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复合?除非世界末日》
1. 苏醒
一阵剧烈的疼痛硬生生拉回了沈茵的意识。
她头痛欲裂,整个身体都被不知名的重物死死压住,让她感觉呼吸困难。沈茵在黑暗中用力眨了眨眼睛,意识逐渐清醒。
……自己不是刚出完急诊吗?累了一整天,她恨不得立刻闪现回家点外卖,对了,外卖呢?
沈茵浑身一激灵,她全都想起来了。
都是因为路口那块广告牌!沈茵每天下班都会从那条街经过,风稍微大点就听到那块牌子吱吱扭扭地怪叫。
今天连做了四台手术,她饿得头晕目眩,完全忘了要绕道走。她刚踏进路口,一阵狂风卷过,金属的哀鸣骤然拔高,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冰冷的重量从天而降,压得她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世界已不再是她熟悉的样子。
理清了一片混乱的大脑,沈茵的五感也慢慢回归身体。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看到一张肿胀溃烂,皮肤青紫的脸,紧紧贴在自己胸口。
“啊——”
她不由得惨叫出声,惊得旁边几只专心啃食腐肉的乌鸦扑啦啦飞起。
沈茵打着哆嗦,强行忍住胃里一股股涌上来的不适,伸手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层层叠叠的尸堆里。
这堆尸体里有大人也有小孩,杂乱无序地堆叠在一起。沈茵咬着牙撑起身体,艰难地向尸堆外一点微弱的亮光挪去。
不知道脚下踩了谁的胳膊和大腿,即便刻意小心动作,她仍然差点被一颗腐烂的头颅绊倒。好不容易,终于踏上了坚硬的地面。
沈茵回头观察这个有点壮观的尸堆,不由得咋舌。尸体被胡乱抛弃在一个巨大的深坑里,堆成一座小山,刚好她苏醒的位置在浅层,费点劲能够爬到边缘的平台上。
以为自己总算逃离绝境,沈茵悬着的心也落回肚子里。但手臂突然的刺痛却像冰冷的针尖扎进神经,令她倒吸一口凉气。借着旁边昏黄的灯光,她轻轻挽起袖口——一道弧形排列的牙印赫然印在皮肤上,根据齿痕的形状和间距,看起来像是人类牙齿撕咬造成的。
也许是因为沈茵被埋在尸堆里,伤口受到足够的压迫,血已经止住了。但齿痕边缘仍然微微向外翻起,周围的皮肤也呈现诡异的红肿,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她用指尖轻轻探了探,皮下有轻微压痛感,但并未发现脓液渗出。作为医生,她很清楚,这种深度的齿痕足以产生体/液交换,即便伤口不再流血,也无法排除病原体进入的可能性。
沈茵缓缓转身,凑近细看那些歪倒在垃圾坑边缘的尸体。
……一个、两个、三个,她细细观察,鼻腔里灌满了令人作呕的腐臭,混杂着潮湿泥土和没有完全焚烧的塑料气味。她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每具尸体身上都有跟自己手臂上相似的牙印。区别只是有的已经深度腐烂,发出一阵阵恶臭,有的还比较新鲜,伤口里渗出粘稠发黑的脓血。
沈茵瞳孔微微收缩,她彻底明白了。这里根本就是一个专门处理尸体非自然病变的垃圾填埋场。
这个世界或许存在某种骇人的瘟疫,或是携带病毒的动物,而被丢弃在这里的人,都已经深度感染,无药可医。
而她自己,也是那个被丢弃的人之一。
原地怔了片刻,她自暴自弃地搓了搓脸,有什么区别呢,本来也是个要死的人。况且她活着的时候就感情不顺,工作辛苦,倒霉到家了出门拿个外卖还被广告牌砸到头。
随手丢掉沾满血迹和灰尘的外衣,沈茵索性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等死。反正活不成了,希望这个不知名的病毒发作起来不要太疼。
晚风微凉,掠过沈茵裸露的皮肤,吹散了环绕在她身上的血腥味。她感觉到伤口又痛又痒,低头细看,原本的红肿竟有了消退的迹象,虽然表面还没有完全结痂,但外翻的皮肉竟不知什么时候被抚平了。沈茵睁大眼睛,反复确认,伤口确实在一点点愈合。
这时,远处传来车辆驶过的轰鸣,夹杂着嘈杂的声响。沈茵俯身从一具尸体身上扯下一件还算干净的运动外套,草草披盖住伤口,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是一支车队,沈茵躲在一只坏掉的灯箱后面偷偷观察,浓黑的夜色完美掩盖住她娇小的身形。
车队在附近一片空地缓缓停下。打头的车上跳下来一个瘦削的男人,他快步走到一辆纯黑的越野车旁边,车窗缓缓降下,他立正报告:“领队,这附近有一个废弃的体育馆,周围设了护栏,位置适合扎营。”
车里的人伸出一只手,朝沈茵的方向远远一指,“那栋房子是做什么的,检查过了吗?”
“是个填埋坑,目前没有监测到生物反应。”
“嗯。今天做全队筛查,有问题的都给我扔到坑里去。你知道该怎么处理。”车窗慢慢升起,“对了,确认好就马上汇报给陆长官。”
“收到。”
沈茵心下一惊,自己猜得没错,这个世界果然存在某种威胁生命的东西,她悄悄靠近车队,希望可以探听到更多信息。
那个士兵样子的男人接到命令后就马上离开了,手里端着一个沈茵不认识的仪器。
紧接着,黑色越野车的车门被推开,两个男人下车抽烟,看背影似乎很高大结实。
“今天运气不错啊,”男人掸了掸烟灰,听声音像是刚刚下命令的那一个,“扫了两家超市,还碰上个药店。”
“不知道这些物资够不够我们撑到避难所,”另一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担忧,“最近队里收了不少人,趁着今天扎营得挨个检查,千万不能把病毒带回去。”
“是啊,要是闹出乱子,陆长官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之前后勤队那个做饭的,被咬了不上报,还没溜进城就被陆长官一枪送走了。”
沈茵不敢靠得太近,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似乎,这个世界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生活物资要靠私人武装上街搜刮,还有他们说的避难所……沈茵陷入沉思,听起来像是普通人躲避那些东西的群居地。
正想着,车队的末尾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沈茵循声望去,只见阴影中涌出数十个摇摇晃晃的人影,他们正迅速逼近。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对劲,那些人影步伐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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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却动作迅速,绝对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行走姿态。
片刻后,一连串枪声响起,在机枪的扫射下人影纷纷倒地。
还是那个瘦削的男人跑过来报告,“领队!发现丧尸约十二只,处决完毕,另查到五人血液检测结果异常,三男两女,是否一并处决?”
“都丢进填埋坑。分区扎营,照老规矩新人放外圈,明天观察期一过就启程回避难所,去办吧。”
“是。”
看来这支队伍很快就要返程,沈茵暗暗思索,不如就这样跟上去,到了避难所,说不定就安全了。
这样想着,她悄悄转身,朝车队的末尾溜去。果然,这几辆车上的人看上去大多面露倦色,衣着也十分狼狈凌乱。一个年轻女人半抱着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她一手轻拍女孩的肩膀安抚,一手按住她手臂内侧的皮肤,似乎是刚做完检测,正在为她止血。
这时,不远处体育馆内亮起暖黄的营火,车内的人也纷纷行动起来。几个士兵模样的男人把每个人都带离车子,还有些穿制服的人打开后备箱搬运物资,似乎是帐篷睡袋一类的生活用品。
沈茵见大部分人都走远了,终于直起身子。她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靠近已经空无一人的货车。
这种荒郊野岭,还有丧尸游荡,一个人荒野求生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沈茵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营火,投奔避难所无疑是目前最佳的选择,但想起手臂上的伤口,还有刚刚那个严格的血液检测,她有点担心。
想到这里,沈茵再次撩起袖口观察,伤口确实正在逐渐愈合,而且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些许皮肉生长的麻痒。
不管了,能活几天算几天,沈茵打了个哆嗦,这里又冷又黑,再纠结下去就真要冻死在野外了。
她轻手轻脚地拉开一辆小货车的车厢,在杂物堆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进去,运气不错,还有剩余的薄毯和睡袋。
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沈茵用毯子裹紧身体,她居然产生了一丝丝安全感,至少小命还在,多活一天就多一分希望。
或许是一直紧绷的精神突然放松,沈茵很快陷入沉沉的睡眠。
**
“陆长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缺什么东西属下直接给您送去多好——”车厢外,事务官的声音有些惶恐。
“睡袋潮了,我过来换一个。”男人开口道,他的声音偏冷,透着一股沉稳清润,“今天入队的平民都测过血液了吗?”
“全部都测过了,您是否要亲自看一下报告?我这就——”
男人摆了摆手,挺括的制服上一颗金属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那是避难所主城指挥官的标志。
“你归队吧,这里有巡夜的看着就够了。”
事务官识趣地离开,他不知道这位冷酷严厉的长官为什么深夜来此,或许是抽查吧,只要不在自己这出问题就好。
陆泽渊盯着那个窄窄的车厢看了许久。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车门上那个有几分纤细的指印。他的表情在月光下晦暗不明,深邃的瞳孔里像是有云层翻滚,终于,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2. 重逢
沈茵没敢睡太久,毕竟还躺在人家地盘上。
幸亏有多年在医院当牛做马的良好作息,她早早就睁开眼,收好临时借用的睡袋和薄毯,轻手轻脚地推开小货车后门。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进营地里。
一晚上过去,沈茵只觉得腰酸背痛,她舔了舔有些干裂起皮的嘴唇,随手扣上运动外套的帽子,四下打量,这么大个营地总不能不放早饭吧。
终于,穿过了几排帐篷,沈茵看见前方聚集着两队人。一个军绿色的大号营帐前支了两张长桌,面包、香肠还有瓶装水整齐地摆放在上面,似乎是在分发补给。
沈茵默默走到队尾,一边跟着队伍挪动一边分神听旁边的人闲聊。
“听说今天就要回避难所,唉,路上可别再碰到丧尸了。”
“是啊,这一趟虽然物资没少拿,但也死太多人了。”接话的人穿着一身穿制服,沈茵认得那件衣服,他是昨天给车队的人安排扎营的士兵之一。
“为了救那些半死不活的平民,真不好说值不值当。”那人压低了声音道,“早知道这趟就不申请跟来了,拉人哪有拉货赚得多啊。”
“上面说要增补人口,发现没病的活人就得带上,你敢不听?”穿制服的啐了一口,音量也提高了几分,“况且这次陆长官亲自带队,你小子还想捞钱,做梦吧——”
话音未落,他就被旁边的人狠狠踩了一脚,“小声点,陆长官下来巡视了,看那边——”
沈茵顺着那人示意的方向望去,只一眼,便猛地转身,心中狂跳。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把运动服的帽子压得更紧,怎么会是他?
还有什么比穿越之后碰到前夫更惊悚的事情吗?
虽然这样想着,可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借着来往人群的遮掩,偷偷向人群骚动处望去。
陆泽渊由两位副官带着,一身黑色制服笔挺严肃,肩章的繁复图案更显出他职位不低。深色的皮带穿过环扣,将一柄漆黑的配枪紧紧束在腰间,勾勒出他硬朗的身形。
原来那些人说的陆长官竟然是他!
陆泽渊显然是冲着队伍来的,或许是来检阅物资发放的情况。
沈茵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虽然十分舍不得即将到手的食物和水,但还是拢紧衣领,背对陆泽渊的方向,悄悄往人群边缘退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她的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沈茵心中一惊,但也只得强装镇定,缓缓转过身去。
是昨天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你是谁,昨天没在营地见过你。”女人上下打量沈茵,语气中带着几分警觉。
“啊,我今天早上才进来的,昨天他们抽血时说我的指标不太稳定,就让我先在外围观察一下,等时间到了再回来报到。”沈茵嘴角一弯,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姐,您女儿没跟着出来吗?也是,小孩子正长身体,多睡一会儿挺好的。”
女人闻言面色稍缓,皱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小婷昨天被吓得不轻,有些发烧,哄到半夜才睡着。”女人又打量了沈茵两眼,见她两手空空,疑惑道:“你怎么不去领吃的?今天估计就这一餐,发完就没了。”
“我没胃口,”沈茵尴尬一笑,“昨天那个情况……唉,到现在胃里都翻腾。”
女人同情地拍拍沈茵的肩膀,声音温和了许多,“走吧,趁着还没下通知出发,我带你回帐篷歇歇,等我女儿也醒了,让她陪你说说话。”
沈茵低头苦笑,用力按了按饿得有些抽痛的胃,跟着女人向帐篷走去。
完蛋,看来一整天都没饭吃了。
**
陆泽渊一如往常在营地的几个部门之间例行检查。
他原本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自从到避难所担任指挥官,他御下甚严,日子一长更是被人传成了冷面阎王。陆泽渊不在意那些传闻,他知道,这丧尸横行的末世人人自危,若不拿出十分的严厉果决,便镇不住那些兵油子。
但今天不一样。在闹哄哄的人群里,他又一次看见了沈茵。
他看见沈茵站在队伍里,过于宽大的连帽外套遮住了她娇小的身形。她抱着双臂,一副谨慎又急切的样子。但很快,她就匆匆离开了。
陆泽渊沉默地望着沈茵的背影,一时竟有些恍惚。他想起他们上一世协议离婚的时候,沈茵也是这样留给他一个执拗的背影。再后来,这个小小的影子就飘进了他梦里。也只有在梦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靠近她,牵她的手,跟她说话,触碰她纤细的睫毛,不必担心她会像风一样离去。
“——所以,食物和水还够全队支撑两日。您看是否……陆长官?”副官的询问打断了陆泽渊的思绪,他低头思忖片刻道,“先回主帐,把外勤领队和技术组长都叫来。”
“对了,”陆泽渊转身,他冷淡的目光扫过码得整整齐齐的物资,“每间营帐增发一箱面包一箱水,后勤队负责登记运送,不用叫平民出来领了。”
指挥官主帐内。
“报告陆长官,这次行动的伤亡率增加了两成,丧尸的数量和攻击性都大幅增强。”技术组长递上一份报告,“另外,我们的仪器还检测到,丧尸病毒的活性高度提升。与上半年相比,被咬伤者的发病速度更快,一旦发生感染,几乎没有救治的可能。”
陆泽渊皱起眉头,从数据来看,牺牲人数确实过重,长此以往,避难所的资源与人力供给必然难以支撑。他沉默片刻,调出地图,吩咐道:“外勤组,汇报返程沿线情况。”
“报告,东南方两百公里处有一座废弃化学工厂,该地区可能有较多物资储备,搜索价值较高,只需要额外绕行少许路程。”
“不行。”陆泽渊并没有多犹豫,“工厂区域大多曾经人流密集,尸潮爆发的风险太高了。”
“但是,那里很可能还存有重要物资——”领队试图争取,却在对上陆泽渊冷冽眼神的瞬间噤声。
“车队连续行驶已经超过两周,我们的士兵折损不少,而且有大量平民需要安顿。”陆泽渊盯着领队的眼睛,“如果因冒进出事,你担得起责任吗?”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所有人员,直接返程。必须在今天之内抵达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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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茵悄悄躲在营地后方的移动厕所里。
她挽起袖子,仔细观察手臂上的牙印。伤口基本愈合,淡粉色的新肉被衣服一碰就有点发痒,看起来不像是感染的样子。她咬了咬牙,刺破手指,小心地把血液滴在试纸上。
是阴性。沈茵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安心了。
试纸是小婷妈妈给的。据她说,这是民间机构推出的一种简易检测方式,准确率一般般,而且没有法律效力,正式的诊断结果还得看军方的仪器。但毕竟也有人出于各种原因不想走官方渠道,才有不少人偷偷备上一些。作为医生,她倒是能理解这种想法。
沈茵垂下眼,看着试纸上清晰的阴性标记,一个有点荒谬的猜想浮现在脑中——难道自己的血,可以抵御丧尸病毒?如果这是真的,她握紧手中那张轻薄的试纸,心跳开始加速。或许,她暂时不必依赖避难所。
更何况,车队里还有那个人。
想到那双淡漠的眼睛,沈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泽渊……他们当初闹得很不愉快。离婚之后,他几乎是净身出户,他什么都没有带走,仿佛是要坚持从她的人生中彻底抽离。
如果自己还留在车队,岂不是早晚要跟他碰上。
就在这时,沈茵猛然回忆起穿越前一晚的那场事故,如果被广告牌砸中真的是她来到这里的契机,那陆泽渊呢?这是否意味着他也曾经遭遇某种致命的意外?
想到这里,沈茵感觉胸口微微刺痛,随即又涌起一股无名之火,谁要管他啊,都分开那么久了,也没见他多担心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思考当下的处境。如果要单独行动,最重要的是物资。现在的她孑然一身,贸然离队意味着主动送死。如果暂时躲在车队里,收集一点食物——她突然想起陆泽渊腰上那柄漆黑的配枪——对,还要想办法弄到一件武器,这样她就可以找个安全的地方下车,再做长远打算。
沈茵洗了把脸,推开卫生间的门,回到帐篷。
远远地,她看见小婷的妈妈正冲她笑着挥手,“小沈啊,快过来,你早上都没吃东西,我给你留了面包。”
沈茵惊讶道:“早餐不是都发完了吗?这是——”
“陆长官给每个营帐都补发了物资,”女人虽然一脸倦容,但语气轻快,显然心情不错,“可能是因为我们这一队平民比较多?没想到他看着那么凶,人还怪好的。”
沈茵怔了怔,接过面包,心里冷哼道,就知道他会做人。
突然,她心头一紧,好像有人在身后盯着自己。她猛地回头,却只看见帐篷粗糙的布面随风微微鼓动。一股莫名的躁动在心底蔓延开来,她有点不安,想挪到女人身旁坐下。可还没坐稳,耳边就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紧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沈茵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无数腐烂的身体挤作一团,潮水般蜂拥而来。
寒意顺着脊背蔓延开来,她猛地掀开帐篷冲了出去。营地里一切如常,人们依旧各自忙着手头的事。
不对……一定有事要发生了。
3. 惊变
沈茵一走出帐篷,就看见早上派发食物的士兵正在将剩余的面包和水打包装箱。不远处,有的营帐已经被收起,成箱的生活用品被陆续搬上货车。偶尔有几名士兵停下脚步,低声安顿那些神色慌张的平民。
眼前一片忙碌,却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额角渗出一层冷汗,难道他们都没有听到声音吗?
沈茵环顾四周,试图从其他人的脸上辨认出哪怕一丝异样。
这时,两个男人并肩朝她走来。他们胸前别着通讯器,腰间配了手枪,看起来像是负责巡逻的士兵。
沈茵快步上前,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劈头问道:“是丧尸!有一大群丧尸正往这边来了!你们有没有安排守卫——”
那个士兵一头棕色卷发,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纪不大,被沈茵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道:“小姐,您先冷静……营地四周一直有人巡逻,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异常的通报。”
另一个士兵显然很不耐烦,抬手把沈茵推了个踉跄,“别添乱!上面已经下了通知,今天就要全员返程,你们赶紧收拾东西,本来人这么多就够乱了,要是耽误时间,可别怪车队不等人!”
见两个士兵始终无动于衷,沈茵也急了,“尸潮马上就要过来了!这有这么多人,里面还有老人和孩子!你们不是巡逻队吗?赶快带人撤离,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转身一看,竟是小婷的妈妈。她的表情略显慌乱,赔笑道:“不好意思啊,这孩子昨天被吓得狠了,一直做噩梦……刚才我一个没看住,她就自己跑出来了。长官别介意,回去我一定带她去看精神创伤科。”
沈茵的目光在三个人脸上来回扫视,热血上头的大脑也逐渐冷静下来,她缓了缓呼吸没再争辩,任由女人把她拉回帐篷内。
帘子一落下,沈茵立刻抓住了女人的手腕,“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明明听见有丧尸——”
女人却伸手探了探沈茵的额头,“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就出去闹事,要把那群兵惹恼了,是真会被丢下不管的。”
“我没在闹事!”沈茵急得眼眶都红了,“我真听见了,也看见了,有尸潮,它们已经朝营地过来了!”她的手抓得更紧,“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女人的神情变了变,“小沈,我不知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但外面那么多巡逻兵,你说你听见了、看见了,他们就没反应?难道全都聋了瞎了吗?”
沈茵还想解释,帐篷外却骤然想起一连串密集的枪声。下一秒,刺耳的警报突然响彻整个体育馆。
女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警报……真的有丧尸闯进来了!”
来不及多说,沈茵再次冲出帐外。
目之所及,眼前的景象已经与几分钟前判若两地——哭喊的人群四散奔逃,士兵仓皇反击,各种混乱的声音响成一片。
沈茵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刚刚还井然有序的营地,一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已经有丧尸涌进他们扎营的体育馆了。
最初是零零散散的几只冲进来来,紧接着数量越来越多,它们目露凶光,扑向周围每一个惊慌失措、绝望求生的人类。
“都往外走——快上车!所有人立刻撤回车上!”有士兵高声大喊。
沈茵这才如梦方醒。她一把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小孩,朝车队停放的方向拼命奔去。
但当她望向体育馆的出口,心却顿时沉了下去。
大门处早已堵满了慌不择路的人群,丧尸正不断涌入,远远一望,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潮互相推挤。
她很快意识到,这样冲过去根本就是自己送上门给丧尸加餐。
女人抱起孩子,她双手颤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刚想随人潮一起冲向大门,却被沈茵一把拉住。
“不行!姐,前面人太多了,出不去的,我们得另想办法。”沈茵快速环视四周,她注意到,有几个人正逆着人流,贴着墙体边缘往体育馆后方逃去。
“这么大的场地,总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沈茵咬咬牙,随手抄起一把折叠椅当作武器,“赌一把,我们走后门。”
越来越多的丧尸涌入场馆内部,沈茵只得挥舞折叠椅拼命抵挡,带着女人和孩子慢慢靠近场馆边缘。
“太好了,这边有门!”
终于抵达体育馆后门,沈茵和几个幸存者员鱼贯而出。远处的车队似乎已经启动,从后门到车队之间隔着一段开阔的广场,众人不敢停留,只得加快脚步一路狂奔。
眼看就要抵达车队尾端,拐角的视线盲区里突然冲出一只丧尸,直扑沈茵面门。丧尸袭击的角度刁钻,片刻间就逼近面前。沈茵来不及思考,连忙举起折叠椅卡住丧尸的脖子。二人缠斗之中,她听到身后引擎启动的轰鸣声。
“小沈!快上来——车要开了!”女人已经把孩子托举上车,冲着沈茵大声喊道。
沈茵咬牙将折叠椅猛地砸向丧尸头部,它被冲击力打得后退两步,正欲再次扑来,一声枪响骤然响起。片刻后,丧尸沉重的身体砸倒在地面。沈茵喘着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伸手攀住货车尾部的踏板,借力翻身上去,朝持枪的士兵感激地点点头。
她脱力般地靠在栏杆上,回望已经一片狼藉的营地,还有几个人在尸潮中挣扎奔逃——沈茵怔怔地看着,被迫见证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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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潮的冲击几乎毫无预兆。
陆泽渊刚踏上总指挥的装甲车,骚乱声却骤然在营地边缘爆发,刺耳的警报夹杂着凌乱的枪声,他神色一凛,立刻打开通讯频道。
“武装一队,沿车队侧翼布防,二队带枪迎战,截断尸潮!后勤队清点物资,医药器材优先,十分钟内撤离!通讯组,上报避难所尸潮动态,更新坐标。其余人,协助平民疏散!”
尸潮来得凶猛而急切,体育馆外围的火力迅速告急。陆泽渊一边调度撤退路线,一边下意识扫视人群——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想下车,他甚至已经推开车门,副官一把拉住他,“陆长官,再不走连车队都要守不住了!”
陆泽渊站在门边,死死按着腰间的配枪,他的目光越过士兵与人群,落在营地出口的方向——那里几乎已经完全被尸潮吞没。一个平民试图拖走同伴的尸体,却被扑过来的丧尸咬断手臂,两人瞬间没入尸潮,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长官,”副官迟疑片刻,他低声道,“您吩咐我们关照的那位,她很可能已经离开了。”
陆泽渊没有作声,垂眼看了看表。
他不知道沈茵是否已经脱险,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他以为身为指挥官,自己能给她万全的庇护,可当真正的意外来临时,这层身份反倒成了困住他的枷锁。
难以言说的不安和焦虑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心烦意乱,几乎窒息。
“长官!尸潮太近了,车队负载过重,无法提速!”一名士兵喘着气跑上前,他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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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汗珠,胸口剧烈起伏。
陆泽渊冷眼望着那团正在逼近的尸潮,尸群彼此挤压推搡,像一堵有生命的墙,皮肉斑驳腐烂,黑压压地倒向车队后方。
他眉头紧锁,“报告车队情况。”
“报告,运载车三号、六号超载严重,七号、十一号轮胎磨损,无法全速运行。”
“暂缓出发,非必要物资一律丢弃。”他下令。
“可是长官,食物和淡水,还有所里指名要的设备,回去之后恐怕很难交代……”
“药品留下,其他扔掉。”他的声音沉稳,没有一丝犹豫。
几名士兵面露难色,有人小声嘀咕,“如果平民减员……再把后面几辆车用上,不就……”
陆泽渊冰冷的眼神扫过,“我说了,药品留下,物资丢弃。有人听不懂吗?”
无人再敢反驳。
副官高声下令,士兵们开始快速将箱子、包裹和水桶推下车,车队顿时忙作一团。
“设备这边!袋子往外递,药箱留下!”
沈茵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颊上,她双手抱着一箱罐头,正和几个平民一起,将物资从车厢里卸除。一旁的小女孩大哭着不肯放下她的背包,沈茵蹲下安抚几句,又赶忙起身继续搬运。
就在她再度弯腰去抱一袋衣物时,货车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顿时陷入混乱,有人大喊:“丧尸!快跑啊——”
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从背后袭来,沈茵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撞在车厢边缘,身体也失去平衡,摔落到车外的地面上。
尘土和细沙灌进鼻腔,她头晕目眩,只觉得膝盖和手肘处火辣辣地疼,耳边听到一片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她咳嗽几声,来不及检查自己是否受伤,连忙起身抓车尾的栏杆,试图赶快回到车厢里。
“小沈!小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茵循声看去,小婷妈妈正趴在车厢踏板上朝自己伸手,她的女儿也站在旁边,用稚嫩地嗓音喊沈茵的名字。
就在这时,车身突然剧烈晃动,货车尾部倾斜,小女孩的身体竟被甩了出去。
车子居然缓缓启动了。
“妈妈——”小女孩惊叫着跌出车外,瘦小的身子摔在沈茵身边。
“小婷!”女人几乎是疯了般扑向车尾,她的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拼命抓住女儿的胳膊,将她一点点拖回车上。她的手在擦碰中被划伤,鲜血沾到小女孩的衣服上。
此时,沈茵也已经追到车尾,她伸直手臂,指尖将将够到踏板边缘。她边跑边喊,声音里带着剧烈的喘息。
“姐,拉我一把!”
女人抱着孩子,整个人瘫坐在车厢里,她的眼里蓄满泪水,目光落在沈茵身上——仅仅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了。
“小婷还在发烧。”她喃喃道,“药不够,食物也被丢下去了……我,对不住……”
沈茵一愣,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神情恍惚的女人,她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踏板升起。
驾驶室下达了命令。没有人再看她一眼,车厢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茵跃身向前,试图扑过去够车后的栏杆,意料之中地,她扑了个空。
车上的士兵仿佛没有听到这小小的骚乱,他向司机催促道:“提速,跟紧前面队伍。”
沈茵僵在原地,尘土飞扬间,她看见车队晃动的尾灯一点点远去。身后尸潮杂乱的脚步声不断逼近,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闭上眼,脑中一片空白。
4. 离开
陆泽渊的车停在临时营地的入口。
为了躲避突袭的尸潮和沿路的危险地区,他的车队抛下所有非必要的物资全速前进,直到抵达了现在这个临时营地暂时修整。
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原本修整完毕的队伍被尸潮冲散,平民的感染情况也需要重新筛查。陆泽渊默默听着通讯器里各部门的汇报,心里计算着幸存人数和物资损失。
“给我最新的名单。”陆泽渊突然开口。
副官忙点开平板,调出一份表格,他略一操作,把车队的人员名单投到车内的屏幕上。
屏幕的白光照得陆泽渊面色更冷。
随着士兵们的统计核查,实时变动的姓名和编号一个个灰了下去。副官偷瞄了眼陆泽渊的脸色,默默把列表快速下滑,定位到了平民最后一组的页面。
在今早车队还没有拔营的时候,陆泽渊就让副官在列表最后添上了沈茵的名字。
第十二组有九个人,他们的名字灰了一半,沈茵就在其中。
陆泽渊盯着那两个灰色的小字看了片刻,他起身下车,车门关闭的碰撞声让四周的士兵都看了过来。他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把手枪从腰间拔出,紧紧握住枪柄,向车队末尾走去。
副官向周围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继续做事,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第十二车内——
小货车的后面开着,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缩在车厢角落。她很瘦,面颊微微凹陷,小声安抚着怀里的小女孩。车厢的另一侧坐了三个男人,负责的士兵正在给他们依次抽血化验。
车内每个人都是蔫蔫的,受到很大惊吓的样子。
副官抬手敲了敲车厢的金属门。他看了看士兵胸口的编号道:“SN086,汇报情况。”
士兵回头,见竟是指挥官亲自检查,神色一凛,立正道:“报告长官,十二小队平民九人,幸存五人,暂时未检测到病毒感染。”
副官看了眼陆泽渊的脸色,“你们的营帐在外侧,距离早上的停车位置近,其他人都没能赶到集合吗?”
“这,当时情况太混乱了,卸货预留的时间又太短——”SN086脸上有些惊惶,声音也颤抖起来。
“如实汇报。”陆泽渊并不想听这些东拉西扯,他的表情越发冷峻,墨黑的瞳孔对上士兵的眼睛。
以沈茵当时的位置,就算没能和车队汇合,也一定会有人看见她。
“……有两个被丧尸袭击,还有一个被流弹击中倒在半路,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她脱队了……”
“说清楚!集合之后每个人都有固定的队伍,怎么会脱队?”副官急了,抬手指向一旁呆坐的几人,“这么多人看着,避难所定的任务目标是带回平民,再不说实话军规处置!”
士兵浑身一震,头也垂了下去,“长官,当时车里按您的要求卸除物资,人多手杂,那个年轻人,她摔下车了……”
“然后呢?”陆泽渊哑着嗓子道。
“那时候车队已经陆续启程,就没来得及救人……”士兵看到指挥官握着枪的手,声音颤抖,“对不起长官!按规定属下应该立刻营救,您怎么处罚我都可以,但是否能请您不要上报——”
陆泽渊整个人如坠冰窟,他努力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酸楚,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昨天一看到她,就应该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明明有机会让她不再遭受危险,明明可以护她周全。
陆泽渊的目光扫过惶恐的士兵和沉默的副官,转身离开,“见死不救,依律处置。”
是他自己的瞻前顾后间接伤害了沈茵。
他们上一世的分手是那样惨烈,所以,在遇到沈茵的那一刻,他迟疑了,他不想再看见沈茵对他露出那种沉默而疏离的表情。
但也是这一点点犹豫,让他再次失去了沈茵,和上辈子一样。该伸手争取的时候,瞬间的迟疑让一切都来不及了。
陆泽渊回到他的车里,他一言不发坐了许久。
陆续有人向他汇报车队的情况,被副官一一拦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出神,这双手在日复一日的搏杀中磨出了淡淡的枪茧。他用拇指轻轻摩挲无名指的指根,曾经这里有一圈戒指的痕迹,已经逐渐消失了。
这一切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和上一世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换了场景和角色。而他就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自己的位置上按指令履行职责。一股紧密的包裹感让他喘不上气。
良久,他终于开口:“之前,听说秦队长的伤已经痊愈,他归队手续批下来了吗?”
“上周审批通过的,应该已经回队里上班了。”副官小心地观察身旁长官的脸色,回答道,“秦队长说,幸亏有您他才保住一条命,等任务结束要和您聚聚呢。”
“知道了,请你跟秦队长交接这次任务的收尾工作。”,陆泽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点开终端登入他的工作系统。
“——我今天会向所里申请特休。”
秦峰是陆泽渊在避难所的搭档兼好友。
那时候,他是有些万念俱灰的。
和沈茵分开后,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信任身边的每一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具只凭借本能生存的行尸走肉。
再后来,一次意外车祸把他送到现在这个世界。
陆泽渊的运气比沈茵稍微好一点。车祸之后,他穿越的位置距离避难所不远,又刚好撞上带队出任务的秦峰。就这样,他加入了避难所的外勤组。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求生的本能再次让他这台麻木的机器转动起来,他孤身一人,却更舍生忘死。
升任总指挥之后,他很少会亲自出外勤。外勤队每一天都会目睹生离死别,避难所甚至专门为他们设立了心理疏导部门。
陆泽渊在军中历来有着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名头,但对于平民的营救任务他从来都很谨慎,会专门挑选守规矩负责任的领队。
人不是货物,为了战绩选择冒进的领队,有时候非但不能救人,反而会造成更惨烈的损伤。
可他还是没能救下沈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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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渊熄掉终端的屏幕,换到一台黑色的越野车,亲自坐上了驾驶位。
他向一直跟在身旁的副官安排道,“秦队长两小时内抵达,你跟他交接后续,中间这段时间重新整队,验血,录入平民资料。”
“长官,批假可能没那么快——”
陆泽渊扫了眼身后装载的物资和药品,踩动油门。
这一次,他不要再错过了。
**
尸潮近在咫尺,来不及上车的沈茵仓皇逃进公路旁边的树林。她小心前进,奈何茂密交错的植物让她难以辨认脚下的路径。
“噗通”一声,她脚下一空,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摔进一处泥泞湿滑的水塘。冰冷的水瞬间灌进她的衣服,她惊慌地在水中挣扎。幸好,水池不深,她的双脚触到池底,总算稳住了身体。
侧耳细听,尸潮的声音似乎还没有远去。回想起早上在帐篷里看到的预示,可怖的画面就那样直接出现在她脑海里,一时间竟难以分辨现实和感觉。
她在冰冷的池水里泡了许久,浓密的水草掩盖了她的身形。直到确认附近确实没有了丧尸的声响,沈茵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她先是环顾四周,而后两手一撑,从水池中爬了出来。
哆哆嗦嗦地扯下贴在皮肤上的外套,她仔细观察手臂上的伤口。
原本一条血淋淋的牙印,才过了一个昼夜就已经逐渐和周围的皮肤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来了。沈茵用力搓了搓那处痕迹,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稍稍安下心来。
寂静的树林中,不断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沈茵咬了咬牙。不行,这附近太危险了。不仅要提防丧尸出现,随时还会有野兽毒虫的威胁。况且现在还是白天,到了晚上要怎么办呢?她不可能一直待在这片林子里。
沈茵把外套系在腰间,挽起潮湿的长发,试图通过辨认植物的生长方向和来时的痕迹,向树林边缘摸索。
湿润的空气吸入肺里,沈茵打了个哆嗦,胸腔发出一阵阵刺痛。在树林中前进本就非常消耗体力,更何况她浑身都湿透了。
渐渐地,她的手脚越来越僵硬麻木。她意识到自己的皮肤被灌木划伤,但她不敢停,如果天色黑下来还被困在这里,情况将会变得非常危险。
小心翼翼的沈茵还是被丧尸盯上了。
沈茵几乎感觉到丧尸的气息贴上她的后背,那是一股混合了血液腥味和植物枝叶腐败的味道。
她心头一沉,知晓自己已经走到极限,一种筋疲力竭的虚脱感从四肢蔓延开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疲劳的身体,脚下一软,摔倒在一片被青苔覆盖的碎石上。
来不及起身重新辨认方向,沈茵只觉得小腿一阵刺痛,她惊恐回头,丧尸已经咬破她裤子的布料,牙齿深深嵌入皮肤,有血丝顺着伤口的边缘汩汩流下。
求生的本能催促沈茵抬起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腿,拼命朝丧尸头上猛踢。可这边才刚刚挣脱,另外两只丧尸也已经冲到面前,她只得狼狈护住头颈,蜷缩身体抵抗。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5. 迟到的救援
沈茵只觉得眼前有一道极快的身影闪过。面前丧尸的头颅瞬间飞出,腥臭的身体抽搐了两下,重重砸在沈茵旁边。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来人一脚踢在另一只丧尸胸口,侧身将沈茵护在身后。
男人身形高大,制服布料紧紧包裹住他的宽肩窄腰,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侧轻轻晃动。
——竟然是他。
飞溅的血液显然激发了丧尸的兽性。它踉跄了几步,再度向二人扑咬而来。陆泽渊动作极快,灵活的利刃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寒光闪过,丧尸瞬间身首异处。
危险似乎已经解除,他熟练地收刀入鞘,手臂上的肌肉一紧一松,线条分明。沈茵怔怔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许久才回过神。
“你——太危险了,怎么不开枪?”沈茵磕磕绊绊地开口。
他微微蹙眉,回答道:“附近情况不明,贸然开枪,枪声可能会引来其它东西。”他向呆坐在地上的沈茵伸手,话里带着笑意,“这么担心我,你自己怎么样?”
“没……没事,刚刚跌了一下被树枝割到腿,包扎一下就好了。”沈茵并没有接受男人的搀扶,她下意识侧身藏起伤口,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你怎么不好好在车队里当老大,跑到这做什么。”
陆泽渊深深看了她一眼,上前扶住沈茵的胳膊,“先带你去洗洗伤口,这一带丧尸不少,小心不要沾到它们的血了。”
骤然地贴近让她有点慌乱,男人掌心略高的温度顺着裸露的皮肤传来,她略显不自在地轻微挣扎,却被人紧紧揽在臂弯里。
她能感觉到,陆泽渊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深沉的目光让她不敢抬头,腿上的疼痛却不断提醒她伤口需要赶快清理。沈茵只得任由男人搀扶,沿着他一路做下的标记,慢慢走回那台黑色的越野车旁边。
天色渐暗。
沈茵被扶到后座,陆泽渊拿出清水和药箱,眼神示意她褪下衣服清洗伤口。
她脸色一红,瞪了眼堵在面前的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遮住了她娇小的身体。昏暗的光线下,男人轻笑一声,把药箱递给她,自顾自打开后备箱整理东西。
沈茵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擦拭伤口,倒也奇怪,明明是几分钟前刚被咬伤,剧烈的疼痛让她心有余悸,本以为丧尸会撕掉自己腿上的一块肉,但伤口的状态却跟自己刚穿越过来时手臂上那个情况差不多。
她心下有了几分猜测,为保险起见,还是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支抗生素注射进皮肤。
太阳下山,四周越来越暗。微凉的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沈茵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你的衣服都湿了,我带了换洗的来,有点大,将就穿吧。”陆泽渊声音闷闷的,车灯映照下,能看到他弯腰在后备箱里翻找着什么。
“今天早上……谢谢你的面包和水。”沈茵拢了拢半干的头发,望着那个低头忙碌的影子,眼眶有点发烫,“也谢谢你来救我,但是,现在这样子你也看到了,你走吧,跟我在一起恐怕只有倒霉的份。”
“——说什么傻话,你受伤了,难道要我把你丢在荒郊野外?”话音未落,收拾东西的声音一顿,陆泽渊迈着长腿出来,一手夹着帐篷,另一手抱着几件衣服,“来帮忙,要是想谢我,煮晚餐就交给你了。”
沈茵还是换上了陆泽渊准备的衣服。棉质的半袖带着淡淡洗衣液的香味,略长的下摆扎进裤腰。沈茵坐在折叠凳上卷起过长的裤脚,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
温热的气息靠近,陆泽渊放下一双拖鞋,他高大的身体半蹲在沈茵脚边,沈茵能看到他浓密蓬松的发顶,就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
回忆潮水般涌来。
沈茵用力眨了眨眼睛,“谢谢你。”
自打穿越到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没有一刻是安心的。陆泽渊神兵天降的时候,她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一切危险都会被他挡在身前。
久违的安全感让她不断想起过往,但时移世易,是她自己亲手把他推开,怨不得任何人。
他们支起帐篷,点亮营火,简陋的营地慢慢飘散出食物的香气。
“你到这个世界多久了?”沈茵放下碗,询问道。
陆泽渊正在保养那把割下丧尸头颅的刀。他用一块材质特殊的布料反复擦拭刀刃,随后又拿出终端,低头调试参数。显然,他的野外生存经验十分丰富。
“快三年了。大部分时间在避难所做事,救援、搜查物资。”
“三年?”沈茵一愣,“可是我没听说你——”
“这里的时间维度和之前的世界可能不太一样。”他停下手里的工作,垂眼道,“是车祸,还挺疼的。”
沈茵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被细细碎碎地拉扯。
他一直很会照顾人。沈茵在医院的工作很忙,于是他总想尽办法把工作从公司带回家,接送她上下班,只要是两个人哪怕多在一起一秒也很开心。
不那么忙的时候他喜欢做点烘焙,做各种款式的小蛋糕,因为他觉得沈茵吃甜食的样子特别可爱。
当初做得一桌好菜的手,如今却遍布伤疤和枪茧。
“跟我回避难所吧。”陆泽渊忽然开口,“没有别的意思——丧尸活动范围越来越大,避难所的武装还能勉强阻挡。我可以安排你进医疗中心,之后想怎么样,你再自己打算。”
自己打算……吗。果然,那件事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沈茵望着闪烁的营火出神,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个谢谢。
陆泽渊披上外衣,找了个避风处靠着,“帐篷里有睡袋,休息吧,晚上我守夜。”
沈茵本不想这样让他一个人辛苦,但从水池里上来之后头就昏昏沉沉的,现在更是浑身发冷,若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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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更耽误行程,只得不再推辞。
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在帐篷里躺下,陆泽渊终于稍稍安下心来。他拿出一包速溶咖啡,用热水随意冲了,在微苦的香气里,放任自己陷入回忆。
他和沈茵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学生,两个人经常互相陪着熬大夜。沈茵简直就是个咖啡罐子,一天三杯属于常规操作。陆泽渊有意劝她,却每次都被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过去。他只得随身带点小零食给沈茵垫胃。
渐渐地,沈茵也养成了习惯,饿了就伸手掏他口袋,一边找吃的一边捏两把他的腹肌和大腿,开玩笑说摸腹肌比喝咖啡提神。
毕业以后,两个人搬到一起住,沈茵说看咖啡从摩卡壶的出液管里萃出来很解压,又嫌弃他手艺不好,煮得难喝。于是,煮咖啡的任务就落到沈茵自己头上,两个人的小家里总是飘着香气。
再后来,沈茵的工作越来越忙,有时候忙到深夜伏案睡着,看了让人心疼。他总是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到床上休息,用一条舒服的毯子裹紧沈茵纤细的身体,再把已经冷掉变得酸涩的咖啡收拾干净。
突然,陆泽渊隐约听到帐篷内传来细微的响动,连忙放下水杯,掀开帘子查看沈茵的情况。
她整个人蜷缩在睡袋里,额角布满汗珠,口中呓语不断。
陆泽渊下意识抚摸她的脸颊,接触到沈茵皮肤的瞬间,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在发烧。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打过抗生素了吗?难道是因为落水之后着凉?
陆泽渊打开睡袋拉链,仔细检查她的身体情况,直到看到那个让人绝望的牙印。从宽松的裤脚向上,他颤抖着手解开绷带,小腿处赫然出现一个青紫狰狞的伤口。
是那个时候,原来自己并没有从丧尸手里救下她。上天要再一次把她从自己怀里夺走。
陆泽渊红着一双眼,整个人都变得慌乱无措。
“茵茵,听话,不要睡——”他轻轻拍着她的脸颊,“你不能再这样丢下我了,我才刚把你找回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如果自己可以再来得更早一点,如果尸潮出现的时候他就立刻折返回去找她,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或者,如果上辈子能够一直守在她身边……想到这,他心如刀割,明明已经被咬了,沈茵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难道她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个伤口弃她而去?
良久,他用尽全力压下颤抖的声音,“沈茵,我不要你出事。我不会让你出事。”
昏迷中,沈茵听到有人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话语里透着她听不太懂的痛苦,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胸口很痛,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病得昏昏沉沉,身体也忽冷忽热,那个人紧紧抱着她,冷的时候让她取暖,热的时候给她擦汗。
渐渐地,她彻底陷入了浓黑的梦里。
6. 抗体
翌日。
很渴,喉咙干哑到呼吸都痛。
沈茵缓缓睁开眼睛,深色的帐篷顶,有阳光顺着带网眼的遮光布透过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灰尘。
她裹在睡袋里,身上盖着一张柔软蓬松的薄毯。
陆泽渊侧躺在她身旁,和衣而眠,浓密的睫毛半遮住眼底淡淡的青色。
在帐篷里过夜并不是很舒服,虽然睡袋很暖,沈茵仍然觉得后背僵硬得难受。她动了动手指,刚欲起身,却发现有一条手臂正紧紧勒在自己腰间。
她正躺在陆泽渊的怀里。
这让沈茵一时有点无措。或许是刚刚恢复意识的大脑还不太清醒,恍惚间她竟仿佛回到了从前。
他们曾经总是这样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有时候嬉笑打闹,有时候只是互相依偎着忙各自的事。
忽然,腰上的手臂收紧,她见身边的男人皱了皱眉,似乎要醒来,忙收敛起凌乱的思绪,闭眼假寐。
陆泽渊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沈茵在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上奔跑,四周很黑,她的衣服甚至脸颊都被划破,有血迹从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来。
他在后面努力追赶,满心满眼都是想帮她,救她。可是沈茵仿佛听不到他焦急的呼喊,只有一片雪白的衣角在他的视线里飘动。
终于,他追到她身后,急切地伸手触碰那个瘦削的肩膀。
沈茵缓缓回头,眼里冰冷的陌生和疏离让他呼吸都停滞了,“你是谁?请不要跟着我。”
“——茵茵!”他猛地睁眼。
见那张恬静柔和的脸还安安稳稳地睡在枕上,胸口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默默松了口气。
探了探沈茵的额头,总算是退烧了。
转念想到她腿上的牙印,陆泽渊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见她还闭着眼,他放轻手上的动作,掀开毯子查看伤势。
沈茵本就怕二人见面尴尬在装睡,这会儿又感觉到陆泽渊竟上手扯她裤子,便再也装不下去,两手一撑,坐了起来。
陆泽渊被她的动作惊得一愣,手上却没停,径直去拆她腿上的纱布,“——沈茵,你真是知道怎么折磨我。”
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的脚踝,此刻也意识到被丧尸咬了确实不应该瞒着,低声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所以你是觉得我会丢下你不管,还是又想逞强,找个机会走人?”陆泽渊的质问又直接又强硬,噎得沈茵说不出话来。
她刚要反驳,却见面前这个一向冷脸的男人竟红了眼眶。
沈茵叹了口气,索性不再躲闪,就着他的手,拆下覆盖伤口的纱布,“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也要理解我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纱布拿掉后,被简单处理过的齿痕呈现出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的情况。青紫的痕迹已经开始逐渐淡化,豁开的皮肉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好,但也已经不再渗血。整个创面的状态比起普通人的愈合速度至少快了一周。
陆泽渊讶异地睁大眼睛,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伤口边缘的皮肤。昨天他亲眼确认过她的伤势,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
沈茵补充道,“其实……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被咬了。”她给陆泽渊看手臂上那块淡淡的痕迹,“还记得营地旁边的垃圾场吗?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里。”
她把这几天的经历一一告诉了他。
陆泽渊拉过沈茵的手臂反复检查。
太瘦了,他握着沈茵的手腕,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微凸的腕骨。明明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点可爱的脸颊肉,现在的沈茵小小一只,还穿着他的衣服,更显得单薄消瘦。
想到这里,陆泽渊起身取出蛋白棒和水,一夜高烧对身体消耗很大,沈茵也不再客气,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
“……你保持警惕的决定是对的。”他沉吟道,“我们来到的这个世界,不管是谁,只要表现出一点与众不同有利可图的模样,就很容易被人盯上。”
他直视沈茵的眼睛,“千万,不要向我以外的任何人暴露体质特殊这件事。”
沈茵沉默点头,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她已经充分发现,这里生存环境恶劣,物资短缺,若是有人得知她可以不被丧尸病毒感染,真不知道会被抓走做什么疯狂的事情。
“这种免疫对你的安全来说的确是件好事,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但病毒是否会持续累积,或者说这种免疫的来源和机制还不清楚……”陆泽渊思忖片刻,“沈茵,如果你还信任我,去避难所吧。那里有医院,有化验的设备,可以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他知道这话听起来有些冒犯,甚至,他已经不是沈茵的家人了,没有资格建议或是干涉沈茵的去留。想到这,细碎的心痛又蔓延上来,他轻轻叹气。
“这个避难所,是什么样的地方?”沈茵有些犹豫。
“这里大约七成的居民都住在避难所,分布在十一个不同位置的地区。”陆泽渊摘下制服上的徽章递给她,“我工作的地方在避难所主城。虽然生活条件不如我们原来的世界,但有坚固的防御设施和军队,相对安全。”
“……好,我们就到那边再看看情况。”大隐隐于市,或许还能找份工作解决生活问题,这样就不用再欠他人情了,沈茵想。
二人遂简单修整,把所有东西装上车,朝着避难所的方向启程。
沈茵靠在副驾驶的皮质座椅上出神,车窗外的风景随着行驶快速后退。这个世界荒凉破败,虽然零星有些像镇子的建筑群出现,也大多残破不堪,早已没有了人类生活的迹象。
她揉了揉被阳光照得酸痛的眼睛,偷瞄身旁开车的男人。他腰板挺直,眉眼深邃,看上去沉静而专注。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方向盘上,好像比从前晒黑了些。
他们好几年没有这样并肩坐在一起了。
自从二人协议离婚,便再没了来往,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一点陆泽渊的情况,也都是工作调动居多。搞不好他被自己骗出心理阴影,变成工作狂了,沈茵暗暗自嘲。
陆泽渊其实算是个全方位的好男人,顾家,性格沉稳体贴,事业也有模有样。这样优秀的人,又怎么能接受被同床共枕的妻子欺骗多年呢。当初他提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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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沈茵便知道这段感情走到了尽头。
签协议,分财产,搬家,她没有任何异议,全权交给陆泽渊安排。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带走,或许是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纠纷吧。
突然,陆泽渊猛踩刹车,车子发出嘎吱一声巨响,沈茵抬头,发现路中间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她用力挥动双手,竟是在拦车。
陆泽渊并没有立即下车查看。他按下车窗,一手摸向腰间的手枪。
“抱歉!贸然拦你们的车。”女孩看起来慌张而焦急,脸上挂着泪痕,“我爸爸受伤了,请问你们有没有治疗腿伤的药,他从高处跌下来了……”
闻言沈茵向女孩的身后看去,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确实有一辆小货车停在路边,车子旁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个约莫几岁大的孩子蹲在一边。
陆泽渊的手还放在枪上,“摔伤还是被咬,说清楚些。”
女孩再度落下泪来,“——我不敢骗您,我们之前确实遇到了丧尸,爸爸想去那个废弃的商场找一些物资……”
她用衣袖抹了抹眼睛,“我和妹妹本来在车里等他,后来我实在放心不下出去找,就看到爸爸被丧尸追赶,然后从二楼的台子上跌了下来……但爸爸绝对没有被咬!我看得很清楚!”
她有些泣不成声了。
沈茵作为医生本能地同情,陆泽渊转身叮嘱道,“我去看一下,你呆在车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见沈茵点头,他才匆匆下车,随女孩查看情况。片刻,他竟折返回来,轻轻敲了敲车窗。
“那个人确实是腿伤。”他犹豫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看看他的情况,流了很多血,可能是骨折,不太好轻易挪动。”
沈茵立即拿了药箱下车,那个中年男人的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十分痛苦。沈茵初步给他固定关节,并注射了止血药和抗生素。
“我不是专业的骨科大夫,只能简单处理一下,快把他搬上车,到医疗中心再看看。”
“快走!丧尸追过来了——”沈茵包扎伤口的时候,那个拦车的女孩站在高处盯着动静,突然朝他们大声喊道。
丧尸来得极快,有数十只徘徊在路旁几辆废弃的车后,或许是听到动静,纷纷向沈茵他们聚拢过来。
女孩一家的货车后车厢还开着,她一把托起妹妹的身体抱到车上,然后回头和沈茵一起搬运受伤的父亲。陆泽渊则迅速抽出配枪射击,枪声响起,击退了靠得最近的几只丧尸。
男人也恢复了些体力,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喘着粗气道:“快去拿刀,丧尸太多了,先帮那个小哥。”
女孩朝沈茵点了点头,转身跑向前车。沈茵一手拍在升降踏板的按钮上,小心扶起男人,帮他维持身体平衡。男人艰难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脸上冒出一层冷汗。
终于安顿好伤者,沈茵关上车厢后门,丧尸已经几乎把他们包围了。
陆泽渊双手持枪,用子弹逼退不断贴近的丧尸。女孩和他背对背,竟操着两把切肉刀,紧实的肱二头肌牵动手臂,挥刀砍向丧尸的脖颈。
沈茵大喊,“这边都好了,快上车!”
7. 占有欲
沈茵独自开着陆泽渊的配车驾驶在漫长的公路上。
前面是女孩一家的小货车,她爸爸腿伤不便,帮他们开车的正是陆泽渊。
短短几天经历了数次死里逃生,沈茵想想还有些后怕。她感觉到自己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深呼吸几次后,她努力压下情绪,盯紧前车的尾灯,踩动油门。
后视镜里已经看不到那些丧尸狰狞的影子了。
沈茵跟着陆泽渊转了几个弯,两辆车这样一前一后开了大约半小时,小货车的尾部亮起红灯,陆泽渊把车子停在一处哨卡附近。见他和那个女孩一起下车,沈茵便也停在一边,出来查看情况。
这是似乎是一处用来隔断和防御丧尸的关卡。沈茵环顾四周,他们目前站的位置在金属栅栏外。顺着来时的公路往内看去,除了葱郁的树林外,还有几座塔楼零星矗立其中。
哨所驻守的人不多,自动门旁边是一座小小的警卫室,后面岗哨的建筑规模也不大,外立面甚至在风雨的侵蚀下有些斑驳,倒有几分刻板印象中末世的荒凉味道。
这样真的能防住丧尸吗?沈茵暗自疑惑。
陆泽渊和那个女孩低头耳语了几句,然后挥挥手示意沈茵过去。
“这个关卡离主城不远,我们可以在这里更新身份资料,等一下血液检测的结果,然后就能拿磁卡进城了。”
那个男人搂着两个女儿,看向陆泽渊和沈茵的眼神满是感激,“真的很谢谢,要不是碰上你们帮忙,我们一家就都要死在路上了。”
看着他们父女动容的模样,陆泽渊一向淡然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不用客气,我隶属军方,帮助落难平民是分内的事。进哨所吧,我们也要回主城,先去办手续。”
沈茵闻言轻轻拉了拉陆泽渊的衣角,“我哪来的身份卡,把我当可疑人员抓起来怎么办?”
他低头和沈茵对视,嘴角一弯,“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茵愣住,心道,就是因为有你在才总是心烦意乱啊!
抽血的流程很快,几个人身上都没有病毒反应。倒是沈茵看出陆泽渊平静表情下的忧虑,也是,自己以他助理的身份补□□件进城,要是查出来被丧尸咬过,他这个大指挥官岂不是要名誉扫地。
待几个人都领到了更新后的磁卡,男人看向陆泽渊的眼神更是肃然起敬,“真想不到有这种好运气,能碰上陆长官。这……我们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谢礼,如果您不嫌弃,我家是开餐馆的,车上都有现成的厨具,我们给您做点吃的吧。”
陆泽渊刚想拒绝,却见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茵眼神发亮,遂改口道,“您客气了,如果不是很麻烦的话……”
“当然不麻烦!”男人爽朗一笑,“我们当初也是11区名声响当当的馆子,我女儿做的菜大家都说好吃——”
“爸爸!别乱吹牛——”两个女孩也笑起来。
这个哨所虽然地处偏僻,但比起野外还是安全多了。一行人在停车场找了个角落,女孩一家支起炉灶,搬出小货车里的简易冰箱,麻利地处理起食材。
聊天的间隙沈茵得知,这家人来自避难所的11区。那里物资匮乏,偏又人口稠密,是个类似跳蚤窝的地方。
老板夫妇靠经营小餐馆度日,日子倒也勉强。但后来两个女儿出生,他们便觉得要换个环境更好的地方生活,11区聚集了各地的三教九流,实在不利于小孩子成长。
想要拿到转区许可是很不容易的,他们一直在辛苦攒钱,直到老板妻子应招帮驻地的外勤队做饭,本来是想赚点外快,却不幸碰上了尸潮。抚恤金发下来的时候,他伤心欲绝,简直想这么随妻子去了。
但看着两个女儿,他犹豫了。他说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妻子,等到把小女儿也拉扯大,就没有遗憾了,哪怕自己死在路上,也要把两个女儿送进主城过好的生活。
沈茵默默听老板讲述他的过往,心下有些难过。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努力争夺有限的生存资源,外有丧尸威胁,内有权势倾轧,贫民窟的生活想必更加艰难。
她又想起车队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在营地里是个温柔的姐姐,会关心她为她留吃的,到了生死关头也是除了女儿什么都不在乎了。
乱世之中,能保全自身和最重要的人,就已经很艰难了,对于她,沈茵也没什么要指摘的。
老板给他们一一介绍两个女儿,眼里满是自豪。大女儿叫凯恩,就是当初冲出来拦车的女孩。
沈茵还记得她抄起两把切肉刀劈砍丧尸的凶狠模样,能和陆泽渊背靠背一起战斗的人,想必是真有些不一般的实力吧。
“或许,我可以给她介绍一个人,让她受专业的训练。”陆泽渊沉吟片刻,突然开口。
老板一愣,“您是说,让凯恩参军?”
“对,我认为……她有天赋。”
“凯恩!快过来——”老板哈哈大笑,忙唤女儿的名字。女孩扯过一块抹布简单擦了擦手,有点局促地站在爸爸身旁。
“等到了主城,你就跟陆长官走——”
“爸!你说什么呢!”凯恩脸涨得通红,她的眼神瞟过陆泽渊轮廓分明的脸,在那双乌沉沉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狠狠剜了老板一眼。
“陆长官说,可以送你去训练,练得好说不定能参军,你不愿意吗?”
“可是,妹妹这么小,您的腿还受伤了……”
“你有天赋,这个我很确定。”陆泽渊缓缓道,“抱歉,老板刚才跟我们说了你母亲的事。如果你愿意,可以从军,出外勤,说不定会让那些你身上的事情,不要发生在别的家庭里。”
凯恩有些犹豫,“陆长官,您说我有天赋,我真的可以吗?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陆泽渊细细观察这个女孩,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你的体质,身形,都符合入伍筛选的标准。以及搏斗时的动作……”他话音一顿,“这方面还需要训练。”
凯恩的脸一红,连忙道谢。老板见她这副模样,便催促她赶快回去看着锅子。
沈茵暗自腹诽,哼,这个公蝴蝶,以前在学校里也是这么惹眼。
见凯恩脸红,陆泽渊尴尬地咳了两声,“我在外勤队有个朋友,可以把凯恩带到他那里,我给你们一个联络方式,之后上报ID就可以了。”
他用余光偷看沈茵,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了夫妻关系,但还是不希望她产生误会。沈茵却突然起身,她没有再看陆泽渊的笑话,走过去帮两个女孩端盘子。
陆泽渊心里一沉,数年未见,怎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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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了吗?
这一家人做饭的手艺还真不错。连吃了几天半成品,沈茵时常想念上辈子被广告牌砸死前错过的外卖。如今总算是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她更是没空操心陆泽渊的小纠结。
陆泽渊却有点食不知味,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对凯恩有什么越矩的行为和想法,他甚至知道沈茵也清楚这一点。
可她居然真的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忍不住偷瞄,她吃得很香,脸颊随着咀嚼一鼓一鼓,时不时和老板搭话,称赞饭菜的味道。
沈茵感觉旁边人的视线快把她烧穿了。当着凯恩一家的面,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在心里叹气,自己又怎么得罪他了。
待到众人吃饱,老板又给沈茵二人的车里塞了不少腊肉和调味料,还有两瓶自酿的酒。
陆泽渊无奈地看着老板搬上搬下,都快把后备箱堆满了,他阻拦道:“这些真的足够了,谢谢您的好意。”
忽然,他伸手揽过沈茵的肩膀,“老板,我们临时还有个地方要去,这里距离避难所已经非常近了,您让凯恩沿着这条路继续开,再过两道门就可以进城。”
老板的视线在二人中间转了转,笑道:“没问题。你们也一路小心,凯恩的事我再联系您朋友,之后您回到主城我们再登门感谢。”
沈茵被他揽着,一头雾水,也只能礼貌道了再会。
二人回到车上,陆泽渊握着方向盘,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解释道:“我只是看那个女孩有潜力。”
沈茵点头:“我知道啊。”
“避难所有个同事组了新的外勤小队,凯恩去他队里正好。那个队长是我朋友,叫秦峰。”他和沈茵对视,“是男的。”
“啊?”
“你……算了,该换药了。”
陆泽渊拿了药箱下车,单膝跪地,脱下沈茵的鞋子,让她可以把脚踩在自己大腿上。正要挽起裤脚,沈茵递给他一只水壶,“我自己来吧,能不能麻烦你打些热水,我看到哨所那有饮水机。”
陆泽渊手里动作一顿,他试图在沈茵的脸上辨认出一些情绪,却只看到女孩眨了眨眼睛,纤细的眼睫像羽毛一样扫在他心上。
他接过水壶,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沈茵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不知为何,竟然觉得他有点心情不好。
陆泽渊靠在饮水机旁边,看着下落的水流出神。
他想起和沈茵初相识的场景,觉得胸口甜蜜又酸楚。
那时,学校社团活动刚刚结束,一群人闹着要玩剧本杀。自己本来就不擅长信口胡诌,被沈茵诚恳的语气坚定的眼神骗得团团转,最后偏偏是这个小狐狸当凶手,一边笑得眉眼弯弯,一边说陆泽渊你这么笨将来毕业可怎么办呀。
她就是个小骗子。陆泽渊心想,她总是藏起情绪,让他猜测,让他揪心。
猜对了就给他甜蜜的拥抱和亲吻做奖励,猜错了也会允许他心甘情愿地抱着她撒娇讨饶。
陆泽渊拧上水壶的盖子。可是最近的题目太难了,他越来越难以猜透她的想法。
他回到黑色的越野车旁边,阳光晒得车身滚烫,沈茵一定开着空调在里面休息吧,天气越来越热,她的伤口可千万别发炎了。
他打开门,车内却空无一人。
8. 疯子
车内空无一人。
陆泽渊一愣,下意识回头环顾四周。午后的停车场很安静,这个世界人口流动被严格管控,只有少数人能够获取迁移住所分区的机会,况且野外随时可能遭遇丧尸,因此并没有什么人频繁进出关卡。
风吹过树林,叶片摩擦传来规律的沙沙声。
难道沈茵突然有事离开?或者被什么人叫走了?他看向停车场的出口,那里空空荡荡,偶尔有几个士兵和警卫经过。
沈茵不是那种会不辞而别的人。况且,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才短短几天,贸然独自行动的可能性很低。
除非,她遇上了什么危险。
陆泽渊甩上车门,四下查看。突然,他发现雨刮器下面夹着一张字条。
“人我带走了,晚上六点,哨所西边自来水厂见。一个人来。”
陆泽渊紧紧捏着那张纸条,愤怒和担忧让他沉稳的面孔蒙上一层阴翳。
他尚不清楚具体是谁绑走了沈茵,但他知道,自升任以来,无论是军中还是避难所内,一直有人和他唱反调。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用绑架这种下作的手段,还连累了沈茵。
垂眸思索片刻,他拉开车门,从座椅下方取出一个装着各式武器的大箱子。除了从不离身的配枪外,他又拿出一把长刀背在身后,靴筒里也贴身藏了一柄匕首。确认好武器弹夹,他忍不住轻轻抚摸那条随意搭在副驾座位上的薄毯。
不论是谁,敢对沈茵出手,他决不轻饶。
陆泽渊没有直接动身赴约,先去了哨所监控室。
出示证件后,原本态度敷衍的警卫当即汗如雨下,他怎么也没想到,主城的现任指挥官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岗哨内。陆泽渊也没有和这个玩忽职守的警卫多言语,只叫他事后自行找所长领罚。对他来说,沈茵的安危显然更加重要。
他命人调出监控录像,自己离开的时间很短,如果马上调查,说不定可以查出绑匪的身份,至少可以知道沈茵被掳走时的情况。
小小的监控室内一片寂静。指挥官的到来自然惊动了所长,三个人专注地盯着屏幕。
“——有了!”警卫按下暂停键,一个略有些消瘦,身穿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他不是从停车场正规入口进来的,而是从陆泽渊那辆越野车背后的林子里悄悄摸出来。监控覆盖的范围有限,并不能确定他躲在树林的何处。
“继续。”陆泽渊声音冷淡,听不出一丝情绪。
警卫连忙按下播放键。
越野车的车门半开着,陆泽渊知道那时沈茵正在上药,而自己则拿着水壶刚刚离开。
突然,那名陌生男人掏出一把黑色手枪,从画面的一角快速冲向越野车的副驾,那个位置是监控的盲区。
几秒钟后,沈茵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男人另一只手举枪抵住她的太阳穴,把她倒拖进林子里。片刻后,也许是在画面外男人制服了沈茵,他又单独折返回来,在雨刷器下面夹了那张纸条,还顺手带上了敞开的车门。
——然后是漫长的寂静。
黑色的越野车孤零零地停在画面一角,无声地见证着绑匪凶恶的罪行。
陆泽渊紧紧盯着屏幕,他面无表情,墨色的瞳孔里却溢满愤怒。
所长和警卫面面相觑,在自己任内出现恶性绑架事件,而且还是从指挥官的车上把人绑走,渎职的处罚肯定是逃不掉了。
良久,他的视线终于从屏幕上移开,拿出那张绑匪留下的字条,“这上面提到了自来水厂,汇报情况。”
所长连忙立正,他的声音有些发抖,“那个厂子开了有几十年了,曾经是负责这一片区的供水。后来尸潮经过那里,以前的工人死的死逃得逃,慢慢就荒废下来。”
他打开监控台旁边的档案柜,抽出一叠纸质文件,“哨所在这里设址的时候,自来水厂就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当时我们排查周边地区,拍了一些照片,还有少量的图纸和文字记档。”
陆泽渊接过文件仔细翻阅,虽然尚不清楚绑匪的目的,但既然点名他独自前往,想必是和自己有关的人。若是和他在避难所的工作有交集,那很有可能是寻仇,或是以沈茵的生命作要挟,想同他进行某种利益交换。
倘若为利而来,那还有谈判交易的可能,想必不会真的伤害沈茵。但如果是仇家……陆泽渊抿紧嘴唇,沈茵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思索至此,他向战战兢兢候在一旁的所长命令道:“你带人,除了维持哨所基本运转所需外,其他外勤人员都带上武器听候命令。我单独面见绑匪,你们在外围埋伏,逐步缩小包围。”
“再挑两个领队,戴微型耳机,开无线频道。五点一刻整队出发。”
“——是,长官。”
**
沈茵坐在椅子上,眼前一片漆黑。
似乎有人蒙住了她的头,她尝试把覆盖着视线的东西摘下来,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紧紧束缚在背后。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两条手臂已经麻木,竟让她没有立刻察觉。
她本能地挣动身体,还没来得及出声呼救,突然眼前被强光一闪。
一个陌生男人摘下了套着她头的黑色布袋。
沈茵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她面前是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是这个人趁陆泽渊不在,袭击了自己,又把她绑架到这里。
“你醒了,说吧,和他什么关系?”男人随意往墙上一靠,两手抱在胸前。
沈茵没有立刻答话,她微微低头,一边用余光环顾四周,一边飞速思考。
这里是一处厂房,男人靠着的墙体有明显金属光泽,看起来像是分隔出来的工作间墙面。左右两侧都有门,似乎可以冲出去再绕行躲避,但她现在被紧紧捆在椅子上暂时动不了。如果附近有什么能用的武器……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沈茵被打得微微侧头,男人竟直接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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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巴掌。
“别动什么歪心思。”男人冷哼道,“你自己说,还少受点苦。陆泽渊是你什么人?”
沈茵咬了咬牙,回答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你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陆长官,避难所的士兵都听他的!”男人的表情越发凶恶扭曲,“看到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就恶心!你不认识他,又怎么会坐在他的车里?”
果然如此。沈茵猜测,若是这个人偷偷盯了他们许久,很可能想拿自己当人质去要挟陆泽渊。若自己傻傻地认了,才是等死。
“我跟他没有关系。”沈茵直视男人的眼睛,“那个长官从丧尸手里救了我的命,我跟他借点伤药,仅此而已。”
男人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顺着工作间的窗户飘出去,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好啊,他救了你的命。真是讨厌……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碰到丧尸就有人巴巴地来救!”
他突然上前一步,贴近沈茵的脸,表情阴鸷,“我全都看到了,他搂着你,给你脱鞋子,对你俯首帖耳……如果你缺胳膊少腿,那个伟大的陆长官一定会痛不欲生吧!不如就让他也体验一下我的感觉?”
沈茵心下一凉,这是个疯子啊。
他把自己绑过来,根本无关利益,他只想折磨陆泽渊,看他痛苦。这个人是来报仇的!
男人掏出一把弹簧刀,冰冷的利刃划过沈茵略微红肿的脸,“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假如他来救你,那证明我猜对了。如果他不来——那也不错,我帮你看清陆泽渊的真面目,你还要谢谢我呢。”
“呸——!”沈茵啐了一口,“他就算不来,也曾经尽力救过我的命!比你这个阴暗扭曲的变态强百倍!”
话一出口,沈茵就有点后悔,她跟这个人渣较什么劲,装鹌鹑说不定还能苟住一条命。可是,听到他对陆泽渊的侮辱,她竟头脑发热,口不择言起来。
男人果然变得怒不可遏。他一拳打在沈茵肚子上,疼得她整个人蜷缩起来。泛着寒光的刀刃贴着沈茵的下颌,她紧闭双眼,心跳如雷。
“你不是要找我吗?难为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做什么。”
一个沉稳清润的声音在工作间门外响起,陆泽渊竟然真的单枪匹马地来了。
男人动作一顿,随手把弹簧刀扔在一旁的桌子上,移步在沈茵身后站定。他从后腰里掏出手枪,枪口对准沈茵太阳穴。
“咔哒”一声,子弹上膛。
“陆长官,进来吧,小心脚下。”
陆泽渊推开门,他握着那把熟悉的配枪,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沉静。待他看清抵住沈茵额头的手枪和脸侧鲜红的指痕,愤怒霎时溢满他的瞳孔。
沈茵望向他的眼睛,心中酸楚。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慌乱与矛盾。
她从来都不想他为自己涉险,又深深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