,心里的把握很大,自己都搬出资历来了,想必姜牧会看他没功劳也有苦劳的面子上将此心思掐灭。
姜牧用舌尖顶了顶腮肉,扯出了一声冷哼,他没想到宋成为了同自己撇清关系,竟然能做到如此份上。
可是宋成这般做,不怕与宋栖梧离心吗?
陆行深心中焦灼,自己想来当官,也不过是为了能守护住自己想守护之人。
现下自己已经寻到了此人,若是不上去争取一把,他日身居高位,想必也会悔恨万分。
陆行深稳住心神,朝宋栖梧丢去个放心的眼神,上前与宋成同跪一处。
陆行深先是朝姜牧那边恭敬的拜了拜,又转身冲宋成拜了拜。
“小子陆行深见过相爷,相爷同小子也见过不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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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小子一穷二白,仅有一腔孤勇。
小子斗胆,心悦宋府千金,还请相爷给小子一个机会,一个珍视小姐的机会。”
陆行深说完后,重重的朝宋成磕了三个响头,在场人都被他这么大胆的行为惊住了,安静的落针可闻。
宋栖梧眼中闪烁了几滴感动的泪花,趁着喝酒拭去。
她以前从不敢想,有一日,陆行深能为她同她的父亲作对,更不敢想陆行深能将自己贬到尘埃,只为求个机会。
她从未自轻自贱过,一向自视甚高,难有人入高傲小孔雀之眼之人。
陆行深除外。
她从未想过,自己今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颗偏向陆行深的心。
她深夜时常会痛恨这样的自己,可现在如今,曾经难眠的夜,如今皆有事实证明,自己并非自作多情。
她心中翻涌出一股暖流,将冰凉的身体暖的热烘烘,直烧她脸颊。
若不是碍于自己今日隐藏身份,自己定能上去,站陆行深那边。
他已经用行动表明自己心意,自己断不能耍些手段,让两人生出嫌隙。
姜牧偷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心中暗喜,直直夸阿姐心思细腻,眼光毒辣,陆行深与宋栖梧果真能互相牵制住。
有陆行深搅这趟浑水,自己在旁稍加助力,说不定自己搅乱棋局更加得心应手,那胜利的天平自然而然会向自己这边倾斜。
光想着姜牧心里就美滋滋的,想立马马上见到阿姐,同阿姐说说话,不说也成,阿姐陪在他身边,他就心安。
宋成皱眉瞧着陆行深,眼神一个劲的示意他离开。
可陆行深这个榆木疙瘩,心中只有宋栖梧,压根没瞧到他使唤的眼色。
宋成对着空气眨了半天眼,高堂上坐着的姜牧自是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脸上挂着笑,难得见到宋成吃瘪,忍不住大笑但憋住了,心里却在暗嘲:宋成,你活这么久,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却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吧!
宋成盯着陆行深的后脑勺,翻溜了下眼珠子,自己便寻思出了对策。
陆家小子,本想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的,你如今却想把老夫逼上绝路,那也休怪老夫不给你留情面了。
宋成跪直身板,清了清嗓子,端庄严肃道:“陆侍郎对小女之心不假不错,可陆侍郎扪心自问,小女就算勉强嫁你,她能同你过得惯那清苦的日子吗?
小女可是老夫与夫人千娇万宠长大的,嫁你能让她继续过这种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当然,老夫也知道陆侍郎才貌无双,来日封官进爵定不在话下,来日倾心你的女子不在少数。
老夫就这一个珍宝,还请陆侍郎看老夫拳拳爱女之心的份上,另觅良人。”
宋成瞪了陆行深一眼,哼!还想和老夫斗,小子,再回去都吃几年盐再来吧!
在众人眼前,陆行深不能在不懂事的继续疯缠,他默不作声的冲宋成拜了拜,起身回席上。
高台上的姜牧脸色阴沉下来,没想到宋成竟然如此执意不愿将宋栖梧嫁陆行深,可脸上为了维护这表面的平和,还是挂着抹牵强的笑。
事是他挑起的,后面自然也得他平下去。
宋栖梧呆滞的坐那,陆行深冲她歉意的苦笑,什么话都没说。
宋栖梧想起身去证明自己的身份,却被陆行深拉住了,冲着她摇了摇头。
对啊!她现在也昏头了吗?
也要上台去指证父亲欺君瞒上吗?
宋栖梧惊慌的瞧了眼陆行深,将手抽回,不敢瞧陆行深。
她没陆行深那么勇敢,她不敢那般潇洒,她顾虑良多。
34. 青简写天光
枝叶交缠的梨花枝越过墙头,旁边有几株墨竹作配,更显清艳。
陆行深站在宅院门前,这是他今日新得的赏赐,连同那个刺他最深的职位。
他今夜已然尽力为自己争取了。
虽然结果不如人所愿,可若不从根源上解决,他与宋栖梧之间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
他心中始终萦绕着一团挥之不去的疑云,他走路回来的,到时已快子时。
路上从自己踏入京城的种种经历梳理了一遍,其中最可疑之事是为何今年的榜首独独是他。
之前参考的学子的文章,他也曾有耳闻,他们为何皆不在榜上,是有人将他们替换了吗?
那为什么自己没被替换?之前的怀疑又重新缠上了陆行深。
陆行深站在门前,就着三两台阶上坐下,开始筛选留住自己榜首的位置是谁的手笔。
太后与他没多大干系,考前考后都没人太后党的人去联系他去,立马将太后排除在外。
皇上今晚逼他战队,想来也不是他,否则考前早就上门找他了。
现在斗得最凶的当属皇上党派与太后党派,他们两人都排除出去了,那就有另外的第三方介入了。
那只要背后的这个人浮出水面,那边一切迎刃而解。
陆行深不顾锦袍沾灰,往后仰躺下去,盯着那轮孤月,默不作声的数着天上惨淡的星星,若有所思的想今日宋成说的字字箴言。
“陆侍郎,宋府庙小,与陆家断不能结亲的,更何况,小女已遇良人,还请陆侍郎成人之美,莫做拆人姻缘的绊脚石。”
陆行深长叹一口气,宋栖梧的良人是谁他倒不清楚。
他只清楚,他已遇良人。
并且他不愿将自己的良人轻易的拱手让人。
夜深寒气深,陆行深打了寒颤,拖着发麻的腿脚,推开了院门,这处宅院不大,唯一比较让陆行深满意的是,这宅院与相府只隔了一条街道。
他从不否认自己选这处地的私心,他就是想同宋栖梧多见见面,无论是偶遇还是故意制造的巧遇都行。
院落不大,院中的烛柱里的光线却格外亮堂,陆行深转身关门,里面的两个小厮听到了动静,就摸黑起身。
因陆行深心里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着路,他们开口说大人回来了的问候语时,将陆行深吓了一跳,他惊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那两人机灵的立马跪下请罪,陆行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尽快的平复下去高涨的情绪,上前让他们起来,还让他们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红烛是负责日常起居生活的,连夜是专门负责管内务的。
陆行深心中有了大致了解,让红烛领他去他的房间,便让他退下。
红烛却细致周到为陆行深端来热水洗漱,在陆行深的强烈要求下,红烛终于走了。
陆行深极度不适应这样的生活,现在是人伺候他,他反倒不习惯了。
马蹄声静下来,牌匾,下挂着的两笼灯笼亮的吓人。
宋栖梧冷着脸下车,脚步飞快,丝毫没有等身后人的意思。
“宋栖梧!”
宋成紧跟她身后下来,待脚步沾地,就见她那模糊的背影,只好愤怒的冲着背影喊了一声。
刚入院,碧荷立马迎了上来,语气有些急促,“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不知道,今日都要吓死奴婢了。”
宋栖梧微微掀开了眼皮,眼眸混浊,不似往日清澈透亮炯炯有神。
什么话都没说,就一个劲的往屋里走去。
院字的门口多了两个侍卫,两人恭敬的朝宋栖梧禀报:“小姐,老爷说了,你不与那陆侍郎撇清关系,那就一日不能出这个院子,还请小姐莫为难属下。”
碧荷往他们两人身上瞟了几眼,寻思着今日小姐不还是去送陆公子花了吗?
怎么就短短半日,就成了这样,轻手轻脚的往屋中摸去,四处不见宋栖梧人影,最后是才床上寻到的。
她发饰没取,面上的白纱孤单躺在地上,落了一个脚印在上。
碧荷在一旁小声喊了好几句小姐,宋栖梧歪过头睁眼盯着碧荷,不吓人,是那种瞳孔失焦,毫无灵气的状态,碧荷心疼的说拆了发饰除了外袍睡才舒服。
宋栖梧人偶般的坐起身来,碧荷趁这间隙除去她头上的几个发饰,接着脱去她身上的外袍,宋栖梧立马像失去了支撑的花灯,“啪嗒”一下就躺回床上,身体微微颤动,涌上一股失重感,但是这些宋栖梧一点都不在意。
碧荷偷抹了把眼角,才转过身,就听见宋栖梧让她灭了蜡烛。
黑色笼罩,宋栖梧喉咙间的那股窒息感退却了不少,她睁开双眼,盯着床顶瞧,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清,可她却觉得安心了不少。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父亲之前不是还对陆行深夸赞有加的吗?
为什么在皇上面前要那样费尽心机的将自己与陆行深撇清关心呢?
宋栖梧将头埋进被褥,隔着被褥用手轻轻敲打来缓解疼痛,可疼痛不减,反倒越来越剧烈,她开始浑身冒冷汗,嗓子干哑,唇瓣干裂,如小兽痛苦的呻吟。
可是无人听见她的哀嚎,无人帮她。
碧荷照往常时辰来为宋栖梧洗漱,奇怪的是,她门口低声唤了几声小姐,就似打了水漂,一点浪花都见不到。
碧荷联想到昨夜宋栖梧那副样子,心中暗想不妙,连忙推开门,往床头那处奔去,隔着被褥喊了几声小姐,仍没什么动静。
碧荷一着急,就去拉宋栖梧的手,她那如白葱的指尖如小火炉般滚烫。
碧荷着急忙慌的往院门那跑去,让那个守卫一个去请大夫,一个去请相爷。
那两个侍卫知晓宋栖梧有点小聪明在身,深怕这是宋栖梧给他们下的幌子,就是为了偷溜出去。
两人四目相瞪,眼神四处乱瞟,正在想用什么理由拒绝。
碧荷见他们犹豫不决,可宋栖梧的状态实在是耗不起,她红着眼,趁其中一人将头往一旁瞥时,拔出他腰间的佩剑,拿剑指着他,胁迫道:“我说,快去给小姐请大夫去!”
碧荷才说完这句话,眼泪就似天上不断下坠的雨点,咕噜咕噜的滑下脸颊,两人见碧荷都动上了刀剑,心中也紧急起来,若是小姐真的有三长两短,那就是搭上他们两人的命,那也是缠换不了的。
“快去,快去找相爷大人。”
碧荷忍不住再次催促,眼神发狠,眼眶退不下红去。
两人急匆匆的往外面跑去,碧荷见两人动身,就这袖子擦了泪水与鼻涕,转身就往屋中赶。
大夫赶到时,宋栖梧的体温在碧荷不断用温水擦拭时,降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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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之前那般滚烫吓人。
宋成收到消息时,正在长秋宫里做客。
主位上悠然自得的殷鹤品着闲茶,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宋相看来有要紧事处理,不若改日再叙?”
殷鹤在把握人心处早就炉火纯青,简而言之就是: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在适时拉他一把,不用多久,这人他就对她死心塌地。
可宋成与那些人不一样,若不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不入宫为妃,她恐怕难以拉拢宋成。
她与姜牧明争暗斗了五年,就这个宋成持中立态度,两人的墙头草倒了又歪,歪了又倒,唯有宋成屹立不倒,他还得了一个大姜的“定海神针”称号。
可从宋栖梧那次与殷鹤见面后,宋成为了宋栖梧,不得已妥协站队。
“多谢太后娘娘,事,老臣会继续推进的,但是老臣与太后娘娘约定的事也只有这个,待老臣完成后,还请太后遵守诺言,准许老臣辞官归隐。”
宋成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殷鹤将唇印在那红珊瑚的茶杯边沿,从她身后的屏风出来一个人,“娘娘,这个老不死的可精着呢!”
那抹红衣下恍若珍珠白的手指在殷鹤的手背上轻点了一下,顺着殷鹤端茶的手,接过茶杯,转了个方向。
当着殷鹤的面将她方才触碰的茶杯边沿伸出舌尖轻触一下收回,饱含深情,又有几分挑逗的意味盯着殷鹤。
殷鹤见状,丝毫不慌,伸出将那红衣男子端茶的手拉过,茶水因剧烈晃动,都洒在了殷鹤的手上,殷鹤露出一抹坏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茶水,又瞧了瞧那红衣男子。
没一会,那男子就伸出另外一只手,暧昧的与殷鹤那只洒了茶水的手十指相扣。
红衣男子瞥了一眼殷鹤,凑上去将殷鹤手上的残留的茶水吃干净,像得到骨头奖励的小狗,冲着殷鹤乐呵笑,殷鹤脸上拉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钰儿,有你可真是哀家的福气啊!”
梁钰歪头,轻靠在殷鹤的肩头,举止亲密,眼神一丝一毫皆是拉扯出粘腻的情丝,快要在两人身上织出一层厚密的茧。
殷鹤伸手顺着他那披散的墨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他的后脑勺。
倏然凑近他耳畔间,在耳垂处轻吹了口热气,边压低声音说:“不仅床上深得哀家的心,在床下猜哀家心思也毫不逊色啊!”
殷鹤的手攀上梁钰的脖颈处,凑近翻滚的喉结亲了亲,借着是上手感受梁钰上下滑动的喉结。
耳边是梁钰低沉的粗喘声,有些急不可耐却不得不忍耐的急色。
殷鹤盯着他这张沾染了欲的脸,轻而缓的将唇堪堪擦过他唇角,又拉开距离,在他喉结处的那双玉手突然收紧力道。
“钰儿,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吧?”
眼底剩的情欲在此刻破雾见云,眼如深渊幽远蒙雾,只余一片阴翳。
梁钰盯着殷鹤宠溺的笑,直身往殷鹤那边过去,生怕她使不上劲,还将脆弱的咽颈处主动露出来。
“我就在这,娘娘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梁钰对她一片赤忱,可枕边人还是需要防着点啊!
殷鹤双手环上梁钰后颈,巧倩盼兮,梁钰的红衣留下一角。
将人抱着往屋中的床上挤去,没一会床上的幔纱飞扬,传来几簇断续的喟叹低吟。
35. 青简写天光
相府里的下人忙的同采花季的小蜜蜂,在宋栖梧的院子里穿梭不停,连路边的兰草叶的脉络汁水都劝葬在了小石板上面。
“相爷来了。”院外的小厮高声喊道。
宋成脚步匆匆,却回头低声训斥:“小姐不舒服,还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那个小厮跪地请罪,宋成没发话,他不敢乱动,规矩的在那候着。
林淑华除了屋子来迎他,眼眶红红的,湿漉漉的眼睫毛还打结成一簇簇的,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腿上哭过。
宋成伸手揽在她腰间,带着她往宋栖梧的床前走去,大夫在那一筹莫展,只是微微起身来拜见宋成,宋成在他起身那刻就知晓他的意思,连忙将人按坐在椅子上,“大夫,她怎么样了?昨日还好好的啊!怎么就一夜成了这样啊!”
老者头发花白,资历老练,可是却查不出半点病因,但瞧着这个症状,宋栖梧好像是被困在了梦里醒不过来了。
“回相爷,草民无能,瞧不住小姐的病因,所谓对症下药,小人连病因都查不出,那自然是不敢随便用药,还请相爷为小姐另寻能人。”
那老者怕自己受到牵连,回话时,已经跪地了。
宋成气得龇牙咧嘴,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寻个这么不靠谱的人过来,“滚,你个庸医,没本事还敢出来。”
那老者瞧着年纪大,身手却敏捷极了,躲开了宋成送去的飞踢。
宋成大声喊着管家,管家就在门外守着,一听到就小跑进来。
“去张榜寻名医,只要治好小姐,赏金万两,速去!”
宋成看着身边故作坚强的夫人,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女儿,自己今日定要将局面稳住了,不能自乱阵脚。
陆行深早上起得早,就打开窗,盯着院里那住月季,想着的却是待天亮,就把那株月季挖了,载棵梧桐树去,以后在树下支个秋千,待宋栖来时,就给她推秋千。
陆行深光想着就快要幸福的冒泡。
红烛没一会也跟着起来,见到他这个时间点起多了点关心问候:“大人怎起得这般早,昨夜睡的晚,今早该多睡会些的,大人稍等片刻,早膳一会就好。”
陆行深摆了摆手,笑着点头应好。
连夜看着年轻话少,可做事却沉稳的很,他来给陆行深问好就出门了。
陆行深也没多问,跑到书房点了烛光,扯出一张白纸来,提笔蘸墨,迟迟难以落笔,追到笔尖的墨水滴落在纸上,他才将笔归置笔架上。
屋外的红烛一在外喊:“大人,早膳好了。”
陆行深呆愣愣的冲他说好,留下那个墨点不断在纸上晕染,最后成了一个黑圈。
早膳是一碗饺子,昨夜红烛盯着他问喜欢吃什么,他就说了个寻常家常菜就行。
陆行深吃完后,院门开了,连夜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人,瞧着身量不高,低着头,有一些跛脚,陆行深一直瞧不见他的样貌。
“大人,您如今是侍郎,这离皇宫不近,属下擅作主张雇佣了一辆马车与马夫,一个月一百八十钱,大人意下如何。”
陆行深冲他笑,夸赞道:“没想到连夜年纪小,做事却如此周到,不错,就雇一辆吧!”
陆行深越过他瞧他身后的小伙子,“嘿,少年,怎么称呼?”
那小少年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干干净净,那张面庞很熟悉,似曾相识。
“小人字津见过大人。”
陆行深匆匆几步上前,关切的问:“字津,你腿怎么了?”
字津的耳像是蒙了层防水布一样,缓了良久,才如生锈的铁器运作起来。
“大人,我的腿没关系的,不影响我赶车的。”
说完,字津梗住脖颈,越说声音越轻,脑袋也低得越低,快要埋进地里了,生怕陆行深嫌弃他的腿,不让他干着活。
陆行深懂字津的担忧,揽着字津就往外走,红烛与连夜将陆行深送到门外后,瞧着马车走远后,才回院子。
“连夜,你怎么找的马夫?那人瞧着怎么都像是大人的旧相识。”
红烛耍性子就地耍赖坐下,瞧着脾气不小。
连夜也在他身旁坐下,缓慢开口同红烛讲道理:“红烛,我们是来照顾大人的,监视他在这处宅院的动向的。
这别院外的一切,与我们无关,我们做好该做的就好,不要妄图去阻断大人与外界一切连接,那样会得不偿失的。
大人本来就不信任我们,要是过多干涉,我们就该回那个地方了。”
连夜平静的像个局外人,轻描淡写的诉说刺他们最深的痛苦。
红烛将头埋在膝盖上,转头红着眼说:“连夜哥哥,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了,我不要。”
连夜盯着红烛那坚毅果敢的眼神,仿若有了情感纠葛的木偶,迟缓的伸手去碰红烛那发冷的脸蛋,将人拥进了怀中,语气毫无起伏,“红烛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哥哥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地方了。”
连夜说这话时,指尖发颤,心虚得要命,一点底都没有,可此刻,他是真的想给红烛撑出一片能遮风挡雨的天地。
连夜将他抱得很紧,自己就剩同一个亲人,当然会好好保护好他的。
马车的轮子转圈慢下来,陆行深掀开帘子,蹲着问:“字津,你一直干这营生吗?腿是怎么弄的?”
字津转过头,扯着苦笑说:“腿是不小心摔了。对啊!我这还好,遇到了个好老板,不嫌我年纪小,叫人教我赶车,我才有这本事。
一个月一百八十钱,扣掉马的粮草,能给我六十钱。
但是我也不止干这活,我在前面的小摊上也帮着吆喝卖烙饼,卖十张给我一钱呢!”
字津脸上没用劳累悲苦的麻木,反倒是充满干劲的无尽希望,像是他面前有一条光束,引领着他往前行去。
陆行深恍若瞧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前自己家里也穷,尤其是遇到旱灾那年,他还吃过树皮呢!
他想到了自己想做官的初心,那时的初心简单纯粹,就想让人不再饿肚子,能吃饱饭。
后面他有些记不清了,他隐约记得父亲病得很重,没钱看病,后面他就彻底失去了父亲。
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家里拮据,可是母亲却执意让他读书识字。
在他十二岁,母亲同他讲了,父亲曾是村里的私塾先生,早年间四处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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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将钱都留存下来,这才有闲钱供他读书,他父亲的遗愿是让他刻苦学习,勤奋努力,入朝为官,让人人都能有书读,有学上。
而临行前,母亲说的却是想要他平平安安的回去,想看他娶妻生子。
可现今面对这样的局面,陆行深也只能望而却步,自己对朝堂的认识太过浅薄,预期与现实差距过大,离父亲的期望好像又远了些,但是自己慢慢来,总归还是有点希望的吧!
陆行深默默安慰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字津喊了好几遍“大人”,但陆行深仍没有什么动静。
字津上手拍了一下陆行深的手背,他惊慌的缩了一下身子。见状是字津后,长呼出一口气,脸上瞧不出愠怒:“怎么了,字津?”
字津冲他笑,纯粹道:“大人有心事?若是不嫌弃,可以同我说说,有些事说出来就会好很多的。”
陆行深笑了笑,想着字津还小不懂,便抱着侥幸心同他说:“嗯,有件事始终徘徊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字津,你有遇到过那种一眼定终生的人吗?”
字津边赶着马,边思考,但嘴角早就高高扬起,“大人这是有心上人了吧?”
字津笑了笑,打趣道:“大人如今正春风得意,难道还能在情场失意?”
说陆行深姻缘不顺,字津第一个不信,当官的,多体面的,还不会受人欺负。
转眼字津想到了有个可能,那就是陆行深的心上人身份贵重,两人门不当户不对才会有这种烦恼吧!
陆行深的心事被道破,有些语塞,一时之间没回话。
字津继续笑着说:“大人的心上人,该不会是位名门贵女吧!”他挑着眉,张扬的补充,“瞧大人这样,那位小姐想来是对大人有情意的,那就只剩等下一个可能了。是她家里人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吧?”
话音刚落,陆行深反应迅速的盯着字津,脸上的惊愕还未消散下去,耳根的红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字津,你怎么这么懂这些事,我是见你年纪小,以为你不通世事,这才同你说的。”陆行深唉声叹气,伸手挡住脸说:“这下丢脸丢大了。”
字津却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神色庄重严肃,“大人,你说的不对,有心上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同别人说自己心上人更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你这样想一点都不对,虽然我读书少,但是我就是知道。”
陆行深抬头,轻咳了几声,忍不住笑了笑,反问道:“那小字津也有心上人了吗?”
字津听到陆行深喊他“小字津”,字正腔圆的纠正道:“大人,我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我一点都不小了,我可是个男子汉呢!你不能再这么叫我了。”
陆行深抱歉的笑了笑,给字津道歉,说自己下次不会叫错了。
“大人,我想我也是有心上人,但是我现在太弱了,我救不了她。”
字津悲伤的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皇宫已然在眼前。
“大人到了,快些,不然你要迟了。”
陆行深卡在喉咙里的“她怎么了?”始终没出口。
下车就往皇宫奔去,冲字津说车里有吃的,可以在上面休息休息。
36. 青简写天光
红墙高耸,门上的红漆艳丽如血,几声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不断落在压抑庄严的石板上。
宫道上人三三两两一组,都在聊些闲事,陆行深刚踏入皇宫门口,相府的马车也停下来。
宋成大步流星的迈步去追陆行深前面的威远侯夏末,“哎,老侯爷,等等我啊!”
陆行深恭敬的同宋成打招呼,“下官见过侯爷。”
宋成转过头,怒瞪了陆行深一眼,“陆侍郎这是打算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了吗?”
陆行深摇了摇头,但没出口否认。
夏末往前折返过来,拉着宋成往前走,低声说:“宋相之前对陆侍郎不是印象挺好的吗?何如闹成这个样子?”
宋成将夏末扯乱的官服整理好了,毫不在意的回答:“以前没想过那么多,现在啊!得多为以后长打算了!”
夏末撇嘴,一脸狐疑,他不信宋成说的半个字。
“那昨夜宋相说栖梧已有婚约,这是真是假?”
夏末凑近宋成,一脸好奇的问。
宋成眯眼打量夏末,心生一计,反将军道:“老侯爷,你家独子夏雨寒可有婚配?”
夏末嗫嚅了下,没做声,脸上挂了阴云。
“哎,老伙计,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呢!怎么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呢!你家那个小子该不会瞧不上我闺女吧?”
宋成越说越有胡子有眼的,夏末伸手,将他拉近,长叹了一口气。
“宋成啊!你怎么想的啊!夏雨寒那小子上战场去了,一年都不回来,老夫对你那闺女倒是满意的很,就看你舍不舍得你闺女独守空房了!”
宋成没想到夏末将他拽近会说这话存心气他,立马不悦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呵,老侯爷,你肯定也想儿子了吧!
不若想些法子将你儿子从边疆调回京城,那样你就能常见儿子,我女儿也有知根知底的人托付了。”
宋成两手一拍,心中只有对自己这个想法的支持,他期待的瞧着夏末,夏末心里可纠结了。
栖梧心里有人,自己那儿子有是个糙汉,哪站半分优势。
换句话说就是,他儿子夏雨寒就算将人娶进府,但也没法守住。
宋成看不懂夏末的担忧,只觉他年纪大了,行事愈发淡泊,再无半分恣意。
“可这姻缘讲究你情我愿,我们两个老头搁这欢快的配鸳鸯谱,若是两娃互相看不上,那我们不是白操心吗?”
一旁在后面亦步亦趋的陆行深将两个月老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去。
夏末抬脚跨台阶时,才看到身后的陆行深,瞧了瞧他,陆行深回以微笑。
夏末见此,还想夸宋成眼光刁钻,这陆侍郎一看就与宋栖梧甚是相配。
夏末瞥了眼那油盐不进的老油条宋成,无奈的高声说:“我儿与栖梧可是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有这层关系在,想来培养出感情还是轻而易举的,我们两个还是想想法子,让我儿回来,到时添添喜气也好。”
夏末边说边观察陆行深的神色,但是被宋成有意无意的挡住。
夏末心里愁啊!
他说这么大声,不就是想让陆行深听见。
要是他没听见,那他不止做无用功,还把自己的儿子搭进去了。
转头贴脸见宋成那嘚瑟样,夏末的怨气快化成一股龙卷风了。
陆行深听到时,脚步微顿了下,随即和没事人一样,跟着往大殿上走。
今日的早朝上送成先提威远侯之子夏雨寒已戍边七载,接着摆出天家仁慈,让威远侯阖家相聚,奏请将夏雨寒掉回京城。
夏末接着开始说自己母亲盼孙子面,日渐消瘦。
殷鹤那边不动,姜牧这边自然也没不会有什么动静。
殷鹤扶额想,北疆那处确实没有她的势力,若是那边能培植自己的势力,那以后进可攻退可守。
于她而言倒是稳赚不赔。
她指尖轻落在椅子扶手上,台下她手下的人开始琢磨替换夏雨寒的人选。
在姜牧说“准”后,接着问出:“众位爱卿可有接替夏将军的人选?”
没一会“梁植”的呼声立马上去了,梁植是梁钰的亲弟弟,是兵部尚书梁冬之子,梁冬是纯粹的太后党。
宋成这边没什么动静,毫无意外,梁植被派去接替夏寒雨的位置。
陆行深能敏锐的察觉到有四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威远侯时不时会往他这看,像在打探什么,陆行深猛然想起他与宋相的话。
看来他们两人也各自有自己的想法,宋相想让栖梧快速找到可靠的人,除自己外。
他都能接受,看来宋相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断自己与栖梧之间的情丝。
而威远侯想必是想要他儿子回京都,但是不想让他儿子娶栖梧,才这样激自己,让自己有所行动,打乱宋相的如意算盘。
这样威远侯渔翁得利,看着他同宋相斗。
可真是下来一局好棋啊!
自从上次被人做局,陆行深回去疯狂冥思,现下懂了朝中这些弯弯绕绕,心里跟个明镜似的通透。
皇上也时不时往他这看,招致殷鹤也不由得多看了陆行深几眼。
散朝会时,陆行深跟着一位同僚打探了威远侯之子夏雨寒。
那位同僚是户部侍郎严藏,消息灵通,对朝堂局势门清,但就是擅长当糊涂蛋。
陆行深边同人聊着,边往外去,他瞧见了宋成往后宫去了。
按理说外臣无召不能入后宫,宋相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想必与他往来的是各宫妃子。
陆行深从严藏这了解到,夏雨寒十岁跟着夏末上了战场,从一个小士兵做起,在十四岁就凭自己本事坐上了将军之位,可谓是英雄出少年。
还得知这夏小将军不止武艺高强,打仗的本事也是顶天的,是北疆小有名气的常胜将军。
陆行深的心里“咯哒”了一下又一下,心里响起警铃,这要家世,要武艺,他皆比不上人半分。
只剩才艺,自己也就勉强能写个文章,那小将军若是见他这么弱,想必不屑去搭理他。
陆行深脑中窜入一条“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这层关系在,想来培养出感情还是轻而易举的。”
接着他追问严藏,夏将军与宋小姐小时候感情怎么样?
严藏不喜欢朝堂上严肃的事,想的是能混一日混一日,有热闹就凑凑。
他先是不怀好意的瞄了眼陆行深,才正色道:“陆侍郎你到底现货知道什么?
是想知道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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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喜不喜欢宋小姐,还是宋小姐喜不喜欢夏将军?”
陆行深耳根子红得厉害,反被严藏问住了。
在严藏丢下一句让他回去好好想想再来问时,陆行深那根搭错的筋突然就正位了。
“严侍郎,在下想知道夏将军与宋小姐儿时情谊深厚吗?”
陆行深憋老半天终于把自己想知道东西问出口了,不由得舒了口气。
严藏第一次见这么有趣的人,便起了逗弄心思。
“陆侍郎你真就这么关心吗?”
严藏故作小心的瞥了一眼四周,凑近陆行深严肃的问。
陆行深重重的冲他点头。
这怎么能不重要呢?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那未知的对手就要来了,若是他对那人一无所知,本就占下风的他,就只剩输了。
但是他不想输,他想带栖梧去见他母亲,栖梧那么好,母亲会很喜欢她的。
他有不得不争的理由。
若是宋栖梧对他没情意,只是他单方面相思,那他会退得远远的半分不去打扰她。
可从与宋栖梧的接触下来,她是对自己有情的,两情相悦之人缘何不能在一处。
他定要将那世俗的偏见与桎梏撕开个口子,好叫那些隔在他们之间的阻碍知道,情抵万难,真情不移。
严藏见鱼儿咬钩了,心里乐开了花,可脸上却半点不显。
严藏伸手挡住嘴,还是怕知道实情的人听到,说他一天正事不干天天游手好闲,还欺负小辈。
“夏将军与宋小姐儿时关系深厚的不一般,那时宋小姐调皮得不行,夏将军就跟在她身后当小跟屁虫。
啧啧啧,那时候夏将军学武嘛,高不成低不就的,宋小姐指着高树上的鸟蛋说自己要,那夏将军二话不说就用自己那三脚猫爬树,你猜最后发生了什么?”
严藏瞧着陆行深额间加深的皱纹,忍不住停顿下来钓他胃口。
陆行深只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严藏。
严藏瞬间就觉没趣,接着说:“那夏将军爬到一半就摔下来,后面躺了半个月才下床来,他下床来第一件事就跑去找宋小姐,说自己能去给她掏鸟蛋了。
可宋小姐嫌弃的瞪了他一眼,骂他蠢,骂他憨,不仅自己摔了,还连累她被骂了。
夏将军那时候觉得自己委屈,跑到了威远侯的怀里一阵闹,自己要学那种飞檐走壁的功夫,还说宋小姐不喜欢他了,他好伤心。
那时不知道夏将军跑去参加了谁的婚宴,急匆匆的跑回府同威远侯说自己要娶宋小姐,吵着让威远侯去给他和宋小姐定亲。
后面因为战事紧急,威远侯来不及登门定亲,这才让这段姻缘尘封。
这些还真是老夫我亲眼所见的,那夏将军对宋小姐可谓是一往情深,用情专一啊!”
这些都是事实,只不过严藏特地夸大了夏将军喜欢宋小姐这个事实。
话音刚落,陆行深转身就离开了,就剩严藏在那,憋着坏笑,扯着嗓子说:“哎,陆侍郎,你怎么就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陆行深不顾半分礼仪,垂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咬紧牙关往前走去,连头都没偏半分。
严藏盯着他这决绝坚定的背影,笑出了声。
37. 青简写天光
宫外一排马车整齐的排列等在外面,偶尔会有几声问候声响动,大都是安静的只有马的嘶鸣声。
陆行深窜上马车时,字津坐靠在马车里睡着了,他下车解了牵引绳攥在手中,往那出宅院敢去。
在街上时不时会收到些异样的眼光,但是陆行深不在意这些。
但是前面的公示栏那出聚满了人流,挡住去路。
陆行深正打算掉头换条路,却听见那些人议论说:“哎,瞧见了吗?这可是宋府找医术大能呢!想来该是府上的人出来什么事!”
陆行深精准的捕捉到,在这节骨眼上,他不敢托大,将马吁停,马车里的字津被吵醒,揉了把眼睛,手里就被塞了牵引绳。
陆行深侧身下马车,往那处人群凑去,打探到这大夫是为了宋府小姐请的吼,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跃上马车,抢过字津手里的绳子驾马掉头往宋府赶。
那群议论的人,见他这样急躁凑在一起蛐蛐陆行深是不是对宋府千金有意思,还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字津耳中,但是陆行深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宋栖梧,并无反应。
字津在一旁见着颠簸的马车上,瞧着陆行深着急样,没说出口。
陆行深赶到了宋府门口,可却停下来了,转身钳住字津问:“字津,京城有神医吗?”
我来没用,我不是大夫,我救不了栖梧。
他脸上带着惊慌,字津被他晃得头晕,伸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掰下去。
“听说宫中的李元登太医医术高超,是四处云游的神医。”
陆行深将字津往马车那推进去,自己又驾马了离开,往皇宫那个方向去了。
字津嘴角含笑,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今早陆大人为什么会问那样的问题了。
原来陆大人的心上人是宋府小姐啊!
那这差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这简直就是一道天涧鸿沟啊!
怪不得陆大人瞧起来那么发愁。
字津被抓出来手里揪住牵引绳,陆大人让他在这等着。
说完就往皇宫那狂奔而去,没一会就连身影都不见半个。
姜牧在御书房批奏折,翻了两个瞧,都是早已批好的,奏折这种东西只有长秋宫那位过目审阅过,才会到他的案板上。
这是长秋宫那位怕姜牧这个小皇帝不知分寸,不知轻重,还怕小皇帝不知情,等到朝会时露馅,这才会在处理完毕后,拿给他过目。
高公公在门外守着,冲着门缝禀报道:“皇上,陆侍郎在宫外候着,说是有急事找您。”
姜牧将手中的那本奏折往后一丢,就抬手说:“宣!”
姜牧往椅子上一仰躺,盯着天花板猜陆行深此行找他的目的。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两人那堵冰墙凿破个小孔洞也好啊!
姜牧正想着,高公公的声音就在外想起,“皇上,陆侍郎到了。”
姜牧暗自说了句:“这么快!看来是有急事!”他理了一下衣摆,正襟危坐,冲着门外说:“进!”
陆行深进来后,高公公就自觉的退下关门。
“臣见过皇上。”
陆行深膝盖扑的软瘫在地上,瞧得出很急切,可姜牧一眼就看穿了他,但是动作还是迟缓。
姜牧起身离开那张桌子,往一旁的软桌旁去,不徐不疾的倒了两杯茶水,才抬头对陆行深说:“陆卿,起来吧!怎么,去而复返所谓何事啊?”
陆行深直接起身就往姜牧那挤去,恭敬的站着不动,焦急开口道:“求皇上让李元登太医随臣去救一人,事关性命,还请皇上准允。”
姜牧端茶轻抿一口,笑着问:“陆卿,朕知道你对朕给你下套心存芥蒂,可那也是朕不得已为之啊!就如你今日这般,真到了这般火烧眉毛的时刻,是不是还得向朕低头。”
陆行深听着话,说着就要下跪。
姜牧将茶杯放下,将人拉住,冲着陆行深不怀好意的笑:“陆卿,你知道的,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如今真是孤立无援啊!
你找李元登是去救宋小姐的吧!但是你可知道宋相在朝中暗自将朕的势力不断拔除啊!
你是想让朕去帮朕仇人的女儿吗?陆卿你这未免恃宠而骄,让朕难做了吧!”
陆行深粗略的听了个大概,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让李太医去救宋栖梧去。
“皇上有话直说,此时臣有求于您,您不管提什么要求臣都答应。”
陆行深都这么爽快了,姜牧也不遮遮掩掩,朗声大笑,“好,好好!陆卿真是爽快人。”
姜牧冲着门外喊:“高德。”
高公公从屋外挤进来,姜牧接着吩咐道:“带着陆侍郎去寻李太医吧!就说是朕的意思。”
江牧将另一杯茶水也一并喝了,没想到这件事这么简单就成,姜牧扯着笑,他想见见阿姐,远远瞧一眼也行。
他接着喊:“王福,收拾一下,朕要微服私巡。”
陆行深转身就往外去,催促这高公公脚程快些,高公公脸上汗都跑出来了。
但是瞧着陆行深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敢怒不敢言,一路上咬牙切齿的跟在他身后,心里寻思他个书生怎么这么能跑。
太医院人少,只有个站岗,其余的太医要么休沐,要么还没起。
李元登就属于还在睡梦中的,但是李太医的起床气贼大,特别容易爆粗口,这是宫中人众所周知的事。
高公公为难的擦了擦脸上的豆大的汗珠,试探的问:“陆侍郎,要不您去试试去。”
陆行深见状,就知晓这里太医不是好相与之人,可事出紧急,不得不这样了。
“带路!”
高德立马谄媚的往前领路,还在一旁告诉陆行深说话要软和些,不然会适得其反的。
陆行深点了点头,往屋中挤进去,高德立马将门关上,不想听到那些难听的咒骂声。
高德转个身的功夫,陆行深就带着李太医出来了。
高德震惊的吸了口气,上前同里太医问好,陆行深则是上手抓着李太医的手往外蹦哒。
李太医迷迷瞪瞪的,大声说自己还没带工具,而一旁值守的同僚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将李太医那个箱子拎出来。
陆行深接着就拉着人走,还挺有也不回的让高德回去伺候皇上去,他这边没事了。
高德瞧着远去的人影,笑了笑,感叹了一句“年轻就是好啊!能蹦能跳,热血沸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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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深带着李太医奔到相府时,被挡在了门外,一问原因就是相爷下令了,不允许陆侍郎进府。
宋成在屋中守的发愁,跑到府门口来瞧瞧有没有新来的大夫。
这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宋成冷着脸,语气冲的问道:“陆侍郎怎么到相府来了?难不成是有事找本相?”
陆行深见他来者不善,但是并不想与他搁这闲扯,将李太医往自己身前推:“宋相,这是李太医,先让里太医为宋小姐看病吧!”
李元登,医术神乎其神,就是人难请,想来陆行深对栖梧也是有一片真情的,能为她去请这位名医来。
宋成的脸软和下来了,嘴上说着感谢的话,“那多谢陆侍郎为小女劳心了。”
可却在适时的时候又闷出一个惊雷来,“待小女婚期定下来,定给陆侍郎送去请帖。”
哼!老子都这样杀人诛心了!
陆行深,你有种就厚着脸皮在这赖着。
“好,那下官恭候参加宋相千金请帖。”
陆行深脸上只有担忧,毫无怒意,这下倒换宋成呆愣住了。
“哎,到底要去瞧谁啊!快点带路,等会赶不上,可别赖本太医身上啊!”
李元登瞧着年纪比陆行深略大一点,但是因为蓄了胡须,瞧着快比陆行深的年纪翻了个倍。
宋成笑脸领李元登往前走去,陆行深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觉,就跟在李太医身后。
宋成瞧见他,顿了顿脚步,又碍于他将李太医请来的面上,不好开口赶人。
到了宋栖梧的闺房,宋成松来了口气,寻到了个借口,放李太医进去瞧人,将陆行深挡住。
“陆侍郎,小女还未出阁呢!你是外臣,不能入内,不入先去前厅喝杯茶等着。”
陆行深眼神迫切焦灼的往屋中瞥去,可宋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不听取,他是真的会派人将他丢出去的。
两害取其轻,陆行深选择听从宋成的安排,去前厅等结果。
宋成使唤碧荷领陆行深去前厅,碧荷在前面领着,短短的几十步路,碧荷跟着陆行深走了快一刻。
“陆公子,请吧!等会相爷瞧见了,该骂奴婢了。”
碧荷在旁催促,陆行深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碧荷,你家小姐昨夜不是黑丝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病得这么重啊!”
陆行深拉着碧荷开始聊宋栖梧身上发生了什么。
碧荷低着头,手指不自觉的搅和在一起,歉意道:“陆侍郎,小姐昨夜就有些不舒服了,是奴婢的错,奴婢没及时瞧出来,小姐才会这么严重的。”
陆行深没什么表情,若是论起昨夜来,自己的行为也不大对劲,没有细致的关心一下栖梧,他也有错。
“没事的,碧荷,你家小姐是个有福之恩,定能安然无恙的。”
陆行深说这话,不知道是安慰碧荷,还是安慰被恐惧吞噬的自己。
他曾经蒙了层纱的心彻底揭开了,他从没像现在这么清透过,像一面沾染了雾气的镜子,忽一下吹散了雾。
他就是非宋栖梧不可,他这辈子只要宋栖梧,为了宋栖梧,他什么都能做,只要她安然舒心。
38. 青简写天光
天肚边烧出一尾红霞,映照在前厅的木地板上,那光映入陆行深的眼帘,他方惊醒。
他怔愣的站起身来,一脸茫然,都这么久了栖梧那边还是什么消息的没有,他开始坐不住,往外面走去。
出了正厅四处寻找人影,没一会在拐角处抓到一人,那个小厮被他猛然揪住衣领,除了受点惊吓,仍旧端着笑耐心询问:“公子有何事需要小人去做,尽管吩咐!”
陆行深动了动唇,憋出一句:“李太医人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陆行深跌跌撞撞的往宋栖梧的院子走,脚步有些蹩脚,后面越走越快,脸上的笑意荡漾开来。
李太医走了,那就说明栖梧没事了。
本来该是件喜庆事,可陆行深却觉自己胸口酸胀的难受,一股难言的心痛感席卷而来。
陆行深离那院门越来越近,脸上却是怎么也忍不住的泪,“哗啦哗啦”的如没阀门的水流。
陆行深竭力压下情绪,后面他发现他做不到,他蹲在门口发泄了这股焦躁烦闷的情绪。
整理好情绪才怯生生的进了院门,手才抬起要敲门,迎面出来的事宋成紧皱的眉头。
陆行深不解,他心里那片瓣膜好像“咔嚓”一下,碎掉了,他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李太医不是走了许久了吗?
为什么栖梧还没醒?
有个可怕的念头不断侵蚀陆行深的念头,快要将他唯一的理智冲断,他眼神呆滞,身体瘫软,往后跌去,还是宋成敏捷,这才一把抓住他。
宋成将人拉住,眉眼间尽是不悦,本来自己女儿迟迟没醒,就让人焦躁不安,眼下陆行深又这副样子,
宋成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陆侍郎,您就不要来添乱了,栖梧还没醒呢!”
陆行深敏锐紧密的抓住“栖梧还没醒”这五个大字。
他微微抬头,想再同宋成确认一下自己没听错,眼中闪着细微的小小星光,眸子瞬间透亮起来。
柔和的光线将他那流畅利落的下颚线映照出来,裹着凌乱的发丝,多了几分惨败的劫后余生的侥幸。
宋成见他这么关心的样子,原本一点都柔和都收回,苦口婆心劝道:“陆侍郎若是想来见小女,换个日子再登门吧!到时老夫定开门相迎。”
宋成扯着喑哑的嗓子,剧烈的咳了几声,嗓子眼处像是沾染了细碎的蒲公英花种,一直挠个不停,他也停不下来。
陆行深强撑起精神,扶住了宋成给他顺了顺背,顺势同他说要多喝点水,少说话。
转眼就将人搀着往屋子挪去,等宋成缓过来。
陆行深已经凑到了宋栖梧床前,床旁置一个香薰炉,一股香味萦绕在床上方。
陆行深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言。
宋成见状,只是气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林淑华见陆行深过来,起身同他打招呼:“陆侍郎,今日多谢您请李太医来了。我替栖梧谢谢你。”
陆行深不得不搭话,将视线从宋栖梧的脸上移开,呆愣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
“夫人,抱歉,晚辈失礼了,夫人不必见外,栖梧是晚辈好友,不存在谢字一说。夫人,栖梧……宋小姐怎么还不醒?”
陆行深错开的眼神全是敷衍,眼角的余光全落在床上人的身上。
林淑华眼睛一酸,伸手遮挡了一下,转身去瞧宋成,宋成冲她摇头叹气,表示自己也没招了。
陆行深的手蠢蠢欲动,身体也不断逼近床边,突然林淑华拉住了他2的手,让他心惊了一下,转身期待的等着林淑华的话。
“陆侍郎,李太医说了,栖梧这是困在了梦魇中,若是今晚醒不来,恐怕以后就更难醒来了。
我和相爷换着和她说很久了,她一点动静都没有,陆侍郎你能陪她说说话吗?
醒神香未曾灭过,就是瞧不见动静。
我知道我这样的拜托很冒昧,可陆侍郎,我同相爷也是实在没招了,你与栖梧关系亲近,想来效果比我们俩好。”
林淑华急得快要哭出来,陆行深一脸难过,伸手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夫人,还请宽心,晚辈定会尽力。”
陆行深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手挪出去几寸,又瑟缩了回退了几步。
身后传来“嘭”的一声,陆行深转身,相爷和夫人都离开了。
他方才顾及二老在这,怕他牵栖梧的手,让他们觉得他轻浮,正在犹豫。
他伸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从被褥下摸出宋栖梧那细长白净的手指,身子往前倾,在指尖轻轻落下了一吻。
“栖梧,你醒醒好吗?”嗓音如蒙了层蜡油,瞬间就小了几个度,到最后只剩卡在嗓子眼里的蚊子声。
陆行深就着宋栖梧的手埋头痛苦,哭了一会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副样子的。
陆行深趁低着头,偷偷用衣袖将自己眼角的泪擦干,盯着通红的眼眶抬头瞧宋栖梧。
声音开始有些嘶哑低沉,到后面好很多了,他从第一次见宋栖梧聊起。
“栖梧,你还记得我们第一见面,我是真的被你实打实的吓了一跳。我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不想骗你,但你这样的奇女子,放在那时我是绝对没有什么心思的。”
陆行深说完这,停顿了一下,细细的用柔和的目光临摹了宋栖梧的轮廓,手也忍不住往前一伸,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陆行深红着眼眶笑了笑,“栖梧,你还不想醒来,对吗?那我在接着同你讲,同你讲,你是怎么一步一步将套牢的。”
陆行深忍住眼眶快要溢出来的泪,仰着头将眼泪憋回去。
眼前一片黑暗,连带着自己都被黑暗吞噬,宋栖梧揉搓了下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摸不到。
她不甘心就待在这一方黑暗中,选了个方向就狂奔起来,在耗尽自己全身力气时,她终于冲破这片黑暗牢笼。
入眼的就是她前世未曾见到的场面,她的父亲母亲跪在刑台上,身后手扛大刀的人蓄势待发,只待监斩官一声令下,就手起刀落。
宋栖梧拖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往那边走,嘴里大喊着:“不要,不要啊!”
随着她厉害的越来越近,那个监斩官的面目她能瞧清了,她身形微缩,腿脚打了个颤,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挪不动脚步。
台上的行刑令牌从空中划过,留下一道流畅的弧线,将宋栖梧唯一仅剩的希望彻底掐灭。
“不要,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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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深,不要啊!父亲,母亲!”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天际,却无人搭理她,她亲眼见着父亲母亲的头颅滚落下来,身体似石像般一动不动。
如柳絮乱飞的泪接踵而至,她如蜡烛挤出自己今生的那点蜡油,往那个方向跑去,结果一个踉跄,她结实的摔了躺平在地上,她仍旧不放弃,拖着自己的身体往前爬。
她面露凶狠憎恶的狰狞色,高声凄惨质问:“陆行深,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啊?为什么啊?”
这一喉咙嚎完后,她头埋地痛哭起来。
我不是都没强迫你了吗?陆行深。
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宋家,这么对我啊!
父亲,你说的对,我确实和他不是一路!对不起,父亲,母亲,都是我这个不孝女害了你们,都怪我不听话。
宋栖梧抬头如嗜血的野兽盯着台上那个依旧冷脸的陆行深,气得牙痒痒,恨他更恨自己,都怪自己心慈手软,当初趁他无权无势时,就该取他的性命,就不会让这样的场面发生了。
眼见陆行深提着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宋栖梧越发沉默。
宋栖梧更多是怨自己,她用手撑着将自己身体翻了面对天空躺平,一片纯蓝无云的天,眼角的那股清流就没断过。
她心如死灰的躺着,静待自己的死期,打算收拾收拾一下也跟着父亲母亲下去,心里还在暗自发誓若有来世,她定当会亲手送陆行深上路,无论陆行深是好还是坏。
宋栖梧预想的脖颈的疼痛没出现,就只听见一个声泪俱下的呼唤她的名字,开始风声太大,她听不清楚,后面风停了,那声线也就如叶脉清晰起来,很熟悉——是陆行深的声音。
宋栖梧这会正在气头上,此时听到陆行深的声音,更是怒气冲天,整个身体都因剧烈愤怒开始出现小幅度的抖颤,眼眶睁得如核桃般大,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宋栖梧跟着那个声音追过去,一道白光闪得她都睁不开眼,一睁眼眼前就是陆行深。
宋栖梧遵循身体本能将自己的手收回,并将身体往床里侧缩了缩,视线有意无意的避着陆行深,脸上带着惊惧,眉骨间却是藏着股经久不散的怒意,将那眉锁得紧。
陆行深就着方才的行为,手还保守着握宋栖梧手指的姿势,他瞧得出宋栖梧的害怕,温声迟缓的问:“栖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眼巴巴的等着宋栖梧的回答,可回应他的只有宋栖梧又往里面缩了几分,这行为如一把锋利刺骨的冰锥,一点情分都不讲的刺在了陆行深那刻担忧心疼的心上。
宋栖梧仍旧一言不发,瞧着脸色也不好,此时陆行深就算心里再难过,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想默默起身出去,让宋栖梧的父母来照顾她,她现在不想见自己。
可陆行深刚起身,宋栖梧如一头警戒的小狼,瞬间进入警戒状态,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怕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来。
陆行深被她这一动作灼伤眼睛,他强忍苦涩安慰道:“栖梧,放松,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现在就出去,去请相爷和夫人进来。”
陆行深关上门那刻,宋栖梧才重新缩回被子里待着,方才经历的那幕实在是同她亲身经历没差别,她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