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大佬撑腰,竺小姐人财双收了》 第1章 这次我不打算听话了呢 竺砚秋知道陆序白要把姐姐接回家住,是在他小叔的葬礼上。 “不让望舒住进来,你们也别想要我这个儿子了。” 彼时,竺砚秋正拿着引魂幡,顶着12月的寒风四处找陆序白,最后在灵堂边安静的角落听见这句话。 “成何体统!她是你小婶,住到我们家算什么回事!” “小叔已经去世了,爷爷的脾气她扛不住。” “去世了也是未亡人!陆序白,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就算你再喜欢她,也不是这么个袒护法!” “侄子和婶婶……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陆家!” 喜欢。 这两个字像两道惊雷,让竺砚秋的手指猛然蜷曲了下。 “爸,昨天你还问我,拿下Apex集团的项目想要什么奖励。” 陆序白的声音不如以往沉静,带着隐藏的锋利,“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照顾望舒。” “你!” 空气一沉。 竺砚秋突然觉得,殡仪馆的空气冰冷粘稠,让人呼吸受阻。 “好了好了,儿子都这么说了肯定是考虑好了,住就住吧。” 陆母打圆场,“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安抚好砚秋,你也知道你爷爷有多喜欢她。” 听到自己的名字,竺砚秋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引魂幡。 “穗穗不会有意见,她一直很懂事。而且,”陆序白语气笃定得近乎残酷,“要不是望舒站出来主动嫁给小叔,这两年受苦的就是她。”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她赎罪。” 这话两年来听了太多次,竺砚秋满脸木然,全身的血液却在一点点凉掉。 穿堂冷风刮在脸上,带起银针细密刺进皮肤的刺痛。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薄脆的引魂幡在她无意识的撕扯中,早成了碎片。 Apex集团的项目,是陆氏集团今年乃至五年内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没人比她更知道陆序白付出了多少心血。 整整四个月,他都没睡过一个超过四小时的觉。 酒精过敏的人,一周跑三四个酒局,最后干脆带着陆家的私人医生同行,有次差点进了医院。 现在,陆序白却用它来交换“能照顾望舒”。 就算她已经成了他小婶。 把他接回家可能让霁月清风的他,背上无数不堪入耳的骂名。 他都甘之如饴。 竺砚秋自嘲地牵起唇角,手一松,碎片被风卷走。 她怔愣地看在寒风里无处所依的碎片,嘴里泛出生涩的苦味。 那天,是她23岁的生日,跟陆序白在一起的第三年。 虽然他说等事业稳定了再在陆家公开,但对她很好。 那天,向来对竺砚秋生日不上心的父母,破天荒地说在家给她准备了生日宴,还让她务必带着陆序白一起回家。 亲人和爱人都围着自己,竺砚秋受宠若惊。 就在她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许了愿吹完蜡烛后。 竺望舒笑意盈盈,猝不及防地说有事宣布。 陆序白的小叔陆远庭,陆氏无可非议的继承人。 陆家家主,也就是陆序白的爷爷最宠爱的小儿子,半年前遭遇车祸,成了植物人。 陆老爷子悲恸欲绝。 从不迷信的他竟然听信了“大师”的话,要找个姑娘嫁给陆远庭冲喜。 他见过竺砚秋几次,很喜欢她,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来做自己儿媳妇。 就在陆序白和竺砚秋万般为难时,竺望舒站了出来。 “穗穗幸福就好了,我嫁给谁都一样的。” 只这一句,温馨的氛围当即被重锤砸碎,碎片飞溅,把每个人都割得遍体鳞伤。 那场生日宴的最后,竺砚秋已经记不清许了什么愿,只记得父母抱着姐姐流泪。 陆序白满脸的愧疚,以及。 所有人射向她的复杂眼神。 这一刻,竺砚秋被终生钉在了耻辱柱上。 被全心全意爱了三年的爱人,和生她养她的亲生父母。 “穗穗?” 竺砚秋一惊,思绪回笼,才觉得全身僵冷。 跟着陆序白来京北五年,她还是没能适应北方的冷风。 陆序白向她走来,带着她最熟悉的温浅笑意:“在这冷风口杵着干嘛?你不是最怕冷了。” 视线移到她手里的东西,一怔,“你手里……” 竺砚秋看了看手里早不成样子的引魂幡,随手丢进垃圾桶: “没用了,丢了。” 她眸色沉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爷爷叫你。” 葬礼结束。 陆序白顾不上火急火燎催他去见陆老爷子的管家,匆匆拉住要回家的竺砚秋: “穗穗,明天开始望舒会住到家里来。家里情况她不熟,你帮她安顿下。” 竺砚秋一顿。 “她睡眠不好,你辛苦点,做几个助眠熏香给她。就你给我做的那种,效果不错。” “她喜欢吃鲜香重口的东西,你记得早点给她备下。” “她……” 竺砚秋定定看着他,他毫无所觉。 没注意到他每多说一句,她的眸色就冷一分。 “陆序白。”竺砚秋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絮叨。 “怎么了?” “为什么要我做这些?”她把“我”字咬重了些。 “你是她妹妹,又欠她的,做这些不应该吗?” 陆序白微微蹙眉,因为她少有的不顺从感到不舒服,“她为我们承受了这么多,我们都应该尽力补偿她。” 见竺砚秋垂下眼睛,他眉头皱得更深,还要再说什么,管家已经到了近前: “序白少爷,快去吧!为着你要把少夫人接回去住的事,老爷发了好大脾气呢!” “按我说的做,听话。” 丢下这句话,陆序白就转身离开,没再看竺砚秋一眼。 听话。 这五年,只要他们有分歧,陆序白耐心告罄时就会这样,微微蹙着眉让她“听话”。 然后她就会不再说话,顺从他的意思。 这是他们早就习惯了的相处模式。 竺砚秋站在浓沉的黑暗里,看着他走进灯火通明的灵堂,脑中猝不及防袭来暴风般的锐痛。 她死死咬住牙,直到嘴里有淡淡的腥味,才轻扯了下微凉的唇角: “陆序白。” “这次,我不打算听话了呢。” 第2章 请问你是耶稣吗? 夜幕黑沉,寒风呜咽。 殡仪馆停车场上,两个司机缩着脑袋在角落抽烟。 “老李,跟在你们少爷屁股后面,那个鼻尖有颗痣的妞是谁啊?嘶,长得贼带劲。” “嗐,她啊~就是竺家的那位。” “那个童养媳啊!这都几年了,你们少爷还不娶她?” “娶什么娶,你看我家少爷把她放心上了吗?放心上会把她一个古法制香师,扔公司后勤部当小职员吗?会谈了这么多年都不跟陆老爷子说吗?会这么多年都只能住在保姆房吗?” “南方小地方来的,连她自己亲生爸妈都看不上的人,哪有资格进陆家的门?告诉你,见着她敷衍敷衍得了,还能真成陆家人不成?” “那她这么些年,对陆家掏心掏肺的,图啥?” “谁知道,就是犯贱吧。” 老李啧了声,扔了烟头转过身,被眼前纤细的黑影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竺……竺小姐。” 夜风卷起竺砚秋的长发,看上去眉目都是冷的。 素黑大衣衬得她本就莹白的脸,更白了几分。 她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放在身侧的手指在冷风里微颤。 老李有些慌:“竺小姐,我刚才……” 竺砚秋平静地把手放进口袋 “送我回去。” 陆家继承人的葬礼规模非同寻常,已经连续做了三天三夜。 竺砚秋之前不觉得累,可听到陆序白那番话后,只觉得疲倦像潮水般涌上来。 头疼并没有因为洗了澡好一点。 竺砚秋躺在床上,闭眼死死抓着只卡皮巴拉玩偶。 脑中像有枚细针不停搅弄,不一会,睡衣就湿透了,粘在背上痒而黏腻。 两个司机的谈话裹着寒风在脑子里反复回荡。 “那她这么些年,对陆家掏心掏肺的,图啥?” “谁知道,就是犯贱吧。” 没错,就是犯贱。 她挣扎起身,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抓出瓶药,胡乱地倒出几颗就闷进嘴里。 身上干了湿,湿了干,反复几次后,耗干精力的竺砚秋终于成功睡了过去。 被电话铃声惊醒时,竺砚秋瞄了眼时间。 2:02。 她躺下时已近12点。 再看来电显示:陆序白。 “喂。”她的声音嘶哑得像块破布。 “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陆序白不满,“我从11点开始给你发消息,你一条都不回。” 竺砚秋无意识地扯了下卡皮巴拉的毛:“有什么事吗?” “望舒现在就要过去。她不喜欢外人动她的东西,你去给她收拾下房间,再……” “我?”竺砚秋打断他,“现在?” 陆序白停了几秒。 竺砚秋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他在生气。 “你今天怎么回事?” “算了,望舒的事比较重要,你现在立刻去准备……” “陆序白,我头疼。” 陆序白一愣,顿了顿说:“那我把需要准备的发微信给你,你记得定个闹钟……” 啪。 竺砚秋挂了电话。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被揪秃了一块毛的卡皮巴拉,喉咙像吞了刀片般的疼,把脸深深埋进了被子。 清晨,竺砚秋被敲门声吵醒。 这个点,能来敲她房门的也就只有陆序白。 应该是兴师问罪吧。 她自嘲地笑了下,慢悠悠地打开了门。 喵—— 凌厉的猫叫划破空气,直刺她的耳膜。 黑影快如闪电,朝着她面门急速扑来。 在被尖利爪子挠到的刹那,竺砚秋只觉得大脑一炸,五脏六腑都跟着巨颤起来。 噩梦般的片段急速在眼前闪过,强势掠夺胸腔里的氧气。 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胃部剧烈痉挛,趴在地上大声干呕起来。 这几天她吃得少,除了混着药片碎末的胃液,什么都吐不出来。 可胃此刻像个狂舞的魔鬼,让她无法停止呕吐。 胸口痛得像要裂开。 喉间漫出腥甜,竺砚秋吐出最后一口,模糊的视野里是满目猩红。 “穗穗,你怎么了……” 这是昏死过去前,竺砚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竺砚秋觉得自己沉入一片暗黑海域。 冰凉的海水从每个毛孔肆意钻入,不断吞没意识。 肺部空气被抽空,她无声地用力大张着嘴,却呼吸不到一丝氧气。 周围有许多声音,吵得她头疼—— “是急性应激反应引起的急性心律失常!” “快,送抢救室!” “病人瞳孔放大,血压一直在降,上AED!” 为什么身上到处都在痛。 为什么心脏像被千刀万剐。 整个人浮浮沉沉间,竺砚秋心里浮上一个念头。 “这回,终于是要死了吧。” …… 再次醒过来,目之所及都是白色。 点滴徐徐滴着,很安静。 有人在一边低声说话。 “……对,还在ICU,刚刚抢救回来。少爷你要来看看竺小姐吗?” 房间太安静,听筒里的声音轻却清晰: “我不过去了,望舒还在搬东西,我得盯着点。” “那等她出了ICU再说吧。” 再说什么?竺砚秋迷迷糊糊地想。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三天后她转到普通病房后就知道了。 “知错没有?”陆序白站在病床前半晌,说了他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刚从药物反应中恢复过来,竺砚秋脑子发沉、嘴里发苦: “错?” “陆序白,那是一只黑猫。”她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陆序白快速地皱了下眉,眼底闪过犹疑,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黑猫,可也不至于进ICU吧?” “望舒是你亲姐姐,不就是只猫,你就不能努力适应一下?” 竺砚秋闭嘴了。 如果陆序白有稍微放在心上,就应该能记得她说的是“我看不了黑猫,可能会死”。 无力感上涌,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现在是,前面的五年也是。 她的淡漠让陆序白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眼里的怒意浓烈得要迸出来。 但看到她苍白的脸和挂着留置针的手,勉强忍住了。 “穗穗,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 “我照顾望舒明明是在替你赎罪,你还年轻不理解没关系,但还因为这个吃醋是不是就太不懂事了?” “不但如此!”他数着她的罪状,似乎她罪恶滔天,“你还搞出什么剧烈应激反应,把自己送进抢救室来阻止望舒住到家里。我们在一起五年,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病?” “那不过是她养的一只猫而已!” “望舒吓坏了,还因为担心你这三天都没睡好。竺砚秋,她为你牺牲了这么多,我为你考虑这么多,你就拿这些回报我们吗?!” “本来当天你就该跟她道歉的,但看在你还在ICU的份上,我帮你先缓过去了。明天你出院回去,立刻、马上跟望舒道歉!” 竺砚秋沉默听完,抬眸看这个爱了五年的男人。 他素来注重仪表风度,谈吐总是儒雅缓慢。 五年里,他喊她全名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疾言厉色。 对她。 为了另一个女人。 还说“我们”。 竺砚秋不合时宜地笑了,却不小心扯到嘴上一个小破口。 泛起细密的疼痛。 “你还笑得出来!”陆序白气得太阳穴青筋暴动,拳头捏了又捏。 “我很早就想问你了,陆序白。” 竺砚秋笑了很久,才懒懒地问,“这么热心替我赎罪,你是耶稣吗?” “什么?”陆序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哦,在中国应该叫道德标兵。”竺砚秋干巴巴鼓了几下掌,“真是感动中国好前任。” “你!”陆序白气得发怔,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你说我是什么?” 竺砚秋的神色恢复淡漠,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我们分手,陆序白。” 从你说出“我们”这个词开始,你就不再是我值得付出的爱人。 十分钟后。 竺砚秋站在落地窗前,看陆序白沉着脸上了黑色宾利,绝尘而去。 她还在笑,眼底却冰凉一片,拨通了电话。 “柠柠。” “我明天出院。关于那个计划,我们得好好聊聊了。” 第3章 为什么扑我? 跟所有高级会所一样,雨榭观澜是会员制的,只面向京北顶流圈子的客人。 这些人大多非富即贵,就算做表面功夫也得附庸风雅。 所以,当二楼某个角落的包厢开关门间,漏出猥琐调笑的嬉闹声时,连服务员都忍不住投去略微嫌弃的眼神。 包厢里,错落地坐着N男两女。 “两位美女,都敬了刘总了,怎么不给我敬?是不是看不起哥哥!” “我跟他们这帮臭男人不一样!来来来,干了这杯,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啧啧啧,今天连孙副总监都来了,两位美女好大的面子!” 两个女人头发一长一短,刚刚喝下不知第几杯酒。 尖嘴猴腮的孙亦科看似随意地抿着酒,挡在酒杯后的眼睛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前面的女人。 因为喝了酒,海藻般茂密的头发里藏着的小脸莹白里浮了点粉。 大概是为了今天的场合,特地化了点淡妆,一双唇泛着殷红,唇珠饱满可爱,像颗等待采摘的樱桃。 偏偏眉目清淡,像蒙着层霜雾,拒人于千里之外。 圆润鼻头上一点小痣,盯久了就变成只小蚂蚁,惹得他心头漫过难耐的痒。 薄纱罩衣下隐约透出来的玲珑身段,更让他喉间一阵阵发紧。 今天王忠发很得力,他手下的人只是稍微暗示,就带来了两个这么够劲的女人。 不过……他更中意长发的这个,听说是一个后勤部的小职员。 他暗暗舔了下唇,不动声色地跟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王忠发使了个眼色。 王忠发会意,堆满笑的脸微僵,显得有些踌躇。 孙亦科脸色一阴,旁边的李燃把王忠发拉到一边:“王哥,关键时刻可千万别掉链子。” “孙副总监今天本来是没空过来的,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才肯赏脸,你可得好好招待。” “想想那个远洋城的项目!” 一听“远洋城”,王忠发眼里亮了亮,点了头。 他再次挂上谄媚的笑容,向长发女子递过去一杯酒:“过来,好好敬孙副总监!” 女人喝了不少,眼睛已带了迷离,好像听话的机器人般接过了酒,走了过来。 “孙副总监,敬你。”她怯怯地说。 孙亦科闷了口酒,眼神犹如实质,一寸一寸从女人的头发丝打量到脚趾。 见女人看着手里的威士忌犹豫,王忠发立刻道:“孙副总监都喝了你还不动,懂不懂规矩!” 李燃为首的其他人也起哄道:“喝喝喝,别养金鱼!” 女人面露无奈,怯生生地喝完了杯里的酒,眼角隐有泪意。 孙亦科只觉得血直往下冲,不禁抚上她的大腿,暧昧低语:“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喝?” 十分钟后。 砰! 包厢门被猛烈推开,重重砸在墙上。 女人仓惶失措地逃窜出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回来!” 有男人怒吼的声音,“竺砚秋,你再不滚回来,小心老子办了你!” 服务员听到响声,也没第一时间理会。 虽然会定二楼包厢的客人不如上面几层的金贵,但也有权有势,只要不过分他们就不会插手客人的私事。 而且,雨榭观澜背后的那位名声在外。 借这些人100个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在这惹事。 但事情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一般人要跑都往一楼大门跑,可这个女人不走寻常路—— 她上了楼。 …… 竺砚秋乱走乱撞,跌跌撞撞走进条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笔直的廊道,此刻在她眼里扭曲旋转。 不正常的潮热让她呼吸急促又粗重,无力的脚踩着昂贵地毯像走在云端。 “救救我,救救我……” 她苍白地呼救,却没有一个人理会。 “注意注意,有人闯进了顶层,即刻处理!” “妈的,等老子逮着你,有你好看的!” 杂乱的脚步声追着她。 “站住,站住!” 竺砚秋像被猛兽追逐的猎物,丝毫不敢停下来。 不能,绝不能被抓住! 她咬着牙,身体里最后一根弦绷得几欲断裂。 直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冷感木调的味道灌入鼻腔,让她勉强维持的神智有了丝清明,燥热的身体也好过了些。 她下意识地抓住,贪婪地猛吸几口。 却突然觉得头皮像被针扎般,像有危险兽类在头顶冷冷注视她。 眼神冰冷黏腻。 像蛇,幽暗阴鸷地缓缓爬过全身。 竺砚秋打了个寒颤。 本能地要退开,却听身后有人大喊:“找到了!” “小表子在这!” 竺砚秋脑中空白了一秒,来不及多想就死死抱紧了眼前的人。 两具身体贴得很近。 近到彼此的味道交融缠绕。 竺砚秋脑子昏昏沉沉,没注意到刚才那如蛇般的视线一顿,然后缓缓离开了她的身体。 也没注意到,后面的吵嚷声诡异得停了。 廊道里阴森幽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沉重地压着所有人,竺砚秋只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迷糊间,好像听到有人抖着声求饶,喊着“池爷”。 接着,又重新归于平静。 那些人走了。 竺砚秋暗暗吐出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吐完,一只热到烫手的手掌就覆上了她脆弱的脖颈。 下一秒,手掌倏然捏紧,她像破布娃娃被猛地拽进一个房间。 四周浓黑,叫她看不清眼前的人。 正犹豫要不要挣扎,颈部的大动脉上就贴上个冰凉尖利的东西。 竺砚秋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汗毛一根根地直立起来。 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 耳边乍然传来危险的低吟: “这根微型针管能自动注射,里面的麻醉剂量足够放倒三头猎豹。所以,” 他尾音上扬,带着诡异的愉悦,“最好别对我说谎,不然我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事哦。” 竺砚秋死命忍着几乎克制不住的颤抖,向黑暗中某处看去。 眼角带着几滴生理性泪水:“我只是……” “嘘。” “我没有叫你说话。” 那人的声线温柔,却冷得没有温度,“为什么扑我?” 那一方空气变得粘稠无比,压得人喘不过气。 竺砚秋闭了闭眼,轻声道:“有人给我下了药,我想……找人救我。” 她喷出的气息炙热滚烫,一看就知道这是真话。 “小可怜,”针管亲昵地拍了拍她颈动脉的皮肤,下一句话却让她从头冷到脚。 “可你怎么知道我会救你,而不是弄死你?” 竺砚秋努力维持呼吸,极力扯出一抹笑:“那就算我赌错了。” “大不了要命一条。” 正是药效发作最厉害的时候,竺砚秋的脸病态地红了又白。 凌乱的几根发丝被汗粘在脸侧。 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执拗到有点偏执的眼神始终锁在浓黑的某处,即便实际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静默。 半晌后,黑暗里才响起那人的轻笑。 淡漠,不屑,漫不经心。 直到门开了又关上,竺砚秋才艰难地找回呼吸的节奏,全身虚脱地靠在墙上。 等剧烈跳动的心脏缓和了些,她才摸出手机。 又深呼吸了几下,才堪堪稳住不停颤抖的指尖。 她利落地给备注为“燃哥”的微信转了一笔钱。 备注: 【谢了,燃哥】 第4章 喜欢吗?池夫人 “所以,你真的喝了那杯带料的酒!”秦若柠原地跳起来,连面膜掉了都顾不上,“小竹子,你特么长能耐了!” 竺砚秋言简意赅:“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不真的喝,他能看出来。” 听到这话,炸毛的秦若柠顿时泄气,不得不承认:“也是。” “看着挺人模人样,但他可是京北近五十年第一个被摆上台面,还成了家主的私生子;也是只接受了五年精英教育,就从H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毕业的天才。” “三年内把Apex集团规模扩大十几倍。坊间传说,他拿下全球科技巨头GIANT集团大华区的总代理只花了一小时。” “啧啧,你听听,这里面哪件事是一个‘人’能办到的?” 秦若柠抚着胸口郑重总结:“那可是池陨啊!现在京北谁敢惹他?名字都不敢提的那种!” “你知道大家说到他时,都称呼他什么吗?” “什么?”竺砚秋好奇。 秦若柠神秘兮兮地说:“他们都会说‘那位’。也就你是我姐妹,我才豁出命!” 竺砚秋:“……你其实不是我姐妹,是他的个人品宣部总监吧?” “整天听我爸念叨的,都会背了。”秦若柠不放心,“今天我有空,陪你去医院看看吧?虽然我让李燃盯着了,但那料是孙亦科自己备的,别还有后遗症什么的。” “我还是想说你小竹子,刚出院就敢这样,你对自己别太狠了。” 竺砚秋想到昨天的后续,微妙地顿了下:“他的人把我带去他们集团的私家医院了,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还要送我回去,我拒绝了。” “哟!”秦若柠惊叹,想了想又觉得合理,“不过就咱们了解的情况,这确实是他的做事风格。” 闻言,竺砚秋眸色闪动。 两年前,竺望舒成了陆序白小婶的那晚,她看到陆序白与竺望舒在热闹的人群中无声对望。 那一夜,酒精过敏的陆序白把自己关在房间,喝成了一滩烂泥。 他们的眼神把竺砚秋一分为二:感情上自欺欺人,陆序白只是因为愧疚一时失神;理智上,冷静沉着地为自己谋求后路。 回竺家?不现实,爸妈本来就不喜欢她,更何况他们也跟陆序白一样,把竺望舒的“不幸”怪罪在她身上。 回苏州?那件事后,亲戚都对她避如蛇蝎。 自立门户?她没钱没资源,现在的工作是陆氏集团后勤部员工,一个月税后3588的那种。 她不争不抢,却落到这步田地。 看来,只能又争又抢了。 但她没钱没人没资源,凭什么争抢? 竺家借着陆家的东风已经小有名气,更别提身居顶流阶层的陆家,轻易就能拿捏她。 无数个失眠夜晚熬出来,竺砚秋最终决定:傍个提起来连陆家都胆寒的大佬。 她与秦若柠反复研究,选定了池陨。 原因有三:够大佬,够君子,够深情。 大佬到他打个喷嚏就能让京北震颤,君子到他的继母都挑不出他的错处,深情到对去世三年的前女友至今念念不忘,随身携带当年的定情信物。 这三点让竺砚秋觉得,她可以赌一把。 万一呢? 能跟池陨搭上关系,哪怕只是一丝半缕,也足够她去争抢想要的东西了。 于是,她跟秦若柠复刻了坊间流传的,池陨与前女友初见的场面。 王忠发叫她陪酒几次了。 孙亦科好色众所周知,他所在的公司是秦若柠爸爸送给她的小礼物,但外面查不到实际控股人。 再加上秦若柠秘密安排进去的李燃煽风点火,这局就成了。 所有人与事都是真实的,经得起池陨查。 除了这是个局。 就是演出破碎感对素来板正的她有点挑战,竺砚秋不断练了三四个月才小有成效。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但竺砚秋总下不去手实施。 直到在医院里听到陆序白的那句“我们”。 “不过,我爸非说他是装的。” 秦若柠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竺砚秋心里一紧:“怎么说?” “说什么他有毒蛇的眼睛,老头神叨叨的,搞不懂。” 竺砚秋眉心跳了跳。 “但照昨天这么看,这事能成了吧?” 竺砚秋按了按还有余痛的太阳穴:“说不好。” “他都让人带你去医院了,还这么贴心周到,这都不成?” 竺砚秋却想起那冰冷如蛇的眼神,黑暗中抵在颈动脉上的针管。 以及,那漠然到极致的语气。 怎么看,都跟“君子”挨不着边。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感觉不太踏实。” “你不是已经决定从陆家搬走了吗?要是这事不成,你住哪?” 竺砚秋早想好了:“制香坊。” “你说那个又破又旧又远的小屋子?!” 笃笃笃。 竺砚秋直起身:“有人来了,回头再说。” 打开门,是仆人许妈。 “竺小姐,”她神色有点难看,“……茉莉跑进了少爷的书房,把您给少爷做的琉璃香柜摔了。” 竺砚秋手脚都僵硬了:“茉莉?” “是……望舒小姐的猫。” 拳头一下捏紧! 指尖几乎要戳破掌心,竺砚秋才抬起脸:“我去看看。” “茉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看看你闯了多大的祸!”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带着怒气的声音。 “这可是你小姨花了一整个月亲手做的香柜!你不但把柜子砸坏了,还把里面的线香都碾碎了,看我不打死你!” 竺砚秋眉目冷了些,走进去就看到穿着白色居家服的女人,坐在陆序白的书桌上。 抱着只黑猫,一下下轻拍它的屁股。 看不出半点责怪,反而还带着宠溺。 “穗穗,”看到她进来,竺望舒叫她,“茉莉太皮了,不好意思啊。” 表情和语气都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她身后,两个仆人正在打扫。 竺望舒说得没错,这柜子是她花了一个月设计,亲手做的。 陆序白有失眠头疼的问题,柜子里的线香都是她按照陆序白的喜好和需要精心调配的。 所有的材料和工序,都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就为了陆序白能顺心舒服些。 现在,她花费无数心血做出来的柜门、隔板被当成破烂扫进畚斗。 古法制香繁琐枯燥。 她熬了数个大夜配的香方,一条条手工搓成的线香被碾成烂泥,脏兮兮地糊在地板上。 竺砚秋的手指蜷缩了下。 也好,她想,挺符合她跟陆序白此刻的感情状况。 竺望舒见她没反应,突然偏了下身子:“啊,我忘了,前几天茉莉还害你进医院了。” “我难受了一夜呢。猫不懂事,你别放心上。” 黑猫盘在她腿上,用冰蓝的眼睛幽幽看她。 竺砚秋克制着不去看黑猫,淡声道:“畜生不懂事,我不计较。” 她掀起眼皮看竺望舒,“人管不住畜生,那真是不如畜生了。” 竺望舒笑容僵住:“穗穗,你说什么?” “这么喊我,你不膈应?这可是陆序白给我取的小名。” 竺砚秋懒懒的,“为了我又要嫁给植物人,又要装好姐姐,可难为死你了吧?” 竺望舒的脸色彻底变了:“穗穗,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难过。我是真心诚意跟你道歉的!” “哦,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畜生除了香柜别的都没砸,还知道碾香?” “我怎么知道?”竺望舒眼眶含泪,“我已经道歉了,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我知道我住进陆家你不高兴,但这是序白非要我住的,我拒绝不了。” 竺砚秋似笑非笑地看她表演。 两个仆人低着头也藏不住吃瓜的神色,打扫的动作都慢了很多。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竺砚秋才淡淡道:“你刚住进来可能不知道。为了防止商业机密泄露,陆序白的书房是有监控的。” 竺望舒抹泪的动作一僵,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许妈,”竺砚秋转身出门,“麻烦帮我拿份吐司,我赶着上班。” - 后勤部的工作不难,但很细碎杂乱。 竺砚秋主要负责的是商务接待,不过跟其他打工人一样,也经常做额外的工作。 比如被销售部的人叫去陪酒。 又比如现在,部门主任杨达明突然在下班前让她做一份采购计划的表格。 竺砚秋打开写好的辞职信看了几眼,又关上。 雨榭观澜的事已经过去三天。 明天要是池陨还没有动作,她就要另寻他法了。 她习惯规划全盘,但能走的路不多,这次末路赌徒般的孤注一掷完全是出于无奈。 如果失败,只能认命。 表格繁杂,竺砚秋连晚饭也顾不上吃,还在最焦头烂额时接到了陆序白的电话。 “有事待会说,我……” “竺砚秋!”陆序白根本没听她说话,“不就是茉莉砸了香柜吗?你凶望舒干什么!” “她晚上一直哭,怎么都哄不好。半小时内你必须到家,连上次的事一起跟她道歉!” 电话挂断。 握着电话的细白手指停了几秒,又重新搭上了键盘。 快8点,她才把表格交了。 杨达明吊着眼粗粗一扫:“有几项数据不大对,改好了再走。” 竺砚秋面不改色:“杨主任说改我肯定得改。就是今天陆家有家宴,要不我带着电脑回去边吃边改吧。” 杨达明的吊梢眼下来了点。 今天是15号,陆家每月家宴的日子,集团里的老员工都知道。 他不满地把表格收起来:“那就明天再改吧。” 看竺砚秋转身就走,杨达明古怪地笑了声:“还是当女人好啊,腿开一开就能在这么好的地方上班。啧啧啧,羡慕不来哦~” “但有些人啊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还以为能山鸡变凤凰呢!飞到枝头啪掉下来,睁眼一看,自己还是只鸡,哈哈哈……” 还留在办公室里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竺砚秋收拾好东西,突然对他一笑。 她这张脸纯欲又柔媚,没表情时有仙气,笑起来却是百媚生。 包括杨达明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怔住了。 “您说得太有道理了。”竺砚秋眉眼微弯,“这么有道理的话,回去多跟您那个喜欢‘吃鸡’的儿子讲讲。” “听说您上周又半夜去派出所捞他了?” 有人憋不住嗤笑,杨达明脸涨得通红,拍着桌子大骂:“竺砚秋,你算什么东西!” “陆家根本没把你放眼里,你在这摆什么少奶奶威风……” “谁说我稀罕当少奶奶了?”竺砚秋嗤笑,“我动动嘴皮陆序白就能给我钱,多少都可以,这不就够了?” “杨主任,你能吗?” 杨达明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半天才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第5章 我们还有误会吗? 竺砚秋被这声“池夫人”弄得一愣,下意识把东西接到手里。 车里太黑,她只觉得那东西湿漉漉的,握在手里有点凉。 池陨贴心地把车里的灯打开。 看来之前的信息没错,池陨果然是个君—— 一条沾着鲜血的暗红条纹领带,猝不及防地直刺她的眼球。 竺砚秋呼吸一滞,像兜头被浇了盆冷水。 这条领带她记得,是孙亦科的。 她的掌心瞬间变得冰凉潮湿,旁边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可她真切地感受到,他在盯着她。 淡漠阴冷,嘶嘶吐着信子。 竺砚秋极力维持平静,在装傻和摊牌间疯狂摇摆,最终选择坦白从宽。 “你把他怎么了?” 男人停了停,淡懒开口:“夫人在说谁?” 竺砚秋狠狠咬了下口腔内壁:“孙亦科。” “不认识。” 他的眼神一寸寸在她脸上游走,“夫人怎么能跟我在一起时,还谈别的男人?” 眼神落到那条领带,“哦,是我不对,跟老婆见面太激动拿错东西了。” 他坦然说完瞎话,指尖夹着领带往窗外一丢。 竺砚秋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手指传来的冰凉惊得一抖。 池陨……在用酒精湿巾给她擦手? “夫人碰了脏东西,我来帮你清理干净。” 竺砚秋严重怀疑他话里有话,但全身肌肉僵硬,心脏闷痛。 池陨擦得慢但极其细致,从指腹、关节到指尖,看上去像个耐心温柔的丈夫。 可竺砚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叫嚣。 擦完,池陨又翻来覆去检查了遍,确保都干净了,才把一个东西套到了她手指上。 看清是什么后,竺砚秋受到今晚第二重刺激。 硕大的钻戒在她无名指上发着光,看大小不会小于五克拉。 “池……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她要是想做局蹭池陨的光,但从没想过跟他结婚啊! “夫人,你这样我可就要伤心了。” 脸上却没半点伤心的痕迹,淡笑着边重新抽出湿巾擦自己的手边吩咐:“走吧。” 见车子立刻发动,竺砚秋一急,脱口而出:“去哪?我还得回家。” “听到吗?夫人要回家。” “是。” 然后车子向陆家完全相反的方向开去。 竺砚秋:……我要报警,这里有人听不懂人话! 一小时后,当她坐在池陨堪比庄园的别墅里,听着一声声夫人。 在影音室里看着IMAX版本的实时监控画面时,竺砚秋确定:事情有点大了。 孙亦科如丧考妣的脸投射在白色幕布上,连惊慌到痉挛的嘴角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头和脸都是鲜血,却坐在一个堪称豪华的KTV包厢里。 裤子某处有滩极有存在感的不明水渍。 十几个女孩围着他调笑撩拨,可就是不让他碰,只一杯杯地灌他酒。 ——所有的女孩,穿得都与她那天一模一样! 寒气直达天灵盖,屁股下面的全磨砂牛皮沙发都长满尖刺。 偏偏这时,池陨还递过来一杯酒:“罗曼尼康帝,俗酒,夫人喝得惯吗?” 竺砚秋不敢喝不惯,几百万的红酒却喝得毫无滋味。 池陨端着酒杯坐到她身边,手里摇晃的液体红得像血。 给本就暗黑的氛围又添了几分诡异。 “啊——”三百六十度环绕音箱里,孙亦科的哀嚎乍然响起。 竺砚秋头皮一麻,差点砸了酒杯。 “到底他妈的是谁!关了老子一天,还灌老子加料的酒!”孙亦科眼球充血, “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老板可姓秦!”别让老子找到你,否则千刀万剐弄死你!” 他呼吸粗重,脸上病态的红让他更显疯狂,神经质道:“我要报警!对,报警!” “这里有人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一个留着大波浪长发的女生掩嘴笑起来。 暧昧灯光下,她与竺砚秋有七八分神似,让孙亦科的眼白都染了红。 “孙副总监,什么关不关的呀?您不是喜欢这些吗?我们老板善心,让您一次高兴个够。” “老板说了,您尽兴了随时可以离开,可您现在看上去还是不太高兴啊。” 她尾音未落,又一大杯加料的酒几秒就灌进了孙亦科的喉咙。 他来不及咽,呛得双眼上翻,却无人在意。 女孩们只是哄笑:“喝啊喝啊孙副总监,别养金鱼哦~” 孙亦科表情变得空洞。 说话的女生状似不经意地在他某处轻轻划过,孙亦科就像被电击的死鱼,无意识地剧烈抽搐。 泻得一塌糊涂。 只怪画面清晰度太高。 竺砚秋清晰地看到有液体从拉链缝隙里流出来,他裤子某处的濡湿范围扩大。 她闭了闭眼,心跳如雷。 此刻她才懵也发现了:池陨在复刻那晚他们包厢里的情景。 他这么做,是惩罚孙亦科,还是……惩罚她? 竺砚秋走神的这几秒,屏幕里的孙亦科已经彻底崩溃。 鼻涕眼泪混在他潮红的脸上,人像滩烂泥趴跪在地胡乱磕头。 “老板,我错了,我错了!” “我是老色批,我是王八蛋,不该动您的妞。我不碰她了行不行!再下去我真的要死了,饶了我!” 他掏心掏肺地乞求。 但可惜的是,他连在向谁求饶都不知道。 他求饶的对象此刻坐在她身边,靠在沙发上表情淡漠。 好像所有影像和声音都完全不存在。 竺砚秋深吸口气,问:“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谨以此,献给我的夫人。”池陨用酒杯碰了下她的,“喜欢吗?”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这么问。 竺砚秋现在心情复杂:她向来老实过日子,这种画面和声音让她感到可怕和战栗。 可内心深处,居然……有一丝酣畅淋漓的爽快? 她避重就轻:“可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孙亦科说被关了一天。 她毫不怀疑,再来几轮,他随时会精-尽人亡。 池陨深如深潭的眼神定在她脸上几秒: “夫人在说什么?” “这是我手下公司刚研发的新型监控设备,夫人觉得体验感怎么样?” “如果勉强能入眼的话,就是我送给夫人的新婚礼物。” 竺砚秋彻底懵了。 “看来夫人不满意,”池陨啧了声,“确实还不够完美,要是还能闻到味道就好了。” 竺砚秋脑补了下,差点干呕。 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池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们……” “夫人是说,你主动投怀送抱,却不想跟我有关系?” 竺砚秋正要开口,又听他说:“我不是个随便的人。只会有夫人,不会有情人,要想好再回答哦。” 竺砚秋闭嘴了。 行……吧。 虽然跟她想得不一样,但好歹达到了目的。 反正他们没感情,结婚就是合作,到时候利尽而散就好。 “夫人,我们还有误会吗?” “……没有了。”竺砚秋认命地答。 - 坐在迈巴赫上,看到缓缓显现的陆家大门时,竺砚秋还没完全回过神。 她居然就这样把自己嫁了。 对方还是人人闻之噤声的池陨。 手机嗡嗡震动了下,竺砚秋瞄了眼来电显示,不知第几次锁屏。 上周她还在闷头给陆序白调香方,现在居然已经对他的电话都感到腻烦了。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周前的自己。 突然,池陨的视线凉凉扫过来,激起她手臂上一片鸡皮疙瘩。 “夫人,到了。”司机恭声道。 她念着阿弥陀佛就要下车,手里却一空。 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声音懒但危险:“夫人,最多只有五分钟。” “超过的话,我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所以快点哦,我在等你。” 他设了个倒计时。 竺砚秋接回手机,强自镇定:“知道了。” 听到她说要回陆家时,池陨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周身温度却骤然降低。 她壮着胆子说好歹要拿回身份证,不然领不了证,池陨才没再反对。 但只给她五分钟。 超过了会怎么样?竺砚秋不想知道。 她只庆幸前几天已经把大件都打包搬去了制香坊,房间里只有证件等细软。 倒计时启动! 一下车,竺砚秋就争分夺秒地狂奔。 却在快到门口时猝然停下了脚步—— 陆序白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头发已经被冷风吹乱。 “穗穗,”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你坐谁的车回来的?” 第6章 我可是讲道理的人 竺砚秋了解陆序白,他这刻的怒气已经到达顶峰。 大概是今晚的经历太过刺激,她现在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爽? 还有点可笑。 他能让刚丧偶的小婶住进家里,却容不下有异性送她回家。 道德标兵还有两幅道德准则哈。 “朋友。”丢下两个字,她就要往里冲。 妈的,浪费她30秒了! 陆序白却觉得她是在逃避,急急追到她房门口,音量高起来:“你哪个朋友能开迈巴赫S680,我怎么不知道!” 竺砚秋只当耳旁风,手机里五分钟倒计时滴答作响。 她冷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陆序白:“穗穗,我在问你话……你在干什么?” 他看着她利落地把东西都扫进随身的包里,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视线又在屋里其他地方扫了圈。 不过几天没来,她的房间似乎空了很多。 陆序白心头涌起股莫名的不安,见竺砚秋提着包又往外走,下意识拉住她: “你去哪!” 竺砚秋甩开他:“我是个成年人,去哪需要跟你汇报?” “你到底在闹什么?前面的事望舒已经说不计较了,晚上我们都在等你吃饭!” “可你一晚上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还来了就要走,像话吗?” 还剩2分半。 竺砚秋直接一针见血:“家?” “你说这间保姆房吗?” 她讽刺的语气刺得陆序白一愣,等回神,竺砚秋已跑到了大门口。 “穗穗!” 看到穿着睡裙站在大门口的竺望舒,竺砚秋杀人的心都有了! “是我不该不要脸地住到陆家来。该走的不是你,是姐姐。”她哭着说。 虽然是亲姐妹,但她们的外型完全是两个类型。 竺望舒是鹅蛋脸,杏眼翘鼻,肤若凝脂,骨架玲珑,更符合大众对苏州女子的刻板印象。 竺砚秋的五官线条却是浓重的,配上一双丹凤眼,是惊心动魄的美。 两人都没长开时,竺望舒乖巧柔美的长相更得长辈和同龄人的喜爱。 可到了青春期,竺砚秋长出了几颗小痣,零星分布在鼻尖和脸颊。 为她添了性感和灵动,直闯进人心里,搅乱一池春水。 就是那时,竺砚秋的人缘,尤其是异性缘突然爆发性增长—— 陆序白也是这么沦陷的。 可眼下,一个我见犹怜,一个满脸烦躁,陆序白想都没想就做了选择。 他脱下外衣披在竺望舒身上,满是心疼:“是我让你住进来的,你怪自己干什么?” “这几天你已经够委屈了。就算你是姐姐,也不能无底线纵着她。” “可我是姐姐,本来就该照顾妹妹啊。”说完,竺望舒有点慌乱地脱下他的大衣, “我没事的。序白你去穗穗身边吧,我们该避嫌的。我不能弄脏你的名声……” 颠婆。 竺砚秋在心里骂了句,冷声:“我跟陆序白已经分手了。今天搬走后,以后也不会再回来,所以你们不用避嫌了。” “还有,我自己有外套,不需要别人给我。” 说完,她再没看两人一眼,决然迈出陆家大门,没走急促突然狂奔起来。 冷冽的夜风呼呼刮过脸颊,疼,但爽。 她大口呼吸,胸中灌满深冬的凉,却突然豁然开朗。 远远看到停在暗处的黑色迈巴赫,脱轨,神秘。 像她未知的前路,令循规蹈矩惯了的她心生恐惧。 可也充满希望和斗志。 开门,上车,落座。 滴滴滴——倒计时响起。 竺砚秋松了口气,自己都没发现唇角噙了朵笑意。 “夫人好准时。”池陨的视线黏上那朵笑, “让我想想,回家后,奖励夫人什么好呢?” 竺砚秋的笑容立刻僵了。 早知道就不准时了! “夫人是不是在想不如不准时?”池陨一句话捅破她的心思,“不准时,当然也有惩罚,我可是讲道理的人。” 呵呵。 已老实。 之前在心底闪过的疑问再次显现:这人,真的像外界说的,是个“君子”吗? 当被带到主卧时,竺砚秋顿时对自己否定池陨口碑感到不齿。 她跟陆序白谈了五年,在家缩在保姆房,在公司当后勤部牛马。 可跟着池陨的第一晚,她就拥有了一家公司,还住进了主卧。 看到房间里king size的大床,竺砚秋又想到另一件事。 陆序白嫌弃保姆房,所以从来没跟她同房。 那按这个逻辑,池陨让她住进主卧,是想晚上就跟她发生关系吗? 竺砚秋跟领她过来的机器人对视数秒,坐到了床上。 她倒不矫情,既然设了局,就没想全身而退。 只是,跟一个只见了两次的男人上床,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超过了。 手指绞着床单,牙齿无意识地在嘴里乱咬。 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把那个卡皮巴拉阿贝贝打包寄走? 池陨一回家就消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夫人?” 幽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竺砚秋惊得差点跳起来。 男人倚着墙站在暗影里。 身后透明壁柜的暗黄灯带,描摹出他的轮廓。 他已经换上了睡袍,头发还在滴水。 看上去又阴又湿。 “你从哪进来的?”竺砚秋大骇。 “可我比较想知道,夫人刚才在想什么?” 他锁着她的眸缓缓靠近,像耐心接近猎物的兽类。 竺砚秋目光躲闪:“只是想这床还挺大的。” “今天刚换的。”池陨的影子渐渐吞没她,“专门换的克什米尔山羊绒。” 他突然低头,与她呼吸交缠:“更软。” “更滑。” “更细腻。”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危险的诱惑。 每说一句,就与她的鼻尖又近一寸。 似乎下一秒就要与她唇齿交缠,把她吃干抹净。 竺砚秋耳廓发麻,总觉得池陨不只在说床单。 冷感木调兜头笼住她,竺砚秋全身的血液都要被点燃。 她攥紧衣角,闭上了眼睛。 即便看不见,她也清晰感觉到池陨的视线反复在她鼻尖的小痣上打转。 却久久不见下一步动作。 竺砚秋像在一个封闭的水球里,呼吸困难。 除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 视频通话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划破了房里的旖旎氛围。 池陨的瞳孔晕开浓黑,缓缓站直了身体。 水球被扎破,氧气争先恐后地涌进鼻腔,竺砚秋大口呼吸,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等回过神来,却发现手机已经被池陨捏在手里。 “序白……哥哥?” 他一字一句地读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夫人,接吧。” “不接了,”竺砚秋努力找回声音,“太晚了。” “可这是序白哥哥的视频通话。” 竺砚秋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逻辑关系,但池陨的态度让她危机感横生。 她点了接听,然后飞速地转成语音通话:“有事吗?” “怎么不接视频?!你现在在哪,给我发定位,我去接你。” “不用,我说过,我们分……” “手”字卡在齿间没说出来—— 池陨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垂上。 第7章 夫人真乖 竺砚秋舌尖僵硬,发不出一个音节。 池陨口腔里的热气裹着耳垂,酥麻感流遍全身。 头发上的水滴进她领口,凉得像他的视线。 偏偏陆序白还在自顾自地说:“穗穗,你也不小了,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 “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不计较。可你再敢提这两个字一次,我就当真了。” “快告诉我你在哪,跟谁在一起?” “……你听到没有?你在干什么!” 竺砚秋哪里还听得进去一个字! 咬着她耳垂的人恶劣低笑,口齿不清地低语: “说吧。” “告诉你的序白哥哥,你跟谁在一起?” “在干什么。” 竺砚秋艰难地咽下口水:“有事,挂了。” 电话挂断,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池陨轻笑,濡湿的舌尖轻碰了下嘴里滑糯的软肉:“夫人真乖。” 觉察到竺砚秋又惊得发抖,他退开了几步:“不早了,夫人休息吧。” 他浅笑着信步出门,还贴心地替她关好了门。 咔哒。 智能锁发出轻微电子音,提示自动上锁。 门内,竺望舒确定他真的走了才松了口气,准备洗漱睡觉。 池陨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了半点笑意。 对在门外垂首站着的贺铮冷声:“书房。” 书房。 电子壁炉的无边电子屏模拟近乎真实的窗外雨景。 环绕的AI雨声淅淅沥沥,让人产生真的在淋雨的错觉。 “都处理好了,人已经送到家了。” 池陨懒声:“人没事吧?” “医生一直在旁边看着。送回去前检查了,说以后可能要偶尔跑跑男科,其他没问题。” “别让他弄脏了京北的地方。” “明白。” 池陨眼里的淡漠几欲溢出来。 他盯着一片树叶上滚动的水珠,摆摆手。 贺铮鞠躬,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手指按到桌底。 【指纹识别成功】 后面的柜子自动往两边滑开,露出隐藏在里面暗红色的箱子。 他珍宝一样捧出来,像捧着爱人的脸,注视着它。 【您好,主人】 箱子盖子自动弹开,池陨把手指插进装在里面的东西。 几分钟后犹不满足地把脸埋进去,狠狠吸进鼻腔,再进入肺。 清新冷冽,顶级过肺后会闻到几分微苦。 是他无比熟悉的味道,只是已经淡得快闻不到了,即便他用了最顶级的钛合金材料箱子。 还是他没用,花了快一年才造好这个箱子。 池陨执着地把脸埋在里面,闷声道:“打电话给宋煦然。” 【收到指令】 滴答雨声中响起拨电话的提示音。 三声不到,对方就接了:“干什么干什么,这个点!你怎么了!” 没听到回音,对方更急了:“喂喂喂,你别乱来啊!听听我的声音啊啊啊啊——” “别大呼小叫,”池陨声音很闷,“头疼。” “你没事啊?吓死我了!”宋煦然有点气,“没事你三更半夜打什么电话?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等会,你这声音……又在吸围巾了?” “……又在听雨了?” 池陨让自己的脸尽可能地被围巾包裹,答非所问:“我这次找到了一个最像的。” 宋煦然一顿,声音变得凝重:“这次怎么找的?” “她扑到我怀里,跟我贴在一起时,我闻到了。” 宋煦然以为听错了:“扑?贴?!” 谁这么不要命?! “嗯,一个挺老实的女人。” 能扑您还老实?! 宋煦然嘴巴张张合合,最后问出一句:“她人还好吗?” “很好,正睡在我房间床上。” 宋煦然:?! “放心,我在书房。明天才领证,我知道分寸。” 宋煦然:?!!! 重点是分寸吗? 坐拥京北五大心理诊所之一的宋煦然医生,此刻额角生疼:“我知道你很想找到她。” “但结婚是不是太冲动了?” “宋煦然。” 听到池陨的声音明显带了点嘶哑,宋煦然握紧了手机:“你说,我听着。” “我不是很想找到她。” “是没有她,我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宋煦然呼吸一滞。 池陨的声音淡得像水,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我去查过了,信息对得上。但时间太久,没法完全确定。” “靠近我无非要名要利。”他眼中满是厌弃,“只要让我还能闻到这个味道。” “让我死也行。” - 竺砚秋的睡眠一直不太好。 陆家保姆房靠近花园,陆序白的父亲又特别喜欢在家种杨树。 到了晚上,树叶就哗哗响,吵得她睡不好。 不是没想过回父母家住,其实也就是十分钟车程的路。 但看到他们像看摇钱树的眼神,她就默默打消了念头。 本以为昨晚接连受了刺激,又换了新环境会睡不着。 没想到却睡了五年来最好的一觉,以至于差点迟到。 竺砚秋手忙脚乱地洗漱,,却听到敲门声。 以为是池陨,她心跳加快了点,却看到顶着圆萌大脑袋的机器人站在门外: 【主人早上好,萌萌一大早看到你,今天一天心情都会很好呢】 电子屏幕上,两根横线的小眼睛变成了两颗跳动的爱心。 池陨果然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大佬,家里很多工作都是机器人在代劳。 这个机器人……别说,情绪价值很高了。 【主人今天脸上有点东西哦】 竺砚秋下意识要摸脸,就听到下半句:【有点好看哦!】 ……别告诉她,这是专门为她设计的机器人。 【主人有需要的话,可以尽情吩咐萌萌哦】 竺砚秋试探着下指令:“给我片吐司,我赶着上班。” 【早上只吃一片吐司会营养不均衡哦】 【餐厅已经准备了早饭,萌萌可以带您过去哦】 竺砚秋咬牙:“不用,我上班来不及了。” 【主人跟紧萌萌哦!】 说完自顾自地滑走,还哼着小曲。 拳头紧了又松。 算了,跟机器人较什么劲。 可她的外套呢?昨晚不是脱了挂在房间衣架上吗? 竺砚秋急得团团转,想问问池陨。 却发现他叫了她一晚上“夫人”,两人却连微信都没加。 正在她准备搜“零下5度不穿外套会不会冻死”时,幽凉的声音响起。 “看来萌萌该迭代了,连叫人过来吃早饭都办不到。” 竺砚秋吓得差点砸了手机。 只见池陨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旁边还立着电子屏幕已变成面条泪的萌萌。 这男人是鬼吗?! 明明没听到房门开,他究竟怎么进来的! 她定了定神:“不是,我九点上班。从你这过去开车得快一小时,要迟到了。” “看来夫人记性不太好。” 池陨表情没变化,竺砚秋却莫名觉得他语气带了不悦,“我不能容忍妻子去别人家住,难道能容忍你去别人公司上班?” 竺砚秋犹豫了下还是说:“我知道,但今天必须去。” “我是去辞职的。” 谁知池陨像听到什么笑话轻嗤:“这种小事,还要池夫人亲自去,那我也太没用了。” “再说,”他走近她,“你今天肯定去不了,我们得去领证。” 竺砚秋抿了抿嘴:“那个,池先生……” “叫哥哥。” 竺砚秋不可置信:“什么?” “陆序白都能是哥哥,夫人不能也这么叫我吗?” 借我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竺砚秋决定装傻,折中道:“……池陨,我能不能提个请求。” 冷感木调香又兜头罩下来。 竺砚秋的嗅觉敏锐至极,心跳立刻变快。 “说说看?” 竺砚秋眼一闭牙一咬:“我们领证后,能不能……先不公开?” 死寂。 竺砚秋衣角都要绞得一团乱,强自冷静的身体却在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池陨没温度的四个字: “你说什么?” 第8章 见不得光的鬼丈夫 “你别生气,先听我说。” 竺砚秋怕一下惹毛了他,“我是有原因的。” 池陨垂眸看她,单眼皮绷着,没说话。 “结婚对我确实有点突然,我需要时间去处理之前的事。” 她斟字酌句,“如你所见,我跟陆家的瓜葛还没完全理干净,这对你不公平。” 池陨还是没说话。 竺砚秋乘胜追击:“而且我父母有点……拜金。” “陆序白他们都当佛拜,要是他们知道我嫁给了你,可能会给你带来无穷的麻烦。” 池陨反问:“夫人是觉得,他们会麻烦到我?” 额,也对。 竺砚秋想了想,决定坦诚布公。 他整了孙亦科,又对那天的事了如指掌,那猜出她给他做局也不奇怪。 只是他不屑于放到台面上说罢了。 既然两人都心照不宣,就不妨坦诚真诚些。 她正了神色: “池先生,我知道这场婚姻的本质是什么,你实在没必要为了我背上段不光彩的婚史。” “我只想借你的一点点力量争取我应得的,永远不会逾矩。当然,你需要什么我也会尽全力配合,比如应对家长什么的。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签订婚前协议。” “以后您再遇到喜欢的人,随时通知我离婚就行。我保证,直到死的那刻,都不会让人知道这件事。” 池陨听完所有,才懒懒抬起眼皮看她。 瞳孔像片深湖,要把她吸进去。 “不光彩的婚史?”他重复。 就在竺砚秋以为他不会答应时,却听他说:“夫人是觉得我拿不出手,要我当见不得光的鬼丈夫。” 他不顾她的慌乱,凑近她轻而愉悦地说:“原来夫人喜欢偷着来,那我当然配合。” “毕竟,偷情可比光明正大刺激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听我解释! 竺砚秋着急否认,可池陨没给她机会,径直离开了。 直到萌萌领着竺砚秋到餐厅,都没再看见他人。 果然还是惹毛了吗?竺砚秋叹气。 可她只想打着他的旗号拿点资源和人脉,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池夫人”这个身份,对她来说,分量着实太重了。 没事,生气了可以试试哄回来,她乐观地想。 花了这么久选中的人,她不想轻易放弃。 既然不用着急上班了,竺砚秋也就有了享受早餐的心情。 而池家的早餐再次惊到了她。 竺砚秋看着摆满一桌的苏式汤面、海棠糕、粢饭团、糖粥,半晌无语。 他是把苏州的早饭做了个遍? 她问旁边的佣人:“这都是给我的?” 没人答应,萌萌却欢快地答: 【是呢,这是先生特地为您准备的家乡早饭哦】 【哇,好甜哦~萌萌又磕到了呢】 ……她实在想不通,池陨这样的人怎么忍得了萌萌的? 热腾腾的早饭香味扑鼻。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竺砚秋打算先抚慰好五脏庙。 不知道池陨让人在哪买的早饭,味道很正宗。 竺砚秋恍然想起,已经五年没吃过家乡的早饭了。 陆序白心思都在工作和家族上,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不过,不知道也是因为太久没吃的缘故,闻的时候觉得很香,吃了几口却觉得甜腻。 努力了几次也没成功,索性放弃了。 几乎在她放下筷子的同一瞬,萌萌又甜甜开口了: 【先生给您准备好了衣服,下午两点来接您一起去民政局哦~】 竺砚秋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池陨早上离开的方向。 这人……真难以琢磨啊。 - 跟着萌萌,竺砚秋在二楼的走入式衣柜里看到了一整排连柜的衣服。 灯带跟着她的步伐亮起。 暖黄的灯光照着四季衣服,以及各种包包,首饰,鞋子。 都是她没听过的小众品牌,但一看就价格不菲。 她看向对面的连柜,整齐地挂着男人的衣服,眼睛有一瞬失神。 契约婚姻而已,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竺砚秋在池陨送的衣服里,随便挑了件白色羊绒大衣。 里面搭了件米白色修身针织衫,配了条浅色高腰半身裙。 想了想,又在唇上抹了点豆沙色口红。 到了民政局,池陨早已经在等她了。 他从头到尾将她扫了遍,带着审视,让竺砚秋怀疑衣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池陨转头就看见了一身浅色的竺砚秋。 她穿了他选的衣服。 米白色衬得她的脸粉白莹润,唇上有浅淡颜色,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只是眼神有些慌乱和疑惑,不停扯衣服和拉裙子。 明明做局的人是她,可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兵荒马乱? 他扫了她的手一眼:“不是要偷情,怎么还戴着钻戒?” 竺砚秋立刻瞥了眼站在旁边的贺铮,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偏偏池陨还追问:“嗯?” 竺砚秋避无可避:“毕竟是领证,还是戴着吧。” 他脸上无波无澜,视线在她的米白色针织衫上停留几秒。 然后脱掉西装外套,只留里面的白色衬衫:“走吧。” 领证过程意外地顺利。 最耗费时间的也是摄影师让池陨笑一笑。 直到捏着鲜红色的证书,竺砚秋才真实地感觉到:她真的结婚了。 以后,她在竺小姐之外又多了一重身份。 池夫人——【暂代版】。 她偷偷在后面加了备注。 只要她用这个身份争来想要的,就立刻还回去。 坐在迈巴赫上,竺砚秋心情很好。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而且结果比她料想得还好,那就该开始下一步了。 “早饭好吃吗?”池陨突然问。 “好吃啊,你在哪买的?很正宗。”可能是领了证的原因,竺砚秋感觉在他面前稍微松弛了些。 池陨却嗤笑了下。 竺砚秋莫名其妙。 “真觉得好吃,怎么只吃了小半碗面条和一个海棠糕?” “粢饭团也就咬了三口,糖粥就闻了闻,一口都没碰。” 竺砚秋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难道他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 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竺砚秋顿时如坐针毡。 池陨对她的反应视而不见:“去你的公司看看?” 竺砚秋缓了几秒才听懂问题,正要回答,手机却猛猛震动起来。 似乎染了几分来电人的焦躁。 看到屏幕上的“张”字,所有情绪瞬间冷却。 连带着她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池陨幽黑的瞳仁动了动。 做了几次深呼吸,竺砚秋才接起了电话:“妈。” “穗穗啊,周末回家吃饭哦,带着序白。” “我这几天有点忙。” “再忙也要吃饭的呀。星期六中午11点,就这么定了啊。” 电话不由分说地挂断了。 她心里腾起莫名的烦躁,胸口像被人缝紧,又闷又疼。 只怪她太了解张淑芬。 她很少打电话,只要打,就肯定是为了一个人—— 竺望舒,她的亲姐姐。 竺砚秋实在不明白,都是他们的孩子,父母却不能像姐姐一样爱她? 是她不配吗? 视线有点模糊,但竺砚秋还记得现在是坐在池陨的车上。 而且从刚才开始,他的视线就盘踞在她脸上,没移开过。 竺砚秋的大脑和心脏都彻底冷静下来。 她已经舍身入局。 不成功,便成仁。 于是,她转头迎上池陨的视线,对他笑了笑: “池陨,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第9章 这条血路,她本来就准备独自走下去 从见面起,这是竺砚秋第一次对他笑。 眼睛弯起来,细碎的笑意盛在里面,整个人都好像注入了股灵气。 池陨淡冷地盯着,与记忆中的一双眼睛慢慢重叠。 “说说看?” 他听力极好,听到了刚才电话里的人提到了“序白”。 难道,她要他帮的事跟前男友有关? 想到这,池陨的眸色冷了几分。 竺砚秋没察觉他微妙的变化,开门见山:“下周在观瀛台有场CHELONA主办的香氛珠宝展。” “你能帮我弄张邀请函吗?” 池陨眉尾几不可查地挑了下。 竺砚秋有点紧张:“可以吗?” 这场香氛珠宝展门槛极高。 不仅因为CHELONA是全球顶尖奢侈珠宝品牌。 也因为合作的另一方,是华国首屈一指的香氛公司——琼馥。 这次展出的珠宝,是双方宣布合作后首次发布的产品。 代表珠宝与香氛的灵魂交融,也是东西方文化的完美融合。 邀请的宾客除了主办方高层,几乎都是政界、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竺砚秋等了会没得到答复,开始反思:结婚第一天就提这么过分的要求,确实是—— “我的夫人,想去还需要邀请函?” 竺砚秋愣了愣,才发现池陨问的是坐在副驾的助理。 贺铮立刻回答:“不需要,夫人可以以视察的名义过去。” “夫人觉得呢?” 竺砚秋赶紧从诧异中回神:“……可以,但能不能不用我的真名?” “是,对方只会知道‘池夫人’来视察,其他的什么都不会知道。” “好,谢谢。” “夫人客气了,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CHELONA的负责人。” 就、就这样? 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他们只要“打个电话通知”就好了。 此刻,她对当初选中池陨的自己的感激达到顶峰。 “谢谢。”这次,是对池陨说。 男人冷白的眼皮垂着,没头没尾地:“礼服当天会送过去给你。” 顿了顿又补一句,“我给你选。” 行吧。 您是金主,您说了算。 竺砚秋看向车窗外,突然觉得,周末去父母家也没那么难熬了。 迈巴赫转过某个路口,一个科技公司的LED大屏广告在面前闪过。 竺砚秋这才想起,接电话前,他们还有个话题没聊完。 “对了,我忘了还没回答你,”她转过身,“今天我就先不去……” 这才发现池陨一直在看她。 “不去什么?”他淡声问。 “……不去公司了,有别的事忙。” “好,我送你。” “不用不用,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我自己打车就行。” “停车。” 车门打开,竺砚秋对他点点头离开。 连头都没回一下。 池陨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想办法,让她的手机坏一下。” “是。” 竺砚秋转过两个路口,确定迈巴赫里的人看不到自己了才松口气。 打了辆网约车,往相反的方向去。 - 遇见咖啡馆。 秦若柠品了口拿铁,若有所思地摸摸不存在的胡子: “所以,他没发觉那是个局。” “……嗯。” “果然对前女友深情人设不倒。你就是复刻了下,他就中招了。” “没错。” “那你们现在是情侣,炮友,还是?” “包养吧。”竺砚秋睁眼说瞎话,“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 秦若柠噗嗤笑了声,眼圈却红了。 “怎么了?”竺砚秋忙问。 “总觉得这种词从你嘴里迸出来好魔幻。当初跟陆序白的初吻你都能激动一整夜。” 秦若柠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小竹子,你是个狠人,但我真的心疼你。” 明明是个天生的老实人。 明明家庭健康些就能拥有幸福平顺的人生。 现在却因为至爱至亲的人被逼到去做别人的金丝雀。 秦若柠跟她认识快10年,对她的困境了如指掌。 知道在竺砚秋爬出泥沼这件事,自己能帮的微乎其微。 这传媒大佬独生女的身份,说到底也没什么用。 就像这次,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帮竺砚秋实施计划,眼睁睁看她从狼窝走向虎穴。 竺砚秋当然知道她的想法,心里酸胀,却还是笑着摸了下她的头: “那可是池陨。放心吧,就算我俩注定有一个要亏,也不会是我。” 秦若柠吸吸鼻子:“就是!” “不说别的,这人有钱有颜有身材,你也算吃上好的了。” “陆序白那种歪瓜裂枣趁早滚远点,我姐妹值得最好的!” 酸涩塞满鼻腔,竺砚秋用力点头:“嗯!” “那他怎么样?久不久,强不强,大不大?” ……竺砚秋满腔情绪消失了大半,无语半晌:“我们还没怎么样。” “他是真君子还是有问题?对着你这样的美人也忍得住?” 竺砚秋却不知怎的,想起了昨晚他一口咬住自己耳垂的情景,耳廓一热。 秦若柠这么一闹,气氛恢复。 她又跟秦若柠聊了会,才准备离开。 “池陨不是帮你搞定辞职的事了,你还忙什么去?” “我得把东西搬到他给我的公寓去。”竺砚秋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秦若柠点头:“池陨还是很有品的,刚在一起就送公寓。” “那快去!想到陆序白那个渣男五年都让你住保姆房,我就想一把火烧了他家!” 竺砚秋扯扯唇角,跟她道别。 走到街对面,还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看见秦若柠曲着双臂,冲她比心。 她笑着回了个飞吻,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滴下来。 对不起,柠柠,我骗了你。 你已经为我付出太多。 如果以后池陨回过神来要报复,看在你不知道他栽了这么大跟头的份上,应该也会对你手下留情。 如果不行……那她就再另想办法。 总之,秦若柠知道得越少越好。 这条血路,她本来就准备独自走下去。 她胡乱地擦干泪,深呼吸几下后才拨了名为“李中介”的电话: “小李,合同准备好了吗?” 第10章 过来,跪下! 当然没有什么池陨送的公寓,只有竺砚秋为掩人耳目租的单身公寓。 从陆家搬出来,她对父母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住处。 除此之外,周末去父母家之前,竺砚秋还搞定了两件事: 把之前寄到制香坊重要的东西拿到单身公寓,以及买了个手掌大小的卡皮巴拉挂件。 陪睡的那只太大,不方便随身带着。 这几天,陆序白和竺望舒都很安静。 她有预感,这顿饭不会太安静。 想着跟池陨说一声,但直到周六中午临出门他都没出现。 偌大的池家,只有沉默的仆人和话痨的萌萌。 不过,池陨虽然没出现,但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三餐每天都变着花样。 只要哪个菜她多夹了几筷子,第二天就会再出现。 换下来的衣服也都会神秘失踪,然后转天打开衣柜,已经洗了熨好挂在衣柜里。 竺砚秋有点心虚地接受这一切,想找池陨谈谈,把她当合作伙伴就好。 可面都没见上。 竺砚秋想了想,试探着对萌萌说:“帮我通知池陨,我去爸妈家吃饭了。” 【主人要美美出门,萌萌帮你叫司机哦】 “不用不用!”竺砚秋扶额,“帮我跟池陨说一声就行。” 萌萌的眼睛陡变问号,透着清澈的愚蠢。 竺砚秋:…… 没办法,她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给池陨写了张纸条压在客厅茶几上。 丢下句“池陨说得没错,你是该迭代了”,出了门。 路上,竺砚秋想起离开时萌萌的面条泪表情,不由得轻笑了声。 - 竺家虽然没陆家阔绰,但这几年受陆家庇荫,也挣了套陆家附近的叠墅。 可竺远山又说要坚持竺家的简朴家风,除了偶尔请个钟点工,坚持不请保姆佣人。 整整188平方的套内面积,加上36平方的花园和13平方的露台。 所有家务,都落在张淑芬身上。 所以一开门,竺砚秋就看见了张淑芬那张蜡黄的脸。 她游移的眼光没在女儿身上停留一秒: “序白呢?不是说了让你带他过来。” “他忙,没空。”竺砚秋怕冷,网约车不能进叠墅区,她吹着冷风走了小十分钟。 绕过去想进门,却被挡住了。 张淑芬讷讷:“穗穗,序白没来,你不能进去的。” 竺砚秋盯着她眼睛问:“为什么?这不是我家?” 张淑芬绞着手:“你爸爸会不高兴的,等下家里又要闹。你听话啊,赶紧打电话让序白来一趟。” 又是听话。 为什么每个人都希望她听话? 竺砚秋知道现在笑不合适,但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张淑芬瞪大眼睛:“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奇怪,到底我和陆序白谁才是你们的孩子?” “你怎么还直接叫他名字呢?”张淑芬吓了一跳,看看周围没人才轻声警告,“他是我们家的恩人,也是你男人,一定要尊重他。” 竺砚秋还在笑:“你倒是尊重我爸,他尊重你吗?” 张淑芬的黄脸立刻涌上不正常的红,音量也变大了些:“你又开始犯浑了是吗?” “你以前好歹还算听话,那件事后……你就变样了。你是不是要搞死你姐姐,气死我和你爸才安心?” 刚才没忍住的笑意还在脸上,竺砚秋的眼底却完全没了温度。 自家门口的风,竟比其他地方的还要冷一些。 怕眼泪不听话,她转身走开几步,飞快地按了下眼圈。 张淑芬却以为她要走,急急追出来:“你干什么去?序白还没来!” “赶紧打电话,不然你爸爸肯定会生大气。你一定要闹得家无宁日才满意吗?” “妈妈~” 酥软的声音传来,连最凛冽的寒风都暖了几分。 竺望舒像蝴蝶一样飞来,亲热地抱住张淑芬,“这么冷的天,你在家等我好了,怎么还出来接我?” 竺砚秋看向她身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陆序白。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张淑芬立刻阴转多云,爱怜地搂着竺望舒,对陆序白说: “序白来啦!外面冷,赶紧进去吧。” 哦,原来她知道外面冷啊。 陆序白叫了声“阿姨”,就径直走向竺砚秋。 “穗穗,今天能不能答应我别生气,难得跟叔叔阿姨吃顿饭。” 他语气温柔,“你这几天不理我,我只能请望舒帮忙,用这种方式跟你谈了。” 闻言,竺望舒长睫微抖,掩下眼底的嫉恨。 张淑芬则脸色一僵,慌忙过来扯她:“你又在作什么?” “你要啥没啥,摊上序白这么好的男人还不知足?听妈的,赶快跟序白道歉!” 见竺砚秋没反应,张淑芬心急如焚地推她:“快说跟序白说对不起啊,你哑巴了!” 竺望舒适时拉住她:“妈,我们给穗穗打电话发信息三四天了她都没回,估计是真生气了。” “你让她缓缓,别急坏自己身体。” “她还有脸生气!”张淑芬气得发抖,“序白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恩重如山!” “你就这么报答他?你爸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说完,一脚踹在竺砚秋小腿上。 她身体不好,这一脚软绵绵没什么力道,可竺砚秋还是踉跄了下。 有路人经过,好奇地看过来。 陆序白偏身挡住,劝道:“阿姨,我后面跟穗穗慢慢谈吧。天冷,我们先进去吧。” “对对对,你这一路过来可别冻到了。” 张淑芬握住他的手,“序白,她就是个又臭又硬,好赖不分。你不要惯着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和你竺叔叔都不会多说半句!” 竺望舒扶着她先进去了,不停低声安慰。 陆序白来拉竺砚秋的手,她却先躲开了,信步进了门。 要不是今天要演场戏,她都不会来这一趟。 进了门,屋内温暖如春。 可她迎面得到的第一句话却比凌晨的冰霜还冷。 “怎么比序白先进门?没规矩!” 竺远山皱眉呵斥,看到陆序白才缓了脸色,“赶紧过来吃饭,你淑芬阿姨都准备饭菜了。” 陆序白礼貌和煦地打招呼: “竺叔叔,我带了点茶叶和补品给您和阿姨。不值钱,你们留着尝尝鲜。” 他们都知道,陆序白送到竺家“不值钱”的东西,不会低于六位数。 竺远山轻咳一声:“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无功不受禄,我们竺家不会白拿你东西,快带回去孝敬你父母。” 陆序白笑道:“叔叔,您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你们迟早也是我的父母,我该孝敬你们的。” 竺远山大为受用,板正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 竺望舒在帮张淑芬打下手,其实竖着耳朵在听两个男人的谈话。 听到这句,抓着盘子的指节用力地泛白。 看着旁边的张淑芬,她眯了眯眼,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果然,张淑芬立刻关心地问:“怎么了?” 竺望舒满是为难地嗫嚅:“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竺砚秋常年保持双手清洁的习惯,一进门就把自己关进洗手间,仔细搓洗手指。 她边用热水淋早就冻僵的手指,边听陆序白和竺远山寒暄。 陆序白很少来竺家。 要是以前,他这样的表现肯定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可现在,她在里面只听到逢场作戏。 祛魅以后,她才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 陆序白没那么尊重竺远山。 也没那么爱她。 竺砚秋在洗手间待到竺远山可能会爆发的临界点才出来。 却发现除了她以外,其他四人都已经围坐在餐桌旁,同时朝她看来。 神色各异。 尤其是竺远山,面色冷峻地端坐着,身边放了一根细竹条。 竺砚秋停住了脚步。 “爸爸,要不算了……” “过来。”竺远山平静地抄起竹条, “跪下。” 第11章 老婆把别的男人带回了家 这场景,竺砚秋太熟了。 她什么都没说,直接跪了下去。 竺远山也不废话,直接抽了下去。 在京北生活五年,竺砚秋跟着陆序白养成了“厚外套加薄打底”的穿衣习惯。 此刻只穿着件薄薄的羊毛天丝打底衫,隐隐透出白皙的手臂。 竹条在空气里划过凌厉的疾风。 啪!发出与皮肉碰撞的声音。 鲜红的血珠立刻从竺砚秋的袖管上渗出来,自上蜿蜒而下,像雪人流下两行血泪。 陆序白眼皮一跳。 陆老爷子虽然治家严,但主要是不怒自威,很少打骂。 又没怎么来过竺家,所以竺远山说要给她点教训,陆序白以为也就是拿竹条吓唬警告一下。 毕竟竺砚秋是个女孩子。 实在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余光里,他看到张淑芬正在为他和竺远山布菜。 竺望舒帮着她一起,还特地在他的饭碗里夹了他爱吃的金玉翡翠豆腐和砂锅白肉。 即便是竺砚秋本人,也是任由手臂鲜血淋漓,没什么激烈反应。 似乎……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竺远山用竹条指着竺砚秋的鼻子: “第一棒,打你忘恩负义。不留在陆家好好偿还欠序白和你姐姐的恩情,还胆大包天地搬家、辞职!” 啪! “第二棒,打你目无尊长。这些大事居然没有告诉我们和你姐姐,擅作主张,无法无天!” 啪! “第三棒,打你不知好歹!序白为了你顶着全家人的压力,你姐姐为你牺牲终生幸福!他们不嫌弃你资质平平,碌碌无为,付出所有护着你,你却整天只知道无理取闹,朽木不可雕!” 竺砚秋的两条手臂已血肉模糊,竺远山却像看不到,再次高高扬起竹条。 却在半空被人拦下来。 “竺叔叔!”陆序白疾声道,“我想穗穗已经知道错了,到此为止行吗?” “序白,你别管了,过来吃饭。” 张淑芬朝他招招手,“这都是她自己作的,你叔叔也是为她好。” “序白,是我没管教好女儿给你和陆家添麻烦。我今天就好好教训她!” 陆序白握着竹条的手加了力:“我知道叔叔阿姨是希望我们好。但这说到底是我们俩的事,我相信穗穗就是一时冲动,坐下来好好谈就行。” “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吃饭好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竺远山才缓缓收起竹条。 这场家法就是为了让陆序白看看,他教育女儿有多上心、多严格,让两家的关系能继续维持。 女儿疼不疼?会不会被伤了尊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既然目的达到,他也就顺着陆序白给的台阶下来。 “既然序白这么说了,爸就看在他的面子饶了你。” 竺远山负手而立,“但你记得,若敢再犯,决不轻饶!” “吃饭!” “远山,汤给你晾好了,来喝吧。” “序白,你也来。她缓缓就好了,咱们吃饭要紧。” 陆序白应了声,人却没过去,拿来自己的大衣披在竺砚秋身上。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我带你去医院吧。” 竺望舒看得清楚,走过来时眼圈已微红:“穗穗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竺远山冷声道:“去什么去?竺家一向赏罚分明,让她受着!” “望舒,把序白请到上座。” 竺望舒下唇微咬,为难地看着陆序白。 陆序白却始终看着竺砚秋,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女孩脸色苍白,却咬牙慢慢站起身来。 陆序白想来扶,被她躲开了。 “爸,罚完了,我能说几句话吗?” 竺远山啪得一摔筷子:“你最近都要反天了,还有脸狡辩?我看你还是欠打!” “我没要狡辩,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陆序白皱眉看向竺望舒,后者又红了眼睛:“你在京北没什么朋友,我就是担心你没地方住……” “姐姐一直为我付出,所以我也想报答姐姐。”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 尤其是竺望舒,差点没维持住表情管理。 竺砚秋垂眼盖住眼中的锋芒:“这段时间我都在反思,我确实没什么才能。” “在家不能为爸妈分忧,在公司也帮不上序白哥哥的忙,实在是个拖累。” 她遥遥看向竺望舒:“但姐姐就不一样了。” “她是竺氏古法制香的继承人,又是公司的品宣部总监,对爸妈、对序白哥哥都是强有力的帮手。” “而且,姐姐为我牺牲了终生幸福。” 竺砚秋抬眸看着所有人,眼眸里泪光闪动,“所以,我打算离开陆家,离开京北,把所有我不配得到的都还给姐姐。” 空气静了一瞬。 竺远山和张淑芬脸上是藏不住的意外。 但竺砚秋敏锐地在他们眼底察觉到了欣喜。 她这番话,句句说在竺家三口的心坎上。 父母从小就不喜欢她,那件事后更是恨不得与她断绝关系。 之所以还维系着淡薄的亲情,就因为她能吊着陆序白。 她曾不止一次听到,张淑芬嘟囔:要是序白看上的是望舒就好了。 竺望舒的外貌、性格、身份……都能极大满足父母的虚荣心。 在他们眼里,这个漂亮优秀的大女儿才配拥有陆序白。 至于竺望舒。 当年那件事后,她就看出了,这个亲姐姐对自己的妒忌和恨意。 现在她主动让位,竺望舒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个。 所有人都心里暗喜,除了陆序白。 他脸色铁青:“穗穗,你什么意思?” “你要偿还望舒,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竺砚秋认真地看他:“是序白哥哥你说的啊,我应该尽全力弥补姐姐,所以我照你的话做了。” “我是让你照顾她对她好,没说让你把我也送出去!” 陆序白想拉她手,想起她受了伤又收回,“我不是物品,能拿来送来还去!” “是啊,穗穗。我跟序白什么都没有,你别误会!” 竺望舒顺着陆序白说,“我现在还算是他小婶,你这么说会落人口舌的。” “可姐姐你当时嫁给小叔,不也是为了序白哥哥吗?” 竺砚秋低头委屈,“我听到你跟他告白了。” 陆序白如遭雷击。 那天……她居然听到了! “穗穗你别误会,望舒那天不舒服,说胡话。” 他慌乱地口不择言,没注意竺望舒的脸白了白,“我也早忘了!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手臂还在火烧火燎的疼。 竺砚秋没耐心再听他说话,直接转向竺远山: “爸,我准备下周二走,您看行吗?” 竺远山对这个女儿的印象就是执拗、要强,从不轻易低头。 也许是她今天难得露出弱势的一面,软化的态度取悦了他。 竺远山在其他人的注视中轻咳一声:“既然你都决定了,爸不拦你。” 竺砚秋毫不意外,点点头转身就走。 陆序白脸色难看至极,大步追了出去:“穗穗,我说过,只要你再敢提分手,我就当真了!” “你今天过分了,居然……” “当真吧。”竺砚秋忍着疼挣脱他的大衣,“我就是要跟你分手。” “到底为什么!”陆序白絮絮道,“我本来今天是想跟你谈一谈的。” “你说保姆房不是你的家,我已经让人打扫了客卧,就在望舒隔壁。” “公司的职位我也给你调了,随时都可以去销售部报道。我都安排好了,可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不如问问你自己,竺砚秋在心里说。 嘴上说的却是:“不重要了。” “陆序白,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寒风中,陆序白心口像突然被人挖了一块。 生疼。 没有人注意到,对面原本对着大路的两台监控,早被人换了方向。 闪烁着幽红的灯光。 迈巴赫里,男人的指节在平板上有节奏地扣着。 一下一下,让车里的气氛格外沉闷。 屏幕上,赫然是捂住脸颓唐蹲下的陆序白。 一旁的座椅上,手机被随意放着,电话里传来宋煦然不耐烦的声音: “……我说话你听见没,你那边是不是有事?” “没什么事,” 池陨的侧脸有诡异的平静,“只是老婆要跟我隐婚,却把别的男人带回父母家了而已。” 第12章 她怎么可能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竺砚秋一口气走到马路边,对着寒风吐了口白气。 手臂疼得钻心,但心里畅快得很。 像堵了十几年发烂发臭的裹脚布,被一朝清除。 原来,不老实是这种感觉啊。 就算是最不喜欢的京北冷风,居然也能品出甜味。 “穗穗!” 竺砚秋不用回头都听出来是陆序白。 还好,叫的网约车及时停在了面前。 她想也没想就坐了进去,留给急追而来的陆序白一屁股汽车尾气。 他眼睁睁看车子迅速在车流里消失,不死心地给竺砚秋打电话。 “序白!”竺望舒也追了出来。 见他一遍遍拨竺砚秋的电话,神色沉了沉,“现在就别给她打了,让她静静吧。” 陆序白执拗地拨号:“不行!” “她铁了心要跟我分手,现在不解释我就怕……” 他的话戛然而止。 “怕什么?”竺望舒问。 却见陆序白远远望着车流里一辆存在感极强的黑色迈巴赫,表情空白: “那辆车,你看见了吗?” 竺望舒顺着方向看过去:“看见了。” “难道……就是那天晚上送穗穗回家的那辆?” 陆序白整张脸都黑沉下来。 男人都爱车,对这种顶层圈子钟爱的座驾车型都如数家珍。 上次是晚上匆匆一眼,他只看出是迈巴赫S680。 现在光天化日看得清楚,竟还是辆Virgil Abloh限量款,全国配额只有20辆。 而京北,只有一辆,在Apex集团名下。 不可能,绝不可能。 竺砚秋是什么地位?怎么可能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 网约车开到近四环,一个叫城芯·简居的公寓区停下。 这个公寓区本来是某家民办高校重金打造的教师公寓。 可后来不知发生什么烂尾了,被别的开发商接盘才竣工。 算是同地段楼盘里,房价偏低的。 竺砚秋存款不多,大头还是爷爷去世时给她留了些。 在陆氏都是死工资,基本上都用来买给陆序白制香的原料了。 有时候还不够,得去京北周边自己收一些。 两年前开始的布局,租房子也是其中一项。 她捏着这点存款看了很久,也就是前不久才看到城芯·简居,顿时心动。 小李中介帮她找了套两房一卫,她看了后很满意。 尤其是卧室侧面那扇半垂的纱帘,有种温馨的居家感,竺砚秋当即定了下来。 房东也挺爽快,给的价格公道,还包了她的水电。 竺砚秋感激地送了她两盒自制的助眠线香。 小区里人车分离,车子一进门就是直接进地下车库,竺砚秋就没让司机开进去。 “师傅,车停门口就行。” “好。” 竺砚秋下了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司机的声音有点耳熟。 转身去看,车却早已绝尘而去,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大概是手臂太疼给她整出幻觉了:一个网约车司机,怎么会是池陨的那个助理? 还是得尽快处理伤口。 幸好,她常备医药箱。 而且处理竹条打的伤口,竺砚秋从小练到大,已经相当熟练。 一开门,和煦的暖意扑面而来。 她愣了下,才想起刚签完合同那天房东曾跟她说过,有个亲戚想买这的房子,来看看房型。 当时房子里也没她的东西,顺口就答应了。 没想到房东这么贴心,临走还帮她提前开了暖气。 竺砚秋畏寒,进屋直奔暖气片,等手脚都暖了才松弛下来。 拿出医药箱,她咬着牙,极慢地脱掉披了一路的大衣。 血已经止了,打底衫的布料黏在伤口上,丑陋的一团。 竺砚秋的眼神只在上面停了一秒,就拿起剪刀开始剪袖管。 伤口全部露出来后,红肿青紫得厉害。 竺砚秋拿个脸盆放在地上,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 竹条上有细小的竹纤维,容易留在伤口里,得细细冲干净。 然后蘸上碘伏消毒,再用无菌纱布包扎好就行。 整个过程,竺砚秋动作麻利,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只是看着手臂上厚厚的纱布,有点发愁怎么跟池陨解释。 肚子适时地咕噜了声。 “算了,”她揉着空虚的胃自言自语,“我在这住几天,养好伤再回去。” “他这么忙,可能压根不会发现我没回家住。” 她叫了个皮蛋瘦肉粥的外卖。 等拿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习惯地随手点开一集《樱桃小丸子》就开吃。 粥熬地滚烫软烂。 瘦肉嫩,皮蛋滑,咸淡刚好。 竺砚秋一勺勺大口吃着,吃得肚子暖暖,手臂的伤都似乎没那么疼了。 吃着吃着,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一口粥含在嘴里,半天都没往下咽。 手机屏幕上,离家出走的小丸子吃了大餐,泡了澡,睡在华贵大床上却辗转反侧。 最后决定半夜回家。 她抱着花轮家的管家大哭,下一秒镜头切换,变成在妈妈怀里啜泣。 妈妈没有一句责怪,只对管家说了句“真是不好意思”。 镜头拉远,全家人都爱怜地注视着她—— 是竺砚秋从没体会过的时刻。 含在嘴里的粥没了滋味。 等她回过神来时,泪早已打湿了脸,一滴滴从下巴滑下来,滴进粥碗。 她下意识地想去抽纸,却扑了个空。 愣了愣才想起,她整理房间时把纸巾都放在卧室柜子里了。 因为还没住过,卧室的遮光布还没打开,房间黑沉沉的。 她吸了吸鼻子,拖拖沓沓地走过去,按亮灯光—— “妈呀!” 竺砚秋吓得心脏差点停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半边纱帘旁的男人。 池陨看着她微红的眼尾和鼻头,还残留着泪水的眼睛比平时大了好几圈。 姿势滑稽地僵在原地。 像只被吓坏的蠢兔子。 他清浅的视线定在她脸上,凉声开口:“我也饿了。” “夫人分我点粥喝吧?” 第13章 阿秋 竺砚秋怎么可能让他喝她的剩粥? 竺砚秋认命地临时叫了些蔬菜和面,给他做面条吃。 池陨坦然受之,还要求道:“要辣的。” 害得嗅觉敏锐的她在厨房里切辣椒时,打了好几个喷嚏。 “啊啾!”池陨看女人皱着脸打开窗户打喷嚏,然后带着雾蒙蒙的眼睛回来继续切辣椒。 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 十五分钟后,一碗辣椒肉丝面摆上了餐桌。 池陨看着一整晚鲜红的汤汁,雪白滚圆的面条,慢吞吞地吃起来。 他身材颀长,往桌边一坐只显得餐桌都小了一圈。 竺砚秋看着面条打着转消失在他的薄唇里,还是没忍住: “你怎么在这?” 池陨垂着眼皮:“那夫人为什么有个我不知道的家?” 竺砚秋怔了怔:“我跟你说过的……” “夫人要跟我隐婚不够,还要分居?” 池陨看过来,“我怎么记得,是夫人先扑到我身上的?” “不是要分居,”竺砚秋耐心解释,“我们本来就不是真夫妻,我不方便总是住在你家。” “我就住在这,等你那边有需要我就赶过去。这样我们能合作,也都有个人空间,你觉得怎么样?” 池陨喝下最后一口汤,淡淡下结论:“这就是分居。” 竺砚秋:…… “我可以陪夫人玩偷情,”池陨修长冷白的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但不接受分居。” “我……” “如果夫人非要住在这,那就只能我搬过来了。” 竺砚秋大惊失色。 他要真来这住,估计第二天房价就要涨一倍。 “好,我知道了。那有需要时来住一住,可以吧?” 池陨不置可否。 竺砚秋边收拾碗筷边暗暗吐槽:契约婚姻不都是除了有必要的场合外,其他时间就各扫门前雪吗? 给足对方个人空间,不应该是约定俗成的吗? 这人怎么管上她了,还管这么宽? 但他是金主,竺砚秋毫无办法。 正想着,视野里伸过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过她手里的脏碗。 竺砚秋下意识道:“你别动,我来就行。” 池陨却已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开始洗碗。 看重量级大佬在厨房洗碗的感觉还挺魔幻,竺砚秋不禁靠在厨房门口看了会他的背影。 池陨的头肩比很绝,配上修长冷白的脖子,后脑勺都能看出清冷矜贵。 很瘦,洗碗时腰线绷紧,劲瘦又有力。 两条腿长而直,被西装裤勾勒的臀线都完美无缺。 不知怎的,竺砚秋想起有次刷到擦边短视频看到的热评: 【看上去生育能力很好的样子】 ……想什么呢! 她赶紧摁下不健康的想法,心虚地摸了摸发热的耳廓。 可能是池陨现在的样子太接地气,竺砚秋放松了些,叫他:“池陨,你能不能不要‘夫人夫人’地叫我?” 看他偏过来的侧脸又有点不虞,她立刻接着说,“主要是跟你助理的称呼撞了,有点奇怪。” 池陨没应。 他已经洗完了碗在洗手,一根根手指冲过去。 竺砚秋尴尬地摸摸鼻尖,正要退出去就听他问:“今天那个穿灰色长款大衣的男人是谁?” “谁?”竺砚秋警铃大作,脑子飞速运转。 今天她就见过两个男人吧?一个是陆序白,还有一个就在眼前。 陆序白今天穿了灰色长款大衣吗?她还真是没注意。 “你要不说得再具体点?我没印象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她说完这句话后,池陨怎么好像……有点高兴? 但很快,那点高兴就滑走了。 快得让竺砚秋以为是她的错觉。 “他叫你‘穗穗’,”池陨“好心”提醒道,“不知道是哪个字,稀碎的碎?” 果然是在说陆序白。 可知道正确答案后,竺砚秋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心里发寒。 这不是疑问句,简直是要命题! 他在测试她! 测试她到底有没有还在关注前男友! 她不敢想,如果顺利答出了陆序白的名字,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那代表了,她还在对陆序白上心。 另外,这两句话还有很多细思极恐的地方: 他怎么知道她今天见了陆序白? 怎么知道陆序白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怎么知道他叫她穗穗?! 她半天没声音,池陨似乎也没准备要她的回答。 他用洗手液一根根把手指搓洗干净,慢条斯理地用纸巾细细擦干。 像玩弄濒死猎物的猛兽。 然后慢慢迫近她,用手臂把她围在自己的领域内,让她无路可逃。 几乎刹那间,池陨就闻到了那股冷冽微苦的味道。 他喉结滚动,忍不住凑近她的耳根深深嗅闻。 “不管是哪个字都不好听。” 看着她耳朵上凑近了看才看得见的细小绒毛,他的声音带了点迷醉,“以后我叫你阿秋吧。” 竺砚秋因为他的靠近,后颈立刻起了层冷腻的薄汗。 一把捏紧衣角,大脑空白地问了句:“为……为什么?” 男人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 “因为,念起来跟你打喷嚏的声音很像。” - 当晚,陆家。 许妈去叫了三次,最后搬出了陆序白的父亲,他才勉强下来吃晚饭。 “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你成何体统!” 陆铭恨铁不成钢,“要是你爷爷看到你这副鬼样子,有你受的!” “好了好了,先吃饭!” 陆母李云桂打断他,盛了碗汤,“儿子快喝点,你脸色有点差。” 一旁的竺望舒忙伸出手接:“我来吧。” 李云桂却偏身没让她接,任凭她的手尴尬地在半空停了下,然后又讪讪坐回去。 “我早就跟你说过,要安抚好砚秋。” 李云桂给陆序白添菜,“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爷爷亲自选中的人,到底跟别人不一样的。” 这话就差指着人鼻子骂了。 竺望舒的手僵住,微带愁绪地看了眼陆序白。 却见平时对她一言一行都很在乎的人,此刻却只木然地嚼着饭,对刚才这一幕视而不见。 她失望地收回目光,温婉的杏眼有一丝冷意。 还是大意了。 以为陆序白愿意顶着骂名把她接回家住,就是被她彻底收服了。 没想到竺砚秋闹了个离家出走,就把他搞得像丢了魂。 她还是小看这个妹妹了。 无人在意她心里的小算盘,李云桂一直在往陆序白碗里堆菜,陆铭一直沉着脸,吃几口就回房了。 陆序白味同嚼蜡地吃了会,突然吃到一片洋葱。 他下意识地说:“怎么有放洋葱的菜?穗穗不吃葱姜蒜的。” 可话说出来了,才发现关心的对象并不在场。 他失魂落魄地放下碗:“我吃饱了。” 却被人一把拉住。 酥软的声音带着丝委屈: “序白,下周二的CHELONA香氛珠宝展,你答应过会给我邀请函,然后陪我去的。” “你还记得吗?”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4章 重磅嘉宾 这是陆氏和竺氏的正事。 陆序白勉强回神,对她点点头:“放心,我记得。” 看到她笑着却难掩脆弱,他心中涌起愧疚: “难为你这时候还想着工作。我今天情绪有点不好,你别放心上。” 竺望舒温顺点头:“我给你点好了熏香,你早点去休息吧。” 陆序白心头一软,对她笑了笑才回房。 等他的身影看不到了,李云桂才冷声:“许妈,收了吧。” 许妈看了眼竺望舒还没怎么动的饭碗,低头:“是,太太。” 竺望舒忙放下筷子,谦卑道:“我来帮忙。” “不必。”李云桂看也不看她,“望舒,只要老爷子没发话,你就还是远庭的未亡人,序白的长辈,这种粗活不需要你动手。” “伯母……” “呵,这称呼我可不敢应,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嫂子。” “序白是我儿子,他要做什么我只能跟他站在一边。但他是陆家长房长孙,不会娶舔狗,” 李云桂轻蔑地瞥她,“更不会娶破鞋。” 她雍容离开。 唯留一桌残羹冷炙,和脸上血色慢慢褪去的竺望舒。 回到房里,她给自己涂了层女王色口红,狠咬了几下嘴唇。 逼自己恢复血色和精神。 如果就此放弃,她就不是那个为了目的,可以把自己送进植物人卧室的竺望舒了。 她要赌的是父母的偏心和溺爱,陆序白的心软和愧疚。 美貌和事业是她的筹码。 手机震了下,是陆序白的秘书给她发来信息。 【竺总,香氛珠宝展的邀请函明天早上送到您办公室,可以吗?】 竺望舒回了个【好】,对着化妆镜中的人自信一笑: 这次香氛珠宝展的展品里,有竺氏制香参与的展品。 虽然最多只能算代加工,但只要她能得到邀请函,就一定要在主办方面前大放异彩! 竺望舒精心谋划的同时,陆序白却在被别的事困扰。 这几天,他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京北凛冬的寒风呼呼往里面灌。 即便在暖气最足的地方,身体都凉津津的不舒服,很久没犯的头疼也隐隐有复发的趋势。 直到日历翻到了竺砚秋要离开的那天,他才惊觉醒悟:自己是想竺砚秋了。 竺砚秋存在感很低,但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只要他需要随时都能找到她。 所以,他很少会想她。 可这段时间,除了在竺家,他没能再见到她一面。 这才知道,原来对她的思念会像洪水一样泛滥成灾。 盯着手机私密相册里的合影半晌,陆序白才犹豫地打开竺砚秋的聊天窗口: 【你今天能不能先别走?我们聊聊】 太卑微了,删掉。 【不管你是不是要离开京北,我们都该再好好聊聊】 听上去很不在乎,删掉。 【我这就让望舒把茉莉送走,你先回家】 不能提望舒,她会生气,删掉,删掉! 陆序白满腔烦躁,索性丢了手机,起身就往外走:不行,穗穗不能离开京北! 却在打开门的一瞬,与冲进来的人狠狠撞在一起。 “抱歉!”陆序白下意识道歉,看清对方后一惊,“望……小婶,你怎么来了?” 听到他的称呼,竺望舒脸色僵了僵。 随即明白这是在陆氏,陆序白得守着“规矩”。 “序白,有工作上的事找你,我们去办公室谈吧。” 陆序白脸上闪过犹豫,但还是偏身让她进去,关门隔开了门外吃瓜的眼神。 门一关上,陆序白就皱起眉:“望舒,你不该来这找我的。” 竺望舒扯着他袖子摇了摇:“我这不是有急事找你嘛!是不是耽误你出门了?” “没事,你说吧。”陆序白看了眼表。 才九点多,竺砚秋应该还没走。 却听竺望舒高兴地说:“我得到个天大的内部消息:今天的CHELONA展,有个超级重磅嘉宾要来视察!” 陆序白兴致缺缺:“谁?” “池夫人!” 陆序白一凛:“哪个池?” “京北啊,还能有哪个池!” “池方平的夫人?那也没什么吧。她早就对外宣布过,绝不插手池家产业,手里没什么权力。” 大概就是去看个新鲜。 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珠宝和香氛。 “不是!”竺望舒双眸发亮,看了眼紧闭的门和雾化的落地玻璃才小声说,“是池陨的夫人!” “池陨?”陆序白心莫名沉了沉,“……他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知道。听说他还挺年轻的,居然这么早就结婚了。”竺望舒感叹,“谁不想蹭上Apex的光?他的夫人要来,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给她留下好印象!” “池夫人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她对香感兴趣,我就有信心跟她取得合作机会!” 不知为何,陆序白对“池夫人”三个字有点本能的抗拒,心里莫名更烦躁了些。 但看到竺望舒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样子,他躁郁的心情纾解了几分。 原来,不只是竺砚秋可以让他心情放松。 她这几天让他生气、烦躁、无措,再去挽留她,确实会惯坏她。 想到这,他的嘴角上扬了些:“我相信你。” 竺望舒双颊浮起害羞的红晕,暧昧地将手指穿过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 “序白,谢谢你,一直这么相信我。” 陆序白犹豫了下,终究没有松开。 “对了,你刚才出门,是要去办什么事吗?” 陆序白抿唇。 手里是竺望舒绵软的手心,空气里都是她馨甜的香味,蒸腾着满室暖意。 而外面,冰天雪地。 “哦,”他说,“不去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5章 视察 下午一点半,京北云亭中心。 从早上十点开始,贵宾室里就陆陆续续来了人。 尽管那时候,离CHELONA香氛珠宝展还有四个小时。 有细心的人注意到,连那间用来招待国宾的贵宾室,都有人提前三个小时就到了。 工作人员更是早上六点就全员到齐,偌大的会展中心透着股严阵以待的气氛。 门口也蹲满了欲抢独家的各路媒体。 有不明真相的嘉宾满脸懵地问:“什么情况这是?” “除了上次F国总理来,我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他的同伴压低声音:“还不是因为那位的夫人要来。” 同在一个圈子,一说“那位”,对方秒懂。 声音立刻也低了下来:“他结婚了?!谁家的千金这么倒……不,这么幸运?” 同伴摇头:“一点风声没漏。要不是这场活动,只怕还没人知道。” “听说CHELONA那位鼻孔长在头顶的CEO,本来打算卡点来的,结果也乖乖在旁边贵宾室等着了。” “那可不。Apex集团的油现在谁不想蹭一点?人家产业全球开花,还拿下了GIANT大华区总代理,拔根毫毛都比我们的腰粗。” “老池总是还在位,可谁不知道,Apex这几天突飞猛进都是拜‘那位’所赐。过不了几年,私生子上位就是板上钉钉了。” “嘘!不要命了你!” 两个人的声音更低了,距离他们几米远的竺望舒得意地对陆序白抬抬下巴。 意思是“我没说错吧?” 却见陆序白根本没注意她,正低头在手机上戳着什么。 凑近一看,是微信聊天框。 竺砚秋的卡皮巴拉头像赫然出现在最上方。 竺望舒嘴一扁,眼圈已隐有泪光:“序白,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跟竺望舒出来后,陆序白还是没忍住,又给竺砚秋发了几条信息,她都没回。 打电话也不接。 他心里越发不安,有点生气竺砚秋的“叛逆”:他都放下面子哄她了,她还要怎么样? 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错,只有她在闹脾气,连亲姐姐的醋都要吃。 简直不可理喻! 听见竺望舒说话,他的心不在焉才收了点:“没事。什么时候开始,还要等多久?” 早跟他说过时间的,竺望舒还是耐心道:“两点。” “那还有半个小时,”陆序白不悦地看了眼手表,“我们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虽然池陨的夫人确实够重量级,但还不值得他花这么多时间。 他的时间,比竺望舒的值钱。 “你在这里等吧,我先回去了。”竺砚秋电话打不通,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她走了没,。 要不,问问竺远山他们? 竺望舒也看出他的不耐烦,贤惠人设不倒:“那行,你回去小心些。” “池夫人那如果有好消息,我就马上告诉你,说不定对竺氏是个发展契机,对陆氏也更有助力。” 听她这么说,陆序白心头微暖,拍了拍她的手:“你身体不好,办完事也早点回去休息。” 竺望舒点头,满脸甜蜜。 两人是边说边走,这时正好走到门口附近。 蹲在门口的媒体正愁没人可拍,见两人从贵宾室出来,也不管是谁,对准就是一通拍。 竺望舒顺势挽住陆序白,对镜头招了下手。 陆序白却眉间一皱,几乎立刻退开数步:“那我先走了。” 转身往另一个出口匆匆离开。 看着他急速消失的背影,竺望舒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 她别有深意地瞥一眼门外密密麻麻的镜头: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直到坐在自己车上离开云亭中心地下车库,陆序白还是没等来竺砚秋的回复。 他烦躁地扯松了领带,带着怒气地按下语音通话键。 他都打电话了,够有诚意了吧! 可铃声响着,就是没人接。 陆序白盯着屏幕上的卡皮巴拉头像,手指焦躁地在边上敲着。 突然,司机来了个急刹,手机掉了。 “陆总,实在对不起!”司机立刻道歉,“那辆迈巴赫突然窜出来,开得太猛了。” “迈巴赫”三个字像是开启了陆序白闹钟的某个开关,他立刻向窗外看去。 云亭中心的VIP通道口在侧边,他这个位置离得不远,正好能看清。 他已经见过两次的黑色迈巴赫已经停下。 四五个人恭敬地站在门口,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有几张脸陆序白认识:CHELONA的CEO弗兰克,琼馥香氛的老板马云蕊,云亭中心的幕后老板傅坤。 还有几个,似乎是京北政界的要员。 车门徐徐打开,一个年轻男人走到门前护顶。 很巧,这男人他上个月刚见过:池陨的贴身助理,贺铮。 没多久,一个女人下了车。 陆序白凝眸望去。 她穿着过分宽大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一看就是男款。 围着条厚厚的围巾,整张脸几乎埋在里面。 掉在地上的手机响着机械的铃声。 陆序白呆滞地看着女人不耐地掏出手机按了下。 车厢里的电话铃声随之戛然而止。 海藻般的头发被风吹起,刚微微露出侧脸就被等待的几个人围住,挡住了陆序白的视线。 女人被簇拥着走了进去。 陆序白却像座雕像,久久没动—— 即便只有几秒钟,他还是看到了。 那个女人的鼻尖上,有颗小痣。 - “池夫人,我是弗兰克。初次见面,真是我的荣幸!” 竺砚秋给陆序白设置了免打扰,把手机丢进羽绒服口袋,对弗兰克笑了下: “我也很荣幸,弗兰克先生。您的中文说得真好。” “谢谢!没想到池夫人也对香氛珠宝有兴趣。”弗兰克的蓝眼睛比平时亮了几个度,“您与马总一样,都是香氛美人!” 马云蕊优雅笑着:“我是万万不敢跟池夫人比的。” “马总客气了,您开创的‘馥韵流光’系列的选料和萃取都很创新,让人印象深刻。” 马云蕊眼睛一亮:“池夫人也对香有研究吗?” “略懂皮毛。” 马云蕊当然听得出来,这是自谦。 一般的贵妇看到香氛珠宝,都是主要看珠宝,很少注意香氛。 更别提关注选料和萃取了。 她不由深深看了池夫人一眼。 “OMG!”弗兰克突然惊呼,“夫人您耳朵上的,难道是上个月伦敦珠宝展的压轴——伊甸玫瑰吗?!” “天哪,整个珠宝圈都在猜拍下它的神秘客人是谁?居然是池总!” 竺砚秋摸了摸耳垂。 这副耳钉是池陨临出门亲手给她戴上的。 看他随手拿来,还以为就是副普通的钻石耳环呢。 竺砚秋顿时觉得耳朵上压了两座金山,沉甸甸的。 马云蕊笑着说:“珍宝赠佳人,您和池总的感情真好。” 咳。 行吧。 这人没来,却又像来了。 弗兰克更热情了,笑着道:“让我来做向导,为您介绍这次的展品怎么样?” 竺砚秋看了看时间:“可展览马上开始了,会不会影响其他人观战?” 都怪池陨,选礼服选了快两个小时。 临出门了又非要她穿上他的羽绒服,搞得她比之前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 竺砚秋很重视守时,让这么多人在寒风中等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歉意。 没想到,弗兰克夸张地摊手:“我美丽的夫人,他们所有人加起来,哪有您一根头发重要?” 傅坤在旁笑着:“池夫人放心,一切以您视察为先,其他的事您不用担心。” 竺砚秋这才笑着跟他们道谢:“我就是随便看看,麻烦你们了。” VIP通道可以直通十五层的展厅。 这是云亭中心规格最高、面基最大的展厅,多用于古董珠宝等展览。 电梯门一开,就见云亭中心的经理带着若干礼仪小姐站在门口,姿态恭敬: “欢迎池夫人莅临指导。展厅一切事宜都准备好了,这边请。” 礼仪小姐调教得很好,都低着头没看宾客们。 几个人陪着竺砚秋走进展厅。 这次展览的规模并不大。 两家公司还在试水阶段,所以首批产品的数量并不多。 弗兰克眉飞色舞地为她介绍着展品,竺砚秋始终淡淡微笑着,没什么别的表情。 但用但擦香、闻香的手势都 跟着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位池夫人跟“那位”,真是一样的深藏不露,喜怒难辨。 就在所有人以为,池夫人真的只是来“随便看看”时。 就见她的目光定在角落一条项链上,轻轻地“咦”了一声。 第16章 幻境迷城 她这声“咦”,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看的那条项链上。 那是条迷迭花顶级帝王紫水晶项链。 整根链身上的水晶都做了切割,边缘细细踱了淡紫色镀膜。 映射着一旁射灯灯光,简直流光璀璨,如梦如幻。 细看之下,每颗水晶内部都做了掏空,形成了微型香氛储存仓,香料就盛在里面。 竺砚秋俯下身去。 夹杂柑橘调的浓烈迷迭香顿时迎面扑来,连无香棉片都用不上。 可以想象,把它戴在脖子上,轻易就能成为全场焦点。 见她进展厅来第一次这么细致地看一个展品,弗兰克忙介绍道:“这是我们本次推出的‘幻境迷城’系列中,预估销售额最高的一条项链。” “我美丽的夫人,您也看上这条项链吗?” “不。”竺砚秋微微一笑, “相反,我觉得它是个失败的作品。” 弗兰克愣住了。 其他几个人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 只有马云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夫人,能赐教一二吗?”弗兰克笑容有点僵,但还是彬彬有礼。 竺砚秋没马上回答,俯下身静静看着项链,像在与它无声对话。 “它确实很华丽,热烈、璀璨……” 竺砚秋用眼神描摹着这条项链,吐出最后一个形容词,“直白。” “戴上它,就像一个小女孩得到了条闪亮的水晶项链,迫不及待地大声炫耀,‘看!我的项链多漂亮!’” “它的香味也是一样。因为要配合款式基调,香味浓烈而奔放。但问题也在这,” 竺砚秋轻轻嗅闻,“它是为香而香,香得单一,香得表面,香得……无聊。” 她眉眼弯弯地看向弗兰克:“弗兰克先生刚才夸我和马总是香氛美人。可如果我们只是穿着漂亮的衣服,戴着耀眼的珠宝,却一问三不知,您还会这么说吗?” 弗兰克想了想,诚实道:“我觉得很难。” “但我觉得您的比喻不太准确。这条项链每个细节都做到了奢华,而且跟它的名字一样,让人第一眼就被它深深吸引。哪个女人会不喜欢blingbling的珠宝呢?” 竺砚秋笑意更深:“这条项链的问题就在于此。它的款式、香味甚至名字都要在第一时间抓住眼球和嗅觉,张扬热烈,接近西式审美。而东方更讲究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 “如果是我,应该会选更有东方含蓄美的珠宝材料,比如玉或珍珠,搭配天然的古法制香,让香味有层次。初闻清,再闻雅,三闻人欲醉。” 她直起身看向弗兰克和马云蕊:“恕我直言,我记得两家公司这次合作的初衷是东西方文化交融吧?” “所以,我是不看好这件作品的。弗兰克先生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个赌。” 空气安静了一瞬。 弗兰克眨眨蓝眼睛:“夫人想怎么赌?” 竺砚秋环顾展厅:“我赌你们这批珠宝上市后,月销售额不会超过一亿。” 她语气轻懒,但所有人都被她的话惊得愣住了。 偏偏她还微笑着补了三个字:“人民币。” 弗兰克觉得她简直在说笑话:“夫人,您可能不知道,我们CHELONA随便哪个系列的珠宝上市,一个月的销售额都能破30亿欧元。” 更何况这样划时代的东西方合作。 他拉同盟军:“马总,你说是不是?” 马云蕊却没有着急表态。 她看到竺砚秋眼中流露的神采,是专业能力达到一定程度的绝对自信。 她没直接回答弗兰克:“池夫人,您既然提出赌约,那赌注呢?” 果然是聪明人。 竺砚秋轻拍了下白色展台:“我要整个‘幻境迷城’系列香料的独家代理权和署名权。” “当然,我接手后,它会有新的名字。” 所有人都目露震惊。 还是马云蕊先回过神来,为难地说:“可是,这个系列的香料代理权已经签出去了。” “这个不用担心,”竺砚秋像是早想好了,“我自有办法。” 弗兰克的嘴足以能放进鸡蛋:“那您要是输了呢?” 竺砚秋笑意浅淡:“如果输了,条件随便两位提。”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 这话别人说可能是空话,但从池夫人嘴里说出来,含金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会看不出来刚刚池夫人穿的羽绒服是男款? 以池夫人的名义过来,她绝不可能穿别人的衣服。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是“那位”的衣服。 这是件衣服吗? 不,这是“那位”对老婆无声的站台。 弗兰克和马云蕊迅速对视一眼。 为了让这次合作达到最好的效果,CHELONA和琼馥对代理公司都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价值十分可观。 现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居然要整个系列的独家代理权,甚至还要署名权。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有太大的风险。 但话又说回来,今天他们,包括下面来参会的所有人,对这个女人这么趋之若鹜。 不都是为了跟“那位”扯上点关系吗? 拿这次合作来赌能不能跟“那位”搭上线,值不值? 弗兰克还在犹豫,制香出身的马云蕊却已经有了答案。 刚才池夫人每一个字都说在她的心坎上,而且每一个举动无一不显露出巨额高的专业度。 见马云蕊微微点头,弗兰克当即拍板:“没问题,我们就陪夫人赌一把!” 竺砚秋唇角噙着浅笑,没再说话。 微凉的眼神淡淡扫过紫水晶项链右下角精致的金属名牌: 【代理制作方:竺氏古法制香有限公司】 第17章 来接阿秋下班 送竺砚秋到VIP通道电梯口时,每个人都神色各异。 他们,包括此刻还在楼下贵宾室里等着的宾客都没想到,本想今天来想办法来蹭一把池夫人。 最后什么都蹭到不说,还被她将了一军。我 她根本不是来“视察”的,而是来做生意的。 真不愧是“池”夫人。 等了会,电梯纹丝不动,经理脸色有点难看地跟傅坤耳语了几句。 傅坤训斥:“怎么搞得!” “怎么了?” 傅坤有些尴尬,对竺砚秋道:“实在抱歉池夫人,这个电梯临时出了故障。” “您看,要不要我给您先找个房间休息下?等电梯修好了您再离开。” 竺砚秋见他隐有怒气,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楼下有人要把她留下来啊。 她不想被搅进浑水里,也不想引人注意,从容笑道: “不必麻烦。他们没见过我,只看阵仗。你们别跟着我,我走楼梯下去就行。” “那怎么行?”傅坤急道,“您是贵客,我们肯定要护送您安全离开。” “不然,池总那边,我们没法交代。” “不用交代。”竺砚秋没再给他们劝阻的机会,直接对贺铮说,“认识你的人不少。你跟他们一起走普通电梯,帮我吸引火力。” “是,夫人。” “谢谢各位今天的接待,回见。” 竺砚秋对他们一笑,从贺铮手里拿过羽绒服和围巾,竟真的往楼梯方向去了。 傅坤他们还要追上去,就被贺铮拦住。 年轻男人身量笔直,眉目沉冷,不卑不亢: “麻烦各位,配合我的工作。” 竺砚秋刚走到楼梯,就听见有人喊了句:“池夫人在普通电梯!” 然后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心中感叹:池陨这条金大腿是真香啊,谁都想抱。 她随意扎了下头发,小心地把那副什么玫瑰放回包里,大摇大摆地走下楼梯。 却在快到二楼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不好意思……穗穗?!” 竺砚秋心中暗骂:晦气! “你不是要离开京北吗,怎么在这?”竺望舒看了眼她来的方向,双眼瞪大,“你、你从楼上下来的?” 竺砚秋不想跟她扯皮:“让让。” 却被一把扯住:“说清楚,你到底来这干什么?” 竺望舒惊疑不定:“该不会……” 竺砚秋坦然与她对视。 “……你也是来见池夫人的?!” 竺望舒立刻警惕起来: “我说你怎么上周在爸妈家突然说要离开,原来是声东击西。” “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这地方不是你配来的,人也不是你能见到的!” 竺砚秋好笑:“这么说,你见到了?” 竺望舒冷哼:“有序白在,我想见迟早都能见。” “这次的展品里,有我们竺氏参与设计和制作的作品,主要负责对接的也是我。” “只要池夫人对香氛珠宝感兴趣,我就一定能与她搭上关系。再加上序白也拿下了Apex的项目,我们两家的发展前景不可限量。” 她用带点怜悯的眼神看竺砚秋:“慈爱的父母,完美的丈夫,成功的事业,都会是我的。” “与、你、无、关。” 说完,她试图在竺砚秋眼里找到点神伤,却失望了。 竺砚秋眼里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 “那祝你成功。”竺砚秋毫不走心地丢下一句,匆匆离开了。 “竺砚秋,你到底今天来干什么的!” 竺望舒跺脚喊道。 声音在楼梯里回荡,无人应答。 她愤愤盯着远去的窈窕背影,突然瞄到竺砚秋手臂上搭着的羽绒服。 似乎是件男款。 她眯了眯眼,悄悄跟了过去。 没想到她这个妹妹看着老实,居然刚分手就能搭上别的男人。 这件事如果陆序白不知道,那不就太可惜了? - 虽然分手是竺砚秋想得很明白后做的决定,可毕竟全心全意爱了五年。 要说竺望舒的话她完全没有触动,是假的。 她边走边穿上羽绒服,围巾也围上,把脸埋了进去,敛眉闷头往前走。 她从小怕冷,一到冬天围巾就不离手。 最喜欢把半张脸埋进去,给自己造出个温软的小空间。 又暖和,又不容易被路人看出来,她在哭。 以前每次感觉到爸妈毫不掩饰的偏心时,她就默默地围着围巾出门。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在围巾里放肆流泪。 她很小就会制香,喜欢给围巾熏自己常用的香。 今天这条也是。 但鼻腔里还闻到了木调冷香的味道,是池陨的羽绒服上传来的。 不知为什么,这味道让她烦闷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今天能这么顺利都是拜他所赐。 而且他们结婚,他又是送公司,又是送钻戒,她却什么都还没给人家送过。 就算是契约婚姻,也实在说不过去。 竺砚秋打算回去后好好想想,给池陨也送份礼物。 她一路沉思,照着记忆去找迈巴赫,到了跟前见司机没在车外,就敲了敲车窗。 没反应。 竺砚秋疑惑,抬手准备再敲一下时,车窗突然徐徐下降。 竺砚秋吓了一跳,看到池陨那下颌锋利的侧脸渐渐露出来,诧异: “你怎么来了?” 池陨如霜的眼神从她耳垂刮过:“耳钉呢?” 竺砚秋指了指包:“放里面了。” “戴着。” “不用了吧,都完事了。” 主要太贵了,她戴着心理压力太大。 “戴着。”他重复,语气没变,却隐有威压。 竺砚秋认命地把耳钉重新戴上。 池陨着才满意,看向她别的地方。 她的眼睛有点红,鼻头也是。 小小一个人裹在他的羽绒服里,蓬软的厚围巾围着。 像清晨刚睡醒,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的小猫。 他喉结轻滚,逼自己移开视线,给她开门:“自然是来接阿秋下班的。” 竺砚秋心口蓦然一烫。 到了车上,暖气很足,她脱了羽绒服和外套,由衷地对他说:“谢谢。” 池陨没应,嘴角却隐隐是上扬的弧度。 车窗重新关上,黑色迈巴赫低调地离开云亭中心。 地下车库恢复寂静。 竺望舒从一辆车后站起来,点开刚刚录到视频又看了一遍。 怕被发现,她离得有点远,努力放大也看不清跟竺砚秋说话的是谁。 但是她无比确定,对方是个男人! 而且就是那天晚上,送竺砚秋回陆家拿东西的那个人! 好妹妹啊,你还真是我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竺望舒一次次重播视频,眼里满是兴奋的神采。 这时,突然来了电话。 竺望舒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睛一亮。 “妈,我正好要跟你打电话。你猜我刚才见到谁……”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话筒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让竺望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整个人如遭雷击,失声喊道:“你说什么?!” 同一时间,竺砚秋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她扬了扬唇角,按静音后丢了一旁。 十几个未接来电后,对方只能无奈又卑微地发来信息: 【穗穗,能不能先别走?回家一趟好不好?有急事】 第18章 庆祝 竺砚秋的手机彻底安静后,迈巴赫里静得落针可闻。 池陨膝盖上放着平板,懒懒滑动着看文件。 余光却在看坐在旁边的女人。 她手肘放在车窗旁,撑着腮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似乎有什么绝美的风景。 眼角眉梢都染着淡淡的笑意。 看来,今天挺顺利。 池陨淡淡把目光移回来,神色平静。 从头到尾,他都没问一句,她今天去云亭中心具体要做什么。 他有一万种办法知道,但不屑。 如果有必要,她会告诉他。 “接下来什么打算?” 竺砚秋回过头:“啊,送我回家就行。” 她得把之前想好的香方再细化下。 不知道是她话里哪个字取悦了池陨,他冷淡的眉眼柔和了些: “不庆祝下?” “啊?” 池陨歪头看她:“今天不是成功了,不庆祝下?” 鼻腔莫名发酸,竺砚秋下意识地偏过脸去。 曾几何时,她也会举着期末成绩单高兴地跑回家,一进门就喊:“爸爸妈妈,我拿第一名啦!” 姐姐单元测验从垫底的名次进步了两名,妈妈都给做了满桌子好吃的庆祝。 她期末考拿了年级第一,肯定也能有吧? 可迎接她的,只有姐姐的哭声和爸妈的责骂。 “你要死啊?姐姐考砸了正难过,你成心的是不是?” “你姐姐这么难过还记得给你准备礼物。你呢?整天没心没肺的,一点也不知道关心姐姐。” “拿两个馒头回房间去,今天晚上不准出来吃饭!” 那天晚上,她哭了很久很久。 饭菜的香味飘进房间,她捏着干瘪的馒头,不停地咽口水。 透过门缝,她看到爸爸妈妈不停地给姐姐夹菜,满脸疼惜。 她拼命捂着嘴,连哭都不敢大声。 她也想要:美味的饭菜。 还有爸妈的疼爱。 那之后,竺砚秋不会再没了“庆祝”的概念。 也许,她就是不配拥有这种美好的东西吧。 她没回答,又不看他,池陨的眉眼重新冷厉起来:“还是说,不想跟我庆祝?” 毕竟上周,她还带那个男人回了父母家。 “没有。” 池陨看到女人转过脸来,本来已经恢复的眼睛和鼻头又红了,但在对他笑, “走吧,去庆祝一下。” 一般人听到“庆祝”的第一反应,就是出去吃饭。 竺砚秋也不例外。 所以,直到池陨带着她来到目的地,看到门口的工作室logo时,竺砚秋犹豫地扯住了他:“走错了吧?” 琅寰私造。 她记得是家高奢珠宝私人定制工作室。 会员制,入会门槛千万起步的那种。 池陨的目光在扯着他袖口的小手上停留几秒,才问:“不喜欢珠宝?” “倒也不是……” “那就走吧。” 手还扯着他,竺砚秋一脸懵地进去,觉得自己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带着惶恐: “池总。” “抱歉,不知道您要过来,老板不在店里,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嗯。”池陨语气淡淡,“告诉他,我太太高兴的时候不多。” “让他尽快。” 那人连连应声:“麻烦池总和夫人先去二楼稍坐。” 竺砚秋边走边想:她怎么高兴的时候就不多了? 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前一刻,又有人进了门。 宋延明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卧槽”了声。 忙丢开女伴的手去掏手机。 女伴不满道:“你干嘛呀?” 宋延明脸上泛着油亮的红光,边飞快打字边说: “通风报信,前排吃瓜!” - 从云亭中心回陆氏的一路上,陆序白就一直心绪不安。 那个从迈巴赫上下来的女人,真的很像他的穗穗。 再加上那辆车…… 陆序白用力拧住了眉心:他到底在瞎想什么? 穗穗五年来做的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有多爱他吗? 脑仁隐隐作痛,陆序白觉得只有现在立刻见到他的穗穗,才能消弭一切疑云和误会。 他继续给竺砚秋发信息、打电话。 可以往秒回秒接的人,现在安静得仿佛销号了。 【穗穗,别这样。就算是死刑,也该给我上诉的机会】 这,够坦诚了吧?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陆序白勉强从竺砚秋的聊天框里回神:“进来。” 是公关部总监陈良国。 大圆脸通红,喘着粗气,看上去很急:“陆总,您和三少夫人的照片上热搜了!现在,网上舆论对集团很不利啊!” 陆序白心里一沉,迅速点开他发来的新闻链接,屏幕上赫然是竺望舒挽着他微笑的合影。 标题是【陆家三代长孙携亡叔遗孀出席展会,将成人财接盘侠?】 陆序白眉间浮起怒气:“联系媒体撤稿。” “已经联系了,但网上到处都是,一时半会实在删不完。” 陈良国看着他的脸色,“现在主要是集团的股价已经有点受影响了,得尽快做公关。” “现在最佳的方案,就是尽快找个人,官宣她是您的正牌女友或未婚妻,证明您跟三少夫人是清白的。” 陆序白眸色几动,突然站起身:“不用找。” “我本来就有未婚妻。” 陈良国张大嘴,呆愣原地。 陆序白这次没再犹豫,拿起大衣就往外走。 他决定了,不管穗穗去了哪里,跑到多远,他都要把她找回来。 带着她对全世界宣布:她就是他想共度一生的人! 可就在他打开门的同时,微信突然像连珠炮似得响了起来。 宋延明: 【卧槽,我在琅寰私造看到你家童养媳了】 【还听见,店员喊她夫人!】 第19章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陆序白顿在原地,心跳停了一拍。 【你不是前段时间还说没有结婚计划吗?这就连珠宝都挑上了,夫人都叫上了】 【要不是我今天刚好看见她,都还不知道这事。你连我都瞒,不讲义气!】 手机震得陆序白指尖发麻。 他机械地打字回复:【你确定是她吗?】 【那不然呢?哥们视力5.2!】 【……等会,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卧槽,那叫的哪门子夫人,给谁选的珠宝啊!】 陆序白被他的消息轰炸,原本只是隐痛的脑仁现在疼得快爆炸了。 他重重敲键盘:【在那等我,我马上到】 可等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人却早已走了。 宋延明苦着脸:“我就上了趟厕所……本来我还带了妮妮,怕露馅,让她先走了。” 看着陆序白没法看的脸色,他小声问:“不是,你真不知道啊?” 没回答。 那就是默认。 宋延明战术性咳嗽:“咳,你也别生气,她可能是虚荣病犯了。” “毕竟你这么多年连个基本的名分都没给人家,眼睛光看着你那个小婶了……” “你特么胡说八道什么?” 陆序白想起刚才的新闻,怒火噌的高高燃起,“我照顾望舒完全是因为穗穗!” “要不是穗穗对她欠下了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债,我至于做这些吗?没人知道,我承受了多少!” 宋延明被他吼得懵了下。 陆家家教严,陆序白说脏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回神后也来了怒气:“陆序白,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要自欺欺人,但特么当别人都是瞎子傻子!” “以前就跟那个竺望舒不清不楚。她嫁给你小叔后,你特么眼里还有你那个穗穗吗?” “妮妮跟我做了俩月P友,我都知道她买珠宝。她给你当五年‘童养媳’,你给人家买过啥?” “倒是人家天天想着给你做这个香那个香的。看病一个人,上班被叫去陪酒,在你家保姆房一窝就是五年,还得整天对着你那不省油的妈!” “你老说我滥情,但老子从不脚踏两只船,谁跟我在一起我就全心全意对她好!你呢?明明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艹深情人设。” “陆序白我告诉你,老子早看不下去了!你还一口一个真爱,狗屁!特么连老子的情人都不如!” 说完,他也没理陆序白,气冲冲地走了。 陆序白像座雕像站在原地。 她一个人看病?还被叫去陪酒?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从来也没跟他说过呢? 他妈又是怎么回事? 在他印象里,虽然李云桂对竺砚秋有点冷淡,但相安无事。 从来也没听她们说过彼此的不是啊…… 为什么这些事,宋延明都知道,他却一无所知? 陆序白头疼欲裂。 这时,电话响起。 是不是穗穗回电话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眼里的希望消失无踪:“望舒。” “序白,不好了,出大事了!”竺望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 “怎么了?”他勉力维持耐心。 “琼馥的马总突然联系我,说这次‘幻境迷城’系列的合作出了问题!” - 在竺砚秋的坚持下,池陨才不情愿地放弃为她单独造珠宝设计图册的想法。 最终选了两副耳环和一对项链。 他似乎特别喜欢给她挑选耳饰,从款式到材质都要一一过问。 从琅寰私造出来后,竺砚秋以为池陨要送她回家。 没想到“庆祝活动”还有第二趴。 池陨带她来的这家私房餐厅叫廿一膳,依然是她只听过却没来过的地方。 上次听到名字,还是在陆家听到李云桂跟小姐妹抱怨,预约排队竟然要三个月。 可今天他们临时起意过来,却没有碰到半点阻碍。 还有人专门在门口迎接。 池陨摆摆手,所有人都闭了嘴,沉默地跟在身后。 光线微暗,竺砚秋只觉得左手突然被裹进个宽大的手掌里。 她全身汗毛直立,僵硬被动地被他带着走。 池陨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牵着她径直绕过复杂的回廊,来到一个房间。 池陨极其自然地帮她脱掉外套和围巾。 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竺砚秋的脸才好了点,战略性打量房间。 客厅、开放式厨房,甚至还有卧室。 “这还有这样的包间。不像普通包间,倒像是谁家里。”竺砚秋有些好奇地说。 池陨把那件男款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 却把她的围巾放在餐椅扶手上,淡声答:“这是我的专用包间。” 竺砚秋闻言愣神的功夫,门口已经恭敬地站了一人。 “池总,饭菜都准备好了。” “嗯,”池陨清冷的眼神投过来,拍拍身边的餐椅,“过来坐。” 竺砚秋坐定后,菜便一道道上来,快速但安静,也没人眼睛乱瞟。 菜品不多,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让人很有食欲。 却听上菜的人躬身道:“池总,这是第一批,请您品尝。” “有需要随时叫我。” 竺砚秋忍不住问:“第一批是什么意思?” 池陨往她碗里夹菜:“我请了八大菜系的大厨。” “阿秋的口味不好捉摸,只好一批批试了。” 满桌的佳肴顿时没了滋味,竺砚秋忙说:“你不用这样,我吃什么都行的。” 池陨却置若罔闻,每道菜都给她夹了一筷子:“尝尝。” 平和的语气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竺砚秋只好把话咽下,机械地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池陨从头到尾都没移开视线。 在她吃完最后一口,扣了下桌面:“换。” 那三人立刻出现,利落地换上一批新菜。 那晚看IMAX实时监控的恐惧,再次重重笼罩她。 她承认,以契约婚姻对象看,池陨对她好得已经大大超出了之前预想的范围。 但这份“好”,总给她一种诡异感。 池陨像设定了“对她好”程序的机器人,在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 没有感情,全是科技,让身为活人的她无所适从。 这种诡异感在换上第四批饭菜时达到顶峰。 竺砚秋是真绷不住了,小声说:“我真吃不下了。” 她的语气带了乞求。 但池陨像没听出来:“最后一批,阿秋再尝尝。” 竺砚秋因为他提出庆祝时雀跃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偏偏另一边,陆序白见给她发微信没反应,转向短信轰炸。 【穗穗,你就打算一直不理我吗!】 【我跟望舒的合照被媒体曝出来了,但你千万别误会,我们清清白白】 【我现在很需要你!你在哪里?快回我电话,否则我就报警了】 她烦躁地锁屏。 呵。 不需要时隐形,有需要时显形,她比葫芦娃还好用。 而且用脚趾想都知道,陆家面子大过天,他怎么会为了她报警? 几件事压下来,等最后一批菜上齐,竺砚秋已经连看的心情都没了。 池陨却还是耐心极好地给她夹菜。 从头到尾,他都没吃一口。 竺砚秋努力说服自己这就是今天获得成功的代价。 默念了一百遍“金主给了甜头,当然要伺候他”,她管理好情绪,扫了面前的菜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让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第20章 好,我们回家 那是盘蟹粉豆腐。 还冒着氤氲热气,一看就知道正处于最佳赏味期。 竺砚秋的视线却盯着那篇嫩黄滑白下面片片鲜亮的红。 是碎辣椒。 张淑芬是苏州本地人,苏州菜做得一绝。 因为生了两个偏重口的女儿,逐渐养成了在菜里随手撒把碎辣椒的习惯。 这道蟹粉豆腐,是竺望舒和她最爱吃的菜。 但从记事起,父母就告诉她:姐姐身体不好,好吃的先给姐姐。 所以竺砚秋总是眼巴巴地看姐姐幸福地大快朵颐,心里暗暗祈求她能给自己留点。 但姐姐记性不好。 看着竺砚秋只能遗憾地舔舔汤汁过瘾,十分歉意地说: “对不起啊,姐姐又忘了,下次一定给你留。” 妈妈给她擦嘴,语气敷衍:“一盆菜而已,什么时候不能吃?” 这个能吃的时候,竺砚秋一直都没能等到。 她实在忍不住,趁爸妈还在厨房,偷偷问姐姐能不能让她先吃口热乎的。 一口就好。 “可以啊。”竺望舒这次大方极了,把整个盘子都推过去,“今天给你吃。” 竺砚秋高兴疯了,舀了勺刚放到嘴里,幸福得舌头都在放烟花。 可下一秒—— 砰。 竺远山和张淑芬匆忙跑出来,就看到那盘蟹粉豆腐撒得满地都是。 大女儿趴在桌上哭,小女儿含着勺子,嘴边沾满了蟹粉。 张淑芬想都没想,重重的巴掌下去,勺子和满嘴的蟹粉都被喷了出来。 “妈,你别打妹妹,她就是想吃蟹粉豆腐了。”竺望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竺远山慈爱地拍着她的肩,看向另一个女儿的眼神却冷漠又厌恶: “目无尊长,贪婪善妒。去祠堂跪着,今天不许吃饭。” “明天也不许!”张淑芬厉声道,“饿死了干净!” “连盘菜都要跟姐姐抢。滚远点,我还不想被你气死!” 她跪到第二天天色擦黑,最后发起高烧晕倒在祠堂。 要不是奶奶闻讯赶过来,只怕世上早就没她这个人了。 那年,竺望舒八岁,她六岁。 转眼十九年过去,家里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变。 如果真说有,就是竺望舒早已不满足只跟她抢一盘蟹粉豆腐了。 竺砚秋把那盘蟹粉豆腐吃完了。 池陨看着她的鼻尖慢慢泛起红,连那颗小痣都失了灵动,变得沉寂。 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是闷头吃着。 她吃完碗里的,他就再给添,视线反复游移在那双渐渐变得红润的唇上。 吃完最后一口,她终于抬眸看向他。 扯着有点难看的笑:“有酒吗?” - 手臂上的伤口刚刚结痂,按理说还不是可以喝酒的时候。 但竺砚秋就是想喝。 很明显,她的酒量不好。 低度的红酒,她灌了第三杯就开始眼神迷离。 池陨眼神微暗,把围巾兜头罩住她,扶着人上车回家。 别人喝醉了酒或发疯哭闹,或直接睡死,她却是嘿嘿傻笑了一路。 池陨把人揽在怀里,眉头皱了又皱。 猝不及防的,怀里的人坐起来郑重道:“蟹粉豆腐很好吃。” 她脸色酡红,修长纤细的食指立在鼻尖:“这是第一次,我吃上了热乎的!” 池陨的脖子突然被抱住,熟悉的清苦混着酒味漫进鼻腔。 他喉结微颤,看着女孩甜甜地对自己笑起来:“谢谢。” 池陨垂着眼看她张张合合的红唇:“谢谁?” “啊?”她眼露疑惑。 池陨克制地轻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我问,你在谢谁?” 车厢里空气凝滞。 醉汉竺砚秋完全不知道又遭遇了致命题,只嗫嚅着说“疼”。 像在撒娇。 池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执拗地要答案。 竺砚秋脑袋动不了,没多会就放弃挣扎,呆滞地看着池陨身后的车窗。 眼中突然映进一串亮光:“桥。” 池陨偏身回望,原来是正在修葺的跨海大桥。 现在是傍晚,桥上正亮着灯施工。 竺砚秋认真地冥思苦想:“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桥怎么还没修好?” 池陨瞳孔一震,泛出浓黑。 转回来看她时,眼神已经变得幽深又沉重。 “这桥怎么了?”他冷静地问。 “我小学毕业它就在修了,怎么修那么久?”她困惑极了,慢慢看向池陨, “嗯?你怎么也还在这,不是让你快回家吗?” 冷白的指尖不自觉地放缓了力道。 池陨的眼底却酝酿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偏偏竺砚秋无知无觉,皱眉扯他单薄的衬衫:“怎么还是穿得这么薄?” “我刚都跟你说了,苏州虽然是南方,但冬天很冷。” “水里就更冷了。你穿这么少,跳下去很可能不是溺死,而是冻死。” 她嘟囔着,低头四处摸索,不知在找什么。 池陨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似乎只要一眨眼,竺砚秋就会在眼前消失。 血液冲击在血管上,在耳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你找什么?”他开口,嗓音微哑。 竺砚秋似听非听,自顾自地在车座上摸着:“哪去了……啊,找到了!” 她拎起那团又绵又软,还残留着她体温的围巾,不由分说地兜头围住池陨。 “我的衣服太小你穿不了,给你条围巾吧!” 按自己的习惯,她先在池陨的脖子上绕了两圈,细心地为他掩严。 然后拉松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池陨的大半张脸,才用余下的部分打了个漂亮的结。 像给池陨的头脸筑起一座柔软但坚实的城墙。 足以抵御人世间最刺骨的风雪。 竺砚秋看着池陨几乎整张脸都被围巾包裹,才满意地点点头。 对上围巾上方那双黑沉幽冷的眸子,弯起眉眼: “冬天没人抱着你的话,围围巾也能暖和的。” “太冷了,回家吧好不好?” 池陨瞳孔中的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连人带围巾抱了满怀,让那股冷得发苦的味道填满他的头脑、肉体。 以及灵魂。 他的声音又轻又重: “好。” 我们回家。 第21章 ……睡了? 凌晨两点。 竺砚秋闷在卡皮巴拉身上,睡得香甜。 身旁的男人半躺着,已经三个小时都不曾动过。 池陨是打算对竺砚秋好的。 但那是基于利益交换,契约原则的“好”,从不包括发生亲密关系。 上次咬她的耳垂,更像是兽类对猎物的玩弄。 今晚,他原本的打算是扶她到床上,然后就丢给萌萌。 但在竺砚秋说出“桥”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贪恋地描摹她的轮廓,一寸皮肤、一个毛孔都不愿放过。 竟然真的是她。 他苦苦找了十年,做钛合金盒子保存她围巾的气味。 承受可能一辈子找不到她的绝望。 绝望到连宋煦然都说,那冬夜的冷风,那座正在修葺的桥。 以及那个递给他围巾的人,都可能是他的想象。 他那一年过得太苦太绝望,所以买了条围巾,想象出一个人来温暖自己。 但池陨从来没怀疑过。 不是只有他的鼻子,他的脑子记得她。 而是组成他的所有细胞,都留着她刻下的印记。 他知道自己从不是个幸运的人,不配得到好的人和东西。 所以只是执拗地找那个味道。 执拗到偏执,偏执到病态。 而在他准备就这么过下去时,她却像个莽撞的精灵,自己扑进了他的怀抱。 成了他的妻子。 池陨的视线在竺砚秋脸上来回流连,像饥渴的旅人盯着甘甜的泉眼。 “我原本没想得到你,因为我本就不配。” “但你主动向我奔来,那就别怪我占有你的全部,绝不松手。” “即便到我死的那一刻。” 池陨忍了又忍,捏着卡皮巴拉的耳朵把它抽出来,把左肩卡进了空位。 竺砚秋皱了皱眉,抱住新的阿贝贝重新睡过去。 她的手臂横在池陨胸口,露出一小节白皙却遍布红痕的皮肤。 池陨的目光轻轻落在上面,眸色微黯。 - 竺砚秋醒来后,很想给自己两巴掌。 怎么就在池陨面前主动要酒喝呢? 怎么就喝醉了呢? 人怎么可以捅这么大的篓子?! 她无语地坐起来,环顾了下空旷的房间,看到被丢得很远的卡皮巴拉愣了下。 “你怎么掉这么远?” 竺砚秋把阿贝贝捡回来,“你可别跑,我没你睡不着。”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连震起来。 打开一看,一排的敌方消息。 【妈:你爸爸和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出去闯不放心,还是别走了吧?】 【妈:你爸说了,明天回来一趟,这次不打你】 【竺望舒:你那天去云亭中心到底是干什么?家里的项目突然出事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竺砚秋轻嗤,直接删掉了这几个对话框。 【陆序白:穗穗,如果你今天再不出现,我就单方面官宣你了。我答应过给你名分,一定会做到。】 竺砚秋腾的坐直。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出轨是他,PUA是他,分手了拿前女友出来给姘头挡枪的是他。 现在艹深情人设的也是他! 她调出键盘,重重地打字回复。 可才按了几下,手机突然黑屏,怎么也打不开了。 救命! 竺砚秋慌得打转:陆序白要是官宣她,池陨会不会剁了她? “怎么了?” 想曹操就曹操就到。 池陨走进来,端着一盘早餐。 他看上去已经准备要去公司了,一身剪裁得宜,让他看上去格外肩宽腿长的商务套装。 头发不知用的什么发胶,蓬松但有型。 饱满高挺的额头露在外面,上位者的威压和锋芒毕现。 竺砚秋后知后觉地想起:此刻把早餐端进房间给她的,是Apex集团现任总裁。 “头疼吗?”没等她回答,手已经覆上了额头,“还好,没发烧。” 竺砚秋缩了缩,轻声答:“嗯,昨天麻烦你了。” 他没应,淡淡瞥了眼她手里:“手机怎么了?” “啊,就是突然黑屏了。”竺砚秋笑笑,“没事,我今天找个地方修一下就行。” 池陨盯着她,半天没出声。 竺砚秋被看得后背长毛:“怎么……了吗?” “拿来。” “啊?” 池陨歪头,突然凑近她,清晰凌厉的下颌线在她面前一闪: “阿秋是忘了,你老公是干什么的了吗?” ……不是。 “阿秋”已经够羞耻了,“老公”又是怎么回事?! 竺砚秋想了又想,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艰难开口:“我昨晚……是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像想到了什么,池陨突然一笑:“是啊。” ……领证时还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逾矩,不到一周就打脸! 竺砚秋闭了闭眼:“是抱你了吗?” 她心情不好时就想抱东西,很有可能。 对方不应。 “……亲了?” 对方不应。 竺砚秋开始声音发抖,心里发沉。 “那……睡了?” 对方还是没应,但终于有了动作。 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几秒。 “记得吃早餐。” 他往门外走去,信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吃完带你去公司。” “修手机。”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竺砚秋才发现,池陨刚才晃的是她的手机。 一小时后。 她站在池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端着他的杯子喝蜂蜜水,看地上形同蚂蚁的人群时。 还在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 应该不会是最坏的情况。 她是第一次,如果昨天真的发生了什么,今天不可能毫无感觉。 她挫败地扶额:原生家庭误人,喝酒误事,竺砚秋逼自己牢记这个教训。 所以,究竟是什么程度的“过分”? 离她几步远的距离,池陨却像完全没看到她一脸的悔不当初,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工作。 竺砚秋看烦了底下的人群,偷偷用余光观察他。 男人侧脸冷白沉静,工作时的神态比平时更冷硬凌厉。 眼神专注,透着几分肃杀之气。 他习惯同时做两到三件事,高效、果断,像台设计精密的机器。 竺砚秋看得有点入神。 突然想起秦若柠说的那些很想个人品宣的话: “他做的这几件,哪件像是个‘人’能办到的?” 她不禁眼神多在他的额头上多停留了几秒:这里面装的,究竟是颗多好用的大脑? “第一个被摆上台面,还成了家主的私生子。” 这件事在京北也不是秘密。 据说他的母亲是老池总年轻时心血来潮资助的贫困生。 怀上池陨时,老池总跟发妻生的儿子池凌才不到一岁。 池陨17岁之前都生活在外地,知道池凌意外身亡才被老池总接回来。 以这样的身份跻身名利场,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 还有秦若柠爸爸说的,“他有双毒蛇般的眼睛。” 她视线下移,却发现池陨不知什么时候把目光从文件移到了她身上。 猝不及防的对视。 竺砚秋吓了一跳,忙掩饰地转过头。 却又被敲门声惊得差点跳起来。 “池总,陆氏的人到了。” 池陨盯着表情瞬间空白的竺砚秋,淡声答道: “进来。” 第22章 可以,但有个条件 竺砚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却听办公室的门已经打开了。 有人在外间小声道:“谢谢。” 是竺望舒。 她知道怎么在说话时,恰到好处地加上吴侬软语的腔调。 又酥又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 在字正腔圆的京腔里,博得专属于她的记忆点。 “池总呢?” 竺砚秋抿唇,陆序白居然也来了。 竺氏只是搭着陆氏东风的一艘小渔船,倒闭了都不会对陆氏有半点影响的那种。 陆序白竟然为了竺望舒,直接跑到Apex来了。 也不奇怪,毕竟这两年,只要跟竺望舒有关,再小的事在他这都有绝对优先级。 竺砚秋眼里是藏不住的讥讽。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 “我怎么办?”她用口型问一直盯着她的池陨。 对方却只是歪头用观察的目光看着她,指节在桌面悠闲扣着。 看上去十分置身事外。 竺砚秋气急,快速地看了眼连着外间和里间的门。 是打开的。 也就是说,陆序白和竺望舒一走进来,就能看到她在这。 穿着宽大的休闲服,盘着头发,顶着张宿醉的脸,还端着池陨的杯子。 一看就知道,不是来谈工作的,根本没法解释! 竺砚秋深吸口气,还是在办公室快速搜索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又绝望地发现,池陨的办公室大归大,却很空。 唯一可能躲的地方就是…… 她没犹豫,猫下身子,灵活地钻进了池陨的办公桌下。 池陨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下。 竺砚秋刚为自己的机智庆幸,就听到贺铮公事公办的声音: “池总已经吩咐过了:二位可以在这说,他能听到。” 竺砚秋:? 她懵然抬头,正好对上男人幽黑的眼瞳。 以及如流星般快速划过的一抹戏谑。 外面,陆序白正在试图说服贺铮:“我们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 “池总既然已经答应见我们,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还是面谈?” “是啊,贺秘书,你看能不能通融……” “抱歉。”贺铮声线冷硬,“池总就是这样吩咐的,我无权更改。” “还有,我不是秘书,是助理。” 竺砚秋气死,正想出来,池陨却幽幽开口: “我改主意了。” “两位,进来说吧。” 竺砚秋:! 她闭眼深吸口气,憋屈地重新钻回去。 外面两人却以为是事情有了转机,忙不迭地走了进来。 “池总,”陆序白向他点头,“打扰了。” “池总好,我是竺氏古法制香的……” “坐。” 池陨淡淡说了句,眼睛一直垂着,连个眼神也没给他们。 竺望舒被打断,有些尴尬,陆序白打圆场:“先坐吧。” “池总,感谢您今天愿意拨冗见我们。” 陆序白客气道,“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想冒昧问问,方不方便让我们与尊夫人见个面。” 办公桌下的人一顿。 池陨盯着她头顶扎起的发球。 昨晚宿醉,早上着急忙慌,竺砚秋就随手扎了个丸子头,急匆匆跟他出门。 好像怕他对她的手机做什么似得。 现在,发球已经有点散了,碎发沾着阳光,在他的视野里跳动。 见池陨长久没反应,陆序白只好继续: “尊夫人对琼馥和竺氏合作设计的作品提出了宝贵意见,我们很想与她当面讨教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竺望舒顺势接口:“池总,我是苏州竺氏古法制香的第四代传承人。听说池夫人对香很有研究,我相信,我们见面一定能聊得非常愉快的!” 她的音调带着真诚的期待和雀跃,以及恰如其分的撒娇。 和着柔和酥软的南方口音,让人,尤其是异性一听就心生好感。 再配上她的长相,这招在京北几乎无往而不利。 可现在,她的话音已经落了几十秒,办公室里依然寂静一片。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依然垂着清冷的眼皮,俾睨众生的样子。 似乎坐在对面的他们是什么不入眼的尘埃。 一连串的受挫让竺望舒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陆序白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池总,我和竺总对尊夫人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您看……” “可以。” 淡冷的声音响起。 池陨终于抬起眼皮,幽冷的目光遥遥向他们看过来。 只一眼,竺望舒心里竟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身上顿时出了层冷汗。 像闻到猎豹气味的羚羊。 但池陨的答案像给她打了针兴奋剂,让她暂时忘了恐惧: “那太好了!不知道池夫人什么时候有空……” “但有个条件。” 池陨的嗓音带着权势的慵懒。 以及上位者不容反抗的威压。 竺望舒咬着牙关维持笑容:“可以,不管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 “是不是,序白?”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跟琼馥的合作! 陆序白顺着她点头:“没错。只要陆氏做得到,一定不会拒绝。” “这条件,陆氏肯定做得到。” 池陨又垂下了眼皮,像桌下有什么这世上最有趣的东西, “放弃之前陆氏在Apex拿下的项目,或许她会考虑吧。” 空气诡异得安静了一瞬。 桌下的竺砚秋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被迫屈服于金主的权势,忍气吞声算了。 听到这句话,她怔愣抬头。 刚好迎上男人沐浴在阳光里的眼睛。 她被晃得眯了眯眼睛:原来他没有身在暗处时,眼睛是比阳光还明亮澄澈的啊。 第23章 心疼他了? 陆序白没有当场答应。 哦,原来就算是竺望舒,也没法让他不顾一切啊。 竺砚秋想起五年前,陆序白第二次跟她告白时,曾在京北渐凉的秋风里对她说: “穗穗,我陆序白此生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 因为他刚刚救了整个竺家,她信了。 然后把全身心都付出来爱他。 可五年过去,她回首过往才发现:这场爱情里,不顾一切的只有她而已。 在陆序白那里,家族、事业、朋友……什么都可以排在她前面。 陆序白犹豫了,池陨却不给他机会。 “贺铮。”他懒声叫道,是送客的意思。 竺望舒不甘心好不容易见到池陨却一无所获,鼓足勇气到: “池总,虽然您在京北举足轻重,但也不能独断专行,替池夫人做决定吧?” “说不定,她会很高兴跟我见一面呢?” 池陨的目光移到她脸上。 那股莫名的求生欲再次袭来。 这次是被蟒蛇缠住喉管的斑马。 她从头到脚都被凉意贯穿,然后听到声充满蔑视和不屑的轻嗤。 “她不会的。” 池陨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她,“贴心”地把这句话补全, “跟你见面,她就不会高兴。” - 陆序白和竺望舒离开没多久,贺铮把竺砚秋的手机送了回来。 心心念念了一早上的手机拿在手里,竺砚秋却无心打开。 她想起刚才池陨对陆序白两人漠然到极致的态度。 阴阳怪气的语气。 提出让陆序白交出项目的条件。 以及,她抬头看见的在阳光里的那双眼睛。 心里乱成一锅粥。 除了秦若柠,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秦若柠是因为跟她做了十年的闺蜜。 池陨呢? 她想不到理由。 他们是契约夫妻,但目前看来,双方付出的成本完全不对称。 池陨今天这几句话,比昨天那四桌山珍海味还让她惊慌。 池陨在余光里观察了她很久,看她发了这么久的呆,眼里浮现探究的幽光。 他信步走到门边。 【门已上锁】 冰冷的机械音传到耳膜里,竺砚秋才堪堪回神。 看向池陨的眼睛雾蒙蒙的,让他眸色随之黯了几分。 “在想什么?”池陨边走近她,边把领带扯松了些。 竺砚秋低头纠结要不要问出口。 木调冷香已经罩了下来,把她圈禁得无处可逃。 “嗯?” 短短一声,暗含了耐心告罄的警告。 竺砚秋眼一闭,“你刚才,为什么这么做?” 她对上池陨的双眼。 素来淡冷的眼睛,现在闪着几点晶亮的,她看不懂的光。 她迅速移开眼睛。 “阿秋说呢?”他反问。 竺砚秋努力忽视这个亲昵的称呼,耳廓却没出息地迅速灼烧起来。 她突然发现,在这个距离看池陨叫“阿秋”的口型。 ……很想在索吻。 “我不知道,”她大脑更加混乱,语无伦次,“你、你为什么拿陆氏的项目当条件?” 池陨周身的温度突然降低。 竺砚秋快速地瞥一眼,心脏就几乎骤停。 几次近距离接触,她已经发现了,池陨不高兴的时候,眼皮会绷紧,变得很薄。 看上去矜冷又刻薄。 就像现在。 那几点晶亮的光,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疼他了?” 他突然像条嗅到危机全身直立的蛇,嘶嘶吐着信子。 啊?! 竺砚秋脑子一炸,喉咙顿时艰涩,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像有条蛇顺着她的头顶徐徐往下,黏腻冰冷的皮肤紧紧与她的皮肤贴在一起。 刚才还被阳光填满的办公室,变成了阴暗潮湿的蛇窟。 池陨低声问: “他对你做过什么?” “抱了?亲了?” “睡了?”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唇: “他碰过这里吗?舔过吗?吸过吗?” 又捏住她莹白一团的耳垂: “这里呢?他摸过吗?含过吗?” 再游移到她的脖颈: “这里呢?他……咬过吗?” 他突然偏过头,毫不犹豫地叼住她脖颈一块脆弱的皮肤。 “啊!” 竺砚秋失声叫道,“疼!” 池陨置若罔闻,把那块薄薄的皮在犬齿间研磨。 眼里的黑已经浓郁得几乎有了实质。 她果然还在心疼那个男人。 他们在一起五年。 她一直住在他家里,在他的公司上班,朝夕相处。 这个男人的唇舌、手指都碰过她。 她忘不掉他。 只是稍微一想,池陨的心就已经被强烈的嫉妒塞满。 没关系。 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 只要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就不会有人再敢来觊觎。 池陨加大了齿间的力气。 竺砚秋嘴里逸出痛苦的呜咽,无措地求饶:“池陨,疼,你松口!” “啊——” 【指纹解锁失败,请稍后再试】 冰冷的电子机械音猝然响起。 紧接着又响了两次后,门外的人才停下了动作。 改为敲门。 “池陨。”厚沉的中年男声里有丝不悦,“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开门,是爸爸。” 第24章 老公^.^ “池陨,开门。” “是爸爸。” 池陨顿了顿,惋惜地松开齿间那块脆弱的薄皮,直起身俯视竺砚秋。 白皙脖颈上,咬痕触目惊心。 暗红色,中间甚至有点发紫。 她的眼睛像被水洗过,湿漉漉地看着他。 池陨喉间一紧,强硬地握住她的下巴挪开她的脸:“别这么看我。” 门外的人已经没了耐心:“池陨!” “有、有人敲门。” “嗯。”池陨用尽全力才把视线从她身上剥开,向门口走去。 他是就准备这么开门吗? 那她怎么办?又窝在办公桌底下吗? 他爸爸又不是陆序白他们,完全有可能走过来! 突然,身后没有毫无缝隙的墙无声无息地从两边分开。 露出个陈设一应俱全的休息室。 竺砚秋像抓到救命稻草,想都不想就逃了进去。 墙迅速恢复原样,没有一点破绽。 她的呼吸总算顺畅了些,环顾四周,虚脱般地瘫倒在沙发上。 池陨不知道在这个休息室里安装了什么设备。 外面父子俩的对话,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您坐。” “刚才干什么呢?半天不开门,还锁门?”池方平叼着雪茄,一进门就大喇喇地坐到真皮沙发上, “怎么,金屋藏娇了?” 竺砚秋好容易恢复的心脏又重重跳起来。 池陨的声音平静无波:“在跟Eric通电话。” “戴着耳机,没听见。” “哦,那是该关门。” 池方平姿态放松没,透过吐出的烟雾看他,“昨天,我听到个笑话。” “说你小子结婚了,那位‘池夫人’还打着你的旗号去云亭中心耍了通威风。” “我说,绝对不可能!我儿子结婚,做老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 在池陨的沉默中,池方平的大笑显得格外尴尬。 没隔多久,竺砚秋就听到池陨淡冷的声音:“是我让她去的。” “上周领的证。” 隔着一堵墙,竺砚秋就能感觉到这瞬间空气的窒息。 明明知道池方平看不见,她还是像鸵鸟般把头埋进掌心。 足足过了几分钟,池方平才开口:“你还真是先斩后奏啊。” 半开玩笑的语气,却暗波汹涌。 池陨的情绪没有任何起伏:“我们有交易。” “您答应我婚姻自由,我答应您活着。” 他的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挺好一样自然平淡。 竺砚秋却听得惊得从掌心里倏然抬头。 “呵,没错。只是我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愿意跟你结婚。” 池方平的脸在烟雾里模糊难辨,“别的我不管,但她要是借着你的名义做出危害我们家利益的事,到时你可别怪爸爸不客气。” 竺砚秋一把抓住旁边的抱枕,留下深深的指印,从头凉到脚。 但池陨的回答只是清浅简单的两个字:“不会。” 池方平随意地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呵,你妈说得对,你确实没你哥讨喜。” 他站起身往外走:“带人回家吃个饭,这是你妈的意思。” - 池方平一离开,池陨就让贺铮送竺砚秋回家。 “在家等我。”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眼里却是她读不懂的凝重。 回到房间关好门,竺砚秋就打了通电话给秦若柠,说了陆序白扬言要单方面官宣她的事。 “神特么单方面宣布!” 秦若柠气死,“这男的脑子里到底装着啥?” “不知道啊,可能是屎吧。”说起陆序白,竺砚秋已经平静多了,“柠柠,你帮我盯着点。” “不然被池陨知道了……” “嘘嘘嘘!”秦若柠突然求生欲爆棚,“我懂的,但你不要突然提他名字。” ……池陨有这么可怕吗? 突然想到今天的惊心动魄:好吧,确实有。 秦若柠絮絮叨叨抱怨:“要不是我家老头突然发神经,非要我来欧洲看展,我肯定在京北帮你!” “你现在可是在万丈悬崖边上走,没人帮可怎么行?” 竺砚秋笑了:“没事,你在哪我都上面有人。” 秦若柠虽然嘴上抱怨,但其实很向往这趟欧洲之行。 她从小就对画画情有独钟,要不然也不会十五岁就敢孤身一人跑到苏州去。 只为了画一张苏州园林。 跟秦若柠挂了电话,竺砚秋还没从今天坐过山车般的情绪里缓过来。 不过,她早就知道京北豪门就是一趟趟浑水。 即便家庭关系简单如秦若柠,也曾受过突然冒出个“妹妹”的惊。 这些原本也是她在这桩契约婚姻里该付出的,竺砚秋这样安慰自己。 池陨直到深夜都没回来。 为了让纷乱的心思尽快沉静下来,她打开电脑继续研究“幻境迷城”系列的改良香方。 这是她从小的习惯。 只要开始配香、制香,她的心就能很快安静下来。 等工作和生活稳定下来,就重新造一个制香坊。 现在这个又破又小,还离得远。 而新的选址,她已经看好了。 果然世界很快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一人一灯。 她其实已经配出了最能体现东西方文化交融的香方,下一步的细节要等代理权的事落实后。 与合作的珠宝设计师商讨协定。 关上电脑,已经接近11点。 竺砚秋工作时没有看手机的习惯。 一打开,就看到那个曾令她窒息的聊天框。 备注是【序白妈妈】。 根据她的经验,只要这个聊天框来消息,就绝没有好事。 要么是要她过去听一顿PUA,要么就是叫她跟去富太太聚会当丫鬟。 这一晚,李云桂给她打了十几个微信电话。 一连串的【未接通】末尾,有句冷冰冰的留言: 【空了回我】 竺砚秋没犹豫,直接拉黑。 要不是以后工作上还可能用到陆序白,她也早拉黑了。 操作完,她才发现列表里突然多了个备注为【老公】的置顶聊天框。 旁边还有个一秒幻视萌萌的【^.^】 信息是一小时前发来的。 【睡了吗】 【周末,陪我回趟家】 【放心,不影响你的隐婚计划】 竺砚秋手指悬空半天,才回过去一条【池陨?】 对方秒回:【嗯。】 【不然还能是谁?】 这句话配上顶上的备注,她脖子上已经擦了药的印子又突然疼了起来。 竺砚秋深呼吸下才回: 【好的,我准备一下】 池陨却说【不用准备】 竺砚秋:【好的,你晚上回家吗】 这次,池陨隔了几分钟才回: 【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竺砚秋想了想。 还是基于对金主的礼貌,回了句: 【那你也别太累】 【晚安】 - 翌日,竺砚秋迷糊中没摸到卡皮巴拉,顿时惊得清醒起来。 坐起来才看到,它又被丢到远处地上。 ……是最近睡相变差了? 竺砚秋把它捡回来,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半。 虽然池陨说不用准备。 但身为儿媳妇第一次去见公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带? 时间还早,竺砚秋准备去SKP看看,买点礼物。 她特地没让池家的司机送她,打了网约车过去。 买完东西时间还早,昔日牛马竺砚秋心血来潮地在商场里逛了逛。 今天是工作日,但商场里依然很多人。 一楼宽阔的中心地带正在举办场快闪活动。 几十个穿着二次元衣服的年轻人,用各种姿势静止着。 据说,主题是“让时间永恒凝固”。 竺砚秋从小老实长大,对这种看上去就离经叛道的人与事有天然的向往。 她停下脚步兴致勃勃地看了会,忍不住转着圈拍照。 她把镜头对准一对紧紧拥抱的银发情侣。 女生把脸埋在男生怀里,男生则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挡在眼前。 为怀里的人遮挡欲来的风雪。 竺砚秋放大了屏幕上的画面,耳边仿佛又听到: “穗穗,我陆序白这辈子愿为了你,不顾一切。” 她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正要按下快门,却手指顿住。 深情拥抱的银发情侣身后,赫然是李云桂那张保养得宜但眉眼酸刻的脸。 第25章 味道不错 SKP里都是面相普罗大众开的咖啡馆,无法符合李女士要私密包厢的要求。 竺砚秋也不愿花时间去她提议的地方。 两者折中,最后决定在李女士的车上谈。 竺砚秋当然知道李云桂找她的目的吗,不是她犯贱,上赶着让前男友的妈给自己添堵。 而是陆家毕竟确实救过竺家,就当是最后体面的了结吧。 “你以前从不会对我说不。” 李云桂浅笑着,眼里却没半分笑意,“到底还是我们这五年亏欠了你。” 竺砚秋也微笑:“我既然跟陆序白分手了,就不能再腆着脸住在陆家。” “我父母虽然教得不好,但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李云桂戴着圆润珠宝的手指蜷了蜷。 要不是儿子需要她跑这趟,她是绝对不会来找竺砚秋的。 这姑娘虽然对序白好,也老实听话,还得老爷子喜欢。 但家世普通,不会来事,还长得招人。 在她眼里,实在是给儿子提鞋都不配。 可无奈儿子喜欢。 陆序白是很有主见的孩子,她不会笨到跟他硬碰硬。 有个人上赶着照顾儿子也挺好。 让竺砚秋住保姆房就是她提出来的,幸好她用“得护着砚秋的名节”就让儿子答应了。 反正只要没在老爷子那过明路的,竺砚秋就什么都不是。 她睁只眼闭只眼,儿子有免费保姆照顾,自己能有个人磋磨,母子俩关系又融洽,何乐而不为? 但李云桂没想到,五年都安安静静的人会突然提出分手,毅然决然地搬家。 更没想到,儿子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甚至准备单方面官宣竺砚秋。 要不是陆铭强压下来,媒体那边也说得竺砚秋本人出面,陆序白此刻怕是已经挂在热搜上了。 为这件事,她一夜没睡。 知道这事情,还是得竺砚秋来解决。 对付竺砚秋,李云桂还是很自信的,这五年她说一,这小姑娘从不说二。 但现在…… 李云桂眸子沉了沉,懒得再迂回: “当年序白为你们家跪在他爷爷家门口三天三夜。现在伯母不求你做到他这地步,就发条声明。” “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不会不答应吧?” 她没给竺砚秋留气口,继续道:“我们也知道你这是受委屈。” “这样,发声明给你五十万,再加上陆氏销售部二组副组长的位置。明天,让序白亲自带你过去。” 说完,李云桂才气定神闲地看向她,等着竺砚秋答应。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给她点甜头就能化解陆氏的公关危机,简直太划算。 竺砚秋嘴角紧绷。 ……这样才不至于笑出声来。 她对陆序白和陆家一心一意时,陆家视她如敝履。 现在离开了,他们反倒开始对她好。 明明都是些举手就能给的东西,他们却五年都想不到要给她。 现在,晚了。 “砚秋啊,你是聪明孩子,应该知道见好就收、适可……” “我不发,也不要陆家的任何东西。” 竺砚秋知道她说话的风格,单刀直入道,“陆序白的事以后我也不会过问。” “这五年我对他和陆家都问心无愧,不欠你们的了。” 李云桂愣了愣,实在没想到,对竺砚秋的PUA竟然有天会失效。 声音都尖锐起来:“当年序白可是救了你们全家……” “您也说了,是‘全家’。” 竺砚秋笑着打断她,“这恩情,总不能都让我一个人来还吧?” 李云桂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你父母也是这个态度吗?砚秋,你太让我失望了!” “没关系。” 竺砚秋似乎情绪一直没受影响,“反正这五年,我也没有一刻让您满意过。” 她拿起东西,对铁青着脸的李云桂礼貌点头, “祝您早日得偿所愿,找到称心的儿媳妇。” “再见。” 她弯着腰下车,露出内搭腰间隐秘的logo。 李云桂酷爱奢侈品,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某大牌的春季新款。 还没有上市。 她不禁一怔,这不是竺砚秋平常会穿的衣服。 再看竺砚秋手里一晃而过的袋子:那是个很有名的香料品牌。 即便是以前给陆序白配香,她都没买过这么贵的香料。 看着竺砚秋远去的背影,李云桂的脸彻底冷了。 “去查,她现在是不是有男人。” “如果有,就搞臭她。” - 第二天早上,竺砚秋看到了陆氏的公关—— 全网删贴,没留下一点痕迹的那种。 有时候,装死也是一种公关。 秦若柠发来信息: 【我爸说,陆氏好大的手笔,看来还是要脸,哈哈哈哈】 【现在好想看你姐那张脸,估计绿得要发毛了吧】 竺砚秋扯了扯嘴角。 秦若柠还是太不了解竺望舒了。 她的挫败感不会存在超过五分钟。 然后过段时间,带着她新一轮的把戏卷土重来。 她的底气和助力这么多,而竺砚秋准备一件一件抢走。 “这么开心?” 沉冷的声音响起,竺砚秋从屏幕上方抬起脸。 才发现池陨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已经看了一会了。 “没什么,跟朋友聊天。” 竺砚秋收起手机,有点心虚地咬了口小笼包。 还好池陨没接着问,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说过,不用准备的。” 竺砚秋眨眨眼,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她从SKP买回来的那袋香料。 她放在卧室,早上被他看见了。 “那我第一次见他们,空着手也不是事啊。” 竺砚秋腮帮子鼓鼓的,“你放心,就是我自己配的香,不会出错。” 池陨薄唇轻启,却什么都没说。 眼睛被黏在她嘴边流出的一点晶莹汤汁。 像昆虫的翅膀沾上甜蜜粘稠的蜂蜜,怎么也逃不开。 竺砚秋对他这种眼神有点应激:“……怎么了吗?” 下一秒,温热的指尖迅速在她唇角一抹。 在她惊得愣住的眼神中,池陨把食指放入口中吮吸。 唇舌翻动,直把那滴汤汁品味殆尽,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味道不错。” 他浓黑的眸子看着她,评价道。 不知是在说包子。 还是别的什么。 第26章 他们,无关紧要 陆氏的紧急公关政策,勉强压下了“合照风波”。 但陆序白还是被陆铭臭骂了一顿。 “要不是我当机立断,直接联系了秦老,让全网删了新闻,只怕你现在已经跪在你爷爷面前了。” 陆铭指着陆序白的鼻子,“你是陆家人,现在是什么时候难道你不清楚?” “再闹出这种事,你就给我滚!” 父亲摔门而去,陆序白还低头站在原地。 他当然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时候”。 小叔是爷爷钦定的接班人,可先是出车祸变成植物人,现在更是去世了。 他的位置空了出来。 小叔卧床这两年,陆家子侄里稍有点本事的,谁没在偷偷铺垫? 只是都不敢拿上明面,怕撞上陆老爷子雷区罢了。 在所有人里面,陆序白的优势是最大的。 他从小就受标准的精英教育,大学时就已经开始在陆氏实习。 为人正派,学习勤奋,27岁就接手了陆氏的人工智能新兴产业,还拿下了Apex的项目。 在灯红酒绿的京圈富二代里是个异类。 唯一一次离经叛道,就是为救竺家,在爷爷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 竞争对手都笑他傻,却没想到陆序白竟然真的说服了。 还因为这件事看中了竺家二女儿,一度想让她做自己儿媳妇。 要不是竺砚秋没答应,陆远庭后来又出了事,这事早就成了。 陆远庭的去世,标志着陆家新继承人争夺战正式打响。 这时候,陆序白为了陆远庭的未亡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难怪陆铭生气。 可在陆序白这里,这一切都是为了竺砚秋。 他答应过她的,要为了她“不顾一切”。 陆序白拧拧眉心,打内线:“叫销售部冯总,后勤部杨达明来见我。” 两个老员工得到召唤,一刻不敢耽误。 这种时候,陆氏的继承人候选人谁都不能得罪。 尤其是眼前这位小陆总。 “我听说,你们销售部让后勤部的员工去陪酒?” 陆序白眉眼冷峻,“有这事吗?” 冯钊和杨达明顿时后背起了层冷汗。 两人心里门清,什么“员工”,不就是竺砚秋? 这女人不就是个攀高枝的吗,陆总从来没把她放心上的,今天怎么问起来了? “问你们话呢。”陆序白声音陡冷。 杨达明吓得脸色发白,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冯钊倒还算镇定:“陆总,这事我还真是没听说过。您给我点时间,我立刻去调查一下。” 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王忠发说,让竺砚秋去陪酒就能拿到远洋城的项目,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反正不就是个倒贴的拜金女,给金主的公司挣点钱怎么了? 陆序白却已经明白过来了:宋延明说的,都是真的。 “即刻起,杨达明降为后勤部普通职员。冯钊,” 陆序白眼风凌厉,“一小时之内能不能给我调查结果?不能的话,就去一组当组长。” “能能能!”冯钊冷汗涔涔地瞥了眼已经呆在当场的杨达明, “我现在就去,半小时后跟您汇报。” 在这个位置坐了几年,陆序白已经把杀鸡儆猴玩得炉火纯青。 当天午饭时间,杨达明降职,销售部一组组长王忠发开除的八卦已经流传在陆氏员工饭桌上。 “杨达明在陆氏快二十年了,王忠发也十来年了,为什么啦?” “还不是因为后勤部那位‘童养媳’啊~” “……王忠发叫的她?啧啧啧,真不要命。” “也不怪他,谁能想到山鸡真有出头日呢!难怪辞职了,这是装都不装了。” “不对吧?小陆总昨天不还跟他那寡妇小婶传绯闻呢嘛!” “你懂什么,那是‘童养媳’的亲姐姐,姐妹俩都跟小陆总不清不楚的。” “我草,姐妹双飞啊,有钱人玩得就是花……” 坐在八卦边上的卢樱樱实在听不下去,饭没吃完就起身出了员工餐厅。 想到那天包厢里,竺砚秋挡住她,决然走向孙亦科的背影,她实在没忍住。 在微信里找到那个卡皮巴拉头像,打字: 【砚秋姐,你辞职后还好吗?】 【今天,王忠发被开除了,如果你方便,我想请你吃个饭谢谢你】 “樱樱。”有人喊她,是销售部的同事,“小陆总叫你去他办公室。” 卢樱樱愣了愣:“哦,好的。” - 周末,池家。 竺砚秋被折腾一小时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点僵硬地看向池陨。 眼神在说:你认真的吗? 她本来准备了简朴大方的衣服和珠宝。 却不想池陨专门请了妆造师来家里。 她以为是他要表示郑重,没想到妆造师搞半天直接把她打扮成了艳俗的女暴发户。 池陨没回应她的眼神,只偏过脸跟贺铮点了下头。 贺铮立刻对站在一旁的造型师说:“辛苦了,尾款今天之内打给您,这边请。” 竺砚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什么意思,他竟然是满意的吗? 她再次看向脖子上沉重的翡翠吊坠,手指上的硕大钻戒,耳朵上堪比秤砣的钻石耳坠。 一言难尽的漆皮裙子和貂皮披风。 以及把她足足化老了十岁的妆容。 尤其是那几颗小痣,全用厚厚的粉底遮盖。 这真的是适合去见父母的妆扮吗?! 他不是有过女朋友吗,怎么审美还能直男成这样? 竺砚秋委婉地提醒: “这么穿,可能有点艳了。” 池陨定定看了她几秒,淡淡评价:“不会,我觉得很好。” 不要你觉得啊,大哥,要你父母觉得! 竺砚秋额角生疼,努力组织语言: “可爸妈会不会觉得不好啊?” 听到这句话,池陨眼尾逸出几不可查的嘲讽: “爸妈?” “沈女士,她不是我妈。” “至于池方平,”他的语气更淡了几分,“他那天不会在。” “他最好,不要见到你。” ……什么意思? 带着满心的困惑上车后,竺砚秋还在想池陨最后这句话。 本想再问问,可池陨好像有点累,一上车就闭着眼睛小憩。 她只好自己胡思乱想。 快到目的地时,竺砚秋才突然顿悟:他们是在隐婚啊! 池陨应该是在帮她遮盖真面目。 虽然以后她跟池方平夫妇在公共场合偶遇的概率小之又小,但小心些总没错。 只是,池方平是何等的人物? 池家本来就是咳嗽一声就能让京北地震的存在。 这么拙劣的招数,真的可以瞒天过海吗? 还有池陨那位继母,真的像传说中一样,跟他相处得平静和谐吗? 竺砚秋忍不住又暗暗绞衣角。 却见池陨蓦然睁开眼看她,眸里有令人安心的沉静: “别怕。” “他们,无关紧要。” 第27章 萤星洲 池方平和沈星棠住的地方叫萤星洲。 不在任何所谓的富人区,是池方平的父亲单独拍下的地皮。 是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留着造婚房用。 夫妻俩是京北豪门最常见的政治联姻。 与沈星棠订婚后,池方平为了表示重视,斥资3.3个亿修建婚房。 还亲自取名“萤星洲”,寓意是“爱如萤火,永伴星际”。 是当年京北商圈人人称颂的爱情神话。 如今,二十年过去,萤星洲一如往昔的豪华浪漫。 两人的婚姻却成了别人唏嘘八卦的谈资。 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 池陨的母亲,林薇。 从迈巴赫从大门驶入,竺砚秋就被萤星洲的豪华程度深深震撼了。 临近年末的京北,萤星洲的中心花园里,却有满满一整园的玫瑰。 它们在透明阳光房里尽情绽放,让人好像置身暖春。 美好得不真实。 “沈女士喜欢玫瑰。” 池陨眼尾噙着淡漠,“哄女人,他信手拈来。” 竺砚秋愣了下,反应过来,池陨说的“他”是池方平。 回想起他们在办公室的对话,父子俩似乎各有所求,又各有筹码。 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少爷。” 管家低着眉眼叫了声,把两人带到客厅。 这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温暖如春。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雪松和烤柑橘的香气。 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玫瑰花香。 畏寒如竺砚秋,也立刻热得出了层薄汗。 她顺手脱掉裘皮披风,环顾四周没看到衣架,只好先捏在手里。 管家躬身:“少爷请用茶,先生和太太马上就来。” 说着,就要退出去。 “等等。” 池陨的声音像裹着外面零下五度的寒风,“去挂披风。” 管家顿了顿,应:“是。” 他恭敬地上前接过竺砚秋手里的披风,被她捕捉到了眼底迅疾闪过的讽刺。 以及,厌恶。 “还有,” 池陨挑剔地看向面前的茶,语气刻薄得像最难缠的客户,“我妻子喝不惯味道这么重的花茶。” 管家没动:“少爷,这是夫人最爱的茶,特地吩咐给客人泡的。” 竺砚秋眼观鼻鼻观心:好家伙,一句话就点明了池方平夫妇对他们的态度。 这管家是在告诉他们。 即便他们已经领证,只要没进过池方平和沈星棠同意。 他们就是不受欢迎的“少爷”和成不了主人的“客人”。 池陨却连眉毛都纹丝不动:“看来令郎的身体是好多了,你都有闲心顶嘴了。” 管家倏然变色,惊疑地抬头看他。 “陈岩,少爷带着少夫人回来,别没规矩。” 竺砚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缓步走下旋转楼梯。 不同于李云桂的雍容,沈星棠虽然一看也是精心保养的脸和身材,但衣着是意外的简朴。 她穿着件浅燕麦色的亚麻长裙,十分素净。 手腕挂着串沉重圆润的佛珠。 脸上薄施脂粉,短发黑亮垂顺,走得近了才能看到她眼尾浅淡的细纹。 “去换杯清茶,别惹少爷不高兴。” 即便是斥责,听起来也温厚而悦耳。 管家神情忌惮地瞥了眼池陨,应声退下了。 池陨淡声:“母亲。” “要不是我说,你还要金屋藏娇多久?” “我们是答应过不干涉你的婚姻自由,但你至少得把人带回家来看看。” 竺砚秋打量她时,沈星棠也在观察竺砚秋。 她眸中闪过诧异,但很快又了然。 两种情绪一闪即逝,迅速被她温婉的笑容掩藏。 她握着竺砚秋的手,手心柔软干燥: “叫什么名字?” “叫阿秋。”池陨代她答。 竺砚秋羞耻难当,但在沈星棠面前不好表露,硬着头皮道:“母亲。” 沈星棠笑得如沐春风:“很好的名字,是秋天的生日?” “是。”竺砚秋惜字如金,多说半个字都怕出错。 沈星棠褪下手腕上那串佛珠: “这是我在昭普寺求来的,让大师开过光,可保平安顺遂,就给你当见面礼吧。” 竺砚秋忙道谢接过。 心里暗暗着急:明明配好了香,池陨却怎么也不许她拿过来。 现在沈星棠给了见面礼,她却空着手,实在是太失礼! 如果竺远山在场,只怕她又要挨一顿竹条。 想着,她瞥了眼池,却发现他的视线落在那串佛珠上,神情冷凝。 “说起来,”沈星棠看向池陨,“小陨也是秋天回的京北呢。” “秋天,果然是个好季节啊。” 竺砚秋极快地皱了下眉。 池陨面色淡然:“萤星洲开着一整园的玫瑰,什么时候都是春天。” 沈星棠的唇角扯了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走吧,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小陨说你不吃葱姜蒜,我特地交代了厨师。” “谢谢母亲。” “还好小陨爸爸不在。他在吃上面最挑剔,调料少放一样都不动筷子。” 沈星棠像唠家常般,池陨的眼皮却是绷紧了。 竺砚秋乖巧应着,却觉得气氛无比诡异。 那天,池陨带她去吃饭的感觉加倍袭来。 豪华温暖的豪宅、精致丰盛的餐食、亲和温柔的婆婆、孝顺恭敬的儿子……都像设定好程序的NPC。 毫无感情地走着剧情。 竺砚秋的手心里出了汗,开始祈祷这顿饭赶紧结束。 她其实不太明白,池陨跟这个家的关系这么僵。 连管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为什么还非要带她回来吃饭? 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边吃饭边应对沈星棠的尬聊。 池陨始终垂着眼坐在一边,偶尔搭几句腔,怎么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顿饭。 这顿饭终于要接近尾声时,竺砚秋心里简直要欢呼出声。 身体放松下来,才觉得有些内急。 沈星棠让佣人带她去洗手间,她一进门就让佣人离开,关上门深呼吸了几下。 傍大佬确实难。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吃顿饭都战战兢兢。 当大佬也难。 只是回家吃个饭,无形中全是兵戎相交。 竺砚秋暗暗决定了针对池陨的下一步行动方略:要想傍大佬,要先帮大佬。 尽管她力量微薄,好歹也是他身边的一员同盟军。 一荣俱荣。 竺砚秋乐观地忽略这句话的下半句,做好心理建设,然后打开了门。 却猝不及防地与倚在门口的男人几乎撞上。 竺砚秋吓得后退几步,才看清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 他跟池陨差不多高,领带松松地系着,露出些蜜色的肌肉。 双眸如鹰隼般犀利,却又有狐狸的狡黠和轻挑。 他眯起眼睛:“你……就是那小子藏的‘娇’?” 听到声音,竺砚秋确认了他的身份,忙应:“父亲。” “emm,”池方平别有意味地拖长音调,眼睛审视地在她身上打转, “相比起来,我更喜欢你叫我Daddy。” 他走近几步:“你知道吗?Daddy还有另外一层意……” “父亲。” 池陨的单眼皮绷成两道凌厉的线条,语气森寒, “出来吧。” “母亲还在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