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嫁给残疾将军,前夫悔疯了》 第1章 替嫁 “我不嫁,让她去。” 清脆的声音,让薛晚意回过神。 重生回来已有两日,她的精神始终处于恍惚,仍旧陷入前世的噩梦中,不断挣扎。 “那可是镇国将军府,你不嫁叶将军,难道真要履行与楚家的婚约不成?” 薛夫人姜氏闻言,不赞同的看着女儿。 传旨的天使刚刚离去,旨意中赐婚薛家女为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一品公爵。 以薛家三品侍郎府,原本是没有资格的。 然今时不同往日。 镇国公叶灼,去岁率兵与南元死战,虽成功击退南元,却也遭到暗算,身中奇毒。 后经神医全力救治,将毒素汇聚于腰腹以下,方才保住一条命。 却也成了残废,并且无法孕育子嗣。 曾经无数贵女明里暗里倾慕的白马银枪少年将军,现在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废人。 当今陛下对叶家心生愧疚,意欲为其择一女子相伴。 高门显贵为此没少在暗地里运作。 薛家从没想过这门婚事会落到他们头上。 薛明绯扬眉看着面前的姜夫人,“母亲,我与楚家的婚约是父亲定的,自然是要履约的,否则岂不是要将父亲置于不义之地?” 坐在上首的薛侍郎欣慰的看着女儿,满目赞赏。 薛明绯继续道:“楚家虽然落魄,曾经也是清贵门庭,便是再不济,其底蕴亦不是寻常人家可比。” “我是父亲与母亲精心教养长大,自认不比那王公侯爵家的贵女逊色,有我的才能,与父亲母亲的帮衬,再加上楚公子的品性,东山再起,又有何难。” 她在旁说的言辞肯定,信心十足。 旁边的薛晚意却有了大致的猜测,或许,这位嫡姐与她一般,同为重生之人。 前世,嫡姐瞧不上落魄的楚家子楚渊,看到赐婚圣旨,毅然悔婚,想要做那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 薛晚意变成了那个“捡漏”嫡姐婚约的人。 她是庶女,在府中不受待见,能脱离薛家,自是最好。 嫁入楚家后,她兢兢业业的照顾患病的婆母,伺候夫君饮食起居,甚至还要盘算着如何为家里赚取银两,心神在日复一日中不断虚耗、亏空。 新皇登基后,薛明绯突然暴毙于镇国公府。 她不会忘记,她的夫君一夜宿醉,口中不断念叨着薛明绯的名字。 楚渊因站队精准,一跃踏至文官巅峰,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她也在二十五岁那年,成为一品诰命。 本以为苦尽甘来的薛晚意,却在封为诰命夫人当夜,彻底坠入地狱。 楚渊将薛明绯的死,尽数推到她的头上。 恨她算计了两人,恨她夺走了他与薛明绯的婚约。 后来的数年间,她睡的马棚,吃的馊饭,好似一条狗,随便一个奴仆都能对她动辄打骂羞辱。 曾经她尽心尽力伺候的婆母,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亲生儿子,亦是对她厌恶至极。 更是被楚渊亲手调教的替身,斩断四肢,塞入瓮中,做成人彘。 最终,薛晚意死在一个酷热的夏夜。 却不想,她居然有了重生这一造化。 惜命吗? 薛晚意呆呆的思索着。 一半一半吧。 若还要嫁给楚渊,她不想要这条命了。 她要拉着那对忘恩负义、薄情寡性的母子,下地狱! “说得好,不愧是我薛家的女儿。” 薛侍郎对女儿大加赞赏。 看着旁边目光呆滞的庶女,眉目染上不悦。 “既如此,便让她嫁去国公府吧。” 姜氏目光冷然的看着薛晚意,心中自是不愿的。 虽说叶将军此生注定无缘子嗣,甚至是个双腿残疾,需要借助轮椅行动的废人,可到底是镇国公。 想到她精心教养的女儿只能嫁给破落户,这个庶女却能压女儿一头,成为国公夫人,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夫君……” 薛侍郎知晓夫人心中所想。 反问道:“圣旨已下,夫人还有别的办法?” 姜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薛家就只有这两个女儿。 不让薛晚意嫁过去,便是抗旨,整个薛家都得跟着覆灭。 心中再不愿,碍于薛明绯选择了楚渊,这门婚事,只能落在薛晚意头上。 ** 回到她闺中居所望舒馆。 踏入房中,一眼看到厅内坐着一个肤色红润,眉目秾丽的女子。 看到她的第一眼,薛晚意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恨意。 秋姨娘,侍郎府薛崇唯一的妾室。 也是她名义上的生母。 只因,在很多年前,秋姨娘暗中将她和薛明绯调换了身份,让本该是侍郎府嫡长女的薛晚意,成了人人视若无睹的庶女。 前世,直到死,她才从她的替身口中知晓此事。 薛晚意是带着滔天恨意死去并重生的。 既然白白的得来一场重生,自然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前世欺她辱她的人,谁都别想活。 唯有仇人的鲜血与生命,才能消解她全部的恨。 “姨娘怎的过来了。” 她走到秋姨娘对面落座,贴身婢女翡翠为她倒上温茶,静静地站在身后。 秋姨娘妩媚的眉眼,瞥了一眼翡翠,满是不屑与嫌恶。 “觉得能嫁到国公府,便有资格对我甩脸子了?” 当初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两个孩子调换,至今没有丝毫风声泄露。 不会以为嫁到镇国公府,就能脱离她的掌控了吧? 薛晚意早就不是前世那个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庶女了。 纵然死的凄惨,到底陪着楚渊做了几年尚书夫人。 出入过皇宫,结交过诸多高门主母。 区区一个妾室,现在根本无法让她生出任何的害怕情绪。 “镇国公双腿残疾,注定无法诞下子嗣。” 她平静的说着,只觉得秋姨娘眼神里的喜悦,分外搞笑。 似乎她越惨,秋姨娘就越开心。 薛晚意继续道:“这样的人家,爵位再高,嫁过去注定也是守活寡,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秋姨娘:“……” 想死? 还有这好事? 秋姨娘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喜悦,哼笑道:“想死谁拦着你了,外面有池子有井,总有你死的地儿。” 说罢,甩着手中沾染着馥郁香气的帕子,扭动着柳枝般的细腰,摇曳生姿的离开。 就在她走后不到一炷香,尖叫声响彻整座府邸。 “二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呐……” 第2章 做局 落水自然是假,教训秋姨娘才是真的。 等薛崇等人急匆匆赶来,便看到面色惨白,紧闭双眸的薛晚意。 怒火陡然从心头涌起。 “到底怎么回事?” 他眉目冷冽扫视着房中的三两奴仆。 虽然侍郎只是三品官,可在这薛府,薛崇就是头顶的那片天。 除了夫人姜氏,周围的人都被他吓得瑟瑟发抖,匆忙跪地。 翡翠双眼红肿,垂泪边哭边道:“老爷,姑娘,姑娘……” 她哽咽着,似是在顾忌着什么,言语踌躇着,不敢说出因由。 旁边的秋姨娘见状,已然吓得魂不附体。 她没想到薛晚意真的会去寻死,忙用眼角余光恶狠狠地盯着翡翠。 但凡她敢乱说,必定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可今时不同往日。 薛晚意可以要奉旨嫁入镇国公府的,现在寻死觅活,万一传出去,必然会被圣上治一个忤逆圣意的大不敬之罪。 “吞吞吐吐做甚,说。” 他沉声呵斥。 翡翠吓得全身发抖,身体匍匐着,额头触及地面。 “姑娘回到房中时,秋姨娘在这里等着,得知姑娘要嫁入镇国公府,她怨恨姑娘抢了大姑娘的婚事,让姑娘去死……” 秋姨娘闻言,哪里还顾得上害怕。 猛地抬头,眼神沁着毒般看向翡翠。 “你这下贱坯子,怎的说谎话诓骗老爷。”随即慌张的看向薛崇,“老爷,她说的不是真的,二姑娘是妾亲生的女儿,妾怎会说出这等不顾人伦的话来……” “你闭嘴。”薛崇厉声呵斥。 秋姨娘求饶辩解的话堵在喉咙,剧烈的抖动着。 薛崇低头,漠然看着翡翠,“继续说。” 翡翠颤抖着道:“秋姨娘说,府内有池子也有水井,总有姑娘死的地儿,说是谁挡了大姑娘的富贵路,谁就得死。” 秋姨娘整个人可谓是百口莫辩,她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可看到薛崇那阴沉的面容,她的大脑已然被吓得一片空白。 便是姜夫人,看向秋姨娘的眼神也有些狐疑。 为了她的女儿,居然逼着自己的女儿去死。 这事儿,怎么想都有些…… 薛崇压抑着心底的愤怒,落在秋姨娘身上的目光,重若千斤。 “她与镇国公是圣旨赐婚,你却逼她去死,是想将我薛家代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罪名扣在秋姨娘的脑袋上,她人都是懵的。 在成为薛崇妾室之前,她只是老妇人身边的贴身婢女,哪里懂得这些。 “……” 姜夫人看着晃悠悠昏死过去的秋姨娘,只觉碍眼。 “老爷。” 她温声道:“现下该怎么办?” 薛崇现在正值怒火上头,纵然平日里因着秋姨娘的好颜色,颇有些疼爱,现在也是不能够了。 至少短期内是不想见到她。 “在二姑娘出嫁之前,不得踏出院中一步。” 姜夫人暗暗握拳,掐着掌心。 做出这等事,居然连惩罚都如此的糊弄。 ** “父亲、母亲……” “昏迷”的差不多了,薛晚意缓缓睁开眼。 看到床榻边的两人,眼神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赶忙强撑着起身,却在中途重新摔倒在踏上。 “你方才落水,好不容易醒来,无需见礼。” 姜夫人适时地表现出关切之情。 不管如何说,现在的薛晚意,比之前顺眼多了。 秋姨娘被禁足,的的确确是她的功劳。 敛眉,遮住眼底的失望。 只是禁足,还真是便宜了那个女人。 不过…… 薛晚意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秋姨娘在父亲心里的地位。 一步步来吧。 今日能禁足,明日就能让其自尽。 最好是趁着出嫁前,把那个毁掉她人生的女人,解决掉。 抬眸,感激的看着姜氏,眼神里带着濡慕。 “是女儿让父亲母亲忧心了。” 她形容憔悴,煞白的小脸,尽显柔弱,端的一副我见犹怜。 姜夫人心中瞧不上,嘴上却得护着。 “你这孩子也是,不过是被生母薄待两句,怎的就真敢跳水,险些把命给丢了。” 听到这话,薛晚意眼眶骤然一红。 她轻咬着唇瓣,似是有满腹的委屈,无法为外人言说。 “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使性子了。” 姜氏能力压得宠的秋姨娘多年,自然不是个蠢的。 见此情形,上前握着薛晚意的手,语带关切的开口。 “瞧你,心中可是有委屈?与母亲说,母亲为你做主。” 薛晚意故作痛苦的合眸,遮住眼底的算计。 任由晶莹的泪水滑落脸颊。 “谢母亲关心,女儿……没有委屈。” 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姜氏心中失望,却也没有继续询问。 薛崇见状,准备离开。 “照顾好二小姐,再敢懈怠,全部发卖。” 关心女儿? 或许有那么一点点。 更多的是担心她想不开,自寻短见。 到时,嫁入镇国公府的,只能是他的嫡女。 爵位固然重要,可镇国公现在只剩下这个爵位了。 等姜氏出来,薛崇看着天际悠悠浮云。 道:“秋姨娘月俸减半。” “是,老爷。”姜氏心里舒坦了几分。 回到听澜院,薛明绯正在裁缝娘子的帮助下,试料子。 她是薛家长女,自然是要比薛晚意早一步出嫁的。 楚家那边,这两日就会来下定。 姜氏虽然仍旧不满意,可想到叶将军的现状,那楚家子,无非是身世差了些。 正如女儿所言,有薛家帮衬,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总不能真看着她精心教养长大的女儿,去镇国公府守一辈子活寡吧? “娘,望舒馆那边怎么样了?” 薛明绯不喜那庶妹,却也没磋磨过对方。 现在更是希望这庶妹能好好活着。 万一真的死了,她还会步入上辈子的后尘。 前世,本想着成为国公夫人,可以享受无限风光。 可嫁进去后才知道,那里简直就是地狱。 她那夫君连容貌都毁了。 新婚夜见到他的一刹那,薛明绯就被吓晕过去。 虽说的确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却被勒令不得踏出国公府半步。 一日两日,或一月两月尚且没什么。 数年下来,以她的性子如何受得住。 最终,被府内侍卫诱惑,彻底沉沦。 想到事情败露后,她遭受到的惨烈酷刑。 她咽气的那日,正是薛楚渊成为当朝首辅的日子。 这辈子,薛明绯不敢再贪图国公府分毫。 那样生无可恋的日子,合该让薛晚意去享受一下。 风光无限的一品诰命夫人,与清风朗月般的首辅楚渊,是她的了。 第3章 恐惧 姜氏微微叹息。 将事情简单和女儿说了一遍。 薛明绯面带笑容,“娘,秋姨娘说到底也是为了女儿好,妹妹不是没事儿嘛,这又是罚俸又是禁足的,委实有些过了。” 说者无心。 姜夫人却莫名觉得刺耳。 为了她的女儿好,似乎是这样的。 可秋姨娘图什么? 便是镇国公如今是个废人,爵位却是实打实的。 若薛晚意成为国公夫人,便是她这个薛家主母,亦是要对曾经的庶女行礼。 那时,秋姨娘的地位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明明对秋姨娘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为何非要把亲生女儿给逼死? 即便她在如何的讨好,若是连亲生女儿都没了,秋姨娘余生将再无依仗。 没道理啊。 “秋姨娘对你很好?” 姜夫人不动声色问道。 正沉浸在华贵布料中的薛明绯,毫无察觉的点头。 “是啊,这些年,女儿不少的衣裳,都是秋姨娘做的,针脚细密,柔软舒适,不愧是祖母身边出来的人。” 举起一段布料,“娘,你看这个颜色,衬我吗?” 前世根本没有落水这一幕。 如今事情出现偏差,薛明绯并未多想。 不然呢? 秋姨娘疼她,看到薛晚意比她嫁得好,训斥两句而已。 这些薛明绯早就在秋姨娘日复一日的讨好中,习惯了。 她是薛家嫡女,阖府上下都爱她,理所应当。 即便薛晚意是秋姨娘的女儿,那又如何。 一个姨娘罢了,讨好她这个嫡女,并无不妥。 谁能想到那庶妹如此的脆弱,居然因三两句话便寻死觅活。 害的秋姨娘被罚俸禁足,当真不孝。 姜夫人不喜秋姨娘。 任谁的夫君,对妾室上心,都舒坦不起来。 现在连亲生女儿,对那妾室也是连连夸赞,姜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古怪。 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总觉得有什么被她给忽略了。 ** “……” 凌晨,薛晚意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四肢百骸传来让她无法忍受的疼痛。 “不怕不怕不怕……” 她蜷缩着,紧紧抱着自己。 告诉自己不要怕,重生了,那四五年的痛苦,已经不存在了。 都是幻觉。 不断地洗脑自己,直到天际泛白,她才再次昏沉沉的睡去。 望舒馆的二姑娘,在府中属于边缘人物。 不会被虐待,是被彻底的无视。 在薛府,奴仆对薛明绯是讨好吹捧的。 对这位庶出的二小姐,在规矩下,却无人在乎。 秦夫人掌管中馈,她不会去对付一个庶女。 即便是庶女,那也是薛家的女儿,一份联姻的资源。 一点银钱就能解决的事情,没道理去苛待。 唯一的区别在于,姜夫人的嫁妆会给儿女花用。 薛晚意的生母,只是老夫人身边的婢女,一点家底都没有。 因着她再有两个月,便要加入镇国公府。 那是什么地方,下半生已经注定了的。 无子,守寡,毫无盼头。 纵然薛晚意起得晚了,没有去听澜院请安,姜夫人也没说什么。 昨日刚落了水,姜夫人在薛家的尊严,不是靠着一个庶女的晨昏定省来彰显的。 “姑娘,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珍珠跟在薛晚意身边,站在清荷院前,这里是秋姨娘的居所。 虽说被老爷禁足了,却并没有阻止旁人入内。 薛晚意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宅子。 “翡翠还没回来?” 昨夜临睡前,她交代翡翠清晨出门去办事。 这都临近巳时了,还没回来,就有些不寻常了。 珍珠和翡翠是薛晚意的贴身婢女,前世跟着她嫁入楚家,忠心耿耿。 直到楚渊成为首辅,她被囚禁施加酷刑,这两个丫头为救她,被楚家的奴仆,当着她的面,活活勒死。 珍珠压低声音道:“还没有,不过翡翠机灵,不会办砸姑娘交代的差事的,您放心吧。” 自然是放心的,她只是担心翡翠遭遇意外。 抬脚,走向清荷院。 “稍后你在门口候着。” 珍珠亦步亦趋的跟上,“是,姑娘。” 清荷院。 自昨日被禁足,秋姨娘整个人都处于焦躁甚至是愤恨的状态里。 院子里的奴仆吓的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到这位主子。 别看秋姨娘只是个妾室,可磋磨人的手段,颇有些狠辣。 看到薛晚意,往日里对她没有好脸色的奴仆,都忍不住欢喜三分。 无她,秋姨娘不喜这个女儿,她来了,姨娘的怒火得以发泄,他们的日子会好过些。 薛晚意无视院中的奴仆,进入厅中。 珍珠则是站在门口候着,防止有人靠近,听到不该听的话。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秋姨娘见到薛晚意,这一夜的屈辱,让她妩媚的表情染上些许狰狞。 “真是翅膀硬了,居然被你这个贱婢给摆了一道,早知道当初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掐死你。” 她眼神沁着毒,犹如厉鬼般的锁定面前的少女。 薛晚意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除了她身边的心腹婆子,再无第四人。 薛晚意看着她,平静开口。 “贱婢这身份,适合你。” 话音落,站在秋姨娘身边的婆子面色一怔。 似乎不敢置信,曾经那怯懦的少女,此时居然敢忤逆生母。 这句话,触碰到了秋姨娘敏感的出身,骤然起身,举手冲着薛晚意落下。 她没有躲,也没有反击。 五官瞬间染上嘲讽。 巴掌停在她脸颊边,没有落下。 薛晚意挑眉,笑容更深,“看来,你还算有点脑子。” 这一巴掌会换来什么,秋姨娘不知道。 但她绝对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还会被薛晚意算计的更狠。 “你到底想怎样?” 秋姨娘气的头晕目眩,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曾经最看不起的贱婢给算计了。 甚至,因着现在的处境,毫无反抗余地。 薛晚意若死了,嫁入国公府的就只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虽然有着国公尊荣,可对方不能人道,更是残废,恐有身份又如何。 注定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 薛晚意笑着上前,凑近她的耳畔。 低低道:“姨娘,那位和你真是越来越像了。” 秋姨娘瞳孔巨震。 紧接着,房中传来惊呼声。 “啊——” 第4章 诱杀 听到是薛晚意的声音,珍珠赶忙掀帘而入。 一眼看到秋姨娘正面目狰狞的掐着她家姑娘的脖子,额头青筋暴起,很显然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珍珠想上前救下自己姑娘,却被秋姨娘身边的婆子阻止。 她也没犹豫,转身向外狂奔。 那婆子见状,赶忙冲到门口,对外面的人高声吼道:“拦住她。” 待到院中几人反应过来时,珍珠已经跑出了清荷院。 婆子见状,忙不迭的回来,将秋姨娘扯开。 看到软软瘫倒在地的薛晚意,秋姨娘回过神,只觉得灾难临头。 她怎么就没忍住呢。 而且,这贱婢是不是知道了? 她不能活着,绝对不能。 想到这里,忙不迭的甩开婆子,上前想要将薛晚意杀死。 薛晚意自然是故意的。 她在赌。 用自己的命,赌这个毒妇的命。 喉咙疼的厉害,每一个清浅的呼吸都让她感觉火烧火燎。 大脑更是涨的难受,视线模糊,看不太真切。 可还是笑了。 躺在地上,她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哈哈哈,姨娘,我才是你亲生的吧,怎的你为了嫡姐,非要置我于死地。” 秋姨娘正值气头上,又担心薛晚意知道了真相,哪里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掐住薛晚意纤细的脖颈。 咬牙,声音沁着怨毒,道:“你这贱婢也配?当初我就该把你直接掐死,省的你阻碍了大姑娘的前程。” 手中猛地用力。 看着薛晚意掌控的小脸,心中酣畅的同时也在害怕。 这贱婢长得越来越像姜氏了。 薛晚意推搡着秋姨娘,省的自己真死在这里。 “你、不是我的、生母,你只爱、嫡姐……” 就在薛晚意即将濒临昏厥时,薛崇带着人从外面进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目眦欲裂。 “毒妇!” 他抬脚,用力将秋姨娘给踹飞出去。 “啊——” 秋姨娘惨叫着撞在远处的桌子,被踹进了桌子下面。 身边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荒唐。 即便是薛明绯,都觉得场面有些失控。 前世,秋姨娘有这么癫狂吗? 珍珠垂泪上前把她搀扶起来。 看着薛晚意脖颈上的印记,秋姨娘这是下了死手的。 薛崇震怒,那婆子吓的抖如筛糠。 根本就不敢去搀扶主子,颤巍巍的跪倒在地。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毒妇,身为奴妾,居然敢谋害主子,别以为背后站着母亲,我就不敢把你处死。” 扭头看着站都站不稳的小女儿,薛崇对她自然也是有不喜的。 “她被禁足,你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 不来,不就没有这一遭了? “咳咳,嗬……” 薛晚意捂着如吞了碳火般疼痛的脖颈,愕然的看着薛崇。 旁边的珍珠忙不迭的跪倒在地,替她说话。 “回老爷,是姑娘心中不安,姑娘说秋姨娘被禁足,是她的缘故……” 话不需要说全,在场的人都明白。 薛崇能如何。 难道要说薛晚意不该来?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他们来得及时,薛家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 本身,薛崇就不希望嫡女嫁去镇国公府。 后宅女人消息终究有限,他们这些朝臣,对镇国公府的情况知道的更多一些。 现在的镇国公府,就是龙潭虎穴,堪比地狱。 但凡上边有谁存着那点心思,这赐婚圣旨都落不到薛家这个三品官身的人家。 一品、二品、王侯府邸,京城少说也有三五十家。 哪怕是有一丁点的好处可占,也轮不到他薛家。 说白了。 陛下赐婚,就是选一女子,送去叶家做“祭品”的。 这“祭品”,极大概率会死,甚至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反而被叶灼给记恨上。 庶女的确不如嫡女更有分量,可也是家族精心培养的资源,怎能打水漂。 薛晚意忍着潮涌般的疼痛,声音沙哑的开口。 “父亲,姨娘担心我嫁入国公府,会压了嫡姐的风头……” 焦点落在自己身上,薛明绯看向秋姨娘的眼神,一言难尽。 “我有婚约在身,自然是不会嫁去国公府的,秋姨娘何必做这些无用之功?” 薛崇上前,掀翻桌子。 伸手将秋姨娘拎起来,“愚蠢且恶毒。” 把人拖到前厅,直接扔了出去。 “来人,杖三十!” 原本还在装晕,等待薛崇垂怜的秋姨娘猛地睁开眼。 她连滚带爬的来到薛崇面前,攥着他的衣摆。 找了个最好看的姿势,哭着哀求。 “不要啊老爷,妾知道错了,求老爷饶了妾这一回吧……” 杖三十,她会死的。 “她只是庶女,怎能嫁的比大姑娘还要风光,二姑娘私下里对大姑娘颇为不敬,妾也是怕她高嫁后,会对大姑娘不利……” 薛明绯看秋姨娘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儿了。 谁家妾室能如此的安分? 母亲因为秋姨娘更得父亲的偏爱,可没少生闷气。 始终没说话的青年开口了。 他是姜氏所出, 也是姜家唯一的男丁,薛暮昭。 “秋姨娘,二妹妹与镇国公的婚事,是圣旨赐婚。” “你可曾想过,一旦二妹妹死于你手,我们整个薛家,轻则定个蔑视皇恩,父亲被罢官甚至流放,重则抗旨不尊被满门抄斩。” 柔柔弱弱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秋姨娘仰头,茫然的看着一脸冷肃的薛崇。 后知后觉,整个人彻底被吓傻了。 她还没蠢到无可救药。 不管在府中如何的耍小性子,薛崇因着秋姨娘的好颜色,非大过不会杀了她。 可若是影响到薛崇的仕途,甚至威胁到整个薛家,她的命算是活到头了。 杖三十,已经是薛崇留她一命了。 再求饶,今日恐要死在这里。 眼见秋姨娘即将被杖责,薛明绯来到薛晚意身边。 “你就这么看着?” 好歹是母女,“三十杖,会死人的。” 两人声音很低,却也没避着人。 薛崇父子都能听得到,秋姨娘自然也不例外。 下一瞬,她泪水模糊的看着薛明绯,激动地唇微微颤抖,眼神里是说不尽的感激与……喜爱。 就连薛崇和薛暮昭,都看向了薛晚意。 秋姨娘到底是薛崇的爱妾,是真的喜爱。 三十杖不过是怒火上涌,脱口而出的话。 说完就后悔了。 当着下人的面,不好撤回,却希望薛晚意能长点眼。 “父亲……” 薛晚意上前,迎上秋姨娘暗藏怨恨的目光。 “还请手下留情。” 第5章 华丽的坟墓 秋姨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她若死了,自己和薛明绯被调换的事,岂不是死无对证? 薛崇眼里的厉色稍减。 看向瘫坐在地上的秋姨娘,道:“即便两个孩子为你求情,你的行为也难逃惩戒,改为十杖。” 说罢,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十杖。 秋姨娘松了口气。 起码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她死不了。 抬头看向薛明绯,眼神都在拉丝。 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薛晚意,瞬间被深深地恶意取代。 薛明绯被她的眼神黏糊的不舒服,微微蹙眉。 “哥哥,这边有薛管家盯着,咱们回去吧。” 今日姜夫人进宫了,否则这样的场面,绝不会让薛明绯开口求情的。 薛暮昭没有拒绝,带着妹妹离开了。 ** “面带忧色”的看着秋姨娘被打的惨叫,声音别提多悦耳。 结束后,她在秋姨娘愤恨的眼神里,“依依不舍”的叮嘱嬷嬷好好照顾母亲,抬脚离开。 刚踏入望舒馆,翡翠快步上前。 看到薛晚意雪白脖颈上的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赶忙取来化瘀的药膏,小心翼翼的准备给她敷药。 薛晚意没有拒绝。 “有什么发现吗?” 翡翠压低声音道:“让姑娘猜中了,那婆子在京都,五年前回来的。按照姑娘的吩咐,我没有惊扰到他们。” “她现在仍旧给人接生,儿子儿媳在京都开了一家茶水铺子,就在南城门的位置,还有个小孙子,在南城的一家学堂读书。” 仔细且轻柔的给薛晚意敷好药,走到一旁洗干净手。 “姑娘,咱接下来怎么做?” 想到秋姨娘恶意调换了姑娘这个嫡女,并且这些年对姑娘恶言训斥,翡翠和珍珠如何能不生气。 尤其看到大那位这些年过得有多风光,就更为自家姑娘委屈。 “等!” 薛晚意喝了口水,吞咽时疼的她脸色煞白。 放下茶盏,看向窗外,天空有雀鸟飞过,自由自在。 被砍断四肢塞进瓮中的那几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死亡”的自由。 翡翠不明白,“姑娘,等什么?” 再等下去,自家姑娘就要被嫁去国公府了。 看似尊荣显贵,可若真的好,大姑娘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亲事让出来。 但凡有一点的好处,都轮不到自家姑娘。 薛晚意没有说话,她喉咙疼的厉害。 只是轻轻拍了拍翡翠的手腕,让她自顾去忙。 等什么? 自然是等姜夫人的反应。 ** 听澜院。 姜夫人是午后从宫中归来的。 刚一回来,便习惯性的询问两句。 “夫人,清荷院那位被老爷训诫了。” 林嬷嬷是姜夫人的陪嫁,并没有陪同进宫,对于府中发生的事,自然一清二楚。 姜夫人微微一愣,颇为意外。 “十杖。”林嬷嬷道:“她意图掐死二姑娘。” 话,姜夫人听得懂。 但又好像不太懂。 掐死? “她发的什么疯?” 姜夫人冷笑。 望舒馆的死了,薛家也要倒大霉。 “镇国公府的婚事,今日早朝,老爷已经奏明了陛下,定了她。” 若后脚人就死了…… “嬷嬷,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她昨夜久久无法入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想不透。 林嬷嬷给她更换好常服,扶着姜夫人落座。 站在旁边为她添茶。 “夫人的意思是?” 姜夫人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林嬷嬷随即详细说了一下清荷院的事,没有遗漏。 姜夫人听的仔细,秋姨娘倒霉,她便高兴。 不过,在听到原本的三十杖,被女儿“求情”后,只打了十杖,顿生不满。 “……” 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音。 “夫人,姑娘得您悉心教导,心性纯善,您该欣慰才是。” “姑娘待字闺中,自然不懂后宅生存之道,难免会做出让您为难的事,慢慢教,切莫伤了母女情分。” 她陪着姜夫人多年,知道秋姨娘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大姑娘为她求情,夫人心中不快在所难免。 姜夫人叹息道:“快要出嫁了,若还不懂得后宅之事,是会吃大亏的。” ** 镇国公府。 看到陛下的赐婚圣旨,带着面具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不说话,面前的天使也不敢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漠然开口。 “臣,领旨,谢恩。” 传旨的天使一颗心总算落了地,笑的颇为真诚。 “既如此,奴这便回宫向陛下复命了。” 男子没说话,身边的侍卫上前两步,“我送公公。” 天使客套着拒绝,与那侍卫低声说着话离开了。 镇国公府是陛下年初赏赐给叶家的,不论是建筑面积还是地理位置,都是极佳的。 只是如今的叶家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还是毁容、残疾、身中剧毒,便是不少的皇家子弟惦记着,也不敢与他相争。 残废、无子,早晚都是要死的,如今算是卖叶家一个面子。 偌大的国公府,只有一个主子,倍显空旷。 手腕微微一抖,圣旨在腿上摊开。 “公子,是否去查查?” 一中年男子悄无声息的上前,请示男子的意思。 公子无意成婚,奈何陛下心中对叶家愧疚很深,做媒的心态正浓。 询问了一大圈,京都的名门闺女曾经对公子有多倾慕,如今就有多逃避。 便是想嫁给公子,他们的父母也不会应允的。 他若死,叶家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面具下的眼睛落在那个名字上,“事无巨细。” “是!”中年男子领命离开。 抬头,看着头顶那略显阴沉的天色。 不意外今晚会有一场暴雨降临,而他也能睡个好觉了。 “去书房。” 话音落,一人出现在他身后,推着轮椅往书房去了。 他无意成婚,嫁进来就要守活寡,他还没那么恶毒。 奈何如今的他圣眷正浓,拒绝也无用。 既然如此,只要对方不折腾,现在的镇国公府便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必然会护她一世无忧。 反之的话,这空旷华丽的府邸,便是她的坟墓。 第6章 听墙角会死的 “再有不到一个月,便是你的大婚。” 晚膳后,姜夫人和薛明绯在房中说着体己话。 “母亲这边为你准备了嫁妆单子,你且看看还有什么短缺的。” 姜夫人出身不差,当年的陪嫁也算丰厚。 她的陪嫁,自然是留给自己的一双儿女的。 至于薛晚意的嫁妆,自然是公中筹备。 薛明绯搂着姜夫人的手臂,举止亲昵。 “谢谢母亲,妹妹呢?” 她低头看着嫁妆单子,比起前世自然是要差些的。 无他,前世她嫁的是镇国公,宫里可是给了不少的好东西。 现在却是不能够了。 虽然心中遗憾,甚至有些不服气,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让她再嫁给叶灼,守一辈子活寡,她做不到。 一年两年尚且可以忍耐。 一辈子,太久了。 换做旁人,夫君死后自然可以改嫁。 叶家满门忠烈,只余下叶灼这么一根濒死的独苗。 若想改嫁,陛下都能让她紧跟着去殉葬。 姜夫人道:“这是为娘的陪嫁,她那边自然有宫里打点添妆。” 圣旨赐婚,宫里的人自然会有赏赐。 “咔嚓——轰隆——” 突然间,屋外电闪雷鸣。 沉闷了许久的天儿,总算开始发力。 薛明绯忍不住被吓得哆嗦一下。 “这场雨恐怕不小。” 姜夫人安抚似的拍了拍女儿的手,道:“时间不早了,趁着还未落雨,早些休息。” “是!”薛明绯起身,将嫁妆单子折叠好,放入腰间的荷包内,“娘,我回去了,您也早些安寝。” 外面风声大作,头顶雷云滚滚。 姜夫人把女儿送到房门口,不放心的道:“青檀,送大小姐回去。” “是,夫人。”青檀是听澜院仅次于林嬷嬷的一等丫头,贴身侍奉姜夫人,深得其信重。 ** “今晚恐怕会有一场暴雨。” “想来是了,这天儿真古怪。” 送完薛明绯,青檀顶着猛烈的夜风返回听澜院,路遇藕香小榭,听到有府中婢子的声音,被夜风送过来。 她不以为意,跟在两人身后走着。 “大姑娘即将出嫁了,真不知为何会舍弃镇国公府。便是那镇国公再差,也是一品公爵。” “大姑娘的婚事幼年便定下了,不嫁岂不是失约?” “说的也是。” 其中一人点点头,随后略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落入后边的青檀耳中,却好似那头顶的滚滚雷云,震得她头晕目眩。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大姑娘长得像秋姨娘多些,二姑娘反倒是更像咱们夫人……” 后边如何,青檀几乎不敢听。 她脑海中浮现出两位姑娘的面庞。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吓得前面两个婢子忍不住尖叫,随即撒腿跑了。 而此时的青檀,明明置身于初春的冷冽夜风中,却全身冒汗,眼冒金星。 抬头,前方已经没了人。 府内各处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剧烈晃动着,烛光摇曳,阴影瞳瞳。 显得分外可怖。 她似乎…… 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若是真如她心中所想的那般,秋姨娘这些年“怪异”的行为,便有了很好的解释。 为何她对二姑娘那般的刻薄,反而对大姑娘殷勤备至。 曾经,青檀也和听澜院的姐妹私下里说过,觉得秋姨娘太蠢。 她即便再讨好大姑娘也没用…… 脚下步伐加快,凌冽夜风也无法阻止她回听澜院的步伐。 ** 两名婢子小心翼翼的回到望舒馆,找到了翡翠。 “姐姐,想必是成功了。” 翡翠点点头,将手中的食盒塞给她们。 言语关切道:“辛苦了,夜里寒凉,快些回房吧。” 两人捧着食盒,笑眯眯的和翡翠道谢,转身离开。 翡翠回房,看到薛晚意还在烛影旁写字帖。 “姑娘,她们刚回房。” 说着,面露忧色,道:“她们不会泄露您的计划吗?” 薛晚意手上动作不停。 笑道:“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蠢。” 那两个丫头,绝对不会转投薛明绯的。 她们恨不得薛明绯死。 薛明绯不是个纯粹的坏人,甚至在官家小姐中还有些好名声。 可惜。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两个丫头是一年半前入府的,她们两人都有哥哥,且还是薛家的家丁。 两人因薛明绯某次的多管闲事,遭到报复,致使身边的几个家丁死状凄惨。 薛家虽给了抚恤款,却不是谁都把钱看得比命重要的。 前世,这两个小丫头死在薛明绯出嫁前夜。 谋害薛明绯,被杖毙。 云朝对奴仆也是有些庇护的,主人不得随意打杀。 可这两人的罪名是谋害主子,死生不论。 且薛明绯当时要嫁给镇国公叶灼,便是官府也不敢插手。 大多数情况下,权贵是完全可以凌驾于普通律法之上的。 官府即便知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翡翠,明日开始,让王远盯住那家人,重点是那个孩子。” 翡翠点点头,“姑娘的意思是,有人会对他们下手?” 薛晚意挑眉,“这是肯定的。” 知道这么大的秘密,能活到现在,稀罕事儿。 “谁?”翡翠压低声音问道:“姨娘,还是……” 后边的话,她不敢说。 只是想想,都觉得肝胆俱裂,脊背生寒。 薛晚意勾唇,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 “别怕,不管是谁,总归要拨乱反正的。” 还要在她出嫁前。 薛明绯或许无辜,自己却是最大的受害者。 秋姨娘对自己女儿不喜,甚至是刻薄,在薛家并不是秘密。 赐婚圣旨已经确定,断没更改的可能。 她的命,等于有了最坚固的盾护着。 不论薛家如何抉择,她都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前世死的凄惨,今生也没那心力期待家人的关爱。 她只想要楚渊死。 并且,还是同样的死法。 “翡翠!” “姑娘。”翡翠上前两步,剪掉一截烛心。 薛晚意道:“待我嫁入国公府,便寻个好日子,放了你的卖身契,让你与王远完婚。” 翡翠小脸绯红,“姑娘重要。” 这话是真的。 前世,翡翠和珍珠,便践行了这点,却落得个惨烈的下场。 “姑娘……” 珍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林嬷嬷来了。” 房中,主仆俩对视一眼。 好快! “请进来。” 第7章 想搞死娘家 “嬷嬷!” 薛晚意穿着便衣来到前厅,笑着向林嬷嬷施礼。 林嬷嬷见状,赶忙避开,“姑娘,使不得。” 眼前的薛晚意穿着雪白素裳,一张小脸不施粉黛,正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林嬷嬷越看越心惊,心底隐隐有种答案,呼之欲出。 不知为何,此时的她也动摇了。 只因面前的二姑娘和夫人太像了,那柔和的眉眼几乎和夫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以前为何没有发现? 薛晚意走到上首坐下,珍珠已经为林嬷嬷看茶。 “夜风寒凉,大雨将至,嬷嬷此时过来,可是母亲有什么事交代?” 林嬷嬷略为沉默片刻。 她是听到青檀的话,擅自过来的。 夫人尚且不知晓,也不敢让夫人知晓。 这事可大可小。 或许是误会,那自然最好。 若不是,薛家恐怕要如今夜的雷雨那般,后果不堪设想。 “这两日,宫里尚衣局会过府为二姑娘量体裁衣,夫人命老奴来瞧瞧姑娘可有欠缺的。” 此话不假,晚膳时夫人的确交代过。 不过说的是明日。 薛晚意盈盈一笑,“有劳母亲挂念,我这边一应俱全,没有或缺,还请嬷嬷回去代我向母亲道谢,明日晨省,我会亲自叩谢母亲的。” 谢不谢的林嬷嬷没有放在心上。 却因薛晚意的笑容,心脏几乎要从胸膛窜了出来。 她笑起来的眉眼,可以说一模一样。 突然间,林嬷嬷似乎明白过来。 为何之前府中无人察觉到这点。 那时的二姑娘整日含胸驼背,眉目间始终带着愁容,不敢与府中的人对视,加之存在感太弱,自是看不出来。 现在的她,眉目舒展,笑容柔和,一颦一笑几乎与夫人七八分像。 姜夫人的容貌偏清雅端方,而薛明绯却人如其名,相貌明艳,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现今,在察觉到这点后,林嬷嬷在脑海中描绘着大姑娘的容貌,只觉得天好像塌了。 “轰隆——” 伴随着巨响,整座院子都发出震颤的嗡鸣。 很快,密集的豆大雨滴,骤然落下。 “如此,老奴便回听澜院了,姑娘早些安寝。” 薛晚意站起身,把人送到堂前廊下。 “珍珠,雨势太大,撑伞送嬷嬷回去。” 林嬷嬷想拒绝的,珍珠却已然应下。 “是,姑娘。” 珍珠撑开油纸伞,双手牢牢攥着。 眼神晶晶亮的看着林嬷嬷。 “嬷嬷,咱们走吧。” 林嬷嬷回身,冲着薛晚意施了一礼。 “老奴告退。” 两人步入雨中,快步离去。 如此倾盆大雨,便是说话声音大些,几步外亦是听不到的。 “姑娘,婢子害怕。”翡翠微微发抖,在努力遏制着本能的恐惧。 薛晚意伸出手,掌心被雨滴砸的酥酥麻麻。 “傻丫头,怕什么。” 她轻笑,瞳孔里是让人心颤的疯狂。 “我的婚事已定,除非我死,否则断没有解除的可能。” “翡翠……” 她的声音轻柔,与这雨夜莫名的产生了某种磁场。 落在翡翠耳中,显得虚幻不真实。 “我若死了,这若大的薛府,最差都要落得个流放的下场。” 因为叶灼圣眷正浓。 换个人,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藐视皇恩,瞧不上陛下“宠爱”的镇国公…… “可惜了。” 她幽幽的声音带着惋惜。 可惜楚渊还活着,否则她真想试试,搞死薛家会是怎样的感觉。 “姑娘……”翡翠几乎要难过的哭了。 不敢想姑娘嫁入国公府后,会发生什么。 曾经是无数女子春闺梦里人的叶将军,落得个无人敢嫁的局面,足见那地方是真真的龙潭虎穴。 薛晚意忍俊不禁,抬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深渊。对于我……” 她甩了甩掌心的雨水,转身走入正堂。 “是余生静好。” ** “嬷嬷!” 青檀看到林嬷嬷,快步上前。 林嬷嬷搀扶着她,走到一旁坐下,整个人的表情都透露出一个信号。 ——出大事了,天塌了。 她的神情,似乎已经回答了所有。 青檀撑着桌子,防止自己因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是,秋姨娘?” 青檀嗓音干哑的道。 没等到林嬷嬷的回应,青檀继续道:“夫人那边……” 林嬷嬷总算回过神。 她面色惨白,缓缓道:“我来处理,你权当不知道。” 青檀知晓此事有多严重,赶忙点头,“嬷嬷放心吧。” 她吓都要吓死了,哪里会拒绝。 若是放在前些日子,或许不至于这般惊恐。 如今望舒馆那位,可是板上钉钉的国公夫人。 一旦此事处理不好,整个薛家就完了。 ** “嗤——” 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纸,触及到烛火,瞬间点燃。 “余生静好?” 叶灼声音透着事不关己的漠然,“安分守己,才能余生静好。” 中年男子上前,他是国公府总管,叶安。 “公子,薛侍郎是否知晓此事?” 暗探只查到了薛家两位姑娘被姨娘掉包,薛崇那边,暂时没有动静。 叶灼哼笑,“不管知晓与否,治家不严是事实。” 轮椅转动,叶安推着他来到府内一处汤池房。 汤池热气蒸腾,氤氲气息中带着药香。 伺候叶灼宽衣,将他抱入汤池。 很快一白须老者入内,在他背后为其施针。 脸被面具遮住,看不到表情,却能听到他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没入水中的两条腿,裸露在外的部分,肤色皆是紫黑色,且双腿筋脉暴起,形成了密集复杂的可怖纹路。 “安伯!” 叶灼声音暗哑,“暗中配合那边,处理好身份事宜,必要时可助推一二。” 叶安领命,“是,公子。” 圣旨赐下那一刻,不管公子是否愿意,薛家二姑娘便是人尽皆知的国公府主母了。 公子如何看待那位暂且不知,至少“外人”是不得欺辱的。 否则,便是打国公府的脸。 叶家世代以鲜血铸就的尊荣,不容践踏。 ** 次日,雨势减弱,却不见停止迹象。 天色阴沉的好似要倾覆,压抑的让人心中烦闷,无法喘息。 薛崇去参加朝会,林嬷嬷正伺候姜夫人洗漱。 “说吧。” 姜夫人道:“何事让你欲言又止?” 第8章 往死里查 林嬷嬷猛地回过神,面露迟疑。 姜夫人真的好奇了。 林嬷嬷自幼跟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长大。 两人名为主仆,情分却近似姐妹。 现在她居然有事瞒着自己了? “不能说?” 姜夫人将帕子扔进盆中,抬脚走向偏厅,准备用早膳。 林嬷嬷跟在后面,内心纠结。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万一错了呢? 可若……是真的呢? “夫人……” 林嬷嬷抬手,挥退房内众人。 这个时间,大姑娘在自己院中用膳,半个时辰内是不会过来的。 “不知夫人有没有感觉,大姑娘肖似秋姨娘……” 姜夫人整个人好似被砸中了脑袋,一时半会儿好像没反应过来。 林嬷嬷继续道:“反倒是二姑娘,眉眼神似夫人。” 后面一句,姜夫人似乎根本没听到。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薛明绯与秋姨娘的两张脸,说像似乎也不像,说不像…… 心中的怀疑却不断的侵蚀着她的心脏。 想到这么多年,秋姨娘对薛明绯的态度。 以及对她薛晚意的苛待与厌恶…… 若两个孩子被换了,一切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她身为薛家主母,断然不会去苛待一个庶女。 因此,秋姨娘的言行举止,在此刻显得分外不合常理。 饭厅内的气氛凝滞,林嬷嬷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夫人好像…… 就在此时,青檀掀帘而入。 “夫人,二姑娘来了。” 短暂的死寂过后,秦夫人开口,声音带着淡淡的哑。 “让她进来吧。” ** 院外。 薛晚意静静的站着,眉目平和,与廊外的雨势映衬下,好似入画的少女。 她身边的翡翠微微低垂着头,不敢乱看,更不敢动。 “姑娘,请。” 青檀为她打起帘子,笑着让她入内。 薛晚意含笑点头,“谢谢青檀姐姐。” 抬脚跨入厅中,按照以往的惯例,来到偏厅。 抬头,和对面餐桌前的姜夫人对上。 她浅浅一笑,随即福身行礼。 “见过母亲!” 只一眼,就这么一眼。 姜夫人真的像是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面前少女的眉眼,与她少女时期可谓一般无二。 她不懂,从前为何没有察觉。 心中有无数的疑问,面上却不显。 “外面下着雨,可以不必来的。” 姜夫人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可用过早膳了?” 薛晚意乖巧点头,“劳烦母亲惦记,已经用过了。” 随即她不再多言,走到一旁静静候着。 姜夫人用餐时,眼神偶尔落在她的身上。 内心杂乱,却又莫名的清晰。 从前的薛晚意,在她面前都是含胸弓背的,明明是烂漫少女,却一片死气沉沉。 想必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没有察觉。 自赐婚一事定下,她整个人似乎变了…… 不知是认命了,还是觉得背靠国公府,有了底气。 如今的她,眉目柔和,不再畏畏缩缩,反而顺眼很多。 这顿早膳吃的并不舒心。 “娘亲~” 早膳刚撤走,薛明绯就笑声欢快的走了进来。 撇眼看到薛晚意,她笑容一滞。 随后笑道:“二妹妹来的这么早?” 她的表情带着天生的高人一等。 薛晚意淡笑着回礼,“姐姐早。” 依旧是让人挑不出错的规矩,却让薛明绯莫名觉得碍眼。 她印象里的二妹妹,是沉默寡言的,是怯懦的,见到她甚至都不敢对视。 现在不一样了。 想到她改变的原因,薛明绯突然心生不悦。 以为攀附上镇国公府,就有资格和她平起平坐? 简直是做梦。 “妹妹的嫁衣可准备妥当了?” 她眼尾轻挑,“你与镇国公的婚期不远了,不赶紧准备,别误了出嫁。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我们薛家都得被你牵连。” 薛晚意适时地示弱,眸光在这一瞬间暗了下去。 她向姜夫人盈盈施礼,“母亲,女儿房中还有些事,先行告退,请母亲莫怪。” 姜夫人心里藏着事儿,从前不怪,现在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挥挥手,声音温和道:“去吧,你的嫁衣由宫中尚衣局筹备,但你自己也要准备一下。” “是!”薛晚意应答,抬头看向林嬷嬷,“嬷嬷,有事想求教嬷嬷,可以吗?” 林嬷嬷低头看了眼姜夫人,笑着上前。 “二姑娘,咱们边走边说吧。” 薛晚意再次向姜夫人施礼,和她一起离开听澜院。 走出院子,她站住脚。 迎着林嬷嬷疑惑地目光,道:“嬷嬷不知能否帮我寻个有经验的稳婆?” 林嬷嬷道:“姑娘寻稳婆做什么?” 薛晚意笑道:“嬷嬷应该知晓,我与钱尚书家的三姑娘私交不错,她两年前出嫁,如今正值临盆。钱三姑娘婆家不济,娘家也……” 林嬷嬷了然。 钱尚书是自家老爷的上峰,交情还算不错。 两家的女眷接触的也比较多。 那位钱三姑娘同样是庶出,且比自家二姑娘年长三岁。 电光火石之间,林嬷嬷脑子闪过一道念头。 她不动声色的道:“二姑娘且先回去等等,待我寻个靠谱的稳婆,再告知姑娘。” 薛晚意浅笑着福身,不在意林嬷嬷是否避开。 “多谢嬷嬷,那我先回了。” 林嬷嬷笑着点头,“姑娘慢走。” 看着主仆俩,撑着油纸伞消失在雨雾中。 她表情逐渐凝重起来,随后收敛神色,返回听澜院。 稳婆。 林嬷嬷想到了当初给夫人接生的稳婆。 虽然过去十多年了,她还是能记得个七七八八。 两位姑娘是一前一后、同日出生的。 稳婆自然也是同一个。 如此,想要动手脚的机会,并不难寻。 看到有说有笑的薛明绯,林嬷嬷悄悄给了姜氏一个眼神。 姜氏清了清嗓子,笑道:“好了,你婚期在即,也回去准备着吧,更要养精蓄锐,减少外出。” 薛明绯冲着姜氏撒娇一番,这才带着贴身婢女离开。 林嬷嬷上前,压低声音凑到姜氏耳边说了几句。 听到“稳婆”二字,姜夫人眸色变的凝重。 “当年为我接生的稳婆,可还活着?亦或者,可还在京都?” 林嬷嬷摇头,“暂且不知,须得让人去查查。” 这都十多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得到。 姜夫人咬牙,“给我去查。” 第9章 吓死个人 能不能查到,另说。 现在一切都透露着不对劲,姜夫人心里好似扎了一根刺,不查明白,寝食难安。 若没有调换自然最好,如果真的调换了,她该怎么办? 想到那种最不想看到的结局,姜夫人一片茫然。 薛明绯到底是她精心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从没想过她不是自己亲生的。 至于薛晚意,心中划过焦躁。 以及对秋姨娘的恨意。 ** “姑娘,林嬷嬷能懂您的言外之意吗?” 翡翠略显担忧的问道。 薛晚意坐在浴桶中,任由着温热的水浸润着身躯。 目光看着前面的花鸟屏风,道:“会的,她的心思可不是咱们能比的。”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 翡翠微微叹息,“又等呀?再等下去,姑娘就要嫁去镇国公府了。” 薛晚意忍俊不禁,“即便各归各位,我依旧会嫁去国公府的,你当圣旨是开玩笑的?” 翡翠瘪嘴,“圣旨赐婚不假,可若姑娘回到嫡女身份,那嫁过去的就是她了。” “你不希望我嫁过去?”薛晚意问道。 翡翠点头,“姑娘,婢子不蠢。那可是镇国公府,若真是个好夫家,哪里能轮得到咱们侍郎府。” 看吧,连小丫头都看的明白。 前世的薛明绯,怎么就不懂呢? “出事前,叶小将军可是多少贵女们的最佳夫婿人选啊。” 她也是跟着姑娘参加过很多邀约的,每每这位叶小将军出场,总能惹得众多贵女眉目飞花,面颊染霞。 薛晚意靠在浴桶边缘,闭眼。 “明日咱们出府。” 翡翠停止话茬,“去哪里?” 薛晚意道:“凌云寺。” ** “姑娘,宫里尚衣局的姑姑来了。” 刚回到房中,珍珠带来了消息。 她穿上里衣,道:“请。” 很快,进来几个人。 看到她的装扮,徐姑姑不觉意外。 薛晚意上前,盈盈福身。 “适才沾染了泥泞,方需沐浴,倒是打扰到姑姑了。” 徐姑姑笑道:“无妨,今日过府是为姑娘量体裁衣的,距离婚期不远了,陛下与娘娘惦记着。如此,量的更精确些。” 旁边,林嬷嬷陪同。 见薛晚意现在的模样,心里愈发觉得有问题。 测量结束后,徐姑姑辞别,准备回宫复命。 薛晚意把人送到堂前,目送几人离去。 出府路上。 徐姑姑随口道:“这位二姑娘倒是个有福气的,相貌与夫人倒是颇为相似。” 徐姑姑过府,定然是要先面见府中当家主母的。 再者,姜夫人也是有入宫参宴资格的。 林嬷嬷口中发苦,真真的有口难言。 却也不得不附和着,“这或许就是缘分了。” ** 听完林嬷嬷的讲述,姜夫人迫切的想查明内情。 或许是误会,自然最好。 若不是,肯定是要各归各位的。 “薛良还没消息吗?” 林嬷嬷道:“夫人莫急,薛管事刚出去一个时辰,这点时间定然是不够的……” 莫说夫人了,她也着急。 甚至是,恐惧。 “你说……” 姜夫人猛地攥住林嬷嬷的手,吓得她忍不住抖了抖。 “夫人。”赶忙把她扶到旁边坐下,并送来一杯茶。 姜夫人捧着微热的茶盏,喃喃道:“老爷,知不知道?” 这话落在林嬷嬷耳中,只觉得好似炸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夫人岂不是…… “夫人……” 林嬷嬷上前,站在她身边,无声的给予宽慰。 气氛陷入沉寂。 许久。 姜夫人轻声叹息,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悲凉。 “你亲自去姜家一趟,把此事告知我哥哥,让他也帮忙调查。” 林嬷嬷认真的应下,“是,夫人,我这便去。” ** 次日,一辆朴素的马车离开了京都。 薛晚意想着这两日发生的某件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得上。 前世,在圣旨赐婚没两日,穆亲王的嫡幼女在凌云寺失踪,再见到已经是三日后,就死在凌云寺后山的一处土坑中。 据说死前遭到了最惨烈的暴虐对待,全身没有一处好皮。 因为此事,穆亲王妃整日以泪洗面,不到半年便抑郁而终。 穆亲王却很快再娶王妃,这个女人算是楚渊的贵人之一。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楚渊再借到任何助力。 她要让楚渊,永不得志。 更要让楚渊死在她的手中。 “姑娘,”一道男声响起,“寺里已经安排妥当了。” 翡翠闻言,掀开车帘,和外面的男人对视一眼,含情脉脉。 此人正是翡翠的心上人,王远。 看向远处的青松翠竹,薄雾萦绕半山,晨钟暮鼓余韵不绝,让人心定神宁。 下了马车,王远跟在后面,压低声音。 道:“姑娘,有人在探查孙婆子,好像是您府上的人。” 具体因为什么王远不清楚,心上人让他帮,他没二话。 薛晚意并不意外,却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姜夫人行动会这么快。 稍微有点苗头就动手了。 “继续盯着吧,必要时把她的那个小孙子藏起来。” 王远好奇道:“那是何时?” 翡翠慢了一步,低声解惑,“你会知道的。” “好。”虽然还是不懂,不过既然心上人这么说了,他也没问,免得被她嫌弃自己蠢。 安置妥当,薛晚意带着两人在凌云寺周边闲逛。 作为京郊数一数二的寺庙,凌云寺的斋菜颇受京都的贵人称赞。 “姑娘,这里的路不好走,咱们还是别往前面去了。” 他们来到一条小溪初,这里乱石遍地,且杂草丛生,很容易摔到的。 薛晚意没有听,故作不经意的四处欣赏着景色。 不多时…… “动静小点。” 远处窸窣声响起,还有说话声。 薛晚意不知那是不是穆亲王小郡主,却也给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 王远了然,点头,放轻脚步上前查看。 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有功夫在身。 拨开一处密集枝叶,看到前面两个男子正贼眉鼠眼的四处查看,其中一人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女子。 “佛门重地,你们想做什么?” 王远一声厉喝,伸手矫健的跳了出去。 那两人被吓了一跳,肩上的女子险些被甩出去。 当看到只有他一人时,掏出刀,直指王远。 “小子,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不然别怪爷爷的刀,不长眼。” 第10章 死就死吧 王远哪里会听这两人的废话。 掰断旁边一根粗树枝,冲了上去。 本以为手中有刀,定然没问题。 奈何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功夫颇为不错。 两人很快被打的嗷嗷直叫,手中的刀都拿不住。 眼瞧着毫无胜算,那人抓起肩上的女子,冲着王远扔了过来。 两人借着王远救人的功夫,撒腿跑了。 躲在旁边的主仆二人走出来。 “姑娘,这不是穆亲王府的小郡主吗?” 心愿得偿,薛晚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只要这位小郡主活着,穆王妃就不会抑郁而终。 这位出身不俗,卫国公的亲妹妹。 卫国公手握三十万大军,常年坐镇北境,威名赫赫。 是穆王妃在王府,乃至整个云朝的依仗。 薛晚意点头,“翡翠可能背得动?” “可以的姑娘。”翡翠背过身去,“来吧,婢子有的是力气。” 王远骄傲的看着心上人,帮着薛晚意把人放到她背上。 另一边,一刻钟前。 穆王妃看到血呼啦冲进来的小丫头。 “王妃,小郡主被人掳走了。” 听到这话,穆王妃险些被吓晕过去。 她手掌用力攥住椅子扶手,咬牙道:“怎么回事?快,让人出去找。” 身边的贴身护卫领命快步离开,她则详细询问婢女发生的经过。 婢女满心惊惧,颤抖着说了事件经过。 知晓女儿是被两个男子掳走,穆王妃心中的怒火几乎压不住。 虽说云朝男女风气较为开放,可穆亲王府小郡主被两个男人掳走,依旧会损害其清誉。 目光冷冽的看着面前的婢女,“拉出去……带回府。” 本想将其杖毙的,又念及此地乃佛门清净之地,怎可造下杀孽。 待到回府,必杖杀。 护主不力,活着也无用。 派出去的人在凌云寺周边搜寻,并未大张旗鼓。 直到在侧门发现了几人,其中一人正背着他们的小郡主谢缭缭。 “尔等放下小郡主。” 王府护卫上前,拔刀对准背着人的翡翠面门。 王远见状,上前两步,挡在心上人面前。 “是我们救了小郡主,把人给送回来,你们怎的不分青红皂白,拔刀相向。” 护卫蹙眉,打量着三人。 据说小郡主是被两个男子掳走的,眼前却是两女一男,想来说的是真的。 利落收刀,却也没道歉。 “请将小郡主交给我,你们救下小郡主,我等自会秉明王妃。” 翡翠看向薛晚意。 见她点头,背过身,将谢缭缭交给对方。 护卫接走女孩子,目光落在薛晚意身上,她的穿着以及举止,想来是地位最高的。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薛晚意道:“工部侍郎薛家。” 护卫微楞,很快点头表示明了。 “薛二姑娘,多谢。” 的确要谢谢的,如果没找到小郡主,他们也要跟着吃挂落。 眼见对方抱着小郡主离开,王远还在愤愤。 “他们真无礼,明明是咱们救了他家郡主,居然拔刀……” 想到那刀尖对准翡翠,王远就气不打一处来。 用只有他们自己听到的声音嘟囔着,“早知道就不救了。” 薛晚意笑的眉目弯弯,带着两人回到自己的寮房。 翡翠给薛晚意倒上茶,又给王远送了一杯。 “穆王妃膝下一子一女,世子谢隽和小郡主谢缭缭。” 她轻抿一口温茶,笑道:“小郡主是王妃年过三旬诞下的女儿,自小便娇生惯养,阖府疼爱,说是王妃的命都不为过。” “行为激进些,亦是可以理解的。” ** 看到平安归来的女儿,王妃赵氏赶忙让府医上前问诊。 女儿衣衫整齐,露在外边的肌肤亦没有被欺辱的痕迹,她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府医详细诊断后,起身回禀。 “王妃,郡主被人下了蒙汗药,不会危及性命,至多晚间便会醒来。” 王妃表情柔和三分,“再没别的了?” 她的话,府医自然明白。 “回王妃,郡主脉搏平实,不曾遭遇不测。” 这里的不测,两人心知肚明。 摆摆手,王妃来到床榻边,眼神怜爱的看着女儿。 嬷嬷进来,“王妃,是薛家的二姑娘救下了郡主。” 穆王妃挑眉,“圣旨赐婚的那位?” “正是。”嬷嬷道:“护卫在后山三里外的一处山坳中,发现了两个人,死了。” “死了?”穆王妃声音染上冷意,“薛二姑娘杀的?” “老奴不知。”嬷嬷摇头,“不过发现郡主的护卫说,不像。” 穆王妃敛眉看着女儿,给她掖了掖被角。 让婢女在这边精心伺候着,她则带着嬷嬷走出去。 “既然是我儿的救命恩人,请来见见吧。” “仔细些,别唐突了。” 很快,传唤的人离开了。 ** 听到穆王妃传唤,薛晚意自然不会拒绝。 不管得到的是赏赐,亦或者是被灭口。 她任何结果都能接受。 带上王远和翡翠来到穆王妃居住的院落,进门便看到一身华服,气质高贵的女人,端坐上首。 她微微屈膝福身,“薛家晚意,见过王妃娘娘。” 果然是被赐婚的这位。 镇国公叶灼被赐婚,早已传遍朝堂。 若非女儿年岁尚小,她大概也是要焦急三分的。 一个断了腿、毁了容,甚至连子嗣都断绝的国公,有何用? “薛二姑娘,多谢你救了我儿。” 王妃招呼她落座。 薛晚意道:“王妃娘娘客气,小女去后山游玩,发现异常之处,探查个究竟本是寻常,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救下了郡主。” 王妃微微拧眉,几不可查。 “哦?只是赶跑了?” 她的话,同样引起了薛晚意的注意。 语气带着些许的迟疑,“却是赶跑,小女身边只带着一个护卫,那两人拳脚功夫差些,可逃跑的功夫不错,故没有拦下。” 薛晚意的表情和言语都不似作假,王妃也觉得此女不至于说谎话。 若不是她杀死的,又会是谁呢? “你救了我儿,谢礼肯定是不能推辞的。” 说罢,她的贴身嬷嬷走出来,将一个双捧大小的精致匣子放在她面前。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谢礼,莫要拒绝。” 王妃还是很有诚意的,里面的东西,都是她亲自过目挑选的。 价值连城不至于,却也是历年来的宫中御赐。 算是给足了她颜面。 第11章 死的都惨 薛晚意的确是准备拒绝的。 她救人,并不是为了这些身外物。 不过看穆王妃的强势,她只能收下,再图其他。 福身,冲着她盈盈一拜。 “多谢王妃,不过是恰好遇到,本不该受王妃如此大礼的。怎奈长者赐、不可辞,晚意谢王妃厚爱。” 两人目光对视,穆王妃赵氏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转瞬,不由得笑了。 “薛家的姑娘倒是通透。” 的确,她是有些瞧不上薛家的。 京都人人皆知,女儿谢缭缭是她的心头肉。 有她哥哥在,她的女儿便是比之公主都不差。 如今这薛家女救下她的女儿,恩情不可谓不大。 可恩情太重,不见得是好事。 尤其在双方地位差距较大的时候。 “郡主的性命,自然不是这一匣子珠宝可比的,若日后你有难处,可以寻我,我许你三次求助的机会。” 穆王妃道:“或者,你想退婚?” 若是想,她是可以帮忙的。 无非就是再换一个人选。 陛下想着的是四品京官之上的官家千金。 毕竟,那位可是镇国公,一品公爵,国公夫人的身份自然不能低了。 提及此事,薛晚意轻轻摇头。 “回王妃,小女愿嫁。” 她任凭穆王妃打量她,眼神平静,看不出复杂的情绪。 穆王妃前一刻还觉得她或许是贪慕权势,可小姑娘的眼神里没有什么东西,或者是喜怒都看不出多少。 “只是有一事,小女不懂。” 穆王妃道:“说说看。” 这自然不算条件。 薛晚意道:“镇国公到底是一品公爵,除皇族外,已经是顶了天的尊贵了。” 穆王妃点头,“却是如此。” 她娘家卫国公府,和镇国公平级。 甚至因为镇国公叶灼亲人俱亡,当今陛下心中愧疚,镇国公的地位,是五位国公里,最得圣宠的。 “按理说,京都应该有不少女子愿意嫁去国公府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轮到薛家……” 薛晚意眼神带着探寻的看向穆王妃。 穆王妃明白了薛晚意的意思,暗想这小姑娘心思也算有那么三分剔透。 想到叶灼婚事已定,不少官家千金,在家中哀怨忧愁,只觉得好笑。 “自然是……” 她笑的有些玩味,“叶灼拒婚不成,威胁了满朝百官。” 她虽未亲眼见到,亲耳听到。 可王爷回府后,却和她说了个大概。 陛下赐婚,叶灼推拒不成,转头当着陛下的面,告知文武百官,嫁女儿可以,但镇国公不会帮衬对方分毫。 若未来王妃惹得他不快,他会休妻。 而非和离。 陛下不喜欢看到朝堂结党营私,叶灼的话自然深得他意。 后边的和离或者休妻,陛下已然不在意了。 “不论儿女,多是用来联姻的。” 穆王妃道:“当儿女的婚姻无法为家中带来好处,这门婚事,自然没人放在心上。” 薛晚意此时才明白,这背后居然是镇国公的手笔。 对方的确说到做到。 前世薛明绯红杏出墙,叶灼没有休妻,直接把人给活剐了。 此人,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都是家族精心教养的。” 因为她救了自己女儿,穆王妃难得愿意多说两句。 “嫁娶得当,家族得了好处,自然会反馈到儿女身上。” “若是嫁给叶灼,得不到任何好处不说,还白白搭上一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这赔本的买卖,他们不会做。” 在朝为官,没几个蠢的。 所以,为什么婚事落到了薛家头上。 背后就要找找薛崇的原因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薛晚意也准备离开。 恰在此时,一位嬷嬷激动的进来。 “王妃,小郡主醒了。” 穆王妃猛地起身,快步上前两步,随即看向薛晚意。 她福身施礼,笑道:“多谢王妃为小女解惑,既然郡主无碍,小女先告辞了。” 没想着凑上前邀功,这点让穆王妃有些刮目相看。 交代身边的婆子,道:“再给薛二姑娘带一罐云雾回去。” 嬷嬷领命去准备了。 云雾,是云朝最顶级的茶,没有之一。 因数量稀少,价格昂贵,比之金子都要昂贵。 能拿出珠宝首饰作为赏赐不稀奇,可现在连云雾茶都给了,足见穆王妃对薛晚意是真的充满了感激。 “多谢王妃,云雾珍贵,且小女不善饮茶,只留下这一匣子珠宝便好。” 她是真的不能收,那一罐云雾的价值,比她手中的这匣子珠宝都要贵重。 “既如此,也好。” 穆王妃见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心中满意再添三分。 “嬷嬷,送二姑娘回去,莫要怠慢了。” 说罢,她冲着薛晚意点点头,快步去了厢房看女儿。 ** 回到香客寮房。 薛晚意打开匣子,总计有八件,每一件都精美奢华、巧夺天工,一看便非俗物。 “应是御赐之物,翡翠,先收好。” 如此,便不能赏给翡翠和王远了。 只能用别的方法。 听到她的话,翡翠赶忙仔细的检查一番,回到寝室仔细藏好,以免遗失。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回京?”王远问道。 薛晚意端着茶杯,看向堂外,思忖片刻后,道:“两日后。” 取出两张银票,放到王远手中。 在对方不解的眼神里,笑道:“回去准备着,待我出嫁后,拿到翡翠的卖身契,就放她出府,让你们完婚。” 如今翡翠和珍珠的卖身契,在公中,也就是姜夫人手里。 想要拿到,只能等到她出嫁了。 王远激动的看着手中的银票,双手微微颤抖。 反应过来,赶忙跪地磕头。 “多谢二姑娘,多谢二姑娘……”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翡翠,恨不得早点把人娶回家。 薛晚意笑着让人起身,放他去和翡翠说话去了。 王远连连道谢着离开,到了门口,险些踩空石阶。 见他这副样子,她忍不住掩唇轻笑。 前世,翡翠死后,王远伤心欲绝,密谋一番后,因行刺当朝首辅楚渊,被就地斩杀。 王远无父无母,只有一对兄嫂,惧怕楚渊权势,不敢去给他收尸。 最终被随意扔去乱葬岗,被蛇虫鼠蚁的啃噬。 “有情人,不该落得这个结局。” 她轻喃着。 楚渊,十八层地狱,等着吧。 第12章 未婚夫妇初见 镇国公府。 听到暗卫的回禀,叶灼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有了一丝情绪变化。 他没有问薛晚意是不是专程去救人的。 “谁指使的?” 这才是重点。 采花贼? 穆王府小郡主刚满十岁,尚且稚嫩。 且她在穆王府甚为受宠,便是穆王世子都无法相比。 即便是冲着小郡主那满身的翡翠绸缎的装扮,便知道必定出身富贵之家。 采花贼没这么蠢。 仇人? 似乎有这个可能,却不像是冲着穆王府去的。 若真有,也只能是被卫国公府牵连。 京都谁人不知,穆亲王惧内,同时自身没多少能力,无非是仗着当今陛下胞弟这层身份,才享受如今的待遇。 暗卫摇头,“不等属下盘问,他们两人便服毒自尽了。” “两人武功平平,连薛二姑娘身边的那个市井匹夫都打不过。” 暗卫的话,让叶灼明白过来。 “看来,被攥住了把柄。” 暗卫闻言,默默点头。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叶灼道:“继续调查,能雇佣这么废物的人,身份必定高不到哪里去。” “是。”暗卫领命离开。 “安伯。”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公函,“把那个孩子,带走。” 叶安颔首应下,“是,公子。” ** 广平侯府。 姜慎之看着调查到的信息,交给面前的中年男人。 “父亲,此事想来是真的不太对。” 广平侯姜悬浏览了一遍内容,眸色未变。 对于妹妹让他调查的消息,他在最初就有了猜测。 既然能找到他这里,想必妹妹对于换子一事,有了答案。 如今他唯一猜不透的,便是薛崇。 这位工部侍郎,到底知不知情。 最关键的一点,这件事既然被揭开了一条缝隙,就必然要调查出真相。 薛晚意,可是圣旨赐婚的镇国公夫人。 一旦成婚,不管婚后能否得到镇国公的垂怜与疼爱,都是在身份上力压他们的国公夫人。 若此事能瞒得住,不影响什么。 瞒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那稳婆,好好审问一下。” 姜悬道:“别弄出人命。” ** 两日后。 薛晚意带着翡翠和王远返回京都。 刚穿过城门,一个身穿粗布灰衣的青年小跑擦身而过。 王远看到对方,不动声色的跟在对方身后,进入一条巷子。 “远哥,孙婆子一家被杀了。” 王远闻言,面色巨变。 他愕然的看着小弟,“死了?” 孙婆子便是薛晚意让他跟着的稳婆,五年前搬到南城,靠给人接生维持生计。 因着手艺不错,在南城多多少少有些口碑。 小弟赶忙摇头,“这个不清楚,孙婆子的尸体没找到,还有,她的小孙子好像也失踪了。” 王远又细细询问了好一会儿,转身去寻薛晚意。 在两个街区后,追上了马车。 跳上驾辕,打开一条缝隙,和里面的翡翠交换了一个眼神。 “财叔,姑娘饿了,咱们去迎仙楼用午膳吧。” 驾车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应了下来。 在前面的街口左拐,重新驶入京都主街,奔着迎仙楼去了。 ** 包厢内。 王远把孙婆子一家被杀的消息,告知薛晚意。 随后问道:“姑娘觉得,是谁下的手?” 他到现在都想不透。 孙婆子一家,还真没听说得罪过谁。 因着孙婆子接生的手艺,反倒是颇有些体面。 按理说,一个稳婆,且还是上了年纪的稳婆,即便是得罪了人,也不该先搞死她全家。 薛晚意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秋姨娘。 不过,她已经预见了孙婆子一家的结局,所以才让王远盯着孙婆子的小孙子。 那个小儿是筹码。 如今,孙婆子生死不明,她的孙子也失去了踪影,儿子儿媳和孙女被人杀死。 之前的那点布局,现在全部用不上了。 默默地攥紧拳头。 薛晚意咬紧牙关,不让自己乱了方寸。 她思索着,到底是谁,打乱了她的计划。 “我的计划本就粗糙,或许……” 薛晚意没把握的道:“是孙婆子得罪了别的什么人。” 她也想过是姜夫人,知道了真相却想维持现状,从而想要杀死孙婆子灭口。 比起姜夫人,秋姨娘的嫌疑更大。 亦或者, “父亲……” 她低喃着。 不知道背后有没有薛崇的手笔。 “此事怪我。”她看向窗外,临近中午的天空,浮云悠悠,是个很舒服的暖阳天气,“王远。” “姑娘。”王远应答。 她抿唇,“现在事情超出了预期,如何发展我也没了把握,不过……” 她停顿片刻,继续道:“我希望你能暗中帮我查查,或许能探听到什么风声,当然是以自身安全为前提得情况下。” 迎着王远的目光,薛晚意笑道:“我担心背后有咱们招惹不起的势力插手。” 王远自然不会拒绝。 点头道:“姑娘放心吧,我让手底下的小崽子们帮着探听一下。” 王远别看是市井小民,可他在南城交际广泛,又有点功夫,不少人对他颇为推崇。 当然,这点推崇对官宦人家来说,毫无威胁。 根本就是不相融的两个世界,无人在意。 翡翠见状,面色带着几分遗憾。 “姑娘,会不会是秋姨娘?” 她的姑娘明明是嫡女,却被妾室恶意调换,在府中过了十五年无人在意的日子。 更是被秋姨娘苛待厌恶。 翡翠为姑娘感到憋屈。 薛晚意摇头,“不知道。” 好像是,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离府前,她让珍珠密切关注清荷院,是与不是,回去查查吧。 “肚子饿了,先用膳吧。” 她简单吃了点,将基本没怎么动的膳食给了两人。 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对着迎仙楼的后街。 来往的人不多,都是住在后边的居民。 她的目光却被某处吸引,忍不住看了过去。 一袭华贵黑金色衣着的贵雅男子,戴着一副不知名材质的黑色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精致的薄唇和线条绝艳的下颌线。 他坐在轮椅上,似乎…… 正在看他。 对方的装扮,薛晚意怎么可能不知道。 前世,和楚渊出席宫宴时,见过数次。 镇国公,叶灼。 他怎么在这里? 只一眼,即便隔着远,她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注视。 冷漠、肃杀、蔑视,甚至是像看死物。 “……” 猛地收回视线,转身背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息。 更甚至,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第13章 疯病会传染 “姑娘?” 翡翠看到她的样子,赶忙放下筷子上前,“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察觉到翡翠似乎想要看向外边,抬手攥着她的手腕。 “咱们回府吧。” 她心中惊悸,久久无法平息。 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会如此的有压迫感。 临走时,她再次看了眼外边,叶灼已经不在原地,想必是离开了。 被薛晚意打断,翡翠也没多想,只以为自家姑娘身子不爽利。 “你没吃饱,留下继续吃吧。” 翡翠和王远道:“我先带着小姐回府了。” 王远跟着把人送到包厢门口,“好,和姑娘路上当心些。” 已经在京都了,不需要王远继续跟着。 他并非薛家的家丁护卫,更不是奴仆。 翡翠点头,搀扶着薛晚意很快离开。 王远看着尚且还有剩余的膳食,差店伙计去招呼几个小弟,一边吃一边处理薛晚意交代的事情。 ** “将军。” 回到国公府,安伯跟着他进入书房。 “孙婆子已经交代了,当年的确是她收了薛府妾室二百两银子,把两位姑娘偷偷调换。” “之后孙婆子带着儿子离开了京都,回到祖籍老家。” “五年前,孙婆子的孙子染病,她与南城恩济堂的大夫是旧相识,这才返回京都。” “自那之后就没有离开。” 听到叶安的陈述,叶灼曲肘撑着额角,半张面具下的表情依旧冷漠,眼神却带着点点的探究。 “把人扔去姜家,小儿留着。” 想到方才在迎仙楼后街遇到的薛晚意,内心无波无念,只觉得这女娘太过胆小。 如此也好,惧怕,日后嫁进来才能安分。 叶家历代当家主母,皆是能文善武的女中豪杰。 要么文采斐然,要么武功出众,亦有文武双全。 而今,叶灼的五个嫂嫂,已然与他们的夫君,相聚于九泉之下。 “夫人……”叶安看向他,面带请示。 夫人? 叶灼垂眸,声音染上淡淡冷意。 “不影响她想要的结果。” 轮椅的轱辘声响起,叶安赶忙上前,却被他制止。 “安伯去忙吧,这里用不到你。” “是,公子。”叶安领命退了出去。 一个被推出来的弃子,叶灼懒得耗费心神。 可既然成了他明面上的妻子,那便容不得旁人欺辱。 该有的体面和尊荣他给,只要对方别败坏叶家的名声。 待到书房只剩下他一人,转动轮椅走到博古架前。 挪动其中一个格子上的书册,按下隐藏在后面的机关。 伴随着一道细微的声响,博古架从中间向两侧打开,一条幽深的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并向下延伸着,黑漆漆的,好似一张随时能把人吞噬的兽口。 轱辘声再次响起,叶灼入内,密道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与此同时,密道两侧墙壁的烛灯,随着他前行,一簇簇点亮。 在密道门闭合的最后一瞬,沉重的铁链声,突然响起。 甚至还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兽吼? ** “死了?” 姜慎之得到下人的禀报,来到府门前,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孙婆子,一阵无语。 在得到父亲指示,准备暗中抓住孙婆子进行询问,她却诡异的失踪了。 甚至她的家人都死了。 姜慎之当时好像是见了鬼,明明是很秘密的事情,到底是谁比姜家先一步行动并下手。 “哗啦——” 不知过了多久。 孙婆子在一阵刺骨寒意中醒来。 她哆嗦着打了几个冷颤,看着面前几双鞋,吓得赶忙跪地求饶。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该交代的民妇都交代了,绝无半点隐瞒,求老爷……” 姜慎之看着她这副样子,在背后淡淡开口。 “重新交代一遍。” 就这点胆量,真的敢在背后参与薛家换子? 孙婆子全身一僵,好一会儿,跪着转过身子,看着坐在椅子里的俊美青年,一时间有些懵。 又换人了? 而且,似乎还换了地方。 “哑巴了?” 姜慎之笑着开口询问,按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下一瞬,旁边站着的灰袍男子上前,举着匕首,捏住孙婆子的下颌。 “啊啊啊——” 孙婆子看着贴在脸颊边的匕首,吓得肝胆俱裂。 她赶忙挥动手臂,啊啊呜呜的,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男子松开钳制,推到一边。 孙婆子胆战心惊的看着面前的俊美青年,再次感受到上位者的生杀予夺,已然彻底绝望。 “不知贵人想要知道什么?” 她颤声问道。 姜慎之嗤笑,“自然是薛家的事。” 果然。 听到“薛家”二字,孙婆子诡异的不觉得意外。 她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解释十五年前的事。 “十五年前……” ** “父亲,怎么处置?” 姜慎之把孙婆子的认罪书交给姜悬。 良久,开口询问。 他努力回忆着薛家那位二姑娘的相貌以及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说起来,他好像还没认真看过真表妹的相貌。 “薛明绯的确不像姑母。” 以前并未多想,世间子女不似父母,并不稀奇。 谁没事儿会想到有人偷换孩子。 “只是……” 姜慎之蹙眉,逼着自己努力的回想着,“父亲对薛家二姑娘有印象吗?” 姜悬:“……” 他是长辈,哪里有盯着外甥女的脸细看的,岂不荒唐。 更别说,那女娃娃还是“庶女”,更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细想的话,他对那孩子的长相,当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把人送去京兆府。”姜悬知道此事不能瞒着,也瞒不住,“你再去一趟薛家,告知你姑母。” 姜慎之点头,“明白,儿子这便去办。” 孙婆子是被人扔到姜家门前的,很显然,她做的恶事已经被人知晓了。 这是个把柄。 若不处理好,对薛家甚至是姜家,只会是祸根。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很快被他甩出去。 怎么可能呢。 没道理啊。 自从去岁,叶灼与南元一战遭到暗算,他的父亲和兄嫂战死沙场,这位云朝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便彻底疯了。 赐婚是陛下一厢情愿的,叶灼拒绝无果,才不得不认下。 讨厌还来不及呢,怎会出手帮忙。 他脑子差点坏掉了,居然会有那么可笑的想法。 “我也快疯了。” 第14章 世子表哥 “……” 听到侄子的话,姜夫人面色剧变。 踉跄着后退,软软的瘫坐在椅子中。 姜慎之赶忙上前,虚虚的搀扶着她,“姑母……” 他知道,姑母定然是没办法接受的。 换做谁,都没办法接受。 姜慎之与薛家走动的还算频繁,与表弟表妹的感情自来也不错。 若非姜慎之早些年便被定下了婚事,两家甚至有亲上加亲的想法,让薛明绯嫁给他。 而今想来,幸亏没成。 忍着眩晕,姜夫人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和愕然。 甚至还有藏得很深的——恨意。 “确定?” 她咬牙确认。 姜慎之点头,“确定,那孙婆子亲口承认的,还说表妹的左臂内侧有一颗指甲大的红色胎记。” 他微微拧眉,道:“姑母,明绯表妹与你并无相似之处,那位……” 姜慎之是真的好奇,甚至想亲眼见见。 攥着他臂弯的手,微微收紧。 姜慎之垂眸看着,心中有了个猜测。 看来,姑母应是注意到了,心中甚至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确定,甚至是不敢信。 而今看她的反应,应是很像的。 气氛正沉闷。 林嬷嬷从外面进来,垂眸,恭敬道:“夫人,二姑娘来了。” 姜夫人闻言,抬头看向门外。 门上挂着帘子,看不太清外面的景儿。 她并未差人传唤,怎的突然过来了。 “何事?” 姜夫人现在不知如何面对薛晚意。 这孩子才是她亲生的,可这十五年,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不,她什么都没做。 任由着府中的人忽视她,任由着那个贱人苛待她,对其动辄言语凌辱。 自己呢? 一直在冷眼旁观。 林嬷嬷道:“我见二姑娘身边的人带着什么物件,想来是有事寻夫人的。” “让人进来吧。”姜慎之开口了。 他见姑母似乎要拒绝。 林嬷嬷看着姜夫人,等她点头,方才转身出去。 “姑母,此事不能拖了。” 姜慎之三言两语把其中的利弊说了一下,“有人比咱们提前知晓了此事,若不能拨乱反正,一旦在大婚之日被广而告之……” 到底出身侯府,姜夫人自然不蠢。 她收起眼底的脆弱,“谁?针对薛家还是姜家?” 姜慎之摇头,“不知。” 说罢,帘子再次打开,一个身穿藕荷色素雅衣衫的少女,娉婷而来。 就一眼,很简单的一眼。 姜慎之确定了,她便是自己的亲表妹。 “难怪……” 难怪之前姑母会怀疑,并托姜家暗中调查。 单从面前少女的相貌来看,和姑母少女时期几乎一般无二。 薛晚意上前,屈膝福身行礼。 “见过母亲。” 她敛眉,声线平和道:“女儿刚才出府,途经素品斋,知晓母亲喜这家铺子的龙须酥,便带了一些回来,特地给母亲送来,请您品尝。” 压下心头的五味杂陈,姜夫人让她入座。 “有心了,坐吧。” 她看了眼身边的青檀,对方上前从珍珠手中取走,离开了。 薛晚意似乎刚看到姜慎之,微微勾唇,向他颔首见礼。 “见过……世子。” 姜慎之笑容爽朗,也的确是对薛晚意生出几分性质。 当然,无关风月。 明明她与薛明绯同日出生,在这府中生活了十五年。 可今日他才真正看清楚这位的长相。 “表妹唤我表哥便好,今日出府了?” 薛晚意浅浅点头,“是,婚期将近,还有些东西需要准备。” 不算重要,却可不能少。 薛家没人在意她,主要是薛明绯比她提早出嫁,现在都紧着玉琼苑筹备,顾不得她。 从两位姑娘闺阁的居所名字便可看出,薛明绯在府中有多受宠。 她的话,让姜夫人心中微动。 想到最近薛家的动向,再看着面前神似她的少女,内心的纠结,只有她自己知晓。 “婚事已定,笄礼也快了,若是缺赞者的话,可以寻姜敏。” 姜慎之对薛晚意态度很好。 之前没有恩怨,自然不存在厌恶。 再加上她与姑母相貌这般想象,好感度很容易积攒。 姜夫人听到侄儿的话,回过神来。 距离上巳节还有不到一月,两个姑娘的笄礼的确该准备起来了。 若是之前,肯定是偏重于薛明绯的。 而今…… 怕是不能够了。 甚至,两个孩子的身份必须要过个明路。 得知有人提前知晓了薛家换子之事,她心中第一想法也是镇国公府。 或许,是叶将军觉得庶女身份卑微,不配镇国公夫人的地位。 故而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 不论猜测是真是假,薛家很快就要热闹了。 “多谢……表哥。” 薛晚意没想到姜慎之这般好说话。 前世,她与这位几乎没什么接触,连话都没说几句。 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唤他表哥。 “若姜家妹妹肯来,晚意自然欣喜万分。” 毕竟,她没什么闺中密友。 唯一相处的好的,还是钱家三姑娘,可惜对方正值孕期,不能操劳。 她略微拧眉,眼里带着点点为难。 “怎么,可有为难之处?”姜慎之问道。 太热情? 他本身就是洒脱爽朗之人,更是广平侯府世子,有些事看的比旁人更长远些。 或许情分上不如与薛明绯的深,至少他不会主动迫害薛晚意。 薛晚意轻轻摇头,站起身。 “母亲,女儿房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告退了。” 姜夫人没有多问,摆摆手让人离开了。 她的心乱糟糟的,的确需要好好地梳理一下。 奈何身边还有个理性的姜慎之。 “姑母,此事拖延不得,须得尽早做决定。” 长痛不如短痛,早晚的事,自然是赶早不赶晚。 ** “姑娘,成了吗?” 回到望舒馆,珍珠忍着激动问道。 薛晚意轻轻点头,“大概是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珍珠激动的小脸都红了。 如此,姑娘出嫁前的日子,是不是就好过多了? “不要高兴地太早。”薛晚意不得不泼了她一盆冷水,“身份可以换,母女之情却无法勉强。” 薛明绯这些年,得到薛家上下一致的喜欢与偏爱。 即便她才是那个嫡出的女儿,感情这种事却无法勉强。 甚至,她还可能让薛明绯受委屈,而被人记恨上。 第15章 彻底暴露啦 朝会结束。 薛崇和相熟的同僚走出朝堂大殿,准备去往工部办公。 “薛大人。” 背后有人叫住他。 停下脚步,回头,见是京兆府尹严大人。 京兆府尹为从三品官,只比他低半级。 但严大人掌握着京畿重地,从权利方便,却不是薛崇这位工部侍郎可比的。 “严大人。”他略显好奇,不晓得这位拦住他所谓何事,“有事?” 严克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崇了然,和同僚说了两句,便跟着对方走到一旁无人处。 “薛大人府中,准备如何处理?” 严克礼问道。 他的话没头没尾,薛崇一时间哪里能听懂。 面带疑惑,道:“不知严大人指的是何事?还是说,我府中有人犯了事儿?” 这位严大人可不是毫无背景之人,能坐上这京兆府尹的位子,非陛下信重之人不可为。 严克礼蹙眉,“昨日,广平侯府送来一人,此人是一位姓孙的稳婆,当年为尊夫人接生,将府中嫡女与妾室之女掉包……” 话没听完,薛崇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似乎要炸掉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件事还是暴露了。 可他却不能承认。 “还有这种事?” 他愕然的看着面前的严克礼,“我并不知情,昨日发生的事?” 严克礼见他的神色不似之情,更不似伪装。 “对方已然承认,并且此事总要有个结果,现在被我压下,却不能一直压着。” 满朝皆知,这位的“庶女”已经被赐婚镇国公叶灼。 对说云朝没有嫡庶之分。 奈何叶将军在陛下心中,那是圣眷正浓。 本身就觉得让一个庶女配叶将军就有些不太够格。 若此事被陛下知晓,薛崇处理得当自然最好,若想瞒着,陛下那边恐怕…… 严克礼能想的到,薛崇自然不是蠢货。 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凉意。 拱手,道:“是我治家不严,还请严大人代为保密,等衙门事物结束,我便去京兆府一趟,处理此事。” 严克礼点头,“如此,我变在衙门静候薛大人。” 他出身云朝清贵名门严家,虽不知顶级世家,那影响力也绝对不差。 严克礼的祖父,曾是太子少师,后陛下登基,成为太师。 若非他与当今陛下年纪差的大了些,必然会成为太子伴读的。 而今因祖父的缘故,他仕途顺遂,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从三品的京兆府尹。 他之所以没把此事宣之于众,也是为陛下所想。 以免搅黄了镇国公府的婚事。 ** 薛崇不知道此事是如何暴露的。 他在八年前便知晓了此事,却并未拨乱反正。 因喜爱秋姨娘多过姜氏,他权当不知。 却没想到…… 广平侯府是如何发现的? 他心里明白,既然京兆府尹知晓了此事,那换子一事,注定是瞒不住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是主动承认并拨乱反正,还是被动将此事捅到陛下面前落得个治家不严的罪过,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想到自己那性子明媚的长女,再想想整日里阴暗沉闷的“庶女”,心中的天平,一开始就是歪的。 黄昏时分。 薛崇直接来到京兆府。 严克礼让人看茶,“薛大人可是有了章程?” 看似询问,实则是让他自己选择。 不管如何选,除非选择与严大人相同,否则都会被捅到陛下面前的。 薛崇只是个工部侍郎,他的职务看似不重要,其实也的确没那么重要,至少并非不可取代。 “自然是各归各位。”薛崇的确更喜爱薛明绯这个女儿。 若和他的仕途比,最疼爱的女儿,也要靠边站。 严克礼点头,笑道:“薛大人如此明事理,我这边亦好办了。” 随即,他带着薛崇入了京兆府牢房,见那位孙婆子。 ** 夜色更浓。 薛崇带着一身凝重返回府中。 他直接回到听澜院,此时姜夫人正准备歇下。 “今日,我去了京兆府……” 他刚开口,看到姜氏面色冷下来,明白她已经知晓。 更知道她为何没有提。 他已经问过了,昨日,广平侯世子来过府中。 “此事我并不知情。” 不论如何,这是唯一的答案。 姜夫人好歹出身侯府,当初因着薛崇的好相貌,又高中探花,这才相中了他。 却并不代表,她只会懂得欣赏皮相。 后宅里,纵然没多少阴私之事,一些手段还是要知晓的。 她不信薛崇不知情。 却也不得不接受这番说辞。 不然呢? “老爷准备如何做?” 她内心纠结,舍不得与薛明绯十五年的母女情分,却难免产生了一丝怨怼与对薛晚意的怜惜。 对秋姨娘的恨意更甚。 十五年。 她看着自己对薛明绯嘘寒问暖、爱护有加。 却当着她的面,苛待她真正的女儿。 言语上的贬低,府中上下的漠视,现在只恨不得把她杀死。 在苛待她亲生女儿时,那秋姨娘在想什么? 姜夫人不蠢,自然看的明明白白。 薛崇迎上妻子的目光,不免有些发虚。 “自然是各归各位。” 浸淫朝堂十几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姜夫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披散着半干未干的头发,去了偏厅。 “夫人还不安寝?”薛崇微微蹙眉,以为她在恼怒自己。 姜夫人回头,淡淡道:“既然要各归各位,那我的嫁妆自然是要留给亲女的。” 她的嫁妆分作了两份。 其中三成留给儿子薛暮昭,七成则是准备给女儿作为陪嫁的。 她无法真的怨恨薛明绯。 可让她把自己的嫁妆给这个“女儿”,已经不能够了。 人,会爱屋及乌。 同样,也会恨屋及乌。 薛崇张张嘴,想说什么。 到底是咽了回去。 有些事,他如何想不重要。 即便心里薛明绯比薛晚意重要无数倍,却不能说出口。 更不能做的太明显。 尤其是妻子的嫁妆,她有完全的分配权。 多说一个字,都是薛崇不懂规矩。 ** 次日清晨,前院正厅。 薛明绯满目惊诧的呆愣在原地,看着瘫软如泥的秋姨娘。 她整个人现在好似跌入了一个无底深渊,几欲窒息。 “爹、娘,你们再说什么啊?” 她好似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明明在说话。 “什么叫我才是庶女……” 什么叫当年秋姨娘让人把两个孩子掉了包? 她在做梦,一定是。 第16章 就很邪门 薛明绯两世为人,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是庶女。 虽然嫡庶都不影响她是薛家女。 但,姜夫人的女儿说出去到底是体面,更别说她背后还有广平侯府。 而秋姨娘,看似得宠,可这份宠爱却是虚无缥缈的。 上辈子,凭借这份宠爱,到死也无法动摇姜夫人的主母地位。 这些都是其次,她在府中的待遇不会改变。 纵然被阖府上下忽视如薛晚意,在吃穿用度上,也无人敢克扣她。 可她叫了两辈子的母亲,居然不是她的生身母亲。 这让薛明绯如何接受? “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女儿,爹娘,一定是搞错了。” 若是真的,为何上辈子到她死,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怕。 怕自己若是府中的二姑娘,这辈子仍要嫁给叶灼那个疯子。 她不想。 镇国公叶灼是个残废,纵然是一品公爵,也只是个虚名,而无实权。 想到前世临死前,她曾经瞧不上的落魄寒门楚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薛晚意更是成了一品诰命,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自己毁约攀附的镇国公府,成了她的囚笼。 而她不要的、嫌弃的楚渊,却在数年内一步登天,成为新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她不觉得是自己眼光有问题。 这辈子,薛明绯绝不会重蹈覆辙。 秋姨娘浑身颤抖的跪在堂前,不敢相信自己换子的事暴露了。 更不敢信,她的亲生女儿居然如此的嫌弃她。 “老爷,夫人……” 她泪流满面道:“妾绝对不敢做此等恶毒之事,老爷、夫人,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还请老爷夫人明察啊,切莫伤了大姑娘的心。” 听到秋姨娘的话,原本还在心疼薛明绯的姜夫人,瞬间变了脸色。 抬手,她冲薛晚意笑,“上前来。” “是。”薛晚意莲步轻移,来到姜夫人身边。 “秋姨娘,抬起头来。”姜夫人声音带着威严,命令道。 秋姨娘不敢看,却不得不看。 缓慢的抬头,就一眼,她瞳孔巨震,整个人几乎肝胆俱裂。 就连薛明绯都踉跄着后退,瘫软在椅子里。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两张近乎相似的面容,别说是他们了,让外人看一眼,都知道谁和谁是亲母女。 “你们二人站在一起。”姜夫人淡淡道。 若非秋姨娘言语中明显护着薛明绯,她还不至于将亲手养大的女儿拉下脸面去踩。 如今,京兆府都调查的一清二楚,那婆子也招供了。 结果呢? 这女人居然还在狡辩。 若非秋姨娘这十五年来,如此苛待薛晚意,姜夫人还不至于如此。 她恨。 自己精心呵护着薛明绯,结果是假的。 而她的亲生女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磋磨了十五年。 想到秋姨娘可能在无数个时刻,都在看她的好戏,甚至暗骂她是个蠢货,姜夫人内心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 “不,不要,母亲求你,不要……” 薛明绯泪眼朦胧的看着姜夫人,不断地摇头。 她不要和秋姨娘做比。 看到面前这两张相似的脸,纵然再不想承认,薛明绯心里也有了可怖的想法。 秋姨娘,就是她的生母。 她在府中享受到的这十五年的快活日子,本该是薛晚意的。 姜夫人淡淡的看着堂前两人。 不愿意也无用。 秋姨娘和薛明绯,真的很像啊。 撇眼睨了身边的薛崇一眼。 不管他是否知情,姜夫人已经对他生了怨恨。 是这个男人对妾室的偏爱,让秋姨娘生了如此歹毒的心思。 可她和亲生女儿,何其无辜。 突然想到,薛晚意已经被赐婚给镇国公府。 放在前两日,姜夫人自然是不满的。 庶女的婚事,凭什么比她的女儿要高。 现在却是不同了。 她到底是侯府出身的大家小姐。 感情看的可以很重,也可以不重,完全和家族利益相捆绑。 “日后,从我房中拨发的用度,一应送至望舒馆。” 无视秋姨娘的惊惧,与薛明绯的震惊。 姜夫人眉目温和的看着薛晚意。 就冲着眼前这张与她相似的面容,姜夫人都无法做到无视,甚至是苛待。 “要不要给你换一处院落?” 薛晚意微微惊讶,好似很意外自己能得到姜夫人的温声细语。 见她这模样,姜夫人内心酸涩,“望舒馆离着母亲的听澜院有些远……” 薛晚意目露感动,笑道:“多谢母亲,只是女儿很快就要出嫁了……” 意思很明显。 搬来搬去的麻烦,而且即便是搬了过去,也住不了几日。 姜夫人闻言,猛地扭头看向秋姨娘。 因着动作突然,很凑巧的看到她眼神里的愤恨与恶意。 秋姨娘对她的女儿,恨之欲其死。 也恰在此时,薛暮昭从外面进来。 他目前在神武卫任职,不是在护卫皇城,就是在护卫京都。 有时候会留在卫所,三五日不回来。 上次还是薛崇杖责秋姨娘那日回来的。 “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刚一踏入正堂,便看到薛明绯梨花带雨的模样。 身为哥哥,难免会心疼。 上前,声音温柔,语带关切道:“惹父亲母亲生气了?” 薛明绯轻咬薄唇,没有说话,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抬头看向堂前坐着的父母,薛暮昭开口想要为妹妹求情,却被姜夫人打断。 “晚意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姜夫人忍着对薛明绯的心疼,行动上却没有犹豫,“是秋姨娘在我生产当日,买通了稳婆,将你的亲妹妹换掉了。” 薛暮昭:“……” 他愕然的看着眼前众人,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落到了薛崇身上。 “父亲……” 薛崇表情严肃的点头,“是真的,那稳婆已经被广平侯府送去了京兆府。严大人亲自审问的,不会有错。” 父亲都这么说了,那此事应该是真的。 可…… 薛暮昭看看身边哭的双眸通红的薛明绯,他疼爱了十五年的妹妹,感情上还是…… “……” 抬头看向姜夫人身边的薛晚意,心里的想法突然一滞。 “她是二妹妹?” 开什么玩笑,二妹妹长这个样子吗? 第17章 霸气姜夫人 薛暮昭努力在回想,或者说在给自己洗脑。 他记忆中的二妹妹,到底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怯懦、瑟缩、毫无朝气的。 至于相貌,似乎并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不奇怪。 连府中的下人,都能把薛晚意忽视的彻底,或者说压根就不在意。 这只能说明,在整个薛家,主子无一人对她重视。 但凡有一人,哪怕随便一人对她好上三分,府内的下人都不敢是这种态度。 所以,薛暮昭不记得薛晚意的相貌,很正常。 薛晚意屈膝福身,“见过兄长。” 她的仪态堪称完美。 这种完美,好听点是贵女典范,难听点就是太生分。 莫名的,薛暮昭觉得有些碍眼。 “自家兄妹,不用这般客气。” 一张和母亲相似的脸向他行礼,薛暮昭不自在。 薛晚意听话的点头,莞尔一笑。 倒是让他更加的不自在了。 他暗暗想着,这个二妹妹倒也不错。 眼见这对亲兄妹之间的氛围,变得和谐美好。 薛明绯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哭。 母亲很显然是更在乎薛晚意,父亲到现在态度不明。 若是连哥哥都站在薛晚意身边,自己就真的完了。 “哥哥……” 她美眸含泪,拽着薛暮昭的衣袖。 这一举动,让薛暮昭猛地回过神。 “我在。”他揉揉薛明绯的头,“母亲,明绯是无辜的,此事不能牵累到她的身上。” 秋姨娘一听,忙不迭的点头。 她眼神带着希冀,看向薛崇。 “老爷,夫人,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大小姐是无辜的,要罚就罚妾吧。” “砰!” 茶盏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在场的人,除薛晚意外,都被吓了一跳。 “罚你?” 姜夫人冷笑,“你觉得自己可以逃得掉?” “你一句无辜,就想抹平我这十五年的屈辱?” 她表情冷肃,看向秋姨娘的眼神,好似沁着毒。 任秋姨娘仗着薛崇的偏爱,基本没把这位当家主母放在眼里,此时也不免慌张起来。 她求救似的看向薛崇,奈何对方一言不发。 莫名的,她心里升起恐慌。 甚至,愈发的不可控。 姜夫人努力平复着情绪,她并不想和一个蠢货起争执。 她越是替薛明绯求情,姜夫人对薛明绯的情分,就淡薄一分。 无辜? 薛明绯或许无辜。 可最无辜的难道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吗? 想到自己替这个贱人养了十五年的女儿,而自己的女儿在她手里吃了十五年的苦,姜夫人心中的怒火就无法压抑。 她身为侯府之女,薛家主母。 居然被一个卑贱的妾,给生生算计了十五年。 这份屈辱,在姜夫人看来,几乎算得上凌迟。 “我的女儿,难道就活该被你折辱?” 她抓起桌上的茶盏,猛地砸向秋姨娘。 “啊——”薛明绯见状,吓得低呼一声,紧紧攥住薛暮昭的衣袖。 秋姨娘没躲开,任由着茶盏砸到她身上,滚烫的水透过衣衫渗透进去,烫的肌肤灼痛,忍不住颤抖起来。 “母亲!”薛暮昭看向姜夫人。 姜夫人呵斥道:“闭嘴。” 她震怒的看向站在堂前的两人,勾唇,“好一副兄妹情深。” 薛暮昭:“……” 看到姜夫人漠然的眼神,薛暮昭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不知道是哪里惹到母亲了,以至于让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姜夫人冷冷道:“这些年,晚意在府中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心知肚明。” “我们不知晓换子之事,可秋姨娘……” 她伸手指向堂前跪着的女人,“她这个罪魁祸首,如何不知?” “换了我的女儿,却不断地折辱打压她。” 起身,走到秋姨娘面前,弯腰勾起她的下巴。 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你很得意吧,暗中利用我的女儿,来看我的笑话,自觉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身为妾室,能借着我的亲生女儿,在背后将我这个薛家主母耍的团团转,你好大的本事。” 甩开秋姨娘的脸,她抬眸看向外面。 日光明媚,绿意盎然。 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我不动你。” 她漠然开口。 察觉到秋姨娘眼底暗藏的欣喜,忍不住嗤笑一声。 “京兆府,才是你的最终归处。” 京兆府? 秋姨娘惊骇的抬头,看向薛崇。 她眼泪瞬间涌出来,我见犹怜的冲着薛崇摇头,“老爷,妾那时只是鬼迷心窍了,并非故意的,还请老爷救救妾吧,老爷……” 先前还说认罚的女人,现在居然哭着求饶? 姜夫人只觉得悲哀。 自己居然被这样的女人,欺骗了十五年。 “别求了。” 姜夫人回到上首重新坐下,抓住薛晚意的手,无声安抚。 此事她定要给女儿一个交代的。 “吾儿如今是圣旨赐婚的准镇国公夫人。” “已经在陛下那边过了明路。” “京兆府的严大人,祖父乃帝师,是陛下真正的信重之人。” 这些事,身为侯府姑奶奶,自然是清楚的。 “严大人知晓此事,陛下那边自然瞒不住。” “你即便是在老爷面前把自己给磕死,尸体也会被抬进京兆府。” 秋姨娘人彻底傻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踉跄着跪爬到薛崇面前,攥着他的衣摆,哭的梨花带雨。 “老爷,求您救救妾吧,妾真的知道错了。” “妾好歹伺候了老爷这么多年,便是没有功劳苦劳,也请老爷看在妾对老爷一片痴情的份上,饶妾一命……” 薛明绯看着眼前的一幕,内心突然涌现出悲伤的情绪。 想到这些年里,秋姨娘对她的好。 更甚者,明知自己是她的女儿,只能远远的看着,强忍着无法相认。 她应该很痛苦吧? “父亲,女儿求您,救救姨娘吧。” 走上前,跪在薛崇面前,原本明媚娇丽的小脸,此时显得分外憔悴。 看着面前相似的两张明艳面容,薛崇内心不舍。 可想要保住秋姨娘,难度极高。 若是…… 他扭头看向站在姜氏身边的薛晚意。 张张嘴,对上姜氏的眼神,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不得已,他只能将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薛暮昭:“……” 第18章 无人爱她 薛晚意冷眼看着。 前世,多年的人彘折磨,让她对情感几乎失去了感受能力。 她甚至能感觉到,姜夫人对她,并没有那么重视。 更多的是被秋姨娘换子后的屈辱。 若现在给姜夫人一个选择,她和薛明绯二选一。 无需怀疑,他们全部会选择薛明绯。 姜夫人想要秋姨娘死,却不代表会放弃这个养女。 十五年的母女情分,哪里是能轻易割舍的。 薛暮昭这时候不想开口。 却不忍心看着薛明绯哭到不能自已。 父亲的确不便开口,这会影响到父母的关系。 可这位…… “二妹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他开口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薛晚意。 秋姨娘没开口,可是看向她的眼神,却透着悲哀与祈求。 而薛明绯,起身跑到薛晚意面前,再次跪地。 察觉到身边姜夫人那隐忍的手瞬间攥紧,薛晚意还是不免被刺痛了心。 这种情绪,或许不属于她。 毕竟,她的心,早就感受不到疼痛了。 麻木,才是她现在的状态。 “求求你,饶秋姨娘一命吧。” “虽说……她做的事的确不可饶恕,可好歹也做了你十五年的娘啊。” “我承认,这十五年是我鸠占鹊巢,可扪心自问,我从未欺负过你,咱们姐妹纵然不见得情深,到底也没有仇怨……” “晚意,求求你了。” 她攥着薛晚意的手,清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薛晚意抬头,看着堂内众人。 面色深沉的薛崇,目露不悦的薛暮昭,还有表情冷漠却在忍耐着的姜夫人,以及眼神里求生若渴却又理所当然的秋姨娘…… 终究是没有忍住,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迎着众人情绪不一的目光,薛晚意摆摆手,眉眼间是他们无法看透的“清澈”。 “失礼了。” 薛晚意唇角带着笑意,微微弯腰,把薛明绯搀扶起来。 “别跪我,你在府中地位无可撼动,我会被他们怨恨的。” 这话意有所指,甚至连面子都没给他们留。 “不得不承认,姨娘的谋算很成功。” “即便如今换子的真相大白,可她在薛家依旧贵重,非我能比。” 无视众人或尴尬或恼怒的表情。 薛晚意抬脚缓缓走到堂前,“真好啊,原来血缘是如此的……无足轻重。” 回头,目光和姜夫人碰上。 对方不意外,略显狼狈的躲避。 刚才那么的义正言辞,结果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人的言语或许有迷惑性,可行动却骗不了人。 感情,更骗不了人。 “此事非我能改变,秋姨娘换子,或许已经呈奏御前。是否饶恕她,我一个为人子女的,没那么大的话语权,最终秋姨娘如何,决定权还是在父亲母亲手里。” “可你是准镇国公夫人。”秋姨娘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怨气,她恨这个小贱人冷心冷肺,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她。 薛晚意淡淡抬眉,没有看那个女人,而是将眼神落在了薛明绯身上。 “对于圣旨赐婚我与镇国公府,秋姨娘一直都心怀怨怼,觉得我的婚事压了你。” 她轻笑,“如果不愿意,我们可以换嫁的。” 她在赌,赌薛明绯此生绝对不敢再嫁叶灼。 赌赢了,她可以借助镇国公府的力量,整死楚渊。 赌输了,那就嫁过去,成婚当晚,和他一起共赴黄泉。 要么楚渊死,要么他们一起死。 薛明绯忍不住抖了抖。 她摇头,无视秋姨娘那兴奋的表情,义正言辞道:“莫要说胡话,你与镇国公是陛下圣旨赐婚,一旦替嫁暴露,我们薛家恐要面临满门祸事。” 她前世被叶灼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死,今生怎么还敢嫁过去。 别说嫁了,只是听到叶灼的名字,她就觉得全身发疼。 秋姨娘眼里的光彻底熄灭。 薛晚意抬脚跨出正堂门槛,背对着众人。 “我比你早出生一点,日后莫要喊我妹妹了。” 不知薛明绯是何表情,继续道:“若你叫不出,咱们日后以名字相称。” 随即,走出正堂,进入日光里。 站在廊下的珍珠见状,快步上前,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离开。 看姑娘的状态,珍珠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忍着回头的冲动,她暗暗翻着白眼。 一家子糊涂东西,姑娘早些嫁出去也好。 外人的冷漠,哪里比得上亲人的无视来的更痛苦。 既如此,还不如早些嫁去国公府呢。 ** 姜夫人久久无法回神。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心中是怜惜亲生女儿的。 可就在看到亲手养大的薛明绯,给她下跪的那一刻,姜夫人险些维持不住当时的情绪。 那是一种她想起来,都觉得脊背发寒的怪异情绪。 “薛暮昭!” 站起身,想到他被薛崇鼓动,招惹现在的麻烦,心中怎能不恼怒。 “今夜,给我去跪祠堂。” 说罢,姜夫人看着堂内众人。 “秋姨娘留不住的,老爷不要白费工夫了。” 她纵然再舍不得薛明绯,事关秋姨娘这个罪魁,姜夫人都咽不下心里的恶气。 “若你真的心疼养母,便搬到她的院中居住吧,出嫁前不准踏出清荷院半步。” 语毕,在薛明绯愕然的哭泣中,甩袖离开。 薛暮昭苦笑。 他没有接收薛明绯传达的哀求,很快也离开了。 母亲发话了,这祠堂他是非跪不可。 父亲的求助,他没办法无动于衷。 可母亲的训诫,同样需要受着。 为人子女,做不到左右逢源迎合双亲,这点委屈就只能咽下去。 “哥哥……” 薛明绯喃喃看着那道挺拔欣长的背影,一时间都忘记了落泪。 秋姨娘见他们离开,以为自己的危机解除了。 见面前出现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她含羞带怯的搭在上面,就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 “老爷……” 薛崇把人扶起来,道:“回清荷院去。” 秋姨娘愕然抬头,对上薛崇冷然的目光,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她的想法,似乎是错的。 “老爷……” 猛地握住薛崇的手,哪里还敢松开。 薛崇却不会在这种时候惯着她,“来人,送姨娘回去。” 第19章 卑鄙小人 夜凉如水。 薛晚意坐在凉亭内,面前燃着小炉。 上面的红泥壶中,从里面溢出一股甜甜的味道。 端起旁边的酒杯,她懒懒的坐在美人靠上,看着锦鲤在夜色的莲花灯下悠哉的摆尾。 “姑娘,听说府里要给姑娘办的及笄礼,会比那位规制更高些。” 翡翠端着两样小菜过来,轻轻放在石桌上。 “许是要挑明姑娘的身份了。” 薛晚意没有回答,轻抿一口酒,面颊泛着淡淡的粉。 翡翠也没想过能得到姑娘的回应,自顾继续说着。 “不知道那位会怎么想。” 下午,听澜院送来了很多的东西,原本空旷的望舒馆,一下子变得富丽起来。 或许比起那些王侯府邸,不值一提。 一阵风拂过,吹动草木窸窣。 “那位的及笄礼就在这两日,陪嫁似是减了三成,院里有人受罚了。” 翡翠给她倒了杯甜水,送到她面前。 “夜深露重,姑娘少喝些酒。” 她还是第一次见姑娘喝酒呢,翡翠没有劝。 想到上午发生的事,姑娘心里定然憋屈,总要发泄一下的。 自家姑娘心善,对身边的下人们都很好,自不可能靠着打骂他们发泄,只能这样了。 推开翡翠手中的甜水,薛晚意眼神定定地落在某处,没有焦距。 她在想,如何能不去给姜夫人晨昏定省。 若是以前或许可以不去,反正姜夫人对她也不在意,去与不去关系不大。 现在,却是不能够了。 旁边的翡翠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府里的事情,她现在只想安静的待着。 “翡翠,你先去休息吧,这些明日再收拾。” 翡翠张张嘴,察觉到姑娘的情绪,终究是没有继续留下。 ** “可用过早膳了?” 清晨,来到听澜院,姜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薛晚意。 她敛眉,屈膝福身,“给母亲请安。” 两辈子没得到母亲的疼爱,现在姜夫人这个样子,她并不期待。 甚至想逃离,想…… “女儿用过了。” 姜夫人伸出手,笑容温柔,“来娘身边。” 她略微犹豫,伸出手,搭在对方手上。 就着些微的力道,坐在姜夫人身边。 她的沉默,姜夫人自以为很懂。 昨日,她的做法的确有失妥当。 前面都在护着她,后面却因薛明绯那一跪,让她觉得屈辱。 是的,屈辱。 说到底,薛明绯都是她精心教导了十五年的“女儿”。 给薛崇下跪,天经地义。 可给薛晚意下跪,那种心情,并不好受。 奈何这个女儿心思敏锐,居然察觉到她片刻的情绪变化。 “晚意,娘并非刻意护着她。” 姜夫人觉得还是要说开,总不能亲母女闹得彻底离心吧。 “她到底在娘身边长大,一时半刻的,娘或许因习惯,有些地方做的欠妥当。” “可是晚意,你要知道,你才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女儿,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是啊,眼前的小姑娘,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薛明绯的存在,对她来说代表着愚蠢的十五年。 理智归理智,感情却很难完全掌控。 “你的及笄礼,娘请了礼国公府的老封君做你的正宾,母亲与国公夫人闺中时交情不浅,这次是她说服了老封君出面的。” 有这位出马,薛晚意的及笄礼必然不可能寒酸了。 至于薛明绯,正宾就没这么高了,请的吏部侍郎家的老夫人。 看似官职不高,却也不差,体面算是给了。 薛晚意乖乖的点头,“多谢母亲。” 见她眉目似是舒展不少,姜夫人心情也轻松不少。 随即想到她的婚事。 “嫁入镇国公府,你当真愿意?” 残废了没关系,关键是叶将军无法生育。 她的女儿,恐要过继子嗣,甚至要守寡一生。 姜夫人心中升起怜惜。 若是身份早些揭开,她的女儿怎会被赐婚给镇国公。 薛晚意点头,“女儿愿意的。” 她没得选。 不嫁叶灼,就只能嫁给楚渊了。 莫名,她觉得自己亦是卑鄙之人。 叶灼似乎只是她没得选的唯一选择,可对方呢? 不管叶将军现在是怎样的,叶家为云朝立下赫赫战功,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曾经是云朝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京都最耀眼夺目的少年将军,相貌俊美,可配世间最好的女子。 自己,亦是叶家庇护的百姓之一。 可如今,却利用两世为人的机缘,借着他的身份,借着叶家的不世战功,借着镇国公府的权势,来了结自己的恩怨。 恩将仇报,她和楚渊没什么区别。 都是小人! 姜夫人张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镇国公府,人口简单,没有公婆压着,只要不惹到叶将军,至少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没有子嗣这点,她却无法舒心。 却也知道,自己左右不了什么。 随后想到,女儿嫁过去后应是要执掌叶家中馈的。 “出嫁前的这些日子,你每日来娘这边,该教你一些管家事宜了。” 薛明绯早些年就跟在她身边学了,不知道这孩子天赋如何,会不会晚了。 不论如何,总要临时抱佛脚的。 “是,母亲。”薛晚意应下。 这边正聊着,有人进来了。 中年男子,与薛崇年龄相仿。 此人是薛家的管家,薛贵。 “夫人,楚家来下聘了。” 姜夫人点头,站起身,看着薛晚意。 “本该你先出嫁的,奈何……” 未尽之言,两人都懂。 “镇国公府很快也要来下聘了,回礼你可知晓要准备什么?” 薛晚意点头,“女儿知道。” 姜夫人满意的点头,“有些,娘为你准备,有些却需要你亲自备着。” “是!”薛晚意点头。 随后,姜夫人让薛晚意先回去,她往前院去了。 寻常人家,婚礼筹备至少需要一年。 薛家两个女儿的婚事,却被那一道赐婚圣旨给搅乱了。 身份未拆穿前,薛明绯是姐姐,她须得先出嫁。 楚家那边对这门婚事很期待,筹备的也急切。 昨日,薛崇让薛暮昭去寻那楚渊言明此事,为了婚礼可否延期,那边表示意在薛明绯,其他早已筹备妥当。 无需延期。 薛家也没办法。 第20章 两情相悦 望舒馆。 珍珠将针线取来,放在薛晚意身边。 女方的回礼,其中有给准夫婿准备的里衣和鞋子。 叶将军那边的情况,前几日宫里的尚衣局姑姑已经告诉她了。 婚服由尚衣局准备,这些却不能假人之手。 “姑娘,秋姨娘被送去京兆府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兴奋。 毕竟,秋姨娘这些年对姑娘做的那些事,珍珠和翡翠都看在眼里。 现在恶人得到了恶报,她们只觉得开心。 “想是出不来了。” 不止,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若没有这桩婚事,纵然身份被揭穿,恐怕自家姑娘也得不到公平的对待。 对于镇国公的那点不好的想法,似乎淡了很多。 还未成婚,就已经借着身份帮了自家姑娘,珍珠心中对未来姑爷生了感激之情。 她家姑娘太苦了。 身为薛家的下人,珍珠和翡翠和府中的下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首先是没有利益冲突,这两位也不是蠢笨的,没理由难为她们。 但薛晚意不同,她的存在只彰显在望舒馆。 除了自家的院子,薛府其他地方,他们姑娘就好似不存在一般,无人重视。 薛晚意的女红很好,说是整个薛家最好的也不为过。 薛明绯身边有针线嬷嬷,姜夫人出身侯府,自然也不缺人。 她不同。 再加上前世嫁给楚渊后,因楚家家境普通,当时家里只有楚渊身边的书童,还有楚夫人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 嫁过去后,一切都需要她亲自操劳。 珍珠和翡翠为了让她少劳累些,进门就开始照顾楚夫人。 那些年的心血,在这一世,化作了经验。 是屈辱,也是烙印。 “日后不要再提这位了。”她从没把秋姨娘当做威胁。 能陪伴着楚渊,从一介落魄寒门,到当朝首辅,她亦是功不可没。 夫人外交,可是很重要的一环。 就连薛明绯,都不在她的报复名单里。 ** 前院。 楚渊一袭青衫,身姿挺拔,面若冠玉,纵然看着朴素清贫,可那一身的气质却不差。 寒门,落魄的门阀,骨子里的傲气仍在。 薛崇对楚渊还是看好的,否则前世也不会履行婚约。 他为官二十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楚渊,绝非池中物。 “贤侄,你已知晓她的情况,仍要履行婚约?” 薛崇看着面前的楚渊,道:“我与你父亲定下的婚约,是你与我和夫人的嫡女,其中内情,吾儿已经找你言明,你当真愿意与绯儿继续婚约?” 继续自然是最好的,若不能继续,那两家的婚事也只能作罢。 想要换人,不可能了。 薛家只有两位姑娘,薛晚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镇国公夫人。 楚渊起身,拱手道:“伯父,小侄已经与大姑娘合了八字、换了庚帖,不管如何,小侄从未有退婚的想法。” 他喜欢的是薛明绯这个人,明媚、鲜亮,好似一道光,刺破黑暗,洒在他灰蒙蒙的人生里。 自见到薛明绯第一眼,她就已经日夜盘踞自己的梦境了。 姜夫人全程笑而不语。 这青年看着的确不错,配薛明绯倒是可以。 楚家曾经昌盛过,虽说现在落魄了,底蕴却并非寻常人家可比,不算委屈。 唯一让姜夫人不满的,便是楚渊有个身体不济的母亲。 薛明绯并非亲生,十五年的养育之情,姜夫人也希望她能嫁得好。 在她看来,楚渊并非良配。 即便这青年相貌端正,气质清贵。 可他家里贫寒,更有病弱的母亲,薛明绯嫁进去,责任重大,那娇滴滴的姑娘,真能扛得起楚家的内宅主母这一副重担吗? 站在屏风后的薛明绯,透过缝隙看着楚渊。 纵然朴素青衫,也遮不住那通身的清贵气场。 她不想嫁给叶灼守活寡。 她想做一品诰命夫人,想有男人爱着,想生自己的孩子。 便是楚渊的母亲病弱在床也无妨,她的嫁妆纵然算不得多丰厚,也不算少了。 只靠着自己的嫁妆,她婚后也过的不能差了。 更别说身边还会带着陪嫁嬷嬷和丫鬟,至少七八人,她再苦又能苦到哪里去。 薛晚意那么无趣的人,都能坐上那个位置。 对自己来说,更没有难度了。 看到楚渊的坚持,薛明绯从屏风后绕出来。 一身嫩绿色衣裙,衬的少女面容明媚,朝气如初阳,正是少女一生中最美的模样。 楚渊眼神里的思慕,矜持却坦荡,丝毫不给人猥琐下作的感觉。 她目光和楚渊对上,漂亮的眉眼里,尽是少女的鲜丽。 “姑娘有礼。” 云朝,男女大防并不苛刻,定下婚约后是可以相约出门的,只在大婚前几日便不能见面了。 屈膝回礼,薛明绯走到姜夫人身边。 “父亲,母亲,薛楚两家的婚事,是父亲与楚家叔父定下的,怎可食言。” 这语气,是非楚渊不嫁了。 姜夫人心中不悦,却不曾表现出来。 平静道:“两家定的是晚意,虽无法更改,却也要告知楚郎君真相,以免婚后知晓,说我们薛家诓骗。” 薛崇点头,道:“正如夫人所言。” 遂看这堂内的两个孩子,“你们两人,当真没有异议?” 楚渊和薛明绯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甘情愿。 一时间,楚渊难以压制内心的喜悦,拱手道:“伯父,小侄只钟情于明绯姑娘,请伯父成全。” 薛明绯亦是屈膝,“父亲,母亲,女儿亦心仪楚郎君,绝不后悔。” 看到他们的决定,薛崇和姜夫人对视一眼,不再就这门婚事多言。 既然两个孩子没意见,且两家的的确确有婚约,何须多言。 这楚渊,除了家境差些,相貌气质都是顶顶的好。 只打眼这么看着,两个孩子倒是天作之合。 “既如此,贤侄便回去筹备婚事吧。” 楚渊大喜,拱手,深深地弯下腰,“多谢伯父,多谢伯母,小侄这便回去继续准备,定不会让二位失望的。” 临走时,和薛明绯对视着,一对小儿女,情意绵绵。 姜夫人看到这一幕,也不再纠结了。 现在她只需要担心亲女儿的婚事。 镇国公府…… 当真不是好去处啊。 第21章 爱屋及乌 “姑娘,广平侯府的姜姑娘来了。” 珍珠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漂亮少女。 她在看到薛晚意后,微微愣了片刻。 随即快步靠近,仔细的打量着她。 “你和姑母真的好像啊。” 得知薛府的两个姑娘被姨娘调换,她喊了多年的表妹居然是假的,反倒是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庶女才是她真正的表妹。 姜敏哪里还呆得住。 这不,第一时间赶到薛府。 没想到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她很怀疑。 薛晚意笑道:“表姐,请入座。” 两人在罗汉床坐下,两边薄纱浮动,水翠色段子,颜色清新醒目,甚是好看。 倚靠着窗外是一池荷塘,水光潋滟,日光明媚。 一株樱花树探入半窗,偶有花瓣飘落进来,凭添雅韵。 房间虽不大,却收拾的极为雅致。 翡翠送来茶水点心后,便放轻脚步离开了。 姜敏,广平侯府嫡长女,今年十六岁,与庆王谢允自由订婚。 两年前,老王爷病故,耽误了两人的婚事。 三年孝期,两人的大婚定在了明年年初。 姜敏和庆王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至少在薛晚意死的时候,庆王夫妇依旧恩爱。 后宅只她一人,且育有三子一女,均是聪明伶俐的。 姜敏落座后,眼神不离她的面容。 “哥哥与我说了,等你笄礼时,我做你的赞者。或者,你有心仪的人选了?” 听到薛家的事,姜敏很是吃惊。 哥哥言辞凿凿的说什么薛晚意像极了姑母,她才不信呢。 又不是没见过薛家二姑娘…… 当时她如何想的? 任凭她怎么回忆,都无法描绘薛二姑娘的相貌。 现在见到,的确神似姑母。 说不是亲母女,都没人信。 “没有,如此便劳烦表姐了。” 前世,她的笄礼很寒酸,别说赞者了,就连主宾这么重要的角色,都是秋姨娘身边的那个嬷嬷。 当时姜夫人觉得不妥当,好歹是薛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出,也未免太过分了。 奈何秋姨娘坚持。 “生母”如此,姜夫人即便再不同意又能如何。 她给姜敏倒了一杯温茶,“赞者是表姐,那正宾想必地位不凡。” 姜敏见她这副沉得住气的样子,内心生了三分好感。 “自然,来前儿听母亲说,正宾大概率是宁国公府的老夫人。” 薛晚意微楞。 宁国公府? 当今皇后生母,太子外祖母? 似乎明白她的想法,姜敏道:“这位若是真来,那绝不是姑母请的,莫说姑母,便是广平侯府也是请不动的,想必是那位。” 她抬手指了指头顶。 意思很明显,应是陛下看在镇国公叶灼的面上,给她的颜面。 “是与不是,这几日就会定下来,宫里定会有人过来告知的。” 姜敏兴味盎然的打量着面前的表妹,越看越喜欢。 很奇怪吗? 姜氏出身广平侯府,是他们那一代唯一的女儿。 侯府年轻一辈三个孩子,都和姜夫人感情极深。 她看薛晚意顺眼,自然是爱屋及乌。 “过两日,你来侯府寻我玩吧,二哥即将相看姑娘,咱们偷偷去凑个热闹。” 薛晚意:“???” 她说什么? 不过随后明白过来。 广平侯府二郎姜逸之,去年及冠。 云朝男子大婚一般在十六至二十岁之间,这位算是比较晚的,加冠后刚开始相看姑娘。 不过,姜逸之无需继承姜家,倒是相对的更自在些。 不继承家业,不代表姜家放弃了他,该帮的自然也是不遗余力。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薛晚意问道。 姜敏掩唇轻笑,“礼部尚书,齐家的二姑娘,与我同龄。” 听到这,薛晚意松了口气。 前世,姜逸之的确娶了这位,夫妻相敬如宾,倒也还算不错。 “如此走动走动也好,我在府中静候表姐的消息。” 姜敏含笑点头,“没问题。” ** “砰!” 白瓷茶盏在地面炸开,迸溅的碎瓷落在旁边跪着的小丫头的脸上,划破了肌肤。 小丫头咬牙忍耐着,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薛明绯咬牙切齿,“凭什么,即便我不是母亲亲生,可十五年的情分岂能轻易割舍,怎的我笄礼的正宾不如那位?” 旁边,嬷嬷赶忙上前劝阻。 “我的姑娘哎,咱可不兴这么大的动静,被听到可了不得。” 薛明绯烦躁的坐下,撇眼看着下面跪着的婢女。 冷声道:“滚出去。” 婢女忙不迭的起身,快步离开。 她们不懂,怎的姑娘的脾性愈发的难以伺候,以前不是这样的。 嬷嬷给她倒了杯茶,温声道:“那位嫁的是镇国公府,且镇国公恩宠正盛,作为准国公夫人,她的笄礼自然是极尽隆重的。” 薛明绯当然知道,可她就是不服气。 前世,她被施以剐刑,死的极其惨烈。 可在她濒死至极,听到的却是薛晚意被册封一品诰命,荣耀加身不说,还有琴瑟和鸣的夫君,人人夸赞的儿子。 这一世,她且忍耐着。 用力攥紧拳头,压下心口不断盘旋着的怒火。 “现在风光无用,一生风光才算赢家。” 听她这么说,嬷嬷卸掉心口的那道气。 笑道:“姑娘说的在理,楚公子才貌俱佳,对姑娘更是倾慕至深,婚后必然会过的喜乐顺遂的。那位……叶将军已然残废,且一生无子,是好是坏,谁又知晓呢。” 薛明绯被宽慰的心气平顺许多。 “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薛明绯语气肯定。 她最初也觉得,荣华富贵足矣。 可数年下来,空虚感愈发的难熬。 尤其身体逐渐成熟,那种从内凝聚的焦躁与炙热,夜深人静时会数倍放大,让她无比的煎熬。 在即将崩溃时,她看中了府内一个护卫。 相貌英俊,尤其是在床榻上,更让她欲仙欲死。 可惜,终究是被叶灼给发现了。 护卫被带走后,再也没出现。 她呢? 被凌迟了一千三百多刀。 她从不知道,世间居然有如此酷刑。 重来一世,她依旧贪慕镇国公府的财富与权势。 可忆起前世那一千多刀的酷刑,薛明绯生不起任何靠近的想法。 别说靠近,便是想到叶灼这个人,她已经怕到全身发抖。 第22章 一山不容二虎 好与不好,暂且不提。 薛明绯看到楚家送来的聘礼单,表情险些崩了。 若上一世没有镇国公府的聘礼珠玉在前,她应该不会如此的失衡。 聘礼单上的东西,毫无错处。 可太规矩了,和寻常人家的聘礼没什么区别。 这里的寻常人家,是民间,而非官家。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即便代表着美好的寓意,薛明绯亦是瞧不上的。 她后悔了,却也知道不能反悔。 先苦后甜,楚渊前途璀璨,她只需要熬过前面这几年。 “可有觉得不妥的地方?” 姜夫人如何看不出她眼神里一闪而逝的嫌弃,暗暗叹息着,却也不会多加干涉。 薛明绯摇头,笑道:“没有,劳烦母亲了。” 聘礼忍一忍,好日子在后面呢。 镇国公府的叶灼,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多看一眼的。 一个残废且毁容的阉人,活着也无趣,还不如早些死掉呢。 姜夫人道:“楚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嫁进去后,难免会受累,闺中的脾性在出嫁后收一收,可记下了?” 下个月她就要出嫁了,姜夫人好歹养了十五年,心中自然是不舍得的。 再不舍,也不能表现出来。 若是连情感都无法控制,她也不配成为一府主母,更别说还是侯府精心教养的。 薛明绯暗暗握拳,“母亲放心吧,女儿都明白。” 她可以忍的。 若楚渊那位病弱的母亲,真敢给她苦头吃,她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她儿子的前程,可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两世为人,她有的是手段,予以还击。 气氛变的略微凝滞。 自那日挑明两个孩子的身份,姜夫人和薛明绯之间,也不如从前融洽温情了。 好一会儿,她开口道:“你快要出嫁了,要不要去看看她?” 薛明绯知道这个“她”代表着谁。 内心是不想的,却担心被姜夫人扣上一个“心狠”的帽子。 “她如今在京兆府。”姜夫人道:“若是想看,你父亲那边不会拒绝的。” 得到消息,秋姨娘被判了秋后问斩。 听到这个结果时,姜夫人是震惊的。 她原以为,有薛崇的斡旋,顶多是关押一些日子,早晚会放出来。 谁能想到,竟是死罪。 广平侯府那边,没有插手。 既如此,背后想必是陛下的决定? 虽说也怀疑过,一个三品管家的妾室,怎会让陛下上心。 想不透,最终归结于陛下爱重叶将军,薛晚意即将嫁入镇国公府,被爱屋及乌。 秋姨娘,于陛下而言,毫不重要,随口一句圣言的事儿。 薛明绯即将大婚,此事暂且瞒下了。 “若内心不安,那便大婚后再去探望。”反正距离死期还有数月时间,不急于一时。 薛明绯本就不喜秋姨娘,恨不得这位死了的干净。 既然姜夫人给了台阶下,她自然不会推辞。 “女儿内心迷惘,虽是我的生母,可我……这十五年在母亲身边长大,对秋姨娘并无濡慕。” 她一脸的悲戚,“母亲莫要觉得女儿心狠,女儿亦是陷入过往,无法走出来。” 到底是她亲手养大的,这样子,姜夫人如何不心疼。 “母亲懂,那便不去。如今你出嫁在即,旁人说什么别在意,有母亲呢。” 见目的达到,薛明绯起身,盈盈拜谢。 “多谢母亲体恤,天色已晚,女儿先告退了。” 姜夫人点头,“去吧。” 离开听澜院,外面月上树梢,寒意顿起。 身边婢女打着灯笼,照亮薛明绯前边的一方路。 有限的一处,分外明亮。 她的人生,合该如此。 ** 楚家,位于京都一处地理位置相对不错的居民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楚家祖上也曾权势滔天,即便如今落魄了,也非寻常人家可比。 家里还是有些余财的。 否则,如何能撑得起楚老夫人的病体消耗。 “我听说,薛家那两位姑娘刚出生时被掉了包,你娶的这位现在是庶女。” 楚老妇人面色蜡黄,双唇泛着淡淡的青紫,整个人给人一种略略阴翳的状态。 虽说嫡庶区别不大,可前提是嫡庶的生母身份没那么悬殊。 之前她对薛明绯是很满意的,在京都名声不错,同时生母还是广平侯府的姑奶奶,于她儿子仕途有益。 现在的话,却有些不够资格。 哪怕依旧是侍郎府的姑娘,可他们楚家曾经清贵显赫,岂是薛家可比的。 若非楚家落魄,哪里轮得到薛明绯嫁给她儿子。 楚渊笑道:“母亲放心,她很好,儿子心悦她,与她的出身无关。” 楚老夫人咳嗽两声,低头,藏起眼底的情绪。 心悦? 两人虽说自小被定下婚事,却几乎没有接触过。 而今不过见了两三面,便心悦了。 若那女人嫁进来,这府中还有她说话的份吗? 楚渊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母亲,喝杯水压一压,最近可有按时服药?” 旁边的老嬷嬷道:“郎君放心,服药自然不敢疏忽。不过,夫人最近为了您的婚事,日夜操劳,许是因此损了一些精气神。” 听闻,楚渊顿时满脸愧疚。 他握着老夫人的手,道:“劳烦母亲了,待明绯过门,您便多了个谈心的人了。母亲放心,明绯是个极好的姑娘,您定会喜欢的。” 并没有被宽慰到,反而更生气了。 还没过门,便勾的儿子心偏了,一旦嫁进来,那还了得? 这家中哪里还会有她的容身之地? 事到如今,退婚却是不能够了。 即便再不喜,也只能忍着,受着。 “若你二人婚后能琴瑟和鸣,为娘便放心了,便是九泉之下,也能和你父亲有个交代。最好是在母亲还活着时,诞下一儿半女……” 这话,掺杂着悲喜,楚渊却只能安慰母亲。 “娘说的什么话,您定然会长命百岁的,您还要看着儿子娶妻生子,光耀门楣呢。” 楚老夫人自动忽略某个词,笑道:“好,为娘就守着我儿,看着你加官进爵,再复我楚家门楣。” 至于那即将过门的儿媳妇,妄图取代她在儿子心中的地位? 做梦。 若乖顺听话自然最好,否则…… 第23章 曾经少年 锦绣坊。 薛晚意带着翡翠进入店内,她这次是想着过来挑几匹细腻柔软的面料,为叶灼做里衣。 顺便也给自己做几套。 “好巧,你也来选布料?” 刚进门,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循声望去,一身娇嫩浅粉衣裙的薛明绯站在不远处,她本就肖似秋姨娘,一张芙蓉面自是极好看的。 今日发间配饰琳琅,更衬的她愈发明艳。 待看到旁边的几人,其中一张脸,便是死都忘不掉。 猛地攥紧拳头,任由着指甲嵌入掌心,带来如潮涌般的疼痛。 无妨,疼痛可以让她保持理智。 ——楚渊! 上辈子,将她利用殆尽后残忍做成人彘的畜生。 除他外,还有一男一女。 这两人是楚渊的同门师兄妹,其中那女子是京都三大书院之一的青松书院院长的独女徐如意,男子则是她的未婚夫,当朝定远侯府世子陆明远。 前世,徐如意瞧不上她这个性子沉闷的侍郎府庶女,觉得她这样的身份,配不上她的师兄楚渊。 即便婚后她把楚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看到她亦是带着淡淡的不喜。 而今,倒是和薛明绯相处的似乎很不错。 无他,取决于楚渊的态度。 他是真的很喜欢薛明绯。 微微点头,“是很巧。” 算是打过招呼,她带着翡翠开始挑选布料。 白色、黑色和红色,三种颜色都要了一匹。 锦绣坊的料子在京都算是极好的,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出门时,姜夫人给了她一笔银子,足够的。 听尚衣局的姑姑说,叶灼喜黑,这黑色是专门为他挑选的。 楚渊也就在最初,打量了薛晚意两眼。 若非他坚持求娶薛明绯,他本该娶这位的。 即便身份遭人恶意调换,可这十五年的痕迹终究已经刻入了骨髓。 庶出的薛明绯,明媚张扬,让人见之欣喜。 而这位嫡出的,反倒是毫无特色,沉闷的好似一汪枯水,没有半分生气。 着实无趣。 虽说相貌确实不错,比不得薛明绯的明艳,却也是清丽不俗。 毕竟,姜夫人在闺中时,亦是百家求的好女。 只是当年的姜夫人,一眼相中了容貌不俗的探花郎薛崇,毅然下嫁。 这两人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了。 “明绯姐姐,这料子颜色漂亮,很称你。”徐如意这边,举起一块布,放到薛明绯身上比划着,“师兄,你觉得呢?” 楚渊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嗯,很好看。” 陆明远在旁打趣道:“那是,二位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薛明绯俏脸泛红,“你们……” 话未尽,可声音中带着的娇羞与喜悦,一目了然。 甚至还偷偷看了背对着他们的薛晚意一眼,想到前世她嫁给了楚渊,心里还是有点嫌恶。 无妨,那般好的夫君,今生是她的了。 挑中需要的布料,翡翠在旁边给了银子,让店伙计将布料送到外面马车上。 薛晚意带着翡翠准备离开。 薛明绯见状,开口叫住她,“晚意,要回家吗?” 回头,看着她,薛明绯面露不解,“应该是,怎么了?” 今日出门,主要是为了买布料,若临时想起什么,倒也不急着回家。 前提是不要再碰到这几位。 薛明绯笑道:“我们稍后去城郊踏青,想着邀你一起。” 两对未婚夫妇,邀请她? 怎么看都不合适好吧。 “多谢美意,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她浅笑颔首,转身离开。 看着被翡翠扶上马车的薛晚意,几人却也没多想。 本就是随口相邀,纯属客套。 若是答应,反倒是不美。 “这位瞧着似是不好相处。”徐如意语带关切道:“在府中,没被欺负吧?” 薛明绯倒是想给薛晚意挖坑的,可随后想到至少在数年内,楚渊还需在仕途打拼,没必要树敌。 “没有,她的性子自来如此,不喜交际。” 徐如意点头,道:“如此最好,若是被欺负了,告诉我。” 至于能不能帮忙,如何帮忙,她没章程。 最起码,能和薛明绯在背地里痛骂她一顿。 ** 马车行至中途,缓慢停下。 不等翡翠问什么,车帘掀开,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薛二姑娘,国公有请。” 对方面容冷肃,但态度恭谨。 翡翠张张嘴,想说什么,被薛晚意打断。 “好。” 她用眼神安抚翡翠,下了马车。 另一辆马车内,奢华程度非薛家马车可比。 外边看不出什么,内部装修却尽显华贵。 里面坐着一个男人,一袭白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完美身形,面上半张银白面具,遮住大半面容,神秘却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面具下的面容。 她是见过叶灼的。 当然,他不认识自己。 几年前,叶灼初次跟着叶老将军征战南疆,以二百人,生擒南疆两位猛将,歼敌两千多人。 如此大的悬殊,让叶小将军一战成名。 回京后,被陛下册封正三品征西将军,那一年的叶灼,不足十五岁,成了整个云朝最耀眼的少年,无人可比。 之后的数年,更是犹如天神降世,战神附体,逢战必胜,且基本都是以多胜少。 这其中自然有其父的掠阵兜底,可若叶灼没有能力,一切都是枉然。 直到去年,叶灼跟随叶老将军,以及两位兄长出征北境,虽打的北蛮后退近五百里,王庭几近崩溃。 可叶家军也在收兵后,遭到北蛮的殊死反扑。 最终北蛮近乎覆灭,而叶家军死伤惨重。 叶家只余下叶灼一人活了下来,却身中奇毒,陷入濒死。 若非当世药圣千里奔袭,赶来相救,叶灼根本活不下来。 即便如此,仍旧落得这般结局。 想到几年前,薛晚意在街头,看到覆灭南疆,大胜归来的叶家军。 尤其是跟在叶老将军身后,银枪白马,笑容璀璨的少年郎,更是成了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那时的她还小,尚且无法体会情爱的滋味。 可至今回想起来,依旧恍若昨日,清晰、无法忘却。 “见过国公爷。” 薛晚意屈膝见礼。 她愿意嫁给叶灼的,只要能报了前世的仇。 即便是在将来,为叶灼殉葬。 亦,无悔! 第24章 顶格嫁女 “坐。” 男人从书页中抬头,看了薛晚意一眼。 他的声线沉稳中带着丝丝的清澈,好似萧瑟秋夜里的浅雾,有种别样的好听。 在旁边坐下,薛晚意见他重新把神思落在书册中,没有开口打扰,只静静地坐着。 清浅的呼吸声在空间内此起彼伏,偶尔还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在这期间,周围没有任何杂音,很显然是被国公府的人阻隔在外。 时间流逝,薛晚意回过神,猛地抬头。 见叶灼正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倒是个能坐得住的。” 虽然让人调查过她,有些心思和手段,却颇为柔和,且想得太多。 不够果敢与决断。 打理国公府的能力想来是够的,至于其他,还得慢慢教。 “不知国公爷唤我来,所为何事?”她态度恭顺问道。 叶灼又看了她一会儿,扭头看向车帘外面。 “无事,你可以回去了。” 薛晚意:“……??” 她倒是没觉得被戏耍了,以叶灼的为人,即便不喜,也绝不会采用恶劣的手段折辱惩戒,除非真的做了让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这次想必是有什么想法,没必要告诉她吧。 起身,再次福身,“晚意告退。” 回到自家马车,翡翠想问什么,被她用眼神制止。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翡翠了然,敲敲车壁,“回府。” 看着薛家的马车离开,男子站在外面。 “少主。” 短暂的沉寂过后,叶灼的声音淡淡飘出来。 “回吧。” ** 刚一回府,薛晚意就被告知,姜夫人寻她。 让翡翠把采购的布匹送回望舒馆,她自己往听澜院去了。 踏入房中,她被姜夫人叫上前。 “晚意,看看,这是娘给你备下的嫁妆。” 面前是一份朱红色的嫁妆礼单。 这份礼单,她手中一份,薛家也会保留一份。 且嫁妆属于女子的私产,是完完全全属于薛晚意本人的。 低头看着礼单上面的东西,薛晚意略微有些吃惊。 “母亲,是不是有些多了?” 按照礼单上的东西,她的嫁妆起码也有八十台。 这已经算是除皇室王侯外,普通官家的顶格嫁女了。 虽说她是薛家嫡女,可薛晚意并无实感。 对姜夫人也很难生出濡慕。 没想到…… 姜夫人闻言,嗔笑道:“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亲女,我的私产,自然是你和阿昭的。你哥哥日后是要继承薛家的,娘手中的东西,给你六成,给你哥哥四成。” 这六成的私产,每一台嫁妆都是厚实的,绝非凑数。 就是不知国公府届时会送多少聘礼,算上那边给的,或许还会有宫里的赏赐,不意外,将会是十里红妆嫁女。 她的分配,让薛晚意颇为吃惊。 “多谢母亲。”她真诚道谢。 姜夫人眉目含笑,“你这孩子,怎的和母亲如此生分。” 总是要给的。 在这种事情上,哪怕薛明绯的确被她娇养了十五年,她也不会将自己的私产,给这个“养女”。 “东西备齐了?” 姜夫人道:“镇国公府那边,下个月便能来下聘,不知会给多少。公中这边自然也会给你准备,皇室公主出嫁,一般是180台,你的话,娘会给你准备160台的。” 这也是王侯家族里最顶尖的嫁妆了。 薛晚意眉目温软的道谢,并和姜夫人闲谈着,气氛极好。 她没问薛明绯。 这位的嫁妆,顶了天不过六十六台,再多,就逾制了。 “嫂嫂也快回京了吧?” 薛晚意随口问了一句。 薛暮昭两年前成婚,妻子是宁州太守之女。 宁州,也是薛崇的老家。 两位爹爹是同科进士,不过那位名次一般,得了个外放的职务。 多年下来,一路做到了宁州太守。 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位秦太守,官职都到了顶,没有晋升可能了。 “你们两人成婚,你嫂嫂自然是要回来的。不过她这次回去侍疾,秦太守夫妇二人是不能来了。” 姜夫人看着嫁妆单子,想着等薛明绯出嫁后,将自己女儿的嫁妆好好地盘点一下,看看能不能多塞些。 若东西带不动,就只能多给她一些银钱了。 “你的笄礼定在三月十六,来者都已经回了帖子。” 想到女儿笄礼的正宾,姜夫人就觉得颜面十足。 宁国公府的老封君,这位的身份可是除皇族外,算是一等一的贵重了。 当今太子的亲外祖母,德高望重。 “明绯的笄礼,在这几日。”薛明绯的笄礼就没那么贵重了,甚至还要逊色很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薛晚意点头,没有多问。 ** 镇国公府。 一青年跟在叶安身边,看着他捧着册子,在库房不断清点着。 他啧啧道:“安伯,少主对未来的夫人也太好了。” 镇国公府还有另一个叫法,镇国将军府。 身为武将,常年征战,不论是缴获的财宝还是陛下的赏赐,绝对没有次品。 而今,少主可以说是给了未来夫人近三分之一的财富。 这笔财富,不说富可敌国,却也绝对能买下京都三条最繁华的街道,甚至还有剩余。 叶安将聘礼一一记录在册,准备下个月,送去侍郎府。 他叹息道:“也是公子心善,知道未来夫人过府……总得有点傍身的东西。” 公子身子骨废了,那就多给些财宝。 这些也是准夫人应得的。 青年点头,“今日,我见到咱们未来夫人了,长得跟仙女儿似的,性子也稳重,能受得住咱们少主的少言寡语。” 那可是足足半个时辰,真就一句话没说。 也亏得十五岁的小女娘,能憋的住。 叶安勾唇,“如此最好。” 不然的话,即便是圣旨赐婚,真惹得公子厌恶,那恐怕连和离都做不到,只能丧妻了。 稍微好点,也会被圈禁在府中的某处,孤独终老。 若公子能对即将过门的夫人有那么三分好感,叶安都会把薛晚意给供起来。 “翠微堂也该着手布置了,虽说不晓得夫人喜欢何种风格,府中也不能马虎。顶多,等夫人入府,再根据心意重新布置。” 看着手中的聘礼单子,这数量着实不少。 且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或许,和薛家那边沟通一下,以免嫁妆太多,逾制。 第25章 只余仇恨 广平侯府。 薛晚意接到了姜敏的帖子,今日邀她过府。 抵达后,她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后花园的一处暖阁外。 “女郎,姑娘在里面呢,您请。” “多谢。”薛晚意颔首道谢,拎起裙裾,拾阶而上。 跨步入内,一眼看到几位漂亮的女娘正在嬉笑耍乐。 见到她,气氛有短暂的寂静。 倒不是说厌恶之类的,而是打量着薛晚意的脸。 薛家两位女娘被妾室掉包,在京中已经不是秘密。 而今看到这位神秘的薛家庶女,骤然发现,这表姊妹的相貌居然有三四分相像。 “晚晚来了,快来,坐。”姜敏很熟稔的招呼她。 薛晚意和几位女娘依次打过招呼,柔声道:“二表哥的婚事,可是成了?” 姜敏笑道:“成与不成,前面正忙着呢,咱得等消息。” “不过,齐家女娘相貌不算多惹眼,口碑却极好,才学亦是咱们京中数得着的。” 听着姜敏的话,她对这位未来的二嫂是很满意的。 “以前怎的没发现,薛家妹妹和阿敏这般像。”旁边一位身穿紫色衣裙的姑娘道。 不等薛晚意开口,姜敏道:“以前,她极少出府应酬,且……被那位约束的紧,不注意也很正常。” “想来是这样了。”对方点头。 这位是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尤其是各府宴会,即便是邀请了薛家,基本都是薛明绯。 至于这位,若是被那妾室拘着,还真不一定能出来。 见面少,自然也就不关注。 她们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不相干的人,甚至还是个庶女,关注自然就不多。 嫡庶在云朝差别不大,莫说女子,便是男子,嫡庶也没那么值得说道。 只要庶出的生母身份没有那么不堪,都能合得来。 今日这几位,就有两位庶女,被家里教养的亦是极好。 如薛家这般,把庶女拘在府中,不允许外出,甚至连社交都很少的,可不多见。 这已然算是苛待了。 “薛明绯选的夫婿倒是让人意外,落魄寒门,听说是去年的二甲进士,至今还没有赐官。” 紫衣少女是永安伯府的二姑娘,林穗岁。 与姜敏是手帕交,自幼相识。 “三十多年前,楚家牵连进梁王谋逆一案,遭到先帝的清算。赫赫扬扬的顶级勋贵楚家,自此没落。” 林穗岁道:“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新朝的进士。” 旁边一杏眼少女笑道:“只是受到牵连,先帝后期也赦免了楚家的罪,就是不知怎的和薛家结亲了。” 对方看着薛晚意,是纯粹的好奇,并无恶意。 薛晚意掩唇,浅笑道:“家父与薛郎君已故的父亲有些交情,早些年定下了这门亲事。之前我与她的身份并不明朗,这门婚事自然是她的。” 林穗岁微微叹息,“若是你们身份早些拆穿的话……” 后边的话没说完,众人却都明白。 镇国公府纵然圣眷正浓,是一等一的公爵,可那位到底是废了。 她若嫁进去,这辈子算是看到头了。 富贵再多又有何用,她们各自家中也都不差。 着实没必要为了一个虚名,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 薛晚意眉目弯弯,笑道:“多谢几位姐姐,嫁给叶将军,我是自愿的。” 前世,经历了丈夫的背叛与残酷折磨,经历了儿子的白眼狼做派,经历了婆母的恩将仇报,她对男女情爱、生儿育女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今生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 ——报仇。 几位女娘看着她,也不似是攀附权贵的模样,想来是对叶将军真的爱慕了。 可再爱慕,如今的叶将军…… ** 两家的婚事定了下来,中午她们这些小女娘聚在一起用膳,随即各自散开归家。 姜敏则带着薛晚意来到了府中的檀香院。 “阿娘,我带晚晚过来了。” 抬眉,薛晚意看着端坐在前方罗汉床上的女子,她气质沉雅,书香气氤氲,此人便是广平侯府当家主母,张氏。 “晚意见过舅母。” 她屈膝见礼。 张氏对薛晚意的态度,取决于姜氏对这个亲生女儿的态度。 “好孩子,过来,让舅母看看。” 她含笑招呼薛晚意上前。 起身走到张氏身边,薛晚意被她温热的掌心拉住。 随即,打开方桌上的匣子,里面放着一双晶莹剔透却绿意盎然的玉镯,一看成色就极好,是个好东西。 她给薛晚意戴上,“这是舅母给你的见面礼。” 打量着和小姑子相似的面容,暗暗思忖,难怪小姑子对这个女儿,这么快就上心起来。 看到这般相似的脸,在府中受委屈,的确是咽不下这口气。 “多谢舅母。”薛晚意自不会推辞。 张氏笑道:“好孩子,若在府中无聊了,可以来找阿敏玩,你们表姐妹初初相认,多熟悉一下。” “是。”薛晚意乖乖听着。 姜敏挽着张氏的手臂,“哎呀阿娘,晚晚性子静,女儿什么样子您还不知道嘛,保证把她带的活泼起来。” 张氏闻言,忍俊不禁。 嗔笑着轻点她的额头,道:“你可别拉着表妹胡闹,她过两个月就要嫁去镇国公府了,性子跳脱,对她或许并非好事,莫要害了你表妹。” “好吧。”姜敏一脸惋惜。 又是一番交谈,姜敏带着薛晚意离开檀香院。 出府路上,她再次问道:“晚晚真的要嫁去镇国公府?” 但凡还有退路,还有选择,她都不希望薛晚意嫁过去。 她家是侯府,比起薛家,得到的信息要多一些。 那位的脾气,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甚至,在变成废人后,分外的冷血残暴。 满朝文武,想要攀附权贵的绝对不少。 可为何只能等到陛下钦点赐婚呢? 她的未婚夫庆王,在私下里和她说过叶灼的事。 这位亲口在朝堂,“威胁”文武百官,嫁女可以,叶家的荫蔽,一分都得不到。 同时,若他们的女儿在府中行为不妥当,御赐婚姻不能休妻,却可以丧偶。 一点好处拿不到,甚至还有可能搭上一个女儿。 这完全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谁干? 赌? 倒是想呢。 可这位新晋镇国公,也是真的不给面子。 第26章 他是信仰 儿女的婚姻,都要对家族有利可图。 若没有利益,反而会把子女搭进去,这些浸淫朝堂多年的老油条,绝不会干。 若非圣旨赐婚,薛崇也绝不会让薛晚意嫁去镇国公府的。 哪怕是个毫不在意的庶女。 “叶将军少年名将,他现在的遭遇,皆是为云朝安定。” “陛下圣心仁厚,不忍叶将军孤独一人,故为其赐婚。” “而我,只在多年前的南境大捷班师回朝,见过叶将军,那时的他鲜衣怒马,气冲霄汉,可谓是云朝最明媚耀眼的少年郎,只是那时的我,不通晓情爱。” “我在府中过了十五年被人忽视的日子,而今能以蒲柳之姿,嫁给叶将军,我怎会不愿。” 听她这么说,姜敏倒是觉得,她并非勉强了。 应是对镇国公,万分的敬仰与钦佩的。 “未来数十年,希望晚晚莫要后悔。” 她也只能留下这句话了。 若是可以,其实两家还是能让薛家姐妹换亲的。 薛晚意现在是嫡女,按理说她本该嫁给楚家。 虽说楚家如今是个落魄寒门…… 从某些方面来说,到底比镇国公府要好。 起码,不需要守一辈子活寡。 薛晚意含笑点头,“多谢表姐关心,我不悔的。” 随即又道:“若我在镇国公府能得三分自在,自会与表姐多多走动。” 姜敏陪着她来到前院,看着前方的府门,道:“不得自由呢?” 薛晚意掩唇轻笑,“我守得住的。若心浮气躁,这十五年我早就疯了。” 目送她的马车离开,姜敏久久未动。 直到姜慎之从外面进来,打断她的沉思。 兄妹俩这才并肩往侯夫人院中走去。 “看什么呢?” “来送晚晚表妹。” “再有不到两月,她便要成婚了,想必府中事物繁多,这些日子莫要打扰她了。” “放心吧兄长,我明白。” ** 叶灼对薛晚意的话,倒是愿意相信三分的。 那日街头马车内,她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差不多一个时辰。 说守得住,想来比大多女子都有定力与耐性。 只是。 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娘,便失去了女子本该有的鲜活,着实是薛家的罪过。 至于她夸赞自己的话,叶灼听听也就抛之脑后了。 曾经,没必要怀念。 不然尽是悔恨。 “安伯,把岑嬷嬷送去。” 叶安了然,这是要送到未来夫人身边。 “是。” 岑嬷嬷是已故夫人身边的人,自老将军和两位公子战死沙场,夫人受不住,也跟着去了。 真要说,而今公子还在孝期。 奈何整个叶家,只剩下公子一人。 因公子如今的身体状况,陛下担心府中只有一位主子施展不开,故让钦天监选了一个好日子,让其早日完婚。 如此,府内中馈可有人帮衬。 也是希望叶灼能多活些年。 若是当初的叶家功高震主,令帝王忌惮。 而今,叶家不管嫡支亦或者是旁支,只余下叶灼一人。 他已经是帝王的心头宝了。 亦或者是“吉祥物”。 活着,代表着帝王的宽厚与仁慈。 善待功臣,这是圣明。 若是死了,史书工笔,难免会对他刻薄一二。 现在的叶灼毫无威胁,陛下也愿意养着他,甚至纵容他。 ** 清早,薛家就开始忙碌起来。 今日是薛明绯的及笄礼。 薛晚意出席与否意义不大,今日的焦点不是她,只需稍稍露面即可。 “姑娘,那位的正宾,请了定远侯府的老夫人过来。” 珍珠从外面进来,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薛晚意淡淡点头,看书的动作不变,只缓缓翻过书页,眼神继续浏览。 自那日在锦绣阁看到薛明绯,便知多少会有些变数。 不过,无碍的。 赞者是谁,不意外是未来的定远侯府世子妃,徐如意。 薛明绯原本的那些小姐妹,最近和这位有些疏远,许是被家中长辈叮嘱了。 “见过夫人。” 气氛安静时,姜夫人从外面进来。 见薛晚意房内的布局和摆设,满意的点点头。 如今瞧着倒是有些气派了,符合她嫡女身份。 “母亲。” 薛晚意将书倒扣在桌上,起身迎接,“您怎么来了?” 姜夫人拉着她落座,“来瞧瞧你,若你不喜外边的喧闹,自可不出面,母亲在呢,断不会让你被人非议了去。” 薛晚意点头。 她知道姜夫人是好意,并非苛待她。 至少她给自己的感觉是这样的。 “广平侯府没人过来,今日的宾客不多,都是与她交好的,你露面的话,难免被他们过多打量。娘知晓你的性子,按你的心意来。” 薛晚意笑容温软的点头,“多谢母亲,那女儿只取看看她,送上一份礼,前面就不去了。” 姜夫人微顿,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 “晚意,若你想去,娘会陪着你的。” 她不希望被女儿误会。 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让姜夫人心疼,内心愧疚感始终萦绕不散。 若当年生产后她能警醒些,怎会被人偷换了孩子。 那时的她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知道什么呢,还不是只能任人摆布。 薛晚意笑着摇头,“母亲别忧心女儿,我一切安好。与她没有私交,却也不至于产生仇恨,终归是自家姊妹,日后总要继续走动的。” 她这般说,姜夫人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可想好送她什么了?”姜夫人问道。 笄礼那边自有府中的人准备,她晚点也不妨碍的。 宾客尚未登门,不急。 薛晚意取出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还有一支色泽翠绿、质感通透的流苏玉钗。 从自家姊妹的身份来说,这份礼物也算可以了。 姜夫人笑语盈盈的拿起香囊,不论是绣工还是香囊的款式,都是极其好看的。 “这是晚意做的吗?” 薛晚意点头,随即掩唇轻笑,“若母亲喜欢的话,女儿为您做几个。” “里面的香丸是女儿让翡翠做的,这里面放着的清心明目,提神醒脑。” 姜夫人闻言,自是不会拒绝。 “你的笄礼也快了,且婚事也耽误不得,待婚后再为娘做吧。” 或许,母亲没那么的澎湃,可她对薛晚意,并无苛待害人的想法。 反而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过得幸福。 第27章 凭空的恶意 薛晚意把手中的匣子,送给薛明绯。 今日的薛明绯面色红润,更显明艳。 她的模样,在京都也算是顶尖一列的。 “多谢。” 薛明绯身边的婢女接过,“你去参加我的笄礼吗?” 既然问了,薛晚意自然听出了话外音。 可惜,让她失望了。 “我不去。” 回答的这般干脆,倒是让薛明绯颇为意外。 没想到,前世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现在居然敢挺直腰杆子,和她如此说话了。 心中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 “那便不去。” 当她稀罕。 无非是让薛晚意看看,自己这辈子的夫君,可是未来首辅。 镇国公府又如何,空有爵位,却没了实权。 甚至连未来的夫君,都是个“阉人”。 想到前世自己在国公府,素了七八年,那种折磨…… 眼神含笑看着薛晚意,却无法完全藏好眼底的恶意。 这辈子,该这个女人去国公府守活寡了。 想到面容清隽,气质出尘的楚渊,长身玉立,器宇轩昂,薛明绯就忍不住羞红了脸。 ** 刚回到望舒馆,林嬷嬷带着一个面容慈和的中年女子,站在那边等着她。 “姑娘。” 林嬷嬷看到她,笑着上前,微微躬身行礼。 “嬷嬷。”薛晚意道:“可是母亲有事交代?” 林嬷嬷笑道:“姑娘,这位是镇国公府给您送来的贴身嬷嬷,说是留在您身边听用。夫人让我把人送来。” 薛晚意看着面前的女人。 对方向她屈膝行礼,“我姓岑,姑娘可称呼我为岑嬷嬷。公子让我来您身边侍奉,即将大婚,也能多帮衬一些。” 薛晚意点点头,“那劳烦岑嬷嬷了,既然是国公爷的心意,我自不会推辞。” 送别林嬷嬷,她交代身边的翡翠,“给岑嬷嬷安排住处,莫要怠慢了。” 话音落,岑嬷嬷顿时有些紧张。 “姑娘可别这么说,奴是奉了公子的命令来您身边听用的,万万不可逾矩。” 叶家军功起家,府中规矩也多沿用军中的规矩,分外严苛。 若她仗着国公府的势和年龄,在薛晚意面前托大。 公子定不会饶她的。 薛晚意略微沉默,“岑嬷嬷莫慌,并无逾矩。” 听她这么说,岑嬷嬷才放下心来。 遂和薛晚意施礼道谢,跟着翡翠去往住处。 某处偏房房间。 翡翠道:“岑嬷嬷日后便住在这里吧,我叫翡翠,还有一位叫珍珠,管理着院中下人,清晨被姑娘派出去做事了,约么晌午能回来,到时再给岑嬷嬷介绍认识。” 岑嬷嬷看着屋子,虽说不如国公府时的住处,倒也不差了。 起码干净。 “那感情好。”她笑道:“若无意外,你们二人会陪嫁姑娘身边吧?” 翡翠点点头,“要陪嫁的。” 她们想跟着姑娘,而不是留在薛家。 “如此,我们日后有很多时间相处。国公府规矩严苛,在姑娘嫁过去之前,我会和你们多说说的,以免将来吃了挂落,连累到姑娘。” 翡翠自然是愿意的,忙道:“之后就要劳烦嬷嬷了。” ** 鼓乐声,骤然响起。 透过敞开的窗户望去,有鸟雀被惊到,飞掠而去,消失在天际。 她知道,薛明绯的笄礼,开始了。 低头继续穿针引线。 她正在为叶灼做里衣。 待到薛明绯出嫁后,镇国公府该是要送聘礼过来了,具体有多少,她不知道。 聘礼其实不重要。 她这辈子,本就没想过能会活多久。 只要杀了楚渊,便是立马死掉,也愿意。 很难吗? 难的。 薛晚意不得不承认,前世因为她的关系,薛家对他的帮衬极少。 他能高居首辅之位,可以说凭借着的是他自身的能力。 自己充其量就是为他将后宅打理好,母亲照顾好,让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心中略微沉吟。 如此,也算是帮他良多吧? “姑娘。” 珍珠带着一个少女快步入内。 那少女看到她的一瞬,双膝噗通跪地,快速磕起头来。 “二姑娘,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求您了,她快死了……” 此人是薛晚意唯一的好友,工部尚书府庶出三姑娘的婢女。 薛晚意放下手中的针线,让珍珠把人搀扶起来。 “春桃,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进来就来了这么一句,她搞不懂情况,如何救。 春桃哭的双眼通红,语气急促道:“我家姑娘昨夜被府中妾室气到,提前发动了,至今还在产房中,没有把孩子生下来,稳婆说姑娘难产,现在用药吊着,若还不……” 若还没生出来,恐会没命。 一尸两命的可能性有,但更大的可能,是去母留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变了。 前世,钱姐姐的确难产,或者说,在难产当夜人就没了,一尸两命。 具体日子,薛晚意记得应是上巳节前后。 与今天的日子差了起码一旬。 她找不到可靠的稳婆,但,岑嬷嬷想来是可以的。 正想着,岑嬷嬷从外边进来。 “姑娘,奴认识可靠的稳婆,可以让她过府为钱三姑娘生产。” 春桃噗通跪地,磕头道谢。 薛晚意自然也不会端着,“多谢嬷嬷。” 随即让翡翠把春桃拽起来,塞了银两,让她们从角门离开。 外边有王远,想来是赶得上的。 前面,是薛明绯的笄礼,热闹、喜庆。 同一日,有人却在生产的鬼门关徘徊,生死不明。 似乎理解错了薛晚意的心思。 珍珠送来甜汤,柔声宽慰道:“姑娘,您的笄礼,比那位隆重多了。” 虽说自家姑娘的笄礼在下个月,但是能请的动皇后生母为正宾,这份体面,放眼整个云朝,有几人? 前面那位今日的笄礼虽说也不差,可比起自家姑娘,根本不够看的。 想到这么多年,那位过得多风光啊。 耀眼夺目的生活,把自家姑娘遮蔽的,感受不到半点温暖。 明明是个假货,如今身份被拆穿,居然还端着一副架子。 翡翠告诉她,姑娘带着她去送礼,那位的态度特别的傲气,珍珠就气的胸闷。 凭白占了十五年,现在还想压自家姑娘一头。 着实太欺负人了。 第28章 碾压 午后,宾客们用过膳食后,依次离开。 一场雨雾突然弥漫京都,带来春日的沁凉与寒意。 她裹着薄氅,经府中的院子,去往听澜院。 “姑娘。” 身边,珍珠轻轻唤了一声。 扭头看着她,在珍珠的眼神里,她循着一个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亭子里,楚渊和薛明绯正在说着什么。 楚渊眉目温柔,薛明绯亦是面颊绯红,言笑盈盈,看上去便知,这是一对有情的小儿女。 凉亭中,薛明绯的婢女看到两人,轻声告知。 视线在雨雾中碰撞在一起。 “去母亲那边?”薛明绯的声音飘过来。 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随即在两人的视线里,继续往听澜院去了。 楚渊等到人消失在远处的建筑中,淡淡的收回视线。 察觉到未婚妻,对那位的态度,似乎有点怪。 说不上哪里奇怪,却能够理解。 突然从嫡女变为庶女,心生落差也是难免的。 “还是这脾气,不愿意搭理人。” 薛明绯嘟囔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楚渊笑道:“她也快要出嫁了,镇国公府……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多。” 叶灼彻底废了,非必要,基本不会出府。 家中夫君不参加应酬,女眷自然也要尽量回避。 如此,她大概率会被“圈禁”在镇国公府,很难在京都露面了。 想到前世自己的遭遇,薛明绯点头,“她自小性子就孤僻,虽说是亲姐妹,却聊不到一处。” 看着未婚妻的明媚模样,楚渊笑道:“她与你,的确不同。” 一股淡淡的危机感,突然萦绕心头。 薛明绯把心思藏得很好,抬头,用最好看的绝度,娇嗔的盯着她,“你莫非对她生了心思?” 见未婚妻误会,楚渊笑容里带着纵容与宠溺,“怎会,我只心悦绯儿一人。” 这点,薛明绯还是相信的。 即便她现在是庶女,终究是作为嫡女被养了十五年。 岂是薛晚意可比的。 再者,她的相貌,在京都都是数得着的好看。 薛晚意? 怎配和她比。 自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包括男人。 前世,楚渊是她不要的。 重生后,她若要,薛晚意拿什么和她争。 她只配捡自己不要的,不论是死物,还是男人。 “两家长辈定下的婚事,本该是你与她的,我算是凭白抢了她的婚约。”薛明绯手托香腮,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渊,“真的不会后悔?” 楚渊忍俊不禁,“你呀,莫要想太多,我想娶的只有你。” 薛晚意相貌也算不错,可与明媚娇艳的薛明绯比起来,略显寡淡。 人的审美的确略有不同,很显然,楚渊喜欢薛明绯这款的。 听到他的话,薛明绯更加得意。 娇羞的轻戳他的手臂,“惯会哄我。” ** 听澜院。 见到女儿过来,姜夫人把一沓账册放在她面前。 “晚意,这是咱们府中的账册,你即将成婚,不知是否能执掌镇国公府的中馈,总归是要学一学的。” 薛晚意点头。 前世,她为楚渊执掌中馈十年,除了最初有些生涩,之后从无出错。 她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 且,她也没打算在姜夫人面前藏拙。 前有镇国公府,她越有价值,薛家就越是看重她。 她占得的好处多了,自然就会削弱薛明绯的那一份好处。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姜夫人的情绪愈发高涨。 她的女儿甚是通透,几乎一教就会。 想到之前数年交代薛明绯的场景,她心底深藏的怨气似是消散些许。 这才是她姜宁安的女儿,和她一样聪慧。 “不愧是吾儿。” 她欣喜地合不拢嘴,“当初娘跟着你外祖母学这些,也是很快的。” 薛晚意眉眼濡慕的望着她,“能像母亲,女儿很开心。” 送走楚渊,薛明绯带着婢女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和谐的一幕。 猛地攥住掌心,指甲压的生疼。 “母亲。” 她笑着上前,顺便和薛晚意打了声招呼,“晚意在跟着母亲学管家吗?” 薛晚意点头,随即对着姜夫人微微福身。 “母亲,女儿这便回去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姜夫人心中蓦的有些不舒服,到底是没说什么。 只声音慈爱的点头道:“去吧,请安不用太早,外边雾气太大,且当心些。” 本来和女儿聊的好好地,薛明绯突然来打破了这份美好,让她心生不满。 “是,母亲放心,女儿告退。” 薛晚意带着婢女离开了。 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外面,薛明绯暗暗咬牙。 “母亲,女儿即将出嫁,想着多和晚意走动走动……” 这贱人,自己刚来她就走,岂不是告诉母亲,她们姊妹之间情分淡薄? 这让母亲如何想她。 楚家小富,如何都不能与镇国公府相比。 她还指望姜夫人能多为她备些嫁妆,可以让她在楚家过得更自在舒服些。 若薛晚意是这种态度,她的嫁妆恐怕不会太丰厚。 她恨。 纵然不是亲生的,到底有着十五年的情分。 没想到,居然转头就对亲生女儿好过了自己。 都是假的。 “非是你想的那样,她跟着我学了一个时辰,应是累了。” 姜夫人笑容带着些许的疏离,“你们姊妹即便日后相继出嫁,依旧是我薛家女儿,同在京都,见面还是很便利的。” 薛明绯压下心中的不满,“母亲说的是,趁着出嫁前,我会和晚意多亲近些的。” 姜夫人:“……” 倒也不必。 很显然,薛晚意并不喜欢薛明绯。 或者说,她对谁都淡淡的,想来是性格使然。 ** “姑娘,她太过分了。” 珍珠心中愤愤,“哪里都有她。” 明明姑娘和夫人刚才聊的极为融洽,那位一出现,气氛就变了。 在她看来,薛明绯就是不服气,不想自家姑娘和夫人亲近。 真以为她还是那个嫡女啊。 薛晚意思绪却不在薛明绯身上。 “翡翠那边还没消息吗?” 回到望舒馆,没有看到翡翠,钱姐姐那边,应是还在危险之中。 前世钱姐姐没了,一直是她的遗憾。 第29章 恨入骨髓 翡翠和岑嬷嬷直到临近半夜,才返回府中。 回府途中,遇到巡夜的,因恰好是薛暮昭,倒是省下了许多盘问的麻烦。 “钱姐姐可安好?” 她看到两人,赶忙问道。 翡翠点头,“姑娘安心,钱姑娘没有性命之忧……” 见她语气有些迟疑,薛晚意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前世她也是孕育过孩子的,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想来日后是无法再孕育子嗣了。 “钱姐姐的孩子,是男是女?” 若是男孩,那钱姐姐在夫家好歹有儿子傍身,定然能坐稳主母的位置,不至于被婆家和妾室挤兑。 珍珠摇摇头,“是个姑娘。” 薛晚意短暂的沉默,对两人道:“忙到现在,想来是累了,房中给你们留了膳食,回去吃点,早些休息吧,明日无需早起。” 她简单交代下去,招呼珍珠。 “去库房看看。” 若是以前,她能帮到钱姐姐的忙有限。 而今,姜夫人给了她不少的好东西,里面自然也是有药材的。 挑选几种送过去,给她补补身子。 “姑娘,钱三姑娘日后在婆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珍珠手捧着薛晚意挑选的药材,语气中透露出惋惜。 薛晚意轻声道:“被挤兑在所难免,再严重些应该不会,钱姐姐好歹出身尚书府,他夫家不过六品小官,不敢太过的。” 这世道自然可以和离,孕育子嗣的和离女子再嫁也不难。 这在时下代表着好生养。 奈何,钱姐姐刚生女儿伤了身体,生是不能生了。 可一些男子丧妻或者和离的,亦不会嫌弃。 只是,若夫家不放手,娘家不应允,和离还是不容易的。 珍珠点点头,“那就好。” 无他,钱三姑娘是自家姑娘唯一的好友,且是多年前,交好至今。 若真的没了,自家姑娘该多伤心呐。 “明日,差人把药材送过去。” 她语气微顿,“先不急。” 珍珠不懂,却也没多问。 姑娘说什么,她就怎么做。 ** 不器居。 一清秀小厮眉目含笑的招呼薛晚意。 “姑娘,公子有请。” 薛晚意点头,跨过门槛,跟着小厮往里面去了。 隔着稍远距离,看到薛暮昭一袭白衣站在堂前,看到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见过兄长,清晨叨扰,望兄长莫怪。” 薛暮昭内心复杂。 过些日子,便是她的笄礼了。 在笄礼上,薛家会正式纠正两位妹妹的身份。 说到底,面前的少女,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他不该如此梳理的。 “哪里的话,我们是亲兄妹,无需这般疏离。” 他抬抬手,“坐吧。观棋,给姑娘添著。” 遂对她笑道:“一起用早膳吧,边用边聊。” “是!”薛晚意乖巧在他身边落座。 待观棋送来碗筷,她迎着薛暮昭的眼神,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简单说了钱三姑娘的事。 道:“她的婢女没有寻钱家,反而求到了我的面前,想来钱家那边并不上心。” “我与钱姐姐交好,不忍见她在夫家凋零,被人欺辱。” “所以想求兄长,能否与钱家郎君,一起代小妹去探望一下。” 她目光诚挚,带着恳求,“也麻烦兄长,帮我把药材交到钱姐姐手中。” 这本不是大事。 反倒是薛晚意如此的一本正经,让他颇为不习惯。 若是薛明绯,断不会如此生分。 可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当日他的言行举止,算是站在薛明绯身边的。 她对自己如此生疏,委实能够理解。 若非想借着自己联络钱澜为她的好友撑腰,想必这丫头绝不会主动找自己。 “不麻烦,稍后出门,我先把你交代的事办了,你无须担心。” 薛晚意短暂的愣神,赶忙站起身。 对着他盈盈施礼,“小妹多谢兄长。” 抬手,虚虚托住她的手,“不要与我如此生分,我是你兄长。” 一母同胞的兄长。 她的梳理,只会让他无地自容。 薛晚意似是了然,微微抿唇,露出一抹很浅却很真诚的笑容。 “好,听哥哥的。” 哥哥? 落在耳中,他只觉得心情陡然变好了。 这是与薛明绯完全不同的。 她喊自己时,声音软软的,带着沁人的甜。 好似入口即化的糖糕。 莫名的,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亲妹妹,需要他护着才行。 否则,大概率会被人欺负了去。 察觉到薛暮昭态度的转变,薛晚意不动声色的笑了。 没想到,他这般的好“哄”。 若非她即将出嫁,定然是要亲自登门探望的。 ** 酒楼。 薛明绯看着那一身绛紫色衣袍,带着半面,纵然看不清面容,却仍旧一身不俗气质的男子,无法言说的恐惧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尖叫着、踉跄后退,磕在护栏上,全身骤然脱力,软软的瘫倒在地。 “绯儿。” 楚渊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怎么了?”他面容担忧的问道。 薛明绯好似没听到一半,眼神落在包房内的男子身上。 冷汗从额头沁出,瞳孔放大,好似陷入了噩梦之中。 突然。 房中的面具男子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楚渊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只从对方的衣着和其他方面看出,此人非富即贵,断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 同时也察觉到薛明绯不断颤抖的身体。 这让他很难不好奇。 “吱呀——” 包房的门,当着两人的面缓缓闭合。 隔绝了薛明绯的视线。 等房门彻底关闭,她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认识?”楚渊问道。 薛明绯到底不是真正的闺阁少女,理由想的很充分。 她拽着楚渊进入另外一处包房,快速的关上门。 在对方狐疑的目光中,抱着自己,不断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声音都带着慌乱,“我见到他杀人。” 楚渊微微拧眉,“杀人?京都,天子脚下,怎能随意杀人呢?” 薛明绯有一瞬被噎住,心中凭添烦乱。 想到这位现在还只是小吏,并非前世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 只得耐着性子道:“那也要看是谁,他是镇国公叶灼。” 楚渊微楞。 他应该想了很多的,最后只觉的,不奇怪。 若是叶将军在京都杀人,京兆府以及陛下是断然不会追究的。 第30章 小女貌丑 “怕我?” 叶灼淡淡开口,声线清冷,毫无温度。 莫名被约出来的薛晚意身体微微一僵,木然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眼神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在对方毫无变化的目光中,薛晚意道:“不怕。” 是真的不怕。 叶灼嗤笑,语气尽是讥讽,“在京都,很多人都怕我。” 尤其是陛下的圣眷愈浓,怕他的人就越多。 他们都觉得,自己废了,也便无所顾忌了。 薛晚意道:“叶家世代征战杀伐,护卫云朝百姓,我亦是被叶家庇护的人之一。” 叶灼抬眉,这话,真的很久很久没听到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少女的粉唇一张一翕。 “叶将军年少出征,杀敌无数,且叶家军军纪甚严,您得叶老将军教诲,岂会把刀锋对向云朝百姓。” “将军,我自知姿色平平且出身不显,镇国公府于我是高攀。” “望将军放心,我对将军绝无非分之想,更无恶念。” 叶灼:“……” 姿色平平? 眉若远黛,眸若星子,瑶鼻挺巧,粉唇柔嫩。 虽不如薛明绯明艳鲜丽,却清雅如画,气质如兰。 如此妄自菲薄,故意的? 至于出身不显,更不至于。 侍郎,当朝三品,这官职绝对不低。 做到这个位置,只要不是龙颜震怒的大错,一般不会被罢官甚至降职。 这可是尚书的左膀右臂,没点能力的,坐不稳,也坐不上。 非分之想,有或者没有,对他并无影响。 没有最好。 便是有,以他的状况,又能坚持多久? 让一个女人,从鲜嫩少女,毫无希望的蹉跎一生,想想就是能把人逼疯的折磨。 体面、财富、地位他都会给。 其他的,她嫁过来,只能受着了。 “吃吧。” 他指点轻轻点着桌子。 薛晚意慢半拍的点头,拿起筷子,“多谢将军。” 的确是有些饿了。 清晨在不器居没吃几口,半上午就饿了。 这里的膳食味道在京都比较出名,她还是第二次来,自然要吃饱吃好。 另外包厢。 听着薛明绯给出的理由,楚渊信了。 他安抚道:“绯儿别怕,他伤害不到你的,我们婚期将至,我会保护好你的。” 面前的青年,姿容俊朗,气质不俗。 尤其是那双深情眼,正满含忧色与缱绻的看着她。 惹得薛明绯顿时面皮燥热。 两世为人,前世临死前的两年,行为荒唐。 本以为自己能彻底拿捏住楚渊的,谁承想,居然还会被他的行为,惹得形容羞臊。 “我信你。”她羞赧别开眼。 如此美人在侧,楚渊只觉得心神激荡,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没想做什么。 婚期在即,至多半月便能抱得美人归,何须急在眼前。 饭菜上桌,两人说着情话,畅想着婚后的美好,倒是将叶灼抛之脑后。 薛明绯只想要镇国公府的财富,并不想要叶灼这个人。 当然,这种想法注定不可能达成,也就不去想了。 为今之计,把楚渊攥在掌心,才是她的出路。 ** 午膳后,叶灼没说离开,薛晚意自然也不会开口。 他在阴凉处看书,似是很入神。 薛晚意觉得无聊,视线不自觉地盯着眼前的茶盏,里面几片碧绿的茶叶,片片竖起。 稍稍打发下时间。 期间,叶灼好几次看向她。 见她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一切可以打发时间的小事解闷,莫名觉得有趣。 想到她在薛家的生存环境,似乎多少能理解。 “想要什么,只管吩咐。” 他突然开口,惊醒了“发呆”的薛晚意。 “这里是叶家的产业。” 薛晚意:“……” 张嘴,刚想说什么,敲门声响起。 然后是熟悉的声音。 “晚意,你在里面吗?”是薛明绯。 她的确怕叶灼。 刚才看到珍珠进入房间,判定薛晚意必然也在。 薛明绯觉得自己很矛盾。 她恨叶灼。 恨他给不了自己男欢女爱,却在她寻找别的男人后,无视多年的陪伴,残忍的将她凌迟。 可同时也不想看到自己前世的男人,今生对别的女人表现的特别。 尤其是从没有被她放在眼里的薛晚意。 “吱呀——” 房门打开,薛晚意一袭月白衣裙,尤似空谷幽兰,出现在她眼前。 短暂的错愕之后,是从心底最深处骤然窜起的愤恨。 她果然在。 前世,她与叶灼同样是圣旨赐婚。 叶灼给了她丰厚的聘礼,可婚前两人从未私下里见过面。 若是见过,她绝不会嫁给叶灼。 一个面容被彻底毁掉的丑八怪,怎配她薛晚意的明艳妩媚。 若非没有别的办法,便是去宫里当娘娘,也是足够的。 可惜,当今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她找不到机会。 便是有机会,薛明绯也不打算攀附太子。 这位前世可没有登临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新帝是五皇子。 楚渊正是凭借从龙之功,以而立之年,成为云朝历来最年轻的宰辅。 初初重生回来时,她不是没想过攀附五皇子。 可惜,前世似的太惨,她怕了。 一番计较,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楚渊。 五皇子未来的皇后,是定远侯府嫡长女,陆青桑。 这个女人,她没自信赢得过。 她的背后有青松书院,有定远侯府,甚至还有楚渊。 薛明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个都斗不过。 楚渊,已经是她的最优选了。 “寻我何事?”她看着薛明绯,目光还在不远处的楚渊身上扫了一眼。 薛明绯回过神,露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刚才看到珍珠,猜到你在这里。我们准备走了,特来问问你。” 薛晚意挑眉,她是真的很想笑。 不过,薛明绯这人有点疯,在搞死楚渊之前,还是尽量别刺激她。 ——尽量! “你与你的未婚夫在一起,日后碰面,无需邀我,我没有叨扰的兴致。” 薛明绯笑容更显僵硬。 她想看看里面,看看叶灼在做什么。 亦或者是提前离开了? “薛明绯。” 似乎察觉到她的举止,薛晚意淡淡开口。 “你我之间,如从前那样相处便好。虽说身份不同,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希望你不要刻意与我攀谈、接近我。” 说罢,后退两步。 在薛明绯错愕的目光中,闭合房门。 第31章 破防了 前世,薛明绯是嫡女,至死都没有发生“换子”一事。 从小到大,她都是薛家上下的中心。 父母爱她宠她,兄长护她。 顺遂的人生,唯独在婚事上吃了亏。 现在,薛晚意居然敢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说话。 让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一朝身份互换,她自觉有了依仗? 可笑。 纵然是庶女,在薛家她过的依旧比薛晚意这个嫡女,更恣意。 “绯儿,走吧。” 楚渊上前,“既然她不承你的情,日后莫要与她过多接触。” 薛明绯点点头,随他离开了。 只是数次回头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 楚渊只以为她在担忧姐妹,未曾想过其他的可能。 包房。 叶灼看着她拒绝薛明绯的态度,对她的满意度又高了两点。 看似不争不抢,实则亦有锋芒。 如此,甚好。 “你讨厌她?”他突兀开口。 薛晚意微楞。 想到叶家兄弟姊妹情分融洽,微微抿唇,点头又摇头。 “算不得讨厌,只是不想虚与委蛇,耗费心神。” 她与薛明绯没有直接的仇恨。 前世薛明绯死的惨,虽是咎由自取。 重生后,换个男人,很正常。 如她,不也是要换男人?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日暮时分。 薛晚意带着珍珠走出酒楼。 上了马车,叶灼身边的青年叫住她。 “姑娘。” 车帘掀开,薛晚意撇眼看过去。 青年递给她一枚赤色玉佩,道:“日后姑娘来酒楼,可直接去适才的雅间,那是公子的房间。” “这枚玉佩,是公子的信物,不论是国公府,亦或者是叶家在云朝的所有产业,都可以凭借这枚玉佩发号施令。” 他的话,定然是叶灼让其传达的。 点头,“我记下了,有劳。” 微微颔首,见对方再无其他的话要说,放下帘子。 马车缓缓动了,汇入街道人来车往中。 马车内。 珍珠面容激动,“姑娘,国公爷如此对您,想来您嫁过去后,定然会过的舒心。” 不像在薛家,纵然心在是嫡女,府中下人的态度,并未好多少。 他们不会苛待甚至怠慢姑娘,可对姑娘却也并不热切。 同为府内的下人,珍珠和翡翠心知肚明。 他们是觉得,姑娘这嫡女的身份,抵不过薛明绯重要。 端看老爷和公子,对薛明绯态度未变。 下人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他们的态度,代表着主人的态度。 如今,国公爷待自家姑娘如此看重,嫁过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薛晚意浅笑看着她,“你与翡翠注定是要跟我嫁过去的,等到在国公府稍稍稳定下来,我会给翡翠卖身契,让她回去与王远成婚,你呢?” 本来话题在她的身上,三言两语就落到了珍珠这里。 珍珠面色瞬间泛红,羞赧道:“姑娘干嘛打趣婢子,翡翠出府,姑娘身边肯定要留一个信得过的人,婢子不走,一辈子跟着姑娘。” 薛晚意笑而不语。 一辈子是不能够的。 若是遇到真心对她的男子,薛晚意定不会扣着她不放。 与人为奴为婢,总不如自由身来的舒心。 ** “姑娘,夫人请您去一趟。” 刚回府,洒扫婢女上前告知。 薛晚意也没有更换衣裳,带着珍珠去了听澜院。 刚一进门,看到薛明绯也在这里,正和姜夫人有说有笑。 “晚意来了。” 姜夫人声线徐缓柔和,听她说话算是一种享受。 前提是,你得是她看得上的人。 前世,她对自己的态度称得上淡漠,与她在一起,压力颇大。 如今倒是难得被她如此对待。 “母亲!” 她屈膝行礼,“您找我。” 姜夫人取出一份花笺递给她,“两日后是上巳节,长公主在京郊别院,宴请京都官家年轻郎君和女娘前去赴宴,届时你们姐妹一同前往吧。” 薛晚意微微一愣,迎上薛明绯的笑容,点头应下。 “是,母亲。” 姜夫人笑容更浓,“你那日穿的衣裳,快要做好了,我会让青檀给你送过去。” “多谢母亲。”薛晚意道谢。 陪着姜夫人闲谈许久,被留用晚膳后,回到望舒馆。 上巳节。 不知道这次,闹剧是否还会发生。 三月初二黄昏,上巳节前一日。 镇国公府来人。 看到面前的男子,她不知对方身份。 叶安笑道:“见过姑娘,吾是镇国公府管家叶安,若姑娘不嫌弃,可称呼我为安伯。” 薛晚意微微颔首,“安伯有礼,可是国公爷有什么交代的?” 叶安眉目柔和,眼神略带慈爱的看着薛晚意。 身边的青年上前两步,手上端着一个盒子。 “明日是上巳节,郎君知晓您要去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特命我给您送来一套首饰。” 薛晚意静默片刻,扭头看了眼珍珠。 珍珠上前接过,入手有些重。 “劳烦安伯,代我转达谢意。” 叶安呵呵笑道:“郎君说了,这本身就是聘礼之一,姑娘代表着国公府的颜面,若在外被不长眼的欺负了,自可打回去,便是死了,也有郎君为您撑腰,切莫堕了叶家的威名。” 薛晚意笑着道谢。 打死是不可能的,一点口角争执不至于置人于死地。 楚渊除外。 礼物送到,叶安随即告辞离开。 另一边。 得知镇国公府为薛晚意送来赴宴的头面,气的再次砸坏了一套白瓷茶具。 房中一片死寂,只余下她遏制不住的愤怒喘息声。 凭什么。 她内心的愤恨与嫉妒几乎要压不住了。 前世,她的嫁妆的确很多。 足足一百二十台。 可上巳节,叶灼绝对没有给她送过任何东西。 重来一世,她不要的男人,凭什么对薛晚意这般好。 她没得到的东西,那个贱人,凭什么。 “贱人!” 薛明绯咬牙吐出两个字。 想到明日,她的穿着打扮,定然比不得薛晚意,心中的怒火怎样都无法熄灭。 “姑娘,她这只是一时的,婚后能守得住,方才算是赢家。”嬷嬷在旁边开口宽慰。 她明白,姑娘并非贪图那套头面。 而是自小压着那位,现在却被对方反压一头,心气儿自然是受不住的。 奈何受不住也要受着。 不论望舒馆那位婚后过得如何惨,便是守活寡,她也是注定的国公夫人,一品诰命。 第32章 混账东西 薛明绯恨极了现在的一切,尤其是事关薛晚意。 她在叶灼眼里的“特殊”,都是逼疯她的诱因。 前世她为叶灼守了七八年的活寡,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龄,都搭进去了。 任凭她如何的安分,如何的讨好,却始终得不到对方半点怜惜,从头到尾都是冷冰冰的。 一年四季,无数个日夜,她独自入眠,日复一日。 那种绝望,别人怎么可能懂。 若非着实受不住,她何至于与府中的侍卫私通。 现在呢? 还不曾婚嫁呢,只是订了婚,叶灼居然对那个小贱人,做了前世不曾对她做过的事。 薛晚意凭什么。 这让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可是,没办法。 圣旨赐婚。 一旦薛晚意出事,她也落不得好。 ** 打开首饰匣子,里面是一套盈翠泛着微光的缠丝玉头面,足足三十六件,满目生辉。 “姑娘,好漂亮啊。” 珍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虽然不识货,可好东西,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这套首饰,便是夫人都没有。 “国公爷对您真好,这套头面,正好配明日的那套衣服。” 扣上盖子,薛晚意面上带笑,心里却很平静。 上巳节后没几日,便是薛明绯的大婚。 大婚后几日是她的笄礼。 明日去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无需穿戴惹眼。 这套首饰,留着笄礼那日再说吧。 “明日佩戴母亲送的那套。” 珍珠张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她听姑娘的。 翌日清晨。 翡翠帮着她穿戴好,往听澜院去了。 薛明绯离着这边近,比她先到。 看到清雅出尘的女儿,姜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这世道,薛明绯的相貌,相对要吃亏些的。 太过明艳。 虽说男子喜爱这般好颜色,可各家的主母为儿子选择儿媳,更偏好自己女儿这般的。 若非薛明绯出身侍郎府,这婚事应是要坎坷不少的。 “听说昨日镇国公府给你送了套首饰,怎的没见你佩戴?”薛明绯压抑着心底的厌恶,笑着问道。 姜夫人亦是好奇的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不过,女儿佩戴的她送的首饰,她心中高兴。 “太过贵重,今日是长公主设宴,不好喧宾夺主。” 她淡淡回答。 姜夫人点头,“如此也好,你做事稳妥,娘会更放心。” 薛明绯感觉被内涵了,好悬没端得住脸色。 恰在此时,薛暮昭进来。 “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赏花宴,算是借着由头,为那些未婚的青年,提供一个相看的场地。 在云朝,这几乎算是每年的惯例了。 多是由皇家女眷举办。 去年是皇后,前年是太子妃。 便是成婚的男女,亦是可以参加的。 可以帮着家中未婚的弟妹相看一下,免得年轻人见识少,看走了眼。 薛明绯三两步走到薛暮昭身边,“哥哥,嫂嫂何时回来,眼瞧着便是我大婚之日了,可别耽误了呢。” 薛暮昭忍俊不禁,“放心吧,正在回京途中,再有三两日就到了,耽误不了。” 两人在前边走着,薛晚意向姜夫人屈膝行礼,跟在两人身后。 看到这一幕,姜夫人莫名觉得刺目。 亲妹妹在,薛暮昭却只顾着那个庶女。 真是混账东西。 府门口。 薛明绯先上了马车。 薛暮昭看到跟在后面的薛晚意,微微一愣。 面色很快染上一抹尴尬。 刚才只顾着和薛明绯聊天,真的没顾得上她。 内心浮现出一抹愧疚。 “晚意,小心些。”他站在旁边伸出手。 薛晚意笑的眉目弯弯,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多谢兄长。” 薛暮昭略带模糊的嗯了一声,“自家兄妹,应该的。” 翻身上马,“出发了,坐稳当些。” 马车内。 薛晚意翻看着一本游记,上面还有字迹清隽的批注。 这本书是前些日子,从广平侯府借阅的。 马车会有些微的颠簸,也影响不到她。 薛明绯见状,内心冷哼。 装模作样。 她今日穿着一套锦绣阁的映日莲,配上薛明绯的明艳面容,更显华贵,夺人目光。 “你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待会儿注意分寸,莫要丢了我薛家的颜面。” 薛晚意闻言,抬头。 眼神平静无波的看着她,“多谢。” 薛明绯:“……” 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堵的她头晕目眩。 她难道听不出自己在嘲讽她吗? 果然是快朽木,这都听不懂。 薛晚意重新低头看书,懒得搭理她。 比起耳畔有人叽叽喳喳,她更习惯安静的氛围。 “每年的赏花宴,帝后基本都会露面,虽然很快会离开,但太子和公主却会留下。” “你没学过规矩,也极少受到邀约,今日你若失了分寸,连累的可是我们整个薛家。” “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管你私下里是如何讨好镇国公,那总归是你未来夫婿。” “若把这等做派,带到今日的赏花宴上,想清楚后果。” “啪——” 薛晚意合上书。 小小的动作,惹得薛明绯心脏莫名加快了一拍。 “我比你早出声一刻钟,且是府中嫡女,不管你如何不甘心,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心中的不满,你自己纾解,我没道理做你的出气筒。” 薛明绯面色骤变,没想到她居然敢顶嘴。 “你……” 到嘴的话堵在喉咙里。 看着薛晚意那清冷幽深且毫无温度的眼睛,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她有种很可怕的想法。 薛晚意或许会杀了自己。 “之前我与你说过,你我二人自可如从前一样,互不打扰。” 她无视薛明绯突变的脸色,“这段时间,都相互委屈一下,相看两厌而已,你出嫁后咱们就都解脱了。” 顶多有个回门,之后就很难再见到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骄傲如薛明绯,自然不能再上赶着找她说话。 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两边的婢女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成了那个真出气筒。 大概一个时辰后。 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最后缓缓停下。 “见过叶国公。” 薛暮昭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薛晚意:“……” 第33章 小郡主救场 听闻,叶灼自去岁伤残后,除了陛下的宫宴,从不参加其他的任何邀约。 今日怎的来了? 薛晚意并非自作多情之人,她不认为对方是因为自己而来。 不过…… 薛明绯很显然是误会了。 明艳的面容此时阴沉下来,看着车帘,似乎要透过这道帘子,刺穿外边的男人。 “他怎么来了?” 声音很轻,看似是询问,可恨意却投射向了薛晚意。 她不喜叶灼。 但,自尊与自傲让她无法忽视这种区别对待。 前世,叶灼待她冷漠梳理,甚至称得上是无视。 可重来一世,换了个人,他却时刻出现在薛晚意身边。 自小到大,都是家里人的目之所及,她绝不承认自己比薛晚意差。 车帘打开。 薛暮昭站在旁边。 “到了。” 他伸出手,笑望着薛晚意。 并非在叶灼面前可以和妹妹亲近,只因她坐在外侧。 刚要起身,薛明绯却率先一步,将素手搭在了薛暮昭掌心。 临下车时,回头,眼神里带着警告。 薛暮昭无奈摇头。 等薛明绯下了马车,再次搀扶薛晚意。 她倒是不在意。 反倒是好奇,明明都是两世为人,怎的薛明绯还是如此的…… 沉不住气。 “多谢兄长。” 她下车后,屈膝道谢。 薛暮昭总觉得她过分客气,明明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便是那日他似是站在了薛明绯身边,可这份血脉亦是斩不断的。 无非那日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被告知疼爱了十五年的妹妹是被人掉了包的,一时之间很难承受。 抬手,温柔的大掌压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无需道谢,这是兄长该做的。” 他并非是个坏人。 在府中,也从未责难过她。 虽说之前的确是忽视了,可并非故意。 阖府上下皆知,母亲不喜秋姨娘。 对于秋姨娘的女儿,他自然也不愿亲近。 两人之间,一直都是客套且疏离平和的。 薛晚意温婉一笑,遂将目光放到了叶灼身上。 “见过国公爷。” 叶灼一袭黑色金绣锦袍,玉冠束发,衬得他气质更显凛然。 掩藏在面具下的冷漠眸子,淡淡看了她一眼。 目光在发间停留的稍微久了点。 薛晚意略显尴尬,抬手轻抚鬓边的朱钗。 笑道:“今日是长公主设宴,国公爷送的头面华丽贵重,不宜喧宾夺主。” 她的话也没毛病。 不过,这位薛二姑娘倒是个心思细腻的。 且性子沉稳。 如此倒适合做叶家主母。 叶灼略微点头,“聘礼,本月十八会送到府上。” 话音落,护卫推着他,进了别院。 指甲潜入掌心,才险险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愤恨。 薛明绯知道此时不能和薛晚意起争执,否则必然会有损自己在薛暮昭心里的形象。 她没那么蠢。 楚渊虽然日后位极人臣,可现在还只是个小吏,需要用得到薛家。 “绯儿。”温润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薛明绯回头,入目是楚渊那张清隽的面容。 “你来了。”她眉目璀璨,似是看到了最心爱的男子那般,此时的她美的惊心动魄。 楚渊眉目含笑,似是爱极了她。 薛晚意觉得,应该是真爱。 否则,但凡有点人性,前世也这不至于对相伴十年的发妻,施以人彘这种酷刑。 哪怕是和离呢? 或许,薛明绯便是他的执念,以及求而不得。 “知道你要来,我便把他带过来了。” 另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自然是定远侯府世子陆明远。 在他身边是一袭碧绿衣裙的徐如意。 几人自动忽略薛晚意,笑着同薛明绯打招呼。 并和薛暮昭相互见礼。 薛明绯看向徐如意,“有些日子没见你,可是被勒令刻苦用功了?” 徐如意娇嗔的握住她的手,“还说呢,我在为你们筹备新婚贺礼,你可倒好,刚见面就冤枉我。” 薛明绯笑着安抚,“好好好,我的错……” 几人说说笑笑的进入长公主别院。 薛暮昭看着这一幕,他是不会忽略薛晚意的。 几位对自己亲妹妹的刻意漠视,如何能瞒得过他。 落后两步,陪在她身边。 “我记得你和尚书府的三姑娘交好。” 薛晚意承了他的好意,“钱三姐姐生产时伤了元气,如今在府中休养,短时间不会参加任何邀约的。” “是了,之前陪着凭之去看过。”虽说没有亲眼见到对方,可那日的见闻,没那么快忘记。 只因钱三姑娘生了个女儿,遭到婆婆的言语机锋。 两人过府时,那刺人耳目的仪态和言语,至今让薛暮昭叹为观止。 他知晓钱三姑娘在钱家不被重视,可到底是钱家的女儿,钱澜当时的脸色很不好看。 想来,有他当时的警告,钱三姑娘接下来日子过得会轻松些。 敢如此苛待钱家的女儿,等于打了钱家的脸。 作为嫡长子的钱澜,怎会冷眼旁观。 便是他,放在之前身份未被拆穿时,薛晚意若在外被人欺辱,他亦是会维护的。 “哥哥,走快点呀。”薛明绯明快的声音响起。 他们已经凭花笺进了别院,作为皇家别院,自然是一副富贵气象,且别院是经巧匠布置,处处皆景。 现在已有不少的姑娘公子,在期间闲谈游走,好不热闹。 薛暮昭倒是想陪着妹妹的,毕竟薛明绯不缺人围绕着。 只是不等他拒绝,身边的妹妹就被人拉走了。 他扭头看去,忍不住想笑,是个小丫头。 “姐姐。” 声音清脆,好似珠玉落盘。 且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各佩戴着万福流苏,甚是可爱。 她认得这小姑娘的。 “小郡主怎么也来赏花宴了?” 微微弯腰,笑眯眯的问道。 谢缭缭知道,当日是这位姐姐救了她。 她听府里的姨娘说过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 可惜她们两人都是女子。 “哎!”小姑娘忍不住叹息,“我跟着哥哥来的。” 回头指着某处,一位紫衣青年正与旁人交谈。 似是察觉到妹妹的视线,扭头看过来。 对方和身边人说了两句什么,起身走上前。 “哥哥,这就是救了我的姐姐。” 来人正是穆亲王世子,谢隽。 众人纷纷向他行礼。 谢隽摆手,道:“无需多礼,还要多谢薛姑娘救下缭缭。” 第34章 公开挖墙脚 “与我而言,碰巧遇到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小郡主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谢缭缭抓着她的手,拽着她往不远处的凉亭走。 “姐姐,跟我来。” 她无视薛暮昭等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是女子,不能和姐姐在一起。” 众人:“???” 谢缭缭继续道:“不过没关系,我哥哥相熟的都是皇亲国戚,姐姐跟我去挑一个,我送你。” 谢隽好悬没厥过去。 他赶忙上前拦住自家宝贝妹妹,“缭缭别闹,薛姑娘已经订婚了,下个月就要大婚,你这小祖宗可别乱点鸳鸯谱。” 见她拦着,薛暮昭也跟着把心放到肚子里。 这小郡主做事当真是不管不顾,恣意的能要人命。 “姐姐有夫婿了吗?谁啊?” 谢缭缭略显失望的看着她。 薛晚意有些尴尬,能养成这般性子,足见在府中的受宠程度。 难怪她消失后,穆王妃思念成疾,抑郁而终。 “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笑吟吟的回答,“所以,小郡主的美意,我只能谢绝了。” 谢隽闻言,眼神里染上些许意外以及诧色。 她难道是真心要嫁给叶灼? 亦或者是拒绝的托词? 谢缭缭一脸为难,“这样啊。” “是,所以多谢郡主美意。” 薛晚意捏捏她的手,“若郡主真的想谢我,改日请我去迎仙楼用膳吧,我很喜欢里面的几道菜。” 谢缭缭惊喜抬头,很快又摇头。 娇气的哼道:“那不行,请你用膳自然可以,但我的命可是很值钱的,一顿饭不够。” 薛晚意忍俊不禁,掩唇笑道:“一顿不够就两顿、三顿,直到郡主觉得够了为止。” 谢缭缭骄傲的道:“那你可要跟着我吃一辈子了。” “好。”薛晚意由着她,“能被郡主请一辈子的膳食,是我的荣幸。” 救命之恩完美解决,谢缭缭心满意足了。 “姐姐要和我玩吗?” 她指着旁边的几人,“他们好像不愿意和姐姐玩,我愿意的。” 被当场点名的几位,顿时尴尬的无地自容。 尤其这位还是亲王府的小郡主,便是陆明远这位定远侯世子,亦不敢造次。 穆亲王,可是云朝唯一的亲王,当今陛下的胞弟。 似是察觉到薛晚意的为难,谢隽开口为她解围。 “薛大人不如一起吧。” 薛暮昭自然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一位亲王世子。 “如此,便叨扰殿下了。” 他和薛明绯交代两句,和薛晚意跟着兄妹俩往前方亭子去了。 此时,若陆明远几人反倒留下并跟上,定会被人瞧不起。 望着离去的兄妹,他们四人尴尬着另寻地方游玩。 薛明绯记得穆亲王府的小郡主死了。 具体哪一日,她当时被婚事冲昏了头,兴奋的记不太清楚,左右就是这段日子。 听那意思,小郡主的劫难应该是过去了,还是薛晚意救了她。 莫非,薛晚意也是重生的? 她很难不往这方面猜测。 可,似乎又不太像。 若不是,重生后发生的这一切,有点说不过去。 无法确定,她准备趁着之后的时间,找机会试探一下。 她心存侥幸,重生的只有自己。 否则薛晚意怎么舍得把楚渊让给自己。 前世他们夫妻琴瑟和鸣,且育有一子。 薛晚意怎么可能舍得。 她默默安慰自己,不要杞人忧天。 ** 亭子后边是一片活水锦鲤池,在对面是一栋高三层的建筑。 二层临窗位置,叶灼正在和一儒雅青年对弈。 “各宫的娘娘们都把贺礼准备好了,商量着是送到国公府,还是添到新娘子的嫁妆里。” 青年落下一颗黑子,吃掉叶灼的三颗白子。 两人神态举止很是熟稔。 叶灼注意力放在棋盘上,对他的话不太在意,“送去国公府吧,她的嫁妆放不下。” 青年挑眉,眼神里噙着笑意,“你对未来的国公夫人很看重?” 还以为父皇添乱呢,没想到歪打正着。 叶灼面无表情的开始收拾棋子,这局他输了。 “薛家给她准备了八十台,国公府将陛下赏赐的,又添了一些,加了八十台。” 他和对方换了棋子,开始落子,“再添会逾制。宫里送的东西,总要带去国公府,就别多此一举了。” 青年,也是当朝太子谢琮笑道:“可以啊,顶格嫁女。” 虽说嫁妆越多代表着对女儿越重视,可真没人敢如此大张旗鼓的送女儿顶格出嫁。 主要是为了避嫌,以免被御史弹劾。 此次两人是陛下赐婚,倒是不需要担心其他。 叶灼轻哼,“该你了。” 亭子里。 薛晚意被谢缭缭拉着,吃吃喝喝,再听小姑娘的唠叨。 别看年纪小,她知道的八卦却不少。 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薛姑娘,长公主有请。” 一宫婢靠近,“在夕照居。” 不等薛晚意说什么,谢缭缭跳下座椅,拉着她的手。 “姐姐,我和你一起。” 宫婢张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遂在前头引路。 说是长公主,却并非是陛下的同胞姐妹。 陛下只有穆亲王一个亲弟弟。 长公主生母是先帝瑜妃,生下这位后血崩而亡。 因着瑜妃和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有些交情,便养在身边。 与当今陛下的感情也算不错。 这次召见她,应该不是专门为难她。 抵达夕照居,这边已经有几位命妇。 “姑姑。” 一进门,谢缭缭小跑着上前,凑到长公主身边。 坐在上首的富贵女子笑着将谢缭缭拉到身边坐下,“你这小丫头,偷偷来的吧?” “才不是呢,哥哥求着带我来的。”谢缭缭纠正。 众人忍俊不禁。 想来是求着穆王世子把她带来玩的。 “你就是薛晚意?”长公主眼神落在她身上。 薛晚意屈膝见礼,“晚意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招招手,让她上前。 待凑近后,身边的婆子递上一个匣子。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里面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应该是贵重之物。 “多谢殿下厚爱。” 落座后,长公主笑道:“找你来,是想看看咱们未来的国公夫人是什么性情的,现在一见,皇兄当真是会挑人。” 第35章 混世小魔王 前世。 薛晚意嫁给楚渊,从七品小吏,一步步的走到当朝首辅。 期间她也参加过很多宴请,也在府中承办过不少酒宴。 对于长公主的夸赞,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没有直接利益,无非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夸赞你几句。 若是当真,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这些人口中,能有几句真心话? 那十年的艰辛路,不是白走的。 “长公主赞誉,小女愧不敢当。” 哪里是陛下眼光好,明明是她没有任何助力,甚至连起码的价值都没有,才被“硬塞”给了镇国公。 “姐姐在缭缭心里,就是最好的。” 薛晚意刚谦虚完,谢缭缭不赞同的反驳她,“能被我喜欢的人,都不差的。” 小姑娘表情认真,似乎只要薛晚意再敢说自己不好,她就急眼了。 在坐的命妇忍俊不禁。 人人皆知,这位小郡主是秦王府的宝贝疙瘩,在陛下心里那也是仅次于太子胞妹永宁公主谢婵。 因永宁公主比小郡主大了不少,相对来说,陛下对这个侄女更纵容些。 太子和永宁公主也疼爱这个堂妹。 总的来说,这位是可以在云朝横着走的主儿。 “多谢郡主厚爱。”薛晚意笑的眉目弯弯。 谢缭缭娇气的哼了一声,靠在长公主怀中,“你就是好。” 被小郡主护着,在场的人是不敢摆谱的。 这位小姑奶奶偶尔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这样陛下都得哄着她。 若针对薛晚意,她是绝不会在众人面前给某人留面子的。 谁也不想丢脸。 “姑姑,看完了吗?看完我就带着姐姐出去玩啦。” 谢缭缭摇晃着长公主的手臂。 长公主能如何,“好好好,去玩吧,外边人多,注意些别磕碰了。” “好。”谢缭缭起身小跑到薛晚意身边,“姐姐,咱们走,今天出门,哥哥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 拽着她往外走,“我问过母妃,她说你今天肯定来,我让府里的厨子多做了好多呢。” 薛晚意和在场的夫人们施礼告辞,还不等站稳,就被拉走了。 这位小郡主的确地位尊贵,可薛晚意做不来算计一个小姑娘。 她今天也算是帮了自己,做不到恩将仇报。 回到亭中,这里人比之前多了不少。 薛晚意对在场不少人来说,相对是陌生的。 她极少参加宴请,即便是参加也都因自身性格问题,努力的隐藏自己。 如今,和混世小魔头手拉手过来,还是个如此清雅脱俗的女子,在场不少未婚男子都动了心思。 直到,薛暮昭与她打招呼。 “妹妹,长公主寻你何事?” 众人表情各异的看着薛暮昭,不是,薛明阳何时多了如此漂亮的妹妹? “只是闲谈几句,许是对我比较好奇,兄长别担心。”薛晚意宽慰两句。 谢缭缭叉腰,“有我在,谁能欺负了姐姐。” 薛暮昭微楞,随即笑道:“多谢郡主照拂舍妹,薛明阳感激不尽。” “哼。”谢缭缭拉着她去旁边开放式隔间落座,婢女将带来的各色美食送上来,规矩的在一旁伺候。 小郡主不断地催促着薛晚意快吃、多吃。 而薛晚意根据她眼神里的奕奕神采,直到小郡主的喜好。 小姑娘太单纯了。 让人心生欢喜。 “姐姐喜欢的话,想吃就告诉我,我让府里厨子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薛晚意笑道:“那谢谢郡主了。” 谢缭缭很开心。 自己喜欢的点心,姐姐也喜欢,她们果然是一路人。 “我的厨子,是和皇伯伯要的。” 薛晚意沉默,感情是御厨啊。 难怪点心做的如此精致美味。 另一边。 一群青年围着薛暮昭。 “明阳,你这妹妹是哪来的?” 他们知道薛家嫡庶姑娘被调换的事情,却不会想到这位便是那曾经的庶女。 在场还是有人见过之前的薛晚意的,发丝厚重的遮住大半张脸,几乎看不到相貌,只能瞧见因极度紧张而紧抿的唇。 穿着也是毫不起眼,性子怯懦的让人没有半点想与之攀谈的兴致。 谁也没将薛晚意当同一人对比,也没得比。 眼前这一位,身穿杏黄色衣裙,让其清丽淡雅的面容凭添一抹俏丽,走动间,衣袂翩跹,似要随风而去,如仙如雾,让不少名门郎君心生别样心思。 且背后还有侍郎府,六部副职,这身份绝对不低。 当得起各家主母的位子。 薛暮昭被逗乐了。 “什么哪里来的?我薛家只有两位姑娘,你们之中不是有人知晓?” 这其中几位,与他交情不错。 “啪——”折扇打开的声音惹人注意,是钱澜钱凭之。 他斜靠在扶栏边,蹙眉道:“他是你那庶妹变的胞妹?” 同在工部任职,钱薛两家交情还算不错。 钱澜与薛暮昭私交还是比较密切的。 这位也去薛家不止一次两次,知道的更清楚些。 薛暮昭眨眨眼:“你好奇个什么劲儿啊,她当然是我胞妹,相貌与我母亲六七分相似,这不是很明显吗?” 钱澜好悬没给他翻个大白眼。 “是相似。”他点头,“可你这胞妹,在以前谁能看得清她的样貌。” 这话引得几位郎君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 若早发现相似,这嫡庶偷换也不会至今才发现。 他们不蠢,很快想明白其中内情。 必然是那妾室害怕露馅,故此才逼迫薛家妹妹掩藏形容的,当真恶毒。 “这位可是准镇国公夫人。” 看到有几人似乎在蠢蠢欲动,钱澜开口打断他们的念想。 若没有圣旨赐婚,其中有两人倒是比较合适。 现在的话,纯属给薛家妹妹添堵。 一番话,让几位想议亲的郎君直接凉了。 对对对,他们差点忘记这茬。 “为何是薛妹妹嫁去镇国公府?如今身份明了,不该是……” 此人话没有说完,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薛暮昭不想把自己的家事宣之于口,道:“总之,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这些日子,母亲也心事重重。 不想让亲女下半辈子守活寡,可圣旨言明,就是薛晚意,无法更改。 即便是能改,希望也不大。 楚渊很显然钟情薛明绯,断不可能选择薛晚意的。 第36章 小魔王克星 很突兀。 这些人突然惦记上他刚“回来”的亲妹妹,让薛暮昭心情复杂。 开心却又憋屈。 以前也不讨厌薛晚意,现在看到与母亲相似的面容,更不会讨厌。 她和自己这个哥哥现在都不怎么亲近,他们倒是惦记上了。 某处花厅。 薛明绯有些心不在焉。 她真的很好奇,薛晚意怎么就好巧不巧的救下了穆王府小郡主。 这位身份贵重,连陛下对她亦是宠爱有加。 现在薛晚意得小郡主看重,相当于有了一个靠山。 她不甘心。 明明自己才是重生的那个。 若薛晚意不是重生之人,那就是借助了自己重生的便利改了运。 她也配。 “薛姐姐,薛姐姐……” 回过神,听到徐如意的声音。 薛明绯道:“如意,怎么了吗?” 徐如意笑道:“我看薛姐姐在发呆,想什么呢?” 薛明绯赶忙收拢心思,道:“即将大婚了,心里难免有些怅然和紧张。” 徐如意想了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和陆明远的婚期还有两三年,倒是没想那么多。 “薛姐姐是担心婚后不能如现在这般自在了吗?” 薛明绯点头,“是啊,成婚后就要执掌中馈,生儿育女,想来没有太多时间,如现在这样和如意经常一起游玩了。” 徐如意倒是赞同,“没关系的,我会经常去师兄家里找薛姐姐的。” 徐如意到底是比较单纯的。 纵然薛明绯没有太深的心思,终究是再世为人,如何能被她给看透。 暖阁。 叶灼在身边人的服侍下,穿戴好衣物。 旁边,太子道:“体内毒素稍减,倒是个好消息,过程有些漫长,慢慢来,你还年轻着呢。” 叶灼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三四年时间,我这身子估计也就锈蚀了。” 神医说了,即便体内的毒素被拔除,想要恢复到之前的身体状态,可能性极低。 他自幼习武,虽说文采不差,战场才是他的归宿。 若是不能上战场,他这辈子注定要抱憾终身的。 太子笑道:“锈蚀了就慢慢的养,实在不行……” 语气微顿,再开口带着三分揶揄。 “就与你夫人生几个孩子,子承父业。” 叶灼:“……” 良久。 太子:“……” 好家伙,看来是真的在考虑子承父业的可行性啊。 可惜了,孩子还要等个三五年,他得先把毒给清除掉,否则无法生育。 “其中有几味药材难寻,我那边有两颗,回去后让人给你送去府上。” 两人自小相识,私交甚密。 虽说叶老将军从未说什么,但太子知道,叶灼是站在他这边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遭到算计。 可将云朝镇国柱石的叶家算计到几乎灭门,背后之人若真是云朝的,不论是谁,都足以担得起叛国的罪名。 云朝武将算得上不少,质量也不差。 可和叶家军比起来,不是一个档次的。 北境一战,叶家军几乎算是险胜,才换来云朝至少五十年的和平。 若换一支军队,结果恐会大败。 “多谢殿下。” 叶灼点头应下。 临近午膳。 应邀前来的夫人以及贵女们,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薛家姐妹自然被安排在了一起。 可惜,有人不愿意。 “姐姐,你和我一起。”谢缭缭招呼旁边的婢女,“把姐姐的膳食放到我这边。” 到了嘴边的寒暄,被薛明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看着两名婢女把薛晚意的膳食端走,也察觉到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或探究,或嘲讽。 牙根都被她给暗暗咬的生疼。 等人在自己身边安顿好,谢缭缭满意了。 “姐姐,用膳,你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都给你。” 旁边,长公主略微愕然。 这小姑奶奶何时如此大方了。 见她和薛晚意相处的模样,想来是很喜欢这位薛家姑娘的。 “多谢郡主。”她含笑道谢。 谢缭缭模糊的嗯了一声,“姐姐可以叫我名字,我叫谢缭缭。” 薛晚意看到小郡主那期待的目光,忍俊不禁。 “好,只要郡主不怪我逾矩,缭缭。” “……嗯。”谢缭缭点头,脸上的笑容别提多可爱了。 午膳即将结束时,太子谢琮从外面进来。 在场的女眷纷纷起身见礼。 太子已经成婚,明年加冠,中宫嫡子,外戚清贵,是众皇子里,不论才情亦或者助力,都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 薛晚意看了一眼后,敛眉。 前世,太子在七年后病故,陛下痛失最爱的儿子,精力大不如从前。 余下的几位皇子,开始了明争暗斗,你死我活。 后来五皇子继承大统,作为当时的户部尚书楚渊,因从龙之功,一跃成为最年轻的首辅,并同时身兼户部尚书一职,可谓春风得意,简在帝心。 不只是薛晚意,前世不少人都在怀疑太子死因绝不简单。 陛下为此杀了不少的人,东宫除了太子妃以及不满三岁的太孙,无一活口。 她怀疑有楚渊的谋算在里面。 仅仅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 “薛姑娘。” 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 抬头望去,对上太子那温润含笑的目光。 “太子殿下。”她上前,躬身行礼。 “若午膳结束,可移步别院前,镇国公在那边等你,说是要送你回府,你兄长知晓。”太子音调带笑。 想到好友的心思,直觉有趣。 薛晚意无事周围人的目光,想长公主和谢缭缭道别。 谢缭缭跟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往外走。 “干嘛走这么早啊,我也可以……” 话没说完,谢缭缭挺住脚步,讶然的看着她。 “你的夫婿是镇国公?” 薛晚意点头,“正是叶将军。” 谢缭缭小眉头皱的很紧。 “怎么是他呀。” 太子在旁笑道:“怎么不能是叶灼?你对叶灼有意见?” 谢缭缭叉腰,冲着太子皱了皱鼻子。 “太子哥哥别乱说,若是换做别人,我指定能为姐姐撑腰的,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可……” 镇国公叶灼,她还是知道轻重的。 到底是皇家郡主,别看年纪不大,该懂的,纵然理解不了,也绝不会一无所知。 叶灼是云朝的大功臣,更别说现在叶家只剩下他一人。 她如果敢欺负叶灼,绝对会被皇伯伯训斥的。 “哎——” 小郡主深深地叹息。 第37章 既要又要 “太子哥哥,叶将军不需要……” 谢缭缭比划了两下,“这么快就要成亲吗?” 太子听懂了她的意思。 抬手,宠爱的揉揉她的小脑袋,“循例是需要的,但……” 迎着小姑娘那陡然一亮的目光,继续道:“叶家现在只剩下他一人了,府内需要主母操持中馈,若叶家列祖列宗泉下有知,绝不会怪罪的。” 是啊。 只剩下叶灼一人了。 曾经赫赫扬扬的镇国将军府,近两百口人,陆陆续续的都死在了战场上。 叶灼是叶家唯一的血脉了。 就冲这点,陛下就不可能忌惮叶家军功太盛。 一个家族,不可能只靠着三五人就能撑起来的。 再给叶家一些时间,起码叶瑶二三十年。 陛下与太子在位期间,不需要担心叶家功高震主。 真正功高震主的时候,陛下与先皇都没想过覆灭叶家。 更别说现在了。 陛下为了彰显圣君之象,给了叶灼能给的一切。 镇国公与镇国将军,两个一品位,叠加在一起,震慑不是一般的大。 叶灼现在“身不由己”。 陛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独身守孝三年。 叶家的列祖列宗,也不可能看着仅剩的独苗苗,孤苦三年。 若能娶妻,起码府里有点人气儿。 这种身份上的陪伴,与府里的奴仆是不同的。 谢缭缭有点可怜姐姐了。 “刚嫁过去就要主持中馈啊,那姐姐还能找我玩吗?” 薛晚意垂眸看着她,眼神里都带着细碎的星子。 “缭缭可以去寻我玩。” 谢缭缭眼神一亮,随即灭了。 她看向远处那辆奢华的马车,瘪嘴,“再说吧,不过我会给姐姐准备新婚贺礼的。” 她还小,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可以让阿娘帮她。 要丰厚,要夺人眼球。 她才不想和别人送的一样呢。 宴席继续。 不少人都在讨论薛晚意与叶灼的事情。 “早知道镇国公言行不一,当初就该争一争,也不至于被薛家捡了便宜。” “你想想那位,不是更憋屈?” 那位指的谁,一目了然。 薛明绯暗暗握拳,努力维持着面皮上的平静,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 内心却在疯狂的咒骂。 她们懂个屁,如果她愿意,哪里有薛晚意的事儿。 楚渊才是真正的良人,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还是个正常男人。 当她愿意偷人? 这不是没办法吗? 但凡叶灼那玩意儿还有用,她用得着去出墙护卫? 孩子不孩子的她不在意,让她一辈子守活寡,到死都是处子之身,她扪心自问,绝对忍不住。 富贵她要。 男欢女爱也要。 虽说富贵会来的晚点,楚家也并非是穷苦之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或许不如在薛家过得轻松,她等得起。 ** “国公爷。” 薛晚意上了马车,里面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炭炉上炭火猩红,茶壶冒出白腾腾的热气。 叶灼淡淡看了她一眼,指指旁边。 她了然,找了个位置坐下。 马车缓缓行驶,逐渐远离别院。 “用的什么香?” 不知过了多久,叶灼的声音突然响起。 薛晚意回过神,微楞,“三合香,我自己调制的。” “用的松汁、腊梅……”她说了七八种配料,“晾晒后,碾磨成粉,放入香球随身携带,可以提神醒脑。” 她解下腰间的银白色香球,“国公爷要吗?” 叶灼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也没动。 薛晚意略显尴尬,这位可是当朝一品国公,且自小出身镇国公府,家中可谓财力雄厚,哪里会…… “……”掌心有短暂的温热触及,随即消失。 叶灼取走香球,打开,取出里面的香料,把玲珑香球还给她。 “味道很不错,日后就劳烦薛姑娘了。” 薛晚意点头,笑的平和。 “不妨事的,我对制香有些兴趣,日后国公爷再试试其他的香。” 叶灼无声点头,算是答应了。 马车内随即再次回复平静,一直到缓缓停下。 外边。 “公子,侍郎府到了。” 薛晚意起身,屈膝,“我先回府了,多谢国公爷。” 叶灼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搀扶着翡翠的手下了马车。 “姑娘,公子给您的点心。” 护卫从车内拎出一个食盒,交给翡翠。 翡翠向对方道谢,跟着薛晚意后退两步,目送叶灼离开,这才回府。 换了一套舒服的衣裳,去了听澜院。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姜夫人看了眼她身后,“你哥哥呢?” 薛晚意道:“兄长应该会晚些时候回来,我搭乘镇国公府的马车先回城的。” 姜夫人微楞,随即明白过来。 叶将军不喜那种场合,能露一面已经是给足了长公主面子。 他回城,把未婚妻带回来,很正常。 或许不见得就是对她女儿多上心,但,赏花宴是给那些未婚的女娘与郎君提供机会的场合。 既然女儿与叶将军的婚事已成定局,自然在临走时,要把未婚妻带回来。 万一招惹了别家公子,丢的也是镇国公府的脸面。 可姜夫人更想叶灼是真的把她女儿放在心上。 而不是只做表面功夫。 否则,那毫无希望的后半生,会把她的女儿彻底吞噬。 连亲骨肉都不能有。 若是有个孩子,起码也能打发漫长且寂寥的日子。 “参宴最是乏累了,娘这边没有什么事,你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姜夫人催促道。 薛晚意的确有些累,小郡主的精气神不是一般的足。 带着她在别院溜达,走了不少的路。 小嘴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也需要不断回应。 “是,母亲。” 她乖顺的离开听澜院。 看着离开的女儿,姜夫人微微叹息。 旁边,林嬷嬷道:“夫人可是担心姑娘?” 姜夫人沉默良久,道:“罢了罢了,总会好起来的。” 想到女儿每次都喊她“母亲”,这算是很郑重的称呼了。 薛暮昭娶妻后,才改成了“母亲”,以前都是喊她“娘”。 薛明绯倒是没变。 虽说姜夫人不太想答应。 每每看到薛明绯,都会想到秋姨娘,让她如鲠在喉。 好在,还有不到十日就要出嫁了,回门后,除逢年过节也见不到了,忍一忍吧。 有点舍不得是真的。 主要也是不想和薛崇在这节骨眼上产生矛盾。 距离薛晚意的婚事,也不远了。 第38章 嘴是真的碎 薛晚意:“……” 次日她没有去听澜院请安。 洗漱好出来,刚准备用膳,却听薛明绯来了。 “让她等着吧。” 薛晚意没惯着对方。 都说了,能不打扰就互不打扰。 怎的还舔着脸往跟前凑。 翡翠和珍珠自然不会有意见,或者说,自家姑娘如此硬气,她们看的心生欢喜。 以前两人就不喜欢这位,现在身份被拆穿了,还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占了她们姑娘十五年的人生,享受了十五年的快活日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种人,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二姑娘,我们姑娘正在用膳,您先在这里稍等片刻吧。” 珍珠态度没问题,但“态度”很有问题。 薛明绯岂会看不出来? 心中愤怒,却也莫可奈何。 她知道薛晚意不喜欢她,也是自己眼巴巴的找上门的,被冷脸相待,受着吧。 慢慢的享受着早膳。 比起之前,她现在的早膳规格与姜夫人没有区别。 最初那两日,或许厨房还想为薛明绯出口气,拿捏一下望舒馆。 可很快被姜夫人发现,厨房所有人全部被发落了,重新选的人。 没办法。 若其中有人心存怨怼,在膳食中放了什么不该放的,只能怪主人家心慈手软。 在薛明绯喝了三四杯茶,急的想催一催时,薛晚意出来了。 她上前落座。 “有事就说吧,你即将大婚,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与你闹得不愉快。” 倒不是说不敢。 只是,同为女人,一生中或许就这么一次大婚,两人目前并非死仇,没道理做的太过。 薛明绯被噎的厉害。 明明自己是来探查薛晚意虚实的,想知晓她是否也如自己一般,重生而来。 可现在看她的样子,似乎又不像。 若真是重生的,这性格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前世她可是首辅夫人,当朝一品。 每年不知道要参加多少酒宴邀约。 如此定力,岂不荒唐? 在她心中,大概是五五概率。 可能是重生的,也可能真的是被自己重生后连带着影响到了她的命运。 说起来…… “不日我就要大婚了,这两日想在府中设宴,邀请几位贵重姐妹聚一聚,妹妹要不要来?” 她既然要来,肯定会寻好借口的。 薛晚意道:“具体日子。” 薛明绯道:“两日后,初六那日。” 她的大婚定在初十。 薛晚意道:“那日我会身体不舒服,就不打扰你们私下小聚了。” 薛明绯:“……” 不是,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即便现在两人身份挑明,也算是各归其位,甚至京都上下基本都知晓此事。 可亲姐妹,本该相互帮扶的。 而今她连装都不装一下的? 她在薛明绯眼里,一只都是怯懦甚至是无能的,恨不得把自己随时随地藏起来,不予外界接触。 可就是这样性子的人,恢复了身份,说话如此生硬,甚至是干脆直接,也太割裂了。 似乎看明白了她的想法,薛晚意无奈叹息。 “我如果露面的话,她们纵然面上不显,还是会将咱们两人暗暗做比较的。” “婚期临近,我院中还有不少事需要筹备,给未来夫婿的回礼也在加紧赶制中。” “不过,我会让翡翠送些吃食过去的。” 薛晚意怎么可能是蠢的。 “不管我们私下里如何,明面上,不会让人看了薛家笑话的。” 薛明绯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有些许的不自然。 昨日的赏花宴,她的确和交好的姐妹说过薛晚意的一点不是。 现在想想,颇有些懊恼。 倒不是懊恼对薛晚意的编排,而是担心被好姐妹背刺。 也懊恼自己心里存不住事儿。 自己说薛晚意的不是,不知道那几人会如何看待自己。 薛晚意怎么可能看不透她。 却也不在意。 前世,但凡薛明绯是个聪明的,都不可能落得那个结局。 当然,她自己也蠢。 居然被楚渊给欺骗了十年,最终死不瞑目。 “如此,我先走了。”薛明绯有些坐立难安,打了声招呼,带着婢女离开了。 看着消失在外面的主仆二人,薛晚意微微敛眉,看着自己粉嫩且圆润的指甲。 说什么爱啊。 楚渊的借口,能骗得过谁呢。 能平自身能力,一步步登上高位,怎么可能是个睁眼瞎。 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得知薛明绯为何不嫁她。 归根结底,是因为薛家夸了,他也登顶首辅之位,薛家非但不能给他便利,甚至会成为累赘。 也许对薛明绯的确有那么点好感,可比起权势带来的美妙感受,那点儿女情长不值一提。 楚渊后来是瞧不上她了。 那十年,她为了楚家内外操劳,孕育子嗣,身子骨的确愈发差了,同时容貌也憔悴的不止一星半点。 升官、发财、死老婆。 仅此而已。 另一边,白芷跟在薛明绯身旁。 “姑娘,望舒馆这位好生无礼。” 自家姑娘都亲自登门邀请了,那为居然连拒绝都不想个好点的理由。 薛明绯轻笑,“我与她相看两厌,她不来参加,正合我意。” “无礼倒是真的。” 不过,有句话却说的没错。 薛家的脸面,不能丢。 即便她快要出嫁了,薛家依旧是她的依靠和依仗。 自家关起门来,如何闹都没关系。 却不能被外人看了笑话。 之前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和徐如意说过,和另外两位好友也说过。 现在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薛明绯,让你嘴快。 ** “明阳!” 钱澜找到刚下值的薛暮昭,给了他一个锦缎包袱。 薛暮昭看了眼,“这是什么?” 摸着很柔软,里面应该是衣物之类的。 钱澜道:“前些日子,多亏了薛家妹妹寻的稳婆,保住了三妹妹的性命。这里面是她姨娘亲手做的一些衣物,让我帮忙转交薛家妹妹,是她的一份心意。” 给薛晚意的,薛暮昭自然不能代替回绝。 “知道了,稍后……你有事?”他问道。 钱澜摇头,“我也刚下值,这不过来寻你了。” “既然无事,来我家吧,晚上喝点,这两日我不当值。”薛暮昭发出邀请。 钱澜没有拒绝,点头应下。 两人并肩上了马车,往薛家方向去了。 第39章 盛名初显 马车内。 薛暮昭看着身边的包裹,料子或许不算订好,但若是出自一位姨娘之手,足见其诚意。 “你家这位姨娘,倒是懂规矩。” 他语气里透露出唏嘘。 对薛家的事知晓一个大概,钱澜明白他的意思。 “两位姨娘,这位的确懂规矩。” 因为懂规矩,所以三妹妹性子内敛,能吞得下委屈,而不敢回钱家求着为她撑腰。 “这次若非薛家妹妹,我钱家颜面不免会丢掉三分。” 钱三姑娘即便是庶女,在府中那也不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一应待遇,府中公子姑娘都是相同的。 别人不管其他,你堂堂二品大员家的女儿,在婆家难产而亡,钱家连太医都没请,又或者人死了你才知晓,让旁人怎么看。 要么说你苛待子女。 要么会说你治家不严,耳目闭塞。 这可是会直接影响到家中其他姊妹婚事的。 若在被政敌针对,说不定会失去圣心,再夸张点,有可能降职。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不少家族或许就是毁在一件小事引起的崩塌上。 “本想过些日子,请你家妹妹过府,母亲想宴请一番的,不过碍于你们薛家两位妹妹接连大婚,只得日后再聚了。” 至少也要五月里。 薛晚意的大婚在四月二十二,这是陛下让钦天监挑选的日子,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大婚后,她就是镇国公夫人了,那时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外出赴宴。” 薛暮昭说的是实话。 现在的叶灼,可以说是人人敬着,甚至多数人是惧怕的。 尤其是兵部和户部,之前和叶家军有不少摩擦。 现在叶灼如此的混不吝,且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可以说不管做何事,都没了后顾之忧。 两部不少人,看到这位煞神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生怕这位国公爷一个情绪不定,让人宰了他们。 到时候死也就真的死了,还不敢保证陛下会为他们做主。 钱澜笑道:“你也说了,是镇国公夫人,届时会与镇国公休戚与共,且夫妻同体,她若想赴宴,镇国公想来是不会拦着的。” 也没道理拦着。 薛暮昭沉思着点头,“希望如此吧。” 望舒馆。 院里小丫鬟来报,说不器居来人。 进来的是薛暮昭的贴身小厮之一洗墨。 “姑娘。”洗墨长得干干净净,相貌中等,却很有精神,“这是钱三姑娘的生母付姨娘,托府中郎君送来的谢礼。” 薛晚意了然,让珍珠接过。 打开,看了一眼,是两条帕子,两套里衣,还有几双袜子,以及一双鞋。 东西不值钱,但从绣工和针脚来看,绝对是用了心的。 且料子也是很不错的。 对一位姨娘来说,这大概是对方目前最拿得出手的了。 她含笑看着洗墨。 道:“劳烦兄长帮我转告,我与钱三姐姐是闺中好友,不用这般客气的,这些东西,我很喜欢,付姨娘有心了。” 本想去探望钱姐姐的。 她生产时发生血崩,遂女儿平安出生,她却伤了身体,日后恐很难再有孕。 或许因着这点,钱姐姐让她婚前莫要过去,应是担心血气“冲撞”了她,沾染晦气。 不过,她虽然没去,却借着现在的身份,送去了不少东西。 算是告诉那家人,钱姐姐背后站着的,可是未来镇国公夫人。 纵然因子嗣要纳妾,想来是不敢苛待钱姐姐母女的。 洗墨笑着点头应下,“姑娘放心,钱家郎君在不器居与公子小酌,小的会代为转告的。” 送走洗墨。 薛晚意看着眼前的东西。 “绣工很不错,确是诚心感谢的。”岑嬷嬷打量一番。 语气很平常。 时下,女子有一手好绣工很常见,不会的也无所谓,多是高门千金,身边都会养着绣娘。 岑嬷嬷对薛晚意的女红那也是很满意的。 这般年纪,女红便如此精神,好似十几二十年的功底。 日后即便不需要她为国公做衣裳,偶尔做点鞋袜,那也算夫妻情趣。 ** 不器居。 薛暮昭和钱澜正在小酌,面前放着五六样菜。 洗墨回来,转达了薛晚意的话。 钱澜道:“前两日赏花宴,我因当值没有去,听闻薛妹妹险些被人缠上。” 他眼神带笑,且并不会让人讨厌,端的是君子做派。 薛暮昭想到那日发生的一幕,无奈摇头。 “她这次算是第一次正式赴宴,又是圣旨赐婚,难免会被人关注。” 钱澜小酌一口,笑道:“听长公主私下里夸赞,薛妹妹比起夫人年轻时的容貌,还要更胜三分。” 薛暮昭挑眉,忍俊不禁道:“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 细想的话,薛晚意的容貌的确要比母亲更胜一筹。 之前以为是依仗着年轻,现在看来,似是……父亲的关系。 钱澜道:“听母亲说的,你知道的,她们之间即便不走动,消息也能很快传开。” “薛大人是当年的探花郎,容貌清越,令慈闺中时亦有美名,薛姑娘如今才初显名声,有些可惜了。” 薛暮昭端着酒杯,敛眉,笑道:“只期待能因祸得福吧。” 早些? 不见得就是好事。 想来,会比现在要好吧? 钱澜点头,“那位居然真的愿意嫁给楚渊。” 楚渊在太常寺担任七品主簿,钱澜虽与他没什么接触,却也知晓有这个人的存在。 能以科举二甲留在京都,并进入太常寺,背后有定远侯府陆家的一番运作。 索性官职不高,职务也有些可有可无,自不会去得罪定远侯府。 当然,此人也的确是有能力的。 至少在太常寺,任职到现在,口碑不错。 薛暮昭笑道:“她与楚渊的婚事,是在圣旨之前。刚应下婚事,次日天使带来了圣旨。” “薛家与楚家的婚事,是两家长辈定的,当时身份没有怀疑,楚渊对明绯似是两情相悦,不便更改。” 钱澜明白,薛家当日想必好一番取舍的。 最终应该是薛明绯不肯与楚家退婚,这婚事才落到了现在这位的头上。 “宫中可曾召见?”钱澜问道。 薛暮昭面容有些微的严肃,摇头,“不曾,大婚前总会召见的。” 第40章 残酷且歹毒 夜色如墨。 楚渊此刻却陷入了梦魇之中。 他拨开浓重的雾气,进入一个房间。 在推门的那一刻,一颗透露映入眼帘,将他心脏都几乎要吓到骤停。 定睛,仔细打量。 却看得他惊骇至极,僵立当场。 眼前这是什么啊。 一个人被活生生的塞入瓮中,双目被挖,或许时间有些久,留下两个黑乎乎的窟窿。 双耳没了,没有头发,看对方头顶的状态,应是被活生生的扒掉了头皮。 楚渊双腿有些发抖,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目前的认知。 此人到底是谁,是男是女,为什么会被如此残忍的方式囚禁在这里。 下一刻,一阵阵类似野兽般的低吼响起。 瓮中的人似乎感受到面前有人,张开嘴嘶吼着。 从她头部摇摆的幅度,能看得出此人对他的恨意。 这瓮中人,没有舌头。 此番举动,吓得楚渊忍不住倒退两步。 踢在门槛上,踉跄着跌入院中,摔得尾椎骨都在隐隐作痛。 “……” 猛地睁开眼,他大口大口的喘息。 不知为何,梦中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抬起手,看着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掌,眼神呆滞。 很久,他捂住眼,感受着掌心落在额头的湿润,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平复着心情。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的人,犯了什么罪,居然被残忍的做成人彘。 这种刑罚,历来都是令人发指的。 自出现至今,近六百年了,都未超过五指之数。 和他有关系吗? ** 一夜好眠,薛晚意带着翡翠,慢悠悠的往听澜院去了。 结果在听雨亭遇到了薛暮昭和钱澜。 “见过兄长,见过钱公子。” 双方交汇,屈膝向二人行礼。 钱澜眼神微微一亮,如此近距离看到薛晚意,当真是清雅出尘,难怪能被长公主那般夸赞。 薛暮昭默默地在他后腰轻锤了一下。 “去看母亲?”开口时的音调都是温柔的。 薛晚意点头,“晚意先走一步。” 冲二人点点头,带着翡翠,率先往前走了。 昨夜两人喝的有点上头,再加上薛暮昭这两日休沐,干脆把钱澜留宿了。 两家的府邸离着不近不远的,因长辈都在工部任职,且还是上下属,两家交情一直都不错。 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钱澜道:“之前薛妹妹把自己藏的太深了吧?” 而且,深的不能再深了。 细想一下,在今日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位的样貌。 她与薛明绯是不同的样貌。 薛明绯偏明艳,属于那种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 薛晚意则显的淡雅清丽。 若身份相同,各家的主母其实更偏心于薛晚意为主母。 这其中,或许有对于容貌的嫉妒,更怕太过招人,自家儿子压不住。 夺人妻这种事,似乎很少听到。 但是,怕的就是但是,暗中苟且的有多少,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陛下还真是慧眼独具。”钱澜啧啧摇头,“便宜那位了。” 薛暮昭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钱凭之,话再密一些,我不介意给你打肿。” 钱澜哈哈大笑,自己拍了拍嘴巴,“没有恶意,你懂我的。” 两人边聊边往听澜院去拜见姜夫人。 “女儿给母亲请安。” 薛晚意盈盈见礼,随后微微转身,“见过嫂嫂。” 没想到这位居然回来了,怎的没听到动静? 应是昨晚吧? 薛暮昭的妻子,秦氏。 秦月清在回京途中,便知晓了家中的事情。 她与薛家两位姑娘都是正常相处,并无仇怨与龃龉。 不过和薛明绯感情要更好些,毕竟是亲姑嫂。 这位,只算点头之交。 现在的话,倒是要重新认识并多走动了。 “难怪,妹妹与母亲有七分相似,一看便知是亲母女。” 秦月清掩唇笑道:“父亲当年可是探花郎,容貌不凡,而今妹妹倒是比母亲还要盛上三分。” 婆媳关系很融洽,秦月清如此说,姜氏自不会生气。 且女儿比母亲漂亮,本应是好事,值得开心。 “嫂嫂过誉。”薛晚意在旁边坐下,“嫂嫂何时回来的?” 秦月清道:“昨夜城门闭合前入城的,回到府上,你哥哥与钱郎君已经醉的歇下了,我才跑到母亲这里寻个地方歇了一夜。” 姜夫人闻言,笑道:“我都歇下了,你这个糟心的丫头,愣是把我给吵醒了。” 本可以去薛明绯那边的,现在却需要考虑考虑了。 “路上赶得急了些,提前一日赶到,听管家说了,父亲歇在前院,我这才敢来叨扰母亲的。” 婆媳俩聊着,薛暮昭带着钱澜跨步入内。 看到正和母亲说说笑笑的妻子,薛暮昭微楞,问了薛晚意同样的问题。 “你何时回来的?” 秦月清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昨夜,回到府中,你们两人喝的满院酒气,睡得不省人事,我这才跑来母亲院中歇了一夜。” 钱澜赶忙挂着笑,拱手讨饶:“是为兄的错,非要拉着明阳不醉不归,在这里给弟妹赔个不是。” 几人你来我往的,薛晚意也没有插画。 期间两次视线扫过众人,都能和钱澜目光碰撞到一起。 对方眼里是单纯的好奇,并无令人厌恶的其他意味。 谈笑间,薛明绯带着婢女前来。 姊妹之间相互见礼后,薛晚意起身。 “母亲,女儿院中还有些事,先告退了。” 这里的气氛太热闹了,她不是很喜欢。 薛明绯张张嘴,“我刚来你就要走?” 随着她这句话,现场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几道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走着。 薛晚意淡淡道:“下次你来的早一点。” 说罢,抬脚离开了。 真是一点都不想敷衍。 几人暗想着,这两位的关系,是真的……不妙啊。 薛明绯不蠢,她微微跺脚,嘟着嘴快步走到堂前,“明日你何时来?” 薛晚意脚步未停,声音飘了过来。 “卯时正!” 听到这话,他们又纳闷了,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没太坏。 薛明绯心中郁卒的几乎呕血。 这人太自我了,她作为重生的,有两世为人的经验,且让让薛晚意。 今日有外人在,免得被看了笑话。 第41章 五皇子谢恒 次日清晨。 薛晚意带着翡翠过来时,在听澜院门口,遇到了薛明绯。 “……” 她无语看着对方。 重生的? 还这么的……浮躁? 她不会真以为,嫁给楚渊这辈子就能安享富贵,一生尊荣吧? 就薛明绯这性子,在薛家自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 嫁到楚家,真的能和那老虔婆相处的融洽? 前世,薛晚意与楚渊的关系,算是相敬如宾。 如此都被那老虔婆看不顺眼,视作眼中钉。 伺候她的时候,可没少遭受磋磨。 以楚渊对薛明绯现在的喜爱程度,嫁过去后,那老虔婆指不定要怎么作妖呢。 那时,就有热闹看了。 薛明绯是低嫁,让她去伺候未来婆婆,她能受得了才怪。 “走吧。”薛明绯瞥了她一眼,率先进入院中。 今日的请安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薛明绯要在府中招待几位闺中好友,而她有事需要外出一趟。 姜夫人看到两人一起进来,想到昨日的乐子,忍俊不禁。 “今日明绯在府中设宴,晚意呢?” 薛明绯看过来,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薛晚意却觉得这人有点烦。 “这是她与好友的小聚,我与那几位姑娘都不熟识,就不打扰了。” 端起茶盏,“今日我要出府一趟。” 姜夫人点头,“何事?” “去脂粉铺子看看,采购一点东西。”薛晚意道:“顺便中午与姜敏表姐有约,在仙客居用餐。” 薛明绯听到仙客居,恍然道:“今日仙客居有羊肉宴,娘,不如咱们府中定两桌吧。” 姜夫人思忖片刻,“青檀,差人去问问,老爷中午回不回来。” “是,夫人。”青檀很快离开。 姜夫人笑道:“你们父亲不太喜欢羊肉的膻味,若他中午回家用膳,只给明绯你们定一桌就好。” ** 胭脂铺子。 薛晚意趁着店里没人,进入后院。 在这里见到了王远。 这家铺子的老板,与王远关系很好。 早两年,店老板带着妻子去外地岳家省亲,归来时遇到劫匪,生死攸关之际,恰好遇到王远,被他救了一命。 自那时,两人便结为异性兄弟。 前世,王远不少消息,都是这位义兄提供的,没听说两人之间捅刀子背叛。 “姑娘。” 王远先是和薛晚意抱拳见礼,遂看向翡翠。 一对有情人眉目温存,不免缱绻。 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互诉衷肠的好时机。 “姑娘让我查的人已经有消息了,她今年十一岁,是神武卫千户李著的小女儿。” 薛晚意微微拧眉,“神武卫千户,李著?” 现在是千户,可前世新帝登基,这位可是官至二品禁军统领。 能坐上这个职务,护卫宫禁的,必然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莫非,五殿下这么早就暗中笼络人才呢? 可现在太子殿下的地位稳固,其他皇子绝无一竞之力。 “此人是半年前从边军退下,来到京都任职的,很短时间内就升任千户。”王远虽然不知道薛姑娘为何调查此人,他只管查,别的一概不多问。 “王远,此事辛苦你了。”薛晚意没有再问。 翡翠这边,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他。 王远推拒,“姑娘,不用如此的。” 只要她能放自己心上人奴籍,王远便是为薛晚意去死都不含糊。 薛晚意道:“收着吧,这是给你的,不是翡翠的私房。” 翡翠强塞入他手中,笑着睨了她一眼。 王远内心如蜜般,“多谢姑娘。” “现在,翡翠的身契在薛家,待我大婚后,会放她自由身,你这边可准备妥当了?” 薛晚意道:“至多明年初,她就可以自由了。” 主要是她想留着翡翠在身边,一起过个年。 一旦放翡翠离开,自己还不知在国公府能得多少权利,万一不能自由出入,她会不舍。 “多谢姑娘。”王远噗通跪地,感激的看着她,“我家中已经准备齐全,前几年走镖存下了不少银钱,且在京中有宅子,绝不会让翡翠跟着我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的。” 薛晚意掩唇轻笑,翡翠则羞红了脸。 娇俏跺脚,背过身去,不敢再看王远那炙热的眼神。 她很羡慕这两人。 真的羡慕。 前世,王远为了给翡翠报仇,经仔细筹谋,暗杀楚渊。 可对方是当朝首辅,他一市井小民,纵然有拳脚功夫,也不是楚渊护卫的对手。 死的轻而易举。 再来一遭,薛晚意是要看着两人成婚,然后生儿育女,幸福一生的。 “我知道。”薛晚意赞许道:“翡翠跟着你,定会幸福的。” 她微微抬手,让王远起身。 “你去忙吧,我带着翡翠先走了。” 王远忙抱拳躬身,“恭送姑娘。” 她率先从后门进入店里。 翡翠落后两步,低声道:“我跟着姑娘去仙客居用午膳,好像是羊肉宴,若你不嫌弃,过会儿去那边等我,余下的膳食,你带来和义兄吃。” 王远看着心爱的姑娘,笑道:“不嫌弃。” 翡翠娇嗔的瞪了她一眼,快步离开了。 一直到马车消失在远处。 “还看呢,弟妹早就不见人影了。”一位笑容飒爽的女子上前,在背后惊醒他。 王远回过神,“嫂夫人……” 笑容落在女子眼里,真真是不值钱。 “当家的让你过去一趟。”老板娘指了指后面。 王远“哎”了一声,大跨步往后院去了。 ** 仙客居。 薛晚意到时,姜敏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现在稍稍有些早,店里却聚集了不少人,多是京中权贵。 “敏姐姐。”还不等上楼,身后有人叫住姜敏。 两人回头,薛晚意瞳孔微微一颤。 来人是五皇子谢恒和他的未婚妻。 叫住姜敏的正是这位未来的皇子妃,前世的帝后。 定远侯府嫡女,陆青桑。 也是世子陆明远的亲妹妹。 姜敏看到她,面露笑容,“你怎的也来了,若我没记错,你似乎不喜羊肉。” “见过殿下。”姜敏说着,屈膝和谢恒见礼。 薛晚意把自己当做姜敏的陪衬,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与她一起行礼。 “姜姑娘免礼。”谢恒微微抬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两位。 姜敏多是和永安伯府家的二姑娘黏在一起,今日倒是换人了。 大概能猜得到此人的身份,着实与姜夫人太像了。 第42章 夫荣妻贵 陆青桑笑道:“五哥喜欢吃,我喜欢这里的其他菜品。” 目光越过姜敏,看向她身后的薛晚意。 眼里的笑容,带着些微的漠然。 京都权贵,仔细追溯一下,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除非是新权贵。 薛家,就是新贵,还不够有权势。 陆青桑未来的嫂嫂是徐如意,而徐如意和楚渊是师兄妹。 “这位……” 她刚要说什么,另一道声音在二楼响起。 “薛姑娘。” 薛晚意抬头,看到包厢门前坐着轮椅的叶灼。 他的出现,打断了陆青桑接下来的话。 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薛晚意并不在意。 前世,她被楚渊用那么惨厉的方式对待,不信宫里这两位会不知道。 抬脚走上楼梯,站在叶灼面前。 “国公爷。” 叶灼点头,视线落在楼梯口的谢恒两位。 五皇子谢恒,是当今惠贵妃所出。 宫中的晋升,凭借的可不是单纯的帝王宠爱。 她能成为贵妃,是仅次于皇后娘娘的后妃了,陪着陛下的时间比较久。 只要宫妃孕育子嗣,随着时间,总会慢慢晋升的。 但,当今陛下的态度却很明确,继承大统之人,只能是太子谢琮。 见到深受帝王恩宠的叶灼,谢恒自不会得罪。 “镇国公,好巧。”他气度不凡,一身贵气,肆意洒脱,异常惹眼。 看到这一幕,薛晚意不动声色的将目光重新落在叶灼身上。 论恣意洒脱,出事前的叶灼,那才是当之无愧的明媚张扬少年郎。 可惜了。 现在的她,却娶了自己这位侍郎之女。 若是放在从前,云朝贵女任他挑选。 叶灼微微颔首,“殿下。” 简单一声招呼,道:“来这边。” 众人都知道,他叫的是薛晚意。 闻言,薛晚意道:“今日我是与表姐来的,听说这是仙客居每月一次的羊肉宴。” 轮椅前行的动作停下,“姜姑娘一起。” 姜敏:“……” 一起? 她抬手,冲着薛晚意连连摆手,挤眉弄眼的很是有趣。 她不想啊。 和这位一起用餐,真的会消化不良的。 薛晚意掩唇轻笑,眉目弯弯的招呼她。 “表姐莫怕。” 姜敏:“……” 莫怕? 她倒是不想怕的。 可这位现在戴着面具,面具下的双眸,具有极强的震慑力,让人不敢对视。 短暂的沉默,她到底是跟了上来。 早知道,今日就不约她一起来了,这顿饭真能吃的舒心吗? 站在包厢门口,薛晚意回头看着翡翠。 “你与她们两人在隔壁开一桌吧。” 姜敏的两位婢女还想说什么,被翡翠打断。 “是,多谢姑娘。” 翡翠欢欢喜喜的应下,拉着两位广平侯府的婢女去了隔壁。 谢恒带着陆青桑上楼,走进预定的包厢。 想到刚才一幕,笑道:“镇国公对这位薛家女倒是上心。” 陆青桑也觉得奇怪,“听父亲说,镇国公当初在朝堂上,不是冷脸拒绝陛下指婚吗?还说嫁过去亦无宠?” 无宠都是含蓄的说话,朝堂上叶灼的话,可谓难听。 本想牺牲一个女儿,好接镇国公势的百官,直接歇了这个想法。 不少权贵甚至有个猜测,陛下选中薛侍郎的女儿,别不是抓阄的结果。 谢恒点头,“比这还要难听。” 奈何父皇喜欢镇国公的态度。 选择薛崇的女儿,自然不是抓阄决定的。 广平侯府现在日渐式微,薛崇背景简单,没有世家大族的牵累。 这其中或许有父皇对叶灼的怜悯,更多还是避免强权联姻。 陆青桑好奇道:“既如此,镇国公为何……” 看似对这位未婚妻,似乎很好。 谢恒笑道:“薛姑娘是圣旨赐婚的镇国公夫人,旁人对她的态度,代表着对镇国公府的态度。” “不管对内如何,在外他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欺辱薛姑娘,就等于踩了镇国公的脸。” 陆青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好在刚才她没冲动。 另一边包厢内。 薛晚意和叶灼接触过几次,知晓他只是喜欢安静。 因此用膳时,并不紧张。 反倒是姜敏,整个人很是忐忑,饭吃的那叫一个闹心。 室内很安静,偶尔能听到进食的声音。 她便是想与薛晚意说句话,都怕惊扰到面前这位祖宗。 姜敏不理解,很不理解。 明明在出事之前,提及叶灼,那真的是鲜衣怒马、潇洒恣意。 是无数闺中少女倾慕的少年将军。 怎的现在变得如此……令人惧怕。 那一身阴鸷气息,太恐怖了。 总感觉这位随时都能拔刀把人给弄死。 “表姐,多吃点。” 薛晚意突然开口,吓了姜敏一跳。 筷子敲击在碗口,发出清脆的声响。 扭头看着表妹,双眸含笑,好似两泓月牙,灵动又温柔。 内心的紧张似乎消减很多。 “哦,好。”她点头。 叶灼此时放下碗筷,对两人道:“慢用。” 说罢,身边的青年将他推去了隔间。 稀薄的空气,瞬间变得正常。 姜敏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 看着闭合的隔间房门,道:“太吓人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薛晚意笑道:“我也没想到会碰到,表姐不要紧张,国公爷没那么可怕。” 他只是更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许在缅怀曾经的自己。 她重生后也喜欢安静,想的却是如何为自己报仇。 薛家的力是借不到的,比起自己这个女儿,薛明绯在薛崇的心里更重要。 现在楚渊是他的准女婿,她若是出手暴露了,家法是不可避免的。 重生回来的时间有点晚。 错失了良机。 她身边能用的,只有珍珠翡翠,还有一个王远。 想要靠着这点人,对付楚渊,难如登天。 别看他现在只是太常寺六品主簿,薛晚意却得承认,楚渊的能力,绝对不差。 前世,能走到首辅的位置,的确是站队了五皇子。 但能坐到尚书之位,凭借的是他的真本事。 彼时他不过二十五岁,位列二品,前无古人。 想要对付此人,须得仔细筹谋。 她要护好珍珠翡翠和王远,但…… 需要看看,薛明绯是否有利用的可能。 第43章 她本该是他的妻 若与薛明绯尚能和平相处,那她自不会把心思动到对方头上。 毕竟,她不想为了复仇,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前世被楚渊算计的丢了性命,她自不愿走对方的路。 那样一旦复仇完成,自己恐怕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非必要,她还想多看看这世间的美好之处。 必要的话,那就只能用尽手段同归于尽了。 用过午膳,姜敏第一时间起身告辞了。 “晚意,等你的笄礼咱们再见。” 这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 薛晚意看着略显急促的表姐,起身,掩唇笑道:“好,我等着表姐。” 隔壁包房,两名婢女跟着姜敏离开,王远和胭脂铺掌柜夫妇一块过来。 三个姑娘吃不了多少,席面至少还有一半的量。 想要完全吃饱不可能,过过瘾还是没问题的。 “公子,薛姑娘让人调查了一个人,神武卫千户李著,不过问的主要是李千户的女儿。” 隔间,下属和叶灼回禀。 “嗯。”叶灼手捧着书,淡淡应答。 下属继续道:“根据属下的暗中跟踪调查,李千户似乎和五殿下有关系。” 叶灼微微挑眉,“神武卫,千户……” “是,边军退下来的,作战较为勇猛,被举荐入京,进入神武卫。”下属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叶灼道:“把消息透露给殿下。” “是。”下属领命。 这里的殿下,只可能是太子殿下。 五殿下谢恒的母亲惠贵妃,非勋贵,但也绝对不差,一方大吏, 洛州知府。 惠贵妃并非唯一,还有一位婉贵妃,膝下育有三皇子与六公主。 龙椅谁都想坐,可太子之位稳若磐石,想要就只能采取非常之法了。 不管五殿下是否在筹谋别的事情,与武将交好,必定是要告知太子殿下的。 “公子,您说薛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旁边,青年开口问道。 叶灼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 “暂且让人盯着。” 陆同点点头,“是。” 这位可是镇国公府的“卫队长”,曾担任叶灼的副将,在战场杀敌无数。 叶灼废了之后,便跟在了他的身边做了一个护卫。 不过,叶家军现在由镇南侯统领,这位也是个治军严谨的将领,并且还是老太爷亲自教出来的弟子,亦是公子的师叔。 只是在外人眼中,知道这层关系的不多。 老太爷教过不少人领军打仗、兵法谋略,真正收过的徒弟,和过弟子茶的只有这位镇南侯。 敲门声响起,外面是薛晚意的声音。 “国公爷。” 陆同看了叶灼一眼,上前打开门,“薛姑娘。” 薛晚意道:“不知国公爷还有什么吩咐的,若无事,我还要去几家铺子走走。” 笄礼快到了,笄礼后镇国公府就要上门下聘了,她的回礼需要早些准备好。 陆同没听到公子开口,抱拳躬身,“薛姑娘慢走。” ** 带着翡翠走了几家铺子,采购了需要的东西。 踏出一家绣庄时,意外看到了街对面的楚渊。 一袭白衣,举止端方,面容俊美,他的那张脸真的很招惹姑娘。 对方似是也看到了她,有短暂的怔愣。 薛晚意只淡淡挪开视线,搀扶着翡翠的手,上了马车。 莫名的。 看着远去的马车,楚渊觉得有点闷。 从心头翻涌而起。 想到那日赏花宴后,京都多少不少有关薛晚意的美谈。 说什么容貌清丽脱俗,比之当年的姜夫人更胜一筹。 这是从长公主府传出来的。 也有人说,若是早知薛家两个女儿没有被恶意调换,早去薛家下聘了。 这意思,似乎是在说,薛明绯不如薛晚意。 然不少如他这般的青年,更钟情薛明绯。 容貌秾丽,更显娇艳。 薛晚意的容貌的确不俗,比之薛明绯却少了一分媚色。 她,大概是不少夫人们喜欢的模样。 楚渊喜欢薛明绯,却也不由自主的会想到薛晚意。 他的妻,本该是这位的。 回到薛家,薛明绯的姊妹宴想来临近尾声。 远远的看到听雨亭里几道模糊的身影,和她们愉悦的笑声。 回到院中,珍珠忙不迭的迎上前来。 “姑娘可算回来了。” 几人进屋,薛晚意道:“出什么事了?” 珍珠瘪嘴,“倒是没大事,不过是那位身边的婢女,来了两趟,想请您过去,少夫人也来过,见您不在便走了。” 之前自家姑娘拒绝了那位,没想到如此黏人。 薛晚意不以为意,“点心送过去了?” “姑娘放心吧,上午就送去了。”珍珠规矩回答。 不想送,可姑娘交代的,就必须要办好。 那位怎配吃她们姑娘的点心。 岑嬷嬷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姑娘,那位大婚,您准备好新婚贺礼了吗?” 薛晚意点头,道:“自然是送她喜欢的东西,她喜华服,今日出门,在锦绣坊给她买了一套衣裙,明日送去。” 后日便是薛明绯大婚了,该走的礼数,薛晚意自不会疏忽。 这些她早已驾轻就熟。 前世,她可是整整操劳了十年。 不器居。 婢子入内,“少夫人,姑娘回府了。” 秦月清站起身,道:“带上东西,和我走一趟。” 主仆二人来到望舒馆,院中洒扫婢女看到她们,快步入内禀告。 尚未走到堂前,便看到薛晚意出现在廊下。 “嫂嫂。”她微微屈膝施礼,“听院里的人说,你午后来寻我,本想着更衣后去你那边走一趟的。” 秦月清上前,拉着她的手,与她进入屋内。 “无碍的,我寻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让身后的婢女将东西放下,道:“这是我从宁州带回来的,晌午刚整顿好。” 她讲其中一个布包打开,“绯儿就要成婚了,贺仪我帮你准备好了。” “你之前很少出门交际,想来经验不多,未免你犹豫不定,我帮你备了一份。” 听到她的话,薛晚意心中微微一动。 非是感动,经历那惨绝人寰的遭遇,已经很少有什么情谊能让她感动了。 而是感慨秦氏的周到。 不愧是薛家未来的主母,连这点事都想到了。 “多谢嫂嫂。” 她看着面前料子细滑,绣工出众的衣裳,笑道:“说来也巧,今日出门我去锦绣坊买了一件,原想着送她做贺仪的。” 第44章 出嫁 秦月清微楞,随即笑了,“那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锦绣坊的你且留着,下边还有一件衣裙,是给你的。” 作为薛家少夫人,过门后便获得了半数的掌家权。 并非姜夫人舍不得放权,主要是她与薛暮昭成婚不过两载,对京中不少的权贵还没有认全,有些事需要婆婆的指点。 送走秦氏,她回来看了对方送来的东西。 “心思玲珑,行事周到。” 另一套相对素雅,附和她的审美。 不论是蒙的,亦或者是猜的,日后应是没什么姑嫂矛盾的。 ** “姑娘,望舒馆送来的。” 薛明绯回到自己的住处,看到放在美人榻上的衣服,还是两套。 衣服是她喜欢的,料子还是款式,她都很满意。 姊妹之间,这样的新婚贺仪算是中规中矩,不会出错。 “少夫人送来的是一套头面。” 婢女打开匣子,展示给她看。 薛明绯点头,“收起来吧。” 后日就是她大婚的日子了,想到自己未来的好日子,她很满意。 当然,楚渊这个夫婿,她同样喜欢。 前世瞧不上他,无非就是官职太低。 现在不同,知晓他未来会官居一品,现在她倒是可以委屈一下。 至于楚家那位病恹恹的婆母,大不了给她买一个小丫鬟伺候着。 想让她去伺候,不可能。 在薛家她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就算现在成了庶女,薛家也不可能不管她。 换亲挺好的。 至少,薛明绯觉得好。 望舒馆那位性子沉闷,不喜外出,十五年来一直都是府里的边缘人物。 嫁到镇国公府,想必能耐得住寂寞。 “姑娘,陪嫁都准备好了,总计八十台。” 婢女给她拆掉头上的朱钗首饰,“嬷嬷已经把您常用的做了标记,过府后很快就能整理妥当。” 无非是她的衣裳首饰日常用的,都是要带走的。 薛明绯眼神微微泛着冷光。 看着镜子里明艳的面容,她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八十台。 前世她嫁给镇国公,嫁妆可是足足一百二十台。 虽说楚渊官职不高,甚至还是落魄门阀,这些嫁妆已经够可以了。 奈何她就是会忍不住做对比。 “她呢?”薛明绯声音里透着冷意。 婢女心口一颤,摇头道:“婢子不知。” 她本也没指望从婢女口中得到答案,就是心里不舒坦,甚至有些暴躁。 摆摆手,蹙眉,遣散了屋内的人。 ** 薛明绯要出嫁,薛家上下很是忙碌。 不只是府中的下人,便是主子也跟着闲不下来。 薛晚意帮不到什么,这两日干脆没有出门。 一直到婚期来临。 “姑娘,咱们过去吗?”翡翠问道。 薛晚意轻轻摇头,“她那边有很多人,不差我一个。” 今日是个如光明媚的好日子。 望舒馆关了门,没人出去,亦没人进来。 想到前世两个小丫头去刺杀薛明绯,最终以失败告终,直接丢了性命。 重来一遭,两人并没有冲动。 听了薛晚意的话,准备寻找别的机会。 “她们两个,安排好了?” 翡翠点头,“姑娘放心吧,都在陪嫁名单上。” 薛明绯的陪嫁。 这次薛明绯带走了一个嬷嬷,两个贴身婢女,四个粗使婢女以及四个家丁。 这已经是二品官家嫁女的最高配置了。 日后这些人的月钱,都是薛明绯发放,或者夫家出钱。 那两人不是薛晚意塞进去的,而是她们毛遂自荐,自愿跟着薛明绯去楚家。 姜夫人并非是个苛待下人的,府内的不少人,非必要并不想换地方。 尤其还是粗使婢女。 谁知道嫁过去,是好是坏。 万一楚家人苛待他们,那可真就回不来了。 可以直接决定人选的,不过还是以自愿为主。 也能避免很多麻烦。 “姑娘,您出嫁时,要带谁?” 翡翠好奇的问道。 薛晚意想了想,“你和珍珠。岑嬷嬷本身就是镇国公府的人,自然要带着,其他的……” 和翡翠对视一眼,“需要再看看。” 府里的人,对薛晚意还真没多少尊重。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去了镇国公府后,重新从外面选人了。 此时珍珠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盒子里是从外面带来的点心。 “姑娘,王远让人送来的。” 薛晚意看着里面的三种点心,根据之前约定好的,从食盒夹层里取出一张纸。 上面的字迹略显潦草歪曲,王远的亲笔字。 看完后,她将纸放到茶盏里,手指压下去,揉皱的纸很快被浸湿。 不多时,茶盏中有墨渍缓缓溢散。 “点心给院里的人分一分吧。” 珍珠拎着点心出去了。 翡翠在旁边帮着薛晚意整理绣线,没有问纸条上的内容。 给叶灼做的贴身衣物就剩下鞋子了,岑嬷嬷没有就此发表意见。 对于这点,薛晚意是很满意的。 这位岑嬷嬷,并没有因为是镇国公府来的,而有任何的傲慢与偏见,对她恭敬有度,亲和有礼。 该说不说,不愧是叶家的奴仆,规矩这方面,毫无错处。 热闹喧嚣的声音,随着风被送入望舒馆。 翡翠似乎有些好奇,扭头看向外面。 薛晚意见状,笑道:“去前面看看吧。” ** 薛明绯这里,一片喜庆。 整个薛家,披红挂彩,不少邻里以及与薛家相熟的人家,都赶来道喜。 薛晚意带着珍珠和翡翠一路走来,能看到不少熟面孔。 不意外,有人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目,都略显惊讶。 “还以为你不来了。” 见到她,薛明绯似笑非笑道。 这话,大概也只有薛晚意能品出其中的意思。 那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掌控全局的调侃。 强加给薛晚意的嘲讽。 她忽视周围的一些目光,“便是来了,也只是在旁边看着,在你踏出薛家之前,我肯定是要来道喜的。” 众人一听,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这位虽说现在是嫡女,还是长女,到底是没有成婚。 薛明绯今日很开心,尤其是想到晚上的洞房花烛,更是期待。 前世素了多年,好不容易和一护卫尝到了男欢女爱的滋味,却碍于身份,只能偷偷摸摸,次数有限。 尝过了滋味,自然是很难忘记的。 楚渊…… 应该可以的吧? 第45章 大婚日丧命 “公子。” 楚家,现在还不到结亲的时间。 身边的小厮看到楚渊的面色,道:“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脸色很不好,似乎最近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楚渊摆摆手,轻轻按着眉心,缓解现在的疲惫感。 他的梦,愈发的频发了。 每晚都能梦到那个瓮中的人,梦境里皆是对方凄厉的惨叫声。 几日下来,他的精气神急速削减。 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楚家早已被收拾的分外喜庆。 现在只等他去接新娘子了。 一些同僚和周围的邻里都邀请了,楚老夫人身体不济,主持大局的是他的师娘。 “无碍。” 喝下两口浓茶,苦涩味在口腔内炸开,蔓延整个大脑。 “母亲那边可安顿好了?” 小厮道:“公子放心,老夫人那边一切妥当。” 正说着,管家从外面进来。 “公子,定远侯府世子到了。” 云朝的大婚是在黄昏、阴阳交合之际。 喜宴自然也是晚上。 楚家早年落魄,曾经的宅邸自然回不来的,现在楚家住的地方也不差。 陆明远此时过来,自然是冲着两人的交情。 徐如意在昨夜就已经跟着徐夫人来到楚家,住了一夜。 早起天微亮就开始忙碌了。 走出前堂,一眼看到相携而来的两人。 “见过世子。” 陆明远摆手,停在几步外,看着面前的楚渊。 点头,道:“嗯,不愧是新郎官,果然是俊美不俗啊。” 楚渊忍俊不禁,“多谢世子,来的这么早,可是要与我迎亲?” 陆明远点头,“自然。” 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特意换的稍显喜庆的服色,不过我看着楚兄面色有些……” “是不是太激动,夜不能寐?” 楚渊无奈摇头,算是默认。 不然呢? 接连做噩梦,梦到的还是人彘? 多不吉利。 “世子请。” 他招呼陆明远入内。 跨过门槛时,被拌了一下,幸好身边陆明远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我说楚兄,不至于不至于,你与薛姑娘两情相悦,这婚事更是两家父辈定下的,定会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今日是你们二人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千万要稳住。” 大婚之日,新郎官见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渊内心染上丝丝的焦躁,面上却不显。 “人生四大喜的洞房花烛夜……” 徐如意笑的眉目弯弯,“师兄内心指不定怎么激动呢。” 之后,又有几位相处不错的同僚赶到。 眼瞧着接亲的时间到了,楚渊这才带着花轿,往薛家去了。 ** “姑娘。” 薛晚意此时已经回到望舒馆。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只需要看个热闹就好,薛明绯大婚她帮不上忙,也不需要她帮忙。 正和岑嬷嬷说这话儿,珍珠从外面进来。 瞧她的脸色,应是出事了。 “茯苓死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薛晚意忍不住惊到站起身。 “死了?”她眼神带着些微的诧异,没有表现的太过失态,“怎么死的?她可是在薛明绯的陪嫁名单里。” 珍珠拧眉摇头,“不清楚,是药锄姐姐告诉我的,今日是她的大婚,夫人那边把这件事压下了。” 岑嬷嬷在旁淡定开口道:“嫁妆单子是不能涂改的,死了一个陪嫁,须得找人顶上,且还要顶了茯苓这个名字。” 珍珠点头,这个她自然知晓。 “婢子去那边看过了,见到了连翘,确有一人顶替了茯苓,是前院的一个洒扫。” 薛晚意垂眸,道:“你见过顶替之人?” 珍珠道:“见过几面,是咱们府里的人。” 重新落座,无数的问题在薛晚意的脑子里打转。 是谁杀了茯苓。 今日是薛明绯大婚之日,一旦消息散布出去,薛明绯期待的大婚,几乎算是毁了一半,必定会落人口舌。 “父亲疼爱她,母亲对她亦有情分在,必不会是府中的主子。” “岑嬷嬷……”她轻声开口。 岑嬷嬷想了想,“莫非是有人想顶替茯苓的身份?或者说,她只是想跟着去楚家,偏生挑中了茯苓下手?” 薛晚意摇头,“或许,但有一点说不过去。” 岑嬷嬷了然,“为何非要赶在今日?” “是。”薛晚意道:“陪嫁人选,在早些时日就定下了,母亲亲自挑选的,并让薛明绯看过后才确定了的。” “贴身侍奉的是自小陪她长大的,长得各有长处,将来不意外会被她抬一抬。” “可粗使丫鬟,本身相貌就普通,薛明绯也不会选择容色姝丽的。” 茯苓的死,哪哪都奇怪。 珍珠挠挠头,道:“姑娘,珍珠有没有可能是……自戕?”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迎着薛晚意的目光,摇头道:“不可能。” 茯苓和连翘两人是冲着薛明绯去的,目的没达到,怎么可能自我了断。 “等吧,等到她出嫁后,母亲想必会处理此事的。” 当锣鼓唢呐声由远及近而来,薛晚意看着垫脚抻脖子的下人。 笑道:“去瞧瞧热闹吧。” 听到她的话,不少人欢笑着和薛晚意施礼道谢,快步离开。 薛暮昭此时背着薛明绯往外走。 “去了楚家,该如何做,母亲想必已经和你说的很细了。” “我懂的,哥哥放心吧。” “若是哪里不懂,可以回府问母亲,亦或者是你嫂嫂。” “哥哥别担心我,我跟着母亲学过管家,也看到嫂嫂管家的样子,没问题的。” 薛明绯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前世她在镇国公府住了十年,虽说没有执掌国公府的中馈,可好歹做了多年的国公夫人。 一个小小的楚家,难不倒她。 来到府门前,迎亲的队伍已经停在这里。 将人交给楚渊。 两人之前没怎么接触过,相互之间也并不了解。 薛崇看着面前的两人,楚渊搀扶着薛明绯,跪地辞别。 “贤婿,绯儿就交给你了,望你们二人能琴瑟和鸣,携手百年。” 楚渊此时绝对的精神焕发,看着身边的团扇遮面的薛明绯,眼神缱绻。 他跪的恭恭敬敬,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不负您的嘱托。” 第46章 主动跳火坑 薛明绯大婚,的确很热闹。 珍珠和翡翠等人躲在后面,看着府门前那一幕。 直到新娘子进入花轿,他们才各归各位、继续干活。 “姑娘,花轿是四人抬的。” 珍珠小声道:“下个月姑娘大婚,必然是八抬大轿。” 说到这里,她只觉得特别的解气。 薛晚意含笑听着,她有时候不太懂,珍珠似乎分外不喜薛明绯。 “我知道你是替我鸣不平。” 她徐缓开口,“在望舒馆还好,若将来去了镇国公府,你还是如此口无遮拦,我只能早些把你嫁出去了。” 珍珠微楞,随即慌忙跪地。 “姑娘,别赶婢子走,婢子日后绝对会谨言慎行的。” 伸手把她扶起来,薛晚意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非是要赶你走,而是你这样的性子,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镇国公府如何,我们一无所知,想必规矩颇多。” “我在那位眼中,无足轻重,你们自然也是如此。” “为了你们的小命,也为了我的安稳,日后说什么之前,且记得在心中多多思量一些。” 珍珠知道姑娘是为她好,郑重的点头。 “姑娘放心吧,婢子都记下了。” 她自己嘴碎被弄死是活该,却段段不能连累姑娘才好。 ** 楚家。 听到外面的锣鼓喧天,老夫人内心并不欢喜。 透过这些日子的感受,她知道儿子对这位妻子有多满意。 楚渊对那个女人越是满意,她就越是无法接受。 她的丈夫故去的早,楚渊是她点灯熬油,辛苦拉扯大的。 可以说耗费了她绝大部分的心血。 她很骄傲,把楚渊培养成了现在的俊才,更进入了官场。 同时她的儿子更是俊美不凡,且孝顺有加。 现在出现一个女人,夺走了楚渊所有的目光,这让她如何能顺心。 前院。 在众多宾朋的见证下,楚渊与薛明绯拜完堂,随即被送入新房。 徐夫人很满意这一对璧人。 楚渊是她夫君最得意的学生,在徐夫人眼里,他犹如半子。 薛明绯坐在新房里,耳畔是众人欢喜的声音,还有喜婆的吉祥话儿。 屋内聚集了不少人,有男有女。 都在等待着新娘的却扇礼,能一睹新娘子的真容。 便是之前见过,亦或者是相熟的友人,此时也难免有三份期待。 大婚之日的新娘子,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随着喜婆的高唱,薛明绯缓缓放下团扇。 房中不少人看到那张脸,发出感慨。 “哇,好美的新娘子。” “这就是楚哥哥的新娘子吗?好美。” 并非夸张。 薛明绯相貌本就秾丽妩媚,今日的她,自然更加的美艳夺目。 看着眼前的人,楚渊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总觉得,自己的新娘,似乎并没有如此的……媚。 薛明绯环顾众人,视线落在一身喜服的楚渊身上。 不愧是她看中的夫君,容貌俊美,气质不俗。 且未来官运亨通,位极人臣。 她总算摆脱了前世的轨迹,彻底改写了人生。 婢女端来两只酒杯。 喜婆高唱着:“请新人共饮合卺酒,自此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饮下合卺酒,楚渊看着面色酡红的新娘,眸色温柔,心中却没多少激动。 “绯儿先休息一下,我去前面待客,稍后会有人给你送来膳食。” 薛明绯含羞点头,想到今夜的无边春色,难掩激动。 “夫君去吧,我这边有人陪着。” 徐如意会在这里陪着她。 楚渊离开了,房中看热闹的人也陆陆续续出去散了。 这里不少都是左邻右舍的叔伯婶子,新娘子看过了,现在要紧的自然是吃席。 今日楚家的席面可一点都不差,请的是京都某酒楼的大厨上门掌勺。 楚家这边喜乐无边,薛家却恍若雷霆降临。 ** 作为主母,虽说现在中馈基本交给了秦月清,但姜夫人想要调查一件事,绝对没有查不明白的道理。 看着眼前下跪之人,珍珠忍不住一个哆嗦。 薛晚意察觉到,低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珍珠俯身,凑近她的耳畔,“姑娘,这就是告诉我茯苓死讯的那位花锄姐姐。” 薛晚意:“……” 上首,秦夫人一脸冷肃。 “在我薛家大喜的日子,谋害人命,你好大的胆子。” 少女跪伏在地,整个人在瑟瑟发抖。 明明在今日收割了一条人命,现在却表现出恐惧的样子。 她甚至都没有求饶。 “早几日,少夫人问过你们,谁愿意陪嫁,你们三缄其口,不肯应下。” “在人选定下后,居然敢杀人,试图取而代之?” 姜夫人被气到头疼。 摆摆手,对秦月清道:“拉下去,杖毙。” 少女闻言,猛地抬头。 她相貌清秀的小脸上,涕泪纵横,异常狼狈。 “求夫人饶命,婢子绝非有心的……” 她只是恨。 明明自己长的不差,为什么就只能被安排在府中侍弄花草。 前段时间,在府中遇到楚渊。 听雨亭中,细雨蒙蒙。 一袭青衫的男子清隽衿贵,看着薛明绯的眼神更是温柔缱绻。 她心中在那一刻,生出了妄念。 少夫人的确询问府中的人,谁愿意跟着薛明绯陪嫁楚家。 可她不知道。 那一日,她被后院的杂事嬷嬷喊走了,出府采购。 等回到府中,听小姐妹说起这件事,她差点没疯了。 阴差阳错,自己错失了接近楚郎君的机会。 在放弃与搏一把的煎熬中,等到了薛明绯大婚。 她知道,再不动手,自己就彻底没机会了。 可惜,最终为别人做了嫁衣。 “若非今日赵嬷嬷忙道无暇他顾,恐怕你连她都要害死吧?” 秦月清淡淡开口。 少女闻言,愕然望去,张张嘴,想辩驳,到底是没说什么。 而一旁的赵嬷嬷在短暂的不解中,很快明白过来。 “多谢夫人,多谢少夫人。” 若非二人,她恐怕活不过今晚。 陪嫁丫鬟茯苓被杀,姜夫人交代府中的几个管事婆子,重新选一人顶上。 面前的少女的确说过,想给姑娘陪嫁。 可赵嬷嬷很欣赏她侍弄花草的手艺,舍不得让她去楚家做粗使,便没有举荐她。 谁能想到,她居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第47章 一山二虎 “你可曾想过,楚家并非好去处?” 薛晚意淡淡开口。 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带着漠视,以及稍稍的怜悯。 花锄咬唇,不让自己反驳出声。 “赵嬷嬷喜欢你,不愿意你去楚家那种前途未知之地,对你的爱护之心,连我都能看出来。” 听到她的话,赵嬷嬷抬眉看过去。 眼神里带着感激之色。 “为了一个连话都没说过,甚至眼神都不曾对视的男人,杀害一个与你没有仇怨的人,你心狠手辣的程度,令人发指。” 她站起身,冲着姜夫人屈膝。 “母亲,我见不得这种人,先告退了。” 姜夫人摆摆手,“去吧,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 行至院落中央,身后姜夫人的声音飘过来。 “带下去,杖毙。” 此等心狠手辣之人,的确不能留。 连没有过节的人都敢杀,难保哪一日会对主子下手。 花锄没有再求饶,整个人好似被抽掉了魂魄般,麻木的被拖了出来。 薛晚意站在听澜院门口,回头看了里面一眼。 抬脚离开。 这是花锄唯一的结局,没有活命的机会。 若今日轻拿轻放,明日便会有人效仿。 管理一座府邸,绝非易事。 人心复杂,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一旦有了疏漏,恐会殃及全家。 ** 昏昏欲睡之际,薛明绯最后的念头,对楚渊很满意。 比之前世的护卫姘头,都不遑多让。 而楚渊,怀中抱着新婚妻子,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喜烛。 脑子里一片烦杂。 莫名的,他心口堵的厉害。 明明怀中的女子,是他喜爱的。 婚礼也全程没有差池,夫妻之间的房事,似乎也很融洽。 今日更是大婚之日。 按理说,该是一个男人除了金榜题名外,最风光的日子。 心中的烦闷,来的莫名其妙。 “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女子蹭了蹭他的胸口,甜腻呢喃着。 楚渊轻拍她的背,闭上眼,不再多想。 【楚渊,我为你侍奉婆母,执掌中馈,生下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梦境中,那个塞入瓮中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楚渊在经历多个梦境,终于知道这是一个女人。 到底是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将她做成人彘? 楚渊? 不就是他吗? 此人是……薛明绯? 他的妻子就是薛明绯,而除了妻子,还有谁有资格执掌楚家中馈。 【楚渊,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声音飘忽而又熟悉,名字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到底是谁。 【楚渊……】 声音尖锐刺耳,将他惊醒。 猛地打了个寒颤,惊扰到了怀中的妻子。 将麻掉的手臂抽出来,起身下榻。 穿好鞋子,刚准备走,察觉到身后的拉力。 回头,对上薛明绯那妩媚朦胧的眸子。 “夫君……”薛明绯声音好似沁着蜜糖,初初承欢,整个人漂亮的好似在发光。 胸口情绪激荡,喉结忍不住滚动两下。 楚渊握住她的手,笑道:“时间还早,你先歇会儿,稍后我带你去见母亲。” “嗯!”薛明绯娇羞点头,目送楚渊去了隔间。 望着那道精瘦却极具美感的背影,薛明绯很是满意。 原来,正常的夫妻情事,是如此的美妙。 前世与那护卫也很刺激,毕竟是爬墙,但也因为爬墙,心中紧张恐惧,总是不尽兴。 半个时辰后,小夫妻收拾妥当,去给老夫人请安。 后院。 老夫人穿着一套暗青色衣裳,坐在偏厅。 身边是一个面容冷肃的中年嬷嬷,和一个板着脸的小丫鬟。 她已经等了一刻钟了,那位好儿媳却没有任何动静。 真是好大的威风,刚过们就敢让婆婆等这么久。 “母亲!” 正怒火上头,楚渊的声音传来。 她眼神染上温柔,巡山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错杂着。 可当视线瞥到楚渊身边的薛明绯,她眼神里的温柔瞬间淡了。 这就是她的儿媳妇,年轻明艳,身段婀娜,脸上带着被滋润过后的光彩。 她呢? 丈夫死了快十年,这十年她的精气神一日不如一日,心态也日渐衰老。 不只是心态,就连自己整个人都在急剧老去。 早起梳妆时,铜镜中映出的眼角细纹,让她恐慌。 很多年前,她也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如今在薛明绯的对比下,她好似一个即将入土的老妖怪。 内心最深处翻涌的嫉妒之情,让她头疼的厉害。 “母亲,我带绯儿给您请安了。” “儿媳给母亲请安。”薛明绯乖巧的跪地。 身边的婢女子衿端着茶盏,递到她面前。 端起茶盏,薛明绯恭敬的递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无视了她,目光温柔的看着楚渊。 “昨夜可休息好了?” 楚渊气息微顿,“儿子无碍。” 昨夜是洞房花烛,她这么问,让楚渊很是不自在。 却也没多想。 这十年里,母子俩相依为命,她的关心楚渊明白。 “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间你也成婚了。” 老夫人心中酸涩,眼眶泛红。 “母亲。”楚渊上前两步,从旁边嬷嬷手中接过帕子,放到她手中,“成家立业,您该为儿子高兴的。” 攥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老夫人笑着点头,“是啊,吾儿如今已经成家,为娘自然是开心的……” 此时,她的视线落在薛明绯身上,好似刚刚看到一半。 “哎哟,你看我。”她故作恍悟的接过薛明绯手里的茶盏,“快快起来,瞧瞧我。” 等薛明绯站起身,目光笔直的看向老夫人。 两个女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带着笑,却均不达眼底。 薛明绯知道,这个老女人在给自己下马威,无非就是告诉她,即便嫁到楚家,在楚渊心里也没有这老不死的重要。 老夫人自然也能看得懂薛明绯的心思,可是她不在乎。 再恩爱又如何,只要她略施手段,这狐媚子就休想讨得一点便宜。 将一个匣子递给她,笑道:“乖孩子,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薛明绯双手接过,“多谢母亲。” 就冲着老不死的对自己的态度,里面的东西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第48章 小魔头与活阎王 “母亲没休息好?” 听澜院,薛晚意看到明显精神不济的姜夫人,问了一句。 姜夫人半躺在踏上,靠着大迎枕,身边的青檀帮她轻轻按揉着头。 “没什么大碍,就是最近操劳她的婚事,难免乏了。” 总算是嫁出去了。 留下府中,姜夫人看着也觉得麻烦。 想不管,可到底养了十五年。 可若是管的多了,也怕亲生的女儿对她生了怨怼。 面前的女儿,和薛明绯是两个性子。 沉稳、平和,能静下心来。 嫁到国公府,应该会好过很多。 若是早些,再早些发现两个孩子的身份,姜夫人大概不会让女儿嫁到国公府。 看似风光,可过日子的是她,一生注定无子,在这世道,绝非易事。 好在她背后有薛家,有广平侯府,总等庇护三分的。 “你的笄礼快到了,阿娘都为你准备好了,嫁妆也清点的差不多,你且安心代价,别想太多。” “若……” 姜夫人迟疑片刻,“若在镇国公府过得不舒心,可以时不时地回来陪陪阿娘。” 薛晚意自不会拒绝她的关心。 “母亲放心,我会谨慎的。” 见姜夫人精神的确很差,她也没过多停留,说了一会儿话,带着婢女离开了。 “姑娘。” 午后,珍珠从外面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张烫金花笺。 “这是穆亲王府送来的,王妃在府中设宴,请了您去。” 接过,看了一眼。 眉眼染上浅浅的笑意。 花笺的末尾,还有谢缭缭的自己。 很工整漂亮的簪花小楷,但,略显稚嫩。 只是时间有些不凑巧。 “两日后,薛明绯回门,不宜赴宴。” 她走到临窗的书桌前,提笔。 不一会儿,交给珍珠,“让人送去穆王府。” “是,姑娘。” 京中权贵多喜欢举办宴会,宫里每年大大小小的宴会,加起来也有几十次。 前世,因楚渊的关系,她也参加了不少的宴会。 从被人忽视的无人问津,到后来也熟识了几个能聊得来的官家夫人。 这期间耗费的心神,不止一星半点。 ** 穆亲王府。 谢缭缭听到是薛家送来的回信,撒腿往主院去了。 身后跟着三个婢女,一路护着,生怕她磕着碰着。 “郡主您慢点,小心摔着……” “郡主……” 谢缭缭回头,脚步未停,“哎呀,你们别唠叨了,好烦呀。” 她怎么可能摔到嘛,都是多大的人了。 气息乱糟糟的进入主院,“阿娘,阿娘,听说薛家姐姐来信了,说的什么呀……” 冲进屋,一头扎进穆王妃的怀里。 看到桌上的信笺,打开。 看了一遍,小脸顿时垮下。 “什么嘛,薛家姐姐不来啊。” 穆王妃忍俊不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两日后是薛家二姑娘回门的日子,的确无法赴宴。” 谢缭缭很失望,但也没那么失望。 信笺最后写了,希望她开开心心的,这次来不成,下次会请她去外面玩的。 “阿娘,咱们再延后一日吧,那样薛家姐姐就能来了。” 穆王妃好悬没噎住。 她轻轻捏着女儿的小脸,“不可以,娘的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怎可朝令夕改。” 谢缭缭也知道不可能,就是随口一说,万一真的成了呢。 “那就只能让那俩人晚一日回门了。”谢缭缭攥着拳头,眼神无比坚定。 穆王妃无奈扶额,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了。 “女子出嫁后,三日回门,怎可延后,让旁人如何看。” 谢缭缭闻言,只觉得好气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不就少见薛家姐姐一回了? 眼瞧着女儿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穆王妃宽慰道:“过些日子,是她的笄礼,到时候阿娘带你过去,你想好给她准备什么贺礼了?” 果然是小姑娘。 穆王妃简单一句话,就转移了小郡主的注意力。 “那我要好好想想,还有姐姐大婚……” 说着,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穆王妃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这小祖宗又想干嘛? “阿娘,你有好看的首饰吗?” 穆王妃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果不其然。 “有。”她摸摸女儿的头,“等阿娘给你准备。” “嗯。”小郡主满意的点头,笑的特别开心,“谢谢阿娘。” ** 君子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 府中一处,薛晚意途经此地,看到薛暮昭正在与几人射箭切磋。 “薛姑娘。” 有人看到她,笑着打招呼。 看到此人,薛晚意微微一愣。 没想到,居然是谢隽。 前世,两家根本没有什么交集。 穆亲王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兄弟情深,地位稳固。 只有被人攀附巴结的份儿。 即便姜夫人出身广平侯府,亦入不得穆王府的眼。 现在,借着谢缭缭,两家的公子居然凑到了一起。 “世子。”她屈膝见礼。 又和另外两位打过招呼。 分别是工部尚书府的钱澜,和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明阐。 “去哪里了?”薛暮昭拎着长弓上前,抬手,从她发顶取下一片花瓣,“钻花丛了?” 薛晚意心中有些意外,她可没忘记,最初与薛明绯身份摊开时,他可是站在对方那边的。 现在好像是接受了自己。 “陪着母亲去折了一些花,不小心沾染到的。” 她略微停顿,“听说,兄长过几日要离京公干。” 薛暮昭点头,“是有这事儿。” 挑眉,似乎是看懂了。 笑道:“可是担心我了?” 薛晚意点头,“走之前,兄长让观棋或洗墨去我那边一趟,我给兄长准备了护身符,你带着。” 不等薛暮昭说什么,明阐走上前。 此人相貌不如其他三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好。 气质较为独特。 “薛姑娘,那日我与你兄长一起,能为我准备……” “停停停。”薛暮昭抬手,糊在他的脸上,把人推开。 “哎哎哎……”明阐嘻嘻哈哈的后退两步,“玩笑话,瞧你,当真呢还。” 薛暮昭轻哼,“想要,找你妹妹去。” 明阐翻了个白眼,他倒是想,可惜是明家独子,无兄弟姊妹。 虽说现在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甚至也可以互送东西。 但薛晚意不行。 她现在身上带着“镇国公府”的印记。 那位,自从废了之后,可是妥妥的活阎王。 第49章 撕破脸 薛暮昭觉得叶灼并非良配。 却碍于天家赐婚,无法反抗,只能认命。 “不打扰几位的兴致,我先告辞了。” 薛晚意笑着和他们颔首,带着婢女离开了。 明阐曲肘搭在薛暮昭的肩膀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 “别说,以前还真没发现,你的这位妹妹,的确与姜夫人极为相似。” 薛暮昭沉默,无言以对。 别说他没发现了,自己和妹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不也没发现嘛。 她几乎是一夜之间发生的改变。 ** 楚家,午膳。 薛明绯挂着明媚的笑容,正在给楚老夫人布菜。 新婚第一日,便给儿媳妇立规矩。 楚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不好当年驳斥母亲。 只是用眼神安抚着妻子。 薛明绯心中恨的要死,却也不会当面给双方难堪。 可若这老妖婆觉得能拿捏住她,那就错了。 前世,好歹做了多年的镇国公夫人,她岂是个蠢货。 “绯儿,坐下一起用膳吧。” 楚渊察觉到母亲快吃饱了,招呼薛明绯落座。 楚老夫人眼皮子微微一跳,眼底闪过不满,到底也没有驳回儿子的话。 “瞧我,果然是老了,糊涂了。” 她看向薛明绯,眼神和蔼慈祥。 若非能察觉到她流泻出来的恶意,薛明绯还真以为这是个好婆婆。 “哪里的话。”漂亮话,这老妖婆可说不过自己,“伺候母亲是儿媳的本分。” 楚渊对这一幕,很是满意。 谁不希望妻子能和母亲和谐相处。 午膳结束,楚渊起身。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回来的会晚些,绯儿若是困的话,无需等我,可早些睡下。” 薛明绯起身跟着他走到廊下,并贴心的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夫君这般操劳,在外定要照顾好自己。”她眼神缠绵,声音带着让人心软的温柔,“我们刚成婚,你就要出去……” 漂亮妩媚的眼睛,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楚渊只觉得小腹紧绷,口干舌燥。 却碍于母亲和下人在,只得压抑着欲望。 握着她的手,笑道:“是为夫的错,晚上自会回来与夫人赔礼道歉,会带你喜欢的四喜糕点回来。” 薛明绯红着脸娇媚点头,“多谢夫君。” 站在原地,目送楚渊。 在对方回头时,眼神里的依依不舍,展露无遗。 等人消失在拐角处,她眼神里的情愫瞬间消退。 转身,踏入房中,回头冲着自己的丫鬟使了个颜色。 她们了然,守在了门口。 其实,楚家下人不多,加起来不过四五人。 薛明绯陪嫁,就有十人。 “骚狐狸。” 刚进入房中,楚老夫人那带着嫉妒的话语响起。 子衿和子佩抬头看向侧躺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眼神里闪过诧异,以及愤怒。 没想到,堂堂探花郎的母亲,居然是如此粗俗之人。 薛明绯轻笑,似乎一点都不生气。 她纤纤素手拨弄着鬓边的发丝,一举一动尽是娇媚无边。 “那也是你儿子心心念念的。” 楚老夫人和她身边的憔悴婆子,因薛明绯的这句话而愣住。 没想到这还是个带刺的。 “你这贱蹄子……” 楚老夫人气到面色涨红,内心嫉妒的火焰,几乎将她灼烧殆尽。 想到自己守寡多年,可面前的女人却能得到她儿子的呵护,凭什么? 楚渊是她耗费心血养大的,他怎么可以…… “老夫人。” 距离两步远,薛明绯停下。 子衿搬来圆凳让她坐下。 “这门婚事,是两家长辈定下的。” 她此时哪里还有楚渊在时的温柔小意,看着楚老夫人的眼光,可谓冷傲。 “若非如此,你以为凭你们楚家现在的光景,凭楚渊现在的官职,能取的到三品官家的女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与楚渊相识不久,或许在你眼里,他哪哪都好。” “但是在我这里,他现在毫无价值。” “我图的是楚渊的未来。” 好笑的看着老妖婆愤怒扭曲的脸,啧啧啧,更丑了。 “你我最好人前好好相处,否则,只要我哭诉几句,楚渊现在的官职都保不住。” 楚老夫人气的胸口疼的厉害,几乎要厥过去。 她颤巍巍的指着面前的女人,好一个薛明绯,伪装的这么厉害。 和离,必须和离。 不,是休妻。 她这么恶毒的女人,哪里配得上和离。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薛明绯笑容明媚,眼神里却带着恶意。 “毕竟,你若死了,你的儿子需要丁忧三年。” “六品官,丁忧三年,三年后的云朝官场,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你一个常年困居后宅,不善交际的老太婆,少在我面前耍你的婆母威风。” “我自小在家中,被宠着护着,没吃过苦。” “今日你让我伺候你,为你布菜,我当你不了解我的脾气,不与你计较。” “若再有下次……” 她掩唇轻笑,声音好似掺了糖,又甜又腻。 “我不介意鱼死网破,咱们谁都别想好过了。” “我会断了楚渊的前程,再弄死你,然后咱们仨,谁都别活。” 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停下。 “你一个寻常女子,庶民出身,若非楚家早年落魄,凭你也配嫁给楚渊的父亲?” “想让我伺候你?” 薛明绯冷笑,微微回头,用眼角余光看着她。 “不自量力。” 说罢,看到脸色逐渐铁青的老妖婆,薛明绯笑的酣畅。 “不要死哦。”她俏皮的晃晃手指,“你的儿子,会因你,丁、忧!” 即将卸掉的那股气,在薛明绯的嘲讽中,重新凝聚。 楚老夫人又急又恨的看着消失在房中的女人,抓起旁边的茶盏,重重的扔出去。 “贱人,咳咳咳——” 一阵急火攻心,楚老夫人只觉得脑袋好似要裂开般,很快晕死过去。 走出去没多远,身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少夫人,老夫人晕倒了。” 是那个嬷嬷。 薛明绯挑眉,轻嗤道:“没用的老东西。” 不过,还真不能不管。 “子衿,请大夫。” “是。” 薛明绯看着眼前这位形容憔悴的嬷嬷,笑道:“照顾好老夫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想清楚。” “楚府,现在是我执掌中馈。” 嬷嬷屈膝,“老奴明白。” 第50章 笨但听话 薛明绯自诩可以凭借前世的经验,拿捏住楚老夫人。 可人算不如天算。 有一点,她不清楚。 楚老夫人知道自己眼界窄,所以,很多事都会问楚渊的意见。 绝不轻易胡乱的做多余的事情。 夜色浓重,凉意弥漫。 楚渊处理完衙门的公务,踏着冷雾回到家。 “告诉夫人,我看过母亲后就回房。” 吩咐身边的小厮一声,去了楚老夫人院子。 孤儿寡母,楚渊对母亲很敬重。 不论回来多晚,都会先来看望老夫人。 老嬷嬷给他上了热茶,木着脸推到一边。 低垂着头,不看,只静静听着。 “渊儿,你的岳父是工部侍郎,三品官,他是否会拿捏住你的前程?” 没办法,楚老夫人下午真的被薛明绯的威胁,给吓到了。 她自认没什么能耐,的确如薛明绯所说。 若非楚家落魄,她的出身,连认识夫君的资格都没有。 更别说结为夫妻,生下儿子了。 楚渊闻言,勾唇轻笑,“母亲别乱想,官场没那么简单,非是岳父大人一句话就能让儿子罢官的。” 他说的是实话。 即便他官职不高,但官场盘根错节,有人踩你,自然会有人保你。 不论是出于何等目的,即便是成为一颗棋子,对他来说也只是暂时的。 他非蠢笨之人,相反在官场如鱼得水。 纵然如今只是小官,可人脉关系却经营的很好。 他的目的是不断的往上爬,爬到官场巅峰,重新恢复楚家荣光。 楚渊是喜欢薛明绯的,毕竟长得如她这么漂亮的女子,男人是很难拒绝的。 再加上两人还是父辈定下的婚约,且楚渊并没有其他心仪的女子,成婚顺理成章。 可若薛明绯不敬母亲,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楚老夫人点点头,有些不确定的继续问道:“那你们小夫妻吵架,薛家那边不会对付你?” 楚渊哑然,“母亲且放宽心,儿子没那么无能。” 他娶薛明绯,的确是借势的想法。 但,却并非只惦记“势”。 楚渊比谁都懂,靠谁不如靠自己。 若全部依仗薛家,那他复兴楚家就只是笑话。 凭借自身能力考取功名,并进入太常寺。 与同僚关系和睦,在上峰眼里亦是可信之人,他岂是无能之辈。 当面得到儿子肯定的答复,楚老夫人算是放心了。 “忙了一日,你快回去歇着吧。” 她开始催促儿子。 楚渊点头,“母亲也早些休息,明日不去衙门,却需要带着绯儿去拜访师父师娘,晚膳再陪着母亲。” 楚老夫人自是没意见的,“应该的,拜礼多备些。” “好。” ** 宫门前。 薛晚意刚要下马车,被一只漂亮的手阻拦。 “无需多礼,在马车内等着就好,我会带你直接去凤藻宫。” 是太子谢琮。 看着身边的人,“你先回吧,薛姑娘不会有事的。” 薛暮昭抱拳躬身,“舍妹就劳烦太子殿下照拂了,她进宫次数不多,难免紧张,多谢太子殿下。” 随即,又对马车内的薛晚意道:“我去寻谢世子打发些时间,见完娘娘后,你去穆王府那边寻我。” “好的,兄长。” 太子摆摆手,手指轻抬。 步舆徐缓前行,马车跟在后面。 薛暮昭看着进入宫门的马车,逐渐走远,这才转身策马离开。 过了许久,马车总算停了下来。 云朝皇宫占地极广,从宫门到后宫,需要走很远的路。 若非太子在前,沿途还需要各种盘查,耗费时间翻倍。 搭着翡翠的手下了马车,太子站在凤藻宫前。 招招手,“走吧。” 今日是皇后娘娘召见。 前世,皇后在凤藻宫设宴时,来过几次。 并不陌生。 进入宫苑中,她敛眉静心,没有张望。 谢琮见状,暗道薛暮昭着实想多了。 这位是个规矩极好的。 “我与叶灼自幼相识,他在跟随老将军出征前,是我的伴读。”威风拂过,吹起谢琮的衣裳和发丝,君子儒雅端方,是帝后培养的最合格的继承人,“十二岁前。” 薛晚意眨眨眼,“将军十二岁便出征了?” 太子点头,“是啊,十二岁便出征了。” 陪着老将军先后击破周围数个蛮夷之国,大破北境结盟。 用兵如神,打的北境丢盔弃甲,远遁大漠深处。 后跟随老将军驻守南境,然就是这次,害的这位云朝少年将军,身中剧毒,险些身死。 “不管薛姑娘如何看待叶灼,望能帮着他打理好镇国公府,有朝一日……” 他的话没有挑明,但薛晚意听明白了。 若有朝一日,叶灼死了,或者是陛下死了,她想离开了,太子会应她的心愿。 “殿下放心,臣女亦是万分敬佩将军。” 这是实话。 可惜,前世叶灼的最终命运如何,她不清楚。 被楚渊废掉后,就彻底断绝了外面的消息。 太子被害,作为他的伴读兼好友的叶灼,想来是无法善终的。 沿路,宫中的人纷纷向谢琮见礼。 进入凤藻宫左配殿,她看到了一身便服的皇后。 她正在与一貌美女子手谈。 “母后,薛姑娘到了。” 太子上前,站在容皇后身边,俯身看着面前的棋局。 皇后扭头看过来,见到她的五官,微微一愣,随后笑了。 “果然与姜宁安容貌相似。” 姜宁安是姜夫人的名字。 对面的美貌女子亦看过来,“上前来。” 薛晚意识得对方,或者说是前世识得。 婉贵妃,三皇子与六公主生母。 上前,站在两步外。 如葱手指轻点茶桌便的朱漆匣子,“本宫给你的见面礼。” 薛晚意含笑道谢,“多谢贵妃娘娘。” 双手拿起,放在翡翠手中。 婉贵妃看着她时,眼神里带着很奇怪的情绪。 “成婚后可以多多进宫来,陪本宫聊聊天儿。” 这话有些让薛晚意摸不着头脑。 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是这种态度。 谢琮轻笑,“婉娘娘是叶灼的姨母,亲的。” 薛晚意愣住。 若她没记错的话,婉贵妃出身不算低,且与叶灼生母并不同姓。 婉贵妃懒洋洋的将视线重新落回棋局上,“别多想,我与她是双生姊妹,被送养的。” 薛晚意:“……” 第51章 都是心眼子 容皇后笑着摇摇头,看着婉贵妃的眼神都带着点点纵容。 “人都不在了,你心里的那点怨气也消了吧?” 婉贵妃冷哼一声,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被赐座后,容皇后道:“召你进宫也没别的事,她想见见你。” 薛晚意点头,表示理解。 “家中可自在?”容皇后知道薛家的情况。 被一个妾室偷换了孩子,薛崇这就是治家不严。 好在姜宁安不是个脑子糊涂的,前段时间入宫,听到她说给女儿准备的嫁妆,知晓她不会亏待亲生女儿。 反倒是前面那位,出嫁时只有六十八台,显得有些寒酸。 “臣女本就不喜热闹,如今这样刚刚好。” 她乖乖回答。 婉贵妃懒懒的瞥了她一眼。 不喜热闹挺好的,如此能静得下心打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的财富可谓滔天,陛下之所以没有打这批财富的主意,也是因为叶灼已经废了。 是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是太子的伴读,是她婉贵妃的亲外甥。 这其中牵扯到的势力不止一个两个。 叶灼都废了,再铺张又能花多少呢? 且不能孕育子嗣,即便是死后用作陪葬品,以他的墓葬规制也是放不下的。 最终还是会流入国库。 “叶灼性子内敛,你若是对着他烦闷,自可入宫。” 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 对方了然,上前,递给薛晚意一枚腰牌。 “这是本宫的,日后持此牌子,入宫会方便些。” “虽说不如陛下与皇后娘娘的,也不会层层阻你。” 薛晚意起身道谢。 “臣女多谢贵妃娘娘。” 婉贵妃眯着眸子,摆摆手,“规矩是真的好。” 看似夸赞,语气里却也带着丝丝的讥讽。 “你这般规矩,叶灼那小子恐不会与你交心。” 除了儿女,叶灼是她在京都唯一的亲人。 生身父母那边已经绝户了,养父母倒是还在,却也因婉贵妃如今高居贵妃位,在近些年陆续的沉寂下来。 太子地位稳固,三皇子与太子年龄相差不大,未免被牵扯到夺嫡的风波里,不得不退。 还有一点,婉贵妃与皇后,姊妹情深。 “他自小心直口快,幼年时和太子没少争吵胡闹。” 听到这话,谢琮忍俊不禁,“婉娘娘说的还真没错,自他出征南境,一直到现在,我俩虽偶有拌嘴,却没争执吵闹过,真是无趣的紧。” 婉贵妃嗤笑,“不管你如何想的,有的聊总比没得聊要好得多。你们是陛下赐婚,想和离难如登天,彼此了解一下,总好过同住一处,却相对无言。” 薛晚意听得认真,时不时的点头。 还未出嫁,便已承了叶灼的恩。 她前世虽死的惨烈,归来算是半个厉鬼,但懂得知恩图报。 只要叶灼不嫌弃,便是一生无子、无爱、无宠,她都能受得住。 “多谢娘娘提点。” 婉贵妃见她眼神里的认真,一时间有些怔忡。 这孩子,有点傻。 京中对叶灼可谓是避之不及,也是这小子狠话放的太多,没人舍得把精心培养的女娘搭进去。 她算是被薛崇给“卖”了。 甚至,还要算一个姜宁安。 前段时间,姜宁安进宫,询问皇后娘娘,能否取消与镇国公府的婚事。 想来是真的后悔了。 否则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经大脑的话来。 圣旨赐婚,怎能取消。 正聊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婢。 “母后,母妃……” 小姑娘进门,撇眼看到谢琮,直接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腰。 “太子哥哥。” 谢琮揉揉她的发,“嘉和来了。” 薛晚意知晓,这位是日后艳冠京都的六公主嘉和。 谢恒登基后,将三皇子谢禛发配到南境,终身不得踏出封地半步。 而六公主则被谢恒逼着,去和亲外邦。 后来是生是死,她当时已经被塞入瓮中,听不到、看不见,并不知晓。 想来以谢恒和楚渊的为人,其他的皇子公主,即便是能活下来,结局也必然好不到哪里去。 嘉和公主站在谢琮身边,望着薛晚意。 “拜见公主殿下。” 看到陌生女人向她行礼,嘉和三两步来到她面前。 “你就是要嫁给叶家哥哥的那位薛家女娘?” 薛晚意点头,“正是臣女。” 嘉和公主打量她片刻,点头道:“嗯,长得很漂亮,我喜欢你。” 薛晚意:“……” 容皇后噗呲一笑,“这孩子,看人看脸的毛病,别不是好不了了吧?” 婉贵妃无奈扶额,“她很快就是你的表嫂了,日后不可这般孟浪。” 嘉和公主哦了一声,“但是这位姐姐漂亮,我喜欢她。” 重申自己的审美坚持,“最喜欢小唐大人。” 婉贵妃已经不想说什么了,看向那两名宫婢,“送六公主回去。” 见嘉和公主还想说什么,婉贵妃板着脸道:“再胡闹,明日就去玉麟殿。” 听到这个名字,嘉和公主撒腿跑了。 薛晚意想到嘉和公主前世的命运,再看今日她活泼可爱的样子,只觉得人生无常。 被两位娘娘留用午膳,结束后便跟着谢琮出宫。 身后还跟着十几位宫人,他们带着两位娘娘的赏赐。 “殿下,小唐大人可是司天监少监?” 谢琮笑道:“正是,也被京都不少人称之为云朝第一美男子。” 薛晚意点头,没有再问。 难怪能被嘉和公主惦记上。 谢琮又道:“你与叶灼大婚,父皇母后与婉娘娘也会过去的……” 薛晚意诧异。 前世宫里的确有人去观礼了,具体是谁,她因楚老夫人的呼来唤去,对外界知道的不多。 想到应该是有帝后以及贵妃娘娘的吧? 毕竟,叶灼皇恩正盛。 也正因如此,她却不能掉以轻心。 不论是皇后贵妃,亦或者是太子,对她和颜悦色,皆因叶灼。 若现在利用叶灼去报复楚渊,别说弄死楚渊了,她自己绝对会死的很惨。 这几位都是在权利漩涡中占得优势的人,她前世愚钝,看不出楚渊的伪装。 重来一回,她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说不得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手段,在这几位眼里,反而全是漏洞。 稳得住,才能走到最后。 她等得起。 第52章 拿捏人心 出宫后,辞别太子,她上了马车,往穆王府去了。 穆王府就在皇宫边上,差不多是一街之隔。 且占地面积极广,瑰丽奢华。 毕竟是当今陛下的胞弟。 他与穆王妃赵氏伉俪情深,可惜前世穆王妃死后,这位很快续弦,并且在继室长期的枕边风潜移默化之下,站到了五皇子阵营。 据说,早年穆王心仪容家二姑娘,追逐的极为热烈。 然容二姑娘心仪他人,未免穆王过多纠缠,很快与对方交换庚帖,并远嫁桑洲。 出嫁多年,只回来过一次。 还是宁国公府太夫人故去,不得不归。 纵然如今穆王夫妇感情甚笃,曾经痛失所爱,或许扔留在心里无法忘却。 故此,穆王对容皇后以及太子,并不热络。 “薛姐姐。” 欢快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掀开帘子,看到站在府门前的俏丽小姑娘,她微微一笑。 下了马车,刚站稳就被谢缭缭抱住,“姐姐,你来我家啦?” 薛晚意轻轻拥住她,笑道:“来接兄长的,可在府中?” “在的。”谢缭缭拉着她入府,“姐姐别着急走,我带你在府里逛逛。明儿阿娘在府中设宴,姐姐不能来,提前一日过来也好,没人凑热闹。” 薛晚意没有拒绝她,但还是要先拜见主人。 王妃主院。 薛晚意的到来,让王妃同样很开心。 “进宫了?”她问道。 “是!” 王妃微微叹息,“虽说镇国公现在的确狼狈,但只要你安分守己,在这京都,甚至是云朝,都可以横着走的。” 薛晚意掩唇轻笑,“多谢娘娘指点。” 王妃摆摆手,“勿需我指点什么,皇后与婉贵妃是闺中密友,两人自相识至今,从没生过嫌隙。而今你成为叶灼的夫人,婉贵妃必然会护着你,皇后自然也会护你。” “叶家为云朝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山河宁定,国泰民安,叶家功不可没。” “陛下自然也会偏你三分。” 说着,王妃的表情变的稍稍严肃。 道:“可你要知道,这一切的恩宠与宽仁,是因叶灼而起。” 薛晚意表情认真的点头,“是,晚意谨记娘娘教诲。” 见她的确听了进去,王妃满意的点头,“好姑娘,若你能看开些,日后你过的不会比谁差。” 旁边的谢缭缭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 许久,在她喝了两碗甜水后,撒娇道:“阿娘和姐姐说完了吗?我还要带姐姐参观咱们王府呢。” 王妃忍俊不禁,嗔笑着看着她,“知道了,小顽皮,去吧,别耽误太久,薛家郎君等着呢。” “知道啦阿娘,姐姐,咱们走吧。” 穆王府的确美,大气磅礴,气势极盛,比起皇宫的庄重与华美,穆王府反而因相对暗色的调子,凭添三分虎踞之势。 院中建筑鳞次栉比,雕梁画栋,尽显贵气。 与之相比,薛府显得小家子气,甚至是寒酸。 谢缭缭见薛晚意的神态,亦是开心。 抬手指着某处,“姐姐,阿兄和你兄长在那边?” 循着小郡主的手指望去,是水榭。 随着两人逐渐靠近,两人正在对弈。 “来了。”正对着他们的谢隽轻笑。 薛暮昭回头,看到妹妹,“可是让我好等,居然被宫里留下用午膳了。” “嗯,”薛晚意道:“娘娘赐教,受益匪浅。” 起身,薛暮昭抻了个懒腰,“世子,今日就到这里了,我们兄妹也要回府了。” 谢缭缭一听,想要说什么,被自家哥哥伸手捂住了嘴巴。 “两位慢走。” 两人跟着谢隽的贴身小厮离开,谢缭缭扒拉开他的手。 “哥哥,讨厌你。” 她都没和薛姐姐道别呢。 谢隽方知误会了小妹,赶忙半弯着腰赔罪,“好好好,哥哥的错,明日薛家女回门,他们进入须得早日回府,下次再邀约。” ** “啪——” 茶盏被用力掷出去,落地后破裂成碎片。 薛明绯气恼。 前世她在婚前也被皇后召见,却并未被留用午膳。 如今换了个人,怎的就变了呢? “少夫人。”子佩上前,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薛明绯压抑着心中怒气,合眸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罢了。 无非就是被留在宫中用膳。 那又如何? 且看婚后,薛晚意能不能守的住。 纵然得宫中贵人青眼有加又如何,若叶灼不喜她,宫中还能强按头不成? 她如今与楚渊蜜里调油,身体亦没有什么病症。 有孕是早晚的事。 成亲后接连两日,夫妻二人夜间被翻红浪,恩爱非常。 她前世枯守十年,这一辈子,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回门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子佩点头,“少夫人,咱们准备妥当了,不知老爷那边……” “这个无需过问。”薛明绯道:“夫君行事稳妥,已经备下。” 明日回门,且忍耐着,别与薛晚意计较。 “子佩。” “少夫人。” 薛明绯幽幽道:“你可想伺候老爷?” 子佩眨眨眼,心脏猛地加速跳动两下。 随即接触到眸色阴冷的薛明绯,慌忙的跪倒在地。 “姑娘,婢子不愿,婢子只想一辈子伺候少夫人。” 她的回答,让薛明绯满意。 伸手将她扶起,“我知你忠心于我,只是我若有孕,总要为夫君纳妾的。” 子佩心脏几乎紧张到痉挛,“婢子对老爷从未有任何非分之想。” 薛晚意不信她,但既然她说没有,那就最好别有。 “若子佩成为老爷的妾室,你便矮她一头了。” 此话,看似提点,实则诛心。 子衿和子佩可是姜夫人为她精心挑选的,这些年伺候她的确尽心。 可惜。 子衿不如子佩表现的坚定。 “姑娘!”子佩用的是她闺中时的称呼,“婢子是您的大丫鬟,只要您在、您好,便是再贵的妾,也得给婢子脸面,打狗还得看主人,婢子不怕。” 这答案,薛明绯是满意的,甚至……非常满意。 “既如此,那我便给你凌驾于妾室之上的脸面。” 她不会因此把子佩抬妾。 无他,如此忠心,留在身边最好。 子衿已然动了心思,若压着她,对自己亦非好事。 好不如把人放在明面上,更好掌控。 第53章 你俩绝配 姑奶奶回门。 天不亮,薛家的奴仆就忙碌起来了。 此时的楚家,新婚夫妇刚刚起身。 “夫君。” 薛明绯看着楚渊,“你精神不济,可是这两日没休息好?” 眼神暗淡,俊美的面庞,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楚渊摇摇头,“无碍,衙门事情比较多,今日陪你回门后,早些睡下就好。” 他不能说,自己最近经常被噩梦侵扰。 而且那噩梦看似前后不通,却又诡异的能连贯起来。 瓮中的人,是一个女人。 被割掉舌头、挖去眼睛、刺破耳朵、斩断四肢的女人。 却通过梦境得知,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 楚渊自然不算是个心思清明的正道君子,却也没恶毒到那种地步。 所以,梦境中的那个人彘“妻子”,到底是谁害的? 老夫人院落。 “咱家刚发迹,好东西不多,我给你准备了几样,你们带着。” 这并非推脱之词。 老夫人出身普通,手里是没什么让人惦记的东西。 当初嫁给楚父,娘家几乎没出什么东西。 甚至楚家送去的聘礼,全部被留下。 一点都没给女儿带过来。 这本身没什么可说的,聘礼本身就是给女子父母的。 女方父母对聘礼有完全的支配权。 要脸面的,会给女儿带走一部分。 不过,老夫人娘家是白身,与楚家财力相差太大。 那些聘礼,自然没给一点。 楚父也不在意。 薛明绯暗暗皱眉,面上却不显,“多谢母亲。” 说没好东西,绝对是托词。 纵然楚家落魄近一甲子,可曾经却是顶级清贵门阀。 再差,也不是小官小吏家可比的。 总会留下些好东西。 很明显就是不想给她。 无所谓。 薛明绯平静的用着早膳,来日方长嘛。 这老太婆身子骨病恹恹的,活不了多少年。 用过早膳,楚渊带着她,以及大包小包的回门礼,往薛家去了。 ** 主院,抄手游廊。 薛晚意从不器居出来,在拐角处,迎面碰到了薛明绯。 成婚两日,让本就明艳的女子,更添妩媚风情。 这样的女子,一般男子是无法抗拒的。 她好似最艳丽的海棠,勾人视线。 两人同时放慢脚步。 “去听澜院?”薛明绯看她走来的方向,是大哥的不器居。 “嗯。”薛晚意点头,“你呢?” “刚从母亲那边过来,等夫君。” 若是从前,薛明绯应该会一直陪着姜夫人。 如今身份不同,听澜院对她来说,不似往常了。 没有血缘,即便有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到底隔了一层。 薛晚意点点头,“你随意,我先过去了。” 转身,盯着薛晚意的背影。 直到她穿过垂花拱门,才继续往前走。 书房。 三个男人坐着闲谈。 “岳父。” 楚渊看着薛崇,“绯儿之前与我闲谈,说起……她的姨娘,真的没办法吗?” 到底是妻子的生母,虽然做的事的确让人痛恨,可真要看着她死,薛明绯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薛崇微微拧眉。 他都在尽量的忘记秋姨娘。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秋姨娘六岁那年入府,十岁被调到老夫人身边。” “说起来,算是老夫人亲手调教的。” “当初敢做出那等事,想来并非故意。” 楚渊没说话,从表情也看不出什么。 但薛暮昭却不敢苟同。 不是故意的? 调换两个孩子,绝非一瞬间的决定,这其中需要暗中买通稳婆以及府中的下人。 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很显然,秋姨娘的这个想法,酝酿了不短的时间。 更甚至,还要下狠心,时刻盯着主院,赶在和主母同一日生产。 真是偏心啊。 楚渊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关心薛明绯。 真要说,他希望秋姨娘死。 有这样一位“岳母”,于他无益。 “她的罪名是京兆府定下的,陛下那边也知晓。” 薛聪语气里带着惋惜,“救不下来的。” 之前也想过找个人代替秋姨娘去死,没有行动。 在朝为官,谁没个政敌。 比起仕途,秋姨娘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不过…… 府中现在只有夫人一人,适时的可以再添一个了。 楚渊点头,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救不下来就好,那样的女人,助益没有,却是个潜在的麻烦与祸害。 死了干净。 ** “姑娘。” 是青檀,“夫人请您去前厅用午膳。” 今日姑奶奶回门,是要一起用膳的。 薛晚意点头,“这就去。” 前厅。 楚渊看到从外面进来的黄杉少女,莫名的有些紧张。 他奇怪这种情绪的来由。 “父亲母亲。” 薛晚意无事楚渊,和上座的两人见礼,随即在薛明绯下首落座。 右手边是薛明绯,左手边是秦月清。 “人都到齐了,用膳吧。”薛崇发话,众人开始动筷。 席间,薛晚意安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你们二人成婚了,早些要个一儿半女的。” 姜夫人开口了,“楚夫人身体不济,之前见面,瞧着精气神也不是很好,有个孙子孙女,说不得会让她打起精神来。” 薛明绯羞红着脸点头,“母亲。” 姜夫人忍俊不禁,笑容里有多少真情,旁人不得而知。 “多谢岳母挂怀,我们会努力的。”楚渊言语平和,看着妻子的目光,温柔缱绻。 想到这么优秀的女婿,是薛明绯的。 姜夫人内心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没什么恶毒的想法。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养了十五年,怎能看着她所嫁非人。 现在这样就很好,瞧着就是相互爱慕的。 瞧着的确是一对恩爱夫妻。 薛晚意精神略微发散的想着。 前世,她与楚渊成婚后回门,是什么样子的? 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记不清了。 曾经对他的爱意,也在那几年里被彻骨的恨意所取代、覆盖。 不过,她有一点是看的明白。 回门那日,他看到薛明绯,眼神里的惊艳没有藏好。 他对薛明绯的态度,也比对她要好。 当时不在意,未来的镇国公夫人,哪里是他这个小官给得起的。 即便楚渊再如何心动,他与薛明绯都是不可能的。 现在…… 祝福他们,长长久久。 一个狼心狗肺,一个水性杨花,绝配。 第54章 相面之术 时下对女子的约束并不大。 可以恣意的出门,也可以约上男女友人踏青游玩。 当今陛下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宽政仁和,非暴戾恣睢之人。 纵然是天家赐婚,若薛明绯婚后不虞,告知叶灼,想必他也不会强势留人。 叶家,对云朝尽忠尽责。 对百姓,亦是从不搅扰,更不会以势压人,恃强凌弱。 喜欢权势与财富,没错。 薛晚意也喜欢。 她的悲剧,薛明绯算是导火索,但并非刻意。 她不恨薛明绯。 真正的仇人,只有一个。 楚渊。 说什么霸占了楚夫人的位置,害的他与心爱之人不能厮守? 以至于最后薛明绯死的凄惨? 真当她是个蠢货,看不清楚渊的真实想法? 不过是十年辛苦操劳,那时的她,在楚渊眼里拿不出手。 云朝最年轻的首辅,妻子却是个面容憔悴、性格沉闷的人,配不上他当时的地位。 升官发财死发妻,她必须死。 无非是道貌岸然的寻个理由,避免外人的口舌罢了。 薛明绯,亦是那个“牵强附会”。 看似光风霁月的外表下,满腹的阴谋诡计。 薛明绯自小被娇养长大,即便重生一世,也依旧不觉得前世做错了,只以为是自己选择不对。 她绝对会被楚渊给吃的渣都不剩,时间问题。 席间,楚渊偶尔会借着与薛家人说话的时候,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在薛晚意身上。 容貌清雅脱俗,好似空谷幽兰。 且周身似乎也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冽气息,又似那无人之境的冷泉。 之前觉得薛明绯容貌不俗,她倒是不起眼。 事实上,在身份没有挑明之前,这位薛家姑娘的确不起眼。 京中多少郎君女娘,对她的相貌基本是没印象的。 现在看的话,似是伪装了? 难不成,早就发现与姜夫人面容相似,不敢暴露? 若是这样的话,此女当真是好心机。 楚渊的目光太恶心,薛晚意自然能察觉到。 但全程没给对方分毫目光。 回门不过夜。 晌午,夫妻俩带着薛家的回礼,上了门口朴素的马车。 “阿爹阿娘,我和夫君回去了,过些日子我再回来看望你们。” 薛明绯嘴甜,哄的薛崇合不拢嘴。 再加上这个女婿的确不错,他最疼爱的女儿,算是嫁对人了。 “回去吧,记住阿爹和你说的话。” 无非就是孝顺婆母,为夫君搭理好后宅中馈等。 “阿爹放心吧,女儿记得。” 目送马车离开,薛晚意和秦月清目送父母各自忙碌,来到了不器居。 秦月清让人送来几样点心,与她喝着甜茶闲谈。 “样貌倒是不错,对绯儿也体贴,就是不知能装多久。” 薛晚意微微挑眉,笑道:“嫂嫂怎会这么说?” 秦月清压低声音道:“席间他可没少看你,眼神说不上是什么意味,总之不像正常的注视。” “按照两家定的婚约,本该是你嫁去楚家的,他心里也清楚。” “要么再对你们姊妹做比较,要么就是有旁的心思。” 薛晚意故作不太懂,笑道:“嫂嫂还会相面呢?” 前世,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连她都察觉到,更别说敏锐的秦月清了。 没说,不代表她就冷漠。 以前世薛晚意的身份地位,说了又能如何? 纵然云朝允准女子提出和离,前提也须得娘家支持。 否则还是有些难度的。 秦月清道:“你知道的,我阿爹是宁州知府,衙门里有官媒,我阿娘与这位官媒私交不错。” “她看人的眼光很准。” 说着,忍俊不禁,嗔笑的轻拍薛晚意的手背。 道:“第一次与你兄长见面,她陪着我一起的,说你兄长心思或许不甚细致,为人必定持重。” 薛晚意点点头,这点倒是不差。 “咱们姑嫂私下里闲聊几句。”秦月清道。 “我懂。”薛晚意点头。 随后两人聊到薛明绯。 “她的选择不奇怪,怪就怪在,这个选择不对劲。” 秦月清道:“之前,她是没见过楚郎君的吧。” 薛明绯沉默,然后在嫂嫂的眼神里,轻轻摇头。 之前的确没见过。 自楚父离世后,楚渊母子就没与楚家走动过。 若非陛下要为叶灼赐婚,估计这桩婚事,不会被提及。 秦月清继续道:“绯儿不蠢,比起一个从未见过的未婚夫,镇国公却是真正的勋贵。” “她拒绝了镇国公府的婚事,反而选择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不说奇不奇怪。” 薛晚意点点头,“的确,嫂嫂说的在理。” 秦月清轻叹一声,“虽说都是当官的,但官与官也是不同的。” “楚郎君的官级不具备上朝的资格,若非这桩婚事,咱们家的女娘与那为楚郎君根本见不到几次面。” “门不当户不对。” 是这个理儿。 若非重生一遭,薛明绯是绝对瞧不上楚渊的。 为了楚渊的那张脸? 世家贵女没那么放纵。 真要喜欢上了,父母不同意,也只能放弃。 莫要想着私奔,或者私定终身。 这么做的后果,要么被除族,要么被圈禁,没有第三条路。 杖杀倒不至于。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抬头嫁女,低头娶妇。 薛晚意现在的婚事,才符合时下嫁女的风气。 秦月清也是。 其父为宁州知府,也算一方封疆大吏。 官职正四品。 薛崇是工部侍郎,朝廷正三品,还是京官,怎么都不是秦家可比的。 她是高嫁。 薛晚意亦然。 ** 距离薛晚意的笄礼越来越近。 她倒是不需要跟着忙碌什么,都是姜夫人带着儿媳操办。 这天她正把做好的鞋子放入红檀盒子里,珍珠从外面快步进来。 “姑娘,少夫人晕倒了。” 薛晚意微楞,把盒子交给岑嬷嬷,快步赶往不器居。 过来时,姜夫人正在这边陪着。 秦月清倒是醒着,只是瞧着精神萎靡,似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母亲。”她与姜夫人打过招呼,凑上前,“嫂嫂何故晕倒?” 似是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秦月清缓慢眨眨眼,笑道:“别慌,只是突然头晕目眩,不是因你的笄礼而起。若我真的这般无用,明绯成婚,我早晕多少次了。” 薛晚意还想说什么,便听到林嬷嬷进来。 “夫人,大夫来了。” 第55章 梦中恶鬼 一番问诊后,大夫站起身。 姜夫人赶忙开口,“大夫,我儿媳因何眩晕?可是……” 老大夫捋着胡须,看着姜夫人,呵呵笑道:“恭喜夫人,少夫人这是有孕了,月份不大,刚满月余。” 听到这话,姜夫人短暂的怔愣后,随即大喜。 “真的?”她激动地看着秦月清,上前握住她的手,“清儿,听到大夫说的话了吗?你有身孕了,你要做母亲了。” 秦月清勾起一抹笑,眼神里好似染上星光。 “母亲也要做祖母了。” 姜夫人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也要做祖母了。秋意,给大夫封红,要大。” 林嬷嬷笑着应下,“是,夫人。” 听着大夫细细的说了一番运气的忌讳,才把人送了出去。 姜夫人现在心情激荡,如何能坐得住。 招呼林嬷嬷道:“带人在不器居里里外外的仔细检查一下,院里的丫鬟婆子也规训一下。清儿,你有孕后,院里如何做,母亲不管,按照你的心意来。” 她轻拍秦月清的手,安抚道:“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把我的孙儿生下来。” 秦月清微愣,随即面露感激,“多谢母亲。” 说的是妾室的事儿。 婆婆的这番话,算是让她放下心来。 只要婆婆不给他们房里塞人,秦月清就掌握着主动权。 没有正妻的应允,即便夫君再如何,妾室都不能进门。 除非,甘心做外室。 不入族谱的孩子,只有一个称呼。 野种。 秋姨娘不同。 这位最初是通房,老夫人塞给薛崇的。 陪在薛崇身边的时间,比姜夫人更早。 因此,在姜夫人过门后,便把人抬了妾。 秦月清不一样,成婚前,薛暮昭身边可是干干净净的。 “谢什么谢,你才是我正儿八经的儿媳,难道要让我为了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女人,苛待了我的亲儿媳?” 察觉到她的精神不济,姜夫人也准备离开。 “你且好生歇息,府里有我在,别想太多。” 安抚几句,带着人离开了。 薛晚意此时才走上前。 “倒是让我躲了懒。”秦月清笑道:“你的笄礼,帮不上忙了。” “嫂嫂和孩子重要。”她眼神柔和,“有母亲,还有丫鬟婆子,不妨事的。” “倒是嫂嫂,癸水定然延迟了,嫂嫂可是忽略了?” 秦月清无奈道:“并非忽视,我的癸水本身就不太准,这次只是稍稍推迟了几日,没想到是有了身孕。” “别担心,也就今日,之前没察觉到什么,我的身子骨还是很不错的。” 薛晚意笑道:“那就好,嫂嫂好生歇着,待到坐稳了胎,还要给宁州报喜呢。” “要的。”秦月清眼神里淬着喜悦。 没有与她聊太久,薛晚意也起身离开了。 当晚,薛崇父子回来,知晓府中即将添丁,好不欢喜。 晚膳时,父子俩还小酌一番。 不器居。 秦月清透过铜镜,看着正在为她绞干头发的薛暮昭,眼神里尽是欢喜与倾慕。 “不用去书房歇着的。” 薛暮昭轻笑,“还是过去吧,今夜与父亲多喝了几倍,酒气有些重,免得熏到你。” 夫君体贴,秦月清自然欣喜。 只是想到孕期时,她需要为夫君纳妾,难免有些不舒服。 “夫君,府中或者府外,你可有……” 不等她说完,被薛暮昭打断。 “没有。” 见她愣住,继续道:“为夫没有其他惦念的女子,现在只想守着夫人过日子。” “夫人有孕,须得万事小心。” “秋姨娘的教训,亲临一次就够了。” 万一纳了一个不安分的妾,闹得家宅不宁,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听他这么说,秦月清放心了。 片刻后,看到面前闭合的房门,薛暮昭哑然失笑。 知晓他不纳妾,就放心的让他睡书房? “夫人早些歇息,若是哪里不爽利,只管吩咐。” 他叮嘱一声,负手去了书房。 ** 又是一个被噩梦搅扰的不眠夜。 楚渊被惊醒,抬手按在额头,冷汗濡湿了掌心。 房内亮着一盏烛火。 看着身边的妻子,在朦胧烛光中,睡的面颊红润。 内心闪过一丝羡慕,转瞬即逝。 掀开被子下榻,走出寝房。 头顶是一轮明月,洒落清辉。 周围有星子璀璨闪烁。 夜风拂过,吹起单薄的寝衣,带着些微的寒意。 他梦到了薛晚意。 他的妻子。 来到书房,坐在临窗的椅子里,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头顶明月。 良久,轻轻地嗤笑声,在夜晚分外清晰。 楚渊没忍住。 他也是个俗不可耐的人。 明明心仪薛明绯,也真真切切的把人娶回了家。 可梦中的妻子却是薛晚意,这就有些不可理喻了。 既然夜有所梦,那想来是日有所思? 楚渊明白,他极少想到那个女人。 前两日陪着妻子回门,心里的确闪过几道心思,也仅仅是自我排解。 之后就抛到了脑后,不再响起。 那个被做成人彘的女子,居然是她? 是谁把她害成那个样子? 能用那般残酷的手段,想来是对她恨极了。 凭心而论,即便有朝一日他官居一品,甚至厌恶极了岳家,也不可能对一女子,做出这等恶毒之事。 更别说,他对薛崇还是很敬重的。 莫非是他梦境里的仇人,将怒火发泄到了“妻子”的身上? 这个说不通。 若真是如此,她不该继续待在瓮中。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从心底最深处涌起。 当几种猜测被否定后,凶手是谁,似乎能猜得到了。 “夫君?” 在楚渊失神至极,薛明绯出现了。 “怎么跑来书房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临睡前,两人可是行了房事。 如此都能半夜醒来,看来他的身体是真的健壮。 回过神,看到清辉洒落在她身上,凭白多了几分清冷。 招招手,让她上前。 薛明绯笑着来到他身边,随即惊呼一声。 她整个人被楚渊拉到腿上,下一瞬将她抱在怀中。 如此亲昵,她心中自然欢喜。 “夫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楚渊下颌磕在她纤薄的肩膀,“无,只是梦到夫人离我而去,心中慌乱罢了。” 第56章 孤立无援 薛明绯内心暗爽。 “夫君别乱想,我怎会离开你呢。” 雄风威武,相貌英俊,是未来的首辅,对她亦是温柔体贴。 她又不蠢。 这样的男人,自然不可能离开。 纵然民风宽容,女子也不是能随意折腾的。 她心中满是幸福,依偎在男人怀中。 并未看到,楚渊的目光冷漠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 “姑娘。” 翡翠从外边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打开,取出上层地步暗层里的纸条,将点心分给了院中的下人。 打开,上面只有简单的两行字,不超过十字。 【计划失败,吏部。】 眉眼平静无波。 薛晚意将纸条扔到桌角的茶碗中,自己慢慢氤氲。 “果然,不会那么顺利。” 她忍不住叹息。 成婚后这几日,楚渊并未整日待在府中。 太常寺有一个晋升渠道,楚渊把握住了。 随即擢升为太常寺丞,从五品官。 她把那十年,在楚渊身边了解并学到的一切,都调动起来,并交代王远,让他在外配合。 可惜失败了。 出手的是吏部的人? 谁? 她知晓朝中官员盘根错节,也知道他们这些当官的,甚至能在官位上坐稳的,手段与心计都非泛泛之辈。 自己不过是寻常后宅女子,能量有限。 这次只是尝试。 能阻拦楚渊的晋升自然最好。 拦不住,只能说明她能力不足,怨不得旁人。 仇恨是她自己的。 数年的残酷折磨是她自己的。 这一世,无人可知,无人帮她。 薛崇不会,那是他的女婿,爱女薛明绯的夫君。 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连生身父母都帮不了你,还指望没有血缘的外人,为了你一个后宅女子,去算计谋害一位朝廷命官? 楚渊官职的确不高,但背后却有人扶持。 青松书院山长的弟子,朝中有两成的官员,都出自青山书院。 定远侯府,世子陆明远娶的是他的师妹。 五皇子谢恒,未来皇子妃是陆明远的嫡亲妹妹。 这几位,靠着姻亲关系,盘根错节,是同一阵营。 她制造的那点麻烦,在吏部的眼里,毫无威胁力。 别说京官,即便是下边的寻常县令,那也是土皇帝,八百个心眼子。 阴谋阳谋,皆能操纵于股掌之间。 可惜了。 薛晚意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她想要杀死楚渊,除了借助镇国公叶灼的势,别无他法。 既然要借势,注定要付出代价。 她只有这条命。 晚膳是在听澜院陪着薛崇与姜夫人一起用的。 爱女嫁给喜欢的男子,且婚后感情很好,薛崇心情好,自然也愿意给薛晚意三分好脸色。 “你的笄礼快到了,明日宫里的嬷嬷会过府,教你规矩礼仪,好好学,莫要丢了薛府脸面。” 薛晚意乖顺点头,“女儿知道。” 点点头,薛崇不甚在意的离开去前院了。 “母亲,兄长何时回京?” 薛暮昭在薛明绯大婚第二日就离京办差了,现在都五六日了,还没动静。 为了不影响薛暮昭的差事,嫂嫂有孕一事并非去信告知。 姜夫人带着她来到左厢房,这里是为她准备的嫁妆,主要是珠宝玉器之类的,还有一些珍贵药材。 “最晚在你笄礼之前就回来了。” 女儿想念兄长,姜夫人自然开心,“这些是阿娘为你备下的嫁妆。” 打开一个房间,里面有十几个朴素却不普通的匣子。 “这些是阿娘嫁给你父亲时,你外公给我的陪嫁,都是些名贵药材,给你带着。” “姜家好歹也富贵了三百多年,搜集了不少的名贵玉器珠宝,都给你带过去。” 薛晚意对这些兴致不大,却也不会拂了母亲的好意。 “兄嫂呢?”她轻声问道。 姜夫人轻笑,“阿娘的嫁妆分了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留给你兄长。” “给你的主要是玉器收拾和名贵药材,给你兄长的,银钱地契要多些。” “当然,我的晚意也有。” 还给女儿准备了五家铺子。 当初陪嫁了八家铺子,给儿子留了三家。 毕竟薛家也是有铺子的。 多给女儿一些,可以让她傍身。 谁知道镇国公对女儿会怎样,防患于未然。 若不好,这些起码不会让女儿在那边吃苦,过得捉襟见肘。 好的话,这些也算是示好,或许能帮衬儿子一把。 总之,都是不亏的。 “多谢母亲,或许可是适当减少一些,母亲也总要留着傍身。” 宫里的赏赐,会与镇国公府的聘礼同日送达。 她从岑嬷嬷口中得知,国公府给的聘礼不少。 若是连宫里的都算在其中,一百六十台恐怕会放不下。 既如此,不需要母亲拿出太多。 且薛家也是要出一笔的。 姜夫人温和的揉揉她的发,“阿娘给自己留了一些,够花用的。” 她是薛家主母,虽说现在中馈半数都交给儿媳,仍旧占据着话语权。 “若是将来……” 姜夫人没有说下去。 她反应过来,叶国公身子坏了,无法有子嗣。 女儿的嫁妆,是无法传给外孙的。 “嫁过去后,与叶国公好好相处,他位高权重,却并非苛待人的性子,好歹出身军纪严明的将军府。” “阿娘不期望你能为你兄长谋算些什么,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若你们小夫妻能琴瑟和鸣,自是最好。” “若不能,那边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莫要招惹他。” “你的陪嫁,纵然没有国公府,也能让你安稳过一生的。” 薛晚意时不时的点头。 眉眼安安静静的,听的很认真。 这样乖顺的样子,让姜夫人心安了几分。 她的女儿这般温顺,想来是不会碍了叶国公的眼。 “母亲别担心,女儿喜欢安安静静的日子。” 姜夫人微微一凝。 是啊。 因着秋姨娘,她的女儿在薛府的角落,无声的、被人忽视的,生活了十五年。 “若……若叶国公约束的不严,你可以经常回府来陪陪阿娘,左不过半个时辰。早膳后过来,晚膳后回府。” 薛晚意忍不住掩唇轻笑,“母亲,出嫁的女儿,怎好日日回娘家,纵然我不觉得麻烦,长此以往,嫂嫂也会心生不满的。” 第57章 无关情爱 “殿下之后多注意一下楚渊。” 镇国公府,太子与三皇子结伴来这边躲清闲。 楚渊? 谢琮微微拧眉,“是谁?” 叶灼道:“薛崇的女婿。” 三皇子捏着下巴,思索道:“按照原本的发展,表哥你的妻子本该是楚渊的夫人。” 叶灼不为所动,谢琮却好似听懂了。 但他不认为叶灼会因这种事情,让他对某人过多注意。 “你发现了什么?” 原本是不会关注的。 毕竟叶灼出身将军府,出事前意气风发,出事后那也是一品国公。 楚渊不过一微末小官,怎样都不可能被他知晓。 现在不同了。 “楚渊与陆明远的未婚妻是师兄妹,此人深得青松书院山长的赞许。” 这话一说,面前两位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五的人?” 叶灼继续道:“前段时间,有人给太常寺送了一个晋升的机会,落到了他的身上。” “中间倒是发生了一些事,被吏部那边抹掉了。” 三皇子啧啧两声,眼神里都带着看好戏的冷冽。 “父皇从未曾有易储的想法,对大哥从来都是最坚定的选择。老五这是想夺位啊,敢把手伸到吏部。” 太子慢悠悠的喝着茶,“应该暗中有人选好了阵营。” 三皇子挑眉,“谁?咱们兄弟还是朝中的人?” 太子没回答,与叶灼对视片刻。 大概是看懂了彼此的想法,气氛倒是没那么紧张。 “二殿下出去快两年了吧,也该回京了。” 五皇子敢对皇位起了心思不奇怪,身为皇帝的儿子,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很正常。 但,想归想,付诸行动的,目前只有这一位。 当今陛下有十一个儿子,八位公主。 前朝后宫,乃至整个云朝,人尽皆知。 太子满月被立为储君,教导他的老师,尽皆大儒。 自成婚后便开始参与朝政,已有五年之久。 地位之稳固,满朝文武百官,无人置疑。 其他皇子纵然再嫉妒眼红,也不敢对储君的位子伸手。 伸手,必会被剁掉爪子。 帝后深情,绝非假象。 太子是帝后情深的那颗果子。 其他的皇子,只是传宗接代的责任。 五皇子动了,一伸手就是掌管天下官员任免、考核、勋封的六部之首的吏部。 甚至,吏部中真的有人给五皇子示好。 这绝非小事。 若非他派人暗中观察着薛晚意,断不会发现此事的。 薛晚意针对楚渊,到底为何? 叶灼好奇,却不会干涉。 断人前程,这绝非出于情爱。 应是恨极了对方。 三皇子可不笨,“二哥和老五站在了同一阵营?谁主谁次?” 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摇头,“二哥可玩不过老五,现在占据上风,等到后期,必定会被老五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谢琮轻笑,“不用管。” 三皇子点头,“放心吧哥,我才不管呢,真要好心劝了,二哥指不定觉得我在骂他,别到时候把我自己搭进去。” 他叹息着瘫坐在椅子里,曲肘搭着扶手,“感觉,惠贵妃要惨了。” 本来出身就不算高,好不容易靠着资历熬到了贵妃之位。 一旦老五参与夺嫡的事情暴露,他们母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会。”太子笑着摇头,“老五不会给我们留下证据的,而且……” 与叶灼对视,道:“楚渊此人,绝非泛泛。” 叶灼点头,“科举三甲,没一个是寻常之辈。” 三皇子蹙眉,坐正身体,“你们两人几个意思,不查了?” 太子没说话,照旧悠哉的喝着清茶。 看到表弟那略微不解的模样,叶灼微微吐息。 “查什么?楚渊本身能力不俗,即便真的是五皇子暗中授意,闹到陛下面前,以楚渊的能力,还有他出自青松书院,朝堂上保他的,少说都有五指之数。” “太常寺给他的机会,他也的确把握住了,官职晋升,凭借的是他自身的能力。” 太子看了眼谢禛,道:“所以,他说是让咱们注意,而非压制。” “老五并非莽撞之人,他若真的插手了吏部,是不可能让我们抓到把柄的。” 三皇子点点头,现在算是全想通透了。 “既然他自以为无人察觉,那咱们就故作不知,让他有口难言。” 谢琮与叶灼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那此事就交给你了。”拍拍他的肩膀,太子乐的偷懒片刻。 ** 梦境越来越清晰。 楚渊第一次在梦境中,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 “夫君。” 伴随着女子温柔中带着浅浅喜悦的声音响起,抬头,赫然是薛晚意。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正在做女红的人,面容不似他见过的那般清丽脱俗皎若明月,反而带着一些疲惫与……憔悴。 甚至还有些微的“老态”。 她起身走向自己,体贴的帮他去掉外袍。 女人嘴巴开开合合,似乎说着什么。 可他的大脑嗡鸣作响,根本就听不清楚她的话。 眨眨眼,想让自己安静下来。 可下一瞬,场景发生了变化,他出现在外间。 眼前的香炉中,正窜出袅袅香气。 在梦境中,也能闻到如此清晰分明的味道吗? “阿爹不喜欢你,你到底怎样才肯离开?” 楚渊听到一道陌生、稍显稚嫩的声音,这声音却让他觉得诡异,诡异的有些熟悉。 “楚肖,我是你的母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薛晚意。 楚渊听出她声音里的愤怒与悲伤,可这种负面情绪却被她压制了。 明明被亲生儿子这般对待,她居然忍得住? 少年却好似没有听到她潜藏在情绪下的悲鸣,再开口依旧戳人心口。 “阿爹和我都不喜欢你,若不是你照顾祖母有功,阿爹早与你和离了。” “你知道,有你这位母亲,我在外面丢多大的脸吗?” “我讨厌——” “啪!”耳光声清脆响亮。 楚渊快步进入,目光与薛晚意对上。 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看到他时的冷漠。 好似他是个不相干的人。 而非与她孕育子女的丈夫。 “……” 那道目光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转息间,世界天旋地转。 突兀的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满室昏暗。 以及,搭在他胸口的一只如凝脂般白嫩纤细的手臂。 第58章 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 薛晚意和姜敏几人来外边赏玩,却在荟萃楼遇到了楚渊。 荟萃楼是京都最大的珍宝楼,也是达官显贵来此显示财力与地位的场所。 据闻背后的东家,身份不俗,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今日她们几位来此,是姜敏提议的。 “表姐。” 与楚渊同行的薛明绯见到她们几人,眼底闪过一抹嫉色。 就因身份转变,现在她与姜敏几乎不往来。 楚渊目光隐晦的落在薛晚意身上。 与梦境中的疲惫憔悴不同,今日的她,一袭白衣,三千青丝披散,发间仅有一支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 也莫名的晃的他心烦气躁。 薛明绯与她颔首算是打招呼,“来买什么?” “随便看看。”薛晚意精心凝神,目光落在旁边的一个摆件上。 楚渊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战栗。 不是害怕,是恶心与极力压制的恨意。 同行的几位见状,目光在姊妹俩身上移动。 姜敏上前两步,笑着与薛明绯闲聊。 “就你们两位?” 薛明绯指着某个方向,“与友人一起。” 今日楚渊休沐,徐如意和陆明远招呼他们出门游玩。 看到薛晚意,想到自己已经抢走了她前世的夫君,失去姜敏这个密友,并不可惜。 日后她会是一品诰命,夫君更是帝王心腹。 有此身份,侯府而已,还是走下坡路的侯府,不值得她耗费心神去维系情分。 “既如此,就不打扰几位了。” 姜敏见这对夫妻似是恩爱,也不想留下惹人嫌。 两拨人客套着交错而过。 薛晚意忽略背后那道令人作呕的目光,与姜敏说说笑笑的讨论着,待会儿买什么回去。 “原想着,那楚家不过是小门小户,以薛明绯的脾性,应是瞧不上的。谁能想到,这两位似是很恩爱。”说话的是林穗岁。 旁边一袭张扬红衣的少女点头附和,“的确,现在有些古古怪怪的。” 此人是大理寺卿之女,明阐的妹妹明曦。 姜敏掩唇,降低声音道:“那位楚大人,相貌英俊,气质不俗。虽说现在官职不高,可能力却不差,晋升是早晚的事。” 明曦负手看向某处,道:“我记得这位楚大人可是高中三甲,当初怎的没人榜下捉婿?” 林穗岁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道:“他与薛家有婚约,薛大人好歹是侍郎,他还不值得让人与薛家生嫌隙。” 曾经是顶级世家又如何。 落魄了就是落魄了,想要重新找回曾经的繁盛,哪有那么容易。 现今的世家,皆是楚渊的阻碍。 除了薛晚意,这三位都买了心仪的饰物。 “可是没有喜欢的?又或者是带的银钱不够?” 姜敏凑近,压低声音道:“不够没关系,我带够了,想要什么和我说,我给你买。” 亲表妹,送一两件首饰,没压力的。 薛晚意轻笑着摇头,“多谢表姐,母亲给了我不少,而且……” 她声音略微降低,“宫里过几日应会赐下不少,多了也佩戴不过来,便不买了。” 姜敏闻言,恍然点头。 “对对对,这里虽说是京中最好的珍宝楼,可比起宫中御赐,到底是差了些。” ** “小心。”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让她脊背生寒的触碰,薛晚意被攥着手腕,向后微微一带。 抬头,看到面前的楚渊,以及略显风尘仆仆的薛暮昭,本来皱起的眉峰,缓慢平复。 “兄长回京了?” 她微微甩了甩衣袖,神色疏离的和楚渊颔首打招呼,转瞬视线落在薛暮昭身上。 从荟萃楼出来,几位女娘便来到附近的茶楼听书。 不想又遇到楚渊,简直阴魂不散。 薛暮昭上下打量着她,笑道:“刚回,遇到楚渊,被拉来喝茶,你和谁一起?” “姜敏表姐。”她忽视楚渊的目光,“我们这边没有郎君,就不招呼兄长了。不过,府内的马车在附近,要一起回府吗?” 薛暮昭摆摆手,“下午衙门还有点事……” “一起吧。”薛晚意看着他,“既然下午有事,中午回府用膳吧。” 薛暮昭:“……可以,你走时喊我。” 虽不知为何,妹妹坚持,他也不会在外拂了对方面子。 薛晚意满意的点头,“稍后便来寻兄长。” 抬脚走向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隔间,经过时,带起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气,似红梅清冽,又带着一股幽兰的宁静浅香。 “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倒是难得固执三分。 之前与他总是有种淡淡的疏离。 楚渊眸色平静,“明阳兄好福气。” 薛暮昭挑眉。 这话有些令人费解了,哪里让他有这样的感慨? 亦或者是…… 嘲讽? 不过看楚渊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像。 “哥哥,你可算回来了。”看到薛暮昭,薛明绯表情里带着几分委屈。 薛暮昭看看她,又看看楚渊。 道:“妹夫欺负你了?” 楚渊:“……” 抬手为薛暮昭倒了茶,没有说话,表情也不曾变化。 倒是薛明绯,“我与夫君刚成婚,哥哥这话太过分了。” 薛暮昭:“……” 不是,自己只是合理的猜测。 薛明绯轻哼,“哥哥自我回门第二日就出京办差,今日方归,我就不能想念哥哥?” 知晓是理解错了,薛暮昭赶忙道歉,“好好好,我的错,自罚一杯。” 端起茶盏,喝光里面的茶,“就你们二人?” 妹妹能嫁得如意郎君,他自是开心。 再想想自己的同胞妹妹,很快也要出嫁了。 不知嫁去国公府后,会不会也同面前二人这般恩爱? 若不能,他…… 薛家注定不能成为薛晚意的考上。 便是搭上整个薛家,也无法抗衡镇国公府。 可那位瞧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冷心冷清。 纵不会对妹妹如何,常年在战场厮杀中浸淫出来的肃杀之气,都可能伤到妹妹。 “原本定远侯府世子也在的,不过他陪着徐姑娘有点事去办,稍后才能回来。” 薛明绯重新给他倒了茶水,“中午咱们去群仙楼用膳吧,哥哥,好不好?” “今日刚回京,下午还要去衙门,中午应了晚意,回府用膳。” 第59章 人性复杂 厌恶,在瞳孔一闪而过。 薛明绯笑得明媚,“既如此,夫君,稍后咱们一起吧。” 刚成婚的女儿,频繁回娘家。 且,她如今并非薛家嫡女,生母甚至还在京兆府大牢收监,只等秋后问斩。 真不会被戳脊梁骨? 楚渊见薛暮昭没有拒绝,点点头应下。 “好!” ** 薛晚意不理解薛明绯的行为。 重生的,“夺”了她前世的夫君,居然还能带着楚渊,不断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有绝对的自信,能掌控楚渊的心? “既然遇到了,明绯夫妇与咱们一起回府用膳。” 薛暮昭笑道:“表妹呢?” 扭头看向旁边的姜敏。 姜敏本想答应的,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某种暗流涌动。 后退两步,站在自家马车旁,“表哥刚回京,需要好好休息,我就不去打扰了,过几日是晚意的笄礼,再过府叨扰表哥。” 抬手与他们道别,上了马车。 薛暮昭的确如秦月清所言,心思不怎么细腻。 等姜敏的马车离开,他道:“你们姐妹一辆马车,我与妹夫坐一起……” “兄长。”薛晚意含笑制止,“他们二人刚成婚没几日,路程不远,便是谈公务也不差在这一刻,莫要打扰人家。” 薛暮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到底是没拒绝,“说的也对。” “晚意说得对,不打扰你们夫妻恩爱,走吧。” 马车内,薛晚意坐姿端正,面容稍显严肃。 薛暮昭有些微的忐忑,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 “小妹,可是不想他们过府?” 不该如此问的。 奈何薛晚意的表情,真的让他无法忽视。 “……”轻轻叹息,她看过去,“兄长,你可知我为何非要让你回府用膳?” 薛暮昭摇头,“为何?” “嫂嫂在你离京办差时,查出了身孕……”她话未说完,便被薛暮昭打断。 “真的?”薛暮昭猛地站起身,头顶磕在车壁上,发出响亮的“咚”,随即薛暮昭捂着脑袋,顾不得疼痛,“小妹,真的吗?” 车夫被这一声吓了一跳,随即是郎君那中气十足甚至急迫中带着惊喜的声音,放下心来。 “这种事怎会有假。”薛晚意掩唇轻笑,“本想先让兄长回府陪陪嫂嫂,而今你邀请他们夫妇,总要陪着用膳吧。” 薛暮昭了然,捶打掌心,“我是没想到啊。明绯突然要来,我也无法拒绝。” 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与妻子成婚两载,感情甚笃,如今有了身孕,他真想快些回到家中与妻子团聚。 想到后面跟着的马车,挠挠头。 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没办法,真不是我主动邀约的。” 本来他中午也没打算回府,想着直接去衙门。 好巧不巧的,在街上遇到了他们夫妻俩。 薛晚意倒是没什么想法。 再有月余,她也要嫁人了,薛家就会成为娘家。 薛暮昭才是薛家下一任主人,他应允了,薛晚意没资格多嘴。 “都是兄妹,兄长此次离京有些日子,她必然也是想念兄长的,无甚不妥。兄长与嫂嫂时间很多,不急在这一时。” 薛晚意浅笑温柔,瞧着就真是个没脾气的。 “兄长,可是附近州县出了什么大事,居然劳动你们十二卫出马。” 薛暮昭道:“不算大事,处理了一批流寇。” 流寇? 薛晚意有些意外,“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几年没听说哪里闹灾荒。北境早已沉寂,南境在去年也被叶将军打退,至少五十年不会犯边,这流寇是哪里来的?怎的还会跑到临近州府?” 这话倒是让薛暮昭有些惊讶。 时下的女郎亦是对朝中事与天下事有她们的见解。 且宫中亦有女官,虽只聚于后宫。 他好奇的是,薛晚意之前的生活环境,是闭塞的。 没想到居然说的头头是道。 “天高皇帝远,越是远离京都,那些地方官的权利与野心就越大,治安也就愈发的混乱。” 薛暮昭道:“这批流寇是从利州一路烧杀抢掠过来的,沿途又聚集了不少人,差不多有小三百,已经初具规模了。” “利州。”薛晚意略微沉吟,“难怪。” 利州居于云朝西北部,环境稍显恶劣,颇有些荒凉。 早些年因北部蛮夷部落的不断袭扰,利州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人口并不多。 并且一年里有半年风沙呼啸,能在那种地方生存下来的,都有些本事。 地方衙役还真不一定捉得住,如此才寻到了云朝十二卫。 “想来那利州知府和下边的县令,非善类。” 她给薛暮昭递来一枚软糕,“兄长,朝廷没想惩戒他们吗?” 薛暮昭并未多想。 听妹妹的话,只觉得她到底是过于单纯。 笑道:“利州地处西北,民风彪悍,环境恶劣。” “京都权贵子弟,便是离京历练,利州也是最末等的选择。” “能在这种地方坐稳位置的,都非善类。” “他们久居利州,早已发展出自己盘根错节的势力,想要压制自然可以,却会引起西北动荡。” “因此,只要不是谋逆此等逆天之举,朝廷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 “几年前,叶家军在北境一战,利州上下出钱出力,北境的安定,利州官员有三成功劳。” 似乎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多,薛暮昭转移了话题。 “快到家了,这次去的是隔壁州府,没什么好东西,没给你带什么,下次去远一点的地方办差,再给你带。” 薛晚意点头道谢,“顺路顺手就好,兄长不用刻意给我买什么。” 利州官员官威重,且相互勾连,官官相护。 甚至背地里亦收受钱物,中饱私囊。 但他们也懂得官场生存之道,叶家军北境一战,他们居然全力支持,在朝中与利州民间赢得了名声。 她无法用单纯的“好坏”、“对错”来评价这些人。 只觉得人性复杂,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 “兄长。” “嗯?”薛暮昭看过来。 “你在外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不知能否帮我寻两个身手不错的扈从?” 第60章 突生变故 “自是可以。” 薛暮昭道:“镇国公府形势不明,你身边的确需要有扈从护卫。且等几日,我帮你看看。” “多谢兄长。”薛晚意松了口气。 外边只有王远一人是不够的,一些琐碎的事情,需要多几个人方能宽裕。 回到府中。 薛暮昭看着后边的小夫妻,道:“你们先去母亲那边,我稍后就过去。” 当务之急,是先去看看妻子。 说罢,撩袍大跨步的率先走了。 “何事这般着急?” 薛明绯看向薛晚意。 她微微勾唇,道:“喜事。” 话未点破。 不过薛明绯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亮,“嫂嫂有孕了?” 细想,前世似乎也是在这个差不多的时间。 重生后虽然出了嫡庶千金一事,搅扰了她三分心神,前期很多重要的事却记得。 后期,她被叶灼圈禁与镇国公府,再难踏出府门,消息倒是闭塞很多。 “真的?”上前两步,与她并行。 薛晚意点头,“自是真的。” 姊妹俩并行来到听澜院,姜夫人正在盘账。 儿媳有孕,自是要精细些,她便重新接管了府内的中馈。 “母亲。” 姊妹俩屈膝行礼。 抬头,看到两人,姜夫人笑了。 “怎么一起回来了?” 薛明绯上前,“今日夫君休沐,在外遇到了归京的哥哥,顺便一起回来了。” “昭儿回府了?”姜夫人笑容更浓,“薛贵,差人去告知老爷,儿子女婿都在,问他中午是否回来用膳。” “是,夫人。” ** “叔父。” 看着面前素衣素面的纤弱少女,薛崇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前几日接到老家的家书,兄嫂故去,留下一孤女。 宗家那边的意思是,他如今在京中做官,族里也没让他做过什么事,就帮着这侄女在京中寻一人家嫁了。 “我记得你在宁州有一门亲事。” 薛崇的母亲是继室,这位兄长是前边那位所出,与他同父异母。 薛明月轻咬薄唇,“母亲去世后不足两月,便与薛家退亲了。” 薛崇神色未变,却决定留下这侄女。 虽说他与兄长自幼关系不甚和睦,倒也没有仇怨,顶多是冷漠了些。 这侄女倒是个有点心思的。 与“薛家”退婚? 他离开宁州已有二十多年,只在母亲去世时回祖籍丁忧,父亲则是在他十几岁时便已故去。 若非娶妻姜氏,丁忧后再回到朝堂,恐很难有他的位置。 薛家并非无人,族里既然把人送到京都,足见其野心之大。 否则以他如今的官职,再加上宁州知府是他的姻亲,如何不能为薛明月寻一夫家。 何须千里迢迢赶来京都。 且,还是族长交代的,薛崇无法拒绝。 “老爷。” 小厮入内,“公子与姑爷回府了,夫人问您中午是否回府用膳。” 闻言,薛崇站起身,眉目间染上三分笑意。 “回吧。”走出几步,错身时,道:“留下吧。” 薛明月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红着眼眶屈膝见礼,“多谢叔父。” ** 听澜院。 薛崇带着薛明月入内,里面已然是言笑盈盈。 见他进来,子女与他见礼,自然也看到了跟在他身旁的纤弱少女。 少女眼神带着清凌凌的羞怯,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只算清秀,却不自觉地染着三分哀愁,端的我见犹怜。 姜夫人大概猜到此女的身份。 前几日,宁州薛家来信,告知要送大伯的女儿入京,让他们夫妇帮着寻一门好亲事。 若别人相请,姜夫人自不理会。 可薛家族长亲自交代,却是无法拒绝的。 “明月?” 她面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薛明月上前两步,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恭敬的双膝跪地,俯首叩拜。 “明月见过叔母,无奈叨扰,万望叔母莫怪。” 给了林嬷嬷一个眼神。 林嬷嬷上前,笑着把人搀扶起来。 “哪里的话,一家人无需这般客气,你来的倒是巧了,你的妹妹妹夫也在,正好熟识熟识。” 随即对周围的几人道:“这是你们大伯的女儿,比你们两人还要年长两岁。” 指甲猛地掐入掌心,疼痛让薛晚意缓过神来。 这张脸她不会忘,但为什么提早来了? 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薛明绯,她并没什么反应。 不奇怪,前世薛明月是几年后入京的,因宁州的夫君身故,说动了族老,将她送入京都。 那时的薛明绯已经因各种嚣张行径,被圈禁镇国公府。 自然是没见到这位的。 她有野心,也有手段。 加之这副柔弱的形象,先成为太子良媛,在太子身故后又进入五皇子谢恒的后宅,成为皇子侧妃。 谢恒登基后,她获封贵妃,又因膝下有两个儿子,与皇后陆青桑分庭抗礼,不分轩轾。 那时的薛家变化不大,只是从侍郎府成为尚书府。 凭借丧夫寡身,先后“嫁”给两位皇子,她的手段非一般人可比。 后期,陆青桑背后有侯府和陆明远这个从龙之功的新晋国公撑腰,愣是无法将薛明月压下去。 足见其在薛恒心中的分量。 众人在餐桌前落座。 薛崇着重与儿子和女婿聊着,薛明绯瞧不上薛明月,说话都带着疏离与藏的并不明显的傲气。 至于薛晚意,她对这位没有仇怨,也无亲近的想法。 之前的震惊,只在意此人为何早几年入京。 到底是又一个重生之人,亦或者是不知名缘故带来的变故。 若是后者,她倒也能接受。 偶尔抬头,瞥一眼薛明月。 见她的目光数次落到楚渊身上,似是带着几分好奇与…… 敛眉,薛晚意没有理会。 便是看上楚渊,也能理解。 他的皮囊的确很出色,过些日子还会晋升五品官。 如此年纪,已然是官路顺畅了。 午膳过后,薛晚意辞别父母,起身回望舒馆。 薛明月看着离去的背影,心中略显紧张。 “叔母……” 她怕。 怕堂妹不喜她,最终会被送回宁州老家。 姜夫人笑道:“你且在府中住下,之后我会带你出门走动走动,为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你堂妹下月便要大婚,正在待嫁,手边的事难免多些,不要多想。” 薛明月接受了这个答案。 堂妹嫁的镇国公府,还是天子赐婚。 她不敢动心思,但…… 第61章 走漏消息 想到刚才跟随叔父离去的楚渊,当真是清贵隽秀,年轻有为。 用膳时,她听的很清楚。 楚郎君即将晋升五品官,二十出头的年纪,未来不可限量。 她老家的县令,五十多岁了,依旧是七品官。 不知京中的小郎君,是否都如楚渊这般才俊呢? 薛家只是寻常白身,虽说族中颇有些产业,却并无官身。 薛崇是第一个做官的,还是那一年的探花郎。 薛家自然也跟着有了三分体面。 她不想留在宁州,随便嫁给一个小官小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辈子。 她想做人上人,想要富贵,想要权势。 楚渊的确不错,年轻有为,相貌俊美。 可现在的楚渊,仅仅是让她心动些许,再多就没有了。 这里可是京都,皇权聚集之地,皇亲国戚遍地走,达官显贵多如狗。 区区一个五品官,满足不了薛明月的野望。 也并非不能试试。 说到底,她只是个侄女,并非亲女。 能为薛明绯选择楚渊,此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 薛晚意的笄礼就在明日。 因为这个笄礼,京都不少人家都跟着忙碌起来。 宁国公府,春晖堂。 玄色锦衣的青年,带着一身清冷之气走了进来。 “祖母,您找我。” 他是宁国公府世子容玦,也是京都最端方清贵、知礼守节的世家郎君。 便是尊贵无匹的当朝太子,曾经那不可一世的少年将军叶灼,在他面前亦是规规矩矩。 看着面前顶顶优秀的孙儿,老夫人心中欣慰,却也泛着丝丝的疼。 “明日我要去薛家,那个孩子的笄礼,我是正宾。” 容玦点头,“孙儿知晓此事,明日会亲自送祖母过去。” 老夫人摆摆手,“不用,你去忙你的,只是想问问你,你和若雨,真的就维持不下去了?” 听到这个名字,容玦内心并无波动。 “祖母,和离之事已定,无法更改。” 老夫人自然知晓孙儿的脾性,连儿子都约束不住他。 若非这孙媳妇,是当年儿媳压着他应下的,以那丫头的身份和才情,是做不得宁国公府未来主母位置的。 这几年,那孩子为了容玦做了多少,阖府上下都看在眼里。 架不住这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始终不为所动。 数年下来,再浓烈的热情也会消减,前些日子,若雨那孩子提出了和离。 这些日子,母子俩可是闹着别扭呢。 说是要认若雨那孩子为干女儿。 这事儿闹的,她这个老夫人也跟着心累。 “别着急,等叶家那孩子成婚后,你再折腾吧。” 想了想,又道:“这次,你母亲如果不应,我会帮你。” 容玦起身抱拳,“多谢祖母。” 挥挥手,让容玦离开。 身边的婆子上前,搀扶着她去往内室。 “老夫人,您真的要帮着郎君?” 想想也不奇怪,到底是亲孙儿,怎的都比孙媳要亲。 老夫人微微叹息,“没办法啊,两人成婚快六载了,那丫头至今还是清白之身,分开对两人都好。” 早年,因着国公夫人有一闺中好友,两人相约日后结为儿女亲家。 后来,两人前后出嫁,各自有了儿女。 可那位爱上了商户,违背家中父母的阻拦,毅然私奔。 据说私奔后的确很恩爱,并生下了女儿谭若雨。 可红颜薄命,没几年便染病故去。 那位谭郎倒也深情,没有再娶,却也在谭若雨十六岁那年,抑郁成疾,最终亡故。 也是在那一年,谭若雨带着信物,来到了国公府。 刚入府,谭若雨就对容玦这位未婚夫,一见倾心。 国公夫人感念密友死的可怜,心疼谭若雨,且婚事还是她当初约好的。 纵然容玦再不愿意,也无法忤逆其决定。 更别说宁国公也站在妻子身边,坚定支持。 “我的孙儿,纵有些冷心冷清,也绝非冷血冷肺之人。” 老夫人道:“成婚前后,他都表现的很坦荡。” “也曾告知若雨,退婚后可以作为国公府义女,留在府中。” “是若雨这孩子不愿意,非嫁不可。” “现在想和离,我并不可怜她。” “也不讨厌她。” 为了自己的未来,旁人的想法不重要,勉强便勉强了。 只要不后悔就好。 ** 薛府。 薛崇与姜夫人已经在府门前迎接。 前来参礼的各府宾朋相继到达,其中自然也包括宁国公府老夫人以及国公夫人。 姜夫人上前,恭敬向对方见礼。 “感谢老夫人莅临寒舍,为小女操持及笄之礼。” 双方相互见礼后,老夫人被恭敬的迎入府内。 薛崇作为薛晚意的父亲,且还是嫡女笄礼,今日的穿着装扮,比之薛明绯那日更庄重。 “欢迎各位宾朋,莅临小女的及笄之礼,请。” 薛明绯与楚渊提前一日回到薛府,今日也会帮着接待宾朋。 看到薛府的装扮,想到自己笄礼时的布置,她心中颇有些不忿。 却也没表现出来。 另一边。 三皇子谢禛带着嘉和公主前来。 原本太子也是要来的,被叶灼提前叫走了,他左右无事,再加之妹妹惦记好几日了,便带过来了。 “三哥。”小恶魔的声音响起。 谢禛忍不住抖了抖,回头。 “嘉和,你也来啦。” 谢缭缭上前,开心的拉着嘉和的手。 两个同龄小姑娘凑在一起,破坏力可不是一般的强悍。 谢禛见状,赶忙叮嘱道:“今日可是薛姑娘笄礼,除大婚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你们两人凑在一起,可别惹事,否则叶将军绝不会饶了你俩。” 谢缭缭和嘉和,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在短时间内,平复下来。 嘉和公主道:“缭缭,咱们今日给薛姐姐一个面子。” “嗯。”谢缭缭点头,“与叶将军无关,咱俩可不怕他。” “是的,为了薛姐姐。”嘉和公主点头。 后边的穆王妃掩唇轻笑。 这两位小祖宗,幸好还有怕的人。 否则别说京都了,整个云朝恐怕都不够她俩闹腾的。 “三殿下,世子……” 薛暮昭看到他们,快不上前见礼。 谢禛随意摆摆手,“今日是来观礼的,随意些。” “对了,你似乎在给你妹妹物色扈从?” 薛暮昭:“……” 他内心狐疑,三殿下是从何处得知的? 第62章 歹毒之人 “是有这事,莫非殿下有合适的人选?”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至少对外来说,毫不起眼。 给自家妹妹寻两个扈从,连挂在嘴边当谈资的资格都没有。 三殿下反倒重点提出来了。 若薛暮昭不多想,他也算是白活了。 谢禛道:“你寻找的,或许没问题,但能否带到镇国公府就不好说了,还不如直接找表哥要人呢。” “他到底是领兵作战多年,手里随便从边境退下来的,做你妹妹的扈从,放眼其他,都算是顶尖人选。” 薛暮昭倒是想过。 “殿下倒是会难为人,以您的身份,与叶国公要人自然简单,我这里倒是不好开口。” 而且,给妹妹的扈从,其目的是能护着她些。 若与镇国公要人,若他想要对付妹妹,扈从恐会变成背刺的利刃,索命的阎罗。 三殿下与镇国公是表兄弟,能有这想法很正常。 他作为薛晚意的兄长,得为妹妹考虑最坏的打算。 纵然寻的扈从,无法抗衡那些退下来的边军,真打起来,起码能给妹妹制造一点活命的时机吧? 为何想到死? 镇国公自废了之后,整个人就成了疯子。 连皇亲国戚都不敢招惹他,何况别人。 谢隽在旁挂着浅笑,“殿下,薛大人寻的是扈从,不是眼线。” 谢禛:“???” 薛暮昭:“……” 穆王世子倒也不用如此的……直白。 会害死人的。 ** 笄礼隆重且繁琐,须三加三拜。 一整套仪式下来,薛晚意全程仪态端庄,没有丝毫差错。 薛崇在旁满意的点头,笑容真实了两分。 难怪宫里派来的礼仪嬷嬷没待两日便回宫复命了,这个从没关注过的女儿,倒是聪敏好学。 直至笄礼仪式完毕,在旁等候多时的天使这才上前。 他是带着宫里的赏赐来的。 除了陛下的赏赐,还有皇后的,两位贵妃的,以及几位后宫其他的娘娘。 其中帝后和婉贵妃的赏赐最厚重,其他的娘娘们,差不多都是整套的头面,已算给足了脸面。 “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多谢诸位娘娘。”薛崇朝着皇宫的方向作揖,“此番赏赐,是薛府以及小女的荣耀……” 薛崇规规矩矩的代为道谢,又规规矩矩的把人送走。 这边刚离开,镇国公府那边也来人了。 众人皆知,送来的是聘礼。 “哇!”旁边的姜敏忍不住惊叹,“你的大婚,嫁妆恐怕真的要有十里红妆了。” 这本身是个夸张的词汇,因着时下女子嫁妆有相应的规制,想要十里红妆,除皇族大婚,便是王侯将相都很难。 家底丰厚,身份受限,也只能乖乖的削减。 薛晚意大概是能例外的,谁都知道镇国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他的大婚,必然是难得一见的。 薛明绯暗暗攥紧掌心。 前世可没这一出。 那时她的嫁妆也不少,却远没有今日聘礼来的风光。 且还是在笄礼日送来聘礼,等于告知整个云朝,他对这未婚妻有多重视。 凭什么。 咬紧牙关,保持镇定,免得让内心的嫉妒暴露。 不止是她,连薛明月都看得眼花缭乱。 虽然镇国公的确是个废人了,可有如此贵重的聘礼,还有那一品国公的爵位,她不嫌弃的。 可惜了,若能早些来京都就好了。 那时的她还未出孝期,不能离开。 看着一身华服的薛晚意,她羡慕极了,同时对权势也愈发渴望。 她自认不比薛家的两个堂妹差,既然堂妹嫁到了国公府,那她想要更近一层,有何不可? 听闻今日宫里来人了,还是三皇子…… ** 镇国公府。 叶安将一个朱色匣子,恭敬的举到叶灼面前。 “公子,薛家的回礼。” 这只是其中之一。 叶灼手中的书轻扣在胸口,轻薄银质面具下的瞳孔看过去。 伸手打开。 方匣子有两层,入目便是一套红色的里衣。 稍稍拎起来看了一眼,针脚细密,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下边的一层是鞋子。 “放起来吧。” 他淡淡交代,“笄礼可还顺利?” “并无岔子。”叶安道:“派去的人传话回来,那位新入府的女娘,的确是盯上了三殿下,只是并无逾矩之举。” “继续盯着。”叶灼说罢,重新举起书。 叶安纳闷。 他不太懂,为何公子要对薛家那位前来投奔的大房孤女这般重视。 莫非是…… “安伯。”叶灼开口,声音毫无情绪,异常冷淡,“脚步犹疑、虚浮,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想法。” 叶安尴尬笑了,“公子,这是为何?” 叶灼端起旁边的温茶,喝了两口,“她不安分。” 离开书房,叶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安分? 暗卫回报,并无逾矩之举啊。 似乎知晓叶安的不解,一个男人出现在他背后。 “安伯,那位薛明月,在宁州有未婚夫,甚至在薛明月为其父守孝期间,也不曾退婚。” 叶安回头看着他,“然后呢?” 他或许猜到了什么。 男人笑道:“后来,他的未婚夫与薛家另一位姑娘有了肌肤之亲,被人捉奸在床。” 叶安盯着他贱嗖嗖的笑脸,蹙眉道:“薛明月做的?” “显而易见。”男人点头,“薛家除了那位被捉奸的姑娘,其他人都怜惜这位丧父丧母又被未婚夫背叛的孤女,因此在她提出想要进京投奔舒服薛崇时,薛家族长心中有愧,亲自修书一封,送来京都。” 叶安是什么人,他很快想明白了某种可能性。 “所以,那位被她设计陷害的薛家女娘,与薛家族长有关?” 男子竖起大拇指笑的更贱了,“不愧是您,一猜就中。是薛家族长的亲重孙女。” “原本,因着薛崇的关系,这位小女娘是要嫁给宁州司马的儿子。” 叶安拧眉,“真是作恶啊。” 难怪被自家公子给盯上了。 心思这般歹毒…… “可要让咱们的人,在接下来的时间,护好夫人,莫要被这女子给害了去。” 他赶忙叮嘱。 若夫人真的被那女子给设计害了,自家公子恐怕会借着这个由头,此生再不娶妻了。 公子是他自小看到大的,什么脾性,叶安最是清楚。 本来陛下的赐婚他都推三阻四,提了很多离谱的要求,外加威胁恐吓满朝文武。 叶安愁的,就差自刎去向老爷和夫人赔罪了。 第63章 痴男怨女 尤其是宫里送来的贺礼,以及镇国公府那成箱成箱的珍贵聘礼,都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其中就有人后悔了。 “若当初咱们应下这门亲事,就这些聘礼,也足够家里富贵起来。” “镇国公当真是大手笔,那么多聘礼,且样样价值连城,莫非是搬空了国公府库房?” “叶家世代武将,常年征战,战利品之多可想而知,搬不空的。” 接下来几日,京都说的皆是薛家女的笄礼之隆重,以及聘礼之丰厚,羡煞了不少人。 又羡慕的自然就有嫉妒的。 “聘礼再多又如何,镇国公到底是个废人了,此生无子,只能过继。” “当初陛下为镇国公赐婚,多少人家可是避之不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去跳那个火坑,多给些聘礼,还不是怕媳妇跑了。” “好人家谁愿意把女儿嫁过去,那可是毁了一辈子。薛侍郎也当真是心狠,居然把嫡女搭进去。也难怪,这么多的聘礼,留下一半,都能让薛家满嘴流油。” 好话赖话,薛崇可是都从旁人口中听到了。 那些难听的话传入耳中,气得他忍不住冷笑。 “宫里的赏赐,镇国公府的聘礼,哪样我薛家敢留?” 衙门里,他和钱尚书闲谈着,“一个个想的容易。” 钱尚书有四个女儿,前面三个已经出嫁,生下一个尚年幼。 之前陛下为叶灼指婚,家中没有适龄女儿的,从不焦虑。 钱尚书长得胖乎乎的,但面相干净,透着一股老好人的样子。 这只是表象。 能在尚书之位稳坐多年,没点手段怎么行。 工部,可是个油水很足的衙门。 掌管天下水利屯田,道路桥梁,工匠管理,天下各项重大建筑督造监管,以及历代帝王皇族陵寝修建等等。 在朝为官,能力很重要。 有时候,却又没那么重要。 钱尚书呵呵笑道:“别理会外人的说辞,无非是些善妒之人,逞那口舌之快罢了。” ** 望舒馆。 姜夫人找到女儿。 将手中的嫁妆单子给她过目。 好一会儿,薛晚意道:“母亲,府内不留一些吗?” 本来夫家送来的聘礼,极少数会被女儿都带走,多是给一半留一半的。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一些个不待见女儿的,聘礼甚至一点都不给带走。 她这里,宫里的先不提,那是给薛晚意的。 镇国公府送来的聘礼,也都在嫁妆单子上。 “不留。”姜夫人道:“都给你带走,只是都带走的话,一百六十台的嫁妆是压不住的,余下的待你回门那日,再让家丁给你一起送回去。” 满打满算,她的嫁妆加起来差不多有两百台。 主要是镇国公府给的太多了。 若是少些,说不得薛家会留下一半。 这般厚重的聘礼,足以说明镇国公的态度。 薛崇哪里敢留分毫。 若真的留下,指不定在朝堂上要被镇国公如何挖苦呢。 这位的嘴是真的毒。 纵然是七老八十的御史大夫看不惯他,都被叶灼一脸指桑骂槐的怼了回去。 气的这位历经三朝的老御史,险些在大朝会上撞柱而亡。 “多谢母亲。”薛晚意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不过…… “母亲,风荷院那边您多注意些,攀附权贵是人之常情,却不能让她拖累了咱们家。” 薛明月被安置在了风荷院,在薛家算是中规中矩的院落,环境雅致,却不显便利。 姜夫人点头,“放心吧,这丫头心比天高,手段也有。若真让她攀附上了,咱们薛家起码也能得几分便利。若不能,就把人送回宁州。” 薛明绯嫁给楚渊,短期内是看不到回报的。 薛晚意这里,薛崇也从没指望她分毫。 能把自己的日子活明白了,别惹恼了叶灼,牵累家中,已算不错。 薛明月的到来,倒是让薛崇有那么三分心思。 只是,他很显然低估了薛明月的野心。 以她这种对权力的极度渴求,再加上自身的某种天赋。 前世,她大概率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凭陆青桑这种高门大族培养出来的姑娘,有些事是放不下身段的。 “母亲可让人查了,她在宁州的情况?” 她是真的好奇。 前世薛明月是成亲了的,怎的重来一遭,她的婚事居然退了。 姜夫人道:“肯定是要查一查的,不过这一来一回需要差不多月余时间,现在还没有消息,且再等等吧。” “嗯!”薛晚意点头,不再讨论此人。 风荷院。 想都薛晚意那丰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赏赐和嫁妆,她心中的酸意数日都没压下去。 都是人,且都是薛家的姑娘。 凭什么她丧父丧母,还要寄人篱下。 而薛晚意却能得到这般风光的婚事,并有那么丰厚的陪嫁。 看着简雅朴素的房中摆设,心中有些忿忿。 不是他们的亲女,待遇就是不同。 她想要权势,想要富贵,想要人上人的地位。 三皇子长得的确很俊美,地位却不如太子。 听闻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她心中却不屑一顾。 若真是这样,又怎会有其他女人。 “左右无事,出去走走吧。” 她招呼身边的婢女,起身往外走。 留在府中无用,没事还是多在外边走走,说不得就能遇到机缘呢? ** 茶楼。 三皇子给几人倒了茶,在旁边听面前的三人闲谈。 “真要和离?”太子看着对面表哥,“听阿娘说,她这几年为了你,很是刻苦。” 容玦眉眼清冷,不为所动。 “她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与我并非一路。” 有些感情,不是努力就有的。 正如她当初的“放不下”,死活不肯退婚。 初次相见,容玦就与对方说的很明白,他有心仪的女子,且宁国公府身为世家望族,需要的主母非她能担当的起。 若能舍弃这桩婚约,成为宁国公府的义女,总好过成就一对怨侣。 对方不愿,执意让国公府履行婚约。 他娶了。 第64章 同道中人 六年,给了对方世子妃的所有体面和待遇。 除了情感,也不曾与其圆房。 他并非卑劣之人。 该说的说了,未曾有半点隐瞒与欺骗。 而今对方提出和离,容玦只觉得心口压了六年的巨石,总算松动了。 这六年,几乎耗费了他过半的精力。 想到被她占据着世子之位,内心的无力感,紧紧束缚着他。 知晓此事错不在她,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他并非无情冷漠之人,当初想退婚,能为对方想到的,都想过了,甚至连后路都安排的稳妥。 若成为国公府义女,日后出嫁自然也风光。 “那位成婚了?”谢禛问道。 前任国子监祭酒的独女,聂文君。 曾经与容玦,发乎情止乎礼,情投意合,是京都人人艳羡的一对有情人。 谁料,在两家即将有议亲的打算时,谭若雨出现了。 聂祭酒本身就是个德行非凡之人,不会让自家的女儿成为坏人姻缘的因果。 恰好那时的聂祭酒身体出现了变故,借着此事,辞官回归故里。 至今已有七年。 叶灼撑着下颌,看向窗外。 “不曾。” 容玦轻抚茶碗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谢禛懒懒的叹息一声,“日后,莫要做这等棒打鸳鸯之事,儿女自有其姻缘,这可是教训呐。” 怪谁? 看似谁都没错。 可追究其缘由,是国公夫人闺中时与密友的约定。 云朝最郎艳独绝的宁国公世子,被国公夫人,用一纸婚约,生生蹉跎了六年光阴。 若当年娶了聂文君,此时容家的小孙孙,恐比太子的儿子都要大了。 “夫人不后悔吗?”他好奇问道。 容玦没有理会他。 太子勾唇笑了笑,亦不曾答复。 如何能不后悔,可后悔也无用。 “咦?”谢禛趴在窗边望出去,见到一个稍微面熟的女子,“薛家那位投奔的小女娘。” 太子侧身,顺着谢禛的视线看了眼。 容貌清丽,却不如薛晚意。 且瞧着有些病恹恹的,似是身体有些不足。 前几日,听叶灼提及此人。 看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且惹人怜惜的病弱女子,没想到心思居然那般的阴暗。 若是让这样的女子得到权势,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少接触。”他淡淡叮咛一句。 谢禛并不在意,“我与她哪里有接触的机会。” ** “姑娘,风荷院那位出门了。” 珍珠进来,“只带着从宁州跟随而来的婢女。” 薛晚意淡淡点头,“不用理会,总归是她自己的事。” 没惹祸最好,惹了祸就可以把人送回宁州了。 总不能因为一个女娘,害的薛家断了官途吧。 此时的薛明月与两位官家女郎相遇,这两人前几日参加过薛晚意的笄礼。 “这位是?” 其中一位郎君眼神颇有些兴趣的看着薛明月,这等风情的女娘,在京都还真不常见。 柔弱纤细,带着我见犹怜的病弱之气,略显惨白的小脸,好似清晨荷叶上颤巍巍的露珠,稍微一个不小心,便要滚落下去,跌的粉身碎骨。 薛明月看了对方片刻,屈膝见礼。 和面前的几位打招呼。 其中一女子笑道:“薛侍郎的侄女,前几日才从宁州投奔而来。” 侄女? 青年暗暗挑眉。 为妾倒也合适。 正妻的话恐是不妥,家中父母不会答应。 薛明月瞧不上面前这位男子,她出门是想要寻找机缘,而非寻找“男人”。 男人多得是,机缘却可遇不可求。 但薛明月不这么想,既然能“遇”,自然要“求”。 她出身不显,若还想着不争不抢,这辈子就完了。 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寒门太多了,能重新崛起的有几个? 凤毛麟角罢了。 都去做寒门妻吧,高门妾她去。 更甚至,她要做皇家妾。 “初来京都,府内很多事我不了解,也帮不上忙,便想着出来走走,好巧遇到周姑娘。” 她只与两位姑娘寒暄着,眼神没有分给旁边那位男子分毫。 周姑娘顿觉薛明月很是不错。 居然能无视她的兄长,足见其心性并非浪荡之人。 “既如此,便与我们一起吧,带你熟悉熟悉一下京都。” 薛明月故作惊喜,“如此,便有劳周姑娘了,感激不尽。” 风荷院中,婢女伺候着薛明月沐浴。 “姑娘,那周郎君似是对姑娘有意,婢子发现了,他看着姑娘的眼神都放光呢。” 薛明月勾唇,眼神里带着笑,“无需理会,周家连薛家都不如,不在我择婿的人选之中。” 婢女讨好似的点头,没有再多言。 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毕竟二老爷的亲女儿,都嫁给了一位五品官老爷。 自家姑娘只是二老爷的侄女,怎的眼光这般高? 让外人知晓,恐会说她心比天高。 她却希望自家姑娘能嫁得好,最好夫君显贵且俊美。 如此,说不得她日后能做个姨娘呢,再差点,做个通房爷可。 之后几日,薛明月每日都会外出一段时间。 可惜,她看不上周家郎君,高门显贵家的公子,又岂会是无能之辈。 殷勤结的是两姓之好,薛明月只是薛崇的侄女,家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商户,且父母俱亡。 这类人家的女子,本就难嫁。 对她有想法的郎君,也不蠢。 看似柔弱可怜,与人对视都是含羞带怯的,可她的拒绝,稍微有点心思的,又岂会察觉不到? 这并非坏事。 若见到男人就扑上来,反倒会让人瞧不起。 她出身低微,不敢明着拒绝,可以理解。 “薛侍郎对你好吗?” 得知她的悲惨身世,有人不免更加怜惜她。 父母不在了,未婚夫居然还与族妹苟且,与她退了婚,不就是欺她身后无人嘛。 她眼神流露出感激,“叔父叔母待我极好,你们待我亦是真诚,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薛明绯:“……” 恰好路过,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可笑。 如此惺惺作态,有些人居然没看穿? “明月姐姐。” 她笑眯眯的走上前。 薛明月看到她,瞳孔微微一变,再加上她此刻的态度,总觉得事情要遭。 第65章 公报私仇 “明绯来了,自从成婚后,倒是难得聚一聚了。” 周姑娘和她打招呼。 之前她们多多少少是有些交情的,自薛家姊妹身份颠倒,以及她成婚,圈子就有了一些变化。 未婚的女子与成婚的女子,圈子是有所不同的。 接触的自然会少了许多。 薛明绯落座,看向薛明月。 她现在似乎很是风光啊,才入京几日,就与她闺中的姊妹走的这么近。 甚至还得到了夸赞? 薛家,何时轮得到这个孤女嚣张了。 “是我不想与你们聚吗?你们定是嫌我成婚,与你们聊不到一处,才不邀约我的。” 嘴上抱怨着,眼里却带着笑,一看就是玩笑话。 周姑娘几人相识后笑了,“邀约你后,你可莫要在我们面前张口闭口就是楚大人。” “姊妹说姊妹的话,与我家夫君何干。”薛明绯好歹是官家闺女,自小接受到的教养,非薛明月可比。 她刚一出现,先前得到的那点关注,瞬间被抢走了。 藏在袖中的手掌用力攥紧,薛明月压下汹涌的怒火,笑容满面的听着她们说说笑笑。 “哟哟哟,你夫君你夫君,都知道你的夫君是年轻俊才,便是我阿爹都在私下里夸赞过。” “是啊,谁不知道明绯的夫君如今已经是五品官,这晋升速度不可谓不快,这般年纪,前途不可限量。” 薛明绯压下心中的骄傲,娇嗔的瞪了他们一眼。 “少来,少给我家夫君戴高帽,戒骄戒躁。”她说着,看向薛明月,笑道:“明月姐姐,听说你这几日,经常外出。” 薛明月笑着点头,“初入京都,难免想多欣赏一下这气韵不凡的巍巍皇城,真令人羡慕,诸位能在这里出生长大。” 一位绿衣姑娘宽慰道:“不用羡慕,你不也住在这里了吗?” “嗯。”她娇娇弱弱的点头,“因此,我很感激叔父叔母。” 薛明绯笑道:“明月姐姐,羡慕无用。” 她这话说的并不刺耳,但又莫名让人觉得有些针对。 薛明绯不在意他们的目光,继续道:“在坐的能出生在京都,皆因祖上拼搏的结果,或以军功起家,或以文采立于朝堂。” 此话倒是得到在坐众位的认可。 “便是我们薛家,祖籍宁州,此前并无一人为官。” “听父亲说过,他自幼便勤学苦读,严冬酷暑不曾懈怠分毫,若非父亲不得祖父喜爱,家产尽归明月姐姐一家,想来父亲不会有今日的光景。” 无视薛明月那颤抖的瞳孔,她笑道:“如此,还要感谢大伯,在祖父离世后,将祖母与我父亲赶出家门,逼的父亲唯有这一条路可走,谁知今日我薛家二房又会如何呢。” 这番话,算是家丑。 同样的,薛侍郎能善待大房的孤女,对他也算一件美谈。 不过…… 这位柔弱的薛明月姑娘,在京都恐寻不到好的人家了。 她现在如坐针毡,恨不得原地消失。 薛明月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这位的。 怎的就惹得她,当众给自己难堪? “母亲在府中请了教养嬷嬷,还有女夫子。” 薛明绯怎可能放过她,“明月姐姐即将十八岁,若还不充实一下自己,日后议亲恐有些困难,莫要辜负了母亲的苦心。” 站起身,她看向周姑娘几人,道:“过两日再寻你们,明日要与夫君回娘家,还有不少事要做。” “去吧去吧。”几位女娘催促着,“这成了亲的女人呐,整颗心都放在了夫君身上。” 薛明绯离开后,众人也相继散开。 至于尴尬留在远处的薛明月,谁在意。 这几日自以为经营起来的人脉,被薛明绯三言两语,轻易摧毁。 消息传到薛晚意耳中,她并不意外。 前世,这两人没有捧在一起。 薛明绯是个喜欢受到关注的人,这是自小在薛家的环境造就的。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薛明月,且当着她的面,得到别人的关注,这是薛明绯绝对无法承受的。 ** “母亲,您一番好意,为她宴请女夫子……” 薛明绯回到娘家,来到听澜院,与姜夫人闲谈。 “她自宁州来,家中经商,在京都议亲本就有些麻烦。” “如今不跟着女夫子潜心进学,反倒日日往外跑。” 姜夫人含笑听着。 薛明绯道:“我并非说堂姐不能出府,可她不能只想凭心机手段夺得瞩目。这样,嫁出去后,没点掌家的能力,无法为夫君打理好中馈,让别家如何看待咱们薛家?” 姜夫人拍拍她的手,“明绯嫁人后,一下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不管她是私心亦或者是真的为薛家着想,起码这番话,在姜夫人看来是没有错处的。 “而今晚意出嫁在即,还是莫让明月姐姐日日外出了。” 薛明绯好歹重获一世,直到如何让薛明月痛的叫不出口。 “她将满十八岁,虽说是因着为长辈守孝,可刚出孝期就如此贪恋府外的光景,也着实说不过去,让外人知晓,会觉得咱们薛家人冷心冷清,并非好事。” 姜夫人听着她的话,难免感慨。 若成婚前她也这般懂事明理,何故母女俩如现在这般,心生隔阂。 “……”初初踏入内堂的薛明月听到这话,心脏瞬间提了起来。 她快步入内,双膝噗通跪地。 姜夫人蹙眉:“……” 薛明月道:“叔母,是明月不懂规矩,惹得绯儿堂妹对我生了误会……” 薛明绯岂能被她给拿捏了。 起身上前,强势的把人搀扶起来。 看到对方一脸菜色,还有眼神里的不甘,她讥讽一笑。 再转身,还是那副优雅端庄的模样。 “堂姐这番做派,若是被外人知晓,恐会误会母亲苛待侄女。” 薛明月暗暗咬牙,她怎么都想不到,这女人居然如此的不顾及薛家颜面。 “是否误会,不是堂姐随口一句话就能辩驳的。” “入府不过数日,堂姐日日游走在京都,出入各大铺子酒楼,似有若无的告知旁人你凄苦的身世……” 薛明月攥紧掌心,泫然欲泣的看着她,“绯儿堂妹,我并无……” 第66章 怼人上头 “堂姐无需辩驳,你的做派,说明了一切,毕竟无人能钻入你的心中,探听你真实的想法。” “堂姐和曾想过,你这么做,会引来什么后果?” 这话,让薛明月难免更加紧张。 薛明绯仪态万千的端着茶碗,喝了一口。 道:“京都权贵云集,说起旁人你或许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便让母亲告知你,如你这般的女子,到处诉说自身凄苦,哪家主母愿意聘你为儿媳?” “毫无助力,整日凄风苦雨,且身子骨瞧着也是个羸弱的,高门大户家的主母,如何会允你过门?” “便是为妾,都是你高攀了。” 她在最初就没把薛明月放在眼里。 一个试图利用柔弱,来得到男人垂怜的女人,只有最废物的男人,才瞧得上。 她前世纵然死的惨烈,只因行事的确荒唐。 可身为镇国公夫人,敢在镇国公眼皮子底下,与护卫被翻红浪。 她都佩服前世的自己。 就这么一个“啊,我好柔弱”的废物,也配成为她的对手? 薛明月面色比起刚进门时,更加惨白。 她不知道会这样的,只是,只是…… “堂姐莫要恨我,你可以说我瞧不起你,但你不能坏我薛家名声。” “父亲虽说是三品侍郎,可这些年并不轻松。” “你我两家本就没多少情分,且当年你父亲做法令人不齿,而今我们二房还能收留你,你本该感恩戴德,而不是恩将仇报。” “晚意还没出嫁呢,你这做派未免太折损我薛家脸面。” 碾压旁人的感觉,原来是这般的酣畅。 薛明绯越说越上头,也愈发的看薛明月不顺眼。 “周家能与你嬉笑闲谈,非是你自身如何出彩,而是看在薛家的面子上。” “周家官职虽然不高,可周大人却是御史,与他们交谈本该斟酌再三,而不是如你这般,变着法的落我薛家脸面,损我父亲名声。” 薛明月猛地站起身,“堂妹,我没有……” 她真的没有啊。 出门在外,说的可都是叔父的好话,何曾说过半句不是? 姜夫人闻言,微微蹙眉。 “没有?”薛明绯冷笑,“你这点心思,真不怕被人误会吗?明着说我父亲待你亲厚,犹如亲女,旁人真的会相信?” 在薛明月错愕的目光中,她声音拔高三分,“他们或许会觉得,你在薛家过得艰难,不得不在他们面前夸赞我父亲,想利用他们,将你的这番话转述给父亲,帮你在薛家立足。” 薛明月呆了,慌乱的摇头,“不,堂妹,我绝无此意啊。” 她的夸赞可都是真心实意的。 在宁州,明明总能得到旁人的怜惜与疼爱,怎的薛明绯偏要扭曲自己的意思呢? 这堂妹着实令人厌恶至极。 眼瞧着气氛紧张起来,姜夫人开口了。 “好了!” 焦灼的氛围,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平复下来。 “这里是京都,不比宁州悠闲,明月之后尽量留在府中,跟着父子学习规矩礼仪,还有琴棋书画也多少涉猎一下。” 薛明月忍着满腹的惊慌,规矩的应下。 “是,多谢叔母。” 姜夫人摆摆手,“你年岁不小了,我与你叔父会帮你寻一门妥帖的亲事,必不会让你委屈了。” “多谢叔母,明月任凭叔父叔母做主。”她期待着,姜夫人别厚此薄彼。 前脚给亲女求了镇国公府的婚事,反而让她嫁去小门小户。 让人回自己院子,姜夫人揉揉眉心,只觉得头疼。 薛明绯沉思道:“母亲,一般的官家,她恐怕看不上。” 姜夫人看过来,“你可是听说了什么?或是发现了什么?” 薛明绯把这几日得到的消息,告知姜夫人。 “周家郎君似是对她有些情愫,她并没理会。” “前一日,太子与容家世子出现在茶楼,转头她就带着婢女去了,又一日去的是酒坊……” 迎上姜夫人的目光,她语气肯定的道:“母亲,她意在皇家。” 姜夫人:“……” 若是皇家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寻常官家,她或许能请官媒过门去问问是否有意结亲。 可若是皇家,让她如何办? 寻到太子,问他愿不愿意收下薛明月? 皇子妾,与寻常人家的妾不同。 薛家的女儿,便是做妾,最差都要上皇家玉牒。 否则让薛崇这位当朝三品侍郎的脸,往哪里搁? 他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能由着薛明月乱来。 薛晚意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母亲……” 进门看到薛明绯,与她颔首打招呼,“正好,做了桂花糕。” 薛明绯如今与薛晚意没有龃龉,至少多了一个薛明月,她的目光被那位给勾走了。 反倒是让她觉出薛晚意的好。 非内心接纳的那种姊妹情分,而是这位是个省心的。 “瞧着就软糯好吃,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取来一块,尝了一口,甜度适中,“晚意,做的多吗?走的时候给我带点吧。” 薛晚意点点头,“厨房里还有,临走时你让子佩去取。” 走到旁边坐下,看着姜夫人。 “母亲瞧着没什么精神,可是哪里不舒坦?” 姜夫人笑了笑,“无碍,都是些恼人的小事。” 她并不想在薛明月身上耗费太多精力,奈何不多费心思,真不行。 那姑娘瞧着很是有主见,偏偏这些主见,对薛家不见得是好事。 薛明绯心中还有唠叨没有倾泻完毕,又不敢缠着姜夫人说太多。 现在薛晚意来了,可算是寻到了发泄口。 将方才的事,简略的与她说了一遍。 道:“自以为聪慧,谁知道被人看了多久的热闹。” 薛晚意抿唇,沉默不语。 不应该啊。 若薛明月是这般冒失莽撞的性子,是如何入的太子这位新君的后宫的,又是如何在太子失势后,被谢恒瞧上,最终封为贵妃的? 总觉得哪里出了错,让这个世界出现了异常。 “若你心中担忧,可着人回宁州去查查。” “我?”薛明绯挑眉。 薛晚意掩唇笑道:“难道是我?我待字闺中,可没这等便利。” 第67章 双标与作妖 前世,薛明月在宁州嫁过人的。 许是因为两世的人生轨迹不同,薛明月尚未开窍? 姜夫人在旁笑道:“我已经差人回去查了,过个十日八日的便能得到消息。” 薛明绯眸色一亮,“母亲让人去查的什么?” 姜夫人道:“自然是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作为,以免影响到你们父亲。” 薛明绯道:“还要着人查查她的那门婚事,到底是被退婚的,还是为了能来京都,耍了什么手段。” 姜夫人愣了一下。 看着两个女儿,缓缓的坐直身体。 “你的意思是,她与宁州司马家的婚事,或许是被她自己退了?” 这孩子,刚嫁人才多久,便想到这种事了。 楚家人口简单,应该没这些腌臜事才对。 姜夫人自然不知。 这是薛明绯在镇国公府练就的心计,不深,放在薛明月身上却足够用。 “不好说。”薛明绯道:“我们两房之间的矛盾,薛家族老不可能不知道。虽说大伯不在了,其实对她并无影响。” “有一个宁州司马的婚约,薛家断不会给她难堪。” “若宁州司马真的要退婚,理应来信告知父亲才是,都是官家人,不该如此没有礼数的。” 薛明绯捏着桂花糕,放入口中,轻轻嚼着。 片刻后,道:“母亲,父亲没与您说吗?” 姜夫人摇头,“不过一侄女,咱们家还是养得起的,便是陪一副嫁妆,也不难。” 她敛眉沉思着,“你该知道的,她是族长托付的,不管在宁州做了什么,你爹都无法拒绝。” 姐妹俩对视一眼,并未反驳。 的确。 一族之长的权利可是很大的。 薛崇是薛家唯一的官,也是最大的依仗。 朝廷正三品,很多人拼死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个位置。 可若惹恼了族里,被薛家除族,薛崇的官,恐怕也要做到头了。 便是被族长打死,告到官府,也是无用的。 当然,薛崇是官身,薛家还没那个胆子。 相对的,薛崇在宗族,做不到耀武扬威。 见到族长,该跪就跪,再大的脾气也得收着。 薛家族长,是薛崇的隔房叔祖父,已经年过古稀,身体仍旧清健。 “堂姐父母不在了,家中钱财应该是有的。” 薛晚意温声软语的开口,“她有钱财作为依仗,薛家应该不会苛待她,且出了孝期便可以成婚了。” 薛明绯点头,“没错,可这门婚事被退了。” 姐妹俩开始一唱一和。 “即便退了,薛家和宁州司马也不该瞒着父亲。”薛晚意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薛明绯赞同,“是这个理儿。” 薛晚意继续道:“如今这婚事不仅退了,甚至还让族长亲自给父亲写信,安置堂姐,千里迢迢的让人来京都投奔,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姜夫人也品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她的婚事,被薛家其他房的人,抢走了?” 姊妹俩视线碰撞在一起。 薛明绯道:“有这个可能。”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没有说出口。 免得遭到母亲申斥。 唉,前世她行事荒唐,重来一遭,占得先机,总喜欢把人往坏处想。 希望薛明月不是她想象中的卑劣之人。 自己卑劣,是自己的事。 别人不可以。 薛明绯有自己的想法。 她卑劣,可以忍得住,两世为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她不相信薛明月可以做到。 这几日对方的行事,让她想笑。 看着“蠢人”自作聪明的行为,难道不好笑吗? 再坏,她也不想看着娘家被蠢货拖累。 且,薛明月只是堂姊妹,她和薛晚意才是二房正儿八经的姑娘,怎的能被外人玷污了门楣。 风荷院。 薛明月全身虚弱的瘫软在榻上。 想到方才被薛明绯连番的训斥,心中的愤怒与恐惧糅杂在一起,险些撑不住。 若真如她所言,自己这几日的行为,让她失去了高嫁的机会,唯一能抓住的,只剩下一个楚渊了。 这是薛家女婿,可以经常进出薛府。 或许,还有镇国公。 据闻这位容颜尽毁,双腿残疾,无法诞下子嗣…… 信奉母以子贵的她,首选是楚渊。 午膳,众人齐聚一堂。 薛崇眉目舒展,很是开心。 儿媳有孕,这是府中大事。 现在女婿紧跟着晋升,可谓双喜临门。 “明止。” “岳父。”楚渊停下执著,“您说。” 薛崇满意的看着女婿,道:“你学问深厚,为人处世也松弛有度,这方便比你兄长要强些。” 这并非客套话,薛暮昭科举无望,才进入十二卫。 楚渊看向薛暮昭,拱手无声赔罪。 薛暮昭轻笑,“父亲这话可没说错,夸你就听着。” “你且在现在的位置沉淀两年,这般年轻,断然不会埋没你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合适的时机,薛崇自会为他铺路,助他前行。 楚渊起身,恭敬作揖,“多谢岳父大人。” “坐下。”薛崇道:“自家人,无需这般客套。你是我的女婿,相当于半子,只要善待我的女儿,我便放心了。” 楚渊看着对面的妻子,眉目明艳,妩媚娇丽,轮容貌在京都已算绝色。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女绯儿……” 他略显不自在。 薛明绯接话,道:“父亲,我与夫君好着呢,您放心吧。” 薛崇忍俊不禁,哈哈笑道:“好好好,如此,为父便放心了。” 如此和睦的画面,落在薛明月的眼里,分外的刺目。 叔父与她父亲可是亲兄弟。 凭什么她的父亲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商户,而叔父却是官居高位。 纵然借居在此又如何,终究是外人。 “叔父,叔母。” 她突然端着酒杯站起身,目光诚挚的看向夫妻俩。 “明月父母不在了,本该是人间浮萍,却幸得叔父叔母怜惜,给我一处容身之地……” 看到她的做派,薛明绯暗暗嫌恶。 真真是能折腾。 “你是我亲侄女,无需这般郑重。”薛崇道:“可是在府中住的不舒心?” “叔母带我极好,一应俱全。”薛明月赶忙表态,“只是想借着今日的家宴,向叔父叔母表达明月的感激之情。” 她柔弱的眸子里染上泪光,唇角挂着笑,“嫂嫂有孕……” 她看向楚渊,眼中带着些微的恰到好处的迷茫。 第68章 拿捏绿茶 她言语真挚,目光诚恳,薛崇怎会不喜。 “好好好,你这孩子,身子骨不爽利,日后少饮酒,府医可为你看过了?” 薛明月点头,“劳烦叔父惦念,明月这是早年因母亲亡故,上心过度导致的后天弱症,虽不足以致命,却也极难痊愈,左右不会危及性命,明月看开了。”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薛明月重新落座。 眉眼间带着写意与闲适,倒惹得人刮目相看。 薛晚意无事她的表演,身边的这位却险些被气笑了。 短促的耻笑声隐藏在杯盏中,若非离得近,她恐也很难听到。 也难怪薛明绯生气,这位刚才的做派,目标是谁,一目了然。 总不可能是薛暮昭,云朝同姓不婚,更别说还是亲堂兄。 更不可能是薛崇。 ** “她居然放荡到我的面前了。” 望舒馆,薛明绯拍着桌子,气的几乎要熟了。 薛晚意慢悠悠的翻看着书页,无视她的暴怒。 “她应该惹不起你。” 现在的薛明月还未开窍。 而这个时候的薛明绯,两世为人。 真想对她做什么,薛明月应是没有什么招架之力的。 “这不是惹不惹得起的事。” 薛明绯某种闪过厉色,很显然是不想让薛明月好过。 “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夫君,她是真的不怕死。” “自觉高嫁无望,就盯上了楚渊?” “我的男人,即便是乞丐,也是她高攀不起的。” 抬眸看向一派岁月静好的薛晚意,她莫名有些看不顺眼。 自己这边怒气上涌,她却心平气和,惹得她更气了。 “你真的甘心嫁给镇国公?” “嗯,心甘情愿的。”薛晚意平静翻页,连眼神都没给她。 “他……你是知道的,旁的不说,面具下的那张脸,你真的不怕?”是真的很恐怖,她只看过一次,做了不下百次噩梦。 薛晚意抬头,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 在对方即将炸毛时,笑道:“你又没见过,我怕与不怕,不是你该操心的。” “哼。”薛明绯冷哼,“好心没好报。” 薛晚意勾了勾唇,没有反驳。 她哪来的好心。 坏心或许没有,好心也同样不存在。 “或许面具只是饰物。” 薛明绯既然这么说了,想必面具下的脸,应是很可怖的。 她不在意。 她不求镇国公的宠爱,要的只是相敬如宾。 对方无意娶妻,自己又心怀目的,最初都不是单纯嫁娶,在意那副皮囊做什么。 薛明绯张张嘴,到底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没意义。 婚事无法更改,纵然真的丑陋不堪,薛晚意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便是死,也要躺进棺材里嫁进去。 良久,洗墨从外面进来。 “姑娘……” 薛明绯起身,“要走了。” “是,姑爷在府门前等您呢。” 抬脚,走到廊下。 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坐在床边的少女。 “走了。” 纤细的手臂抬起,无声的挥了挥。 她蹙眉,一脸嫌恶。 到底是没说什么,抬头挺胸的离开了望舒馆。 来到府门前,本来压下去的怒火,在看到薛明月时,再次上涌。 她眼神温柔,甚至缱绻的看着正在与薛暮昭说着什么的楚渊,生怕旁人看不出来。 这是连样子都不肯做了是吧? “这个时辰了,堂姐怎的还没有跟夫子进学?”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薛明月,“妹妹由宫中的贵人教导,无需另聘名师。夫子是母亲亲自挑选聘请入府的,堂姐之前日日外出,蹉跎多日,今日怎的还躲懒?” 薛明月忍着她的讥讽,柔弱笑道:“妹妹与楚大人要走,我只是想出门送送你们,等你们离开后,我会去就寻夫子的。” 她这行为并无过错,薛明月知道,却更加嫌恶。 “堂姐不用如此小心谨慎,平日里可以跟着晚意学学。” “她身为薛府的正经主子都没有出府相送,堂姐也无需客套。” 是真心相送,还是惦记上她的夫君,当她眼瞎? 这番夹枪带棒的讽刺,让薛明月纤弱的身体踉跄几下,摇摇欲坠。 红着眼眶,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妹妹何故折辱于我?午膳后我陪着叔母闲谈,听到楚大人与妹妹要离开,特来相送,何曾有妹妹说的觊觎楚大人的意思?” 她纵然对楚渊的确有些想法,也绝不会表露出来。 来薛家多日,她知道薛明绯在薛家的地位。 比起那位嫡女,叔父更喜欢面前这位庶女。 一旦她表现出对楚渊的半分好感,恐怕在这个家中都要寸步难行。 她岂会那么蠢。 楚渊没有说话,可落在薛明绯身上的目光的确有些不赞同。 “我何时说过你觊觎我夫君了?” 薛明绯挑眉,眸中带着冷笑。 “我只是劝诫堂姐,宁州不比宁都。” “你在宁州,因我父亲的身份,得以与宁州司马家的郎君议亲。” “可是在权贵云集的京都,父亲的身份无法为堂姐提供多少便利。” “若堂姐仍旧琴棋不通,书画不会,很难为你寻得好人家。” “女夫子入府几日了,堂姐仍旧没有去进学。” “晚意午膳后都知道回自己院中看书,堂姐还是不紧不慢的,甚至连京都的礼仪都不肯费心半分,可是将母亲的心意弃之脑后?” 她觉得一股爽感直冲天灵盖。 重生归来,因抢走了楚渊,她对薛晚意多多少少有点不愿面对。 再加上二人身份对调,薛晚意才是那薛家长女。 她还真没办法对薛晚意如此长篇大论。 谁能想到,来了个薛明月。 “那为可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多少人家想请还请不到呢,堂姐倒好,几日下来不是留恋京都繁华,攀权富贵,就是整日待在风荷院无病呻吟,真是白费了父亲母亲的心意。” 她可谓是站在制高点对着薛明月训斥。 扭头看着薛暮昭。 “兄长,如果堂姐还是这般浪荡,让夫子与教养嬷嬷另寻别家吧,免得浪费了她们一身的好本事。” 说罢,对楚渊笑道:“夫君,走吧。” “好。”楚渊抬手,扶着她走下石阶,与薛暮昭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第69章 气到晕厥 “姑娘,姑娘……” 看到软软瘫倒在地的薛明月,薛暮昭只剩下无奈。 指了指她,洗墨上前,把人抱起来,直奔风荷院,还有人跑去请大夫。 ** 得知风荷院那位晕倒,薛晚意只当个笑话听听。 薛明绯人是嚣张些的,甚至还有些自恋,当然傲气也不少。 但你要说她多坏,不至于。 前世,两人的身份没有曝光,薛明绯顶多无视她,却不会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 更不曾让人打骂虐待过她。 官家贵女的教养,绝非是些腌臜手段。 看来,薛明月是真的触怒到她的霉头了,否则怎会被她当面呵斥。 “五殿下身边多了个人。” 岑嬷嬷端着一碗甜汤从外面进来,轻轻放在她面前。 薛晚意道:“听闻五殿下对陆姑娘情深期许,京都人尽皆知,怎会瞧得上别的姑娘。” 至少在成婚前是如此。 岑嬷嬷笑道:“正因五殿下对陆家女娘极好,突然身边多出来一位姑娘,才在京都快速的传开。” 走到一边,把摊开的书进行规整。 “听闻是贵妃娘娘赐下的,五殿下无法拒绝。” 薛晚意将书册扣在胸口,扭头看向窗外。 又一个改变。 旁边岑嬷嬷还在继续说着。 “五殿下与定远侯大姑娘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位,一时半会的恐难以接受。” “那也没法子,五殿下是皇子,日后开府,后宅总不能只有一位王妃。” “听说,这被贵妃赐下的女子,是贵妃娘家那边精挑细选出来的。” 薛晚意有点猜不透了。 她的生活轨迹与前世基本一样,极少外出。 便是薛明绯再能折腾,也应该影响不到皇子的婚事。 惠贵妃对陆青桑这个儿媳可是很满意的,前世谢恒收了薛明月,惠贵妃可是站在儿媳身边鼎力支持的。 怎的这辈子,她却在正妻未娶的情况下,给谢恒纳了妾室。 真不怕和定远侯府生了嫌隙? “岑嬷嬷,国公爷可有表姐表妹?” 她打断岑嬷嬷的唠叨,问了一句。 岑嬷嬷愣了好一会儿,眼神里酝酿出笑意。 道:“姑娘,有的,宫里的嘉和公主。” 这是叶家仅余的亲戚了。 宫里宫外都知道,婉贵妃与皇后,三殿下与太子,那是感情极好的。 后宫其他的妃子,或许都是帝王利弊权衡之下的不可抗力,亦或者是稳固前朝的棋子。 唯独容皇后与太子殿下,那才是他的妻子与孩子。 因着婉贵妃与皇后交好,在陛下眼里自然也有几分体面。 后来,叶家几欲绝户,婉贵妃又以叶灼仅剩的亲人,在陛下眼里更重了几分。 其他的皇子之前被压着没有封王,十位皇子都挤在皇子所。 叶家出事后,三殿下被陛下封为端王。 算是给叶家一份保障。 封王后,谢禛在宫外有了王府,他住的次数不多,平时多是在宫里,蹭住在太子东宫旁边的宫室,便于凑在一起。 “旁的呢?”薛晚意道。 岑嬷嬷想了想,摇头,“旁的,叶家也没旁人了。” 她垂眸,轻轻磕了磕书册,对齐。 “姑娘,边境大军还有另一个叫法,您可知晓?” 薛晚意点头,“嗯,叶家军。” “是的,叶家军。”岑嬷嬷道:“皆因军中叶家子弟遍布,甚至连女眷也在军中效劳。” 薛晚意:“……” “几年前北境一盏,叶家人就已经不足三成了。去岁南境一站,打到最后,为了让其他将士们多几分存活的可能,叶家人拼死顶在了前线,便是老将军……” 声音里带着丝丝哽咽,岑嬷嬷笑道:“叶家,只剩下将军一人了,那些留守的叶家女眷,也都被将军给放了自由身,允他们另嫁或归家了。” “就没人想着留下吗?”她问。 岑嬷嬷轻笑,“留下能做什么呢,人都不在了,留下与否没有任何意义。” ** “桑桑。” 谢恒找到陆青桑。 她的情绪没太大变化,似乎就这么接受了。 熟悉她的谢恒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桑桑心中必定是很难过的。 “母妃选的,父皇授意的,我拒绝不了。” 他握住陆青桑的手,道:“我把人安置在偏院,无事不允其随意走动,你放心,她影响不到咱们。” 陆青桑是定远侯府精心教养的姑娘,断不会在这种场合胡闹。 未来的皇子妃、王妃。 谢恒身边注定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是谢恒的未婚妻,有为他开枝散叶的责任。 她难过的点在于,自己还未过门,惠贵妃就给他塞了一个女子,还是母族表妹。 若是别人,她根本不会在意。 这样的身份,便是日后她嫁过去,也不能随意拿捏的。 纵然是陛下的授意,可人选必定是惠贵妃选的。 与其便宜别的女子,不如让娘家占点便宜? “殿下,我不生气。” 她的这点难过,与面前男人的身份相比,算不得什么。 “殿下是皇子,过几年还会是王爷,今日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放眼整个云朝,就没听说达官显贵只守着发妻过日子的。 便是普通人家,稍微有点余钱都想着纳一房妾室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好点的身边有三两妾室,普遍的五六个,多的十几二十个。 远的不说,便是穆亲王。 人人皆知,穆亲王夫妇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如此,穆王府都有六个妾室,庶出子女七八个。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始终越不过你去。” 谢恒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我明年大婚,后宅如何,桑桑做主。” 陆青桑心中熨帖,道:“改日让我见见她吧。” 总得提前摸摸对方的性子,毕竟是殿下的第一个女人。 谢恒点头,“你想哪日就哪日,桑桑你才是我的妻子。” 怜爱的把人抱在怀中,无其他逾矩。 “不只是我,三哥四哥和六弟,都被父皇叮嘱了。” 陆青桑道:“其他三位殿下也是各位娘娘做主吗?” “嗯!”谢恒点头,“四哥和六弟的母妃,选择也都是母族的女子,三哥那边倒是还没听到动静。” “不过……”他轻笑,“三哥的母族如今是叶家,叶家现在无人,不知会选谁。” 第70章 市井闲谈 这厢。 岑嬷嬷也聊起了其他的两位殿下。 “四殿下选的也是娘家的表妹,就是不知道贵妃娘娘会为三殿下选择谁。” 薛晚意手中的笔微微一顿,“贵妃娘娘性情飒爽,为三殿下寻的人,定不会差了。” 她知道,今生很多事似乎有了出入,比如这次的事,没发生过。 或许在她与楚渊婚事作罢后,一切都跟着改变了。 “三殿下是国公爷的表弟,应不会看着他找一位不喜欢的女子。” 岑嬷嬷琢磨着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不过姑娘,您这个年纪,在京中可认识不错的姑娘?” 薛晚意听懂了她的意思,笑道:“三殿下是选侧妃还是妾室?” 岑嬷嬷道:“这个倒是没听说。” “陛下重点应该是放在五殿下身上,三殿下与四殿下都有皇子妃,想来也非强迫。”薛晚意打了个哈欠,挪动身子,在美人榻躺下,“嬷嬷,我小憩一会儿。” “好!”岑嬷嬷上前为她披盖了薄被,轻手轻脚离开了。 房间内很快安静下来。 敞开的棱花窗,偶有花瓣从外边飘进来,落在茶桌上。 柔和的风拂过,将花瓣卷飞,随意落在某处,装点了房间。 清雅的香气氤氲着…… 薛晚意猛地睁开眼,想到了最近即将发生的某件事。 “翡翠。” 她唤了一声。 翡翠闻声入内,“姑娘。” 她穿好鞋子,道:“备车,再将库房里的那对团花金镶玉掩鬂带上,咱们去广平侯府。” “是,姑娘。”翡翠麻利的去准备了。 路上,还去点心铺子买了姜敏喜欢吃的几种八宝点心。 ** “你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姜敏看到她,把人带到自己院中。 现在是午后,一般串门子都是在上午,除非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薛晚意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在家中困顿的昏昏欲睡,想着几日没见到表姐了,而且前段时间表姐作为我的赞者,还没感谢你呢。” 打开匣子,那对漂亮的掩鬂映入眼帘。 “真漂亮。”姜敏拿起来放在手中欣赏着,“给我的?” “嗯!”她点点头,“这是母亲给我的,我瞧着好看,适合表姐。还有你喜欢的八宝点心。” “谢谢晚晚。”她的称呼也更亲昵了些。 姊妹俩在姜敏闺阁中聊着天,从东城到西城,从江南到北地,听说的或者是从书中看到过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倒是聊得不亦乐乎。 “表姐。” “嗯?” “前段时间去坊间走动,听几位市井阿婆闲谈……” “是什么,快说来听听。” 姜敏顿时来了兴致。 能被她们这些闺阁千金记着的事儿,都算是解闷的好故事。 “我当时去巷中铺子买东西,就顺道听了一嘴,没听全。”她提前给姜敏降压。 姜敏摆摆手,“不全就不全,快说快说。” 薛晚意掩唇,笑着遮住眼底的深思。 “听一阿婆说,她有一位拐着弯的亲戚,在某位官宦家中做工,一次巧合之下,看到了府内的老爷进入了家中一处金光灿灿的库房里,回来学给家中的人听,说是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金子。” 姜敏略显失望,倒不是对薛晚意。 而是这个闲谈本身。 想到她自幼极少外出,也无人重视,一点点小事儿都能听的津津有味。 京都有些底蕴的世家,谁家的财富少了。 只靠着朝廷的那点俸禄,哪里养得起家中的妻眷儿女。 薛晚意故作没看到她的态度,继续道:“本来很是垂涎那些金子,想着那么多,便是蹭点金粉,都是赚到了,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事,吓得这位小哥险些昏厥。” 这句话,算是敲到了姜敏的刺激神经上。 她眼神一亮,“看到什么了?” 眼神里的催促,别提多明显了。 薛晚意忍俊不禁,“我只当是编造的,当不得真。说是看到那位老爷,在堆金砌玉的库房中,磋磨死了自己的女儿……” 姜敏的表情僵住了。 薛晚意后边又说了两句,随即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表姐,表姐……” “啊?”姜敏回过神。 薛晚意道:“你听听,此事岂会是真的,莫说虎毒不食子,纵然再混账,一刀给个痛快也便是了,何故用骇人的手段磋磨死女儿呢……” “或许……”姜敏打断她的话,伸手攥住她的细腕,“或许,是真的呢?” 薛晚意故作惊讶:“表姐,什么真的假的?你……” 她的表情一点点的僵住,迎上对方的目光。 看到姜敏郑重的点头,薛晚意红唇微张,颤声道:“不是……市井传闻?” 姜敏道:“你是在哪里听说的?” 薛晚意给了个确切地址,道:“这条巷子的王记烤饼味道很好,母亲吃过一回后就喜欢上了,我经常让人过去买,偶尔外出也会亲自去一趟……” 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薛晚意道:“表姐,你认识故事中的姑娘?” 姜敏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认识,半月前,振威将军府的七姑娘被人发现在京郊,死的……很屈辱。” 薛晚意愣住,压低声音道:“何意?” 笄礼后她没有外出,此事还是前世得知,很多年后从下人口中听说的。 姜敏道:“发现时,一尸两命。” 她稍稍用力握住薛晚意的手,压制身体的颤抖。 “我与方七虽没多少情分,却也算相熟。” “她是方将军最小的女儿,尚待字闺中。” “半月前,被人发现死在京郊的一处污泥滩中,身上伤痕交错,腹中有了身孕,已经初初显怀,约么四五个月了……” “因此事太过伤风败俗,受方将军所托,京兆府没有将此事宣扬,就这么压了下来。” “方将军当年是跟随叶老将军征战北疆的,后来一条腿落了残疾,才留在了京都。” “作为叶家军为数不多的将军之一,他在京都还是颇有些脸面的。” 哪怕只是五品官职,却因方将军本人没什么野心,在京都口碑很是不错,也没人为了个五品武将去寻他的麻烦。 第71章 血脉压制 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 薛晚意看着她,用眼神安抚。 姜敏道:“你说,是不是方将军……” 因亲女未婚先孕,杀害了自己的女儿? 薛晚意摇头,道:“表姐,那传言说过,女子是死于黄金窝中,方将军府中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 短暂的沉默后,姜敏回过神,连连点头。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方将军不过五品官,怎会……既然不是方将军,那就只能是方七腹中孩子的生父,杀人灭口?” 她愕然的看着薛晚意。 同时,对自己的猜测,愈发的肯定。 “会是谁呢?” 薛晚意轻轻摇头,“我只是听了一嘴,当时也没多想,并不清楚那小厮在谁家做工。” 姜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道:“这样的事,当时就该让人去问问。” 她唤来身边的人,见到交代两句,让人去打听了。 随即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当时京兆府派人去查,查来查去的愣是没个消息,你也知道,严大人是陛下心腹,他若是想查,各大府邸还真要给他这个面子,即便这样,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薛晚意点头,“的确,我的身世也是严大人给拨乱反正的。” 若非他在陛下面前颇得信重,薛崇恐怕会让他把此事瞒下去。 嫡庶的确不重要,都是男主人的孩子,母亲的身份倒是无所谓。 但,主母一般都比妾室身份更高,手中的资源也更多。 薛崇是想让薛明绯在姜夫人手中,过的更好。 毕竟后宅是姜夫人掌管,上心与否,差别还是很大的。 姜敏挑眉,“想也知道。” 她轻哼一声,“阿娘私下里和我说起过,你被调换这事,他心里多少是有数的。姑姑还没嫁给她时,那女人就陪着他了,长得也是艳丽。更因身份低微,须得攀附着姑丈,温柔小意的,有几个男人不动心?” 所以,即便后来薛崇察觉到了,为了那个爱妾的性命着想,能瞒一日是一日。 “听闻她要秋后问斩?” 薛晚意点头,“嗯。” 被京兆府判了死刑的,都是经过陛下的耳目,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姜敏轻轻叹息道:“活该,本来便是庶女也无甚区别,非要嫉妒心作祟,搞出此等有悖伦常之事,死不足惜。” 就是可惜了她的表妹,被那个女人冷眼折磨了十五年。 薛晚意轻笑,“表姐与她相识多年,倒是说断就断了。” 若非她没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嘲讽,姜敏还真以为这小表妹在挖苦她呢。 “我与她情分寻常,不是所有的表姊妹感情都要好的。”她捏起一枚点心,咬掉一半,“薛明绯此人,自小被骄纵着长大,性子里难免带着些说一不二的执拗,偶尔惹人讨厌。” 她说的还是很含蓄的,毕竟表情的嫌弃也没藏着。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瞪着眼道:“别心软,她就算没欺负你,可也占了你十五年的好日子,少傻乎乎的姊妹情深。” 薛晚意掩唇轻笑,眉眼都带着温软的亮色,“嗯,听表姐的。” 姜敏满意的点头。 晚膳是在广平侯府用的。 姜慎之下值回来,看到她,瞬间染上笑容,“来了?” “见过表哥。”她起身和对方见礼。 不等起身,又一眉眼秀气的少年走进来,看到薛晚意,笑的很是灿烂。 “晚意表姐,好些日子没见了。”这是姜家二郎姜逸之。 时下正在国子监读书。 云朝七品官以上的官家子弟,都可以入读国子监。 楚渊是白身,只能入读书院。 有些受不住国子监教导严苛的官家子弟,也会选择书院就读。 这类的多是些庶子或者嫡次子幼子。 因国子监的师长皆为当世大儒,各家的嫡长子,是没得选的。 薛晚意笑着与她打招呼。 张夫人见状,笑道:“既然人都到了,用膳吧。” 众人笑着落座,姜逸之坐在了她的旁边。 “表姐今晚不走吗?” 对面的姜敏道:“不走,你少打坏主意。” 迎上薛晚意的目光,她无奈摇头,“是个惹祸精,晚膳后莫要被他带跑了。” “去年穗岁在府中留宿,被他拽着在院子里乱窜,惹得一身包回来,害的穗岁好些日子没赶出门。” 薛晚意:“……” 这倒是第一次听闻。 前世的姜逸之后来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带着心爱的女子,踏上了游山踏水之路。 路上会把自身的见闻化作游记,在云朝极受追捧。 谢恒与楚渊联合谋逆,他担心姜家,匆匆返回京都。 结果因着姜家站队太子谢琮,登基后遭到了谢恒清算,广平侯府男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倒是女眷被圈禁侯府,终身不得踏出一步。 因为薛明月求了两句。 姜逸之抗议道:“阿姐你别栽赃我,明明是她自己玩的喜不自禁,与我……至多五成干系。” 众人哈哈笑着,氛围极好。 晚膳后,姜敏催促着薛晚意回自己院落。 还不等离开,之前派出去的婢女回来了。 “姑娘……” 看到屋内的众人,那婢女瞳孔颤抖的后退两步。 姜慎之开口了,“何事?” 婢女吓得普通跪倒在地,肩膀还在微微的颤抖。 众人面面相觑。 他有这么吓人吗? “阿兄,没事的,我和晚意先回房了。” 姜敏拉着薛晚意快步往外走。 “等等。”还不等靠近房门,被姜慎之淡定的叫住。 姜敏暗道一声糟糕。 若不是太了解自己的妹妹,姜慎之还不至于怀疑。 别看用膳时说姜逸之是个捣蛋鬼,可这位广平侯府的大姑娘又岂是安分的主? 她与姜逸之凑到一起,可没少闹腾。 目光在背对着他的两人身上扫了一遍,随即落在那跪地的婢女身上。 “你来说。” 婢女猛烈的抖了抖,慌忙匍匐在地,讷讷的说不出话。 情况愈发的有问题,姜慎之更不可能放俩人就这么走了。 “说!”音调稍稍冷了几分。 婢女吓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颤声回答道:“回郎君,是有关振威将军府七姑娘的死……” 第72章 尽是漏洞 姜慎之眸色微冷,目光再次落在两个妹妹身上。 姜敏知道瞒不过去了,回头,讨好的看着他。 “阿兄,干嘛这么凶嘛,我又没做什么。” 拉着薛晚意回到刚才的位子坐下,“就是和晚意说起方七的事情,现在都不知晓杀害她的凶手是谁,这不是让我院里的人去打探打探嘛,又没大张旗鼓。” 姜慎之没有理会她,“继续说。” 婢女不敢抬头,生怕被大郎君的眼神给吓死。 “婢子去到了桐花巷,王记烤饼旁边有户人家,在一位大户人家家中做工,他亲眼看到那家的主子,将府中一位女娘给杀害了……” 之后颤颤巍巍的几句话,让姜慎之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你是说,青云巷魏家?” 他岂会不知。 青云巷的确有个魏家,任职光禄寺少卿,是个谁都可以担任的职务。 但魏家略显不同。 他家除了一位贵妃,同时也是五皇子谢恒的外家。 魏家在京都的口碑不算好,府中几位郎君,没一个真正有能力的,整日里打马游街、不务正业。 尽是混吃等死之徒。 婢女点头,“是,那人正是在魏家当值。” “还有呢?”他继续问道。 婢女道:“对方还告诉婢女,他那日想来是眼花了,魏家的几位女娘都在,府中的婢女也不曾增减。” “如何断定是眼花所致?”姜慎之道。 婢女吞咽了下口水,道:“婢女也问过,他说那年轻女郎穿着华贵,绝非婢女姨娘穿戴得起的。” 姜慎之道:“听你的意思,动手的是魏少卿。” 婢女点头,“婢子不知,那人只说动手的是他们家老爷……” 之后姜慎之有细细的问了不少,直到再没有新的内容,才让人离开。 他看着两个沉思的妹妹,道:“你俩是觉得,死在魏家的事方七姑娘?” 薛晚意没有回答。 姜敏道:“我可是知道的,方七的身上被发现了金粉,与那小厮的说辞一致。” “你可知,魏家背后站着惠贵妃与五皇子,若无确凿的证据,会引起何等后果,还用我告诉你?”姜慎之险些气到翻脸。 暗暗默念着,这是亲妹妹,亲的,一母同胞。 姜敏眼珠子转了两圈,“阿哥~” 姜慎之:“……” 他脸色瞬间一沉。 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姜敏却由不得他提前翻脸,赶忙道:“魏家可是有一整个屋子的黄金,一个掌管皇家祭祀、宴享膳食的衙门,四品官,在惠贵妃之前,只是没有底蕴的寻常门第,是如何能积攒出一个屋子的黄金?这背后,必定有问题。” 旁边的张夫人开口了。 “敏敏,若真的有那么多的黄金,岂会如此被人随意看到?” 幸好小儿子不在跟前,晚膳后就跑了。 “阿娘。”她够了勾唇,“让阿兄把人带去京兆府审问一下,不就知道个真假了吗?一个活契下人,想来在主家眼里也不重要,即便是消失几日,谁又能当回事呢?” 她又不蠢。 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姜慎之哼笑,“等你,人早跑了。” 听着意思,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的确。 始终没有说话的薛晚意发现了,刚才表哥身边的小厮悄无声息的离开,现在都没回来。 想必是带人亲自去调查了。 广平侯府不参与夺嫡。 但薛晚意指婚给叶灼,作为姻亲的姜家,在外人眼里,已经站在了太子阵营。 五皇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上面有一位在外领兵作战的二皇子,机敏却以太子马首是瞻的三皇子,以及沉迷于书画的四皇子,可谓各有千秋。 五皇子显得就不那么出众了。 若说魏家的胡闹没有仗着五皇子的势,怎么可能。 之前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旁人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以免别人说是党争倾轧,专门针对五皇子。 可若这件事是真的,势必会直达圣听,那就敷衍不过去了。 挥手让俩小姑娘离开。 姜慎之也会自己院子里了。 他有些事不明白,若这件事是真的,方七怎会看上魏少卿? 腹中的孩子是这位的? 若是,娶了便是。 方七可是振威将军的小女儿,虽然面子上不好看…… 好吧,应该会特别难看。 你一做祖父的老不死的,勾引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甚至还让其未婚先孕…… 姜慎之停止了脑子里的猜测。 是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事情背后到底怎样,还要等京兆府那边的消息。 ** 严克己正在书房看公文。 一面容英武青年从外面进来,“大人。” 抬头,看着来人,“孙捕头,何事?” 青年道:“外边有人求见大人,为先前振威将军府七姑娘一事。” “哦?”严克己站起身,绕出桌案,“走,去看看,来的是谁?” “广平侯府,世子身边的人。” 两人一路疾步来到衙门,在前堂看到了几个人。 半个时辰后,进去五个人出来四个人。 四人脚步匆匆的朝着某个方向赶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回到府中,薛晚意直接去了听澜院。 “回来的倒是早些,还以为你会用完午膳再回来呢。” 姜夫人笑着招呼她落座。 “舅母留我了,想着已经叨扰一夜,早些回来的好。” 她接过林嬷嬷端来的温茶,“让母亲惦记了。” “还好,去你舅舅家,为娘不担心。敏敏那孩子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必会与你相处很好。” 此话倒是不假。 她敢直白的让自己与薛明绯少来往,绝非什么坏心思。 交情淡一点就很好,走动频繁,对两人都不是好事。 “堂姐在夫子那里?”她随口问了一句。 其实,薛晚意和姜夫人没什么话题。 撒娇做不到,说的太多,也张不开嘴。 她或许已经过了需要父母的时机了。 前世,到死都没得到。 自己被磋磨几年,又被塞入瓮中,薛家没人察觉分毫。 可她不愿意相信啊。 姜夫人面色有一瞬间的冷意,很快恢复如常。 道:“你很快要出嫁了,与她也相处不了几日,待得宁州那边查清楚,再做决定。” 是留下,还是遣送回祖籍,姜夫人更倾向于后者。 第73章 帝后情深 凤藻宫。 容皇后高坐首位,下边是两位贵妃并其他的后妃二十几人。 想比先帝的后宫,当今陛下的后妃算是少的。 最多的太祖皇帝,后妃有近八十人。 并非是他荒淫无道,而是一路打仗,后宫的女人越大越多,但谁也没越过他的发妻,惠贤皇后。 与其他的王朝不同,云朝至今立国近百年,先后有四位帝王。 除开国先祖外,余下的三位帝王,都是正宫嫡出的皇长子。 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继位。 “陛下驾到!” 伴随着内侍的高唱,一袭明黄色龙袍,面容儒雅的男子阔步而来。 殿中的妃嫔们看到他,眼神几乎都是亮的,尤其是那些个刚入宫每两年的,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含情脉脉。 容皇后带头领着他们向陛下行礼。 乾元帝伸手,将容皇后扶起,才看着众人,“起吧。” “谢陛下。” 帝后落座,其他妃嫔才各自坐下。 他今年四十多,许是心态相对平和,没有前边三位帝王的勃勃野心,倒是不显老态。 “叶灼那孩子快要成婚了,府中没个主心骨,叶安虽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到底是下人。” 帝王视线落在婉贵妃身上,笑道:“贵妃去帮衬一下吧。” 婉贵妃眼神一亮,刚才看到陛下时都没这状态。 起身,“多谢陛下。” 可以出宫了。 自入宫后,除了秋狩等沿袭惯例的皇室习俗,就没踏出过宫门一步。 与帝后一起出宫,能有什么意思。 诸多规矩束缚着,除了累还是累,还得强颜欢笑。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式,婉贵妃更喜欢待在自己宫里躲懒。 这次不同。 她可以在镇国公府住好些日子呢。 虽说是为叶灼筹办大婚,那也能呼吸到宫外自由的空气。 容皇后笑眯眯的道:“我还准备了一些东西,等出宫的时候带过去。” “对了,大婚那日的宴席,让光禄寺筹备……” 乾元帝截断她的话,“此事先不急。” 容皇后不解的看着他。 却见乾元帝挥挥手,道:“你们都散了吧。” 态度平淡,对这些如花似玉的娘娘们似乎并不在意。 除了婉贵妃,其他的包括惠贵妃在内的嫔妃们,心中失望,却也莫可奈何。 天下谁人不知,帝后情深,琴瑟和鸣。 两个孩子,皇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公主一出生便赐封永宁公主。 甚至爱屋及乌,连婉贵妃的一双儿子也跟着沾了光。 其他的妃嫔不是没想着讨好皇后,可皇后对每一位后妃都不差,但却比不得婉贵妃在她心中的分量。 待得殿中无其他人,乾元帝道:“前段时间,振威将军之女被人谋害在城郊,你可知晓此事?” “知道。”容皇后点头,“听闻死的凄惨,是被虐杀而亡,且死时已有身孕。” 乾元帝微微叹息,道:“方才,严克己见朕,说是得到了一些线索,此事或许与魏家有关。” 容皇后微楞,蹙眉道:“惠贵妃的魏家?” “嗯。”乾元帝心情很不好。 他的确最疼爱皇后所出的两个孩子,这是他与发妻的孩子,身份本就与其他孩子不同。 可相对的,他对其他的子女也不差。 若真是魏家做的,他是觉不会姑息的。 甚至就连惠贵妃母子也要跟着受罚。 振威将军卫国戍边,与北境一战立下不小的战功,也落下了残疾。 寻常的谋害,他或许不会如此震怒。 可害的一位官家千金,死的如此不光彩,说的广泛些,有些影响云朝官场的形象,岂能轻饶。 容皇后恍然,难怪方才提及光禄寺,陛下会说不急。 惠贵妃的兄长,正是光禄寺少卿之一。 “是魏家的谁?”她问到。 魏少卿家中儿子有不少,却都是平庸之辈。 若非有个惠贵妃在,魏少卿的位子都坐不稳。 乾元帝眉峰紧皱着,“似是,魏宏程。” 容皇后:“……” 她美眸渐渐瞪大,愕然道:“魏少卿?和振威将军的女儿?” 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是见过魏少卿的,长得的确不差,毕竟惠贵妃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可再好看,在京都一群优秀的少年郎里,那也是不够看的。 方家女娘看中了他什么? 年纪大? 还是儿女众多? 不仅如此,甚至还令方家女娘有了身孕…… 思及此,她抬头看着帝王,“陛下,那孩子是……” 她说不出口,只是想想都觉得魏少卿太令人作呕了。 一位当朝四品官,且还是四十多岁的男人,甚至孙子都有了。 是怎么厚颜无耻的,把心思动到了一位官家女娘身上的。 乾元帝点点头,“想来是了,我已经让严克己连同大理寺共同查办了。” 两人犹如最寻常不过的夫妻那般,卸掉帝后身份,聊着前朝的事。 “严大人办事,向来稳妥。”容皇后道:“有陛下在背后撑腰,查起来应该不难。就是惠贵妃与五皇子那边……” 乾元帝摆摆手,结果她递来的炖汤,喝了一勺。 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寒了武将的心,南北境好不容易安定了,怎可卸磨杀驴。” “今日莫说是魏家,便是你娘家那边翻了此事,也不能轻饶的。” 容皇后并不生气,笑着睨了他一眼,“还用你说,容家真的敢犯事儿,我都会先处理了他们。” “不过……” 她想到侄子容玦,有些头疼。 “不过什么?”乾元帝喝着妻子给他炖的汤,问道:“容玦的事?” “嗯!”容皇后道:“那孩子准备等叶灼成婚后,和离。” 得知此事,乾元帝喝汤的动作慢了些。 “当年,咱俩还想着给容玦和聂家那孩子赐婚的,谁能想到有人带着你嫂嫂的信物登门了,是有些可惜。” “不过六年了,两人至今没有子嗣,可见容玦这孩子心性之坚定,倒也差不多了。” 容皇后抬眉,笑道:“要把聂家召回京都?” “现任祭酒做的好好的,回来也无法官复原职。”乾元帝道:“若容玦还想取聂家那丫头,我便给他们二人赐婚。” 不过,乾元帝觉得,容玦应不会去打扰人家。 这孩子,各方面都很出色,绝非沈溺于儿女情长之人。 第74章 目标明确 姜夫人:“……” 她的手微微颤抖,脸色也很难看。 听到去宁州调查的人带回来的消息,怒火涌上心头。 女子清白最为重要,她居然为了摆脱宁州司马府的婚事,暗中给未婚夫与族妹下药。 “宁州司马家的小郎君心仪明月姑娘,被算计与族长家的姑娘宿在一起,对她很是愧疚。因此,对族长家那位,颇有些嫌恶。” 虽说薛崇在京都做官,还是三品官。 奈何远隔千里,不可能时刻帮衬薛家。 强龙不压地头蛇,宁州司马真的要给薛家点教训,薛崇一时半会的也是帮不上忙的。 “两人的婚事,定在六月里,也因着这件事,薛家的姑娘在宁州难免遭人非议。” 姜夫人面色阴沉,如此心思歹毒的人,决不能留在府中。 至于说用她来为薛家谋利益? 指望不上。 为了攀附,连无辜的同族姊妹都不放过,还指望她爬到高位能惠及薛家? “老爷呢?”她问道。 林嬷嬷道:“在前院书房,今日早朝后就回府了。” 挥挥手,对面前的人道:“把调查到的事告知老爷,就说让人把薛明月送回宁州。另外,再把她做的事,去信告知族长,让人把她看管起来。” “是,夫人。” 家丁离开,姜夫人深深地叹息。 林嬷嬷宽慰道:“夫人莫要忧思了,把人送回宁州,族老爷自会处置的。” “是啊。”姜夫人道:“她会死。” 族长的权利可是极大的,在族长以及族老们多数的同意下,甚至可以随意决定族人的生死。 薛明月敢算计族老的重孙女,甚至还被宁州司马暗暗打压,他能吞下这口恶气才怪。 可这与她有何干系呢? 薛明月心比天高,她为此女宴请的夫子和教养嬷嬷入府几日,都不能授课,却整日往外跑,想着凭借她的心机手段攀附权贵。 权贵是那么好攀附的吗? 他们能走到现在的位置,岂是薛明月一个小丫头可以算计的。 年少的郎君女娘或许会被她给诓骗,各家的老爷夫人们,谁不是八百个心眼子。 看穿她并不难。 即便背后站着薛家,她的出身到底是低了,还是商户女。 官家夫人谁能瞧得上她。 即便是做妾,也总得有点价值吧? 而且…… 姜夫人不可能让她做妾的。 薛家两位姑娘,一位是镇国公夫人,一位是明媒正娶的官家夫人,她若做妾,岂不是打薛府的脸? 让薛崇在朝堂上,被其他同僚如何看? ** 看着面前的两个身高腿长,相貌普通,但气息内敛的青年。 薛暮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面,带着赤褐色暗纹面具的镇国公叶灼,正在饮酒。 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姿态慵懒随性,偶尔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眼里带着某种揶揄浅笑。 很淡,在面具的遮掩下,很难看得清楚。 良久。 薛暮昭打破寂静。 “叶国公,有没有可能,舍妹的扈从,是为了在之后嫁入国公府,可以维护她三分?” 而不是他家妹妹想要选扈从,结果镇国公把人挑好给送了过来。 咋着? 眼线呐? “嗤——”轻笑声短促响起,“薛郎君,国公府的扈从,皆是从边境战场上退下来的,每一位手上都沾染着最少数十位外族蛮夷的血,砍下的人头,亦不在少数。” 薛暮昭蹙眉。 叶灼继续道:“你觉得,以你的能力为她挑选的扈从,如何在国公府护她‘三分’?” 别说三分,半分都护不住。 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点着,“送过去吧,她防的不是我。” 而是需要人,为她做事。 自赐婚圣旨颁布后,他便让死士跟在薛晚意身边。 这位薛家小女娘,性子有些偏懒散,但却只对一人,表现出攻击型。 楚渊。 她所有的手段与攻击型,都针对此人。 到底是何等仇恨,让她如此绞尽脑汁,非要置对方与死地。 可惜,楚渊并非庸才,反而政绩漂亮,能力出众,且本人亦是圆滑世故。 非她一内宅女子可以对付的。 没点本事的人,如何能坐稳官位。 科举三年一届,每届录取进士两百多人。 这两百多人,真正能在第一时间派官的只有一甲那三位,会进入翰林院任职。 其他的二甲三甲两百多人,是否能有做官的机会,就看他们的靠山以及各自的本事了。 这些人,只要能做官,可不在乎什么七品九品的偏僻县令县丞。 即便如此,每次科举之后,仍有很多人数年得不到任何机会,郁郁而终者亦不是没有。 为何不将偏远地域的芝麻官革职,让新科进士走马上任呢? 是不想吗? 连地方县令都不是想杀就杀,想革职就革职的,更别说在京都为官,哪一位背后的关系不是错综复杂。 别说薛晚意了,便是薛崇这个当朝三品侍郎,想要训诫小官容易,可若觉得能让对方丢官,那就可笑了。 她想凭借自己,弄死楚渊,无异于蚍蜉撼树。 便是当今皇后,亦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处决一位朝官。 纵然想栽赃陷害,难度也极高。 宁国公府的确显赫,可云朝六位国公,暗中想占得更多利益、分得更多权利的各家国公,相互之间给对方一个契机,他们真的敢下死手。 薛暮昭能怎么办。 面前的可是镇国公叶灼。 即便不是国公,那也是气势凌然的一品将军,他哪敢拒绝。 “是,多谢叶国公。” 他想着,这两位的来历,还是别告诉妹妹了吧? 不然显得他多无能。 寻了多日,最后还是叶国公出手给的人。 他也是要面子的。 ** “晚意。”回到府中,薛暮昭寻到妹妹。 指着身后两人道:“给你寻的扈从。” 起身上前,看着两个相貌普通的挺拔男子,“兄长哪里寻的?” 好多日了,才把人寻来,应是精挑细选的? “托人从其他州府寻的,以前上过战场,伸手很是不错。”薛暮昭自有说辞。 薛晚意倒是没多想,看着放在桌上的身契,“多谢兄长。” “自家兄妹,如此客气作甚。”他听到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瞧见是观棋,“慌慌张张的,何事?” 观棋忙道:“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第75章 痛哭求饶 薛暮昭蹙眉,“可说是什么事?” 观棋略微迟疑道:“那位姑娘也在,想来是因为她。” 听到这话,薛晚意知道,应是母亲那边查到了什么。 抬脚,对旁边的岑嬷嬷道:“嬷嬷,给这两位安排住处,我与兄长过去瞧瞧。” 岑嬷嬷应声领命,带着两人出去了。 “兄长,走吧。”她招呼一声,率先踏出屋内。 薛府某处下人房舍。 岑嬷嬷将两人安排妥当,刚准备离开,其中一人叫住她。 “岑嬷嬷。” 停下,回头看着说话的人,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东西时,瞳孔微微一颤,“公子让你们来的?” “正是。”他手中的正是叶灼的信物,“将军让我们跟在薛姑娘身边听命。” 岑嬷嬷点头,“既如此,便安心住下吧。” 她的身份是摆在明面的,这两位…… “薛郎君知道你们的身份?” 两人点头,“知道。” 岑嬷嬷:“……” 郎君何故瞒着? ** 前院,书房。 薛明月心如死灰的站在这里,本就比寻常人发白的小脸,此刻更是血色全无。 她双眸含泪,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叔父……” 她没想到在宁州的事会暴露,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两人居然调查她。 敛眉,遮住眼底的恨意。 “明月也是没办法,宁州已经没有明月的容身之地……” 她凄凄惨惨的解释着自己的行为,心里也知道他们大概率是不相信的。 只要能留在京都,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不可以被送回去的。 算计了族长的孙女儿,回去她必死无疑。 秦月清从婆婆口中得知她做的事,整个人都是惊讶的。 她可是知道,薛明月父亲经商,且对公公并无什么兄弟情分。 在祖父亡故后,大伯就将祖母和公公赶了出来。 此事在薛家并不隐秘,按理说,薛明月是应该知道的。 薛家祖地在宁州,即便是大伯死了,薛明月在宁州也能活下去,族里不可能不管她。 她居然厚颜无耻的来投奔二房,秦月清是佩服的。 是她,她没这个脸凑上来。 更甚者,将深爱她的未婚夫算计给了族妹,并且还是极其下作的手段,足见此女内心之卑劣。 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在薛家。 假使她攀上了高枝,对二房应不是有什么感激,别在背地里算计二房,已经谢天谢地了。 兄妹俩在此时过来了。 与父母见礼后,各自找位置落座。 “父亲母亲,唤我来有何事?”薛暮昭在妻子身边坐下,看向上首的父母。 薛崇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还是姜夫人开口了。 她把薛明月在宁州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道:“是要商量一下,如何安置这孩子。” 薛暮昭瞳孔有些震动,他愕然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薛明月。 明明就是一副病弱纤细、梨花带雨的柔弱女子,怎的敢做出此等逆天之举。 那可是薛家族长的亲重孙女。 其他不提,薛家在之前一直都只是寻常的商户,甚至都不是那种大商户。 族中四五百人,有几十人经商,其余的皆是寻常农户。 也就是自家父亲为官后,薛家在宁州才水涨船高。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家中女眷的婚嫁。 可以说,薛崇一人得道,整个薛家鸡犬升天。 便是如此,他们二房见到族长,那也是该跪就跪,该供着也得供着。 薛明月是怎么敢的。 “送回宁州便是。”他是薛家二房唯一的男丁,其话语权之重,有事连薛崇亦是要认真听取的。 薛明月剧烈颤抖着,噗通跪倒在地,红着眼看向书房众人。 “叔父叔母,兄长,不能回去,求你们救救我,回去的话,我会死的。” 对心肠阴毒、谋害族人的行为,族长是有权先咱后奏的。 把人处决后再上报官府,官府不会管的。 顶多就是多闻讯几句,随后睁只眼闭只眼。 她自认那事做的荫蔽,不知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你怕死,那明静呢?”姜夫人淡淡开口。 丝毫没有怜悯哭的哽咽的薛明月,只觉得她手段太过狠辣。 “宁州司马家的郎君,心中有你,只盼着出了孝期后与你成婚。” 想到家丁带回来的消息,姜夫人只觉得厌恶。 便是他们京都这些世家名门,都极少用此等污人名节的手段行事,她是怎么敢的。 “你却暗中构陷他与明静这孩子纠缠在一起,毁掉了她的清名,就为了进京投奔我们,谋求更大的富贵。” “手段太过阴毒,府中容不得你。” 姜夫人话音落,薛明月险些崩溃。 她跪行到姜夫人面前,攥住她的衣服,泣声哀求:“叔母,我父母俱亡,毫无依仗,不得不为自己打算,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求叔父叔母垂怜,不要将我送走,求叔父叔母垂怜……” 她苦苦哀求着,松开姜夫人的手,开始磕头。 每一下都很用力。 薛崇此时开口了,“送走吧。” 内宅之事,他只需要做决断,甚至只需要听夫人的决断便好。 总不能让他对着侄女,唠叨太多。 便是亲女都不曾对待过。 起身,略过跪地的薛明月,离开了。 薛明月瘫坐在地,她知道,叔父开口了,此事绝无转圜余地。 姜夫人道:“明静那孩子,终日郁郁寡欢,甚至被吴家郎君误会谋夺族中姊妹姻缘,种种皆因你而起。” 抬头,看向房门外。 “进来吧。” 下一瞬,一个白衣青年跨步入内,视线落在薛明绯身上,带着满腔恨意,想把她活剐了方才解恨。 “见过叔母。”此人是薛明静的兄长,薛明棠。 这些日子妹妹在家中过得什么日子,他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若非母亲终日守着她,说不得自己拿乖巧懂事的妹妹,便会自寻短见。 且吴司马的儿子,对妹妹表现的冷漠甚至是厌恶,更是在刺激妹妹的理智。 吴家郎君怨恨他们这房谋夺薛明月的婚事。 可他们何曾不恨吴家小郎君,上门商谈与薛明月的婚事,却在薛家乱窜,闯入妹妹房中,害的他妹妹名节尽毁。 薛明棠如何都想不到,居然是她在背后做下的一切。 看到此人,薛明月整个人都傻了。 “阿阿,阿兄……” 第76章 恶意滋长 薛明棠移开视线,不愿与她废话。 对着上首的姜夫人,拱手道:“多谢叔母还我妹妹公道,来时曾祖父让小侄带了些宁州的特产,还请叔母笑纳。” 姜夫人摆摆手,“特产倒是不重要,主要是明静那孩子,听家丁带回来的消息,似是有些伤了心脉,我让你嫂嫂准备了一些补品,走的时候带着,给那孩子好好地补一补。” “明静年纪还小,若吴司马家并非良配,还是这般态度,这婚事不成也罢,权当做和离,重新给明静再选夫家,总好过一辈子郁郁寡欢,磋磨在后宅的好。” 薛明棠知晓姜夫人是为妹妹好,内心感激。 “多谢叔母,小侄回去会与家人商议的,断不会委屈了明静。” 说罢,扭头看着旁边的薛明月。 “那他,小侄便带走了。” 薛明月惊恐的看着薛明棠,哀求的看着书房内众人,希望他们能为自己撑腰。 可谁愿意为了一个手段狠辣的人,去为难受害者呢。 “这就要走?”姜夫人略微惊讶。 薛明棠归家心切,道:“家中长辈还在等小侄早日归家,不敢过多叨扰。” 主要是把薛明月带回去,给吴家和薛家一个交代。 姜夫人点头,“薛林。” “夫人。”一中年男子上前。 “你陪着去宁州走一遭,将此事处理妥当。” 薛林领命。 带着一些补品,还有京中时兴的布料等,姜夫人把薛明棠送走了。 薛明月倒是不想离开,奈何她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 最后被薛明棠带来的人,强压着上了马车。 回到望舒馆。 薛晚意站在廊下,兀自陷入沉思。 她内心有些阴暗,甚至想着趁他们回宁州的路上,派人杀了薛明月。 到底是遏制住了这种不断翻涌的想法。 她与薛明月无仇,顶多是一点无伤大雅的龃龉。 或许是前世被折磨的狠了,到了后来的那几年,整个人的心态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无数次想着,这个世界最好彻底崩裂、消失。 如此,她就不用置身于陶瓮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姑娘在想什么?天气阴沉,似是要下雨了,早些回屋吧。”岑嬷嬷上前,为她搭了一件外衫。 薛晚意眸色微动,道:“再想薛明月回到宁州,吴司马家的郎君,是否会继续娶她为妻。” 岑嬷嬷也听说了薛明月的事,这不,前脚薛家老宅就来人,把她带走了。 闻言,道:“她算计族中姊妹,还是薛家族长的直系后辈,不意外,回去后会遭受薛家的家法处置。” 好点也要脱层皮。 或者干脆就被族里处决了。 “想动用私刑,也要看吴家郎君答不答应。” 薛晚意轻笑,“所以,母亲让薛管家随行,想来也是震慑。” 岑嬷嬷道:“姑娘是担心薛家那位姑娘……” 因薛明月的回归,被吴家郎君抛弃? “便是明月姑娘回去,吴家郎君还想再续前缘,吴司马应也不会同意的,顶多为妾。” 薛晚意点头,“姊妹嫁与同一人……” 略微沉吟,遮住眼底的讥讽,“我嫌恶心。” “薛家虽算不得世家名门,好歹也是官宦之家,让同族姊妹在同一后宅中,明争暗斗,颜面无光呐。” 想必母亲也是想到这点,才与薛明棠说了那番话。 云朝和离再嫁很是寻常,只是薛明静到底是婚前失贞,名声有些不太好听。 若按照正常的婚嫁流程走,便是和离,以薛家在宁州的地位,族长的重孙女再嫁,多得是当地青年才俊求娶。 奈何流程不对,遭受些流言蜚语,在所难免。 “况且,薛明月能屈能伸、手段狠辣,薛明静不是她的对手。” 京都无法待了,回到宁州她肯定是要抓住吴家郎君的,也是因为这种可能性,她才动了杀掉薛明月的想法。 又或者,凭借薛明月的能力,还会有重新回到京都的可能? ** “人走了?” 薛明绯突然回来,找到她,“挺狠的。” 人再坏,也不能做损人名节的事。 背后说几句嫌恶地话,伤不到根本。 再或者,直接把人弄死,一了百了。 偏偏用世人最在意的女子名节,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种人,薛明绯自认不是好人,依旧瞧不起。 薛晚意静静的看着她,心思不知道飘到了那里。 “看什么。”薛明绯翻了个白眼,“直勾勾的盯着,怪吓人的,少打我的坏主意。” 回过神,薛晚意道:“和你婆母相处如何?” 听到此人,薛明绯瘪嘴,“能如何,表面平和,暗地里较着劲呢。” 说着就来气,“我不懂,她怎的把儿子抓的那么紧。” 薛晚意勾唇无声笑了。 她不懂不奇怪,前世没有生育过,无法理解母亲对孩子那种……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付出全部心血教养的孩子,有朝一日突然把心思分到了别的人身上,心中难过。” 她的儿子不同。 楚肖,聪颖有主见。 半数的时间,被楚渊教导。 然后,不爱她这个母亲,甚至是不尊重。 他嫌弃自己,更甚者是恨自己。 认贼作母,和楚渊一起,将她打入深渊。 “没有子嗣挺好的。” 她突然喃喃开口,“耗费心神养大,却视你为仇寇,还不如不生。” 薛明绯:“??” 几个意思?她这话说的,奇奇怪怪的。 不过,她前世的确生过一个孩子,曾在宫宴上见过几次,长得粉雕玉琢,已经有了楚渊的风骨,且聪慧非常。 她死的时候,薛晚意正风光,她这副样子是从何有感? 或许是秋姨娘带给她的伤害? 不对啊。 “你在骂我?”怪她不去救秋姨娘? 倒是想,可怎么救? 陛下亲自定的死罪,关押在京兆府,甚至不需要大理寺复核。 别说她,便是父亲也不敢开口求情。 薛晚意淡淡瞥了她一眼,懒得理会。 “我们之间,关系并不好。” 甚至因为她生母的关系,还有仇怨。 薛明绯嗤笑,“那又如何,薛家就咱们兄妹三人,再如何也不能自相残杀。” “既然这样,还不如吵吵闹闹的走动着,不背刺就好。” 第77章 憋屈讨好 “过几日,公主府的牡丹宴,去吗?” 楚渊如今官职不高,她不在受邀之列。 因着薛家的关系,却收到了请柬。 薛晚意点点头,“去的。” 那可是太子的胞妹,云朝唯一的嫡出公主。 前两日收到了请柬,自然是要去的。 有些人的面子,必须得给。 “那日我来接你,宴会结束后,我在家里住两日。” 薛晚意闻言,抬眉看着她,“刚成婚没几日,就要回娘家常住?” 住倒是无所谓,薛明绯的院落还在,没人霸占。 可她成婚刚一个月? 突然要回娘家住两日,不好看。 “没有吵架,他有事要离京两日,我正好回来散散心。” 薛明绯道:“我和婆母有些互相看不顺眼。” 说不上来,就是见到对方就烦。 如此还要每日与她一起用膳,更烦。 楚渊是个孝顺的,她嫁去楚家本就图将来,自不会明着与婆母闹僵。 当着楚渊的面,两个女人还是很擅长伪装的。 前世,她依旧是薛家嫡女,父母宠爱,哪里吃过苦受过气。 后来嫁到镇国公府,上边没有公婆,中间没有妯娌叔伯,府中的吃穿用度皆是顶尖。 除了夫君是个没用的,一切都好。 谁知道重生一遭,还要和一个老虔婆勾心斗角呢。 “待我有孕,会将子衿抬为姨娘。”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薛晚意倒是难得正眼看她了,“你的意思,还是婢女动心思了?” 楚渊并非纵欲之人。 不爱她,前世也不曾纳妾。 或者是瞒的她太好,外面有喜爱的外室? 这辈子,他娶到心意的女子,真的会纳妾? 薛明绯眼神里带着某种化不开的情绪,不似悲痛。 “子衿心思活络,子佩倒是没这想法。” “留不住就给她个名分,只是……” 略微沉吟,道:“妾和我的一等丫鬟,终究是不同的。” 多年的主仆情分,到底是走到头了。 “姑娘,您要的点心带回来了。” 珍珠从外边进来,手里拎着食盒。 打开,将几种点心摆放在桌上。 薛晚意看着熟悉的食盒,笑着将点心往对面推了推,“吃吧。” “哪家的?”薛明绯捏起一块软糕放入口中,绵软香甜,入口即化,“京都有三四家客似云来的点心铺子,这些应是香云斋的,不错,他家的点心每日限量,很难买。” “喜欢就多吃些。”点心是其次,她要的是食盒里的信息。 珍珠拎着空食盒退了出去。 嘀嗒声响起,从缓慢到密集,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抬头,看着外边,湿气被风带进来,中间还夹杂着几枚花瓣。 “下雨了。”薛明绯道:“你中午陪母亲用膳吗?” 薛晚意摇头,“下雨,不过去。” “正好。”薛明绯道:“中午你这边多添一双筷子吧。” 薛晚意淡淡开口,“岑嬷嬷,给姑娘准备雨具,亲自送到听澜院。” “是。”岑嬷嬷去取油纸伞。 薛明绯被气到说不出话,口中含着点心,险些噎到。 借着温茶咽下去,道:“你怎的如此狠心?” “过誉了。”薛晚意看向门外,“我说过,咱俩关系一般。” 说罢,起身往内室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薛明绯久久没缓过气来。 良久,她猛地站起身,“子佩,咱们走。” 岑嬷嬷跟到廊下,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子佩,“姑娘慢走。” 薛明绯认得岑嬷嬷。 镇国公府的人,在叶灼面前有三分体面。 前世她可没少被这位教规矩,甚是讨厌。 可再讨厌,她也不敢随意呵斥岑嬷嬷。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你们姑娘,果真是惹人讨厌。” 说罢,沿着抄手游廊,快步离开了。 岑嬷嬷面容含笑的目送对方消失,才返回屋内。 此事的薛晚意已经看完王远送来的信息。 【李家女娘,楚府。】 李著的女儿现在就进入楚家了? 这么早? 那前世的十年间,怎的从没听说过? 或者说,没有在楚家见过。 “嬷嬷,兄长带来的两位扈从,把人带过来吧。” 单凭王远调查不清楚,能带来这个消息,已经很棒了。 片刻后,两人被带到她面前。 “姑娘,人带来了。”岑嬷嬷道:“王风和王雷。” “姑娘。” 二人拱手向她施礼。 薛晚意想了想道:“你们二人追踪、探查消息的本事,有吗?” “回姑娘,我二人当年在军中就是干潜伏追踪的,这方面最是擅长。”前边是假话,擅长是真的。 镇国公府的暗卫,无所不能。 “神武卫千户李著的女儿,进了楚府,你们两人帮我查一下,她在楚府是什么身份。” 此事便是被泄露,一半的概率不会想到她,薛明绯也是可疑之人。 “顺便查查李著和楚渊,是否有旁人不知道的关系。” “行踪隐秘一些,不要被人察觉到。” “宁肯任务失败,也不要暴露自己。” ** “说好了我接你,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薛府门前,薛明绯掀开帘子,看着外边的马车。 薛晚意抬眉望去,透过对面嫌弃的帘子,看到坐在薛明绯对面的俊美男子。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到一起,有种诡异的氛围凝聚。 薛晚意漠然的移开视线,无视对方的眼神追逐,“听到了,我没应你。” 扶着翡翠上了马车,纤细手指挑开车帘,“走吧,一人乘车宽敞。” 薛明绯:“……真难伺候。” 她倒不是讨好薛晚意,事实上两人之间仍旧不喜欢彼此。 然今时不同往日,母亲对她的态度可是不比从前。 “娘家”,若得不到姜夫人的撑腰,她日后回薛家,只拜见薛崇? 薛崇依旧疼爱她比薛晚意更甚,可作为女儿,回娘家自该第一时间探望母亲。 与薛晚意走动频繁些,在薛家会减少很多麻烦。 楚渊道:“走吧,把你送到公主府,我还有公务处理。” 他的梦境愈发频繁了。 梦境中,他与薛晚意是夫妻。 楚渊心里很清楚,他喜欢的是薛明绯。 至于为何会在梦境中迎娶薛晚意,无法解释。 薛明绯依偎在他肩膀上,闻着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冽雪松香,道:“夫君这几日离京办差,我想回薛家住两日。” 第78章 真万人嫌 公主府。 薛晚意到来时,府门前已经有好几辆马车。 踩着脚蹬下来,一眼看到两位姑娘站在不远处,正眼神奇怪的盯着她。 她认得这两人,红衣少女是卫国公府二娘子赵娉婷,穆王妃的侄女,庶出,但生母的身份却不低。 旁边的粉衣少女则是庆王的妹妹,谢采薇。 也是姜敏的准小姑子了。 她冲两位点点头,递上请柬,进了公主府。 府中零零散散的聚集着不算多的人,她环顾四周,在一处锦鲤池子边看到了熟悉的人。 上前,“表姐何时来的?” 姜敏正在和林穗岁说着什么,看到她,招呼人靠近。 “刚到没多久,我们正在聊卫国公府那位二娘子的事呢。” 林穗岁接话道:“据说,这位正在似是要指婚给二殿下。” 不需要求证,薛晚意就知道这消息是假的。 很显然,她们两位也不相信。 “二殿下泰半时间都在边关镇守,卫国公又是凭军功起家,陛下怎会给这两人赐婚。”林穗岁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 这样的消息不至于毁掉女子名声,不管成不成,想得到这点的都知道绝无可能。 即便是传扬开了,婚事没成,以卫国公府的地位,对赵娉婷毫无影响。 “二殿下的妻子,应是文官中,三四品官家的女娘。”姜敏后仰,撑在相对平整的石台上。 石台中央有一个凹槽,里面有一株水莲,还有两条拇指大的红鱼,悠哉的摇曳着。 纤细莹白的手指探入水中,追逐着两条红鱼,姜敏的表情带着点落寞,“咱们这样的人家,婚事都做不得主的。” 林穗岁轻笑,“我与晚意自是做不得主,但你不同,你与庆王殿下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明年便要成婚了。” 凑上前,压低声音道:“且过门便是王府主母,上面没有公婆压着……” 眼神四处看了看,“那位虽说是王府郡主,与殿下到底不是一母同胞,断不敢给你脸色看的,你的日子比我们要好。” 姜敏看着她,“你还能坚持?” 林穗岁摇头,“坚持不住了,再坚持下去,我阿娘就要疯了。” 成婚有两年了,与夫君始终无法同塌而眠。 那种内心的不喜,直接反映在房事上。 两年了,公婆早有怨言,却碍于她背后的永安伯府,夫家不敢当面给她脸色看。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是时候接受现实了。 另一边,薛明绯后脚到达公主府,与几位相熟的女娘凑到了一起。 她们在园子里随意走动着。 瞧见锦鲤池边的薛晚意三人,其中一人道:“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薛明绯摇头,“不需要。” 她与薛晚意,关系不算好,但也不差。 没有刻意打招呼的必要。 再者说,身份拆穿后,她与广平侯府一下子就断了。 曾经十五年的来往与疼爱,好似一场镜花水月,脆弱的可怜。 “你与她,关系很差?”另一人问。 薛明绯嗤笑,“无所谓好坏,面对面什么都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人与人的关系,哪里有非好即坏的。 都是薛家女,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 永宁公主作为云朝唯一的嫡出公主,帝后疼爱,与太子兄妹情深。 驸马出身清贵名门,一身沉醉于丹青,与公主可谓琴瑟和鸣。 今日的她,一身华服,面容秀美端庄,气质沉稳,仪态不凡。 刚落座,一个俏丽小姑娘…… 不,是两个俏丽的小姑娘蹭了过来。 穆王府小郡主谢缭缭,和嘉和公主。 几乎一瞬间,薛晚意成了在场众人的焦点。 “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谢缭缭看着桌上的点心,没找到自己喜欢的。 嘉和公主与薛晚意不甚相熟,但是和谢缭缭感情极好。 小姐妹偶有矛盾,也会很快忘记,重归于好。 “你来这里是为了她呀?”嘉和公主瘪嘴,有些吃味。 明明是自己的好姐妹,怎的有了别的喜欢的人。 她们俩难道不是天下第一好吗? 谢缭缭轻哼,“什么她呀她呀的,以后可就是你表嫂了呢,别这么没规矩。” 嘉和公主抬手指着她,又指指薛晚意。 想着谢缭缭说的也没错,的确很快就是表嫂了。 心里的那股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憋的她很难受。 “行吧,你说的也没错。” 两人这副样子,逗笑了薛晚意。 周围以及对面的人,竖着耳朵听着。 无非是小孩子的占有欲罢了。 同时也好奇,薛晚意到底是怎么和这两位小祖宗搅和到一起的。 小孩子,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 两个小姑娘很快又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薛晚意视线随意的一扫,落在一位女子身上。 容貌秀致,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悲哀情绪。 她是宁国公府世子妃,云朝第一公子容玦的妻子。 只是名声并不好,至少在京都的贵女中,几乎无人愿与她交好。 曾经容玦是多少贵女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选,可那是的容玦与国子监祭酒家的聂姑娘两情相悦,即将有订婚的打算。 那位聂文君,容貌并非绝俗,但文采斐然,比之绝大多数男子都要出色。 且性格温柔明亮,纵然聂家官职不高,聂文君在贵女中,友人颇多。 容玦娶她,不少贵女纵然心中酸涩,亦是服气的。 谁能想到,一位女子拿着信物,突然横插一脚,出现在宁国公府,说是来履行婚约。 此女容貌普通,规矩生涩,不通笔墨。 莫说是皇后母族的国公府,便是寻常官宦之家,也不可能娶她回去。 她根本担不起一府主母的责任。 有知情人说,这门婚事是国公夫人在闺中时,与对方母亲定下的。 后来那女子与人私奔,生下了此女。 既然想要心中的情爱,抛弃父母家族,何故还要让女儿来宁国公府强求这段婚事。 好事都让你们母女占了是吧? 人怎能既要又要呢? 太贪心,最后可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第79章 可怜可悲 这些贵女不承认是出于嫉妒。 但也无人愿意与这位世子妃,成为好友。 薛晚意只觉得她可怜。 前世,这位的名声就很响。 在镇国公婚后不足两个月,她与容玦和离,带着国公夫人给她的一些银钱,离开了京都,自此再无消息。 “那位,应该是要和离了。” 姜敏俯身凑过来,压低声音与她说道,“是她提的,应是再无法忍受现在的日子了。” “人人皆知,她成婚六年,至今仍是完璧。” “但凡这六年里能得到容玦哪怕一丁点的喜爱,都不至于如此。” 薛晚意轻轻开口,“就不能是宁王世子为了让她离开后,更容易再嫁?” 姜敏微楞。 莫名觉得表妹说的也有三分道理。 “和离再嫁,无人在意女子贞洁的。”姜敏道:“若孕育过子嗣,提亲的人更多。” 薛晚意:“……” 行吧,那就是单纯的不喜。 或者还有与宁国公夫人反抗的意思在里面。 早两年,这对母子的关系有些僵硬,也就后边这两年好些了。 应是觉得愧对容玦。 “晚意,你觉得为子女指腹为婚,或者因两人关系好而定下子女婚事,合不合适?” 薛晚意想了想,道:“你与庆王殿下算是娃娃亲吧,不就很好?分人的。” “我们很好吗?”姜敏眼神亮晶晶的,嘴上问着,笑容却抑制不住。 薛晚意点头,“会很好的,表姐与庆王殿下,定然能恩爱白首,儿孙绕膝。” 前世,至少在她出事后,这对夫妻的确只有彼此。 姜敏红着脸,瞪着她,羞赧道:“就会浑说,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缩回身子,低头心不在焉的吃着。 她勾唇笑了笑,最后看了谭若雨一眼,收回视线。 的确可怜,却不无辜。 容玦给过她选择的,是她不愿。 她的父母敢于违背家族的婚约,毅然私奔。 谭若雨却仗着两家母亲当年的约定,上门“逼婚”。 从宁国公夫人的角度,与她做闺中密友的,身份自然不低。 谭若雨生母是贵女,家族的指婚对象,亦是王侯。 两人指的是这桩婚事。 而非与人私奔后生下来的女儿。 儿媳被“掉包”,宁国公夫人心中就痛快了? 没办法,信物在谭若雨手中攥着呢。 一个家族,且还是一等公爵府,若连信用都没有,影响极大。 比起成为容玦的妻子,做宁国公府的姑娘,反而得到的会更多。 可惜了。 谭若雨当年,被容玦的那张好皮囊给勾的失去了理智。 好吧,容世子有的不仅仅是皮囊,人品亦是清贵端方。 第一公子,绝非浪得虚名。 事实上。 薛晚意的人缘也不好。 叶灼在出事前,多少姑娘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他。 结果呢? 人废了,脸花了,甚至连男人的那点能力也失去了。 然叶灼之前太过耀眼,当初意气风发,潇洒恣意的形象,至今还残留在诸位贵女的心中。 不能嫁、嫁不了、不想嫁等等情绪,都一股脑的冲着薛晚意去了。 回忆太美好,心中的那点占有欲,至今思念起来,都觉得酸涩。 现在她即将成为叶灼的夫人,那种不想要却也不希望别人得到的心态,被讨厌很正常。 “姐姐,姐姐……” 衣袖被人拽了拽。 回过神,看着身边的嘉和公主,笑道:“公主殿下,怎么了吗?” 嘉和公主无奈的叹气,道:“叫你好多声了,给你。” 看着她手中的坠子,是一枚只有中指指腹大的玉如意。 “给我的?”她看着如此小的玉如意,道:“想必是公主的心爱之物吧?” “嗯。”嘉和点头,“不过没关系,这是给你的……添箱。” 她想了想,才给出这个词。 薛晚意掩唇笑道:“多谢公主殿下。不过,公主是叶将军的家人,不需要给我添箱的。” 嘉和瘪嘴,“给你就收下,本宫主多得是。” 若非小姑娘那略带不舍的眼神太明显,薛晚意还真就信了。 握住她的小手,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是公主心爱之物,我不能收,不过公主可以换个别的。” 本想说什么嘉和闭嘴了。 好一会儿,她道:“收下吧,这是表哥在我满月时送我的,亲手雕刻的。” “叶将军?”薛晚意颇为意外。 嘉和点头,“嗯,母妃说……说表哥不想成婚,婚后不一定对你好不好,我把这个送你,希望表哥看在这东西的面子上,别欺负你。” 小姑娘没多少心机,却有着满腔的赤诚之心。 薛晚意双眸微微酸涩,点头,“如此,便多谢殿下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嘉和不动声色的挺了挺小胸脯,“最好是这样。” ** “主子,李英宁跟随楚渊离京了,是随侍婢女。” 若薛晚意在,必定识得面前之人,正是王风和王雷。 他们不懂,薛姑娘为何会盯着楚渊,还有李千户的女儿。 但作为叶家死士,需事无巨细的告知主子。 叶灼双臂曲起搭在轮椅扶手上,听着两人调查到的消息。 他对楚渊没有兴致,但…… “五品千户的女儿,跑到从五品太常寺丞的家中,做婢女?” “甚至,连楚家两位女主人都蒙在鼓里?” 这调查到的东西,着实有趣。 男女那点破事儿?怎么可能。 楚渊又不是废物。 这其中,必然有外人不得而知的内情。 说不定是阴谋。 若真的只是男女偷情,那才无趣呢。 “你俩继续跟着,李著那边……安伯,派人盯着,看看都和什么人接触,事无巨细。” “是,公子。” 两人离开,叶安道:“公子,薛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他是知道的。 与楚渊的婚事,原本该是夫人的。 可惜被薛家另一位姑娘抢了先,夫人才不得不嫁给自家公子。 莫不是放不下? 这是暗中护着,还是想要让楚大人与楚夫人,因李英宁生了嫌隙,她好趁虚而入? 叶灼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闻言笑道:“想让楚渊死。” 根据调查到的一切信息,得出的结论,只有这一个。 叶安愣了愣,“为何?” 他想到了“得不到就毁掉”…… 第80章 凶恶世子 公主府门前。 薛晚意看着候在马车旁的薛明绯,抬脚走上前。 “咚——” 伴随着一道闷响,几人看过去。 是宁国公府世子妃,额头撞在了马车车柱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人已经进了马车,很快驶离。 “噗——” 有人发出笑声,随后此起彼伏。 她坐进马车,薛明绯紧随其后。 “回府。” 坐好,薛明绯忍俊不禁,“难怪要和离,继续下去,在京都哪里还呆得住,早晚得疯。” 薛晚意抬眉望去,“容世子和离,京都似乎人尽皆知。” 本该是夫妻之间的私密,如今却传遍京都。 谭若雨这是压抑的几乎要崩溃了。 世间多少痴儿女,情到深处无怨由。 可谭若雨该看清楚的,成婚六年不同房,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换做高门贵女,本有心爱之人,正待谈婚论嫁。 突然有一相貌普通、父母双亡,一贫如洗的男子,带着长辈的订婚信物而来,要求履行婚约…… 那种场景,想想就令人窒息。 前世,薛明绯的选择,恰恰印证了这点。 人世间,何来那么多的真爱。 做不过是各种考虑取舍,将自身利益最大化后做出的选择罢了。 在谭若雨看来,嫁给容玦成为世子妃,比成为容玦的义妹,更有利。 若是义妹,将来嫁的男子几乎不可能比容玦更出色,夫家的地位更不可能高的过国公府。 可若能夺得容玦倾慕,未来她就是宁国公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赌徒,十赌九输。 输了,就要认。 换个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乎也没错。 薛明绯轻嗤,“前面那位自己透露出来的,可没人听他们的墙角。” 宣之于众的目的是什么,不外乎那几种可能。 无趣的紧。 能瞒得过谁啊。 人讨厌的东西不一。 但自作聪明、把别人当蠢货的人,最是惹人不喜。 她觉得薛晚意能相处,没有因为身份而彻底反目,正因为薛晚意没那么多的坏毛病。 除了性子不讨喜,嘴有点随性散漫。 这些被薛明绯归咎于“憋的狠了”。 “你对容世子又没想法,也讨厌那位?” 薛晚意道,“她也没做什么,一切不过是命运使然罢了。” “谁和你说我对容世子没想法?”薛明绯挑眉,“那为可是云朝第一公子,容颜清隽如玉,学问更是通读百家,家世清贵,世间有几个女子会不喜欢的?” 她靠在车壁上,手肘撑着旁边的迎枕,“偷偷告诉你,在几年前的一次宫宴上,第一次见到容世子,便惊为天人了。” 可惜那时他刚成婚。 当时甚至有再过几年,给他做妾的想法。 仅仅是想法,没敢告知父母。 “爱美之心,很正常。”薛晚意正说着,外边传来马匹的嘶鸣,随即马车剧烈的晃动,将她整个人震飞,直直的冲向对面。 “小心。”薛明绯用力拽着她的手臂,险险把人拉住,才没有让她一头撞在车壁上。 否则就算不死,也得晕。 剧烈的旋转后,马车好不容易停稳。 随即车帘掀开,子佩和翡翠探头看着车内的两人。 “姑娘,您没事吧?”两人齐声问道。 薛明绯面色阴沉,“外边发生了何事?” 她捂着泛红的额头,气到几乎失语。 刚才还笑谭若雨,现在她这是遭了报应? “有人在街头纵马。”子佩道:“是越王世子。” 听到是此人,内心的怒火诡异的平息了。 薛明绯蹙眉,捂着额头,道:“赶紧回府,真晦气。” 话音落,一道嚣张又隐隐透着狠戾的声音响起。 “哦?说谁晦气呢?” 声音落下,马车外传来剧烈的劈砍声,落在耳中,听的人肝胆俱颤。 薛明绯抖了抖,明艳的面孔煞白一片。 她最怕刀剑了。 前世,她最后就是被活活剐死的。 “是谁家的女娘如此……有趣,敢当着本世子的面,这般狂妄。” “砰——”伴随着马车的剧烈颤抖,男人的声音更阴冷。 “滚出来。” 薛明绯全身剧烈发抖,人似乎彻底的废了。 “唉……” 叹息一声,薛晚意起身,出了马车,静静的站在驾辕上,扶着翡翠的肩膀。 “世子,多有冒犯,请世子海涵。” 这位可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今日若处理不当,日后有的纠缠了。 谢斐高坐马背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攥着马鞭。 看着她,道:“声音不对,还有人?出来。” 他神态高傲,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狠辣。 似是不想罢休。 “便是出来,世子当如何?在公主府门前行凶不成?”薛晚意平静问道。 谢斐挑眉,似是对她有了三分兴致。 京都人人皆知他谢斐是个狂妄的主儿,都是能避就避,更不会主动与他交恶。 面前这位女娘…… “呵,别以为被赐婚给叶灼,在本世子这里就有说话的资格,方才那人直言本世子晦气,我向她当面讨教一二,你推拒什么?” 越王与当今陛下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越王生母是前朝淑妃,为救当今太后,中毒而亡。 可以这么说,只要越王府不谋逆造反,不罪大恶极,在云朝就能横着走。 薛晚意吐出一口气,道:“世子当街纵马,惊吓到我们,方才若非我们命大,此刻世子恐要背负人命。” 说着,伸出右手,将左袖撸起,露出白皙的手臂。 手臂上有一条正在渗出血迹的划痕,“说世子一句晦气,何错之有?” “你……”谢斐用马鞭指着她,面色铁青。 薛晚意丝毫不惧。 “凭白遭受无妄之灾,抱怨一句罢了,世子作为罪魁,何必如此计较。” 谢斐笑了,只是笑容略显冷冽。 “计较?真要计较,你们的马车现在已经是一堆烂木头了。” “别怕。”他放低声音,“我又不会当街杀人,无非是想看看,她是如何说本世子晦气的。” 薛晚意轻轻摇头拒绝。 他的确不会当街杀人,但会羞辱人。 这些年,因谢斐而坏了名声的男男女女,可不在少数。 第81章 两个疯批 一而再的被拒绝,谢斐纵然有再好的脾气也恼怒了。 更别说这位还是一点就炸的主儿。 他眼神阴鸷的盯着站在驾辕上,身形纤细,容貌清绝的少女。 “本世子与薛姑娘有仇?” 他没见过薛晚意。 只是这两马车有薛家的标记,且从她的衣着等可以看出,绝非下人。 薛家有两位姑娘。 薛明绯他是见过的。 京都就这么大,宫宴、私人宴、以及京都的各种热闹场合,总能见到。 便是不曾交谈,也面熟。 面前之人是谁,不需要猜也知道。 “不曾。”薛晚意道。 实话,两辈子,今日是第一次正面对上。 “既如此,作何故意惹怒我。” 谢斐笑的森冷,“想死在我手中,是不想嫁给叶灼?” 不然呢? 他找不到别的理由。 谁人不知他谢斐的名声有多坏,脾气有多差…… 可偏偏面前这位纤细柔弱的少女,丝毫不惧他。 是真的不惧。 欺负人的经验太多了,是否怕他,他基本不会感受错。 薛晚意闻言,不免有些怔愣。 在外人眼中,她对这门婚事是不满意的吗? 这种猜测从何而来? 她说的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并无半点勉强。 自以为是,也该有个限度吧。 她轻笑,“世子错了。” 谢斐拧眉,略显烦躁的看着她,“哪里错了?” 薛晚意用最平淡的语气,回答道:“我只是……不怕死。” 又或者是…… 露出一个毫无情绪的假笑,“是生是死,怎样都好。” 谢斐:“……” 不是,这女人是什么毛病啊? “滚滚滚,赶紧滚。” 他语气暴躁的催促着,手中的马鞭指着前方,“脑子有病就去治,在本世子面前装什么疯。” 薛晚意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 在谢斐几乎要暴走的视线中,转过身,背对着他。 站在驾辕,回头,给了谢斐一个诡异的笑容。 谢斐:“……” 要有大麻烦了。 果然,下一刻,薛晚意笔直的向后仰倒。 若任由她落地,后脑重重的磕在路石上,必死无疑。 “我、你……薛晚意……”这个疯女人。 他纵身跳下马,疯了似的伸手借助她。 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他手中。 逼死陛下御赐的镇国公夫人,他祖母留下的恩惠,就彻底的到头了。 谢斐又不是傻子。 恩惠,必须得有个时限,否则就是心里的一根刺。 陛下的确是仁慈的君主,可再仁慈,那也是帝王。 让帝王欠着人情,谁心里踏实? 今日薛晚意敢死在自己面前,最迟明日,陛下申斥的圣旨就会抵达越王府。 而祖母当年为太后身死的“恩”,也就彻底消散了。 这女人,卑鄙阴狠。 比他更疯。 拎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到一起。 这绝非美好的对视。 一个眼神里是空洞、冷漠与生死看淡。 一个眼神里是愤怒、仇视与有病救治。 抬手,手指颤抖的指着她。 谢斐气到眼冒金星。 第一次,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狠狠地压制。 “算你狠。” 他惹不起,但躲得起。 “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冷着脸翻身上马,绕过薛晚意,带着两个扈从,纵马离开。 ** 回到马车,车夫重新赶路。 车内车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马匹踩踏时的“哒哒”声,再无其他。 直到马车在薛府门前停下,准备下车。 薛晚意被一把攥住。 “你刚才差点吓死我。” 真情实感的担心有,毕竟她是为自己出头的。 可还有一半原因,薛晚意若死了,薛家就要跟着完蛋。 她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拉扯她的衣袖,看着渗血的手臂。 薛明绯率先下车,站在下面伸手准备搀扶她。 “快点,带你回府包扎。” 薛晚意被她搀扶下慢车,脚步徐缓的向望舒馆走去。 “那位可不是个善茬,敢和他硬碰硬的没几个。” “去年,我和……姜敏表姐在珍宝楼遇到过他,亲眼看到他欺辱一位吏部给事中家的郎君,特别惨。” “虽只是七品官家子弟,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般羞辱人。” 看的都给她留下阴影了。 陪着薛晚意回到望舒馆,招呼岑嬷嬷。 “快快快,你们姑娘的手臂受伤了,赶紧包扎。” 岑嬷嬷闻言,快步上前。 看到她纤细莹白的手臂上,那条血痕显得分外狰狞。 赶忙让身边的婢女去取伤药。 “姑娘,这是怎么弄的?” 她担忧的问到。 薛晚意坐下,似乎感觉不到痛,笑道:“不小心被尖锐物伤到了,没事的。” 婢女取来一应物品。 岑嬷嬷为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全程动作娴熟,毫无差错。 薛明绯乖乖坐着,没敢多嘴。 刚包扎好,林嬷嬷来了。 “姑娘,听说你伤着了,夫人让我过来看看。” 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丫头,手里带着补品。 瞧着手臂上包扎的样子,岑嬷嬷将一个盈翠瓷瓶放在她面前,“这是去疤痕的药,很是好用,夫人让我带过来给您。” 薛晚意笑着道谢。 “劳烦嬷嬷帮我谢谢母亲,今日太晚了,我这边……” 她动了动手臂,“略有不便,明日再去给母亲请安。” 林嬷嬷笑着应下,简单问了问她的伤,以及如何受的伤,带着婢女离开了。 薛明绯把玩着翠绿瓷瓶,“这是很多年前宫里御赐的,母亲手里只有两瓶。” “你这瓶是新的,另外一瓶在母亲房中,我之前磕碰过……” 意思是姜夫人没给。 “我累了。”薛晚意淡淡道。 薛明绯:“……” 她张张嘴,看在薛晚意为自己受伤的份上,到底是没说什么惹人嫌的话。 “知道了,我回自己院子,你早些休息。” 起身,带着子佩走了。 房中安静下来,薛晚意起身走到临窗的罗汉床躺下。 岑嬷嬷为她搭了一条薄被。 “嬷嬷!”声音很轻,略显缥缈。 岑嬷嬷手中动作微顿,“姑娘。” 薛晚意扭头看向窗外,一只花枝伸展着,透过圆形的窗棱望出去,生机勃勃,又透着清淡素雅的美。 “帮我向将军转达谢意……” “还有……歉意。” 第82章 各自因果 谢谢叶灼提供的庇护。 也为叶灼带来一些麻烦,感到抱歉。 岑嬷嬷表情略微一怔,随即点头,“姑娘放心吧。” 在她身边,隐匿着叶家的暗卫。 这些暗卫也是死士,绝对忠诚于将军的,也是老将军留下来的。 去年,若非他们拼死相护,将军恐怕也无法从南境活着离开。 可惜,百名死士,死了三成。 这可都是花费无数银钱与心血,精心培养起来的。 她的一举一动,将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她回禀。 “姑娘,我从未将你的事情,说与将军半句。” 岑嬷嬷声音平稳的道。 此事轮到薛晚意惊讶了。 在最初,岑嬷嬷来到她身边时,她就想到这是撑腰,也是贴身监视。 现在听她这么说,脑子很快转过弯来。 “没关系的。” 没有岑嬷嬷,也会有别人。 前世新帝被斩首于皇位前,这位镇国公如何,她不得而知。 当时她被磋磨的几乎成了疯子,外面的消息传不到她耳中,而她的消息…… 自然也被严密监管。 ** “公子,薛姑娘……” 听到岑嬷嬷带回来的话,叶安迟疑片刻后,道:“很聪慧,想来是能担得起叶家主母的责任。” 知道是谁,让那位混不吝的越王世子放过她。 说是混不吝,这位对女色几乎没兴致,就算去花楼,也就是喝酒听曲儿。 若花楼里的妓子想攀附他,那对方会死的很惨。 作为京都“鬼见愁”,打架斗殴,那是常事儿。 偶尔也会做一两件好事。 看到不顺眼的,那张嘴比鹤顶红还要毒,能骂的人痛哭流涕,甚至名声尽毁。 关键这位看不惯的事以及看不惯的人,太多。 心思反复无常,阴晴不定,今日看你顺眼,明日说不得就厌烦了你。 索性没闹出过天大的事儿。 至少,京都的这些个郎君女娘,被他打过的不少,打死打残的还真没有。 下午这件事,即便薛姑娘不出面,薛家二娘顶多是被谢斐抽打几鞭子。 奈何对女子来说,尤其还是官家贵女,被当街责打,面子过不去,里子也会丢的一干二净。 叶灼嗤笑,藏在面具下的面容,看不出喜怒,但说的话却有些听不出喜怒。 “性子上担得起,不惧权贵。” 即便有他撑腰,换个人面对谢斐,真不一定有这气场。 没吓哭都算好的了,更别说有理有据的与他争论。 “以命作筏子,有些没脑子。” 她若死了,陛下的确会震怒,必定迁怒越王府。 而叶灼,自然也会借着此事,让越王府付出代价。 可薛晚意呢? 除了丢掉性命,还能得到什么? 人不能死的毫无价值。 否则,就是愚蠢。 “还有的教。” 肯教导的前提,是要有教导的价值。 “楚渊那边也行动起来。” “是,公子。” ** “啪——” 鞭子重重落下,抽打在谢斐身上。 旁边,一位中年美妇看的心疼的要命,奈何越王正在气头上,她不敢劝。 “啪——”又一鞭子落下,抽裂了谢斐身上的锦缎衣衫,血迹丝丝渗出。 越王妃张张嘴,想开口劝劝。 被谢斐用眼神制止。 这顿打他活该受着。 毕竟,父亲不打,陛下那边不好交代。 能在京都嚣张了十几年,没点脑子怎么行。 三鞭子打完,谢斐忍着后背的剧痛,站起身。 “人又没出事,下手有点重。” 他龇着牙,坐在圆凳上。 旁边的贴身婢女第一时间上前为他处理伤口,看动作的熟练程度,绝对不是一次两次了。 越王看着儿子,心里愁的要命。 他活着还好,陛下会看在母妃的面子上,给越王三分体面。 若死了呢? 剩下这么个混不吝,与陛下还是隔着肚皮的叔侄。 天知道能活几天啊。 “没事你去招惹薛家大娘子做甚?”越王一脸的烦躁与恨铁不成钢。 谢斐耸肩,牵动伤口,疼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发出声音。 “我在王府门前纵马,惊吓到薛家的马车,被那薛家二娘子说晦气。” 谢斐冷笑,“怎么,我堂堂越王世子,连训斥几句都不行了?谁知道那女人会冒出来。” “脑子有点不清醒。” 他嘀咕着,“当初被那二娘子的姨娘换了孩子,现在倒是维护起来了。” 越王抬手指了指他,若不是揍的着实有些狠,现在还想再打几下。 “你欺辱她庶妹,若作为嫡姐不出面,让旁人怎么看她?” “都是薛家娘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就是不清醒了。” 谢斐冷笑,不客气的盯着自家老子。 “说她不清醒还错了?换我,你的那几个庶子庶女在外闹出事儿了,我可不管,我还会落井下石。” 越王好险没气的厥过去。 这臭小子还敢说。 他的庶出子女,都被他给折腾的搬了出去。 说是搬走,实则被谢斐闹腾的厉害,不得不让人住到府外。 有内侍和嬷嬷伺候着,苦是吃不了。 若想他们的生母,可以回王府探望。 但,想要留宿,绝不可能。 一旦被谢斐知道,下一刻就能把妾室的院子给围起来,让下人对着里面的人骂一天。 还会敲敲打打的,让你一点安稳都没有。 遭遇过这种事,侧妃和姨娘们看到他就躲,比瘟神还要嫌弃。 “我怎么没打死你。” 越王蹦起来,冲着谢斐骂了一句,气呼呼的走了。 越王妃见状,无奈的道:“你就不能少忤逆你父王。” “母妃别管,父王就这臭脾气,我若是顺着他,现在那些庶子早爬到你儿子头上来了。” 挥挥手,道:“夜深了,母亲回去休息吧,我处理好伤口也要歇下了。” 后背三条血淋淋的鞭痕,最近这些日子要趴着睡了。 烦躁。 ** “晚意。” 次日,姊妹俩给姜夫人问安结束,准备离开。 薛明绯在听澜院前,叫住了她。 她的表情带着三分扭捏,脸色也是精彩纷呈。 良久,深吸一口气,“昨日多谢你,若不是你……” 她绝对要在京都丢尽面子。 薛晚意道:“自家姊妹,无需道谢。” 姊妹也没什么情谊。 毕竟,她和薛明绯的夫君,不死不休。 说谢,有些早。 第83章 旖旎梦境 “夫君……” 夜明星稀,万籁俱寂。 楚渊深陷于睡梦中,不愿醒来。 与以往的梦境不同,这次,是他与薛晚意的大婚之日。 握着她的手,看着团扇后那温柔的眉眼,那种真实感,让他人都跟着恍惚。 喜宴结束,他带着微醺的醉意回到婚房。 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攀附上他的肩膀。 面前的薛晚意,似是更加的清丽无双,那含情的眉眼带着让他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唇齿、耳畔,带起阵阵酥麻。 红帐落下,一股无法言语的刺激,让他几欲崩溃。 许久,抱着怀中的新娘,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中间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却反应不过来。 困顿席卷而来,只得放弃。 ** 薛府门前。 住了两日,今日楚渊回京,薛明绯也该离开了。 自上次说起要抬子衿为姨娘,就没见再跟着薛明绯贴身侍奉。 子佩倒是个性子沉稳的,如今也的确得薛明绯的信重。 “若得空,可去楚家寻我闲谈解闷。” 薛明绯向她发出邀请。 之前的确不喜薛晚意,沉闷的无聊透顶,整个人自卑懦弱的毫无生气,瞧着就让人心中火大。 现在的话,反而有些疯狂。 摇头,“不去。” 薛晚意笑容得体,“早些归家吧,我成婚那日,来与不来都随你。” 薛明绯:“……” 果然是个有病的。 自家姊妹,便是关系再差,差到恨不得刀剑相向,也必须要来的。 更别说两人关系也没差到那种地步吧? 若不来,让外人如何看薛家。 亏她说的出头。 摆摆手,搀扶着子佩上了马车,掀开帘子,道:“你管我来不来。” 招呼车夫赶路。 很快,马车消失在胡同的拐角。 薛晚意没有动,眼神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不知…… “她能察觉到吗?” 此话不像是需要旁人回答。 身边的岑嬷嬷与翡翠面面相觑。 暗暗想着,察觉到什么? 良久,薛晚意转身,“回去吧。” 昨夜收到消息,楚渊…… 应该是要纳妾了。 勾起唇角,“还真是有趣。” 李英宁,成为楚渊的妾,前世的轨迹发生了改变,这对她是好事。 距离大婚还有一旬,嫁衣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隔两日就有宫里的人上门为她测量体型,免得胖了瘦了可以及时修改。 她对嫁人没有期待,如何都好。 但陛下不这么想。 似是要将叶灼的婚事办的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看宫里三五不时过府的次数以及架势,就知道大婚那日会有多累。 薛家,也不清闲。 “今日出门走走吧。” 身边的人都很忙,最闲的反倒是大婚的两位主角。 ** 茶楼。 面前,一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烹茶。 薛晚意姿态慵懒的坐在美人榻上,撑着下颌,看向外边。 清雅的茶香在室内缓缓飘散,多少有些提神。 呃…… 还有热闹可以看? 茶楼后院,一男一女正在拉扯。 男子是谢斐。 女子……是谢采薇? 看两人的举动,有些亲密的过头了。 可这两人是堂兄妹啊。 一个越王世子,一个庆王庶妹…… 前世没听过这一茬啊。 收回视线,接过茶博士递来的茶水。 浅浅的喝了两口,味道的话果然不错。 旁边不远处,还有琴师弹奏,入耳悠扬。 不知多久,敲门声响起。 翡翠上前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面色大变。 回头,“姑娘,是……” “闪开。”谢斐一把推开翡翠,大跨步进来。 看到包厢内的景象,以及支着鬓角,眸子半开半合,明显享受的薛晚意,挑眉。 “薛娘子倒是自在。” 毫无规矩的,在旁边软垫上,盘膝而坐。 薛晚意倒是不困,而是琴师的技艺太好,不认真听着实浪费。 谁想到这位居然不清而入,当真是个混不吝。 “世子有何事?”她不喜不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茶博士重新为她添加。 看到她的手势,默默点头,为谢斐也倒了一杯。 “听到了?”谢斐开门见山。 若仔细看,眼神里酝酿的是冷杀之色。 似乎只要薛晚意回答的不如他意,就要下狠手段。 薛晚意瞬间明白,指着旁边的琴师,“你觉得呢?” 谢斐闻言,嗤笑一声。 下一刻,茶碗大力的向那琴师掷去。 琴声中断,琴师的面色瞬间惨白,一脸惊恐。 茶杯擦着他的面颊飞过,撞击到墙壁上,爆裂开来。 半碗滚烫的茶水溅开,索性不多,倒是没伤到。 “滚!” 他一脸漠然的看着那琴师。 琴师全身颤抖着,却硬撑着看向薛晚意。 眼神里的祈求,无法让人忽视。 挥挥手,让人离开。 琴师一脸感恩戴德,抱着七弦琴快步离开。 “哒哒!” 敲击声响起。 茶博士重新为谢斐摆了一只茶碗,沏茶。 细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若觉得麻烦,可以把人杀掉的。”薛晚意声音含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诧异。 谢斐有短暂的愣神。 杀人,于她来说,如此轻易的说出口? “若麻烦就要杀掉,杀的过来吗?” “那样的话,薛娘子在前两日就该死了。” 稍有动作,谢斐的小厮将一大迎枕放在他身后。 倚靠着,谢斐伸直双腿,“你该庆幸,被陛下赐婚给了叶灼。” 薛晚意掩唇浅笑,“若非如此,我怎敢触怒世子。” 谢斐:“……” 这个女人。 他暗暗咬牙,真想弄死她啊。 喝光杯中的茶,裹挟着一身的冷意站起身。 眉目冷肃的看着她,“不管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最好给我藏在肚子里。” “敢到处乱说……” 他眸光威胁的眯起,“我活剐了你。” 说罢准备离开。 “世子!” 薛晚意叫住她,“你与她……” 不等她说完,就被谢斐给制止。 制止她的,是门口博古架上的瓷瓶。 瓷瓶掠过她的脑袋,被扔进茶楼后院。 落地后,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甚至还听到了几声惊呼。 “若真有什么……”谢斐笑了,可惜笑的太渗人,“你今日会死在这里。” 第84章 当面挑衅 薛晚意没有被他的脸色以及语气吓到。 眉目之间浸染的温和,好似温热的水流,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包容性。 “世子说的是。” 这语气,让谢斐内心的焦躁感更重。 在京都他的大名可谓无人不知,说句可止小儿啼哭,即便夸张,也足以说明他有多吓人。 可面对着薛晚意,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你当真不怕死?” 他好奇问道。 薛晚意想了想,“不怕的,我期待着一场真正的死亡。” 谢斐沉默良久,最终丢下两个字离开了。 “有病!” 薛晚意笑着摇摇头。 期待“真正”的死亡。 一刀毙命,或一剑封喉,或一箭穿心。 应该会死的很快吧。 前世,若她死的快一些,或许重生一遭会爱惜自己的性命。 但是没有。 她的死亡是漫长的,从被“家人”背叛的三四年,再到被塞入瓮中的三四年。 前边或许能熬一熬。 可作为人彘的那几年,死亡成了她唯一的期盼。 长久下来,“死”,成了一种奢望。 细想,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她留恋的东西。 父母不是。 兄长不是。 谁都不是。 谢斐说的没错,她的确有病。 自重生归来,她夜夜被前世的“痛”折磨着。 明明四肢完好,没有任何伤口。 大夫为她诊脉,也没有什么病症。 那几年非人的折磨留下的阴影,横跨了无尽的虚无,到底是如影随形的潜入进了她的四肢百骸,甚至内心最深处。 无法挣脱。 也无法战胜。 ** 楚家。 薛明绯回来,进门一眼看到楚渊那张清隽的面庞。 笑容明媚的上前,仰头笑吟吟的看着他。 “夫君回来了,累吗?” 这次只是去京郊办差,一来一回的很快。 楚渊握住她的手,“不累,夫人怎么没多住两日?” 拉着人坐下,有婢女送来茶水。 抬头随意瞥了一眼,薛明绯道:“夫君回来了,我就不住了,而且……” 她叹息道:“你知道的,她即将大婚,我作为外嫁女,留在府中难免不合适。” 薛晚意大婚? 楚渊想到这个,又回忆起梦境里,她明明是自己的妻子。 他的梦境虽然散,但却能根据梦境发生的一切,把散碎的场景串联起来。 嫁给她的是薛晚意,他们夫妻恩爱,甚至还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取名楚肖,聪敏好学,天赋绝佳。 而他在梦境中的官职也晋升很快,到最后因从龙之功,成为云朝最年轻的首辅。 那年他不过三十岁。 可后来不知为何,他突然翻脸,囚禁虐待她,最后甚至让她成为了人彘。 楚渊好似一个旁观者,在梦境里体验到了一段不属于他的人生。 他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残暴之事。 莫说是相伴十年,却并无过错,还为他孕育儿子的妻子。 便是仇人,一刀毙命也就是了。 何故用那等令人发指的冷酷刑罚。 自人彘这种酷刑问世后,真正被用到的次数极少极少。 若真是“他”下令做的,那连畜生都不如。 诛九族和夷三族,都比把人做成人彘要仁慈。 士可杀不可辱。 “如此,可要备些贺仪了。”他眉眼温柔的看着薛明绯。 还想说什么,黄杉女子端着点心进来。 “老爷,夫人,厨房里做的点心。” 薛明绯抬头看着来人,长得模样倒是不错,身上穿的料子也不差,只是之前怎么没见过? 绝不存在这种事。 楚家虽然颇有家私,但府中伺候的下人就那么几个。 刚过门次日就认全了,这婢女很是陌生。 “你是……”女人莫名的直觉,让她不自觉地生出了危机感。 “李英宁。”她眉眼缱绻的看着楚渊,毫不掩饰。 薛明绯眸色微微一沉,“夫君……” 楚渊摆摆手,让人先出去。 他一脸为难的道:“夫人,非是我放纵孟浪,此次去办差,意外救下她。” “所以?”薛明绯心中怒极。 前世可没有这一遭,一直到她死,都没听说楚渊纳妾。 如今换她成为楚夫人,楚渊就把持不住了? “当夜遭人暗算,再醒来李姑娘就出现在我房中。” 楚渊道:“她是神武卫千户李著的女儿,若是寻常女子,我或许还有办法处理掉。” 心尖微颤。 薛明绯一时间有些茫然。 “所以,我们成婚刚一个多月,你就要纳妾?” 门外传来一阵轻笑,是李英宁。 “姐姐这话有些强人所难了,我与大人是遭人暗算才有此一段露水姻缘,若非我在,大人恐怕已经死在外边了,姐姐现在该是寡妇。” 李英宁可不是京都这些寻常女子,她跟随李著居住在边境数年,性子豪迈,脑子也有。 “再说,姐姐的姨娘不是也比姜夫人更早跟在薛大人身边嘛,怎的到了大人这边,便觉得不合适了?” “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薛明绯看向门外。 她就站在门口的位置,隐匿着大半身体,能看到微风拂过时,鹅黄色的衣裙。 “纵然你要进楚家,若我这主母不答应,你就只能做个外室。” 李英宁不由得嗤笑。 “姐姐还真是威风,我也可以不进楚家,但我救了楚大人,还要遭受楚夫人这般训斥奚落,薛大人当真是好家教。” 听到里面呼吸声略显急促,李英宁勾唇,眼神里带着嘲讽。 “难怪姐姐的姨娘能做出换子之事,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啪,哗啦——” 瓷器碎裂声,有随便崩出。 “绯儿。”楚渊赶忙劝阻,“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怒伤了身体。” 薛明绯:“……” 她满脸悲愤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自己是好脸色给多了,才让他觉得自己可以被随意欺辱?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薛明绯走到门口,目视前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李英宁。 “我夫君外出公干救下你,遭遇意外又被你所救,如此理应扯平。” “李姑娘身为五官千户家的女儿,居然就此想赖上我夫君,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你嫁不出去了?” 斜昵了她一眼,勾唇冷嗤,道:“理解……” 第85章 茶道高手 “听闻李姑娘跟着你父亲在边境长大,行事豪放,不受礼教约束,端的是一副浪荡做派……” “可李姑娘即便再无教养,也该知道,别人的夫君,别惦记。” 薛明绯言语讥诮,“外人如何议论我夫君,我不知晓。但李姑娘趁夜爬上我夫君的床,想必京都的人更感兴趣。” 威胁她? 前世她能在镇国公府安稳过了近十年,真当她是吃素的不成? 甚至还能瞒着叶灼,偷偷养了两年的汉子。 她一个边境归来的浪荡货,也敢和自己斗? 不自量力。 薛明绯继续道:“妾室是不可能的。” 她语气干脆,同时也在观察着楚渊,见他略微攥紧的手掌,只觉得讽刺。 “成婚一个多月便纳妾,让我薛家的脸往哪里搁。” “李姑娘想做妾可以,但不是现在。” “若二位当真情深……” 话未说完,被楚渊打断。 “绯儿,何来情深,莫要想太多。” 薛明绯内心冷笑,想太多? 是她想的太少了。 被前世楚渊那副情深的模样迷了眼。 总觉得既然薛晚意可以做到,她想来应更容易。 谁能想到了,现实居然如此的打脸。 李英宁并没因为楚渊的话而生气,甚至连过多的表情都没有。 她的眼神带着很明显的嘲讽,似是压根就瞧不上薛明绯。 “既如此……” 薛明绯淡淡道:“来人,送李姑娘。” 子衿心中早就嫉妒了,闻言上前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表情也带着明显的情绪,“李姑娘,请吧。” 李英宁嗤笑一声,眼神在主仆身上扫视一遍,冲着楚渊作揖施礼,转身离开。 见状,薛明绯眸色微暗,“既然李姑娘瞧不上京都女子的做派,何故要跟着李千户来京都?” “入京才多久,便盯上了别人家的夫君,现在做出这副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样子,以为能引得京都男子疯狂追捧?” 笑死。 真以为她看不出来? 那点心思,妄想瞒得住她,同一路子的人,和她比道行,太嫩了。 李英宁被气笑了,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薛娘子,我警告你,少招惹我。” 她可不似京都这些娇滴滴的小女娘,手无缚鸡之力。 “否则,我的名声无所谓,大不了再回边境,可你夫君……” 微微你起眼,声音微楞,带着威胁,“恐怕最近几年,要被拖累的升迁无望。” 薛明绯岂可示弱。 她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大不了回边境?一个新入京的武将,还是五品的千户,当京都是什么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李姑娘如此想法,想必是受李千户影响……” 身后,一具宽敞温热的胸膛凑近。 “绯儿。” 她的声音被打断。 楚渊从背后抱住她,看向不远处的李英宁。 “李姑娘请回吧,你我之间的事,我会给李家一个交代的。” 李英宁漠然的看了薛明绯一眼,转身走了。 薛明绯也没与他争执。 轻轻扭动身体,挣脱,回到房中。 楚渊紧随其后。 “说说吧。” 李英宁,五品千户之女,容貌也没什么特点,刚刚够得上清秀。 轮容貌,这种女子在京中官家女子中都是排在末等。 楚渊绝非此等毫无底线之人,所以,李英宁很重要。 “京都十二卫,各卫所指挥使,轻易不于其他官员交集……” 听到此话,薛明绯大概是明白了。 想到前世登基的是五皇子,她心中了然。 “可以纳妾,但不是现在。” 薛明绯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楚渊,最想要的是一品诰命的荣耀。 情爱这种东西,毫无用处。 只要楚渊给她体面,给她尊荣富贵,即便是身边有百八十个妾室,她都能包容接纳。 楚渊微楞,似是有些意外。 薛明绯道:“你我成婚不过月余,此时纳妾等我打我薛家的脸面。她即将大婚,姊妹的夫君却着急纳妾,被陛下以及其他人知晓,兴许会参你一个不敬天家的罪名。” 看到楚渊沉思的模样,暗暗瘪嘴,“等等吧,先养在外面,明年再把人接进府。” 她需要早些让自己生个孩子了。 如此再把子衿抬上来,让这两个女人争去吧。 不是什么人,都配当她的对手与敌人的。 握住她的手,楚渊道:“多谢夫人。” “你我夫妻,何须如此。”薛明绯笑道:“便是夫君不提,待我有孕后,自然要为夫君纳妾的,子衿……” 她略微沉吟,“夫君觉得如何?” 子衿可比李英宁好看。 那女人太粗糙了,打一巴掌都嫌把自己的手蹭伤。 楚渊拒绝,“夫人,我与李姑娘是遭人算计,否则断不会纳妾的,等她进府后,随便安排一个院子吧,别影响到咱们就好。” “听夫君的。”薛明绯应下。 ** “阿姐。” 薛晚意带着翡翠走出点心铺子,在门口遇到姜逸之。 抬头望去,漂亮的少年快步上前。 与他同行的几位,也跟了过来。 “买的什么?”姜逸之问道。 薛晚意笑道:“给你姑姑买的点心,可有喜欢的,阿姐给你买。” 她笑容温软,看着姜逸之的眼神很柔和,好似拂身而过的微风,好似静静流淌的溪水。 其中一个少年看着她,莫名的红了脸。 姜逸之摇头拒绝,“我就算了,阿姐可能不太清楚,我不怎么喜欢点心,阿姐这是要回府吗?” “嗯,世间不早了……”她含笑点头。 姜逸之道:“我懂,还有几日就是阿姐大婚之日了,我会早些过去帮忙的。” 无人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其中一个小伙伴,脸色由红转白。 “哪里用得到你,那日跟在表哥身边,别胡闹。” 纤细莹白的手指在他眉心轻点一下,看着少年那爽朗的笑容,薛晚意也觉得莫名放松。 还是个孩子呢。 清爽朝气,欣欣向荣。 不似她,内心已然如同槁木。 故此,她分外喜欢这些年轻人。 多接触一下,真的能续命。 姜逸之嘻嘻笑着点头,“明白,阿姐别担心。等送阿姐出嫁后,我姐明年也要出嫁了,你俩那时多走动走动……” 第86章 诡异局势 薛晚意点点头,道:“这些点心你带回府给舅母和你阿姐,有些日子我不能与表姐小聚了,待得我这边安稳下来再说。” 姜逸之不喜欢吃,若是给他,他定然会拒绝。 但给阿娘与阿姐,他是不会拒绝的。 从翡翠手中接过来,笑道:“知道,阿姐,我就先走了,等你大婚那日咱们再见。” 薛晚意看着他的笑容,点头,“好,去吧。” 送这群少年离开,她让翡翠重新买了点心,上了马车回府。 另一边。 少年与姜逸之并行,“逸之,这就是薛侍郎家的那位嫡女?” 姜逸之笑道:“是啊,嫡亲的表姐。” 少年只觉得面颊发烫,以前怎的没发现呢。 “薛娘子长得真好看。” 少年内心一惊,难道是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现是另一位同伴。 姜逸之道:“阿姐像我姑姑多谢,而且姑丈当年可是掷果盈车的探花郎,她的样貌自然是更加出众。” 奈何被那个恶毒的姨娘磋磨了十五年,否则如今的表姐该是何等的风光。 或许还不用嫁去国公府。 嫁入人人避之不及的国公府,未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紧接着就被拉入另一个火坑。 倒霉透顶了。 ** 听澜院。 薛晚意过来时,薛崇也在这边。 “父亲,母亲。”上前,将食盒放在面前,道:“给母亲和嫂嫂买的点心。” 姜夫人笑着抬手招呼她,“还是女儿贴心。” 真心假意谁在意,体面最重要。 “直到楚家的事了吗?”她问。 薛晚意微微一愣,随即道:“母亲说的是明绯?” “嗯!”姜夫人叹息道:“之前去京郊办差,与一女子……” 这才成婚不过月余,就发生这种事。 虽说男子纳妾本就寻常,莫说官家,便是富户,后宅也有一两个妾室。 薛崇夫妻也不觉得楚渊纳妾有什么不对,只是成婚时间太短,再差叶瑶等个一年半载吧。 如此,真就是在打薛家的脸。 薛晚意故作了然,虽然她早就知道此时,并且此事还是她在背后算计的。 只是…… 她有些狐疑,自己的这点算计,成功的几率并不高。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要算计一个凭自身真本事走到首辅之位的楚渊,难如登天。 诡异的是,居然成功了。 至于怎么成功的,她不知道。 结局却是她想要的。 “早晚的事,母亲别想太多,为今之计,还是要看那女子的品行。”她开口宽慰。 已成定局,想再多都没用。 她是真的好奇,李英宁在这件事里,到底占据什么位置。 五品千户之女,是怎么走到前世的地位的。 她正在让王风王雷两人去调查,想知道李著与五殿下以及楚渊,何时相识。 薛崇心中烦躁。 薛明绯是她最喜欢的女儿,自小疼爱到大。 楚渊这个女婿他之前也是满意的。 谁能想到…… 简直荒唐。 “老爷,姑爷和二娘子回来了。”官家薛贵进来,“已经到府门前了。” 薛崇起身,对姜夫人道:“夫人安抚一下绯儿,我带着他去书房。” 姜夫人点头。 不多时,薛明绯从外面进来。 看到屋内的两人,似乎卸下了内心的坚强,走到姜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臂。 “母亲。” 姜夫人瞥了一眼薛晚意,拍了拍她的手,安抚薛明绯。 “你准备如何处理?” 她声音平稳,端的大妇气场,“若你不点头,那女子只能为外室。” 纳妾,须得主母点头。 即便是婆母,也不可能直接拍板做主。 这是赋予正妻的权利。 薛明绯内心也是疲惫,和离是不可能的,但那李英宁想要顺利的进入楚府,没那么容易。 她轻声道:“最早明年入府,这是我与夫君的约定,而且……” 轻咬薄唇,道:“母亲,我想把子衿抬为妾室。” “糊涂。”姜夫人拧眉,“一个妾还不够你头疼的?还想着再多一个?” 作为过来人,姜夫人岂会不知她的想法。 “想用子衿牵制那女子?须得知晓,在你夫君心中,那女子是否重要。” 她不赞同的道:“若稍有不慎,你们主仆只会沦为她眼中的笑柄。” 薛明绯很快反应过来。 她稍稍有些为难,“多子衿一个,让她们两人去争去抢,云朝律法,妾室不得成为正妻,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楚渊的情爱,而是他未来的权势。” 姜夫人闻言,内心稍稍欣慰。 不耽于儿女情长便好,在他们这种高门大户里,男女情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有,但瞬息万变,又真假难辨。 “无心情爱,只要她们不招惹我,我自不会为难她们。”薛明绯道:“若瞧我不顺眼,我也不是个软弱无能的,真要是换个主母,说不得还没有我这般宽容大度。” 姜夫人道:“其他暂且不提,现在你要早些生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傍身,便是他有再多妾室,也越不过你去。” 此话,薛明绯是赞同的。 “母亲说的是,女儿会努力的。” 楚渊迷恋她的身体,在府中,两人每晚都要折腾最少一回。 成婚月余尚且没有动静,回去后要寻个大夫好好瞧瞧了。 前院。 薛崇听完楚渊的讲述,只能认下。 遭人暗算才与那千户之女有些首尾,他能说什么? 让楚渊去死? “此事,你们夫妻二人商议着来,绯儿自小被家里娇宠着长大,性子可能有些骄纵,你身为他的夫君,更是堂堂男子,还得宽容几分。” 楚渊赶忙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都明白,此事的确是小婿经验浅薄遭人暗算,累的岳父大人操劳,是小婿的过错。” “你也说了经验浅薄,吃一堑长一智,日后须得万分谨慎。”薛崇道:“今日只是个千户之女,明日呢?随着你官位高升,心怀叵测的女子只会越来越多,若不一一杜绝,日后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楚渊满脸的虚心受教状,“是,小婿记下了,日后若有不解之处,还请岳父大人赐教。” 第87章 勾魂摄魄 午膳是在听澜院用的,薛家的人都在。 察觉到那长久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薛晚意暗暗蹙眉,内心一片烦躁与厌恶。 不意外,楚渊纳妾一事算是定下了,只是将时间延迟到了明年。 在场的人,大概除了薛明绯,没人觉得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妥。 即便是如今正在孕期的秦月清。 她知道,薛暮昭早晚也会纳妾的。 等她胎像稳固后,婆母或许会给他们房中塞人。 若没有,她自己亦会抬身边的人为妾的。 难过吗? 想想是有点,但问题不大,完全可以接受。 世俗如此,多想无益。 “还有五日就是你大婚了……”薛明绯试图转移自己内心的烦闷。 前世,楚渊身边明明没有妾室的,怎的轮到自己,他就守不住了。 亦或者…… 薛明绯想着,前世或许有,只是外人不知道? 随着她开口,众人的视线落到薛晚意头上。 而楚渊,则借着众人的目光,光明正大的看着薛晚意。 她与梦境中的女子有很大的不同。 沉静、清冷,带着一种漠然的疏离感。 且气质出众,不似梦境中那般的无趣,好似一潭死水。 “晚意,你手中的事都准备妥当了?”姜夫人问道。 薛晚意点头,“放心吧母亲,还有五日时间,岑嬷嬷和翡翠已经开始规整了。” 她房中惯用的东西都需要装箱,然后带到镇国公府。 出嫁后,楚家就不是她的家了,而是娘家。 一字之差,地位却天壤之别。 现在她只需要敬着父母,出嫁后再回府,兄嫂才是那个隐形的薛家掌控着。 “你成亲那日,流程想必会异常的繁琐,须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薛崇也淡淡的叮嘱一句。 他对这个女儿,始终亲近不起来。 “女儿记下了。”薛晚意恭敬点头。 碗中多了一筷子菜,扭头看着身边的人。 视线不意外的和隔着的楚渊对上,淡漠挪开。 “不喜欢?”薛明绯问。 “多谢,我自己可以。”薛晚意大概能明白她的目的,却不会主动开口挑明。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你大婚前两日,我想搬回来住着,待你回门后再离开。”薛明绯道:“好歹我也是成婚的人了,有不少事都能帮得上忙,如今嫂嫂怀孕了,多少能帮母亲打个下手。” 她说的诚心,薛崇自然不会拒绝。 至于姜夫人,虽然觉得不妥,见楚渊似乎也不反对,亦不会多说什么。 她说的也没错。 儿媳如今有孕,月份尚浅,胎像看似稳当,却不敢大意。 府中姑娘成婚,的确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有薛明绯帮着确实会轻松些。 “我与你父亲自然不会反对,你已经出嫁,此时还需你夫家同意才行。” 楚渊见状,笑道:“应该的,小婿也乐见夫人姊妹情深。” 他说的情真意切。 薛崇点头,“可以每日来,留宿就不用了,晚膳后就回府去。” 娘家姊妹成婚,过来帮忙无可厚非。 多日留宿却不妥,让人知晓,难免说闲话。 薛明绯还想说什么,被楚渊在桌下握着手制止。 “听岳父的。”他看向妻子,笑道:“每日早晚我会接送你的。” 薛明绯瞳孔微颤,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点了点头。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神思始终处于游离状态。 ** 软玉温香在怀,极致的欢愉刺激着他全身的感官。 楚渊大概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中的,否则缘何他怀中的女子,是薛晚意。 那含羞带怯的眉眼,在情爱的滋养下,娇媚无双。 在他的眼中,似是比薛明绯还要动人。 “哇……”幼儿的哭声传来。 楚渊循声望去,在不远处的摇篮里,哭声响彻黑夜。 身边的薛晚意穿着薄纱睡袍,起身赤脚走上前。 明黄的灯烛下,她的背影分外妖娆,勾的楚渊口干舌燥。 “奶娘呢。”见她抱起孩子,似是要喂奶,问了一句。 语气熟稔而随意,好像最亲昵又最寻常的夫妻那般。 薛晚意绕到屏风后,“家中小二染病,这几日让其归家陪着了。” 夜晚很静,静到一点声音都可以无限放大。 比如灯烛燃烧爆裂的声音。 比如小儿吞咽的声音。 莫名的,他口腔分泌出唾液,越来越多。 掀开薄被,赤脚落地。 一步步靠近屏风。 微微垂眸,越过屏风看着眼前的一幕,欲望在这一刻,瞬间上涌。 “……”抬眉,看着楚渊,薛晚意双颊顷刻酡红。 娇嗔的冲他道:“夫君,别看。” 楚渊没说话,亦没动。 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怀中的小儿。 根据之前的梦境,他知晓这是两人的儿子,楚肖。 日后会是个出类拔萃的少年,担得起出嫁嫡长子的责任,是他最满意的儿子。 也知道,多年后薛晚意被他舍弃,儿子也瞬间变脸。 原来,他一直都不满意薛晚意这个母亲。 既然不满意,凭什么喝她的奶? 白眼狼。 在女子错愕的目光中,他伸手将孩子提起来,放到摇篮中。 “晚上不要吃太多,明日我再找个奶娘来,他这么闹腾,别累坏了。” 说着把人抱起来,大跨步走向床榻。 “翡翠,把少爷抱走。” 扬声说了一句。 “嘶——” 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 他诧异的低头,见到的是让他错愕的一幕。 却见他胸膛被一枚漆黑的指甲穿透,血液渗出,浸染了雪白的中衣。 顺着指甲缓慢移动,刚才还含羞带怯、娇媚无双的妻子,此时双目是漆黑的两个洞,眼球不翼而飞,整张脸更是可怖。 “楚渊,纳命来——” 声音尤似那追魂夺命的厉鬼,震颤着他的神魂。 “呃……” 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额头有冷汗渗出,中衣也被汗水浸染出三分潮气。 眸光散漫的看着某处,抬手抹掉额头的汗水。 良久,他才缓缓聚焦,回过神来。 “为什么?”声音飘忽,在夜色中逐渐溢散,直至消失。 明明夫妻恩爱,并且还孕育了子嗣。 为什么在后来,会用那么残酷的手段伤害她? 第88章 入梦解惑 “薛姑娘。” 清晨,楚渊把薛明绯送到,恰巧薛晚意有事出府。 不欲打扰两位,却在拐角不远处,被他叫住。 隔着马车,透过车帘,楚渊略微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她没有掀开帘子,“楚大人何事?” 短暂的沉默。 她张嘴欲让车夫离开,对方的声音飘进耳中。 “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闻言,薛晚意心脏剧烈刺痛,似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探入她的胸膛,要将这颗心脏,硬生生的捏爆。 忍着并不存在的疼痛,她淡淡开口,“楚大人该去出家,而不是入朝为官。这种言论,我只在大师解签时听闻。” 说罢,她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马车缓缓前行,逐渐远离。 楚渊没动,他坐在马车内,靠着车壁,手掌捂着双眸,气色不是很好。 他觉得自己疯了,怎能因为所谓的梦境,就做出此等行径。 前世今生? 可笑。 便是有前世今生,轮回时的孟婆汤,亦不能免。 哪里还记得前世如何。 既然没有,他那连贯的无止境的梦境,又如何说? “去陈大人那边替我告个假。”他吩咐一句。 “是。”贴身小厮很快离开。 好一会儿,他平静道:“华明寺。” ** 茶楼包厢内。 薛晚意看着房中的人,快走两步上前,与对方伸出的手握住。 “姐姐。”她眼神带着欣喜,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气色还算不错,身材也稍稍丰腴一些。 钱秋水面露感激之色,拉着她落座。 “之前我生产,多谢妹妹,若不是你,我恐怕……” 恐怕就要死在夫家,一尸两命了。 得知她怀的是女儿,公婆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再加上府中的妾室有了身孕,以及与她成婚后,夫家没有借到钱家任何助力,早就对她心生怨怼。 想借着“难产”让她丧命,皆是钱家也不会说什么。 之后或许还能另娶别家女子。 万幸的是,薛晚意请自家兄长,找了她的嫡兄,上门看到夫家对她的做派,顿时恼怒。 请了京都有名的稳婆,让她平安生下女儿,并且顺带警告了夫家几句。 如今她在夫家日子过得虽不算太好,比起之前却是天壤之别。 与那家人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月子坐的有些久,这不,刚结束就邀约了薛晚意。 两人都是庶女,也曾被家中无视,再加上两家的父亲是上下属关系,私下里的关系倒是比别家要走动的频繁些。 “你我多年姐妹,别说生分的话。” 薛晚意看到她很开心,前世她是死在生产中的。 “如今他家对你好些了吗?” 有钱澜上前那一遭,应该会好些吧? 钱秋水点头,“好多了,不过我心也冷了,日后只想守着女儿过日子,倒是不想掺和他家的事。” 听她如此说,薛晚意压低声音道:“姐姐没想过和离?” 钱秋水微楞,良久苦笑着摇摇头。 想过。 但是,父亲和姨娘是断然不会应允的。 她姨娘出身贫苦,靠着一副稍微显眼的姿色,才进了钱家为妾。 自有孕后,父亲再也没有踏入姨娘房中一步。 她是被当做儿子期盼着出生的,得知是女儿,那日子注定凄苦。 “如此也挺好的。”她轻声回答,“倒是妹妹你,过两日就要大婚了,我……” 她取出一个朴素的匣子,塞入薛晚意手中。 “我为你准备了贺仪。” 那日,她是没资格上门道喜的。 父亲与嫡兄肯定会去,她出现反倒不美。 且薛晚意嫁的是国公府,地位不凡,未免被人说攀附,惹得宾客不快,不去为好。 薛晚意看懂了她的意思,笑道:“姐姐,待我回门结束后,咱们再私下里小聚。” “好。”钱秋水含笑应下。 至于贺仪,多余的话她没说。 “收了姐姐的礼,我自然也是要回礼的。” 听到她的话,翡翠把随身带的漆盒递上来。 薛晚意笑道:“我给小阿珠的长命锁,保佑小阿珠长命百岁,健健康康,一生无忧。” 钱秋水接过,连连道谢,“多谢妹妹,我替阿珠谢过了。” 姊妹俩聊了半晌,钱秋水惦念着家中的女儿,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 华明寺。 楚渊寻到了主持。 他将自己最近的梦境,和对方讲述一遍,随即被安排进了一间寮舍。 伴随着檀香的气息缓缓在寮舍散开,困顿感如潮涌般而来,他很快陷入深度睡眠之中。 再一睁眼,入目所及之处哪里还是檀香缭绕的寺庙,而是早已出现在他梦境中多次的府邸。 外边夜色如墨,熟悉的薛晚意,坐在房中,面前放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册封薛晚意为一品高明夫人,只因梦中的他已经是宰相。 至于当今陛下是谁,他明明应该知道的,可却诡异的记不起来。 “你该知晓,以你不通文墨的身份,担不起宰相夫人的责任。” 他冷眼旁观着“自己”对她的贬低。 薛晚意愣住了,被册封的喜悦,顷刻间褪去,瞳孔里尽是不敢置信。 “夫君……”她的脊梁骨在这一刻,似乎被彻底敲断,失去了所有力气。 紧接着,一个与她八九分相似的女子从外边进来。 楚渊似乎明白了什么,站在一旁,对“他”呵斥道:“她与你十载夫妻,为你孕育子嗣,孝顺母亲,你怎可……” 然不等他说完,那女子上前,亲昵的挽着出院的手臂。 “夫君,她如何处置?” 从女子的言行举止来看,楚渊知道,这女子想让薛晚意死。 楚渊一脸冷漠,道:“交给你处置,切忌要保密。” 女子盯着与薛晚意相似的脸,笑的分外柔情,“夫君放心吧,妾办事最是稳妥。” 楚渊赶忙上前两步,伸手想要阻止,“不——” 下一瞬,画面骤变,晃眼置身于马棚前。 几个婆子正对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拳打脚踢,口中更是骂骂咧咧,极尽侮辱。 “下贱胚子,我看你是疯魔了,敢惊吓我们小郎君……” 从几位膀大腰圆的婆子口中,楚渊得知了过程。 被打入地狱的薛晚意,看到楚肖,忍不住想要相认,结果被几个婆子如此折辱。 第89章 一枝红杏 无名的怒火在胸膛涌动,让他吞不下吐不出。 想上前把那几个欺主的狗东西全部杀了,同时也对那“儿子”心生不满。 连自己的母亲都认不得,枉为人子。 持续的殴打,让薛晚意彻底昏死过去。 他看着倒在马棚中的犹如乞丐一般的女人,想上前查看,场景再次转换。 他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曾经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被制作成人彘的薛晚意。 他刚才全程看完了薛晚意被戕害的过程,残忍至极。 便是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觉得遍体生寒。 那肖似薛晚意的女子,就冷眼看着,眼神里的冷意与恶意,便是他看了都觉得胆寒。 楚渊不禁好奇,这女人,“他”是从哪里寻来的? 发妻被如此折磨,“他”知道吗? 梦境很长,他几乎在里面度过了一生。 却似乎很短,等他醒来时,一炷香只燃了一半。 莫名的,他知道,梦境中发生的一切,或许就是他与薛晚意的前世。 至于…… 裹挟着满身的清冷走出寮舍,家丁小厮在外静候。 见他出来,跟在身后。 楚渊不知薛晚意知道这些吗? 她的行为与未出阁时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安静、不争不抢。 “是她。” 他停下脚步,眼神里带着沉思。 薛明绯嫁给了他,她或许重生了。 想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内情,以及梦境中“他”以薛明绯身死国公府为借口,将陪伴了十年的发妻进行了长达七八年的折辱。 直到儿子楚肖即将大婚前夕,才容许薛晚意断气。 为了薛明绯? 楚渊不是蠢货。 为了一个女人,哪怕很爱这个女人,也不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再者说,他不信梦境中的自己看不出来,薛明绯的死与薛晚意并无干系。 不过是要寻一个借口罢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再恨,看在两人孕育了一个儿子的份上,也不可能做出那等惨绝人寰之事。 这背后,想来不简单。 可惜,多余的他没有梦到,不知道最终登顶皇位的是谁。 想来与头顶的那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师。”找到主持,对方的表情依旧没变,如来时那般。 明觉大师微微一笑,“施主,心中疑惑可消解些许?” 楚渊微微颔首,道:“大师,世间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明觉大师笑道:“有或没有,全看施主。” 在旁人眼里,这简直就是屁话。 但楚渊却听懂了七七八八。 “那,我是来讨债的,还是还债的?” 明觉大师依旧笑眯眯的,“亦看施主。” 问了等于白问。 楚渊静坐了很久,才缓缓起身,与明觉大师告辞。 “多谢大师。” 明觉大师笑着点头,“施主,自渡方为无上机缘。” 楚渊这话听懂了,点点头,踏出静室。 暖风拂过,吹其他的墨发,清隽的面庞,带着一种与来时不同的气场。 “回吧。” 与薛晚意前世的债,如论如何都还不起的。 那等令人发指的酷烈虐杀,楚渊甚至都好奇,她是如何坚持了那么多年的。 为了楚肖? 可楚肖稍稍大些,对这个母亲并不尊重,甚至多次口出恶言。 哪怕那是个聪敏非凡的孩子,足以在他死后,撑起楚家门楣。 甚至,还能带着楚家重新回到顶级门阀的位置。 马车颠簸几下,楚渊不以为意。 思绪回到薛明绯身上。 因无法忍受镇国公的冷待,以及数年的活寡日子,最终与府中的侍卫有染,被叶灼凌迟处死。 今生嫁给了他,大概是知晓前世他坐上了文官之首的位置。 若是如此,她知道的想来不少。 比如,最终登顶的那位。 “去薛府。” “是。” 他心中隐约有个人选,却无法完全确定。 若真的是五殿下登基,他三十多岁便位居首富,倒是说得过去。 ** 望舒馆。 薛晚意站在廊下,看着适才还晴空万里,现在有些暗下来的天色,大概率是要下一场雨。 “姑娘,那人去了华明寺,如今正往薛府赶来。” 王雷在她身边低声说道。 “可知去做什么了?”她问到。 王雷道:“见了华明寺的主持明觉,两人在静室闲聊两句,之后他去了寮舍,似乎是睡觉。” 当时王雷也被搞糊涂了。 折腾那么一顿,就为了去寺里睡觉? “半柱香后醒来,再次去见了明觉,之后就离开了。” 薛晚意隐约猜到了什么。 华明寺虽然不属于皇家寺庙,但明觉大师却是佛法高深,深得信众们的信服。 很多人途径京都,都会去华明寺参拜一番。 他们笃信,有明觉大师在的寺庙,必然比别的寺里的菩萨更灵。 不确定,须得再看看。 约么一个时辰后,憋闷了良久的天儿,终于洒下了甘霖。 不大,细细密密的,些微的沁凉,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之中。 送走最后一次来测量尺寸的尚衣局姑姑,薛晚意带着翡翠往听澜院去了。 过来时,看到薛明绯在这里。 而偏厅的圆桌上,摆放着七八个匣子,里面是璀璨夺目的首饰。 有金饰,有玉饰,还有各色珠宝。 从数件到几十件不等。 薛明绯瞧着心里别提多酸了,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母亲。” 薛晚意上前,道:“这是……” “给你准备的嫁妆。”姜夫人道:“这些都有些年头了,是为娘出嫁时,你外祖母给我的。” 取出一只步摇,在她鬓边比对着,随即满意的点点头。 “吾儿容貌姣好,这步摇锦上添花。” 薛晚意掩唇轻笑,“是父亲母亲的功劳。” 旁边的薛明绯笑的脸都要僵了。 不得不说,薛晚意的容貌的确很出彩,是很多主母喜欢的样子。 不似她,容貌偏媚,纵然男子喜爱,惹得婆母不喜,亦是难熬。 她这样的,会让夫人们觉得不安分。 薛明绯:“……” 自己被自己的想法气到。 的确,前世她出墙了。 薛明绯不觉得自己错了,是叶灼绝嗣,甚至连满足妻子的能力都没有,难道真要让她一辈子守活寡? 她却忘了,与镇国公府的婚事,是她自己强求来的。 “夫人,姑爷来了。”林嬷嬷入内。 姜夫人有些意外,“不当值了?老爷不在府中,昭儿呢?” “郎君在前院。”妹妹即将大婚,薛暮昭与上峰告了几日的假期。 姜夫人道:“知道了,晚膳时让他们来这边用膳,再回府便是。” 第90章 疯的不轻 “贵妃娘娘。” 某处院落,叶灼前来拜见。 婉贵妃站在廊下,看着面前带着漆黑色面具的外甥,心中有些怅然。 当年得知阿姐嫁给了叶将军,她是羡慕的。 明明是同胞双生姊妹,她能嫁到将军府,而自己却被养父母送进宫里。 人人皆知,叶家男儿年满四十无子才能纳妾。 可自己呢? 刚到了及笄的年岁,便被选进宫。 世间女子,不是谁都喜欢入宫为妃的。 谁又能想到,阿姐因失去丈夫,抑郁成疾,最终殒命。 想到曾经见过的叶将军,叶灼的夫君,那也是一位风姿俊朗、眉目凛然的英俊男子,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天生的将帅。 叶灼也算是随了他的父亲。 “私下里唤姨母便好。”她没表现的太热情,却也真的想为这孩子做点什么。 叶灼没什么表情,道:“大婚那日,在叶家祠堂举行。” 婉贵妃:“……”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疯了?” 大婚是大喜,就算他不喜这门婚事,陛下亲赐,背地里哭的再惨烈,你也要开开心心的。 现在倒好,居然要在祠堂举行,被陛下知晓,绝对会治一个大不敬。 谁家好人在祠堂拜堂啊。 叶灼道:“请示过陛下了。” 婉贵妃蹙眉,“陛下应允了?” “嗯!”叶灼点头,“我大婚,叶家的列祖列宗,想必会很开心。” 这点倒是不假。 婉贵妃想着,岂止是开心。 叶家可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在他们跟前举行婚礼,估计在天有灵,都得亲眼看看。 想到这里,她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果然,一般的女子,不配嫁到叶家。 须得有满腔的孤勇。 “薛家那小姑娘呢?”那位可是新娘子。 成婚那日,薛崇夫妇不会来,但广平侯作为新娘子的亲舅舅,是要一起来的。 让他看到,脸色得多难看。 估计心里得恨上叶灼。 叶灼道:“已经通知到了,广平侯那边亦没落下,贵妃娘娘放心便是。” 婉贵妃张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纵然姨甥俩极少相处,终究是她胞姐的亲儿子。 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作为姨母,若连他都护不住,还不如死了呢。 咬牙道:“行,既然你坚持,其他的交给本宫。” 正说着,三殿下谢禛带着嘉和公主进来。 小姑娘看到叶灼,快步跑到母妃身边,躲在她身后,探出小脑袋打量着。 谢禛无语摇头。 有那么可怕吗?若是怕,干嘛还死缠烂打的跟着过来。 他过两日,可是要跟着叶灼一起去接亲的。 本想代为接亲,奈何叶灼准备亲自去。 腰部以下没有任何知觉,能骑马? “贵妃娘娘,臣告退。” 谢禛见状,上前接过护卫的活儿,“我来。” 表兄弟俩说着话走了。 婉贵妃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发,“害怕表哥?” 小姑娘想了想,摇头,“不怕。” 只是觉得表哥的面具,有些渗人。 “母妃,表哥的腿,不能好了吗?”她记忆中的表哥,不是这个样子的。 婉贵妃叹息着摇头,“母妃也不知道。” ** 宁州。 薛明棠带着薛明月回到家中。 老族长听闻后,第一时间召集族老,众人聚集在议事堂,一群最小五十岁的老者坐在堂内,压迫感有些强。 薛明月是在这时被带进来的。 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在场的人,身躯微微抖动,内心的惊恐一目了然。 “混账东西。”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女子愤怒的呵斥声,巴掌重重的打在她的脸上。 “啊——”薛明月发出痛呼声。 捂着脸,看着面前的妇人,小脸煞白。 薛明静的母亲。 “伯娘……”她瑟缩着向后挪了挪。 下一瞬,青丝被手掌攥住,牵扯着头皮,疼的她表情都跟着狰狞。 “啊,伯娘好疼啊,伯娘,求求你,我知道错了,伯娘……” 薛明月内心的恐惧达到顶峰。 妇人恨呐。 她的女儿难道就不疼了吗? 被她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女儿,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眼瞧着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更是薛家族长的重孙女。 她已经开始为女儿物色宁州的好儿郎了,甚至瞧上了几家。 被这个歹毒的小丫头给毁了。 宁州司马不好吗? 对薛家来说,的确很不错。 可再不错,妇人也是不乐意的。 他是薛明月的未婚夫,对爱女来说,订过婚的男子,便是出身再好,她也不愿意让女儿嫁过去。 她即将为女儿相看的,是宁州官职不算高的人家。 家中关系简单,当家的都是性情平和,亲人之间氛围温馨的主儿。 宁州司马家,庶子庶女都有,妾室都有三四个,她怎么舍得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家中。 越想越气,接连几个巴掌,打的薛明月连叫喊的间隙都没有。 “好了。”最后还是族长开口,方才让她停下。 脸颊上挂着泪,走到一边站好,眼神却始终盯着薛明月,带着满腔的恨意。 薛管事内心咋舌,好泼辣的妇人。 “为达到攀附权贵的目的,戕害同族姊妹,我们薛家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 虽然不见得薛家每个人都友好和睦,但毁人清白的事,在薛家,至少在薛族长掌管薛家以来,第一次遇到。 被害的还是他最疼爱的小重孙女。 他这一脉,重孙辈里,只有两个重孙女,大的已经出嫁。 司马家的确不错,可因薛明月的关系,那边对自己的重孙女心中有怨。 若嫁过去,纵然不会磋磨,长久的冷待应该躲不掉。 “按照薛家族规,是要被打死的。” 其中一位族老开口。 薛明月愕然抬头,看着面前众人:“……” 打死?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薛明静不是还活着吗? 甚至还能嫁到宁州司马家,这已然是高攀。 凭什么打死她? 得了好处,就想灭口。 回来的途中,薛明月想了很多,最差便是将她驱逐出宗族,或者惩戒一番,随便将她嫁出去。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是要她的命。 “你们不能这么做。”薛明月惊恐喊道:“薛崇可是我的亲叔父,如今薛家能有现在的荣光,皆来自我叔父,你们敢……” 第91章 月下缠绵 原本还有两分仁慈,想着放她一条生路的族长以及众人,听到她的话只觉荒唐。 此女心肠歹毒,构陷谋害同族姊妹不说,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丝悔改。 妄图用薛崇来压他们整个宗族,简直可笑。 “薛崇的确是你叔父,与你有着最近的血缘。”左上首的一位族老开口了。 此人是薛崇祖父的堂兄弟,关系亦是亲近。 这二十多年里,薛崇回宁州,必定先探望这位堂祖父。 “可当年你祖父刚过世,你的父亲便将薛崇母子赶了出去,除了我那侄媳妇的嫁妆,薛家的东西,一文钱都没有允许带走。” 此事在薛家并非秘密。 当年,薛家都觉得长子太过分,虽说薛崇的母亲嫁进去时,长子已经将满十岁,这些年到底为这继子操劳太多。 后来娶妻生子,帮衬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如今再看薛明月的做法,可谓是一脉相承的狠毒。 薛明月愣住,眼神有些涣散。 她多少是听到过一些流言的,当然,她也只以为是流言,觉得这是在离间他们两房。 而今…… 似是真的。 这种可能性,让她心脏猛地缩紧。 “若非族长因此事对你有愧,给薛崇那孩子去了书信,你以为能入京都薛家府门一步?” 说到这里,众人看看族长,再看看薛明月。 都被这小丫头给耍的团团转。 可谁又能想到呢,居然有人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为什么?”一道破碎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看向门口,是薛明静。 这些日子,她日日难眠。 当日明明就是很寻常的回房,谁能想到有人闯了进来。 事后,对方居然还说她居心叵测,谋夺族中姊妹的婚事? 可她不喜对方的。 薛明月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呆怔。 她岂会在乎薛明静的想法,一心想着自己应该完了。 “执迷不悟,我薛家也容不得你这等心思歹毒之人。” 族长开口了,环视在场的众人,道:“你们的想法呢?” 其中一位族老道:“要么逐出薛家,要么杖毙。” 如何选,不是薛明月能决定的,还要看在场人的意见。 薛明月当然不想死。 她跪伏在地,祈求道:“求族长爷爷,我知道错了,求你们饶我一命 ,我愿意脱离薛家。” “我不同意。”妇人咬牙道,“她害惨了我的女儿,决不能轻轻放下。” 说什么知道错了,明明就是怕死。 她惜命,甚至想向上爬。 可她的女儿又有什么错。 杀死她,真的有些过了。 薛家几百口人,怎么可能做到上下一心。 若真的把人杀了,难免会有人说族长公报私仇。 “打二十杖,再驱逐出家族,其家中产业,充入公中。” 薛明月:“……” 她不愿意,可那妇人又愿意了? 想要再说什么,被族长给制止。 “就这么定了,执行吧。” 众位族老也没意见。 ** “夫人,还在恼我?” 清凉夜色,楚渊陪着薛明绯在凉亭赏月。 今晚是半月,在楚渊看来,没多少美感。 他喜满月或者上下弦月 薛明绯觉得楚渊是爱她的,却又没那么纯粹。 “呵……” 嗤笑声响起。 薛明绯忍不住笑了。 纯粹? 她脑子怎的突然糊涂了。 “夫人。”楚渊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我与李姑娘,绝无私情,还希望夫人莫要与我生分。” 他的原身温柔如水,里面盈满了柔情缱绻,看着她时分外的认真。 有那么一瞬间,薛明绯真的觉得他是爱着自己的。 “夫君,我心中的确有怨,可父亲也说是你经验不足,才招人算计,亦是无奈之举,我便是有怨,也寻不到你身上。” 想想似乎也能理解。 她是重生的,楚渊却不是。 女儿家的手段,有时候的确防不胜防。 别人算计? 她不相信。 若说是李英宁算计楚渊,倒是信上三分。 楚渊的确很出色,否则,她重生一遭,岂会嫁给他。 “是为夫的错。”楚渊的道歉很是真诚,“若非她父亲是神武卫千户,或许在外我就把人秘密处理了。” 薛明绯挑眉,眼神里染上三分笑。 楚渊继续道:“再退一步,若她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给点银钱亦能打发了。奈何这女子性情蛮横,不通情理……” 说着,他蹙眉,一脸的不耐,“真真是令为夫棘手。” “你不喜欢她?”薛明绯道。 楚渊微微蹙眉,“夫人为何会有这等想法?我有她此前并不相识,若非那日她遭遇麻烦,我与她恐没有相识的可能。” 手中握着她的力道微微用力,“再者说,家有美眷,外边的又岂能入眼。” 薛明绯心气稍稍顺了些。 轮美貌,她对自己的确很有自信。 那李英宁皮肤粗糙,相貌也大大咧咧的犹如男子,丝毫没有女子的半点柔美,如何能与她相比。 便是楚渊真的喜欢对方,日后各种宴会邀约,带着那位也没有丝毫脸面。 “纳妾是既定的事实,不过,你须得应我一个条件。” 楚渊点头,笑道:“只要夫人不气我,莫说一个,十个百个都应你。” 薛明绯娇嗔的睨了他一眼,身子微微一歪,倒入他的怀中。 嗅着淡淡的青竹香,道:“我绝不允许庶子出生在吾儿前面,若三十岁前我没有为你诞下一儿半女,我自会给她们一个机会。” 楚渊敛眉看着她,“她们?感情夫人还要为我继续纳妾?” “是我身边的子衿。”她轻声道:“不论夫君你是否去她们的院子,既然纳了李英宁,多一个子衿也是可以的。” 楚渊抬眉看向远处的夜空,“可为夫只想守着夫人过日子。” “这个须得看夫君日后的表现。”薛明绯笑的妩媚,“多子衿一个,是不想让李英宁觉得我针对她,以免闹得后宅不明,让夫君分心。” 楚渊几乎瞬间了然。 抱着她紧了紧,“是我让夫人为难了。” 他低头在薛明绯发顶亲了亲,“且等着,我必会为夫人争个一品诰命,富贵加身。” 第92章 新婚大喜 镇国公大婚。 王侯将相收到请柬的,大清早就起来准备了。 因此事,陛下为满朝文物休沐一日,可谓是极大的恩典。 晨迎昏行,三殿下起了个大早,穿着喜庆,陪着叶灼前往薛家。 而此时的薛家早已忙碌起来。 出嫁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新郎上门。 至于嫁妆,云朝规矩,出嫁前一日送至夫家。 因嫁妆太多,薛家人手不足,广平侯府也挑选了人。 望舒馆。 薛晚意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身穿青色婚服的女子,一时间有些陌生。 嫁衣的确合身,且刺绣更是绝艳,宫里的尚衣局绣娘都是行业内的顶尖手艺。 又因陛下恩宠,她戴的降制凤冠,满头繁华富贵,尽是黄金玉石,一看便价值连城。 迎亲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京都大部分百姓都在路上围观。 相比前段时间薛明绯的大婚,镇国公府才叫真的排场。 尤其是那花轿,堆金砌玉,华丽非常。 “我在皇宫当差的邻居家儿子说啊,叶将军迎亲的花轿,是当今太后出嫁时用的,如今赐给叶将军用,当真是皇恩浩荡。” “哎哟是嘛,难怪这么漂亮呢,我八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轿,瞧瞧那滴里当啷的东西,都是金子吧?” “肯定是金子啊,太后在当年可是以皇后之身入宫的,这是咱们云朝规制最高的花轿了,不过叶家军落得现在的惨状,这些都值得。” 两边的百姓瞧着缓缓走过的迎亲队伍,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尤其是看到高坐在骏马之上的、带着金色面具的叶将军,不少百姓想到之前见到的俊美青年,当真是天妒英才啊。 “陛下想为叶将军赐婚,听说不少官家贵女都避之不及呢。” “真是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看到叶将军这么惨,一个个躲的比兔子好快,早些年那些个官家贵女可是疯的很呢。” “谁说不是呢,可惜只在官家选,若是在民间选,不知多少女娘愿意嫁给他呢。” “可拉倒吧,说的倒是轻松,被家里逼着嫁,然后借着女儿进去捞好处?那点心思,当谁不知道似的。” “就是就是,嫁进去就要守一辈子活寡,咱们寻常百姓家的女娘不值钱,搭进去不心疼。人家贵女可都是精心培养的,总得捞点好处。” “捞得到?” 叶灼虽然腰部以下没有知觉,却让叶安为他在马鞍上加了革带,以固定住大腿。 如此他只要保持住上半身的平衡,就能亲迎新娘。 的确可以让人代劳,比如表兄弟三皇子,没必要。 叶家对待主母,从来都是休戚与共的。 不管在府中如何,至少在府外,在明面上,共同进退。 且,薛晚意很不错。 就凭她能“静”的下来这一点,叶灼都会给足她在府内外的体面。 ** 看着眼前的一切,楚渊总觉得有些恍惚。 梦境中,薛晚意嫁给他时,是什么样子? 那时她还是庶女,父母不疼,兄长漠视,他送到薛家的聘礼,只被带走了一半,薛家只出了二十台。 总计不到四十台嫁妆,且嫁妆的分量很轻,可谓寒酸。 为此,他母亲各方瞧不上这个儿媳。 薛晚意是个好妻子,甚至是完美的妻子。 他知道自己母亲有些难伺候,对方愣是十年如一日的精心伺候着,总算换得母亲后边几年的好脸色。 可有什么用呢。 她落难,母亲却没有帮着说情,甚至表现的极为冷漠。 十年的精心照料,换来的是冷眼旁观。 细想他都觉得心寒。 还有那厌弃生母、动辄抱怨赌气的儿子。 以及,他这个与她相伴十年,却将她打入地狱的丈夫…… 内心冷嘲。 她是何等的倒霉,真心相付,却得不到一丝善念。 不知镇国公能否带给她幸福。 正思忖着,数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国公府迎亲的队伍到了……” 回过神,循着薛暮昭的背影来到府门前。 果然,一身赤色喜服的叶灼,高坐骏马,带着迎亲队伍缓缓靠近。 薛家不少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是国公亲迎。 且看三皇子把人搀扶下马,放到轮椅上。 薛暮昭:“……” 犹豫片刻,侧身让开,“国公请。” 三皇子作为迎亲团一员,闻言挑眉道:“薛郎君,这门该堵还是要堵的,叶国公只是腿脚不便,吟诗作对还是不妨碍的。” 这般轻易的把新娘子给接走,他们在路上得晃悠多久,才能熬到昏时拜堂啊。 清晨迎亲,黄昏拜堂。 中间这么长的时间,没点乐子消耗一下时间,岂不是都要搭在回国公府的路上? 难不成得在出街饶个两三圈? 想想就很恐怖的好嘛。 薛暮昭到底是脑子转得快,笑道:“既如此,那我等可就不客气了。” 三皇子满意的点头,“哎,这才对嘛,我们几个可是连夜看了很多的诗词对子,总不能白看吧。” 说罢,挥了挥衣袖,后退两步。 看着闭合的府门,高声道:“镇国公府前来接亲咯,请开府门……” 望舒馆。 薛晚意看着略显心不在焉的珍珠和翡翠,笑道:“按捺不住可以出去看看,我这里有岑嬷嬷,你们走开一会儿不妨事的。” 俩丫头一听,哪里还呆得住,屈膝福身,嘻嘻哈哈的跑了出去。 前边太热闹了,身在望舒馆都能听的到,尤其想到他们你来我往的吟诗作对,没有文采的人只觉得震撼。 前段时间薛明绯大婚,两个丫头就瞧见楚渊迎亲时那出众的文采,现在轮到她们姑娘,国公夜那边想必会更出彩吧。 毕竟那可是国公,身边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比另一位姑爷差。 “姑娘,若是饿了和我说。”岑嬷嬷给她整理一下嫁衣,红色披帛与青色嫁衣搭配,甚至醒目喜庆。 看着面前的新嫁娘,岑嬷嬷内心为将军感到高兴。 他终于不用一个人了。 叶家的列祖列宗看到,定然也会欣慰。 “嬷嬷在国公府时做的什么差事?”薛晚意问道。 岑嬷嬷笑道:“管着府内后院的丫鬟婆子,若姑娘您不嫌弃,尽管吩咐。” 第93章 有点想死 今日是她大婚,但内心却很平静。 没有激动,没有紧张,不排斥,也不期待。 她会做一个妻子能做的,该做的。 心,这辈子就守着吧。 与岑嬷嬷聊着国公府的事,中途府中饥饿,也没吃东西,只用水润了润唇。 嫁衣繁琐,喝多了恐要出恭。 随着嬉闹的声音越来越近,翡翠和珍珠快步跑了进来。 “姑娘,国公爷到了。” 随后,她手持团扇遮面,与叶灼一起,拜别父母。 被薛暮昭背着,上了花轿。 心中无喜无悲,但她懂规矩,仍是象征性的落了几滴泪,哭着喊了爹娘。 最后在二老依依惜别中,在花轿中坐稳。 随着红色的轿帘落下,她面容的悲伤很快消失,眼泪亦瞬间收回。 晃晃悠悠的抵达国公府,规规矩矩的去祠堂拜堂,再顺顺利利的被送入洞房。 叶灼的洞房,无人敢闹。 且她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祖宗祠堂拜堂的新娘。 一切都安定下来,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回到熟悉的地方,岑嬷嬷放开了手脚。 第一时间带着婢女送来了吃食。 “夫人。” 她上前,笑吟吟的看着薛晚意,“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吧。” 国公府的膳食自是不差。 叶灼无法行房,今晚顶多就是躺在一起。 她起身走到房中的圆桌前落座,“嬷嬷呢?忙了一整日,也去吃点吧。” 岑嬷嬷笑道:“等夫人用完我再去,厨房那边开了两桌,夫人别担心我。” 简单吃了些,薛晚意让人把餐食撤走,催促着岑嬷嬷早些去用餐。 在岑嬷嬷前脚离开,两个丫头后脚进来了。 “姑娘……”珍珠面带激动神色。 刚开口就被翡翠打断,“珍珠,日后要叫夫人了,别让人家看了咱们笑话。” 珍珠快速点头,“对对对,又忘了。夫人,镇国公府好大,至少抵七八个薛家。” “那当然了……”嘉和公主突然从外面进来,“这可是仅次于穆亲王府的京都第二大府邸。” 两人屈膝向她施礼。 小姑娘随意的摆摆手,走到薛晚意面前,“日后该叫你表嫂了,表嫂今天最好看。” 薛晚意抿唇笑了。 想到之前进宫,听皇后提及,这位小公主看人看脸。 “多谢公主殿下。” 嘉和公主眨眨眼,“以后可以叫我嘉和,私下里就好。” 明面上那么没规矩,被人听到,指不定要如何议论嫂嫂呢。 “好,嘉和。”薛晚意笑意更深。 嘉和挺了挺背,哼哼两声,“今晚嫂嫂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进宫呢。” 父皇赐婚,两人需要入宫谢恩。 真麻烦啊。 今儿折腾一天,明天还要早起。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掩唇轻笑。 国公爷身子不济,肯定是要早些歇息的。 就是不知道前院那边的喜宴,何时能结束。 ** 喜烛照亮喜房。 在困倦一波波的席卷理智时,外边传来稀碎的说话声。 随即,房门被推开。 轮椅的转动声响起,然后是叶灼被叶安推了进来。 看到薛晚意,他淡淡道:“着人伺候你沐浴更衣吧,翠微院后面有池子,之后可以早些歇下。” 她闻言站起身,“那夫君呢?” 叶灼:“……” 夫君? 喊的倒是痛快娴熟。 “我有叶安,今夜会歇在这里。” 尽管无法行房,尊重是要给她的。 薛晚意松了口气,招呼珍珠和翡翠,往后边的汤池去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她穿着红色中衣回来,头发已经绞干,柔顺的披散在背后。 在烛光下,衬的她面颊泛着浅浅的粉,好看极了。 叶灼比她先洗漱妥当,此时正披散着头发,依靠在床上看书。 见她进来,拍拍身边的位置。 “安置吧。” “好。” 上前,越过他的腿,躺在里侧。 丝质的大红喜被,带着淡淡的凉意,柔顺丝滑,触及到肌肤,很舒服,也更困了。 她伸手,搀扶着叶灼躺好。 珍珠和翡翠将床幔放下,无声离开。 片刻后。 叶灼扭头看着身边的女人。 那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声…… “倒是心大。”他轻轻呢喃一句。 伸手给她提了提薄被,未曾触及她身体分毫。 他的身体正在诊治调养,数年内恐无法与她做一对正常夫妻。 既如此,何必去招惹。 数年时间,若她守不住,至少还能保留清白之身,不影响再嫁。 圣旨赐婚? 他执意休妻,陛下又能如何。 杀了他? 随便,反正叶家只剩他一人。 想想曾经人丁兴旺,武将云集的叶家,要靠着他一人传宗接代。 叶灼:“……” 想死。 一夜好眠。 薛晚意没想到自己能睡得这么好,睁开眼,全身舒爽。 若此刻自己没有窝在叶灼怀里的话,她应该会更开心。 “……”向后退了一点,“夫君,我夜里……” 她睡觉应该不会放肆的。 叶灼撑着床榻坐起身,“很规矩。” 或者说,很乖。 最多就是靠在他的肩膀上,多的就没有了。 闻言,薛晚意暗暗松了口气。 “夫君,可是要起身了?今日还要进宫谢恩。” 床幔厚重,外边不知什么时辰了。 得到叶灼的答复,她喊了一声。 很快,翡翠和珍珠进来,先伺候她更衣洗漱。 “贵妃娘娘在这里,早膳和她一起。”叶灼交代一句。 见她洗漱完毕,这才让叶安带着贴身小厮进来。 去给他选好衣裳,薛晚意道:“那我先去厨房看看。” 见她准备离开,叶灼叫住她。 “过来。” 薛晚意纳闷的走上前,然后看到一枚令牌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是? 叶安见状,笑道:“夫人,这是咱们国公府的家主令,日后府里的中馈就辛苦夫人了。” 薛晚意接过,道:“前段时间,夫君身边的护卫还给了我一枚玉牌……” “那是叶家名下所有商铺的身份玉牌,可以让夫人在外,随意调用叶家所有铺子里的银钱。” 叶安继续解释。 薛晚意愣了愣,给的这么痛快吗? 想想叶家现在的情形,也能理解。 总不能一直让叶灼或者叶安主掌中馈吧。 男主外,女主内,她嫁进来的那一刻,就该担起叶家的内务。 “多少钱?”她随口问了一句。 叶安微楞,看了眼公子,见他没反应。 开口给了她一个大致的数字。 薛晚意:“……” 富,富可敌国。 第94章 态度良好 餐桌前。 婉贵妃看着一对新人,满意的点点头。 叶灼表情平淡,不见厌恶,想来对这位夫人是满意的。 如此就好,不然她真的会心疼。 姐姐活着时,她作为贵妃,不能与镇国将军府走得近了,但姊妹之间,且还是双生姊妹,感情比寻常姐妹要深一些的。 叶灼是她姐姐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肉,她岂能不管。 “好孩子,既已成婚,本宫希望你们二人能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叶灼这孩子脾气有些硬,但本性是极好的……” 婉贵妃无视叶灼的视线,继续道:“若有什么不合你心意的,只管和他提,他若不管就找我,我是他亲姨母,总能管教管教的。” 不管叶灼对她如何的客套疏离,婉贵妃若真想让叶灼如何,叶灼还真不能干脆拒绝。 贵妃加姨母,双重身份,叶灼纵然再不羁叛逆,也要低头。 薛晚意笑道:“多谢贵妃娘娘。” 俩人还想说什么,叶灼开口了。 “殿下和公主呢?” 婉贵妃笑道:“天刚亮就回宫了,你们要进宫谢恩,他俩回宫亲自给你们俩准备回礼呢。” 虽然并不需要。 但自家孩子,亲近些总归是好的。 早膳结束,三人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 凤藻宫。 三人入内,帝后已经在这边等着了。 还有太子、三皇子、永宁公主及其驸马,再就是嘉和公主。 婉贵妃与帝后福身见礼,之后做到了右上首。 薛晚意松开轮椅,与叶灼并行站立,双膝跪地,向上首的帝后磕头谢恩。 容皇后笑着让她起身,“落座吧。” 她坐到了嘉和公主旁边。 太子笑眯眯的看着叶灼,“瞧你似乎对夫人很满意。” 叶灼轻哼,“不然呢?抗旨?” 陛下赐婚,他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主要也是薛晚意此人安静,不会打扰到他。 相敬如宾,最好不过。 谢禛倾身凑近,压低声音道:“应该是很满意的,昨晚歇在一处。” 上首的帝后:“……” 他们都略显好奇的看着薛晚意。 没想到,这小女娘倒是个妙人,居然能被叶灼容忍下来。 陛下心里清楚,若赐婚就能让夫妻恩爱,他或许该加封神位。 他为叶灼赐婚的唯一目的,就是找个女子,帮他打理后宅庶务,顺便多个知冷知热的。 至于叶灼是否喜欢对方,不重要。 偌大的国公府庶务交到管家手中,不像话。 很容易养大家仆们的野心。 尤其叶家财富丰厚,若有人在背地里做点手脚,也很难察觉到。 妻子的话,花用叶家的银钱,天经地义。 众人说了会儿话,皇后带着在场的女眷去了偏殿。 中午他们要留在凤藻宫用膳,下午才能回去。 “这些日子在宫外可是舒心了?”皇后问婉贵妃。 婉贵妃侧躺在美人榻上,轻轻按揉着眉心,“倒是放松些许,安排叶灼的大婚,这可不是个轻省的事儿,连着数日都没休息好,今晚可要早些歇下。” 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 坐起身,凑到容皇后身边,压低声音道:“姐姐,还有不到两个月,秀女该入京了吧?” 目前宫里已经有三四十位后妃了,按照往年的惯例,今年的选秀大概会有近十人被选入宫中。 听到此事,薛晚意微微一怔。 莫名的有些在意,明明与她无关。 容皇后笑道:“怎么,你嫌钟霞宫冷清,想多个人热闹热闹?” 婉贵妃赶忙拒绝,“没有,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姐姐可别给我塞人。” “姐姐知道的,新人总是要承宠的,万一塞给我一个争气的,那可就热闹了,若不争气,免不得要跑到我跟前哭哭啼啼,想想就烦。” 之前的确有过,三年前的秀女分了一个到钟霞宫偏殿,结果是个不争气的,入宫大半年都没有侍寝。 给婉贵妃请安的时候,都是愁眉苦脸,一副晦气的委屈相。 让心态务必平稳甚至放松的婉贵妃,瞧着都得少吃半碗饭。 后许是见她不肯帮忙,转头攀上了惠贵妃。 惠贵妃也是个行动力强的,短短几日就让那小姑娘得到了临幸。 然结局并不好,生产时一尸两命,直接没了。 陛下当时震怒,让御医仔细诊治,是否有被人戕害的迹象。 最终结果只是此女孕期时不懂得节制,补品吃得太多,导致胎儿过大,生产困难。 在这后宫,无需争宠。 入宫时间短,不管你再受宠,也是无法晋升的。 就说惠贵妃。 是陛下在东宫时的老人了,比婉贵妃还要早入东宫两年。 可惜不得宠啊。 后来即便是生了五皇子,也是直至前两年才晋封贵妃。 想要靠着孕育龙嗣一步登天,绝无可能。 “今年应是陛下在位时的最后一次选秀了。”容皇后道:“不止民间,朝臣们的后宅里应该也很热闹。” 婉贵妃挑眉,“那今年入宫的秀女,身份应该都不会高了。” 尤其是官家,应是舍不得送嫡女入宫选秀的。 莫说容皇后在陛下心里的地位,陛下都年近半百了,谁舍得将精心教养的嫡女送进宫里的。 太子地位何其稳固,皇后更是深得陛下维护,背后还有宁国公府,想撼动如今的局势,几乎不可能。 最主要的原因,陛下成年皇子太多了,哪怕心中再有野心,十几年真的等不起。 新的局面,恐怕早已尘埃落定。 别到时候权势得不到,连富贵都丢了。 “陛下本身也不在意这些,倒是各州送来的秀女,妹妹有几分兴趣。” 听到婉贵妃的话,薛晚意想明白了。 宁州那边自然也是要选送秀女的,宁州知府只有一个女儿,还是嫡女,如今已经是薛家的少夫人。 宫宴结束,夫妻俩离开皇宫,回到国公府。 叶安自动接手,推着叶灼往明隐堂去了。 薛晚意则回到翠微院,招呼珍珠。 “你回薛府,寻人问问随行去往宁州的管事回来了没有,探听一下薛明月的事。” 珍珠在薛家消息很灵通,这丫头性子比起翡翠要更跳脱些,在薛家的仆从堆里,吃得开。 第95章 通通杀了 薛府。 珍珠在后门寻到了与她相熟的小姐妹。 “小梅,去宁州的管事回来了吗?” 丫鬟小梅想了想,点头道:“昨日夜里回来的,怎么了吗?” 珍珠道:“前段时间那位做的事儿,姑娘心里始终记挂着宁州的明静姑娘,想问问老家那边的处理结果。” 小梅闻言点头,没有多想,“这个我知道,听青檀姐姐提到过,好像那位被打了二十大板,是族里的郎君们动的手,血肉模糊的,已经被除宗了,安置在了族里的一处小院里,有没有人去诊治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听青檀姐姐的意思,那位恐怕是活不成了。” 珍珠微微拧眉。 又问道:“宁州司马没有什么动静?” 小梅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是大姑娘想问,你可以去寻薛管事或者林嬷嬷,这两位肯定是清楚的。” 让她去请问夫人肯定是不能够的。 即便大姑娘如今是镇国公夫人了,也没道理差一个小丫鬟当面闻讯主母的。 珍珠点点头,“那我跟你去夫人院落。” 意思是请教林嬷嬷。 小梅点点头,和看守后门的门房打了声招呼,被放了进去。 珍珠和翡翠,薛家的人都认识。 没道理不放行。 她受大姑娘差遣来薛府办事,便是走前面的偏门也是可以的。 听澜院。 林嬷嬷闻讯,找到姜夫人。 简单说了几句,姜夫人摆摆手,“去吧。” 应不是单纯的好奇,想来是在国公府得到了什么信儿。 “把人叫进来吧。” 青檀领命去了。 得知被允许入内,珍珠有些意外。 “婢子见过夫人。” 姜夫人淡淡嗯了一声,“可是晚意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 珍珠微微一愣,随即释然。 内心也替她们姑娘开心,至少夫人没有埋怨她们姑娘多管闲事。 “回夫人,是姑娘清晨与国公爷入宫谢恩,听闻近两月,各州的秀女即将入京……” 简单开了个头,姜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担心薛明月会借着某个契机,重返京都? 虽然她觉得女儿有些太看得起那丫头了,没有薛家的帮衬,宁州知府还是薛家的殷勤,怎么可能出手帮忙。 要知道,各州秀女的选拔很是严苛,身子须得洁白如美玉,不得有瑕疵,还要有一技之长,至少琴棋书画总要会一种。 薛明月被实行了家法,并被除族。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这世道可没那么好混。 莫说选秀,便是民间遴选宫婢,她都不够资格。 至少背景如今是“不清白”的。 微微抬手,林嬷嬷开口了。 她将薛明月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笑道:“让姑娘放心吧,那位没资格入宫的。” 珍珠点头。 跪地想姜夫人恭敬磕头,“婢子这便回去告知小姐。” 林嬷嬷亲自把人送出府,这次是前门。 “姑娘即将回门,不知国公爷是否会一起过来?” 珍珠掩唇轻笑,“嬷嬷,大婚那日国公爷都亲自迎亲,回门只需乘坐马车,应是一起过来的。” 林嬷嬷点头,“如此便好,夫人尽早还挂念着,担心咱们姑娘被人小瞧了去。” “嬷嬷放心吧,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待咱们姑娘极好的,大婚夜国公爷亦是留宿婚房,给足了咱们姑娘体面。” 说着,又道:“今日去宫里谢恩,给了很多上次,我亲自给姑娘造册入库的,大小几十件,渐渐精品。” 赏赐的价值倒是其次,主要是贵人给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她自然希望大姑娘能好,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大姑娘不得国公宠爱,他们薛家在官场亦是会被人讥讽的。 那位的婚事,太受瞩目了。 全京都的人,都在盯着呢。 得到珍珠的回复,薛晚意应该平静下来的。 是的,应该。 可关键她的心始终提着,有种说不清的焦灼感。 “王风。” 来到院外,看到守在门口的青年。 “夫人。”王风和王雷回到国公府,比在薛家要放松些。 这里是他们少主的地盘,危机感没那么重。 薛晚意道:“劳烦你跑一趟宁州,盯着薛明月。” 王风道:“夫人,只盯着?” 目的呢? 夫人想要个什么结果? 薛晚意犹豫片刻,“若她离开宁州……” 抬手在纤细的脖颈轻轻一划,“杀!” 王风微楞,只是极短的时间,“是!” 随即领命离开。 没想到啊。 在他看来,温和宁静的夫人,居然也有如此杀伐果断的时候。 若杀的是朝廷命官,他绝对是要掂量掂量的,甚至会去告知少主。 在他有记忆以来,没听说过遭遇袭杀死亡的朝廷命官,一个都没有。 可若只是一个庶人,他能让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王风离开,薛晚意内心是纠结的。 想收回命令,却终究咬牙忍住了。 她是真的心慌,说不清道不明的。 明明上辈子与她也没什么交集,自薛明月出嫁后,两人就再没说过话。 比起薛明月,薛明绯反倒有那么点纠葛。 她对薛明绯没有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却对薛明月生出了这种心情,着实难以理解。 轮椅的咕噜声响起,停止。 薛晚意慢半拍的回过神,看到叶灼。 “夫君。” 她轻声唤了一声,恍然察觉到外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站起身,道:“该用膳了。” 推着他来到餐桌前。 岑嬷嬷招呼下人们将饭餐端上来。 叶灼道:“在想什么?” 打发走了王风后,她一直在发呆,足有一个时辰。 薛晚意抿唇,张张嘴想说什么,咽下去了。 内心犹豫、纠结,不知该如何开口。 叶灼也不催促,无声的用着晚餐。 良久,她轻轻放下筷子,看向对方,“夫君,若有一个人,让你生出一种惊慌、焦灼的感觉,你会怎么做?” “杀了。”叶灼回答的很稀松平常。 似乎杀一个人,对他好似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毫无负担。 可薛晚意两辈子没杀过人。 自王风离开后,她就自我厌弃到现在。 “可若对方是朝廷命官呢?”薛晚意再问。 叶灼终于抬眉看了过来,“寻找对方的弱点,没有弱点就制造弱点,令其一无所有再杀。” 第96章 要倒霉咯 薛晚意眨眨眼,以求教的语气开口。 “比如,美人计?” 说完,她的面容突然一变。 原本还算正常的表情,此时不由得染上丝丝的惊骇。 她似乎不知道楚渊有什么弱点。 儿子? 诡异的,她觉得若是楚肖阻碍了他,他甚至能舍弃这个儿子。 虽然楚肖的确是个聪敏好学、出类拔萃的最佳继承人。 楚老夫人? 她心里没底。 楚渊太会伪装了,十年都没让她这个枕边人看清对方哪怕一丝一毫。 薛明绯可以吗? 刚想到这点,就被她给否定了。 现在或许很恩爱,可若阻碍了他的官途,让他无法振兴楚家,不意外也会被他给舍弃。 “你想杀谁?”叶灼问道。 楚渊? 根据叶家暗卫的调查,这两人之前并无交集。 从何处产生的仇恨? 以至于想让对方死。 薛晚意轻笑,“夫君可是云朝的小战神,理应劝诫于我,而不是怂恿。” “小战神?”叶灼挑眉,“为何要加个小字?” 说罢,挑眉恍然道:“战神是我父亲?” “嗯!”薛晚意点头,“夫君明日陪我回门吗?” 她担心叶灼沉溺于失去叶将军的痛苦中,立马转移了话题。 叶灼道:“自然。回门礼安伯已经准备好了,稍后会送来给你过目,看看还有什么添减的。” “好,多谢夫君。”她笑的温温柔柔的,眉眼都带着暖意。 这样的态度,谁都不觉得她嫁给叶灼是委屈。 随即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的用完了膳食。 结束后,他招呼侍从带他去书房,“叶家护卫了云朝百年,杀一个人,还是可以的,能让京兆府以及陛下睁只眼闭只眼。” 薛晚意张张嘴,“夫君晚上歇在哪里?” “我身子不方便,今晚歇在翠微院,之后每月初一十五歇在这里,其余时间在明隐堂。” 她话题转移的生硬,目光却没有躲闪。 叶灼与她对视片刻,被侍从推着离开了。 想杀楚渊他知道。 心中有顾虑他也知道。 楚渊虽然是最近一届的新科探花,可背后的势力却错综复杂。 不仅仅是五皇子和青松书院,还有朝堂那些出自青松书院的官员。 以及,藏起来的,曾与楚家有旧的世家。 寝室。 铜镜内是一张干净清丽的面孔,三千青丝披散在单薄的背上,衬的女子愈发纤细。 “回礼的单子我看过了,安伯考虑的很周到,就是有些多了。” 的确很多,便是减去五成,这份回门礼也分外体面。 “国公府主母回门,多带些没事。”叶灼正在翻看着一本书,闻言抬头望去,“左右如此重礼也就这一回。” ** 天未亮,薛家灯火通明。 薛明绯也是在这个时候与楚渊回到府中的。 今日薛晚意回门,他们自然要出现。 “夫君去寻父亲与兄长吧,我去母亲那边看看。”薛明绯说着,快走两步,追赶前面等着的秦月清。 前世,叶灼可没有陪她回门。 因着此时,她被那些命妇贵女们,在背地里闲谈了至少半年。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羡慕还是会羡慕。 嫉妒也仍旧会嫉妒。 若让她去戕害薛晚意,大概率是不会的。 当然,如果阻碍了她的登高路,那时候就说不准了。 另一边。 夫妻俩乘坐马车正赶往薛家。 经过某处路段,看到一群身穿特别衣服的人,把某做府邸团团围住。 薛晚意手指掀着帘子,看向胡同里。 从那些人的穿着来看,应是羽林左位。 “夫君……”她回头看着叶灼。 叶灼透过缝隙淡淡瞥了一眼,“光禄寺少卿,魏家。” 单手捏着书骨,拇指翻过一页,重新低头。 “此事涉及到惠贵妃和五皇子,陛下命羽林卫秘密调查,如今既然明目张胆的把府邸包围,想来是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准备提审下狱了。” 薛晚意想着早些日子与姜敏表姐私下里的闲谈,而今居然引起了如此大的震荡。 是不是说,她扳倒楚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可以做到的? “那他们会死吗?”她放下帘子,“方七姑娘当真可惜。” 叶灼轻声嗤笑,“有什么可惜的,怀孕之事是她自愿,逼迫魏少卿停妻再娶亦是真的,魏宏程唯一做错的一点,就是把人给杀了,且还是一尸两命。” 人嘛,想要求得什么,总要付出代价。 代价的大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方七姑娘作为振威将军最小也是最受宠的女儿,从小被宠的天真,也可以说是愚蠢。 居然敢跑到魏家,用腹中的孩子逼迫魏宏程。 魏夫人虽说没有背景强悍的娘家,却也绝非任人宰割的性子。 尤其女儿还在宫里做贵妃,她的地位无比稳固。 同时还给魏宏程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虽然除了惠贵妃,其他的都是草包。 方七姑娘妄图用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去威胁魏宏程,这已经影响到了魏宏程的利益,他能放过对方才怪。 哪怕是个新鲜、娇嫩的小姑娘。 哪怕背后还有振威将军府。 为了权势与利益,别说一个五品武将府,便是龙椅上的那位,魏家甚至都想插一手试试,博一个通天之路。 因此,在魏家眼里,方家,不值一提。 薛晚意有些愣神,“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她没问叶灼如何得知。 云朝第一将军府,镇国柱石,手里养些能人异士,再正常不过了。 “魏家这次翻不了身,惠贵妃与五皇子此刻应是焦头烂额。”叶灼继续道,“惠贵妃被褫夺贵妃位,降为妃位甚至嫔位都不奇怪,五皇子大概率也会遭到申斥,不意外会被禁足。” 说着,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若是想看热闹,倒是我让贵妃把你召进宫里。” 没错,近距离观看。 薛晚意:“……” 好嘛,没想到给人严肃冷漠的小战神,居然也有如此鲜活的一面。 她抿唇,忍着笑,“到时就麻烦夫君了。” 五皇子有麻烦,她开心。 这样楚渊那边也不好过。 “明日我亲自下厨,夫君要不要小酌一杯?” 大喜算不上,高兴是肯定的。 理应陪一杯酒。 第97章 回门 叶灼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把薛晚意看的有些不自在,才微微勾唇,“好。” 调查到楚渊极有可能站位五皇子,那与太子同一阵营的叶灼,自然也不可能看着五皇子一派崛起。 既然目标一致,薛晚意内心是个怎样的人,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感情,只是一时的,靠感情维系的关系,等感情淡了,亦或者是没了,关系自然也就逐渐疏远乃至劈裂。 只有利益维系的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前提是,没有被外部的利益勾走。 ** 姑爷上门,还是国公,对任何一家父母来说,都是大喜事。 纵然不喜薛晚意这个女儿,涉及到镇国公府,薛崇也拿出了全部的诚意来接待。 马车缓缓停在薛府门前,薛晚意先下来。 “晚意。”姜夫人看到她,本就高兴地表情更加浓烈。 她冲姜夫人含笑点头,随即转身帮着侍从将叶灼搀扶下马车,坐上了轮椅。 “父亲母亲。” 她上前,向两人见礼。 又和兄长几人打了声招呼,众人这才簇拥着两人入府。 楚渊落后两步,看着身着华服,与姜夫人聊着天的薛晚意,那温柔的侧颜,让他不由得微微慌神。 他在梦境中见到过这幅画面的,尤其是她抱着孩子,眉眼温柔的看着他,眼神里尽是化不开的缱绻与柔情。 那时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心感。 进入正堂,几个男人坐在堂前闲谈。 姜夫人则带着女儿儿媳去了偏厅。 “你舅舅一家想来也快到了……”说着,看向身边的林嬷嬷,道:“去府门前后者舅老爷一家。” 林嬷嬷笑着离开。 姜夫人握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她,“在那边可还好?” “母亲放心吧,夫君带我极好,府内清净,很适合我。” 薛晚意宽慰着。 她不指望娘家给她什么助力,只希望别给她制造麻烦,同时在将来与楚家撕破脸的时候,公平点就好。 再多,她不敢奢求。 姜夫人想着她在府中时的样子,倒是没怀疑。 这个女儿本就喜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望舒馆。 想到这里,她道:“平日里,若国公事务繁忙,你可以回府中小住,望舒馆会一直给你留着。” “多谢母亲。”薛晚意望向旁边的秦月清,“日后说不得会有麻烦到嫂嫂的时候,若我偶尔回来小住,必不会让嫂嫂为难的。” 秦月清忙笑道:“你这说的哪里话,便是嫁出去,这里也是你的家。” 两个小姑子都不是个热衷于惹事儿的,虽然各自有些小毛病,无伤大雅。 比起别家小姑子的指手画脚,薛家这两位,可以说很好了。 嫁过来两年多了,纵然是骄纵的薛明绯,多数也会站在她这边。 日后薛暮昭免不了纳妾,如此,两位小姑子回来住着,既可以与她纾解烦闷情绪,也能帮着震慑后宅不安分的妾室,稳固她的地位。 不纳妾? 至少,在秦月清的了解中,官家就没有不纳妾的。 便是偏僻县里的县太爷,也总有个通房的。 莫说官家,富户有点余钱都要纳一房美妾。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有,应该是在寻常百姓家,那些人是养不起两个女子的。 “等你府里理顺了,得空一起聚聚?”薛明绯突然道。 薛晚意瞥了她一眼,“不聚。” “你这人……”薛明绯险些被气笑了。 这人,说话太呛人了,真就多数时间不给她面子。 “咱俩在闺中都走不到一起,出嫁后就能好了?”薛晚意道:“你有你的姐妹,我也有我的……” “谁?”薛明绯道:“钱家那位三姑娘?” “与你何干。”薛晚意咬着干果,懒得与她虚与委蛇。 两人话里来回针对,面上倒是没撕破脸。 既然能当着姜夫人的面互呛,说明感情没差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薛明绯不想和她争执,道:“薛明月,好像被打了,听那边的意思,大概是不让她活了。” 她也是今日回府时,与嫂嫂在一起时,得知的消息。 薛晚意却不信这个消息,“祖宅那边想把人处死,应该没那么容易。” 薛明绯不蠢,挑眉道:“你是说宁州司马?” 不会吧? 区区一个司马而已,从五品官,怎么敢插手薛家的事。 薛崇在京都,远水解不了近渴。 但宁州知府却是薛家的姻亲,自然是要庇护三分的。 薛家族长决定的事,宁州司马敢插手,纯属自讨苦吃。 姜夫人听着两个女儿的讨论,道:“他到底是你们父亲的亲侄女,祖宅那边想要把人私下里处决,你父亲若没有一字半句,恐不妥。” 两人对视一眼。 薛明绯道:“管事跟过去,就是为了适时地劝说两句?” 姜夫人点头。 肯定是要劝一劝的,劝不住那没办法,若劝住了…… 只能说薛明月命不该绝。 到底涉及到一条人命,还是亲侄女。 若被御史抓到把柄,薛崇冷眼看着亲侄女被杀,到底会给他造成一些影响。 可若族长一意孤行,旁人也不能说薛崇什么。 姜夫人笑道:“薛家的人都比较淳朴。” 三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说是淳朴,其实没什么心眼,不懂得变通。 就怕他们把薛管家的话,当成震慑与威胁。 正聊着,外边传来嬉笑声。 姜夫人起身,道:“你们舅舅来了。” 众人来到正堂,果不其然,是姜悬夫妇带着家眷到了。 世子姜慎之于柳氏夫妇,次子也是庶子姜凭之,还有嫡幼子姜逸之以及姜敏。 双方相互建立后,各自的“阵营”再次扩大。 姜敏拉着薛晚意细细的打量着,“不错啊,这料子可是宫里御赐的。” 薛晚意笑道:“若喜欢,等回府后,我差人送两匹过去,你与舅母和嫂嫂们各自裁衣。” 姜敏摆摆手,“不用不用,给姑姑穿吧。” 薛晚意道:“今日回门带的,够母亲和嫂嫂用几年的,府中库房有不少,亏不了我。” 她这么说,姜敏哪里还舍得拒绝。 漂亮衣服谁不喜欢,更别说这还是皇家御用之物,其他官家千金想穿,只能陛下赏赐。 第98章 无耻之辈 云锦、软雾纱是皇室御用,除此之外,皆是宫中赏赐下来的。 这两种料子寸土寸金,价值不凡,且在云朝所有的店铺里没货,压根没有购买渠道。 若有,恐怕就是掉脑袋的事了。 “如今天气渐热,有了软雾纱,这个夏天可就不难熬咯。”姜敏感慨道。 软雾纱,轻如薄雾,且带着淡淡的冰凉之意。 夏季一般被贵妇人和名门千金用作外罩的薄衫,透过纱料,可以看到女子细腻的肌肤。 “魏家被 抄了。”姜敏和众人道,“本来我们早该到的,路上遇到魏家出事,这才耽误了一点功夫。” 姜夫人道:“看来是查清楚了,真是魏宏程?” 一个四五十岁,土埋大半截的老头子,一个十几岁如花似玉的官家少女,怎的就能发展出此等惊世骇俗的情爱。 秦月清亦是好奇,问道:“方七姑娘,看中了魏大人哪点?”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魏少卿那长相虽说的确不差,年纪却摆在这里,足以做方七的祖父了,他是真的无耻。” 魏宏程长得一点都不丑,甚至还有些好看。 便是上了年纪,依旧儒雅,瞧着好似那得道之人一般。 毕竟有个被选入宫中的惠贵妃,指望一母同胞的兄长能难看到哪里去。 可就算再如何,这年纪相差也太大了。 寻常女子为了攀附权贵,跟了魏宏程能理解。 方七姑娘出身振威将军府,图什么? “如今是落魄了。”柳氏道:“来的路上看到被押解的魏大人,分外狼狈。” 姜敏点头,“没错,今日的魏少卿,不是一般的落魄。” 她凑近姜夫人,双手搭在对方膝头,“姑姑,你觉得,魏家会是个什么结局?” 姜夫人笑道:“你都说被抄家了,断没有再起来的道理。早在多年前,前一位贤妃的娘家,就因打着其旗号胡作非为,被陛下全家下狱,最终在三司会审后,判了斩立决,那位贤妃也被剥夺了一切打入冷宫,不到半年就没了。” “现在轮到惠贵妃,恐怕结局好不了多少。” 姜夫人道,“不过惠贵妃育有皇子,且年岁不小。为了五皇子,陛下也不会把此事做绝了,降位是肯定的,降到什么位份,就不得而知了。” 薛明绯道:“我觉得,嫔位最高了。” 柳氏道:“若降到嫔或者之下,五皇子也要被申斥。” 姜敏道:“我觉得五皇子真该去拜佛去去晦气了,前段时间陛下给几位皇子塞人,定远侯府那边已经不怎么舒坦了,从上到下宠爱到大的陆青桑,还没过门先多了个贵妾,还是五皇子的亲表妹,这位绝对不是个善茬,陆家能放心才怪。” 魏家四子两女,长女早已楚家,此女跟了五皇子。 那一家子就每个善茬。 自小被娇宠着长大的陆青桑,大概率不是那位表妹的对手。 临近午膳时分,因人数众多,故此分了男席女席。 前院廊下,薛晚意走出来,一眼看到叶灼。 “夫君可吃好了?”她上前问到。 叶灼点点头。 她轻笑着接过侍从的位置,“那我带夫君去我闺中的院子小憩一会儿,休息好后咱们便回府。” 叶灼没出声,算是答应了。 轮椅的咕噜发出轻响,沿着回廊小径去了后宅。 进入望舒馆,看着不大的院落,叶灼打量着,几乎一眼就能看完。 比起国公府的翠微院,自然不是一个层次。 小归小,但胜在雅致,且因位置处于薛府偏僻处,是他喜欢的清净。 珍珠和翡翠已经提前一步赶到,想着收拾一下。 看过后,发现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一切都很干净,可见是姜夫人让人打理着。 搀扶着他躺在床上,薛晚意道:“夫君睡吧,我去寻母亲和姊妹说会儿话。” 叶灼点头,“不用着急,走时我会让停云去寻你。” “好。”薛晚意点头,又交代了侍从两句,这才带着翡翠离开,留珍珠在外边听候差遣。 进门不与妻同床,这是云朝的规矩。 回到岳丈家,是不可以与妻子同塌而眠的。 左不过半日时间,有些规矩该守还是要守,不影响什么。 来到听澜院,女眷们已经聚集在这里吃着点心喝着茶。 见她进来,姜夫人道,“可是歇下了?” “歇下了。”上前,寻了个位置落座,“表姐的婚事,定在明年何时?” 对面的侯夫人张氏笑道:“定在了二月初八。” 世间尚早,不过广平侯府近些年内,就这么一位姑娘成婚,肯定是要大半的,尤其还是加入皇家,成为庆王妃,自不会简单了去。 姜家还有一位庶女,尚且不满四岁,短期内忙不到。 姜侯爷有三个妾室,其中两个妾是被张夫人抬起来的,之前是通房。 姜凭之虽说是庶子,其母却是张夫人从好人家选的良妾,与张夫人相处很是融洽。 自然,姜家三兄弟亦是兄友弟恭,没有龃龉。 姜凭之如今是秀才身,今年准备参加乡试,此次是因着薛晚意成婚,才让他从祖籍地赶回京都,这两日就要回去了。 八月份的秋闱,姜家都不怎么担心,纵然拿不到榜首,入闱是没问题的。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姜凭之在尚未加冠之年,就考中秀才,已是不凡。 若今年能中了进士,绝对是年少有为。 至于薛崇和楚渊,两位都是探花郎,文采斐然是肯定的,但长相亦是探花的标准。 如若姜凭之在明年会试高中,今儿在殿试进入三甲,以他的相貌,说不得又是一位探花郎。 前提是其他州府的才俊,在学问或者相貌上碾压他。 “庆王殿下请宫里赶制嫁衣?”提及儿女婚事,自然是两位长辈更有话说。 亲侄女即将大婚,姜夫人肯定是要备下厚礼的。 张氏道:“是啊,也是这门婚事定下的早,敏敏这丫头,女红着实有点拿不出手。” 说罢,还嗔怪的等了姜敏一眼。 姜敏倒也不愁,笑道:“我身边有您给挑选的绣娘,哪里用得到我了,一般的衣裳,我还是能做的。” “都把你给惯坏了。”张氏一脸无奈,却并不生气。 第99章 情况有变 芳华宫。 一美妇面容憔悴的坐在软椅中,整个人处于游离状态。 身边的一个婆子亦是神情严肃的静默不语。 魏家出事,贵妃娘娘去面见陛下,想求求情。 谁料陛下的面没见到,却让跟前的总管带话出来,让她安分的待在芳华宫,少折腾。 意思很明显,这是变相的禁足。 同时也传达了一个态度,魏家保不住。 “我也知道……” 惠贵妃突然开口了,“我也知道哥哥和几个侄子,行事恣意张狂,可我总想着有我庇护三分,总归不会惹出什么泼天的大麻烦。” 可让她怎么都想不到,哥哥居然和振威将军府的七姑娘有了苟且,甚至还让那小贱人怀孕了。 更可恨的是,那小贱人非但不懂得收敛避嫌,居然还寻到魏家,让哥哥给她一个交代? 小小的五品武将家的女儿,行事如此寡廉鲜耻,那么大的男人居然都看得上。 “方家的女儿这是没人要了?” 惠贵妃握拳,气到心口疼。 否则怎会与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滚到一起。 京都的儿郎无数,魏家更是有四个男儿,两个成婚,两个也都到了相看的年纪。 怎的就偏偏看中了她的哥哥? “恒儿呢?”她有气无力的问到。 身边的芳华宫太监总管恭敬道:“回娘娘,殿下听闻魏家出事,早前就求到了陛下面前,不过……” 他犹豫片刻,道:“如今殿下让他回了皇子所,禁足一个月。” 最后的那点心气儿,就这么泄了。 连儿子都无法帮助魏家,那她的娘家是真的要完蛋了。 脸面? 在这后宫,唯一的脸面是属于皇后容氏的,婉贵妃都只因投靠容皇后,才得了一点体面。 她哪来的脸面。 平时侍寝,或许会给你一点好脸色,但涉及到前朝,便是容家都不可能脱身,何况其他人。 若非她在陛下做太子时便跟在身边,如今这贵妃的位置,也不会属于她。 “被关在了哪里?”她合眸,满脸疲惫。 杨总管道:“大理寺。” 惠贵妃再次陷入静默。 ** “魏家怎么就突然出事了呢。” 回府途中,薛明绯满脸的纳闷。 按照这个时间线,前世她不应该一无所知的。 很显然,上辈子没发生这件事,魏家仍旧好好地。 五皇子上辈子登基后,魏家一跃成为云朝顶级勋贵。 纵然她当时被软禁,这消息也听了一耳朵。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完蛋了? 谁搞的? 楚渊内心同样暗暗惊讶。 如果他没有记错,魏家是第一个背靠皇子,还被陛下下狱的家族。 “杀死官家女娘,这可不是小错,被下狱很正常。” 楚渊道:“夫人缘何这般惊讶?” 薛明绯毫无破绽的道:“怎么可能不惊讶,皇子母族啊,这是第一个被清算的‘外戚’吧?” 楚渊缓缓点头,“应该是。” “算是开了先河了。”薛明绯啧啧摇头,“不知道这位殿下该如何应对。” 楚渊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到底是没有多问什么。 他的确和五殿下有着拐弯抹角的“情分”,但且并没有投靠在对方门下。 显然,知情的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他官职不高,职务也不怎么重要。 倒是影响不到自己。 现在还需要静观其变,陛下总不能因魏家舍弃这个儿子。 魏家的分量还不够。 其实选择别的皇子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挑来挑去,还是五皇子最合适。 二皇子是个莽夫,一身蛮力,虽然常年驻守边境,却毫无领军作战的才能,只会砍杀。 三皇子是天生的太子阵营,亦不可以。 四皇子性子软弱,他暗中调查过,是真的软弱,同时身子骨也有些羸弱,太医说他活不过而立,甚至连子嗣都有些艰难。 其他几位殿下的年纪要小一些,便是想争一争这个位置,也无从下手。 母族不给力,他们的生母位份亦不算高,前朝后宫,都被打上了容皇后的标签,想使力也找不到方向。 且朝中几位名臣都是太子老师,皆是太子登基,将不会影响到前朝,会务必顺利。 可若是换一位皇子登基,前朝必会腥风血雨。 想扶持一位皇子,付出的努力不止一星半点。 楚渊也是没办法,只有从龙之功,才能将楚家以最稳妥的方式,带回到曾经的顶级世家一列。 投靠太子? 他身边围绕着的都是勋贵世家,哪里有他的位置。 便是真投靠了,将来得到的回馈必然不足以让他撑起楚家。 “成婚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我这肚子什么情况,明日请大夫过府看看。” 薛明绯有些着急。 这已经算是她的执念了。 前世明知道叶灼不行,周围的人却仍旧用讥讽的眼神羞辱她。 她想证明,自己能生。 叶灼的错,凭什么推到她头上。 她要生四个五个的。 楚渊闻言,脑海中自动划过一张少年面孔。 “我们二人成婚不过月余,夫人这般着急?” 气息温热,眉眼含笑,凭白让人觉得暧昧哼声。 薛明绯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纤细粉嫩的指尖,轻轻戳在他的胸口,“如何不急,我喜欢孩子。” 或许吧。 更多地,是想打前世那些恶心的嘴脸。 虽然这辈子没遭受过。 楚渊低笑,握住她细腻的手指,“那为夫可要更努力才行。” 薛明绯依偎进他怀中,“如今这样刚刚好。” 成婚这些时日,她的确被楚渊喂养的很好。 虽然偷人的确刺激,可光明正大的欢好,更酣畅淋漓,让她欢喜。 ** 夜幕渐深。 薛晚意与叶灼用过膳食,各自在烛下做自己的事。 叶灼看书,薛晚意整理府中账目。 时间差不多,开门声让她抬起头。 “早些安置,我回明隐堂了,有事让人去寻我。” 叶灼交代一声,被停云推着准备离开。 薛晚意起身,陪她走到房门口。 “夫君,明隐堂,我可以去吗?”她开口问道。 轮椅停下,叶灼没有回头。 “书房不可以,其他地方夫人自可随意出入。” 并非防着她,而是书房重要物件的确不少,很多都是叶家历代先辈整理出来的、行军打仗的重要资料,免得她入内不小心损毁。 第100章 傻憨憨又来了 薛晚意点头,“那日后我准备了吃食,至多让人送到书房门口,可好?” “好。”叶灼点头应下,“夫人早些歇着吧,最近这些日子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夫人无需日日早起。” 说完,真的走了。 房中,珍珠和翡翠伺候着她洗漱更衣。 “这才刚成婚,姑爷就与您分房睡……”珍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薛晚意轻笑,“夫君身子不适,日日与我歇在一处,难免有些不便。” “婢子知道,就是……”担心姑娘被外人说闲话。 “再者说了,若情分在,分开安寝又何妨。若无情分,日日宿在一处,照旧凉薄。”这可是薛晚意用生命得到的教训。 又想到了什么,“明日珍珠去库房里挑两匹鲜艳的软雾纱,让管事送去广平侯府。” “是,夫人。”珍珠应下。 看着铜镜里的面容,她挥挥手,“你俩下去歇着吧,不用守夜。” 打发走了两个丫头,她捧着几本书,走向床榻。 得知翠微苑的烛火,差不多亮到子时,叶灼顿觉好笑。 明亮的烛光映着他的侧脸,“倒是沉迷于话本子,让人多搜罗些给她送去。” 叶安笑着点头,“是。” 两位主子相处融洽,对他们阖府奴仆来说是好事。 似是察觉到了叶安的想法,叶灼抬头看过去。 “安伯,日后夫人那边你让人多照顾着些,安分的话自然最好,否则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对薛晚意的确颇为关照。 叶家的教养,让他做不出苛待无辜之人的行为。 且嫁进来,对薛晚意是有些亏欠的。 情爱给不了,只能从其他的地方弥补。 “是,公子。”叶安略微有些失落,却没表现出来。 他知道,公子早晚有痊愈的一日。 若能与夫人生了情愫,直接洞房,说不定能早些看到小公子呢。 叶家真的不能绝后啊。 不然等他死后,如何去向将军交代。 恐怕会死不瞑目。 ** 国公府后门。 隐匿在暗处的护卫看到王远拎着食盒出现,眼神里带着某种兴味。 之前是在薛府,这位偶尔会出现。 如今轮到国公府了。 他知道,自己全程都在监视之下吗? 很快,翡翠来到后门。 作为国公府女主人的贴身婢女,她的地位可不低。 只要夫人不出事,她就是后宅里最体面的那位。 “刚出炉的点心,还热着呢,趁热吃,凉了味道会差些。”王远把食盒交给翡翠,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在这里可还好?” “别担心我,姑爷对咱们姑娘很好。”翡翠感受着手里食盒的分量,今日买的倒是不少,“远哥,日后少买点,省着点花用。” 王远闻言,乐呵呵的傻笑着,“我的银子都留给你,放心吧,还有不少呢。” 翡翠嗔笑着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包袱塞给他,“给你做的衣裳,快回去吧,免得冲撞到贵人。” 这里住的都是王侯将相,随便招惹到谁,恐都有性命危险。 王远当然知道,抱着心上人给他做的衣裳,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一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胡同拐角处,翡翠才拎着食盒,脚步匆匆的赶往翠微苑。 很快,几个暗卫以手语交流起来。 【你们谁,这次会带来什么消息?】 【问十九,他在外盯着那傻憨憨,肯定清楚。】 【废话,十九压根就不在府中,我怎么问。】 【我觉得肯定和楚家有关,咱们夫人应该恨极了楚大人,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 【要不要咱们哥几个把楚大人弄死?】 【不吹牛会死啊,楚渊的确是寒门贵子,可他身边至少有四五个高手,楚家在当年可是顶级勋贵,即便被一撸到底,忠心追随的不在少数,想悄无声息的把人杀死,做梦呢。】 但凡闹出点动静,刺杀就会彻底失败。 不说楚家。 放眼京都,寻常富商身边都有三五打手,更别说朝廷命官了。 翠微苑。 翡翠把点心带回来,打开食盒。 将里面的纸条取出来,递给薛晚意。 打开看了一眼,薛晚意忍俊不禁。 翡翠好奇道:“夫人,何事这般好笑?” 薛晚意将纸条递给翡翠,“李英宁有身孕了。” 看清楚上边的字,翡翠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想了想,道:“夫人,这不对啊。” “想到了?”薛晚意挑眉,眼神里笑意更浓。 翡翠点头,“这位与楚大人,事发才几日,怎的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只能说明,在事发之前,楚渊就和这李英宁有了苟且。 还是在楚府之中。 想到这点,翡翠蹙眉,一脸嫌恶。 “没想到,瞧着光风霁月的楚大人,背地里却是这等浪荡之徒。” 正妻还没有身孕,一个连外室都算不上的女人,却怀了他的孩子。 “夫人。”翡翠将纸条一点点的撕得粉碎,“您说,楚大人会怎么做?” 若是被二娘子知道,那可了不得。 纳妾和庶长子可不能相提并论,妾室终究被主母压一头,庶子却不同。 “想来,这孩子应是生不下来的。”薛晚意道:“纳妾可以,若先有庶子,父亲那关可不好过。” “三个孩子里,他最疼爱薛明绯,现在被女婿欺负到如此地步,他咽不下这口气。” “即便无法打压楚渊,未来楚渊想要晋升定不容易。” 是的,不容易。 而非无法晋升。 薛崇还没那么大的能量。 让楚渊添堵,晋升缓慢,还是能做到的。 “薛明绯不是蠢的,李英宁真敢凭孩子要挟她,她就能让李英宁彻底身败名裂。” 薛晚意道:“楚渊不可能舍弃薛家,选择还没有太多能力的李千户。” 翡翠蹙眉,努力消化着自家姑娘的话。 “夫人,李家是千户,可咱们家郎君亦不差,楚大人何必舍近求远,非得去招惹李家呢?” 他们家郎君亦在十二卫当值,且背靠三品侍郎府,怎的就能被李家给比下去了。 薛晚意笑着摇头,“你说的的确很对,但,我却嫁到了叶家,你家姑爷与太子殿下,才是同一阵营。” 第101章 谁也不傻 翡翠的表情都茫然、道疑惑、再到开窍,然后恍然大悟。 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敢发出声音。 “夫人,这该如何是好啊。” 稍微一个不小心,有可能波及到他们家姑娘呢。 万一将来五皇子谋逆,这可是灭族大祸啊。 薛晚意撑着下颌,笑吟吟的看着已经炸毛的翡翠。 “傻丫头,别担心,那时你早就出府 ,嫁给你的心上人了。” 短暂的愣神后,翡翠小脸顷刻间爆红。 “夫人,婢子这边都急死了,您还有心思说这等荤话。” 薛晚意被逗的笑出声来,“别急别急,急也没用,你当楚渊是蠢货不成?连我都能想得到的事情,你以为楚渊会想不到?” 翡翠眨眨眼,有些猜不透。 “李家不会捅破的,至少在孩子生下来之前,想必不会告知楚渊。” “最差最差不会把消息透露给薛明绯。” 薛晚意拨弄着面前的书页,上面是清秀的字迹,前世练习了多年,现在颇有风骨。 “可咱们知道了,要瞒着二娘子吗?” 翡翠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庶子先出生啊?” 传出去,薛家面上无光啊。 当然,楚渊那混蛋同样会被人拿来消遣。 好人家,谁会允许庶子出生在嫡子前头。 “看着吧,他们夫妻俩总能处理好的。”她并不担心。 李家敢瞒着这个孩子,薛明绯就敢不认。 瞒不住,这孩子极大概率也留不下。 也就是楚渊如今还不知晓,若知道,堕胎药恐怕已经送到府上了。 告知薛明绯? 她是什么好人吗? 与她何干。 现在只需要摆好茶水点心,静待看好戏。 “你这边存了多少银钱了?”她盘算着到时候再给翡翠一点银钱,首饰的话也添置几件。 归根结底,在外过活,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翡翠俏脸微红,“婢子自己存的已经够了,再说远哥也有自己的营生,饿不到我的。” “饿不饿的到……”薛晚意道:“日后还要供孩子读书呢,这可不是小数目,能给子女更好的生活,自是好的,待逢年过节的,我给你和珍珠封红,嫁衣的话,让锦绣阁的绣娘早些筹备着,这些我出,你只需要安心待嫁就好。” 从旁边的匣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她。 翡翠打开看了一眼,瞬间僵住。 良久,她抬头,“夫人,这……” 京都的房契,位置还是很不错的,给她的。 “你知道的,国公府情况不同,届时应无法让你从这里出嫁,让岑嬷嬷和珍珠,陪你在你的宅子里嫁人。” 下一刻,笑道:“王远无父无母,便是你让他入赘,他大概也是乐意的。” “夫人~”翡翠小脸更红了,“可这套宅子起码近千两,婢子不敢收的。” 她每月例银不过二两,这套宅子不过寻常,胜在地段好,价格自然不便宜。 再好些的,比如官宅,起码也要五千两打底。 更好些的,数万两。 至于镇国公府,紧邻皇宫,且占地面积极广,处处雕梁画栋,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是我的陪嫁银子,没有用国公府的,别怕。”她没打算把珍珠和翡翠一辈子留在身边。 翡翠是有心仪之人,珍珠却还没有。 若是有了,也要把人嫁出去,陪嫁同样会有一套宅子。 总得给她们一个在京都立足的地方。 “等你出嫁后,给珍珠在外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男子。” 听到她的话,翡翠心里莫名的生出不安。 “夫人,您把我和珍珠都遣走了,您身边还能用谁?” 能用的肯定有,但可信任的却不好找。 薛晚意笑道:“再寻便是,跟着我或许不错,不愁吃喝,日常用度也与小官家的娘子不差多少。” 翡翠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薛晚意继续道:“但是翡翠,奴婢的子女,是没有入仕资格的,你总不能让子孙都卖身给我吧?总得为你的孩子搏一搏,万一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呢?” ** “安胎药?” 薛明绯听到这个消息,真的被气笑了。 自那日李英宁硬气离开,她就暗中派人盯上了李府。 没想到啊,居然有了身孕? 或许是李府的其他人呢? 薛明绯也想过,可还能是谁? 是那个生下李英宁后伤了身子,至今没有为李千户生下儿子的正室夫人? 还是那个刚入府没有半年的鲜嫩妾室? 她的人岂会打探不清楚就来回禀? “夫人,您先别气,李家娘子与姑爷不过十日八日的光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孩子,想来是李府的妾室。” 薛明绯哼笑,“最好是,否则……” 和离不可能,但李英宁的孩子绝不能留。 转头她挑眉,看着前方某处,勾唇笑的有些冷然。 “谁又能肯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楚渊的。” 就算真的是,楚渊敢认? 如今谢恒如何尚未可知,若连薛家都得罪了,楚渊在官场势必会产生阻碍。 比起官居一品,光耀门楣。 李英宁以及她腹中的孩子,不值一提。 若楚家真的恢复到从前,他楚渊想要多少孩子没有。 李英宁有点胆量,但脑子不太够用。 在这偌大的京都,她父亲这个三品侍郎头顶都压着众多高官权贵。 一个区区五品千户,算得了什么。 云朝陛下直属十二卫,千户都有几十个。 真以为来了京都,就是得到重用? 愚蠢至极。 “找机会,透露给那老太婆。”薛明绯压低声音交代子衿。 子衿不解,“夫人,这是为何?” 薛明绯笑了,没有回答。 为何? 好玩啊。 她要让那老太婆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孙子,别说出生,连被承认的资格都没有。 “差人套车,今日回薛府。” 她交代下去,走向内室更衣去了。 子佩不解,却乖顺的去交待车夫套马。 入夜。 楚渊下值回到府中,先去探望母亲。 应是得知了李英宁有孕的消息,楚老夫人此时看上去容光焕发,病气都减弱三分。 一方面是自己要有孙子了,另一方面,能给薛明绯这个狐狸精添堵,可谓双喜临门。 至于薛明绯回了娘家,无所谓,爱回不回,她可不惯着这个儿媳妇的臭毛病。 第102章 祸水东引 若非她身子骨不好,早就把儿媳妇给规训的服服帖帖了,怎会让她给自己日日添堵。 “儿啊。” “母亲。”楚渊上前,“您今日瞧着似是好了许多,可是新换的药见效了?” 老夫人摆摆手,道:“我要做祖母了,怎会不开心,渊儿……” 楚渊微微愣住,随后道:“绯儿有孕了?” 听到这个名字,老夫人暗暗皱眉。 她辛苦养大的儿子,满心满眼都是那狐狸精,自己在他心里就这般的不重要吗? “是李府那姑娘。”老夫人咬牙,笑的脸都有点僵。 闻言,楚渊面色骤变。 刚才还温和的面容,此时瞬间严肃下来。 倒是把老夫人给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子。 楚渊站起身。 连母亲都知道了,必然是夫人让人把消息带过来的。 抬脚准备离开。 “渊儿,你要去哪里?”老夫人赶忙叫住她。 楚渊道:“母亲早些休息,儿子去看看绯儿。” 楚老夫人险些咬碎一口牙。 绯儿、绯儿、绯儿,张嘴闭嘴就是绯儿。 若非她夫君去得早,若非她身子骨不爽利,若非薛明绯出身侍郎府。 就那副狐媚子的长相,她绝对不会同意对方嫁进楚家的。 这才多久,夜夜勾着他的儿子,每晚至少要送一次水。 谁家正经儿媳妇,是这样一幅浪荡做派。 简直是家门不幸啊。 “站住。”她高声阻止,“儿媳晚膳前回娘家去了,你回去也无用。” 楚渊:“……” 他知道,这个孩子注定是要留不住的。 前边岳父答应他,年后可以抬妾室过门。 结果李英宁在这个节骨眼居然有孕。 他知道,孩子是自己的。 之前李英宁被他因故带入府中,被对方给钻了空子。 就那么巧,居然怀上了。 这个孩子不能留。 “母亲为何不拦着?”他一脸平静的看着老夫人。 楚老夫人心中还在生闷气,道:“儿媳是听我话的人,她想回府,我这副破败的身子骨,怎么拦?” 走了好,最好这辈子别回来了。 楚渊如何不清楚母亲的想法,眼神不免透露出失望。 这样子的他,让老夫人不免心惊。 “你,你怎么了?”她忐忑问道。 楚渊平静问了一句,“母亲,您觉得是楚家的门楣重要,还是您的喜好重要?” 老夫人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懂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在衙门忙碌一日,回家还要面对给他拖后腿的母亲。 楚渊只觉得满心疲惫。 李英宁绝非善于之辈,好听点是直率,难听点是没脑子。 若非…… 他怎么可能偷偷的把人带进楚家。 如今好了,麻烦落到了他的头上,真真是无妄之灾。 “她腹中并非我的孩子。” 楚渊必须放弃这个孩子,他的前途,容错率太低了,李英宁是个变数,不能心软。 老夫人愕然的看着他,张张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前些日子,你不是和她……”在临近州府有了鱼水之欢? 楚渊道:“母亲,我与她的事,尚不足半月,哪里来的孩子。” 老夫人顿觉五雷轰听,炸的她险些晕厥。 所以,那李家娘子在和她儿子欢好之前,与其他男子也有染? “荡妇,真真是荡妇,居然妄图将这个孩子栽赃到你的头上,无耻……” 老夫人气的口不择言,张嘴就骂。 只恨不得跑到李府,骂的满京都皆知。 “母亲,此事于我而言,恐是劫难,万不可让外人知晓。稍后我会去薛府,把夫人接回来,日后希望你们之间尽量好好相处,我在外琐事繁多,无心理会太多。” 涉及到儿子,老夫人哪里还敢胡闹。 忙不迭的点头应下,“我不闹,不闹了。” “不过渊儿,夜深了,不如明日再接儿媳回府?” 他也想,可惜,不能。 早点去,起码能证明态度端正。 “母亲早点歇下吧,我心中有数。” 说罢,抬脚离开了。 ** “站住。” 一声呵斥,阻断了楚渊前行的路线。 看着面前的人,他不由得苦笑。 翻身下马,“兄长。” 好巧不巧,遇到了当值的薛暮昭。 现在还不到宵禁时间,但他拦着,楚渊还真不能装作没看到。 薛暮昭挥挥手,身边的几位弟兄勾肩搭背的走了。 楚渊身边的小厮,亦是走远了些。 “楚大人威风啊,新妇刚过们,就喜添贵子,双喜临门。” 薛暮昭语气中尽是阴阳,眼神都带着不善。 出门前,明绯那丫头眼眶都是红的。 父亲是真的生气了。 楚渊满心苦涩,谁能想到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梦境中有这么一遭吗? 他记得只有楚肖一个孩子,还是嫡子。 身边连妾室都没有,更别说庶子了。 可现实中却发生了变化。 莫非,梦境仅仅是梦境? “兄长,便是我与她有过一夜,从时间算,那孩子怎么都不可能出现。” 薛暮昭:“……所以呢?谁的?” 的确是这样。 父亲生气的点,在于楚渊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有女人可以,但不能是现在。 最差也要等到明绯有了身孕。 那时,便是楚渊不想纳妾,明绯也会给他塞人的。 不过…… 那孩子,真不是他的? 楚渊凑近,轻声说了什么。 薛暮昭:“……” “你确定?”他拧眉,麻烦找上门来了。 楚渊点头,“此事,我岂会诓瞒兄长。” 他态度诚恳,不见慌乱。 薛暮昭信了一半。 如果是真的,那前段时间他和李英宁的事儿,就该是假的。 有那么一瞬间,薛暮昭觉得楚渊此人,会是个比一般麻烦还要的,大麻烦。 “要去接明绯?”他问。 楚渊点头,“嗯,不知兄长可否给妹婿一点方便,陪我回府走一遭?” 他似是很担心惦念妹妹,也没拒绝。 “走吧走吧。” 一路回府,薛暮昭直接把人带去了父亲的书房。 至于他是死是活,就看这家伙的造化了。 ** “夫人,此事是郎君应允的。” 翠微院正堂内,叶安恭敬回答。 起因是她翻看府中账目,每月会有一笔额外的支出,不知去处。 第103章 一口大黑锅 叫来叶安总管,得知这笔每月固定的六百两银子,是给府内采办的“辛苦费”。 采办并非一人,每人却也能凭白分得二十两。 “负责采办的人是谁?”薛晚意问道。 她只是单纯的询问,不打算针对这六百两做多余的事。 叶安道:“都是曾经跟着将军四处征战的老兵,多多少少都有些残疾,又因没有了祖籍可回,才留在了将军府,做了采办。” 若是这样,薛晚意更不会多管闲事了。 “祖籍回不去了?为何?”叶将军手底下的兵,再差都不可能连祖籍都没了。 即便是真没了,也能给你重新办妥。 “夫人有所不知,这些人的祖籍都曾被外族覆灭过,他们是幸存下来的人,祖籍房屋被毁,家人被杀,便是回去也无用,如今他们皆已在京都安身。” 薛晚意点点头,不再多问。 又指着另外一笔更庞大的支出,“这些呢?” 叶安看到这笔费用,面容微僵。 暗想,公子连这个账册都给了夫人,心中对薛晚意的敬重更深了。 “夫人,这笔支出是老将军在世时就有了,涉及隐秘,没有公子的应允,不便告知。” 叶安表情凝重。 见状,薛晚意道:“我知道了,日后这笔支出照旧,不过我还是要与国公爷对一下账。” 叶安忙点头,“应该的。” 大概梳理了一下账目,薛晚意不得不感慨。 难怪叶家名下如此多的铺子,否则哪里能应付得来每月如此庞大的支出。 不算国公府自用。 不知名的支出,每月差不多就是接近两千两。 要知道,这几乎算是薛家一个季度的花销了。 国公府的账目还是很清晰的,叶管家的确能力绝佳,将府中账目整理的清晰了然。 日后只需要按照他的方法,就没问题。 “这两年,辛苦安伯了。” 她的话,险些把叶安的眼泪给逼出来。 的确。 太难了。 倒不是银钱上面,也不是别的什么捧高踩低。 而是他自小看护到大的公子,征战南元后,再回来人居然废了。 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和煎熬,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他不甘心呐。 曾经那么惊才绝艳的小将军,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险些身死。 若非齐神医千里奔袭,赶去为公子续命,叶家就真的彻底没人了。 之后齐神医足迹踏遍天下各地,就是为了给公子寻找可以救命的草药。 内心的忧虑,几乎将他压垮。 现在,公子娶妻,身边起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他肩上的担子,也放松不少。 “夫人言重了,叶安此生都是国公府的人,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薛晚意笑的眉目弯弯,“好,辛苦安伯了,你先去吧。” “是,夫人。” 明隐堂。 得知薛晚意喊叶安的目的,他只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呢。 那是一本暗账,本不应该给她的。 不过,叶灼想试试。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看错人,薛晚意是能够担得起叶家主母身份的。 至少,在叶家崛起至现在,上百年,六七代人,每一任当家主母都是手腕不俗之人。 他叶灼的眼光,不可能差了。 “给陈大人带个话,下次休沐,我在酒楼设宴,单独款待他。” 叶安领命。 他随即沉默下来,看起来应该在想事情。 良久,叶灼回过神,“只他一人。” ** 薛府。 看到随父亲前来的楚渊,薛明绯莫名想笑。 这男人,明明是个凉薄之人,怎会表现的如此情意绵绵。 知晓她回了娘家,连夜赶了过来。 瞧着似乎有情有义,她却只觉得疲累,无趣极了。 “随他回去吧。” 薛崇道:“都出嫁了,别一点风吹草动就跑回府。” 便是再疼爱这个女儿,她这脾气,薛崇也有些吃不消。 谁家的姑奶奶如她这般,动辄就哭着回娘家的? 幸好没有被人看到,否则他明日上朝,保管被同僚问东问西,阴阳怪气的挤兑。 薛明绯忍不住气恼的瞪了楚渊一眼,“父亲,你怎的帮着他,受委屈的明明是我。” 楚渊不说话,只是满脸纵容的看着她撒娇胡闹。 薛崇按压着眉心,“此事有所误会,你们夫妻俩回去自己解决,赶紧走……” 这种麻烦事,他们想如何便如何,别带到薛家来。 浸淫官场多年,可不能被一个女婿给拖累了。 本身把最喜欢的女儿嫁给他,已经是给足了楚渊面子。 若恩将仇报,反而给薛家带来灭顶之灾,那他定然要大义灭亲的。 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儿,把妻儿和整个薛家都拖入地狱吧? 薛明绯气到说不出话。 眼瞧着父亲逐渐凝重的表情,她不敢多言。 起身,睨了楚渊一眼,甩袖离开了。 马车内。 楚渊笑眯眯的看着她,“夫人,便是生气,也要容为夫辩解几句吧?” “若为夫说完,夫人仍旧不肯原谅我,那我任凭夫人责罚。” 薛明绯懒懒的施舍了他一个眼神,轻哼,“那你说吧。” 她不可能真的冷着楚渊。 本身也没多生气,无非是稳固一下自己正妻的地位和姿态。 男人,能睡就行。 一品诰命,才是她心心念念的。 哦,还得给她儿女傍身。 有了儿女、诰命加身之后,楚渊是死是活,关系不大。 楚渊拉着她的手腕,把人拽入自己怀中。 女子身上带着诱人的香气,馥郁中还有丝丝的清冽气息。 “那孩子是五殿下的,我只是为他遮挡一二罢了,便是前些日子离京办差,亦与我无关。” 他坚信,薛明绯不敢把此事告知别人。 听到他的话,薛明绯信了三分。 无他,前世楚渊压根没有纳妾,只有一个嫡子。 重来一遭,即便换了自己,楚渊也不可能变化如此之大。 “为何推给你?”她手指在楚渊心口轻轻打着圈圈,“旁人不可以吗?” “旁人也要信得过啊。”楚渊低笑,“因师妹的关系,不帮还不行。” 攥住她在自己胸口作乱的手,继续道:“殿下知晓我心悦于你,定然不会看旁的女人一眼,这才放心把人安置在我身边。” 第104章 是恩还是仇 似是觉得她不能完全相信,又加码道:“不然,为何当日李娘子敢与你那般说话,她难道不知道,能否入府,需要你这位主母点头?” 至此,薛明绯信了大半。 剩下的那点不信任,纯粹是她被恶心到了。 不想这么快妥协。 显得她哭红眼跑回娘家,像个笑话。 “所以,你要把李英宁纳入府中?”五皇子或许担忧被陆青桑知晓,影响双方婚事。 难道她就不觉得恶心吗? 自己心里知道没用,外人如何想才重要。 她何曾吃过这样的闷亏。 “夫人别闹。”他手掌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发,道:“若是之前,把人带入府中尚且说得过去,而今李娘子有孕,是万万不能的,为夫也是要脸面的,亦不舍得夫人为此忧虑。” 他声音温柔,落在耳中,似是无线柔情。 薛明绯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是真的爱自己吗? 可前世娶了薛晚意,夫妻俩明明也是恩爱非常的。 换了自己,就爱上自己了? “五殿下那边,你该如何交代?” 薛明绯道:“莫要因她,影响了夫君的官途。若是那样,把人带入府中也没什么。” 比起一品诰命,一个妾室,一个庶长子,没事儿,她处理的来。 “如今不能交代也要交代了。”楚渊无奈道:“夫人信我,我定不负你。” 心口骤然紧缩,薛明绯只觉得一阵恍惚。 微酸微甜的感觉,刺激的让她几乎呻吟出声。 这男人,当真是让人喜欢呐。 “既然夫君这么说了,我便信你一回。”她娇嗔说道。 楚渊眉眼染上喜悦与轻松,“多谢夫人。” ** “这笔支出,是给府中护卫们的家眷的。” 晚膳后,薛晚意问起那笔两千两的支出,叶灼给了他答复。 微楞后,薛晚意明白过来。 的确是护卫,但准确来说,应该是暗卫家眷。 否则,何必要单独列出一册账目。 那就是所谓的暗账。 她前世也为楚渊做过暗账,里面记录的都是隐秘之事,不能为外人道也。 或许正因如此,便是楚渊厌弃了她,也不能放她出府。 甚至,不能让她活着。 她掌握了楚渊太多的秘密,不管是否有威胁,解决掉她才能一劳永逸。 既如此。 叶灼呢? 想把她如何? “这个账册,不若交给安伯?” 她略显谨慎的问到。 见状,叶灼轻笑,“不用,你早晚都要接触,没必要多此一举,不过这笔银子,安伯会找你支取。” “好。”她点头应下。 养暗卫可是极费钱的。 楚渊曾经养过几个,也亏得楚家还有些家底。 看账目支出,叶家养的绝对不少。 最少五十人。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叶灼问道。 薛晚意又问了那六百两的事,得到肯定答复,道:“那没有了,府中的账目,安伯做的极好,我倒是偶尔要向安伯取取经。” 叶安在旁边笑的美滋滋,夫人当真是个好姑娘。 难怪能让公子对其改观。 若真换薛家另外一位娘子,恐怕有的闹腾了。 那位绝对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明日我有事,中午不在府中用膳,不用等我。” 叶灼交到一句,“有什么想要的,让人给你带回来。” 薛晚意道:“咱们楼里的特色菜,尤其是那道八珍鸡,辛苦安伯差人给我送回府,再加一坛咱们楼里的桃花酒。” “是,夫人。”叶安含笑应下。 待小夫妻道别后,他才推着叶灼,往明隐堂去了。 走出去有些距离,叶安道:“公子何不歇在翠微院?” “我身子不适,夜晚难免有些浮躁,恐影响到她歇息,这几年不用折腾了。” 过些年,等他身子好了,再说吧。 叶家剩下他一人,妻子必须得是能和他一起并肩,助他撑起叶家之人。 至于情情爱爱的,热烈与否,没那么重要。 有些好感,便足够了。 他没有放纵的资格。 叶安回头,看了眼还在廊下的女子,娴静温婉,虽然不如已故老妇人的气场强势,如今的叶家却不需要太强势的主母。 公子已经很压抑了,如夫人这般温婉的女子,想来是正合适的。 或许可以缓解公子那愤懑、不安的情绪。 ** “叶国公。” 临近中午,一袭青色便服的中年男子进来。 看到叶灼,拱手见礼。 叶灼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陈大人,请坐吧。” 陈涉,吏部尚书。 这在六部中,是个极其重要的位置,此人能稳坐尚书位子近十年,足见其政治手腕有多强悍。 几位成年皇子,乃至朝中老臣的门生,其升迁、考绩、调任等等,都需要这位尚书落笔敲定。 在位这么多年,没有被人检举弹劾,可见其能力有多绝。 入座,叶安给他倒了茶。 陈涉笑道:“不知叶国公寻我,所谓何事?” 叶灼大婚那日,他也是去喝过喜酒的。 “不算重要的事。”叶灼道:“只是要劳烦陈大人稍微抬抬手,帮我一个小忙。” 陈涉心中犯了嘀咕。 既是小忙,何须寻他。 他知道自己的职责,莫非是朝中有谁得罪了他? 可即便如此,也用不到自己呀。 这位简在帝心,开口和陛下进说两句,只要不是太过分,陛下定然无不应允的。 “叶国公请讲。”答应与否,得看这忙到底有多小。 大或者小,他心中自然有杆秤。 “太常寺的楚大人,前几日升迁,是陈大人敲定的吧?” 叶灼轻抿一口茶。 陈涉点点头,“正是,楚大人年轻有为,差事也办的不错,再加上太常寺卿举荐,我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 如今两人是连襟,莫非还想再把人提一提? 可刚提了一下,再提是不是快了? 叶灼道:“下次官员考核,希望能让楚大人外调。” 陈涉:“????” 外调? 这是让楚大人外出历练,还是要给人穿小鞋啊? 有些官员一旦外调,就很难再回到京都了。 若他没记错的话,楚渊的母亲身体不适,肯定是无法与儿子去地方赴任的。 如此,楚夫人势必要留下照顾婆母。 那样的话…… 楚大人身边不可能没有女子随侍,这是要变相的逼着楚大人纳妾啊。 第105章 好连襟 若叶灼知道,只会觉得他想多了。 楚家那老妇人怎么可能舍得与儿子分别那么久,别说现在只是身子骨弱,还能动,即便是不能动,也能躺在马车里,吊着一口气跟着去赴任。 至于薛明绯,她可不蠢。 京都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她的家人和友人,怎么可能跟着楚渊离开。 如果她不走,那楚渊的母亲,应该也是走不了的。 留下,总要有个理由。 “楚渊能力出众,留在京都会限制他的前程。” 叶灼一脸的公事公办,“在朝的诸位大人,多有外放历练的经历,如此才能更好的了解各州府县镇的情况,陈大人当年不就在外历练六年嘛。” 陈涉点头,“的确。” 叶灼继续道:“安逸的环境,养不出得力的朝臣,若不懂民生疾苦,自然也不能了解家国天下,更体会不到在外征战将士们的艰苦。” “只是外放历练三年五载,又不是让他上战场。” 陈涉意动了。 只是调一个五品官,对他这个吏部尚书来说,一句话的事儿。 这也不是坏事,想要入阁拜相,外放历练是必经之路。 说到底,叶将军对这位连襟,是在暗中帮衬。 “此事对我来说自是不难。”陈涉道:“不过,楚大人外放只能等到明年了,年底官员考核,我会安排好的。” 叶灼点头,“如此,便劳烦陈大人了。” “哪里的话。”陈涉摆摆手,这对他来说真就举手之劳。 再说这也不是坏事。 早些历练,就能早些回京都。 楚渊年轻,那些四五十岁高中的,一旦外放,这辈子都很难再回到京都。 楚渊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至多二十五六岁就能回来,仍旧是朝中青壮一派,前途无量。 不然呢? 四五十岁,外放回来,几乎都要黄土埋到脖子了,即便一年三连跳,真等到官居高位,也要致仕了。 “哎,年轻就是好啊。”他忍不住感慨。 想想自己,高中时已经三十有二。 如今也快要五十岁了。 叶灼举起酒杯,笑道:“陈大人何须妄自菲薄,你现在官居二品,已是多少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官场如陈大人这般顺利的,不多。” 他的话的确没错,陈涉也就是稍稍感慨一下,转头就抛之脑后了。 虽说京中权贵遍地,二品却着实不低。 这可是实权官职。 王侯公爵,在京城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他很羡慕,这些爵位可以能传下去的。 他这位吏部尚书呢? 致仕后,儿子却没办法顶上。 当然,他儿子不差,却也不见得顶顶聪明。 根据他的观察,这辈子能做到四品,已经是极限了。 两人吃吃喝喝,一直到临近黄昏,才各自离去。 ** 回到国公府,叶灼随口问了一句薛晚意。 “夫人中午喝了点酒,刚醒没多久,此时正在看账目。”护卫长回答道。 “公子,晚间和夫人一起用膳吗?”叶安道。 叶灼点头,“去和夫人说声。” 贴身小厮很快往翠微院去通传了。 叶安推着他,与护卫长一起回明隐堂。 “少主,过几日齐神医会抵达京都。”护卫长道:“如今在青州停留。” 叶安闻言,惊喜道:“可是寻到龙鳞草了?” 护卫长用力点头,“那边随行的兄弟带了消息,在乾州的一处广袤深林中寻到了,这样少主的毒是不是就能化掉大半了?” 龙鳞草,一种类似龙鳞的草? 护卫长不懂,别说见过,在齐神医说出来之前,听都没听过。 说是极难寻找,且生长环境苛刻,多是在潮湿憋闷的丛林中,长在腐烂物里,汲取着腐物中的毒素,有着极强的解毒功效,正所谓以毒攻毒。 叶安笑道:“这是个较为漫长的过程,需要慢慢的化解,齐神医说过,最少也有两年时间,才能将体内的毒素彻底排解干净,总归是看到希望了。” 薛晚意看完账目,外边已经彻底黑下来。 房中不知何时点亮了烛火。 起身来到房门前,站在廊下,感受到风中的一股粘腻与潮湿,不意外今晚恐有一场雨。 “夫人。”岑嬷嬷靠近,“灶上的羊肉已经炖的软烂入味了,可是让人去请公子?” 薛晚意摇头,“再等等吧,夫君想来是有事在忙,忙完就来了。” 岑嬷嬷应声,站在她身后一步开外,与她一起看着夜空。 国公府几处高檐挂着灯笼,在夜色中分外明显。 错落巍峨的建筑,于夜色中黯影曈曈,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此处曾经是景朝末年摄政王的府邸,建成至今,约有一百五十年了。” 薛晚意和岑嬷嬷说着,“整座王府,完全是逾制的,奈何当时的景朝已经完全被这位摄政王掌控,帝王软弱无能,毫无反抗之力。” 岑嬷嬷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位摄政王真是胆大包天。” “不奇怪。”薛晚意轻笑,“他还是末帝的堂叔、老师,此人精通天文地理、书法绘画、通百家典籍,同时领兵作战亦是出类拔萃,治理朝堂同样手段不俗。” 岑嬷嬷听得瞠目结舌,也太厉害了吧? “他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做皇帝?夫人刚才也说了,景朝末帝软弱无能。” 薛晚意回头看了岑嬷嬷一眼,“他反了,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岑嬷嬷听不懂。 成功就是成功,失败就是失败。 成功了,失败了…… 是什么意思? 细微的咕噜声传来,薛晚意没有继续说,面带笑容的迎上前去。 “嬷嬷,传膳吧。” 岑嬷嬷反应慢半拍的回过神。 “哎夫人,这就来。” 说罢快脚往小厨房去了。 “今晚小厨房里炖的羊肉,岑嬷嬷说已经软烂入味了,夫君可是饿了?” 很轻松的闲谈。 并无拘谨,亦无慌张。 叶安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 明明成婚才几日,两人却熟稔的好似老夫老妻似的。 叶灼淡淡道,“还好,可是耽误夫人用膳了?” “没有。”薛晚意笑道:“中午喝了点酒,下午睡得久了些……” 说着,面露飞霞,颇觉羞臊。 叶灼道:“无妨,国公府没什么事,你是这里的女主人,无需顾虑太多。” 第106章 欺软怕硬 “回绝了吧。” 薛晚意将几张请柬放在桌上,对管事叶平道:“平叔,与夫君说一声,中午我在翠微院招待闺中姊妹,劳烦夫君今日独自用膳了。” 她差人去请了钱秋水。 自她的女儿出生后,薛晚意还没看到呢。 如今早已满月,自然可以带出门了。 叶平笑着应下,“是,夫人,可是要让人从外边带些膳食回来?” “我让翡翠去了,咱们楼里的鱼,也会给夫君那边送一份。” 像薛明绯说的,她真正的闺中密友,还真就钱秋水一人。 比她大几岁,性子却温柔纯善。 可惜,两人都嫁错了人。 ** 另一边,钱秋水给女儿穿的很是喜庆,她自己也换了一套湘色的衣服,瞧着明亮了不少。 收拾妥当,一个中等身高的男人从外面进来。 看到她今日的打扮,蹙眉,眼神里带着嫌弃与不耐。 “你要去哪里?”男人语气不善的问道。 钱秋水如今对自己的丈夫,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想到生产时的九死一生,他却在妾室的房里颠鸾倒凤。 贴身婢女告知他,自己难产,却被男人给骂了一顿。 甚至说她晦气,诅咒她生不出来就去死。 若非薛晚意带了人来,还托嫡兄来探望,这才让夫家收敛了性子,她和女儿早就死了。 “姊妹邀约,带着女儿去赴宴。” 她表情淡淡的回答。 男人脸色一沉,下一刻僵住了。 姊妹? 要回钱家? 钱秋水的夫家姓刘,只是个六品小官。 在京都,已经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他的官职,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嘴唇嗫喏着,“何时回来?” 钱秋水让嬷嬷抱起女儿,道:“傍晚。” 说罢,招呼人走了。 朴素的马车里,三个大人挤坐在一起,嬷嬷抱着小姑娘。 “夫人,老爷不会是以为您要回钱家吧?”婢女声音含笑问道。 成婚数载,钱秋水只回去几次,一次是新婚回门,另外是春节回家拜年。 几个姊妹里,她的夫君官职最低,也最是没出息。 相貌中等,身高中等,官职低,能力低。 可是能怎么办呢,这婚事是她能选择的最好的一个了。 当时家中给了她三个选择。 一个是伯府家的傻子庶子,一个是丧妻有两个孩子的天策卫指挥使,再就是现在的夫君。 选来选去,选了刘家。 钱秋水不后悔,她知道后悔无用。 其他两条路没走过,不代表就好走。 “那可是镇国公府,没想到婢子这辈子还有机会踏入那等地方。”婢女神情中带着激动。 钱秋水淡淡一笑,“过去后要守规矩,若惹出是来,我恐怕护不住你们。” 婢女赶忙点头,“夫人放心吧,婢子明白。” 三人说说笑笑,中间还在街上买了点东西,临近午时才终于抵达。 刘家住在京都偏外围,镇国公府却紧邻皇宫,单程需要穿过近半个京都,足足一个半时辰, “可是钱夫人?” 马车停下,钱秋水从马车上下来,穿着体面的门房快步上前。 她含笑点头,“正是,小哥能否代为通传一声……” “无需通传。”门房笑道:“夫人已经交代我们了,钱夫人里面请。” 嬷嬷和婢女看着面前高大壮观的府门,再想想刘家,对比之下不是一般的寒酸。 跟着门房入内,一个年轻的小丫头快步上前。 “三姑娘。” 钱秋水看到她,笑容明媚几分,劝阻道:“慢点跑,小心嗑着。” 正是珍珠。 小跑上前,呼吸有些紊乱,珍珠道:“我家姑娘念叨好几回了,还说按照时间,三姑娘早该到了的。” 钱秋水喜欢珍珠称呼她三姑娘,她在钱家虽然活的没什么存在感,至少吃喝不愁,也不需要担心被谁磋磨。 那是她回不去的闺中时光。 一行人跟着珍珠往翠微院去,嬷嬷和婢女紧紧跟着,甚至都不敢四处乱看,生怕惹到什么忌讳。 “中途买了点妹妹喜欢吃的点心,不然早两刻钟就该到了。” 珍珠看了眼身后相熟的面孔,冲着那婢女眨眨眼,“点心不重要,您早些来,我家姑娘才高兴呢。” 见到珍珠的性子似是活泼了不少,钱秋水真心为薛晚意感到高兴,这说明晚意妹妹在国公府生活的很好。 走了好一会儿,弯弯绕绕的穿过游廊,听到欢快的呼喊声。 “三姐姐。” 钱秋水看着站在远处的薛晚意,下意识的加快脚步。 靠近后,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道:“气色很好,我放心了。” 薛晚意眸中泛起些微湿意。 她自己过得凄苦,却担心着自己。 “赶路累了吧,三姐姐快进屋。” 进入翠微院,嬷嬷把小姑娘放在软榻上。 薛晚意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姑娘,道:“珍珠,带徐嬷嬷和梅香去外边玩吧,稍后用膳时你们不用过来。” 珍珠笑眯眯的应下,“是,夫人。” 随即拉着梅香,招呼徐嬷嬷出去了。 钱秋水打量着房中的布置,该说不说,真不愧是煊赫富贵的国公府,房中随便一个摆件,都足以买下整个刘家。 她不羡慕,只心疼自己的姐妹。 镇国公府可不是好待的地方。 想到薛晚意甚至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见她正眉目温柔的逗弄着自己女儿,钱秋水内心酸胀。 “模样长得像三姐姐多些,以后定是个清秀佳人。” 乖乖软软的,尤其是那小小的手抓住她的手指,柔软的让她心都化了。 钱秋水无声吐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笑道:“借你吉言了。” “事实嘛。”薛晚意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细腻如脂,触感极好,“姐姐这些日子,可轻松些了?” “好多了。”钱秋水道:“他每月初一十五会去我房中一起用膳,晚膳后我会把人打发走。有了女儿,我不想与他亲近。” 薛晚意看向她,“也不要闹得僵了,将来若若的婚事,可是攥在刘家人手中。” 钱秋水点头,“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第107章 人以群分 午膳时,嬷嬷把若若抱走了。 这位嬷嬷是钱家送过来的奶嬷嬷,小三十岁,稳重细心。 看着面前尽是她喜欢的膳食,钱秋水心中暖暖的。 除了母亲,薛晚意是最在意她的人了。 这一生,能与她交好,也算是自己的福气了。 “怎么尽是我爱吃的,你呢?”她笑着问到。 薛晚意道:“三姐姐多吃些,你又不常来,我不差这一顿的,再说了,你还不知道我,我又不挑食。” 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姐姐最喜欢的,我让翡翠从外边酒楼带回来的。” 两人边吃边聊,很快说到了刘家。 “你那婆婆,在你成婚那日看到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不好相与,不过正如早两年说的,他也是三个人选里,最合适的那个了,官职低也有官职低的好处,起码钱家稍稍说两句话,姐姐多少能过的舒坦些。” 薛晚意道:“那位承恩伯府的五公子不仅仅是痴傻,听闻伯府给他娶的妻子,被磋磨的厉害,稍有不顺意就对妻子动手,碍于那女子在娘家不被看重,帮衬不了分毫。” 钱秋水点头,“能被嫁给一个痴傻之人,家中岂会帮忙撑腰,只要夫家给的利益足够,舍弃一个女儿,对他们来说是值得的。” 不过,她的若若,将来绝对不能落得那般境地。 也该尝试着多与娘家走动走动了,最差也要和兄长关系稍微亲近些,将来若刘家拿捏女儿的婚事,她也好有个依仗。 “另外一家,天策卫指挥使,新娶的夫人有孕,被前边那位的孩子给折腾没了,至今半年有余,都没缓过来,整日以泪洗面,长此以往,恐影响寿数。”薛晚意问微微叹息,感慨这世道对女子的不公。 “姐姐,刘家亦不算好去处,起码钱家的地位在,即便是冷待你三分,到底不敢再磋磨你。” 想到前世自己的惨状,她压抑着颤抖,道:“你现在有了若若,一切看开点,别让其他不上心的人,影响你的心情。” 钱秋水对此深以为然,“妹妹放心吧,我现在只想守着若若过活,再看着她长大出嫁,那些个妾室,我亦不再任由着她们胡闹。” 云朝是不允洗妾室扶正的。 可有些妾室仗着男人的宠爱,总想着挑衅甚至构陷主母。 她们难道不知道,慈和的主母被她们折腾没了,再进门的会是个手段狠厉的? 知道。 可人的心里,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若主母死了,男人不再娶妻呢? 这样的男人还真有,不过放眼云朝,只有一位。 前任司天监监正,盛无念。 这位当初被大长公主深深爱慕着的人物,在二十年前,被云朝不少人称为谪仙。 可他用一身的尊荣,婉拒了大长公主,娶了二十年前名动天下的清倌人清婉姑娘。 因其家中不允他娶一青楼女子为妻,盛无念将清婉姑娘纳为妾室。 至今二十年了,未曾娶妻。 两人常年游览云朝名山胜水,极少回京,细想一下,约么有近两年没出现在京都了。 听闻两人常年居于桑洲。 至于被拒婚的大长公主,思念成疾,没两年就郁郁而终。 “姐姐心中有数就好。”薛晚意道:“若遇到难处,我能帮得上忙的话,姐姐自可寻我。” 钱秋水轻笑,“我知你心疼我,放心吧。能给她做妾的女子,见识与野心没那么大,我应付的过来。” 这话倒是真的。 有点野心的,眼光会更高些。 怎会巴着刘家那厮。 要能力没能力,要长相没长相。 也就是钱秋水没得选。 比起另外两家,刘家显得正常多了,也不过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子。 午膳结束没多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 姊妹俩窝在美人榻上闲谈着,温声坐起身看向棱花窗外。 “哎呦,又下了。”钱秋水道:“入夏,这天儿就是变化无常。” “无碍的,我让人送你们回去。”薛晚意知道,叶灼喜欢下雨。 或者说,他喜欢那种很静的氛围? 上次下雨,叶灼睡得很好,与她用膳时都多吃了些。 同时,话也多说了几句,一看心情就不错。 她倒是喜欢晴朗天气的那种云卷云舒,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云朵缓缓移动,都能看好久。 或许是和上辈子的经历有关,下雨的话,会给她一种很深的孤独感,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那倒不用,我乘坐的马车虽然不宽敞,遮风挡雨还是没问题的。”钱秋水拒绝。 何须再麻烦主家一趟,这一来一回,就得三个时辰,,折腾人。 “要的。”薛晚意笑眯眯的道:“还给姐姐准备了一些东西带回去,别拒绝,给若若的多些,姐姐跟着若若这孩子沾了光。” 钱秋水掩唇笑的眉目舒展,“那感情好,刚满月的女儿,便让我享了福气。” 雨势似乎没有停的趋势,反而有加大的迹象。 钱秋水知道自己不能多留了,遂起身告辞。 薛晚意把人送到府门前,已经有一辆更宽敞的两驾马车停在府门前了。 把人送上车,里面都是薛晚意给她带回去的东西。 “姐姐,若得空再来寻我吃酒闲谈。”她站在旁边与她挥手道别。 钱秋水赶忙点头,催促着她回府,“雨势有些大了,快些回去吧,别染病了。” “好,姐姐慢走。” 马车内。 梅香看着睡的香甜的若若,道:“婢子看国公夫人很喜欢咱们姑娘,怎的夫人没让咱们姑娘认作个干娘?” 钱秋水嗔笑的瞪了她一眼,道:“休要胡言,认与不认,对我来说并无影响,如今这样就很好,莫要让旁人看轻了咱们去,日后别说这种话了,以免坏了我与妹妹的情分。” “是!”梅香乖乖的闭嘴,不敢再提。 驾车的人听到这话,满意的点点头。 夫人的这位闺中姊妹,的确是个拎得清的。 难怪才成婚没几日,就被夫人请入府中相聚。 便是薛家郎君和另一位女娘,都没有此等待遇。 哦,薛大人和姜夫人,同样没有。 第108章 让她做妾 天气渐热, 空气中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薛明月小脸煞白的趴伏在床榻上,旁边站着一个婢女,正在为她上药。 过程疼的她忍不住颤抖,异常煎熬。 上药结束,婢女帮她整理好衣衫,随即放轻脚步离开了。 很快,一个青年与她擦身而过。 透过汗湿的双眸,看向进来的男人,薛明月有些意外。 “三公子……” 是她的前未婚夫。 男子靠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是你想要的?”他语气平淡问道。 细听,能听出他话音里的不舍与怜惜。 薛明月生的本就纤弱惹人怜惜,再加上此刻她已经濒临绝境,自然想抓住眼前的人,那颤巍巍的样子,好似被暴雨璀璨的柔弱花朵,让人想呵护。 眼泪一颗颗落下,眼神里尽是哀泣。 “三公子让我怎么办?” 她声音带着颤抖,“我父母不在了,俨然成了孤女,三公子出身司马府,即便你我有婚约在身,嫁过去恐难有好日子过。” “谁家长辈不想儿女的婚事更圆满些,我配不上三公子。” 她抬手摸了一把泪,给人柔弱但故作坚强的感觉,瞧着就心疼。 “明静妹妹是薛家族长一脉,若两家真的要结亲,她最合适。” “三公子或许对我有情,可这份情谊又能坚持多久呢,既如此还不如去投奔叔父,让他帮我寻一门婚事,起码离得近,总能照拂几份。” 三公子听了,忍不住笑了。 单膝半蹲,与她目光直视。 “薛明月,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不值得信任?” 明知自己喜欢她多年,却临近成婚,将他算计给了族中堂妹,她怎么敢的。 自己一番真心,被她这般糟践,他是什么很下贱的人嘛? “便是你想,与我直说便是,还是你觉得我会对你死缠烂打?” 当他是什么蠢货吗? “薛明月,你把别人当什么了?尤其是你的堂妹,她的清白在你眼里,就如此的不足轻重?” 想到他在头晕目眩中醒来,入目就是薛明月那凄然哀怨的面庞,很多个夜晚,总能被惊醒。 他很薛明静,是她,害的自己与心爱的女子无法厮守。 可谁能想到呢,薛明静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前几日,薛明静的父亲,亲自上门,退了两家的婚事。 虽然他的父亲阻止过,可薛家那边很是坚持。 无他,之前那段日子,他对薛明静的确没有好脸色,言语中更是多有冒犯。 想到那些事,以及薛明静那愤怒却有口难言的表情,他内心很难不愧疚。 白皙的小手,突然攥住他的衣袖。 薛明月知道如何展现自己的优势,更懂得如何为自己谋利。 “三公子,此事是我的错,我死有余辜,如今也的确遭了报应。” 她哽咽道:“可,三公子若对我无意,又怎会救我。” 他闻言,微微蹙眉。 “娶你为妻是不可能了,若你无处可去,可入府为妾。” 薛明月震惊的看着他,眼泪更是犹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 她嘴唇颤抖,“你,你让我做妾……” 抬眉看着男人,表情凄美,“你怎么能让我做妾?” 她忍着剧痛,挣扎着爬起身,然后下床,踉跄着往外走。 “既然这般厌恶我,何必让我,让我死了岂不干净,如此也算替你们二位报仇了。” 慢慢的挪出几步,背后没有动静。 薛明月咬紧薄唇,继续往前走,最终在房门口,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明月……” 三公子见状,赶忙上前两步,急切的把人捞进怀里。 冲着门外大喊道:“快请大夫。” 薛明月在昏死过去的前一秒,卸掉了心口的那股焦躁之气。 赌赢了。 看到这处院落突然忙活起来,躲在暗处的王风只觉得有趣。 甚至,还有些荒唐。 他张嘴,低喃着:“你觉得我会对你死缠烂打?啧啧啧,就着样子,捅你这家伙一刀,你都得问人家手疼不疼,真不值钱呐。” 不对。 王风暗暗嘀咕着,这位宁州司马家的三公子,怎么这么贱呐。 都把你设计成那狗样子了,还这般猴急。 瞧那模样,不像个蠢的啊。 看走眼了? 两人成婚其实也挺好,这样薛明月就不会离开宁州了。 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反正薛家已经给薛明静退婚了。 听说正准备重新给相看宁州府的青年才俊。 说实话,王风觉得不太好找。 婚前失贞,说出去不好听。 婚后生子和离,在云朝那算是香饽饽,再嫁不难,风光再嫁也没问题。 如薛明静这种情况,难咯。 ** 看着手中的信息,叶灼重新折叠好,塞入信封,交给叶平。 “交给夫人。” 是王风送回来的。 他先看到很正常,信封甚至没有封口。 王风和王雷都是他的暗卫、死士。 国公府的暗卫曾经有一百人,去年为了救他,死了二十几人。 如今还剩下七十多。 他们其中有半数娶妻生子,家中所有的开销,全部都被国公府包办了。 包括妻儿的生活所需,子女读书、生老病死、婚嫁等等,无一遗漏。 且他们每月的月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寻常人家养不起的。 翠微院。 薛晚意看着王风送回来的消息,不得不感慨薛明月是真的厉害。 之前用那种下作的手段设计司家府三公子,被拆穿阴谋驱逐出薛家后,居然还能把人笼络住。 好在薛家与其退了婚,若真嫁进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就是可怜了薛明静,婚事要难上很多,还不一定能寻到合适的男子婚嫁。 “姑娘,这位似乎……”得多爱啊,那么深的背叛都能原谅? 翡翠看的目瞪口呆,她表示无法理解。 若她被王远下药,送上别的男人的床,别说原谅,也别说爱。 王远这辈子最好别睡觉,否则她一定杀了对方。 没这么作践自己的,天底下女人死绝了吗? 薛晚意轻笑,“果然如此。” 上辈子,宁州这位前未婚夫如何,她不清楚。 但是薛明月能在太子死后,进了谢恒的后宫,并且与身为皇后的陆青桑分庭抗礼,她的手段,绝非一般。 不得不承认,她玩不过这个女人。 连一个楚渊都拿不下,更别说两位皇子了。 第109章 黑锅强扣 天色微亮,风中还带着些许沁凉。 王远和两个兄弟在某处摊位用早膳。 这个时间段,路上已经有人开始活动了,早餐摊位也坐了三两桌。 他们坐在靠边的位置,面前各放着一大碗博饦。 “你们那边有动静没?”王远问道。 他托两位弟兄盯着李家,这几天都很安静,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其中一个高瘦男子摇头:“倒是没发现什么,进出的都是家中的奴仆,倒是那位女娘,几乎很少出门。” 王远点点头,“让弟兄们把进出府的婢女也盯紧了,这次事情结束后,我请兄弟们大吃一顿。” 俩人听到这话,顿时笑了。 “放心吧远哥,交给我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盯着,但他们承过远哥的情,远哥让他们干啥就干啥,反正又吃不了亏。 吃饱饭,瘦高个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走到墙角扛起自己吃饭的家伙,“远哥,我先走了。” 他是走街串户的磨刀人,探听消息有很大的便利。 男人走了,留下的另一名男子道:“远哥……” 王远抬头看过去,见对方一脸的为难,道:“可是缺钱了?” 男子尴尬的点头,一张发黑的脸,因羞窘显得又红又黑,略显滑稽。 王远从腰间取下钱袋子,在里面数出十个铜板。 “哑巴叔,这是博饦的钱。”他招呼了摊位老板一声。 发间染上银丝的老者闻言看过来,笑呵呵的上前,啊啊的收走了。 王远把余下的钱,连同钱袋子都抛给了对面的男人,“先应付着吧,不够再说。” 男人眼眶涨红,强忍着要溢出的眼泪,“多谢远哥。” “没事儿。”王远道:“你这也是没办法,人命重要。” 兄弟的媳妇两年前生产伤了身子,现在是愈发的严重了。 请了不少大夫看过,都说损耗太严重,身体的底子彻底空了,还说按照这种情况,本该是个死人。 或许是看着儿子还在嗷嗷待哺,硬是吊着一口气。 现在孩子会走会跳了,他婆娘在半个多月前,给儿子过了两岁生日,突然就垮了,彻底下不了床。 “弟妹的身子骨……”王远没说破,“也别冷落了儿子。” 男子连连点头,“知道,放心吧远哥,我娘守着呢。” 两人又聊了会儿,男子起身走了。 王远看着对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很远的医馆中,叹息一声,准备离开。 恰在此时,有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王远:“……” 对面的人勾唇笑了笑,招呼着要了两碗博饦。 王远道:“我刚吃饱了。” 王雷:“给我自己要的。” 王远沉默,不想说话。 两人当然认识。 之前合作给薛姑娘办事儿,见过好几次。 “可是姑娘有事交代?”他压低声音问道。 王雷轻轻嗯了一声,取出筷子,从怀中掏出雪白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起来。 王远一口气堵在胸膛,想发泄,却觉得自己操心这种破事儿没必要。 但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假干净”。 “那位的孩子大概率是留不住的,但姑娘想让那孩子活着。” 听到这话,王远了然。 点头道:“交给我。” 王雷笑眯眯的盯着筷子,继续擦拭。 看着雪白的帕子留下的浅色引子,重新换了个地方,直到帕子擦拭过后仍旧雪白,这才停止。 他是从叶家暗卫转到明面上的。 与王远之流不同。 论打探消息,可以说不分轩轾的。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真要说起来,王远这些人反而更有优势。 尤其是王远此人,交友不是一般的广泛。 幼年父母双亡,沦为与野狗争食的小乞丐。 后被一老汉儿收养,教了一些拳脚功夫。 十几岁时,那老汉儿染病离世,他埋葬了养父后来到京都。 靠着这身还算不错的功夫,去做了镖师。 多年走镖赚到了不少钱,甚至还混到了镖局二把手的位置,并且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的友人。 两年前突然进入半隐退,在原镖局做了个教头,每年走个一两次,兼职了个两地采办。 “要说谁下的手吗?”姑娘针对楚渊,凶手肯定是他。 即便不是,那也要是。 王雷摇头,“那边不傻,肯定猜得到。” 王远闻言表示怀疑,“确定?万一怀疑到那位二姑娘头上呢?” “不会。”王雷回答的肯定。 见对方还想说什么,他取出两个银锞子放到他面前。 “我和王风给你的。” 王远将银锞子抓在掌心,道:“给我银子干啥,姑娘……” “不是。”王雷摆手,“你明年和翡翠姑娘成婚,东西我和王风就不准备了,直接给你银子,你自己买。” 王远沉默下来。 现在才四月份,距离他和翡翠大婚,还要小一年呢。 给这么早? 啥风俗啊。 两个银锞子差不多是四两,京都普通五六口人家每月消耗差不多二两银子,出手倒是大方。 “有件事儿,你带给姑娘。”王远突然道。 王雷看着他,“什么?” 王远倾身,稍稍凑近点,压低声音道:“魏家四郎,在禁军去抓捕之前,被人掉包了,现在牢里关押着的那个是假货。” 王雷瞬间眯起眼睛,“你从何处得知的?” 陛下亲自下令抓捕的,若真的掉了包,那可有的热闹看了。 因着魏家一事,惠贵妃现在还在禁足中,只等到大理寺那边审理结束。 那时惠贵妃是降位份还是别的什么,只看陛下圣心决断了。 若顶替是真的,惠贵妃势必会被连累。 甚至就连五皇子,都不仅仅是申斥那么简单了。 怎么想,没有这两位的授意,魏家怎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掉包呢? 王远道:“我在京都各处都有相熟的弟兄,魏家四郎被人带到了北城藏了起来,恰好邻居是我的一个熟人。” 王雷眉头紧皱,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弟兄。 京城各处都有相熟的弟兄? 在民间已经算是个人物了,是怎么与翡翠认识的? “此事我会告知姑娘。”他语气平静道:“不过姑娘大概是处理不了的,还须得给将军透露一下消息。” 王远点头,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王雷跳过这个话题,好奇问道:“你和翡翠如何相识的?” 第110章 纯纯作死 王远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倒也没什么,我有个嫂夫人开的绣坊,翡翠带着姑娘的绣品去铺子里售卖,见过几次,这才逐渐相熟。” 有件事没说。 其中一次翡翠被街头的流氓调戏,他出手教训了一顿,然后相互之间说几句话,次数多了再互生好感。 “唯一没想到的是,姑娘居然肯放翡翠身契。” 换做旁的富贵女娘,也有,但应该不多。 毕竟翡翠是死契。 王雷点头,“明年?” “嗯,明年。”王远道:“姑娘想留翡翠在国公府过个年,年后会放翡翠自由身。如果你们俩得闲,到时可以过来喝两杯。” 王雷笑道:“好啊,得闲的话。” ** 明隐堂,书房。 听到王雷带回来的消息,叶灼忍不住笑了。 魏家真不是一般的蠢啊。 人怎么能蠢成这个样子呢? 难怪惠贵妃这么多年不得宠,若非好运生下五皇子,连现在的体面都没有。 根据他的消息,这位惠贵妃已经近十年没有侍寝了。 空有相貌,没有脑子。 若非她进了宫,魏家连现在的地位都没有。 一群没脑子还自命不凡的东西。 “将此事告知章总管吧。” 他淡淡交代一声,继续看兵书。 叶安微楞,“公子,不是告知太子殿下吗?” 叶灼道:“不用,以免给太子添麻烦。” 如今宫里的皇子好几个都大了,虽说陛下的确是坚定的太子党,对其他的儿子也没差到不待见的地步。 若太子将此事告知陛下,不管有没有多想,麻烦嘛,能少点就少点。 被陛下怀疑太子想清除异己? 即便不怀疑,目的达到就好了,其他的无所谓。 叶安没有多问,抬脚离开了。 翻了两页,他对还站在眼前的王雷道:“告诉夫人,,此事我来善后。” 说了,薛晚意也无法处理。 她能告诉谁? 此时涉及到朝堂,她的身份,还没那个能力处理此事。 王雷领命。 回到翠微院,与薛晚意说了一番。 听到这个消息,薛晚意同样有些愣神。 魏家怎么敢的。 本来或许不是满门抄斩的最,顶了天就是流放。 即便死的是方七姑娘,可魏宏程好歹是惠贵妃生父,五皇子外祖,总不能真的把人砍了。 现在好了,指不定要死几个人呢。 有谢恒在,魏家早晚有重回京都的机会,现在好了,一家子估计得死一半。 “应该带走了不少的财物。”薛晚意道:“不然那位魏家四郎,靠什么过活?” 王雷眼皮轻跳两下,别说,还真别说。 魏家财富不菲,真的有一个塞满黄金珠宝的库房,禁军可是足足运了近两百大车的财富,全部被冲入了云朝国库。 既然能提前把小儿子掉包,那指定是要给他一些财物的。 数目应该还不小。 “夫人,此事国公知晓了,说他来处理。”王雷爆雷。 站在旁边的岑嬷嬷,整颗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她甚至都不敢看夫人的眼睛,生怕两人对视,她藏不好情绪。 薛晚意倒是没多少情绪,“知道了。” 现在确定了,王雷大概率是国公府的人。 或者,被叶灼给“威胁”了。 她更倾向于前者。 这些都是其次,若计划真的被叶灼知道,他要阻拦自己。 薛晚意还有最后的手段。 亲手杀了楚渊,用最痛快的方式。 现在他是自己的妹婿,总能找到机会的。 可是凭什么。 前世她死的那么痛苦,当然也要让楚渊,慢慢的死。 如此才能消除她的心魔。 ** 御书房。 章总管进来,低声和正在批阅奏章的帝王开口。 “陛下,镇国公府叶总管,派人送了消息进宫。” 陛下头也没抬,手中朱笔落下。 “何事?” 他觉得或许是私事,其他的人也不敢这种做派。 章总管道:“叶将军意外发现了魏家四郎,在北城。” 笔尖停顿,一地朱砂色低落在奏章上,落下一颗醒目的痕迹。 抬头,儒雅的面庞映入眼帘。 他哦了一声,“禁军不是把魏家上下全部下狱了?” 有人违抗皇命? 若是如此,那帝王掌管的十二卫里,到底有多少蛀虫? 章总管一时间只觉得压迫骤然压在身上,“陛下,这个老奴不知,叶将军没说此话,想来与禁军无关。” 那可是禁军,直属帝王的十二卫之一,拱卫皇城的存在。 若有人在背后违抗皇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知道那时, 京都要死多少人。 别看当今陛下性情温和,被赞云朝难得的仁慈君主,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绝不是虚言。 寻常人都好几分面子,更别说天下之主的帝王了。 “让容玦来见朕。”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交代一句。 章总管领命,很快交代下去。 临近午膳时分,一身官服的容玦进来,“陛下。” 帝王站起身,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一边,接过章总管递上来的湿帕子。 “刚下职?” 容玦道:“臣方才有事去了一趟刑部大牢,不在衙门,故此耽误了一些时间。” 帝王也不怪他,点点头,招呼他落座。 “章福祥,传膳吧。”指指对面,对容玦道:“陪朕一起,边吃边聊。” 爱屋及乌,也的确是容玦争气。 陛下是真的把容玦当做自己的子侄了。 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当朝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专职监察、举核等职责。 为三司之一。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刑部为终审机构。 至于都察院,除了监管案件本身,更监察参与案件中的上下官吏,以免有人从中兴风作浪。 同时都察院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足见陛下对容玦的信任。 太子是无可争议的储君,作为太子的外家,容玦没道理做忤逆之事。 在他手中都能得到如此重用,将来太子登基,容玦的官职只会更高,位极人臣都不意外。 “叶灼意外得知,魏家四郎被人掉包,据闻人现在在北城,午膳后你去那边具体问问,不得迁延。” 容玦点头,“臣遵旨。” “另外,还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为魏家走动,一经查明,绝不姑息。” 之所以找容玦,是担心大理寺和刑部的某人或某些人为利益所驱。 亦或者,是老五? 帝王眸色渐深。 第111章 无缝衔接? 入夜,下值回到府中。 容玦先去看了看父母。 宁国公早两年患了消渴症,从朝中退了下来。 也是因为如此,他的官职才升迁的如此之快,二十六岁成为朝中三品御史。 国公夫人袁氏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满是悔恨。 谁能想到,与闺中姊妹的儿女婚事,就害了自己儿子呢。 可怎么办? 那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带着信物上门,只想嫁给容玦,她若拒绝,坏的就是国公府的声誉。 别家如容玦这般大的男子,早已儿女双全了。 他却至今没有与谭若雨同房。 “看看吧。” 她把一份财物单子递给容玦。 “这是给若雨那孩子傍身的财物。” 容玦接过来看了两眼,道:“任凭母亲做主。” 这话让袁氏有些恍惚。 当年,他也是这么说的,同样的话,一字不差,还是同样的表情。 她能逼着儿子娶了若雨,却不能逼着他与若雨同房。 给儿子下药? 袁氏没那么蠢,为了闺蜜的女儿,算计自己的儿子,甚至还要和儿子反目? 容玦是她的独子,方方面面都出类拔萃。 纵然对谭若雨再亏欠,也没有去算计自己儿子的道理。 再者说。 她的确让儿子娶了谭若雨,何来的亏欠。 感情之事本就无法勉强,得不到想要的,就得认。 “夜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几年,母子关系纵然没有破裂,也不如从前了。 看着离去的挺拔背影,袁氏内心酸涩上涌。 另一处院落。 容玦来到谭若雨面前,她正依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这是和离书,还有母亲给你的财物,离开国公府好歹有财务傍身,不至于捉襟见肘。” 她是没有嫁妆的。 当年她的父母是私奔,后来即便创下一份家业,在父母身死后,那些财物也被谭家族人瓜分一空了。 谭若雨呆呆的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东西,沉默良久。 和离书上,他已经写下了名字。 就在容玦准备离开时,谭若雨抬头,眼神里带着某种炙热的探究欲。 “你真的从未喜欢过我吗?” 谭若雨真的很想知道。 她的出身的确不如容玦,相貌充其量只能算清秀,可自问其他方面并不差。 这六年她努力的想让容玦喜欢上自己,为此付出了无数的努力,却总能被他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卸掉全身的力气。 容玦回头,很认真的看着她。 “从未。” 谭若雨感觉自己一身力气,顷刻间被抽空。 眼眶染上红晕。 “为什么?”她声音带着颤抖,“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虽说和离的确是她提出来的,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内心的不舍与痛苦,几乎无法压制。 想到余生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弥漫四肢百骸。 容玦在对待谭若雨一事上,从来都很认真。 “人与人之间,讲个缘法。” “有些人,一眼便能爱上。” “有些人,纵然相伴一生,仍旧生不出分毫爱意。” “你问为什么,还是当年那句话,我对你无意。” 至于谭若雨离开后,他是否会不习惯? 容玦不认为自己蠢,他看得清自己的内心。 如果喜欢,就不会蹉跎六年。 这六年,他甚至没有通房、妾室。 他也不是柳下惠。 只是,想到要与不爱的女子欢好,一种作呕的感觉就会盘旋在心间。 对不起自己。 亦对不起对方。 他的回答,残酷却体面。 谭若雨至此,没了分毫的侥幸。 两人,真的要分别了。 次日上午。 国公府总管,带着和离书去了衙门。 谭若雨则寻到袁氏。 “离开后要去哪里?”袁氏问道。 她其实可以去很多地方,自己给她的财物,足够她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了。 谭若雨想了想,道:“现在还没想到,大概是走走看看,遇到喜欢的地方,会停下来吧。” 她在容玦身上迷失太久,也浪费了太多时间。 若当年选了另一种可能…… 不会的,她拒绝了。 容玦是云朝第一公子也不为过,不论是相貌、才情还是其他的,都是一等一的。 遇到这种男人,甚至还和他有婚约,但凡是个女子都想尝试一下。 可惜,她没能成功。 倒是想过,为了心中的那年执念和不忿,蹉跎两人一辈子的。 她下不去那个狠心。 自己现在尚且年轻,再折腾几年,恐怕要后悔第二次。 那时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不得不承认,她是自私的。 “不想去你母亲那边看看吗?”袁氏说的是谭若雨母亲的家族。 她微微一愣,“若有机会的话,或许会去的。不过……” 略微沉吟,继续道:“那边想来是不愿意看到我的。” 精心教养的嫡长女跟人私奔,已经让家族蒙羞了。 甚至还会因逃婚,遭到男方家的针对打压。 她的存在,不是惊喜,而是耻辱。 若现在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或许那边会高看她几眼。 可惜,今日后就要和离了。 大概率是不会去的。 袁氏微微叹息,拍拍她的手,到底是没说什么。 比起谭若雨,她更了解那边的情况。 “日后等你安定下来,给我来信,我也好放心。” 谭若雨点头应下。 ** 宁国公府世子容玦,与妻子和离。 这消息很快就在京都传开了。 不少还待字闺中的贵女,以及朝堂那些家中有女儿待嫁的朝官,心思都跟着活泛起来。 国公府可是一等公爵,更别说宁国公府还是真正的外戚,尤其是容玦,可谓出色至极。 谁不想与这样的人家结亲啊。 比起前段时间的镇国公府被有点底蕴的官家避之不及,容玦那可是真的让这些人趋之若鹜。 这不,刚听说拿到了和离书,也去官府备案了。 谭若雨还没有离开国公府呢,好几家官媒就着急忙慌的往宁国公府跑了。 生怕晚了一步,被旁人抢先。 若这门婚事谈成,那喜钱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薛晚意听到这事儿,并不意外。 纵然时间上和前世有所出入,两人和离却是没有差错的。 第112章 逼婚 “点心准备好了吗?”她问到。 翡翠点头,“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要送去吗?” “嗯!”其实可以让身边的人送去的。 不过她想多熟悉熟悉国公府,也想着走动走动。 带上点心,顺着回廊往前院去。 国公府很大,沿途的景色也极美,纵然路程长一点,不会觉得无聊枯燥。 进入明隐堂,迎面碰到伴雨,叶灼的随侍之一。 “夫人,公子在偏厅。” “好。”她笑着点头,“要去哪里?” “公子差我去跑个腿。”伴雨拱手,很快离开。 她慢悠悠的来到偏厅,还未走进,听到细微却清脆的声响。 入内,略显意外。 容玦居然在这里。 两人目光对视,容玦眸中带笑和她点头打招呼。 薛晚意颔首,上前。 棋盘是寒玉做的,还有一套暖玉的。 而今气候渐渐热了起来,寒玉棋盘也就用起来了。 “夫人。”叶灼抬头看过来,“晚上我与容世子在前院用餐。” “好。”她将食盒放下,从里面取出点心。 今日做的是软糯的豌豆黄,叶灼喜欢这种糕点。 他似乎对那种偏硬且掉渣的糕点不是很喜欢,哪怕形状再好看,一口就够。 上面还洒了一点浸润着桂花的蜂蜜。 叶灼果然很喜欢,笑道:“多谢夫人。” 这才短短几日,便摸清了他的喜好,只能说薛晚意是个心细的人。 容玦看着眼前的豌豆黄,笑道:“瞧着倒是软糯易食,倒是没见过,不知薛夫人可否将配方告知一下?” 薛晚意点头,“自是可以,稍后我让人送来。” “如此便多谢了。”容玦笑道:“家母比较喜欢点心,可牙口不算很好。” 与二人福身行礼,放轻脚步离开。 俩人的棋局,继续。 容玦是来躲清闲的,没想到和离的消息传出去,整个京都的官家都行动起来了。 这两日,每天府中都能来三五波官媒,都是为京都各官家女娘说亲的。 袁夫人挂念着容玦的婚事,倒是忙的乐此不疲。 可是苦了容玦本人了。 宫里是不能去的,他亲姑母可是当今皇后,对他婚事的关切不比袁夫人少半分,说亲着的女娘还都是皇亲国戚。 没办法,只能躲到镇国公府了。 如此,宁国公府那边还真不敢叨扰上门。 吃了一口豌豆黄,微微一愣。 笑道:“你夫人的手艺还真是好,我母亲应该会很喜欢。” 叶灼勾唇,没有说什么。 她的手的确精巧。 婚前让人送来的鞋子以及中衣,穿着都很舒服。 细密的阵脚,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岑嬷嬷说了,都是薛晚意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没有假他人之手。 自小到大,他的衣裳几乎都是府里的绣娘做的。 母亲除了要掌管府内中馈,遇到大军出征在外,多数也会跟随单人粮草押运官,还会留在军营做军需调度官,没什么空闲时间。 纵然有,母亲的手艺也不在女红上。 她拿得起长枪,舞得了刀剑,女红方面,能做,只是手艺粗糙,穿不了多久绝对会崩线破损。 人总有某一方面是短板的。 “叶家历代的夫人,超七成都奔赴了战场。” 容玦看着面前的棋盘,墨色寒玉棋子,在他修长莹白的之间,两色交映,煞是好看。 “四夫人如今在何处?” 叶灼的父亲是长子,下边还有三位叔叔,其中老三是庶子,其余三位都是嫡子。 这四位,老二老三死在了北境战场上,老四死在了南元一站。 四位夫人,其他三位都是在南元战场战死的。 唯独叶家四夫人,不善征战,留在了府中,协助老妇人掌管偌大将军府。 四爷战死消息传来,老夫人当场就崩溃而亡。 四夫人忍着悲痛,处理完所有人的葬礼,给当时还昏迷不醒的叶灼留下一封家书,离开了。 叶灼道:“在祠堂。” 容玦微楞:“……” 祠堂? 他抬眉看向某个方向。 “离开不到两月,抑郁而终。”叶灼面色平静,“叶平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过世两日了,吴家那边正在商量要把人葬在哪里。” 提及此时,叶灼内心对利州的吴家没有半分好感。 “叶平做主,把棺椁运抵雍州,葬入了叶家祖坟。” 容玦不免觉得惋惜。 他有些奇怪,叶家历代的夫人们,每一位都是不得了的人物。 从当今皇后娘娘的能力,足以看的出来。 即便是其他的夫人,每一位都足以担得起大家宗妇。 至于薛晚意…… 容玦不敢保证,不过看叶灼的态度,应该也不差。 人与人之间,怎会有如此差距呢? 大多的官家夫人,看着似乎没问题,其实小问题着实不少。 “薛夫人呢?”他略微好奇问道,“可担得起叶家宗妇?” 叶灼沉默片刻,“能力没问题,但……” “但?”容玦挑眉,“但什么?” “还要再教教。”叶灼落下一子,吃掉了容玦三颗黑子。 容玦眼底划过一抹笑。 “哦?叶将军亲自教?” 叶灼淡淡点头,“夫妻一体,既然娶回来了,肯定是要好好教的,叶家每一代都是如此。” 不仅是丈夫教导妻子,某些方面妻子也会教导丈夫。 “我母亲是大家闺秀。”叶灼盯着棋盘思索着,“在家时,看不出什么,就是寻常的京中贵女。” “刚嫁入将军府,看到我父亲在演武场舞刀弄枪,她瞧着眼热,想要学。” “后来得三军信重的将军夫人,是父亲手把手教导出来的。” 想到这里,叶灼突然笑了,“如此看来,母亲在习武一道的天赋,比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不需要她深入战场,刀枪厮杀。 但在后方也不容易,每日的军需调度,需要事无巨细且面面俱到。 容玦想了想,点头道:“的确,谁能想到,当年那位恣意张扬的女子,会跟着丈夫常年待在边境呢。” “与婉贵妃明明是双生子,性格也有些相似,某些方面却南辕北辙。” 至少,婉贵妃嘴皮子利索,可某些方面,始终恪守着规矩。 第113章 爱恶交织 “薛夫人当真是好手段。” 从身边的人口中得知,有人想要打掉她的孩子,李英宁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薛明绯。 她冷笑,手中攥着一条鞭子,力道很大。 英气的面庞,染上丝丝的狰狞与狠戾。 一个恐有美貌,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能给楚渊提供什么助力。 文官? 工部侍郎之女? 正三篇官家出身? 打天下靠的是武将,谁能凭借那两片薄唇,就轻而易举得到江山的? 皇权更迭,靠的就是鲜血铺就。 她拿什么和自己争? 现在居然还想…… 等等,薛明绯是如何得知自己有孕的? 是府中除了内贼,还是她派人暗中监视李府? 想到某种可能,李英宁脸色更黑了。 “姑娘。”身边的婆子担忧的看着她。 李英宁咬牙道:“嬷嬷,先查查咱们府里,看看有没有吃里扒外的东西,如果没有……” 试图谋害她以及府中的孩子,薛明绯简直就是在找死。 都察院。 容玦听完下属的回禀,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在审理魏家一案,三司居然无人下场。 反倒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掉包了魏四郎。 怎么想都不可能。 此人官职不高,哪里来的本事,在禁军的监视中,把人给掉包? 要知道在对魏家动手前,陛下可是让禁军严密监视了魏家有些日子。 或许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有人将魏家四郎给替换了出来。 至于是谁通风报信…… 五殿下脱不开干系。 纵使再不喜欢魏家,谢恒也总要替魏家做点什么。 若不做,将来他真的等级,谁敢真心为他做事。 连血脉牵连的魏家,他都能冷眼旁观,他们若是做错了什么,下场能比魏家好到哪里去。 容玦倒是希望魏四郎被掉包,没有五皇子插手。 如此,他在背后的那点筹谋,注定要付诸东流。 连他都能看得清,更别说那些在朝多年的老家伙了。 哪个心眼子不是几百上千的。 一句话都能拆分出无数种可能,谢恒别说老辣,有些事甚至显得很稚嫩。 如他的父亲宁国公,就没事少在背地里看戏。 瞧着谢恒自以为避开他们的视线,在暗中蹦跶,试图笼络朝臣,却都已失败告终,很有趣不是吗? 太子地位之稳固,无人可以撼动。 唯一的可能,就是等到太子登基后,这些皇子谋逆,也比现在扳倒太子、取而代之更容易。 真以为当今陛下是个好脾气的帝王? 那只是表象。 历史上的守成之君,哪一位不是八面玲珑的主儿。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当今陛下守得住,且守出了一个盛世,他的谋略绝对顶尖。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让太子的地位无比稳固,如此待到帝王权利更迭时,才能不出岔子。 如今的太傅亦是太子的老师,朝中的六部尚书,也经常为太子授课。 待到太子继位那日,不会出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例子。 谢恒想要招揽超产,二品之上的官员,他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孙老。”他寻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将调查到的资料告知对方。 孙大人听完,道:“此事陛下交由你负责,就是担心三司被人买通,你在都察院数年,惯来周到,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若院里有人难为你,只需告知于我。” 他自会为容玦做主。 孙大人年近六十,这两年就要致仕了。 届时带着夫人返回祖籍,自有地方衙门为其养老。 他膝下只有两女,外孙都开始读书科举了。 容玦年少出众,接他的位子,没有任何问题。 还是皇后亲侄,更得陛下信重,即便右都御史心里不服,也只能憋着。 左右都御史暗中较劲多少年了,他却始终压对方一头。 想想还真是痛快。 容玦拱手道谢,“多谢孙老,此事咱们院里随无人确切插手,却有人帮着行了一些方便,公文中已经写明,还需孙老定夺。” 他终究只是副都御史,都察院的事,即便是陛下亲自交代,亦需要奏明孙老。 孙大人点头,“好,我会处理的。” 御书房。 容玦将数日来调查到的消息,已奏折的形式面呈御前。 陛下浏览一遍,看不出喜怒。 也的确如此。 帝王喜怒几近不行于色,很少见他龙颜震怒之时。 “做的不错。”陛下夸赞一句,“这些日子辛苦了,朕允你一旬休沐……” “陛下……”容玦赶忙道:“太久了,一日两日便好,不休沐亦无妨。” 见向来稳重的容玦难得有些急了,陛下忍不住嗤笑。 “朕和你姑母说了,让她给你几日清净,你只需应付容越便好。” 容越是宁国公的名。 容玦轻轻舒了一口气,“那臣只能去镇国公府躲躲清闲了。” 陛下挑眉,笑道:“东宫不行?” 容玦摇头,面色有些尴尬,“母亲与姑母的姑嫂情分,陛下自然知晓,躲不过的。” 又不是没去过,母亲寻了皇后娘娘,接了皇后身边的管事去“请”的他。 这样的容玦,的确罕见。 陛下心情舒畅,哈哈大笑。 “你之前成婚六年,没有一儿半女,容越夫妇向来早就着急了,现在你与那孩子和离,他们二人是不会放过你。” 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也代朕多去看看叶灼那小子。” “是,臣遵旨。”容玦领命。 陛下道:“朕也希望他能痊愈,重新领军作战,云朝如今看似平和,北边与南边,日后仍会再起战争的,如叶家这般的良将,若真没了,非我云朝之福。” 似乎并不希望容玦回答什么,摆摆手,让人离开了。 叶家如今之余下叶灼一人,便是真的康复了,百年内事无法恢复到从前那般繁荣的。 他心狠? 或许吧。 叶家太耀眼了,其光芒甚至隐有遮蔽皇权的迹象。 但扪心自问,他从未对叶家动过手脚。 去岁南元一战,叶家军损兵折将,云朝最尖锐的军队,折损了近七成。 他闻言,险些栽倒在地。 那可都是他真金白银“供养”起来的啊。 损失如此之大,帝王的心都在滴血。 诚然,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叶灼能活着,他也很高兴。 上一个王朝,可就是被南北夹击灭国的。 他不能失去叶家。 第114章 疯癫言论 “楚家那边……” 薛晚意看着面前的账本,有些恍惚。 翡翠停下手中的针线,道:“姑娘想问连翘?” 茯苓在薛明绯出嫁那日被药锄害死了,现在的茯苓并非本人。 “嗯,”她点点头,“可有什么消息?” “倒是没别的什么,或许有,没有告诉婢子,想来也是怕夫人您告发她。” 毕竟是亲姊妹,万一知晓连翘的做法,看不惯后告知薛明绯,她性命不保。 “国公爷在府中吗?”薛晚意突然问道。 翡翠点头,“在的,今日没听那边来人说要出门。” 回头看着窗外的明媚日光,空气中的确多了几分灼热。 再过个十天半月的,气候会更热,国公府冰窖中应该存放着冰块的。 她并不娇贵,在京都贵女中,日子过得可以说是粗糙。 盛夏闷热,纵然没有冰块也无妨。 时下女娘们穿的夏季衣衫都很轻薄透肤,倒是不难熬。 “出去走走?”她看向翡翠。 翡翠微楞,好一会儿,抿唇忍着笑,眼神都亮了起来,用力点头。 “夫人,咱们去哪里?”她麻利的收起针线,期待的问道。 薛晚意轻笑,“去公府的铺子看看,天气热了,也该给府内的人添置夏装了。” 更衣完毕,来到院中,看到珍珠从远处走来。 “夫人……” 翡翠笑道:“先别做了,夫人带咱们出府。” “真的?”珍珠高兴的小跑上前,“现在走吗?” “嗯!现在走。” 王雷套了车,载着三人往叶家名下的成衣铺子去了。 京都的街头依旧繁华热闹,街上车流如织,路两边也有小摊贩在摆摊售卖,吆喝着,嬉笑着,一派盛世气象。 当今太子德才兼备,得朝中诸多大臣悉心教导,又是中宫嫡出,且顺利继承大统。 前世若非楚渊和五皇子勾结谋逆,云朝本不必有那次劫难的。 腥风血雨、人人自危,朝中大臣三成誓死不肯屈就,或自戕、或被杀,三成辞官隐退,余下的四成很快另跪新君。 那般英明神武的帝王,凄惨的死在皇位之上。 真真是可惜。 叶灼的残疾没有好,否则以他在军中的威望,谢恒与楚渊合谋不会成功的。 又或者…… 她敛眉,遮住瞳孔里的深思。 “夫人,是二姑娘。” 听到珍珠的声音,薛晚意抬头。 他们已经停在成衣铺子前,王雷似是只会了一声,薛晚意正在想事情没听到,此时就静静地候在马车旁。 而在铺子门口,薛明绯正和徐如意说这话。 看到铺子门前的马车,薛明绯挑眉。 待她下了马车,才悠悠开口,“买衣裳?” 薛明绯点点头,视线在二人身上一扫而过。 这位徐姑娘看着她,似是带着审视与防备,大概是觉得自己会欺负薛明绯。 “见过薛夫人。”到底是青山书院出来的,规矩自然懂。 薛晚意轻轻抬手,“要走?” “刚来,一起吧。”薛明绯和她一起进入铺子。 掌柜的看到薛晚意,忙不迭的迎上前来。 “夫人,您来了。” 薛晚意点点头,冲着旁边的翡翠点了点头。 又对跟着的王雷道:“你也去吧。” “是!” 铺子里的成衣很多,款式自然也不少。 当然价格也是有高有低。 贵的几千两,便宜的几十两就能买得到。 这里进出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夫人女娘。 “叶国公也允你出府?”薛明绯不动声色问道。 她前世嫁给叶灼,回门后就基本不允许踏出王府了。 镇国公府的确很瑰丽奢华,但数年都待在那个地方,总会腻的。 身边只有奴仆,没有聊得来的闺中姊妹,那种孤独感,让她愈发的疯癫。 为何薛晚意可以? 听到她的话,薛晚意好奇道:“为何不允?” 薛明绯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徐如意见状,道:“镇国公瞧着脾性就有些强硬,你们刚成婚,就出来抛头露面,不合适吧?” 她是青山书院现任院长的女儿,自诩读的书比一般贵女要多,在才学方面总有些高人一等。 薛晚意轻笑着摇摇头,“这种规矩,徐姑娘只需自己遵守便好,没必要强人所难的让其他女子也如你一般。” “叶家当年随开国先祖讨伐前朝残酷统治,其女眷亦手持长枪奔赴疆场,斩强敌于马下,为云朝立下过战功。” “ 开国先祖称赞其为巾帼不让须眉。” “女子在世,本该灿烂,不应因嫁人,就禁锢在那方后宅。” “且我出府并非行浪荡之事,何来的不适之说?” 她这话,得罪的可不仅仅是自己。 成衣铺子里,可是有好几家官家女眷。 听到徐如意的话,性子直率的,脸色已经有些不悦了。 藏得住心事的,心中恐怕也颇有腹诽。 女子成婚后外出不合适? 她们是成婚了,不是把自己给卖了。 小姑娘仗着读过一点书,在这里胡沁什么。 云朝民风开放,女子亦可经营生意,外出更不需要幕篱等物遮挡。 即便是年龄渐长,亦可约上一些好友,不论男女,郊游踏青。 这小姑娘的言论,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云朝盛世,女户都允许存在,她怎么敢说出此等逆天言论的。 徐如意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补救道:“夫人误会我了,我是想说,镇国公身子欠妥,你作为其夫人,本该陪伴左右的。” 薛晚意回忆着,前世这位的结局是什么呢? “看好那套衣裳了。”薛明绯上前两步,开口问道。 算是给徐如意解围。 她了然,勾唇笑了笑,“天气渐热,府中奴仆该更换夏衣了,带翡翠她们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 薛明绯微微一愣,“这里的衣裳最便宜的都几十两。” “嗯,只看款式。”她笑道,“用的其他料子。” 旁边的店伙计笑道:“这位夫人,我们店里有很多单子,都是各府预定给下人的,量多有优惠的。” 薛明绯挑眉,道:“那我也给府里的下人定一批夏衣。” 京中不少官家都有自己的铺子,楚家不在其列。 薛晚意眉眼染笑,嗯,谁会嫌钱多呢。 第115章 永宁公主 翡翠和王雷选好样子,薛晚意准备离开。 目光落在徐如意身上,勾唇笑了笑,带着人走了。 这一眼,说不清道不明的,在徐如意看来,很是恐怖。 让人极度不舒服。 好似在看一个……玩意儿。 和薛明绯打过招呼,准备离开。 “何时回薛家?” 薛明绯上前两步,道:“嫂嫂要给哥哥纳妾了。” 很多人,牵扯到别的东西,是做不到感同身受的。 秦月清有孕,给薛暮昭纳妾。 她说的轻描淡写。 的确,这本身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妻子有孕这一两年,不发泄能死吗? 她懒得问,也不相管。 别说是自家兄长了,便是叶灼,真有一日要纳妾,她也会帮忙操持的。 “好!”她点头,带着人抬脚离开了。 离开铺子,她带着人在附近的几家铺子走了走,采购了一些东西。 准备回府时,遇到了永宁公主谢婵。 “薛夫人。”她眉目含笑,“一起喝杯茶?” 公主邀约,薛晚意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去了就近的一家颇有意境的茶楼。 “这里是哥哥的产业。” 落座后,谢婵撑着下颌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似是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事实也没错,她现在的确是太子一党。 薛晚意打量四周,素雅清新,和眼前的清茶相得益彰,令人心静神宁。 “日后若我与薛夫人相约,就在这里。” 薛明绯端起茶盏,低头轻抿,遮住眼里的是神色。 “公主邀约,臣妇自然不会拒绝。” 永宁公主绝非耽于情爱或富贵奢靡的人。 她的驸马,看似只喜欢吟诗作画,可背后的家族却不容小觑。 太子前世能被斩杀于皇位之上,如今再想的确很奇怪。 叶灼的确废了,但他在军中的影响力绝对不弱。 谢恒到底是如何召集了那么多的兵马,并且还能闯入京都,冲进皇宫,并将新帝斩杀的? 没有里应外合,绝对做不到。 帝王专属十二卫,可不是废物。 这些人都是从各军中挑选出来的,骁勇善战。 “哥哥与叶将军自幼一起长大,当然哥哥比叶将军要大两岁,后来成为哥哥的伴读,然后奔赴战场。” “薛夫人,自你嫁给叶将军那一刻起,就是注定的太子党。” 谢婵轻笑,“居安思危,其余几位皇子日渐成长,纵然哥哥的位子再稳固,也总有人想要拼一拼的。” “公主就不怕我泄密?”她语气云淡风轻。 谢婵噗嗤笑了,“别人也要信啊。” 和谢婵这样的人聊天,其实很舒服,听得懂各自话中的意思。 她捏起一枚干果,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诱惑太大,总有人会信的。”她喝口茶压下去那股馥郁的味道,“我知晓公主的心思,虽说我对有些事兴趣不大,但公主想要的,和我的目的异曲同工。” 谢婵挑眉,“薛夫人的目的?” “嗯。”她眸光变得有些漠然,“只是想要一个人死,但我没那个能力。” 若当今帝王是个昏君,反倒容易些。 谢婵沉吟片刻,“朝中某位大人?” 她似乎知道薛晚意不会给她答复,捏着下巴,道:“若是这样,的确很难,别说你只是国公夫人,便是我,也没有那个权利对朝臣生杀予夺。” “不过……”她看向薛晚意,“叶将军如今深得父皇喜爱,若他肯动手……” 薛晚意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对方笑眯眯的道:“顶多就是褫夺国公府爵位,其他的应该不变,比如镇国将军的位子能保住。” 薛晚意:“……” 看到她沉默的样子,谢婵忍不住笑出声来。 “都是一品衔,值得的。” 她笑的开心,薛晚意只觉得这位公主心思太过通透。 “国公的确是一品衔,却能世袭。” 镇国将军不能。 但,镇国将军这个职务也不能丢,这是叶家以血泪铸就的。 一个官职、一个爵位,同样重要。 退一万步,楚渊不配。 谢婵托着下巴,眼神略带打量的看着她。 “的确是世袭,而且父皇也金口玉言,世袭罔替。” “可是你懂吗?时间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现在的世袭罔替的确是无上荣耀,日后说不得会成为夺命的诱因。” 她说的如此直白,薛晚意却更加的放松。 “公主与将军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想来是对彼此很熟悉的,为何没有在一起?” 永宁公主的这些话,说的尤似家常,足见她与叶灼,定然是非常熟悉,且关系极好的。 闻言,谢婵笑了。 “我与叶将军,总是差一点。” “再者,叶家站位东宫是毫无争议的,我若嫁给他,着实浪费。” 一个公主,换一个世家对东宫的支持。 她懂得取舍。 再说也算不得舍,她与叶灼,的确没到两情相悦的地步,好感也仅限于一起长大的情谊。 或许有。 却不够为此无所不顾。 薛晚意明白。 只是…… “公主不觉得委屈吗?”牺牲自己的一生,就为了她兄长的地位无可动摇。 谢婵靠在大迎枕上,姿态颇有些放荡不羁。 “这点委屈算什么,我的驸马或许没什么野心,整日里就喜欢摆弄那些书画,但长得却不差,比之容玦也不逊色多少。” “若我兄长的地位无可动摇,我就是整个云朝地位最高的公主。” 言外之意,其他的皇子登基,太子必死无疑。 而她这个太子胞妹,云朝唯一的嫡出公主,下场如何已然注定。 “公主为何与我说这些?”她不免好奇。 谢婵扬眉,眼尾都染上三分笑意。 她音调中带着揶揄,“将军待你不同。” 薛晚意:“……” 不同? 她的确两世为人,但哪里不同,她并无对照组。 前世叶灼难道不喜欢薛明绯? 那般明艳的人儿,嫁过去后便被叶灼约束在府中,极少外出,只在宫宴上见到。 不是占有欲在作祟吗? 叶灼…… 身体废了,难保内心不会生出某种极端心思。 她能自由外出,应是不在意的吧? “公主说笑了。”她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谢婵也就不知道薛晚意的想法,否则要笑死了。 第116章 心意相通 与谢婵分别,她带着心事回到国公府。 经过二堂时看到叶灼正被停云推着迎面而来。 “夫君要出门吗?”她停在两步外,问道。 停云道:“夫人,这几日公子要住在城外庄子里,约么一旬方归。” 齐神医已经抵达京都,要给公子继续诊治。 叶灼将一把钥匙举到她面前。 在她狐疑的目光中,道:“这是府中库房的钥匙,我不在府中这些日子,就劳烦夫人了,若有不懂的尽可询问平叔,他和安伯都是跟在父亲身边的,府中事物了然于心。” 薛晚意接过钥匙,张张嘴想问他要去哪里,为何要一旬这么久。 想到自己的身份,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好,夫君在外一切小心。” 叶灼淡淡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把人送到府门前,看着叶灼被停云抱上马车。 车帘打开,夫妻俩目光在空中碰撞,或许,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缓缓驶离,身边的珍珠道:“夫人怎么不问问国公爷要去哪里?” 刚成婚,这就离府十日,让她家姑娘怎么想啊。 薛晚意转身,笑道:“定然是要事,总归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夫妻之间也需要点个人空间。” 问太多,不见得就是好事。 他给足了自己尊重,薛晚意懂得好赖。 珍珠见她自己想得开,一点意见都没了。 只要自家姑娘高兴就好。 回到翠微院,薛晚意把一批红色绸布放到翡翠手中。 “这是给你的,接下来的时间,你可以着手准备自己的嫁衣了。” 倒是可以采购现成的,叶家的绣庄里养着绣娘,她们个个都是好手艺。 翡翠却想自己亲自动手做自己的嫁衣。 感受着布料触及到皮肤的细滑,翡翠内心忍不住激动。 “姑娘,这会不会……”太贵重了啊? 她只是个奴婢,嫁的也仅仅是寻常百姓。 手中的料子,她感觉自己用不起。 “婢子用不到这么好的料子。” 薛晚意道:“女子大婚最是重要,那日我想看到翡翠漂漂亮亮的出嫁,这是我给你的,你当得起。” 她和王远,两辈子,合该有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婚。 “珍珠日后出嫁,和你是一样的,别想太多。”她开口安抚。 珍珠羞赧的跺脚,“夫人,您干嘛要说这个呀。” 她现在连喜欢的男子都没有,就说到以后成婚的事了? 不过,翡翠嫁到了外面,她若是再走了,夫人身边可就没有人了。 出嫁时,她身边只有自己和翡翠两个大丫鬟。 粗使丫鬟也有,可她们哪里懂夫人的习性,必然不如她们两人照顾的周到。 不如就在国公府寻个管事嫁了? “你早晚也是要嫁出去的,也就这两年的时间,可以和翡翠一起准备嫁衣。” 薛晚意是真的想她们俩能有个平安顺遂的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嫁给叶灼,以后的人生如何。 趁着现在自己有能力,早点给她们安排好去处。 珍珠眼眶猛地红了,“那我可以在府内寻个管事嫁了,这样不用离开夫人。” “别胡闹。”薛晚意道:“能脱离奴籍,是好事。” “你们二人皆是死契,若在府内寻个管事嫁了,日后的子女亦是家生子,可想过他们的未来?” 她们的子女将会代代为奴。 “珍珠,你和翡翠自幼与我一起长大,跟在我身边十年之久。” “如今我出嫁了,你们二人比我年长两三岁,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她宽慰的笑道:“我身边还有岑嬷嬷呢,且你们二人即便出嫁了,也能在我身边当差。” “那我以后还在夫人身边当差。”珍珠赶忙表态,“翡翠的话,应该会和王远做点小买卖吧?” 翡翠想了想,“还不知道呢,我也想继续留在夫人身边……” “欸,这可不行。”薛晚意笑着制止,“我在外面有几间铺子,那胭脂铺子可以让你去打理着。” ** 临近黄昏,叶灼的马车停在了城郊的一处庄子上。 入内,一眼看到鹤发童颜的齐神医正在和一个小姑娘下棋。 “齐老。”叶灼拱手见礼,“让您久等了。” “哎,没等多久。”齐神医笑呵呵的摆摆手,“这些日子可按照我给你的方子放血了?” “不敢懈怠。”叶安道:“齐神医,这放血还需要几次?” 齐神医道:“放血不是关键,排掉体内的毒血才是目的。” “之前让你们给他放血,是不让毒素在体内继续淤积,他的毒极为霸道,似是可以生长。” “若不定期放血排毒,就会冲破我之前给他设置的屏障,毒素会比之前流窜的更快。” 叶安一听,脸色瞬间发青,“齐神医,您现在可是有办法了?” “当然,我遍寻天下各处,总算寻得了其中的一味药,龙鳞草,再辅佐你们手中的药材,一同熬制,可以将他体内的毒,逐渐瓦解。” 见叶安那慎重的样子,反倒是叶灼,看不出多少情绪。 “别紧张,我的药绝对没问题,只是这毒霸道,化解却并非一朝一夕,最少三年,至多不过五年。” 叶安忍着内心的激动,颤声道:“齐神医,至多五年,我家公子就能康复吗?” 齐神医捋着胡须,笑的慈眉善目。 点头道:“自然。” 眼泪就这么喷涌而出,叶安哽咽着,噗通跪地磕头。 “我代叶家已故先人,叩谢齐神医救命之恩。” 真的要谢啊。 他家公子可是叶家最后的血脉。 若非他的出现,叶家是注定要绝后的。 接收到齐老的眼神,那年轻女子伸手把叶安扶起来。 “我师父是医者,救死扶伤是天性,且叶将军的毒的确罕见,对我师父来说,是难得的……” 女子闭嘴,眼中划过懊恼,“总之,若能治好,你们叶家能保住血脉,我师父也开心。” 嗯,这毒太有挑战性了,师父他老人家背地里激动地和个孩子似的。 如今确定可以治好叶灼,他反倒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才把她从家中喊来,为叶灼治疗。 就是普通的治疗,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有损名节的破事儿。 第117章 纳妾 整理好仪容,薛晚意上了马车。 她带了一些适合孕妇进补的东西,也给家里其他人准备了一点。 今儿薛暮昭纳妾,她是不想回去的。 架不住秦月清亲自给她递了拜帖,那妾室是好人家的姑娘,亦是良妾。 娘家嫂嫂亲自邀约,她自然是要去的。 车轱辘转着圈前行,回到薛家,府中倒是显得有些热闹。 没有大红大紫,也能看得出是在纳妾。 下车,薛崇带着家人向她见礼。 看着众人,她有些恍惚。 曾经是府内最没有存在感的人,现在居然能劳动一家之主,带着阖府上下迎接她。 “父亲母亲不必多礼。”她上前握着姜夫人的手,让人起身。 却也敏锐的察觉到姜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强。 因为要向自己见礼,还是其他的什么事? 众人入内,来到正堂。 众人落座后,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进来。 她是给秦月清敬茶的。 妾室入府没有仪式,只是一顶轿子从角门抬进来,给主母敬茶后,就算是成了。 若是那种双方勾搭在一起的,有感情的妾室,或许会看在这点上,给一个体面,宴请两桌宾客。 “老爷夫人,请喝茶。”她先给薛崇夫妇敬茶。 随即又来到秦月清面前,双膝跪地,高举茶盏,“少夫人请用茶。” 秦月清接过来,面上挂着淡淡的浅笑,抿了一口。 同样给了她一个见面礼,中规中矩。 看着女子那秀气的模样,她轻轻抚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内心有些酸涩,却也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 不器居书房。 用过晚膳后,薛暮昭与几位友人聚在院中。 头顶是皎洁明月,周围是花草香气,还混合着酒水的味道。 “连国公夫人都请回来了?”钱澜打趣道。 薛暮昭无奈摇头,“哪里是我,是我夫人给她发了请帖。” “大概是请回来给她撑腰的。”明阐道:“我总觉得,你这位妹妹,对你夫人都比你对好上三分。” 薛暮昭:“……” 他是从何处得到的结论? 用膳时明明也没什么异样表现。 他们几个好友中,钱澜是有两个妾室的,其中一个是通房抬起来的。 明阐有一个通房。 事实上,只要到了年龄,府内都会给他们塞一个通房。 “你没有通房?”明阐问道。 薛暮昭摇头,“我与夫人的婚约是幼年就定下的,但凡父亲回祖籍祭祖,我们二人都会见面,相互之间熟识,有情分在,不需要通房。” 主要是他的母亲很喜欢秦月清,又厌恶秋姨娘的存在,倒是没有给薛暮昭准备通房婢女。 “那今日的这位妾室……” 瞧着是个安分懂规矩的。 “我夫人亲自选的。”薛暮昭倒是不想要。 并非他不近女色,更没有向妻子许诺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只是他单纯的和妻子感情甚笃,而今妻子有孕,却张罗着给他纳妾,他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 架不住她坚持,薛暮昭想着早晚都是要纳妾的,还不如让妻子挑选,如此也能让她安心养胎。 另一边。 秦月清和两位小姑子在花厅闲谈。 薛明绯捧着果茶,吃着点心,一派自在。 “那女人,嫂嫂是从哪里找的?” 瞧着是个安分的,就是不知道本性如何。 “让官媒寻的,在一众人里挑中了这个。” 秦月清道:“家世清白,她的父母也是个明事理的,这姑娘我让嬷嬷去打听过,是个本本分分的,做事也麻利。” 薛明绯哼笑,“嫂嫂,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真这么好,她完全可以给旁人去做正妻,而非进咱们薛家,给兄长做妾。” “的确。”秦月清点头,“架不住她被人惦记上了,还是官家子弟,对方的行为虽然没过火,却也不是他们这种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换做普通人家,便是把人娶回家,恐也要吃些苦头。” “再者说,她被官家混不吝给盯上,周围的人都知晓,谁敢和他们家说亲。” “咱们薛家,也算是个好归处,至少我不会磋磨妾室,顶多就是在我儿三岁之前,让她喝着避子汤。” 薛明绯对此倒是赞同。 “这主意不错……” 似乎想到了自己,抬手按在腹部上,“我成婚两月有余了,现在还没动静呢。” 秦月清和薛晚意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你急什么,我嫁过来一年有余,这才有了身孕,你才将将两月,这就惦记着做娘亲了?” 薛晚意敛眉,眼里的假笑逐渐淡去,只留下嘴角那毫无诚意的弧度。 “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与镇国公夫妻恩爱,会一起来的呢。” 薛明绯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我夫君衙门里事多,不然定是要与我一起的。” 这话说的是真不好听。 薛晚意也不是个喜欢吃亏的,前世不算。 “确定是在衙门办公,而不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 在外姊妹俩是要相互扶持的,但私下里依旧是这幅针尖对麦芒的样子。 薛明绯内心不平衡,各种意义上的。 楚渊的确不错,但家世上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她希望两人能折中一下,要镇国公府的权势财富,要楚渊的这个人…… “你嫉妒我。”她挑眉,眼神里带着挑衅,“嫉妒我夫君是个健全的人。” 秦月清听得心脏恨不得都要跳出来了。 还真是姑奶奶,说话怎的就如此的直,不经大脑的吗? 她们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了,没见公婆也要行礼的? 薛晚意轻揉着眉心,暗想这女人哪来的自信。 而且活了两辈子,不该是这种性子的。 “你在外也这么的口无遮拦?” 若是如此,她早晚会毁在这张嘴上。 薛明绯撇嘴,“怎么可能,你当我没脑子?” 在外自然有在外的仪态。 “呵~”薛晚意嗤笑,“反正我觉得你脑子不太够用。” 接连几日,楚渊都去李府安抚那位“外室”,她倒好,还在这里傻乐呢。 真不知?还是装的? “薛晚意!”她被气的脸色涨红,“你说话真难听。” 第118章 他是变态 薛府门前。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两个方向。 一身白衣的楚渊站在府门前,笑容温柔的看着薛明绯。 “夫人,该回府了。” 薛明绯好似一只斗胜的花母鸡一般,冲着薛明绯抛了个傲气的眼神。 和楚渊向父母道别,准备回府。 至于楚渊,目光若有似无的看着一身华服,气质清冷的薛晚意。 想到如今他是叶灼的妻子,内心难免有种不忿。 明明…… 梦境,亦或者前世,她合该是楚家妇。 他不是没想过,从妻子口中问些什么。 奈何薛明绯敏锐度不低,似乎是怕他发现什么,对他某些诱导性的问题,总能察觉并规避。 “叶国公没来吗?可需要我们送你回府?” 他询问薛晚意。 下一刻,车帘掀开,薛明绯那张凝重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多谢。”薛晚意与她目光碰撞,似是看到对方瞳孔里的紧张与愤恨,话音一转,“不劳烦二位了。” 目光瞥向某处,王雷上前。 “夫人。” 声音透亮,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薛晚意抿唇忍笑,“回府吧。” “是!”王雷眼神不动声色的看向楚渊,冷漠的毫无情绪,视线一触即分。 奢华的马车很快驶离,消失在拐角处。 双眸好似火焰一般,怒视着薛明绯离开。 她静静的看着坐上马车的楚渊,“你对她是不是太过关注了?” 楚渊:“???” 短暂的内心活动后,笑了,“是哪句话,又或者是哪个行为,给了夫人这样的错觉?” 他自信不会被薛明绯看透。 反而,因着薛明绯的行为,让他再次确定了一件事。 梦境中发生的那些事,或许绝不仅仅是虚假的、只存在与梦境里的。 更甚至,那大概率是他的某一世。 薛明绯应该是带着那一世的记忆。 有可能她在那一世过得并不好,所以才在这一世嫁给了自己。 那一世,她嫁给了谁? 叶灼? 似乎不太可能。 薛明绯在薛家很受宠,怎么可能让她嫁给叶灼。 “她是你的姊妹,你要让我对她冷脸相待?若那样我恐怕再也敲不开薛府的门,岳父岳母必定对我心生不满。” 薛明绯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可她就是担心。 楚渊本该是薛晚意的夫君,这辈子被她霸占。 新婚夜,她应该见过叶灼面具下那张恐怖的脸了吧? 紫黑色的青筋,交错布满了上半张脸,尤其是额头,青筋暴起凸出如蚯蚓,看一眼都让她恶心到想吐。 那还是一张人脸吗? 明明就是个怪物。 就那一眼,薛明绯前世接连做了大半年的梦。 别说看到了,就只是想到叶灼此人,胃里的不适感疯狂翻涌。 盯着楚渊的英俊面容,她胃里翻腾的不适感,逐渐消散。 纵然出事前的叶灼,是个俊美不羁、惹得无数女娘追捧的少年将军,那也是从前了。 现在的叶灼,就是个残废、丑陋、心狠手辣的恶鬼。 戴着半张面具,露出下面那半张脸,瞧着似乎人模人样的。 他倒是敢把面具取下来? 话说,薛晚意到底看没看到? 如果看到了,是怎么做到如此平静的? 那么恐怖的一张脸,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镇国公……”薛明绯咬牙道:“出了那种事,难保内心不会扭曲。” 能对她施以凌迟之行,就不是个正常人。 “咱们不知他对薛晚意的态度,尽量少接触微妙,万一招惹到他,谁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这话倒不是口空无凭。 不少人都知道,薛晚意本该嫁给楚渊的。 楚渊如果对薛晚意表现的热情一些,就叶灼那个心理扭曲的恶鬼,真要发疯,说不定会牵连到自己。 “夫人很怕镇国公?”楚渊又不确定了。 莫非前世是她嫁了过去? 如果是这样,那前世的薛明绯应该是瞧不起他的。 “悔婚”了! 薛晚意在梦境里,应是代替薛明绯嫁给了自己。 所以,薛晚意被那么残酷的对待,是否因为此事? 思绪纷杂,想到了很多。 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动机。 动机不够。 至少,替嫁这种动机,配不上薛晚意在梦境中遭遇的残忍折磨。 和离或者休妻就好,再差无非是一刀毙命。 何须做到那种地步。 薛明绯心脏剧烈跳动几下,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很正常。 前世她在叶灼的眼皮底下,和侍卫苟且两三年,没点本事,早被看穿了。 “你不怕?”薛明绯蹙眉,“他现在圣眷正浓,真要做点什么,陛下都得轻轻放过吧?” “而且那面具……”抬手比划着,“肯定是破相了,不然戴面具作甚?不敢想,面具下的那张脸会多恐怖。” “还有他看人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死人。” 薛明绯说着,无意识的凑近楚渊,抱住他的手臂,身躯还在微微的颤抖。 “吓死人好吧。” 楚渊轻轻把她拥入怀中,安抚的拍着她的手臂。 “若是怕,日后能不见就不见。”楚渊笑道:“我们与镇国公府差别甚大,很难有交集的,别担心。” 薛明绯在他怀里点头,“最好是这样,真希望薛晚意能活的久一点,别触了那位的霉头。” 楚渊:“……” ** 薛晚意回到翠微院,翡翠正在翘首以盼。 今日回府只带着岑嬷嬷和珍珠,如今眼瞧着就要宵禁,人可算是回来了。 “姑娘,给您备的点心。” 她上前两步,接过薛晚意的外衫,“外边铺子里说是有了新的口味,您尝尝。” 薛晚意点头,上前打开食盒。 真就只是单纯的点心,没有消息。 吃了两口,将剩下的给了她们。 洗漱过后,她侧卧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捧着话本子,由着翡翠给她绞干头发。 一直看到半夜,眼皮酸涩。 拉起薄被搭在身上,直接在榻上睡着了。 乌黑的长发散乱的打在软枕上,露出半张小脸,睡着的时候倒是让那种冷冽尖锐的气息削减很多。 一双手出现,帮她将被子向上扯了扯,观察她似乎没问题,很快消失。 暗影曈曈的国公府,钱藏着什么,很难说得清。 某处房间里,有女人开口。 “夫人睡得安稳着呢,没有任何的不适。”女人纳闷了,“你说,咱们夫人到底怎么睡得着的,都不惦念少主吗?” 第119章 一套又一套 对夫人不满?那不至于。 就是他们少主出门时,也没告知具体去做什么,夫人却不问,甚至都不好奇。 作为叶家培养的暗卫死士,真的很难不好奇。 这个女子叫叶五十二,自薛晚意嫁入国公府后,就被叶灼安排在她身边护着。 另一方面,其实也算是“监视”。 “少主那边如何了?”五十二问道。 身边的男子道:“昨日已经开始诊治了,齐神医的弟子这几年会留在京郊别院,每月都要过去一旬时间。” 夜色渐浓,声音很快小了下去。 ** “娘娘,接旨吧。” 芳华宫,宣旨的内侍将圣旨放到瘫坐在地的女子手中。 惠贵妃一脸的灰败,只觉得手中的圣旨,重于千斤,她知道自己完了。 从贵妃位,而今降到婕妤,她之前以为最多只是嫔位,毕竟自己为陛下孕育了一位皇子。 “臣妾,领旨。”她颤声谢恩。 内侍也没想着要她的赏赐,带着人离开了。 既然降位,这芳华宫主殿她也不能住了。 听到身后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内侍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走了。 魏家在京都本就名声不好,若非宫里有一位贵妃和成器的皇子,早被敲打多少次了。 现在魏宏程谋害官家女娘,并贪腐成性,府内金银财宝无数,别说陛下了,就连户部众人看到那金灿灿的库房,口水都流了三斤。 如今虽说是盛世,可各衙门要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有了魏家这笔银钱,户部会轻松很多。 本来乖乖挨罚就可以躲得过,至少宫里这对母子不会这么惨。 没想到啊。 五皇子居然暗中帮着魏家四郎掉包,同时还将魏家的财宝运走了不少。 这可是陛下亲自过问的案子,五皇子这不是找死嘛。 现在好了。 五皇子被禁足皇子所,无召不得外出。 惠贵妃也被褫夺封号,降为婕妤。 真以为陛下是耳目闭塞的君王? 他搞不懂,人怎么可以接连做出蠢事来。 蠢吗? 不见得。 若非王远察觉到异常,并且全程盯着那几家。 此事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至少前世没有暴露出来。 娘家重要吗? 很重要。 可比起她的贵妃之位,以及五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又显得无足轻重。 同时经此一事,魏婕妤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论是后妃还是皇子,荣宠只在陛下一念之间。 她之前是贵妃,自以为能和婉贵妃碰一碰。 又因着皇后性子平和,平时尊重有,却不走心。 现在呢? 她难免生出悔恨之情。 这次被降了位份,再想升上去就难了。 凤藻宫。 薛晚意正在陪着永宁公主喝茶吃点心,旁边是皇后和婉贵妃。 至于嘉和公主,要读书,来不了。 其他的几位公主薛晚意这辈子还没见到,不过到了年底宫宴时,想必能认个全。 “公主好像经常入宫。”她是有公主府的,而且作为云朝唯一的嫡出公主,公主府占地极广,布置华贵。 之前参加她的牡丹宴去过一次,印象颇深。 “左右无事,便进宫陪陪母后。”永宁公主笑道:“听说你府中的点心不错,能传授一二?” “可以。”薛晚意点头,“公主在哪里听说的?” “还能哪里,外祖母吃过,觉得很不错,入宫与母后提过一嘴,可惜那两日我没进宫,自然没有尝到。” 永宁公主微微叹息一声,“芳华宫那位搬宫了,儿子也被圈禁在皇子所。” 薛晚意按下眉梢的喜意,道:“这也算好事,公主叹什么气。” “倒不是可怜他们,就是觉得聪明过头了。”永宁公主愁啊,“明明瞧着是个有脑子的,怎的尽做没脑子的事儿。” 薛晚意道:“或许是故意为之呢?” 永宁公主微楞。 故意为之? 那可是外戚啊,血脉相连。 本来不用死的,现在却死了几个,剩下的全部流放发配。 图什么? 薛晚意道:“魏家上下行事狂悖,细想一下,其实没个能委以重任的,反倒是做的事,累的这位殿下名声受损。” 永宁公主蹙眉,眼里疑惑顿生。 “若是如此……” 她脸色缓缓沉了下来,“定然是要为某件事,铲除祸患。” 什么事,几乎不需要思索。 “他哪来的底气,想要动我皇兄的位子。”这是永宁公主不理解的。 魏氏本就不是精明之人,谢恒此人,或许有几分聪慧,在众多皇子中并不拔尖。 他背后甚至都没有助力,纵然有,也翻不起风浪。 “将军发现了什么?”她眼角瞥了眼母后与婉贵妃,压低声音问道。 薛晚意摇头,“这些日子夫君不在府中,我自己想的。” 云朝的女子,有能力且有运气的,是会得到重用的。 皇后娘娘管理天下女官,云朝境内的那些育婴堂等等,都是皇后操持。 内政,也是政。 便是陛下,遇到一些难解的问题,下朝后也会与皇后娘娘说一说,听听有什么其他的思路。 永宁公主点点头,“此事,抽空我会与皇兄说说的,若他真的惦记上那个位置……” 薛晚意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杀意,敛眉喝了口茶。 皇家对付皇家。 她想法子,对付楚渊。 离开皇宫,马车慢悠悠的驶向国公府。 行至半路,一道念头猛地划过。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王雷!” 她掀开帘子喊了一声。 骑马护卫在侧的王雷看过来,“夫人。” 她放低声音道:“告诉王远,让他最近这段时间惊醒点,我怀疑魏家四郎被掉包一事,是他故意做的并且故意泄露的。” 王雷听完,几乎在片刻间便想明白了,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是,送夫人回府后,我便让人去传信。” 如果真的是五皇子在背后谋划,那发现此事的人…… 他只是被陛下禁足,做的事到底不够将他如何。 过些日子,最迟到了年关,禁足必然会解除,那时他依旧是身份尊贵的五殿下。 可魏家呢? 用半年的禁足,换魏家覆灭,太划算了。 甩掉一个拖后腿的麻烦,几乎没有付出什么,可以算是一本万利。 第120章 难以启齿 魏家如何她不在意。 薛晚意担心的是王远会不会暴露,从而被人盯上。 ** “公子!” 叶安看着面色惨白的叶灼,眉眼间透露出担忧。 解毒的法子,依旧是放血。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有药材的辅助,痛苦会更甚。 叶灼重重的突出一口浊气。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反应有点慢。” 他说的是薛晚意。 刚才叶灼将王雷带来的消息告诉他,纵然在极度的痛苦中,他都忍不住想笑。 当然,也有几分欣慰。 好歹是想到了,不是吗? 既然帮她善后,留下尾巴怎么行。 “告知夫人,另外再派人盯着王远。” 处理了他的一个“兄弟”,若是王远对他夫人生了怨气,就让人苦恼了。 知晓那件事,叶灼肯定是要派身边的人去核实。 叶家的暗卫,其本事绝对不逊色于禁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人数少,藏得隐秘。 陛下就算是心中有所怀疑,也不会做什么。 主要是觉得叶家不可能养很多。 能从南元殊死反扑中,只耗损了二十几人,便将他救出来,足见其能力不俗。 这样的暗卫,死一个都算是很大的损失了。 “公子是觉得那王远……”叶安蹙眉,很快想明白了。 叶灼嗤笑,“以防万一,大概率是我想多了,让王雷去谈谈口风吧。” “是!” 叶安很快把事情交代下去。 入夜。 京都某民居中。 王远看到带着酒上门的青年,笑着把人请进门。 倒满酒,王雷滋溜了一口。 “你那位叫马三的兄弟,死了。” 一听这话,王远脸色瞬间一遍,猛地站起身,面带怒色。 “谁干的?” 王雷抬手压了压,示意他别激动,“我。” 破风声响起。 对面的一只手谈了过来,直取面门。 然不等碰到,被王雷迅速攥住手腕,捏住他腕间命门。 “王雷——”王远的声音带着阴沉。 王雷松开,道:“听听理由,不是谁都值得你拼命。” 走江湖,靠的就是义气。 若王远是个两面三刀的,不可能有现在的关系网。 他是真的生气,刚才也是真的想弄死王雷。 听到他的话,身子僵了僵,重新坐下。 声音冷硬道:“你说。” 王雷把此事的内情,挑拣着和他说了一遍。 道:“所以,对方大概率是盯上你了,却并不知晓你背后在为谁做事。” 王远怒意稍减,眼神带着审慎,“确定不知晓?” 王雷点头,“确定,信我的手段,逼供这种事,我方法多着呢。” 但凡把他的暗卫成长之路,放到这些人身上,他们都得死个千八百回的。 骨头但凡有一丁点的软,都做不了暗卫和死士。 你得有随时随地,自我服毒丧命的觉悟。 王远眉头紧锁,之前没多想,现在在看,王雷似乎不像个好人呐。 “魏家的确是被定罪了,甚至还要死一些人,此时暴露,如何保证不牵连到我?” 他不怕死,但害怕连累到翡翠。 翡翠是王远有生以来,唯一惦念的女子。 他真的喜欢的不得了,为了翡翠,死都甘愿。 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心甘情愿被薛晚意所驱使。 “此事,将军做了善后,五皇子不会知晓告密者是谁。” 王雷道:“别担心,我的经验不比你少。” 王远沉默。 良久,道:“马三……” 王雷了然,“他没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传了。 但,死了。 死的不止一个马三。 将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的那些兄弟,不是人人都可靠,十个里面有一半,能被收买。” 话很糙,落在王远耳中,难听的好似恶鬼念经。 “你呢?”王远心中稍稍有点不服气,“你不会被收买?” 瞧着也不是个多有钱的,不知薛姑娘每月给他多少例银? 王雷闻言笑了,那眼神,带着一种让人恼怒的“包容”。 “我不会。” 暗卫或死士背叛,没有第二条路。 唯有死,才是结局。 即便被收买了,等到没有利用价值后,绝对会被新主处死。 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 愚蠢的主子,不值得他们死士背叛。 而聪慧的主子,也绝对容不下背叛旧主的人。 他说的如此肯定,倒是让王远更好奇了。 “姑娘每月给你多少月例?” 这得多大的好处,才让他如此的忠心。 王雷险些被气笑了。 他扯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咀嚼着,“够花,但背叛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最好在最初就熄了这个心思。” “你日后行事也谨慎些,之前你只是个镖局的教头,价值不够。” 无视王远那双白眼,“现在你背后是镇国公夫人,甚至好多多少少与镇国公有了点关系,一旦这个身份暴露出去,你的命可就值钱了。” “不想翡翠姑娘年纪轻轻就守寡,你知道该怎么做。” 提及翡翠,王远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放心吧,我会的。” 他也是有信得过的兄弟的,也有意趣相投但交往时间不久的兄弟。 的确要仔细筛查一下了。 ** “夫人,王远那边一切顺利。” 次日清晨,王雷寻到薛晚意,“他说是将军处理了后续的事。” 薛晚意愣住。 想到前些日子,王雷告诉过她,叶灼会帮忙善后的。 可为什么? 她不明白。 叶灼应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吧? 为何要帮着她呢? 或许知道? 抬头看着正在院中调教下人的岑嬷嬷,她多少有些猜测。 真正不明白的点,在于叶灼为何要帮她。 既然帮她,为何不问她。 还有,叶灼对自己的计划,知道多少。 “夫人?”王雷暗道糟糕,夫人该不会是对少主生了嫌隙吧? 他们夫人或许不见得多有谋算,但聪慧是肯定的。 别因为此事,就和少主离心呐。 “没事了,你先去忙吧。”薛晚意摆摆手,想着叶灼还要四五日方归。 要不要将她的那点拿不出手的小谋算,与对方坦白呢? 若是叶灼,想要对付楚渊,应该很容易吧? 却又担心叶灼问她缘由。 届时,她又该如何回答? 第121章 姊妹对呛 又是一场雷雨落下,酷热一股脑的涌来。 薛明绯穿着轻薄的进入翠微院,内心五味杂陈。 前世她可没有住在这里。 紫薇园,是镇国公府的后宅主院。 不论是位置还是环境都是最好的。 人与人怎的就如此不同,她不理解。 难道叶灼的眼睛有问题? 明明她必薛晚意更好看,为何那男人对她却丝毫不上心。 进门,看到薛晚意手持团扇,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她泛着白眼上前坐下。 瞧着对方一件抹胸长裙,露出白皙的肩膀和手臂。 “怎的没有用冰?” 楚家可能要省着点用,但镇国公府财势滔天,无需这般节省。 薛晚意懒懒的半眯着眼睛,“还不到时候。” 现在虽说有点热,却也能受得住。 比起前世斩断四肢塞入瓮中,现在这日子简直不要太爽利。 那时的夏季,她被置于偏僻荒凉的小院中,冬季森寒,夏季酷热,身体的疼痛,是切切实实的生不如死。 如此都熬了几年,现在这日子,比之神仙都不差。 薛明绯轻嗤一声,“真不会享受,穷酸命。” 她嘴巴略微带毒,薛晚意已然知晓。 被自家姊妹损两句,不至于结仇,更不会恨到把人弄死。 “你不穷酸去嫁楚渊?”薛晚意换了个姿势,平躺着。 靠着大迎枕,目光落在薛明绯身上。 “出嫁前瞧着是个明媚艳丽的人,这才多久,怎的憔悴几分?” 话音落,薛明绯双手慌忙捂着脸,起身在房中找铜镜。 “憔悴了?真的假的?镜子,快给我镜子。” 自薛明绯入内就始终面无表情的珍珠,走进内室,搬来椭圆形的铜镜,举到她面前。 薛明绯仔细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去。 她轻抚着自己的脸,“真的憔悴了?” 细看的确有点。 眼神略显呆滞的道:“一定是被那个老虔婆给克的。” 她张嘴想说什么,察觉后咽了回去。 很想问前世薛晚意是如何与那老虔婆相处的。 “若将来你有了儿子,日后你儿媳在背地里也这般说你,你作何感想?”薛晚意好奇问道。 楚老夫人的确难伺候,但薛明绯又岂是个人人柔软捏扁的性子。 她自幼在薛家快活长大,薛崇更是三品侍郎。 嫁到楚家是下嫁,和楚老夫人斗嘴,绝对有可能。 前世的自己可不一样。 薛明绯背后有薛崇,她的背后…… 空无一人。 云朝的确允许女子和离改嫁,甚至休夫都没问题。 朝廷也允许立女户。 前提是你得能“立”的住。 放眼京都的女户,哪一位不是泼辣彪悍的。 有的女户主,抡起杀猪刀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别说女子,便是男子看到亦恨不得退避三舍。 她有什么? 一旦与楚渊和离,薛家必然不是她的后路。 即便是立了女户,恐也会被宵小之辈欺负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反抗,也得有资本。 薛明绯闻言冷哼,“她敢。” 眨眨眼,看向薛晚意,眼神飘忽,很显然没憋什么好屁。 “你……以后要不要让我过继一个孩子给你?” 叶灼不能生,叶家嫡支旁支都没人了。 他们两人日后总归是要有孩子养老送终的。 难道要过继毫无血缘的孩子? 那镇国公府庞大的财富,岂不是要落到外人手中了。 薛明绯垂涎,自然想分一杯羹。 薛晚意眸光流转,笑道:“连你我都瞧不上,你和楚大人的孩子,更别想。” “你……”薛明绯气的伸手指着她,微微颤抖。 很快就收敛一身怒气,“你这般厌恶我们夫妻,莫非心中垂涎我的夫君,因爱生恨?” 本想着刺激一下这个人,谁想她却不接招。 薛晚意险些被气笑了。 她目露嘲色,“就凭楚渊,也配与将军相提并论?” 语气中的嫌弃,别提多赤裸了。 薛明绯气到胸口不断起伏。 随即想着不是来和她吵架的,再次压了下去。 薛晚意懒懒的道:“别想那些无用的,我对别人的东西,从不惦记。” “情情爱爱的这些东西,没有或许才能过的更好。” “你也是,别把自己的一生都维系在一个男人身上,若将来有一日这个男人负了你,生不如死。” 薛明绯哼笑,“废话,还用你说?我看中的是他的好皮相,还赌他将来的官运亨通,情情爱爱的这种东西,谁稀罕。” 前世或许会稀罕。 但重来一遭,薛明绯若还那么蠢,才是真的无可救药。 “你哪里看得出楚大人官运亨通的?” 薛晚意言语中带着挖苦,“不过也不差,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五品官……” 学名分懒得和她争论这个,重生的是自己,她什么都不知道。 还以为自己嫁给叶灼,占了多大便宜呢。 她算是发现了,姊妹俩的确都不欢喜对方。 但再不欢喜,终究是亲生姊妹,该走动仍旧要走动。 若将来镇国公落魄了,她嘴里的话语纵然再恶毒,该帮衬还是会帮衬一二的。 虽说前世薛晚意没有帮她,她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的。 重生的是自己,两辈子为人,何须与这小丫头计较。 思及此处,她看薛晚意的眼神倒是包容三分。 尤似长辈看晚辈。 薛晚意:“……” 她挑眉,似笑非笑,“你这眼神,是想讨打?” 薛明绯嗤笑着翻了个白眼,“不识好歹的东西。” 抬眉打量着四周,看着奢华富贵的摆设与布局,心里酸酸的。 “若将来我没银钱了,你会帮衬我吧?” 随便给她一个摆件,都够她铺张一些日子了。 薛晚意轻笑,“会,欠条是要打的。” 听到打欠条,薛明绯险些蹦起来。 “你这丫头,咱们可是亲姊妹……”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亲姊妹就高人一等了?”薛晚意语气平淡道:“只是让你打欠条,又没让你出利息,激动什么。” 这话薛明绯倒是能接受。 她向后靠去,侧首看着案几上的点心,捏起一块塞入口中。 软软糯糯的,还弹牙,眼神顿时一亮。 “五殿下被禁足了。” 她纳闷的很。 前世明明没有这一遭,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122章 真爱无惧 她记得谢恒在陛下眼里,算是颇有些体面的。 前世魏家没有出事,至少在谢恒登基、她死之前是没有这遭祸事的。 她重生到底引起了什么影响啊? 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问谁,只能闷在心里。 至于楚渊,她肯定是咬死了不能说的。 不然呢? 前世知晓他未来官拜一品、位极人臣,今生她便夺了这桩婚事? 用别的理由搪塞? 当她薛明绯是不问世事的无知小儿? 楚渊能走到前世的地位,会是个没脑子的? 抽丝剥茧、细致入微,早晚有一日会察觉到不同。 她怎么可能自掘坟墓。 赌楚渊没有她聪慧? 把别人当傻子的人,才是真的愚蠢。 “犯事儿了?”薛晚意故作不知的问道。 薛明绯也没多想,“谁知道呢,这事儿真的很奇怪,说是被圈禁在皇子所,身边只有他那个表妹侧室陪着。” 眼神沉思的狐疑着,“你说,这段时间该不会要添丁了吧?” 薛晚意微楞,随即笑了。 “若真是如此,那定远侯府的婚事恐怕要悬了。” 薛明绯也是这么想的。 她道:“现在五皇子外家没了,他母妃也被贬为嫔,在宫里想来是失宠了……” 语气一顿,道:“失宠有点不太对,那位似乎从没得宠过。” 说到这里,薛明绯心中难免震惊。 想到前世最终是这位,斩杀新帝谢琮,荣登大位。 以这位背后的势力,真的很不可思议。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凭楚渊? 一个人如何能做到力挽狂澜呢? 天下大势可并非凭借一人能左右的。 这一世别出什么变故吧? 若真的,她还能成为一品诰命吗? 天可怜见,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心不在焉的和薛晚意用了午膳,她带着婢女神思不属的走了。 珍珠瞧着远去的马车,好奇道:“夫人,这位来就是和你说点闲话?” 就算是说闲话,也是没头没尾的。 反倒是和夫人呛声拌嘴,说个不停。 薛晚意勾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带着人回去了。 有一句话,薛明绯没说错。 若谢恒真的有了庶长子,那和定远侯府的亲事,能不能成还真不好说。 很大概率,魏婕妤会恳请陛下,将她的外甥女从侧妃抬为皇子正妃。 但谢恒可不蠢。 用一个毫无助力的表妹,换一个定远侯府嫡女,那头划算他心知肚明。 有孕无所谓,能生下来才算本事。 可陛下若知晓,真的能看着谢恒如此算计? 双手十指交握,举过头顶抻了个懒腰。 “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若谢恒蠢一点还好,就怕这位自作聪明。 即便是输出,那也是皇室血脉。 谢恒真敢落胎,陛下就真的敢继续惩处。 再来一次,恐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哦,忘了。 谢恒连外戚都能算计的死死的,他的母妃,应该愿意做他的踏脚石。 哪怕是被儿子逼迫的,也会咬牙认下。 自断手足后,真希望五皇子还能自斩羽翼。 那样的话,就有乐子可看了。 在那皇城禁卫,若没有耳目,和瞎子有什么区别。 魏婕妤也是可怜。 屏退房中的奴仆,她低眉看着自己的掌心,莹白柔嫩。 原来,一个小小的改变,就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她似乎有点理解之前叶灼与她说的话了。 破绽,是可以随意捏造的。 她从前只以为,破绽是人自身存在的。 ** 叶灼回府前一日,薛晚意再次接到王风从宁州送来的信。 看了一眼,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备车,回薛府。” 珍珠和翡翠不知何事,忙着去招呼了。 约么半个时辰,薛晚意回到薛府。 被府内的人告知,姜夫人有事外出参宴,不在府中。 想到她这些日子接到的请柬,大概确定了某家,转头去了不器居。 秦月清正在月子里,应是不会出府。 果不其然,在凉亭看到了她,还有前几日纳的妾室。 看两人的模样,似乎相处的不错。 “见过夫人。”那妾室看到薛晚意,忙不迭的起身见礼,态度不可为不恭敬。 秦月清与她相互行礼落座,“怎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来了,母亲不在府中。” 并非责怪薛晚意,就是担心她跑了个空,万一有正事,找不到人白跑一趟。 “听门房说了,左右不是要紧的事,找嫂嫂说也一样。” 她讲宁州的事说了一遍。 秦月清听完,表情亦是疑惑不解。 “图什么?”司马府居然重新接纳了薛明月,且是正妻。 她听到如何不吃惊,“若非咱们薛家和我父母压着,指不定还要把薛明月的家资都讨要回去。” 都那般设计于你了,甚至还是用最屈辱的方式,怎的还能毫无怨言的把人娶回府? 别说什么报复。 世间就没有用这种方式报复人的道理,蠢货例外。 反复思索着,最后秦月清不得不承认。 “是真爱啊。” 旁边的兰姨娘听到这话,表情有些小小的吃惊。 她听身边的婢女提及过那位明月姑娘的事,毕竟在府中不算秘密。 而今,不得不认同夫人的话。 定然是真爱,否则给个妾室已算体面,怎的还拿出正妻之位来做筹码,不划算。 薛晚意看着她扔显平坦的小腹,想想时间快满三月了。 “可曾害喜?”她前世怀楚肖时,倒不算难熬,也就最初时有些难受。 秦月清轻抚小腹,笑道:“症状比较轻,我还以为是大夫误诊,母亲请了太医过府为我看诊,的确是有孕,说有些孩子是不折腾母亲的。” 薛晚意轻笑,“那的确是个来报恩的。” 她生的那个,不提也罢。 秦月清眉目温柔,还未显怀,已然带着母性的光彩。 “亦是我的幸运。” 此言并不夸大。 嫁过来一年多小两年,秦月清比谁都着急。 调理身子的药,可没少喝。 无子纳妾,和有子纳妾,是不一样的。 薛晚意此时取出一个锦盒,“给兰姨娘的。” 兰姨娘见状,赶忙看向秦月清,“夫人……” 她心中紧张且担忧。 怕这位姑奶奶待她亲厚,惹得主母不悦。 秦月清道:“既然是大姑娘送的,收着便是。” 主母发话了,兰姨娘不敢推辞。 “多谢夫人。”她向薛晚意屈膝拜谢。 第123章 夫君回府 兰姨娘出身民间,对高门大户的规矩知之甚少。 现在的这点礼仪,还是入府后,跟着主母身边的嬷嬷学的。 薛晚意道:“我嫂嫂心性柔善,对府里的人自来都宽宥慈和,你既然入府,只需侍奉好我兄长和嫂嫂,在这府内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兰姨娘恭顺应答,“是,妾身定牢记在心,请夫人放心。” 主母的确是个好人,公子亦是个君子。 入府数日,只在第一日伺候了公子,随赐下了避子药,兰姨娘也能理解。 而今主母有孕,她须得日日近前伺候着。 等主母诞下小公子,她想来是可以短药的。 兰姨娘期待着,主母能一举得男。 那样她也能在将来有个一儿半女傍身了。 薛府的日子的确富贵,即便她是个不受宠的妾,吃穿用度也远非在娘家时可比。 只要她本本分分的,主母定然也会给她三分体面。 如此,也就够了。 秦月清亲昵的拉着薛晚意的手,笑道:“兰姨娘是个安分的,你兄长也懂得分寸,便是将来真的欺负了我,有你在不是嘛。” 薛晚意笑着点头。 “对了。”秦月清道:“你过府就是为了薛明月?” “还有旁的事想要问问母亲,我担心她还会来京都,如今嫁了人,还是司马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再回京我便不能做些什么了。” 薛晚意道:“她的野心绝不止于此,若是再出现,嫂嫂可要惊醒几分。” 秦月清如何不懂,反倒是兰姨娘听得一脸不解。 听懂了薛晚意的话外音,她叹息一声,“我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明白。”不然呢? 到底是宁州司马。 难道秦大人还能约束着下官的儿子儿媳不能入京? 没这个道理。 “不是成婚了?看不住?”秦月清狐疑。 这位姑奶奶似乎对那薛明月很是有些意见。 但亲疏远近,她心里很清楚,自然是站在小姑子这边的。 薛晚意轻轻摇头,“应是看不住的,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届时嫂嫂可不要太震惊。” “你呀。”秦月清嗔笑,如何震惊的,都已经成婚了,便是进京,又能做什么? 且不说薛明月被除族,便是还是薛家人,入京后想来也不敢胡闹的。 无人为她撑腰。 知道秦月清没有完全上心,她也没继续多言。 若是没有自然最好,否则的话…… 她怀疑自己当年出事,也有这位横插一手。 非是对楚渊的人品有什么保证,而是父子俩再阴毒,终究血脉相连。 本能将她利落杀死的,却偏偏用此等惨绝人寰的刑罚。 并且还放在府中数年。 她听不到看不到,但为数不多的几次触碰,却能感受的到。 大概率是她的儿子。 可为什么? 薛崇和姜夫人以及薛暮昭,前世还是较为顺遂的。 后来的薛崇升任工部尚书,而薛暮昭成为龙骧卫指挥使。 若真是薛明月,有点说不过去。 同族姊妹,宫内宫外总会是一个助力。 她活着,好歹占据着首辅夫人的位置,在外人眼里,属同一阵营。 若她死了,楚渊总是要重新娶妻的。 哪怕有替身在,可信任度却并不高。 血脉牵绊,某些时候最可靠。 若不是薛明月,难道是陆青桑? 还是谢恒? 这两人的几率不大,杀了她还不如灭了薛家管用。 再者,薛家也没那么大的能量。 思索良久,寻不到线索,不得不作罢。 午膳是姑嫂一起用的,薛崇父子都在衙门。 总的来说,秦月清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府门前。 “不等母亲回来了?”秦月清扶着婢女的手问道。 薛晚意上了马车,“本就不是大事,我在府中无聊,也算是顺便来看看母亲,此事嫂嫂与母亲说一声便好。” 挥挥手道别,各自散去。 ** 次日上午。 薛晚意正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做绣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王风飞速而来的身影。 “夫人,将军回府了。” 薛晚意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放下手中针线,拎着裙裾疾步往前院走去。 刚经过连接前后院的满月拱门时,看到被叶安推着的叶灼。 他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上,膝头还放着一条薄毯。 脸上是金色面具,面具下的双瞳清幽微冷,看到她时却微微眯起,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夫人这般着急,是要去哪里?”好听的声音想起,似是带着些微打趣。 薛晚意瞬间顿住身形,上下打量他两遍,和离去时的变化不大。 或许有,但她看不出来。 “听闻夫君回府……”多余的她也不好说出口。 上前接过叶安的活儿,推着他往后院走,“夫君在外的事,可是处理妥当了?” 叶灼点头,“过些日子还要出去,仍旧是一旬。” 即便他不在府中,府内的事仍旧知晓的一清二楚。 薛晚意没有多问,看向不远处的岑嬷嬷。 “嬷嬷,让厨房那边准备吧……”未说完,低头看着叶灼,“夫君胃口可好?” 叶灼轻笑,笑声震荡着胸膛,让人听着莫名觉得无措。 “还不错,有劳夫人了。” 薛晚意见状,道:“多备些,安伯他们陪着夫君外出辛苦,也用一样的。” 岑嬷嬷笑着应下,“是,夫人。” 瞧见公子和夫人这般和睦,她心里比吃了蜜都要甜。 知晓将军今日回来,大清早就让府里采买了羊肉。 中午做的是羊肉笼饼。 其他的菜品自然也不少。 停云和伴雨伺候着叶灼洗漱,换了居家的衣裳。 夫妻俩在凉亭落座。 今日气候有些热,中午就在凉亭用膳。 “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叶灼问道。 薛晚意想了想,挑着把五皇子被禁足的消息说了一下。 又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五皇子和定远侯府的婚事,想来是成不了的。” 叶灼唇角带着笑,暗道他的夫人总算是想的多了些。 “为何?”表情和声音都带着诱导。 教,太直白,无用。 薛晚意道:“听闻,五皇子被禁足时,魏婕妤将她的外甥女一起送了过去。” 沉吟片刻,“或许是想凭借子嗣,让陛下网开一面?” 第124章 夫君教妻 叶灼点点头,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 “还有吗?” 薛晚意与他目光对视,他的目光是温和的,是一种鼓励。 这种目光,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两辈子,第一次被这样的目光包围。 原来…… 攥紧手掌,任由指甲嵌入掌心。 是这种感觉吗? 一股轻飘飘的,好似陷入云朵的梦幻感。 “如果侧妃真的有孕,五殿下为了定远侯府这桩婚事,应是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的。” 叶灼点点头,“继续。” 薛晚意心脏猛烈跳了两下,“可若这个孩子没了,陛下那边对五皇子应更气恼,甚至会想到为了定远侯府,连亲子都容不下,自然而然会猜测到五皇子有意储君之位。” 深深吐出一口气,“如此,纵然定远侯府能接受,陛下也不会让这桩婚事成形。” 叶灼眼里笑意更浓,“还有吗?” 还有? 薛晚意蹙眉,暗暗思索着。 还有什么? 情况便是再坏,陛下也不可能杀了这个儿子。 叶灼端起茶碗,饮了一口。 “夫人就没想到,五殿下在禁足这段期间,不会允许那位表妹有孕?” 薛晚意愣住。 的确,宫中并不缺避子汤,她忘记了这个可能性。 “天下百官,各有手段以及保命之法。” “随便死一个,都是在打当今陛下的脸。” “更别说是构陷一位皇子。” 叶灼说的云淡风轻,落在薛晚意耳中,却恍若炸雷。 她瞳孔微颤的看着身边的青年,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抖动着。 一股无形的恐惧,攫住她的心脏,有瞬间的眩晕。 当温热的手掌,包住她的手,薛晚意才回过神。 低头看着自己膝头,叶灼修长若梅骨的手,连同衣袖,将她的手握住。 “夫人,想要做什么事,冷静是第一要素。” “免得出师未捷。” “能在官场上谋得一官半职的,无一蠢货。” “在你变了脸色,身子颤抖的这一刹那,足够让你死十回了。” 炎炎夏日,隔着衣袖的布料,都能感受到她身体透出的寒意。 可见被吓得不轻。 轻笑,声音好似带着赞许,让她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 拳头动了动,他的手松开。 此时她居然有了闲适的心思,神展开手掌,视线在两人的手上游弋。 他的手好大,应该比她的手指还要长出接近一截指骨。 “夫人?”叶灼的声线介于清透与低沉中间,异常的好听。 每每听到他的声音,薛晚意都会想到年幼时的画面。 他跨坐在白马上,一身银白铠甲,表情张扬恣意的和身旁的叶老将军说着什么。 那时的他,眼神里是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芒。 赞一句京都最耀眼的少年,毫不夸张。 “夫君。”她猛地回过神。 在这种时候分神,她心中只觉得无聊透顶。 “魏氏想要孙子,是不会容许谢恒准备避子汤的,且那侧妃是她仅剩的亲人,必然要维护三分。” 叶灼道:“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坐看谢恒一无所有。” 抬手。 一个带着面具,遮住全面的人出现在凉亭外。 薛晚意:“……” 哪里来的?凭空出现? 隐匿功夫,比楚家的几个暗卫高明多了。 “少主。”声音雌雄莫辨。 叶灼道:“盯着皇子所。” “是!” 只需要盯着。 其他的事,“配合”魏婕妤就好。 “魏婕妤拖后腿的本事,遗传?”旁边叶安忍不住开口。 薛晚意闻言,忍不住掩唇轻笑,“想来是了。” 魏家一窝子混账。 魏婕妤本人,能在后宫安稳度日,还是归功于云朝后宫透明的晋升制度。 若是如前朝那般,别说生下皇子,侍寝第二日还能活着都是奇迹。 前朝末帝,没有兄弟姊妹,就那么一根独苗。 其惨烈程度,提及都觉得脏了嘴。 叶灼挑眉,道:“谢恒可不是个拖后腿的,相反,很有手段。” “背地里准备篡位,想来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年才被发现,可见他的能力。” 若非因薛晚意,让他注意到了楚渊,从而追查到了谢恒。 估计以谢恒的表现,发现时也晚了。 那么糟糕的外戚,没一点能力的母妃,与陆青桑的婚事也算水到渠成,再加上平日的表现,任谁都想不到他敢在背后谋算储君之位。 叶灼的确看走了眼。 怪他? 朝堂六部及以上的官员,都是太子党。 这样的配置,其他皇子别说尝试了,便是想想都绝望。 再加之陛下有意放纵其他皇子,只一门心思的栽培太子…… 不甘摆布,同时也有能力,这样的人,绝不能活。 他杀不了皇子,陛下可以。 敛眉,盯着茶盏里的茶沫,遮住眼底的冷肃杀意。 他的夫人大多时候很敏锐,被看到,恐会吓到她。 “我好像没什么用。”薛晚意有些感慨。 前世困于楚家后宅,儿子虽多是楚渊教导,可府中几位主子的衣食起居都是她操劳。 尤其摊上个爱儿孙如命,视儿媳为破坏者的婆婆。 她每日睁开眼到睡前,绝大部分时间都随侍在其身侧。 想想尽是凄凉。 伺候人的本事,着实精通。 叶灼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出来。 “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想学什么,我会慢慢教你。” 不得不承认,她被这句话触动到了。 眼眶酸涩,却忍耐着,眨眨眼道:“多谢夫君。” 眼神里的期待与敬慕,璀璨灼热。 倒是让叶灼有些不太自在。 恰在此时,伴雨从远处过来。 “公子,太子殿下来了。” 叶灼道:“何事?” “没事本宫就不能来了?”人未到音先至。 一袭月牙白常服、腰缠玉带的太子谢琮,闲庭信步而来。 薛晚意起身,待得对方走进,屈膝见礼。 “参见太子殿下。” “弟妹免礼。”谢琮摆摆手,在叶灼对面落座。 身边的叶安已经为他备下茶水。 “我刚回府,你就来了,有要事?”叶灼问道。 听到这话,薛晚意站起身,笑道:“夫君与殿下聊着,妾身去厨房瞧瞧,殿下可是要留下用膳?” 叶灼刚要说什么,谢琮含笑点头,“有劳弟妹了。” “哪里的话,二位慢聊。” 她再次屈膝,带着人走了。 看着消失在远处的纤细背影,谢琮撑着鬓角,道:“打扰到你们夫妻恩爱了?” 第125章 连吃带拿 叶灼勾唇给了他一个假笑。 道:“见过齐老了?” “嗯!”太子点头,“详细问了下你的身体,瞧他那不在意的样子,就知道你定然能够康复。” 见到叶灼,心中的担忧歇下。 问旁边的叶安,“安伯,府中午膳吃什么?” 还有半个时辰,他也懒得来回折腾,在这边用膳后休息一下,再回东宫。 叶安拱手笑道:“听夫人说,午膳是笼饼。” “哦?”谢琮挑眉,“夹的什么?” “想来是羊肉。”太子好这口。 果然,听到是羊肉笼饼,他挑眉看向叶灼。 道:“本宫留用午膳。” “是!”叶安走出几步,和停云说了两句,做了交代。 叶灼挥挥手,让人撤掉茶水,摆上棋盘。 午膳前还有些时间,能手谈一局两局的。 然太子看着棋盘,上面的黑白子错落着,愣了片刻,“不是,你这也太较真了,这还是十几日前咱们的残局吧?” “嗯!”叶灼道:“继续,该你落子了。” 太子:“……” 这是气恼他打扰了夫妻团聚吧? 何事这般小气了。 落了一子,忍不住问道:“之前父皇给你赐婚,你是千般万般的不愿,怎的现在如此做派?” 叶灼听懂了他口中所谓的“做派”,虽然是误会,却也懒得解释。 “叶家没有怠慢冷落妻子的规矩。” 谢琮微楞,随即点头,“这倒是。” 叶家规矩自来很好。 男子年满四十无子,方能纳妾。 就这一点,除了叶家,其他权贵之家无人能做到。 也因为这点,叶家自来没有过兄弟阋墙、婆媳不和的丑事。 下一瞬,他倾身,“真没有?” 叶灼捏着棋子的指尖停住,悬在棋盘之上。 “心思不纯的,除外。” 谢琮倒是没发现过这种,早些年叶老将军还在世时,夫妻恩爱,京都皆知。 其他的叶家男子,与妻子的感情同样如此。 “怎么除外?会如何?”他追问。 叶灼叹息一声,无奈道:“不如何,会圈禁在府中,不得外出,防止作乱,毁我叶家名声。” 谢琮摇头,叶家这般好的门楣,之前那些朝官躲什么啊。 女儿嫁进来,纵然照拂不到娘家,起码过得舒心。 一个个的,为了利益,什么都能牺牲。 “如果薛家出事,你真的不帮?”他不觉得叶灼是个心狠之人。 瞧着对薛夫人应是满意的。 “不帮。”他回答的干脆。 或许那时用不到自己帮忙,叶家主母有能力解决。 一局结束,谢琮输掉了五子半。 刚要再开一局,远处伴雨走近。 “公子,午膳已经备下,可是现在用?” 叶灼尚未开口,谢琮将手中的黑子扔进棋盒子里,起身,绕到他身后,推着人往外走。 “……”一下,没推动。 叶灼道攥着轮椅的轮子,“准备吧。” 又对太子道:“房中炎热,在凉亭用膳。” 太子摸摸鼻子,尴尬的重新落座。 不多时,府中下人端着膳食过来。 其中笼饼上了七八屉,每笼六个,掌心大。 打开竹制盖子,热气蒸腾。 薛晚意准备回房用膳的,却被停云叫住。 “夫人,公子说要一起用膳。” 她愣了愣,点头应下,“厨房还有很多,你们在这边多吃些,府中不常做。” “多谢夫人。”停云笑的眉目弯弯,羊肉笼饼,大多人都喜欢的。 来到凉亭,叶灼指指身边的位置。 “今日殿下一人来的,下次若是带着太子妃前来,你们再单独用膳。” “好。”薛晚意含笑落座,“听闻太子妃有孕,能……” “咦,这笼饼的味道怎么如此美味,膻味居然如此浅淡。”太子打算她未说完的话,好奇看向薛晚意,“弟妹,这可是什么秘方?” 肯定要问薛晚意啊,在她嫁进来之前,太子不知来蹭过多少顿饭了,那时的膻味可没这么淡。 薛晚意道:“我让人加入了从药铺和香料铺子里采购的可食用香料。” “原来如此。”他可不觉得会下毒,叶灼身边的人,把这位少主看的比眼珠子都重要,准备膳食途中,不知道测试多少次有毒无毒。 “刚才还想说,太子妃是否喜欢羊肉笼饼,若是喜欢的话,稍后殿下离开时,可以带些的。”她知晓自家夫君与太子的情分,自然也愿意夫唱妇随。 太子眼神一亮,“来人。” 很快,两位身穿禁卫常服的青年出现在凉亭不远处。 “殿下!” 薛晚意:“……” 好吧,果然有点身份的人,身边都有护卫。 “给……” 太子扭头看着薛晚意,“弟妹,准备的可足够?孤不只有太子妃,还有父皇和母后。” 叶灼脸色顿时一变。 刚要开口,膝盖被一只柔软的手按住。 “厨房备了很多,殿下可以多带些回去。” 薛晚意道:“知晓今日夫君回府,早起我让厨房采买了两只羊,中午做了一只,够吃的。” 不够的话厨房还能现做,左右叶灼回府,府中的人相对会清闲几分。 “取六笼,给父皇母后和太子妃送去。”太子是懂得人情的,“说是薛夫人的手艺。” 然后,会有赏赐。 人很快走了,叶灼道:“叶家的钱够花用。” 太子摆摆手,一口吃掉三分之一的笼饼,“叶家是叶家的,夫人总得有自己的体己。” 叶灼挑眉。 话没问题,但有一点不对。 在叶家,男子才需要体己。 叶家主母掌管中馈,用钱须得告知夫人,手掌朝上的是叶家男子。 两人的饭量不小,叶灼吃了一笼停下,太子吃掉一笼半。 薛晚意两个就饱了,中间还吃了别的膳食。 “弟妹,另外一只羊你打算做什么?”太子吃饱这顿,尅是惦记下顿了。 其实,只要说了方法,东宫厨房同样能做出来,味道绝对不差。 无非是太子与叶灼自小的情分,如今发小身子废了,想着能多陪陪也是好的,以免叶灼郁结于心。 “尚且不知,或许会让厨房汆丸子,若殿下喜欢,我让人送去东宫。” 殿下抬手制止,“别,何时做让人去东宫知会一声,我带太子妃过来现吃。” 叶灼:“……” 没完了? 第126章 口无遮拦 夏日里的雨,说来就来,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机会。 国公府后街,翡翠正在和王远说着什么。 得知他和几个兄弟生了嫌隙,翡翠道:“可是吵起来了?” 王远摇头,“不曾,但想来是好不了了。” 他是真的把人当兄弟的,可对方为了银钱,居然出卖他。 这种人是断不能继续交往的。 他难过的是自己的付出,居然被如此轻谩。 翡翠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他,道:“这是府里做的羊肉笼饼,给你装了两笼,现在有些凉了,味道不算好,回家后你热一热。” 王远内心划过暖流,捧着已经没了温度的笼饼,看着心爱的姑娘。 “知道,我今晚热热吃了。”他伸手握住翡翠的手,“真想把你早点娶回家。” 翡翠面颊绯红,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 “这里是姑娘给我的陪嫁,里面是一张房契,我还没见过什么样子的,远哥得空的话,帮我过去瞧瞧。” 王远很快把何方塞入怀中,以免被雨水打湿。 “放心吧,雨停了我就去瞧瞧。” “还有一双鞋子……”翡翠道:“你整日在外走动,鞋子磨损的厉害,给你新做了一双,回去试试合不合脚,不合适下次带过来,我给你改。” “嗯!”王远被心上人安抚着,心里的那点郁卒很快消散了。 眼瞅着雨势不见小,翡翠打开油纸伞,塞到他手里。 道:“雨太大了,你早些回去,热饭的时候给自己熬一碗姜汤,别生病了。” “好。”王远点头,攥着伞柄,“你也回去吧,国公府不比……”薛府? 王远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话。 薛姑娘在薛家的日子,过的可并不好。 细想的话,只看翡翠就明白了。 她在国公府,比在薛家似是要放松许多。 躲在暗处的暗卫,看着这对有情人在国公府后门依依惜别的样子,只觉得五味杂陈。 有人觉得有趣,有人在心里想自家婆娘了,也有惦记着该娶妻了的。 【当初少主给夫人选扈从,怎么没选咱们?】 【谁说不是呢,让十八十九占了便宜。】 【十八被夫人差遣去了宁州吧,那边也挺热闹的,其实这种事咱们也行。】 【十九呢?】 【在他自己房里?还是守在翠微院?】 【今晚去找找他,晌午那羊肉笼饼,我老远就闻着味了。】 几个暗卫在可见处手指翻飞,这是独属于他们国公府暗卫的密语。 “啊啊,阿嚏——” 王雷用力打了个喷嚏,好在是暴雨天,不然和打雷没区别。 揉揉鼻子,突然发痒。 他有功夫在身,几乎是没有生过病的,问题不大。 远远的,看到叶安推着叶灼沿着游廊过来。 他拱手,冲着那边躬身见礼。 待两人走到面前,“少主。” 这是私下里对叶灼的称呼,明面上是将军。 比起现在的国公,他们自被老将军培养起来后,唤的就是少主。 只是现在身份不对。 叶灼点头,“夫人呢?” “应是与两位婢女做绣活。”王雷道。 入内,室内燃着柔和的熏香,中和了下雨时的沉闷。 珠帘后,薛晚意手中捏着绣绷,正在做什么。 听到动静,抬头,她面上挂着笑,起身上前。 “夫君来了。” 她打量一番,没见他身上被雨水沾湿,放下心来。 “做什么?”叶灼问道。 她拿起绣绷,道:“给夫君做双夏季的鞋子。” 她手中的是鞋面刺绣。 “府中有绣娘,交给他们就好。”叶灼接过翡翠递来的茶水,看着初具模样的绣品,她的女红的确不俗。 薛晚意笑道:“绣娘自然也会做,我也想为夫君做点什么。” 她直视叶灼,道:“我没什么能力,除了会做女红,对其他方面比不得叶家的历代夫人,能做一点是一点。” 她说的坦荡,没有自卑,也没有勉强。 叶灼轻笑:“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你我夫妻一体,无需客套。” “好。”薛晚意点头,笑容灿烂。 ** “姑母。”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带着可爱的笑容,规规矩矩的喊着薛晚意。 他是广平侯府世子姜慎之与柳氏的嫡长子,今年刚两岁多,不满三岁。 弯腰,捏了捏小宝贝细嫩的脸蛋,“笙儿好乖啊,这是姑母给你的见面礼。” 的确是第一次见。 之前她可没资格出入广平侯府,再加上这可是长子长孙,年岁太小,基本很少出府。 成婚前去过广平侯府两次,这小娃娃当时在柳家外祖母身边。 她给小孩子准备的见面礼很丰厚。 柳氏见状,忙道:“这想来是御赐之物,怎能转赠他人,笙儿还小,不用如此的。” 薛晚意笑道:“收着吧,这枚玉佩是早几年太子赠与国公爷的,知晓今日我要来见嫂嫂和表姐,我问过了,可以转赠。” 听闻是太子赐下的玉佩,柳氏最终没有再推辞。 给儿子塞入笙儿刺绣精美的斜挎包里,妥帖收好。 姜敏曲肘撑着脸颊,好笑的看着侄子。 “礼仪呢?” 姜玉笙再次拱手,礼仪俱全的道谢,“多谢姑母。” “笙儿无需客气,姑母喜欢你。”薛晚意轻抚他的发顶,“得闲了,让你母亲和姑姑,带你去姑母家里做客。” 柳氏笑着应下,只当是客套话。 “在叶家还好?”姜敏唇角含笑,不等她回答,道:“瞧你气色不错,应是比在薛家要好。” 柳氏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暗道小姑子真的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薛家妹妹心中不快。 “挺好的,国公爷将门之后,行事做派自有其章法,怎会苛待于我。” 她也是没想到的。 出嫁之前,想着能在国公府有一处安身之所便足够了。 不料比预想中的要好得多。 “你也算苦尽甘来了。”姜敏道。 “什么苦尽甘来?”一道清越的嗓音传来。 房门推开,一身宝蓝色长衫的男子,站在门口。 姜敏抬眉望去,“怎的这么晚。” 门外站着的清朗男子,正是庆王谢允,也是姜敏的青梅竹马未婚夫。 第127章 心狠手辣 谢允手持折扇,抱拳向其他两位见礼。 视线落在姜玉笙身上,冲着他招招手。 小娃娃三两步跑上前,抱住谢允的小腿,仰头看着他。 “路上遇到谢隽,聊了两句,耽误了点时间,笙儿我就带走了。” 弯腰把孩子抱在怀中,姜玉笙冲着柳氏挥手。 “阿娘……” “去吧,要听王爷的话,莫要调皮。”柳氏叮嘱着。 谢允哈哈笑道:“调皮也无妨,嫂嫂无需担忧。” 说罢,一大一小离开了。 嘻嘻哈哈的声音,走出好远都能听到,可见谢允与姜家的感情有多融洽。 薛晚意道:“我得好好想想,给你准备什么添箱礼。” 视线随意一撇,看到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英宁? 对方乘坐在马车内,刚才掀开车帘向外左右探查,不知道是找人还是躲人。 “笃笃——” 曲指,指骨在桌面敲击几下。 姜敏没察觉到什么,“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表姊妹,添箱礼可别亏待我。” 柳氏在旁轻轻推了推小姑子,笑道:“果然是个泼辣的,真不知道等你嫁进庆王府,王爷该被你欺负成什么样。” 姜敏哼笑,眼神里笑容都带着幸福,“又不是欺负一次两次了,从小被我欺负到大,又没什么。” 柳氏与薛晚意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这话倒是真的。 薛晚意道:“表姐与庆王,定然会恩爱百年,子孙满堂的。” 姜敏趴在手臂上,懒得搭理两人。 纵然嘴上再俏皮,说到男婚女嫁,仍旧会觉得羞赧。 ** 王雷接到夫人的命令,悄无声息的跟上了李英宁的马车。 然后,在某处院落中,看到了等候在此的楚渊。 王雷:“……” 好家伙,幽会? 楚渊是怎么敢的? 不过别太早下结论,先瞧瞧。 李英宁下了马车,快步上前,从背后抱住楚渊。 “公子……” 然不等她说完,就被楚渊扯开。 “李姑娘,你我之间因何走到今日,想必你心中了然。” 李英宁收起脸上的亲昵,表情微冷些许,在旁边落座。 “楚大人,我很清楚,希望你也不要忘记。” 吃干抹净就想不负责任?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是,是她仗着某些便利,强制了楚渊。 可若他真反抗到底,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得逞。 什么?下药? 那又怎样。 “谁也不能保证我腹中的孩子就不是你的。”她轻抚着尚不显怀的小腹,“楚大人急什么,万一不是你的呢?” 李英宁坐没坐相的瘫在藤椅中,“若不是你的,谋害皇嗣,你可要想清楚了,结果如何不需要我告诉你吧?” 楚渊被她的威胁逗笑了。 如此没脑子,连让他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李姑娘,殿下身边有表妹侧妃,那可是魏婕妤的亲外甥女,未来的正妃更是定远侯府嫡长女,你去去一个千户之女,在京都毫无背景依仗,拿什么和那两位争?” 王雷觉得随便取的名字真的很贴合,爆雷了。 而且还是惊天大雷。 李著的这个女儿了不得啊,前后勾搭了五殿下和楚渊? 连腹中孩子的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不是,为什么会这么乱啊? 睡男人,可以,没问题。 云朝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几乎不设大防。 某方面乱点就乱点,只要你不祸害想正常婚嫁、安心过日子的人。 甚至不想嫁人,可以,云朝可以立女户。 但不论如何,孩子的亲爹是谁,你总该要搞明白啊? 又不是娼门里的妓子,被搞大了肚子不知孩子爹是谁,那很正常,至少人家不会乱生,直接就一碗红花送走了。 这位是边关回来的,那边比之云朝,的确更加的无拘无束。 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似乎也不奇怪了。 李英宁内心不服,冷笑道:“楚大人可是吃味了?表妹啊、侯府嫡女啊,那又如何,她们可曾孕育皇嗣?” 凭什么争? 凭她肚子里这块肉。 她凭什么不能争。 “再者说了……”李英宁揶揄的看着楚渊,“若殿下不要我,不是还有楚大人嘛。只要我说这孩子是你的,你猜这天下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隐匿在暗处的王雷一个没忍住,竖起大拇指。 果然彪悍! “不用猜!”楚渊拍拍手。 很快,两名气息内敛的男子和一个中年婆子走了进来。 李英宁见状,瞬间抽出腰间的倒刺长鞭,厉声道:“楚渊,你敢。” 可楚渊岂会怕。 那两名男子欺身上前,正面对上李英宁手中的长鞭。 血腥味在空气中溢散,而李英宁也被钳制住。 眼神愤恨的盯着男子身上那被倒钩挂掉的血肉,暗想这是些什么怪物,都不怕疼的? “姑娘,喝药了。” 中年婆子端着一碗温热的、黑乎乎的汤药,凑近她的嘴边。 李英宁瞳孔巨震,转动眼珠看向楚渊。 “你是认真的?我怀的有可能是皇嗣,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她不敢信。 瞧着明明是个温润儒雅的男子,怎的手段如此的冷酷狠辣。 若不是皇嗣,那就只能是楚渊的种。 “你弑杀亲子,不怕午夜梦回遭报应吗?” 楚渊无动于衷。 午夜梦回遭报应? 什么报应,能比得过在梦境中看到人彘更可怖? 一个还未成型的胎儿,何惧之有? 其中一男子捏住她的下颌,任由婆子将汤药灌进去。 察觉到禁锢的力量消失,李英宁三两步来到门前,扣着嗓子,想要将汤药吐出来。 可惜,楚渊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那汤药下的剂量,可是很重的。 大概是正常落子汤的三倍还要多。 他不惧怕外边有女人怀了他的子嗣,在意的是孩子的生母,决不能是这等蠢货。 “楚渊,我还以为之前要害我的是你夫人……” 没想到,居然是他。 李英宁在边关,被不少青年追捧倾慕。 来到京都,看到这里更盛行娇滴滴的女子,心中岂会甘心。 她自觉魅力不凡,却不想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 楚渊淡淡瞥了她一眼,“自作孽。” “你……”李英宁恶狠狠的盯着她。 在极短时间内,小腹突然用来一副锥痛,顷刻间她脸色煞白,冷汗渗出。 第128章 认知障碍 看着殷红的血迹逐渐染透她的衣裙,楚渊丝毫不为所动。 “李姑娘。”开口便是沉静如水。 “太嚣张在京都时没有立锥之地的,而且边关的那些豪放做派,也不要带到京都来,你挑衅的是世家大族无数年来难以打破的规矩。” 最初或许会觉得新鲜,可京都贵女谁不是把她当做个玩意儿看待,背地里没少打趣。 “如你这般,换做那些有底蕴的世家,早被当做疯子,或送去庵观清修,或被关到庄子上自生自灭了。” “人……” 起身走到她身前,“不要去挑衅某些东西,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在这京都称心如意、无往不利?” “你本不用有此一难的。” 可惜,不懂得适可而止。 李英宁捂着绞痛的小腹,眼神里沁着恨意。 她咬牙,一字一顿盯着面前的男人,“楚、渊——” 本以为是囊中之物,没想到却被反将一军。 楚渊勾唇,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李姑娘,眼神不是这么看人的,或者……” 俯身,凑近他的耳畔,声音温柔性感,“你不想要了,我可以让人挖掉。” 明明自诩了解,明明和她父亲一般,区区五品官,可此时的楚渊在李英宁看来,好似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 惊惧缓缓升起,后背浮起一层冷汗。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看走了眼。 本以为是个靠着妻子娘家的无能之辈,可手段却让人胆战心寒。 察觉到她的情绪,楚渊笑着站直身体,扭头看向院子外边。 “马车在外面吧,李姑娘可以走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 李英宁忍着心中的恐惧与愤怒,咬紧牙关,忍着撕裂般的疼痛,踉跄着往外走。 走过去时,地面滴落密集的血珠。 “公子,不需要处理掉吗?” “杀人?”楚渊笑的温润如玉,“连贵妃母族杀人都难逃牢狱之灾,你家公子可没那个能力,杀了人后全身而退。” 扈从皱眉,“可若此事传出去……” 楚渊丝毫没有避讳前面的李英宁,笑道:“不会传出去的,谁能肯定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五殿下?混淆皇室血脉,可是要夷三族的。” 手掌按着院门李英宁心脏好似被大掌攥住,窒息感汹涌而来,以至头晕目眩。 她不敢回头。 打开门,在婢女的惊呼声中,催促道:“快,回府,此事不许多说半个字。” 王雷看了全程,李英宁的马车走后他没有动。 “公子,夫人那边应该会很开心。”扈从道。 楚渊挑眉,“嗯!” 不需要纳妾了,是会开心。 可惜了,若非这个女人不堪重用…… 一颗棋子,还没落子便废了,五殿下会惋惜吧? 院子里的人都走了,好一会儿,王雷进入胡同,准备回去。 结果在拐角处,遇到了胡同另一端的熟面孔。 对方招招手,他快步上前。 “你怎么也来了?没被发现吧?”他盯着王远。 王远道:“我一直让兄弟盯着李府的,没有发现,在后边。” 他指了指身后的院子,“我相熟的人在这里开的浆洗作坊,本身就熙熙攘攘的。” 王雷:“……” 他看看刚才的宅子,再看看王远身后的。 楚渊这人,行事还真是胆大。 别看这里人来人往的,可也正因如此,反倒没那么扎眼。 周围不少的店铺,多是会把衣裳送到这里,浆洗作坊开的时间想来不短,谁会没事儿关注来往的人。 “夫人凑巧遇到了她,让我一路跟踪过来。” 王雷道:“后边的事就辛苦兄弟了,我该回夫人身边守着了。” “好。”王远目送他离开,回头冲着院子里喊道:“樊婶儿,我的衣裳快点儿呗,要出趟远门。” 下一瞬,院子里的大嗓门飘出来,“知道了,给你洗着呢,明儿下午过来取,小兔崽子屁事儿真多。” “哈哈哈,这次要去趟抚江城,手里订单可不少,樊婶儿想要带什么东西吗……” ** 回到国公府,王雷把此行看到的,事无巨细告知薛晚意。 旁边的珍珠和翡翠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二姑爷给人灌了红花? 这也太狠了吧? 当然,那李姑娘也不是个好人,官家贵女,连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谁都不知道,这也太…… 等王雷离开,岑嬷嬷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那孩子注定是生不下来的。” 薛晚意嗯了一声,“楚渊如此利落的处理了这个孩子,想来是五殿下的。” 翡翠和珍珠对视一眼,道:“夫人,这不应该啊,若是五殿下的,二姑爷这么做,可是大罪啊。” 一旦泄露,可是会牵连薛家的,甚至会让夫人跟着蒙羞。 “李姑娘的话,毫无可信度。” 薛晚意道:“短期内和两个男子换好,以至于无法确定腹中孩子的归属,传出去,艳闻必然会被夸大。” 岑嬷嬷闻言,了然。 “的确,这种事最是热闹,既然两个,那在很多人心里,必然会有三个四个,甚至更多。” 她对两个丫头道:“所以这孩子,不是她说谁的就是谁的,纵然陛下知晓,也不会认的。” “可若真是五殿下的呢?”珍珠道。 薛晚意轻轻摇头,“那更留不住了,魏婕妤和五皇子,都不会让孩子从李英宁腹中出生。” 纳妾可以。 却不能是与多名男子放浪形骸的女子。 你可以是被退婚的,可以是和离的,甚至是被休弃的。 唯独不能是李英宁这种情况。 这般浪荡,别说皇家,便是寻常百姓家也瞧不上。 孩子的母亲是这样的人,谁还愿意辅佐他。 不知前世有没有这一遭。 至少,楚渊没有和她说过要纳李英宁为妾。 “五殿下如今和定远侯府有婚约,身边的侧妃还是魏婕妤的亲外甥女,她绝不会允许李英宁存在的。” 她从未想过李英宁会和五殿下有勾连。 许是从边关过来的,性子豪放,与京都女子不同,新鲜感作祟。 亦或者是为了让李著能心甘情愿的跟随他。 总的来说,李英宁对京都局势一窍不通,她这次的遭遇,注定的。 第129章 投喂夫人 “夫君。” 夫妻二人在用膳。 想到李英宁这件事,她有些事不明白,想要问问叶灼的看法。 “若五殿下想……”她微微一顿,“六部尚书之上的大人,想来是拉拢不动的,下边的这些真的有用吗?” 更想问,五殿下能拉拢的武将,都有谁。 叶家全盛时期掌控着云朝近六十万兵马,占据云朝总兵力的八成。 以叶家和太子的关系,这些人想来是不会站队谢恒的。 凭借剩下的兵马,谢恒想要攻破京都,将新帝斩杀于殿前,可能性极低。 哪怕真的勤王不及时,接到新帝被刺杀的消息,边军亦会赶来,诛灭谢恒,辅佐新帝的幼子登基。 除非边军压根就没有调动,有人被策反了。 可惜啊,那时她已经没有探听外界消息的能力了。 “蚁多咬死象,有用。” 叶灼道:“若真有那一日,他也成功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笑望着她,道:“猜猜看。” 薛晚意拧眉思索着,一个问题? 关键性的问题,这个不是很好猜。 叶灼也不催促,慢悠悠的吃着饭,偶尔看她不动筷子,还会给她夹一下菜,免得无意识的只知道吃米饭。 某一瞬间,一个念头猛然闪过。 她愕然的慢慢张大嘴,随即猛地看向叶灼。 见她这副表情,叶灼勾唇,看来是猜到了。 “是夫君……不在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过去了。 可时间对不上。 薛明绯是在楚渊升任首辅那日死的,当时谢恒已经登基数日了。 叶灼那时候可没死,甚至连谢恒带着大军攻破京都时,他都没什么动静。 即便是新帝被刺杀于殿前。 心中的不解越来越多。 她捏着筷子,眉峰紧皱,在心里梳理前世的一些不正常之处。 如果叶灼的话没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叶灼死在了新帝前面。 当时她还是尚书夫人,对外界的消息不该耳目闭塞。 同时,镇国公离世,云朝也不该没有丝毫动静。 亦或者,当时谢恒反叛,封锁叶灼身死的消息,是为了安抚民心与朝堂? 可这样的话,薛明绯又是怎么死的? 她绝对绝对是死于叶灼之手,否则此生怎会对叶灼有如此大的恐惧。 越想越乱。 她眼神放空的吃了一口米饭,察觉到嘴唇似有什么,张嘴…… 叶灼没打扰她,颇觉好玩的用公筷给她嘴里送了一口菜。 不远处的叶安叶平和岑嬷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里的欣慰。 现在的公子,真的有种出事前的样子了。 恣意张扬,明明是战无不胜的小将军,私下里却爱笑爱闹。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甚至…… 看到这样的公子,将军府的这三位老人,如何能不心疼。 这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再来一口。 叶灼看着桌上的饭菜,挑了一样夹起,凑近夫人的唇边。 在她无意识张嘴时,轻轻送入她的口中。 表情一僵,叶灼挑眉。 哟,这是想到了什么? 的确。 薛晚意想到前世,她的“消失”是有人取代自己,才没有让薛家乱起来。 既如此,叶灼为何就不能被人取代呢? 所以,杀死薛明绯的,到底是谁? 不可能是楚渊。 “……” 回过神,夫妻俩视线碰在一起。 片刻后她面颊绯红,似乎察觉到刚才叶灼做了什么,满面羞窘。 “夫人可是想透了什么?”叶灼轻笑。 年纪不大,心里藏着的事儿倒是不少。 薛晚意摇头:“没有,反而愈发的扑朔迷离了。” 她没主动说。 叶灼同样不问。 该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主动问,不是难为人嘛。 或许,该和薛明绯通通气? 不知道能不能从她那里问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很显然,不是现在。 “想不透就先放放,早晚会明白的。” “嗯!” ** “表哥。” 五皇子居所,相貌秾丽的青衣女子端着汤进来。 见到正坐在临窗藤椅上的谢恒,上前。 “我给你炖的汤,表哥喝点吧?” 谢恒回过神,抬头看着她。 这是姨母家的表妹,在相貌看的确是极美的。 尤其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清澈,在家中应是真的被疼爱着的。 现在却跟着自己被禁足。 “多谢表妹。” 吴芸儿眸色骤亮,“不用道谢,只要表哥打起精神来,我便开心了。” 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略显娇羞的模样,以及眼神里的光彩,谢恒内心软了三分。 她是被母妃带进宫的,也是被母妃送到自己身边的,说到底同样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与他有何区别。 皇子,看似风光。 可还不是被父皇一句话,说禁足就禁足。 “辛苦你了,跟着我被圈禁在这里。”他些微用力,把人拉入自己怀中。 听到她娇呼声,谢恒道:“别动,让我抱会儿。” 在这奢华的殿宇内,不知何时能解除禁足,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也能做个伴。 吴芸儿任由他抱着自己,一张羞红的小脸买入他的胸膛。 侧妃? 的确,云朝律法,妾室不得扶正,纵然主母过世,也没有任何指望。 可皇室不同,这是要写入皇室玉牒的,与妾室不同。 若皇子正妃离世,侧妃是有可能被扶正的。 她的亲姨母是皇妃,自己又是这副好容貌。 与谢恒更是亲表兄妹。 一个侧妃,可满足不了她。 定远侯府的陆青桑? 听说,这位可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侯府女娘,若她先诞下孩子…… 定远侯府宁肯抗旨,极大概率是不会让陆青桑嫁过来的。 前提是表哥容许她先生下孩子。 吴家家世普通,至少是比不得定远侯府的。 魏家更是落败,没有依仗。 且表哥与陆青桑还是青梅竹马之谊…… 须得慢慢试探才行。 谢恒抱着软玉温香,内心却在想如何脱困。 过些日子,魏家的判罚就要执行了。 几位表兄弟都是蠢货,是死是活他不在意。 死了最好,至少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可以坏,绝对不能蠢。 他想不通的是,父皇如何发现被掉包了,到底是谁告的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是表弟自己暴露了。 没有得到证实,也觉得可能性不大。 事关性命,魏家四郎应该没那么蠢……吧? 第130章 国师大人 世间晃瞬,日光偏移。 回过神,察觉到怀中女子,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看着那沉静的睡颜,谢恒忍俊不禁。 唇角含笑的抱着她站起身,把人送回隔壁的偏殿。 “表哥~”一道呢喃的娇软音调,衣袖被扯住,“别走,表哥~” 垂眸看着踏上的女子,她似乎在梦中,眼角还沁出晶莹的泪花。 想到她刚跟在自己身边,甚至连个像样的过门礼都没有,着实是有些委屈她的。 更别说这还是他的亲表妹,即便以往很少见面,到底是比别的女子更亲近些。 刚跟了自己就被禁足,心中害怕也在所难免。 撩袍,侧躺在她身边。 安抚道:“别怕,我在。” 似乎察觉到他的气息,吴芸儿抱着他的手臂,安静下来。 ** “少主,李家女娘,废了。” 暗卫将带来的消息告知叶灼,“楚渊给的那碗红花,剂量很重,已经伤及根本。” 叶灼没什么性质的嗯了一声,“楚渊呢?” “他这两日休沐,今日陪着夫人回薛府了。” 暗卫道:“属下还查到一件事。” 叶灼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一眼,“和夫人有关?” 不然何至于这般犹豫,早说个干净了。 暗卫道:“那边的陪嫁婢女,在暗中给薛夫人下避子药。” “避子药?”叶灼轻笑,“贴身婢女?” “是陪嫁的粗使婢女,除了日常用的熏香,还有平日里的喝的汤,用的点心……”他查到时也觉得奇怪。 这数管齐下,时间再长点,就彻底的断绝机会了。 事关自家夫人的姊妹,暗卫还是觉得该告知少主。 “不用管。”叶灼道。 暗卫闻言,很快消失在房中。 叶家的人以及暗卫都知道,薛晚意在薛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没动薛家,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皇宫。 薛晚意正和太子妃缓步在殿前广场,准备离宫。 太子妃崔氏,出身江州崔氏,在前朝曾是煊赫门阀。 后前朝灭亡,因崔氏与前朝皇族捆绑太深,亦遭到清算。 现在的崔氏在朝堂的人不算少,身居高位的也有,但基本与前朝崔氏进行了内部切割。 崔氏还是那个崔氏,但云朝崔氏的族长,并非前朝崔氏的宗家之后。 现在的世家,容家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容玦以一人之力,力压诸世家继承人,第一公子绝非浪得虚名。 “前两日殿下着人送来你做的笼饼,味道的确很好,父皇和母后品尝过后,亦是连连夸赞……” 太子妃对薛晚意自然是有好感的,毕竟是自己人。 “父皇似是很喜欢,尽早让膳房根据你提供的膳食方子做的笼饼,吃的不少。” 薛晚意笑道:“过两日府内会烤羊肉,臣妇会在府中恭候殿下。” 太子妃含笑应下,“殿下与我说过,下次过府品尝,如此就叨扰薛夫人了。” “不会。”薛晚意摇头,“……” 不等说完,两人看到前方迎面而来的男子。 银发飘逸,面容清隽,一袭白衣,男生女相却不显女气,端的一副谪仙模样。 临近,双方相互见礼。 “臣见过殿下,薛夫人有礼。” 太子妃笑着点点头,“国师大人有礼。” 薛晚意屈膝回礼,“国师大人。” 云朝国师…… 双方擦身而过后,薛晚意一瞬间有些失神。 回头看着对方,却见他正面向二人,眉目含笑。 与他视线对上,心脏猛地加速几下,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他,在看什么? 那眼神,好似能看透一切,让她莫名的不舒服。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失神,太子妃问道。 薛晚意沉吟道:“就是觉得奇怪,旁人只称呼他国师大人,具体名讳是什么,知道的人却不多。” 太子妃也跟着愣了一下,“的确如此。” 在宫中遇到的次数不多,平日即便是遇上,也是称呼对方“国师大人”。 陛下对他很是信重,宫中的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之前她倒是没在意过国师的名讳,经薛晚意提起,才想起这回事。 不等两人再多聊聊,停在宫门前的马车帘子掀开,叶灼的标志性面具,出现在两人眼前。 太子妃掩唇笑道:“哟,和你聊着聊着,耽误了些时间,倒是惹得镇国公久等了,快些回去吧。” “殿下。”叶灼淡淡打了招呼,“夫人,回府了。” “好!”薛晚意与太子妃辞别,上了马车。 车内燃着清雅的香,微微的甜中带着极淡的一点苦味,提神醒脑。 “夫君怎的来接我了?王雷呢?” 给他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袖,抻了抻免得印出褶皱。 叶灼撑着额角,口中似是含着什么东西。 道:“进宫办点事,正好等你一起回府。” 看到她盯着自己的嘴,伸手,从旁边摸出一个掌心大的匣子。 “苦的,想吃?” 她看了眼,里面是长圆形的墨绿色东西,不知是什么。 摇头,“这是何物?” “药丸,里面添加了几种药材。” 是齐神医的弟子给他做的。 不会吃坏人,没病的也能吃,只是味道着实很苦。 “和太子妃聊的什么?” 不是探听,而是夫妻间的随口闲谈。 薛晚意简单说了一下,“夫君可以吃烤羊肉吗?” “可以!”叶灼点头,事实上他很喜欢吃。 跟着父帅在外征战时,中途打了胜仗,军营会点燃篝火,将军与兵卒饮酒欢庆。 烤肉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出征在外,条件简陋,想来是不如他夫人做的好吃。 “何时?”嗯,有点期待。 薛晚意想了想,“不若后日金乌西坠之时?会不会耽误太子与太子妃回宫?” “不会!”叶灼道:“他是储君,便是凌晨,也能敲开宫门。” 除陛下外,只有谢琮可以。 “那好。”薛晚意笑的眯起眼睛,敲了敲车壁,“去香料铺子。” “是,夫人。” 烤羊肉,需要的料自然不少。 除了香料铺子,还要走一趟药铺。 她现在的厨艺,都是前世为了楚渊父子,不断钻研出来的。 楚肖这孩子有些挑食,长大些还好,幼年时期她几乎投注了十二分的心力…… “买些香料,烤肉的味道会更好。”她将那个孩子抛之脑后。 “对了夫君,国师大人名姓好似很神秘。” 第131章 努力算计 谢斐皱眉,几乎能夹死蚊子。 看着站在门口的薛晚意,只觉得烦躁。 两个“疯子”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果子?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祖母留下的恩泽,别到了自己这里就没了吧? 薛晚意也有些意外,却只是和他平淡的打了声招呼,让翡翠取了东西,很快离开。 谢斐:“……” 回到王府,在府门前遇到了谢采薇。 看到她,谢斐只觉得头疼欲裂。 “我说你有完没完?” 堂兄妹,这女人疯了吧? 谢采薇能怎么办,她控制不住自己啊。 曲肘打在车窗框架上,看向站在外边的人。 “我觉得,你还是自我了断吧,连这种龌龊的感情都控制不住,活着只会牵连旁人。” 谢采薇:“……” 她用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谢斐,明明是血缘关系的堂哥,他怎么能说出如此让自己痛心的话来。 见她这副表情,谢斐冷笑,“我说真的,你死了安生,不然会牵连到庆王。” “庶妹爱慕堂兄,传出去,你让庆王的脸往哪里搁?我谢氏一族都得被你给牵连,别人背地里指不定如何议论我皇家多荒淫无度呢。” 谢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蠢货。 哦,庶出。 说不得是她娘那边的血统太下贱导致的。 “兄长……”谢采薇喃喃的轻唤着,大脑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谢斐厌烦的皱眉,眼神里全是不耐。 “你是庆王府庶出,若老王爷没死,你现在的身份,我都懒得搭理你。” 他最恨的就是庶出,即便是同胞,也喜欢不到哪里去都是来和他争利的。 幸好他母亲只有自己一个孩子。 “你有现在的好日子,是庆王这个兄长的庇护,否则就凭你娘前些年做的那些事,你觉得能有现在的待遇?” “别刚过两年好日子,就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已故庆王的这位妾室,仗着宠爱,可没少挑衅老王妃。 庆王现在还愿意看顾这位妹妹三分,无非是庆王府只剩下他们兄妹俩了。 “或者,我将你的做派告知庆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谢采薇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倒是没想着能嫁给谢斐,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想能多看看他,说说话。 如此也就够了。 “最轻的惩处,便是寻个理由把你送走,自生自灭。” 不意外就是把她早点嫁出去。 有这样的心思,可想而知嫁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滚回去,以后别来烦我。” 敲敲车壁,马车进入王府,府门毫不留情关闭。 “备水沐浴,感觉我又脏了。” 谢斐语气里皆是烦躁。 ** 结束了一日奔波,薛明绯带着一身疲惫返回府中。 回到房中刚换下繁琐的衣裳,准备沐浴休息一下,上院来人了。 “夫人,老夫人请您走一趟。” 心中带着烦躁的薛明绯面色一沉,“我刚回府便差人来请,怎的,是让人整日里盯着我了?” 今日出门去太常寺卿的府中做客,和众多的官家夫人你来我往,她们的年龄本身就比自己大,参加的宴席太多,应酬起来自然更加的得心应手。 自己呢? 嫁给楚渊不久,很多事,尤其是衙门里的事,基本不会和她说。 听着那些夫人们说着前朝后宅的各种事儿,她能插嘴的余地本身就不多。 一整日下来,身心的疲惫感别提多厌烦了。 结果那老虔婆还来找事儿。 前来请人的嬷嬷一听,心里顿时一慌。 “夫人喜怒,是老夫人娘家那边过几日来人,特请夫人过去商议。” 薛明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莫非,来得是表妹之流? “你先回去吧,我稍后就到。”她倒是想看看,是否真的有人要跑到自己面前蹦跶。 若真有…… 薛明绯勾唇冷笑,眼神里尽是讥讽。 必定是那老虔婆让人登门的。 且那老虔婆的娘家可是寻常商户,甚至都算不得什么富贵。 这个时间跑上门是想做什么? “回复母亲,我稍后就到。” “是!”嬷嬷忙不迭的福身离开。 步履匆匆,似乎薛明绯是什么洪水猛兽。 的确。 自夫人入府,直接掌管了楚家的中馈。 即便老夫人再不甘愿,也不得不放手。 有公子为夫人撑腰。 事实上也不能怪公子偏帮夫人,谁让老夫人身子骨羸弱不是一年两年了,搭理中馈本身就是耗费心神的事儿。 楚家上下皆知,公子对老夫人是很孝顺的。 新妇入府,让老夫人可以安心修养,无论如何都跳不出错来。 可架不住老夫人不想让渡权利,奈何又有口难言。 不然呢? 拖着病体非要继续掌管府内中馈,这传出去也不好听。 身子骨都如此虚弱了,还把控着权利不肯分给儿媳半点,这是对儿媳不满? 还是对薛家这亲家有想法? 上院,听到嬷嬷的回复,老夫人内心愈发的烦躁。 她恨呐。 恨薛明绯太过嚣张,丝毫不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也很自己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她没什么文才,却也知道自己有些自作自受了。 约么一刻钟后,薛明绯带着婢女前来。 表面客套的见礼后,婆媳聊了起来。 “母亲那边要来人?都有谁,来多少人,儿媳好提前安排居所。” 楚家不算大,若是来的人多,恐要另外找地方入住。 大婚那日,外家的确来人了,两位族老以及几位直系旁系的娘舅,因着距离有些远,其他人倒是没跟着一起来。 来了楚家也住不下。 此次的话,大概率是外家的女娘。 许是觉得楚渊既然娶妻了,让娘家表妹送来做妾。 外家是不敢擅作主张的,必然是这老虔婆的主意。 老夫人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了抬,她这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 “你两位舅母和家里的表兄弟姊妹,大概七八个人。” 瞧着似是没多想? 老夫人心里没底,她就觉得大户人家教养的女娘,心思应该不少。 别不是看出什么来吧? 的确,儿子正妻娶了,现在都快两个多月了,还没动静。 是时候抬个妾室了。 自家外甥女最合适,入府后须得依靠自己,有她帮衬着,定能分走这女人三分宠爱。 第132章 看破不说破 再次见到那位国师,实在京都的天水楼。 天水楼是京都的休闲娱乐场所,这里的伶人不论男女,皆是清倌人。 很多的文人墨客,高门显贵,甚至各府女眷,无事的话会喜欢来这里喝喝茶听听小曲。 据闻背后的主子,是庆王的祖父。 庆王谢允承袭王府爵位,自然也接管了天水楼。 说起来,庆王的祖父和先皇是堂兄弟,因庆王府一脉,平日里极少插手朝堂之事,在三人帝王眼里,印象一直都很好。 或许是遗传,庆王府的家风自来不差。 姜敏嫁过去,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国师大人。” 看到银发谪仙,姿态潇洒的坐在扶栏边,端着酒杯,看向楼下正中舞台上的舞姬。 前两日从叶灼口中知晓他的一些信息。 别看是一头银发,相貌却很是年轻,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可叶灼告诉她,这位的实际年龄已经是不惑之年。 至于名字,叶灼同样不知道。 前朝后宫,除了陛下,所有人对他的称谓均是“国师大人”。 挑眉,国师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笑,不会让人不舒服。 但,薛明绯仍会莫名的不自在。 那是一种能把人看透的眼神,好似她内心里藏着的秘密,早已被对方知晓。 蓦的,她想到了楚渊。 早些日子,他去了华明寺,问的是所谓的梦境。 而那梦境恰恰就是自己的前世。 不知有没有得到解惑。 或许,这位国师并非饱食终日之徒,莫非有真本事? “薛夫人,伸手。” 他含笑开口,视线始终与她的目光对视。 薛晚意不解,疑惑片刻后伸出手。 对方在她掌心放了一个绛紫色的素雅荷包。 “国师大人,这是何物?”她问到。 国师笑道:“里面的东西,对你有用,熬不住的时候,临睡前服下一颗。” 熬不住的时候? 临睡前? 薛晚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是熬不住的,除了…… 她愕然抬头,和对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上。 呼吸间,不由自主的移开。 除了那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她的——幻痛。 心中有无尽的恨意支撑,她自认为忍耐的住。 但凡是安静之时,那种痛苦如影随形。 身处热闹的氛围中,的确可以被转移注意力。 见她似是被吓到了,国师轻笑出声。 “好姑娘,别怕,待你执念消散,自会解脱。” 听到这话,薛晚意知道,自己的秘密在他面前,恐怕已经暴露。 不敢多言,屈膝福身道谢,急匆匆的往约定好的房间去了。 “多谢国师大人。” 望着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国师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酒,继续兴味盎然的欣赏着舞姬的曼妙舞姿。 双世之魂,上一个还是前朝末帝的那位堂叔。 那位是回来覆灭王朝的。 这小丫头呢? ** 琳琅珠帘摇曳,香气氤氲,锦缎软枕,端的是奢华靡丽。 薛晚意进来时,姜敏几人已经在这里嬉笑着、玩闹着。 “哎呀,你晚到了一刻钟。”看到她,姜敏抬手招呼她上前。 其中一个女娘让出她身边的位置,让薛晚意落座。 “是妹妹的错,请表姐莫怪。”她与那让座的女娘颔首道谢,坐下后,与她一起看着外面的舞姬。 “可是路上耽搁了?”姜敏问道。 “那边……”她指了指斜对面的位置,一道白衣白发的身影映入眼帘。 几位女娘好奇张望过去,看到那人后,自然理解了。 “原来是国师大人,他每月都会来两三回的。”林穗岁道:“来听曲郎的琴。” “曲郎的琴音的确极妙,便是那宫中的琴师都逊色三分。”另一位环佩叮当,瞧着就活力十足的女娘道:“若非这天水楼是庆王府的产业,曲郎恐会被召进宫里,侍奉贵人。” 可这位曲郎,仍旧被人弄死了。 薛晚意自然知晓这位,在京都可谓赫赫有名的。 琴技超绝,且他演奏的琴谱,一半都是自己谱写。 因此不少的贵女,都想聘他为先生。 后来有人求到庆王面前,聘走了曲郎。 不过月余,身死的消息传遍京都。 只是一个琴师,哪怕琴技的确不俗,仍旧是个琴师。 让庆王为了一个琴师,与对方撕破脸? 怎么想都不可能。 “早就想问了,国师大人的头发,为何是白的?” “是呀,听说国师大人好像刚过不惑之年。” 头发不该全白的。 定然是别的缘故。 “前任国师大人就不这样。” “你怎的知道?” “自然是家中长辈说的。” 几位女娘窸窸窣窣的讨论着,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要么天生,要么是在很多年前遭遇到天大的伤痛,一夜白头。 不然没道理啊。 “应是天生的。”薛晚意道:“若因遭遇重创而白头,头发应该是另外的模样。” 姜敏点点头,“有道理,国师大人的白发,好似绸缎一般。” 旁边几人聊得热闹,姜敏压低声音道:“你们聊什么了?” 薛晚意轻轻摇头,“求了个安神的方子。” 姜敏点头,信不信只有她自己知道。 聊了没多久,琴声响起。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天水楼,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整座楼里,在这一刻只余下七弦琴的声音。 俯身,舞台中心位置,一位月白长衫的男子盘膝坐着,手指在琴弦上拨弄着。 让薛晚意好奇的是,这位的双眸居然以白纱覆盖。 “他的眼睛看不见?”薛晚意好奇问道。 前世在三四年后这位就死了,那时她可没富余来天水楼听曲儿。 即便是有钱,楚老夫人也不会允许她来这种地方消遣的。 且当时儿子还小,府中哪里走得开。 对这位的事,知道的自然不多。 姜敏道:“能,只是会略显模糊。似乎见不得太亮的东西,尤其白日里,日光正盛时,他迎着日光,眼睛会刺痛落泪。” 薛晚意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撇眼看了看斜对面的银发国师,对方靠在迎枕上,手指落在膝头,随着曲郎的琴音和着拍子轻轻落下,很是享受。 “阴魂不散!” 一道冷嗤,在旁边响起。 薛晚意扭头,隔着细密的珠帘,发现了对方。 点头,“的确。” 谢斐:“你——” 第133章 胆小又胆大 谢斐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倒打一耙。 每次碰到她,准没好事。 这里他经常来,反倒是这位薛夫人,第一次吧? 没道理他避着这位。 似是察觉到这两位的机锋,姜敏木棺在两位身上游弋。 “晚晚,你和世子相识?” 这位的诨名,满京都皆知。 说句可止小儿啼哭有些夸张,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试问京都上下,有几个没被他给怼过。 当然,他下手有分寸,真惹到他,打死人不至于,揍得你哭爹喊娘,太寻常了。 “有过几面之缘。”薛晚意冲谢斐笑的一眼假,收回视线,继续听曲儿。 谢斐险些吐了。 几面之“缘”,纯纯的孽缘。 他打造的名声,就因这女人,险些夭折。 若非当日他看到自己和谢采薇在一起,那女人早死了。 为了皇室颜面,谢采薇都不能留下。 现在可好,只能忍着。 伴随着一道窸窣声,双方中间降下一道帘子。 足以隔绝两拨人的视线。 至于声音,天水楼本就热闹,稍远点便听不到了,私密性还是很不错的。 ** 马车回到国公府。 薛晚意刚下马车,看到胡同对面的女人,正快步走来。 见到对方,薛晚意挑眉,有些意外。 本以为前世被那般对待,薛明绯对镇国公府该惧怕的。 “镇国公在府中?”薛明绯上前,看着巍峨的公府大门。 薛晚意嗯了一声,“在,有事?可寻门房通传。” “不不不。”薛明绯赶忙摇头,“我来找你的。” 她把人拽到几步外,凑近耳畔,压低声音道:“定远侯府和五皇子要退婚,好像是准备和四皇子结亲。” 薛晚意:“……” 她狐疑的看着这个女人,道:“你从何处得知的?” 若真是如此,叶灼应该更早知晓。 薛明绯道:“楚渊说的,为此他这几日忙的总是很晚归家。” 不奇怪。 四皇子有些名声不显。 这还是好听的说法。 在圣人的几个皇子里,太子是嫡长子,二皇子在外跟着卫国公的次子戍守北疆,打仗是真的敢于冲锋陷阵,但脑子不太够用。 至少比起朝中这些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二皇子只是普通人。 三皇子是毫无争议的太子党。 五皇子因着之前的魏婕妤,以及他自身的聪慧讨喜,在陛下眼里也能得三分体面。 反倒是这位四皇子,不显山不露水的,虽在朝中任职,却没有政绩,亦不突出,很容易被人忽略。 是真的低调,还是故意隐藏,薛明绯不敢肯定。 太子继位没两年,被五皇子推翻了。 之后她就死了。 至于这位四皇子,她知之甚少。 或者说,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所以呢?找我作甚?”薛晚意道。 薛明绯愣了愣,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和你说声,不然你让我和谁说,这事儿还没暴露出来。” 她心里憋着事难受,和旁人说,万一被传出去,她岂不是把人给得罪了。 瞧着薛明绯的样子,她忍不住怀疑起了上辈子。 莫不是因着薛明绯这性子,才被叶灼圈禁在府中? 否则就这张嘴,不知道得泄露多少秘密,得罪多少人。 现在楚渊官微言轻,薛明绯才不得不压抑着。 即便如此,不还是因为这个,找到自己面前絮絮叨叨。 薛晚意抬手指了指府门,意思很明显。 看她疯了似的摇头,道:“后门。” 一刻钟后,姊妹俩回到翠微院,在凉亭落座。 珍珠和翡翠送来清爽的凉茶和瓜果甜品,之后站到稍远的地方。 薛明绯趴在石桌上,吃着葡萄。 “四皇子生母是谁?” 她努力想着,不太确定,“妃还是嫔?” 能孕育皇子且成年的,最差都是嫔位。 便看那魏氏,之前是贵妃,出了魏家这档子事儿,直接降到了嫔位之下的婕妤。 算是成年皇子里,生母位份最低的了。 “钱昭仪。”薛晚意抬眉,“你出入宫闱多次,合该记的清楚些,免得日后犯了事儿,连求人都找不到正主。” 薛明绯撇撇嘴,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你说,这位四皇子如此安分,甚至让人不经意就能忽视,正常吗?” 正不正常她不清楚,但前世自她死之前,的确没什么幺蛾子。 她前世这个时候,虽然外出需要叶灼应允,但对于府外的事,还是能知道不少的。 好像没有这回事吧? 陆青桑那可是谢恒的正妃、皇后。 “此事尚且没有定论,许是楚大人听岔了。”薛晚意安抚道。 薛明绯挑眉,一脸的“谴责”,似乎想说她怎么能不信任自己。 “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听岔,魏家倒台了,五皇子被陛下禁足,何时放出来还不清楚。就说魏婕妤,除了魏家的事,你觉得还有机会重新回到贵妃之位?” 薛晚意敛眉,捏着普通,悠哉的放入口中。 暗暗道,悬。 便是后宫有成熟的晋升制度,魏婕妤可是被陛下盛怒中亲口下旨降位的。 即便后宫在之后有晋封,大概率是会跳过魏婕妤的。 前朝无人帮衬,后宫更是没有真心相交的姊妹,魏婕妤如果没有极高的运道,这辈子就止步婕妤位份了。 她是五皇子生母。 薛晚意当然希望他们母子,继续落魄下去。 “不能对吧?”薛明绯目露沉思,“所以啊,定远侯府应是瞧不上五皇子了。”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就是真相。 薛晚意嗤笑,“四皇子哪里比五皇子强?” 瞧不上五皇子? 或许是真的。 但,陆家也绝对瞧不上四皇子。 太子已经娶妻,也是几位皇子里,唯一娶妻的。 二皇子如今二十有三,因常年驻守北疆,生母在宫里又整日的吃斋念佛,哪里顾及给其娶妻。 三皇子身边有添香的红袖,同样没有正妃。 非是婉贵妃忽视这个儿子,皆因三皇子现在还不想被束缚,一拖再拖。 很快要拖不下去了,不意外陛下在今年会为几位皇子,下旨赐婚。 她知道三皇子妃,是京兆府尹严克礼的女儿。 是一位端庄且规矩极好的女娘,与三皇子或许不如太子夫妇那般恩爱,总归是相敬如宾。 “最差,四皇子不像五皇子那般折腾。”薛明绯心中不满。 她想和楚渊要个孩子。 碍于此事,每晚归家都很晚了,她心中如何痛快。 第134章 吓我一跳 说归说,薛明绯还是希望五皇子继位的。 如此,她才能凭借楚渊,成为一品诰命夫人。 她也是真的没看懂前世。 明明太子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怎的就能在登基两三年,便被五皇子给推翻了呢? 纵然楚渊天纵奇才,可朝中比楚渊聪颖多智的也不是没有。 “你府里的事解决了?”薛晚意问道。 薛明绯想了想,恍悟道:“嗯,李氏不会入府。” 既如此,那就等到自己有孕后,再把子衿提起来。 朝中文武百官,不纳妾的她还真没见过。 “也是个笑话。”薛明绯道:“自以为是外边来的,瞧不上咱们京都这些女娘。” “跟着李千户回京述职,不是花楼就是画舫,整日往男人堆里钻。” “李府隔壁住着的也是官家,她瞧不上,鼻孔看人,觉得对方那副做派就是为了勾搭男子的。” “楚渊想玩,可以。” 薛明绯敛眉,遮住眼底的讥讽,“但想要纳入府中……” “不可以?”薛晚意调侃。 薛明绯摇头,“也是可以的,到时有楚渊受的。” 她岂会在乎一个男人的那点爱。 情爱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除了能让人伤怀,百无一用。 比起财富和权势,更没眼看。 “假如……”她笑眯眯的道:“我想抢你的东西,你会怎样?” 薛晚意挑眉,“抢什么?” “金银玉器?”薛明绯回答。 薛晚意冷笑,“剁手。” 薛明绯又道:“那若是男人呢?” “随你,能被抢走的男人,跟一条扔块骨头就摇尾巴的哈巴狗,有什么区别。”薛晚意嗤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薛明绯被恶心到了。 几个意思? 楚渊是狗? 那她呢? “说话真难听。”薛明绯嫌弃的瞪了她一眼,“那若是叶国公呢?” 薛晚意撑着下颌,面色平静的道:“自家姊妹惦记同一个男人,我不觉得这是什么有面子的事。” 真的很丢人。 薛明绯哼笑道:“若是入宫呢?同族姊妹一起入宫,又不是没有过的事。” “死呗,你不敢,我死。”薛晚意说的云淡风轻。 死亡,是她每个晚上都在经历的。 甚至是期盼着的。 “说得轻松。”薛明绯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轻松了,家族也会跟着倒霉。” “我连死都不怕,家族与我何干?”薛晚意似笑非笑,“这世间,没什么让人留恋的东西。” 薛明绯忍不住抖了抖。 她在薛家过得的确不算好,不像自己。 虽说身份被拨乱反正,可该享受的她都享受了。 回归各自位置后没多久,她出嫁。 成婚后的女子,本就与闺中不同。 再加上父母兄长对她的态度变化也不算大,还是能接受的。 倒是薛晚意…… 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宽慰道:“活着吧,没什么留恋的,起码也没什么厌恶的吧,国公府财富滔天,你可以多享受享受。” “就算……”叶灼无法生育,“起码你有财富傍身啊,还有国公夫人的超一品诰命,一辈子吃穿不愁,不挺好的?” “退一万步……”她左右看了看,扫了旁边几个丫鬟婆子一眼,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道:“等到他走了,你可以养几个面首,陛下和各家,都不会说你什么的。” 薛晚意:“……” 这女人还真敢说。 在叶灼的地盘,嘀咕着让他早死,怂恿人家妻子养面首。 胆子不小啊。 可别让叶灼知晓,否则指不定要怎么针对她呢。 “你想养?”薛晚意忍俊不禁。 这女人的确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也没坏到哪里去。 不管两人私下里如何想的,起码表面问题不大。 她也相信,薛明绯不会在背地里害她。 而自己呢? 如果,如果真有一日,楚渊成了她的阶下囚。 她会给薛明绯安排好以后的生活的。 吵归吵骂归骂,自家姊妹,做不到下死手。 薛明绯小声道:“现在不行,等我有了孩子,过个十年八年的再说。” 那时的她有子女傍身,还有一品诰命加身。 即便是楚渊死了…… 活着也挺好。 起码楚渊对她挺好,长得也好。 一点情谊没有是不可能的。 “薛明绯。” 她突然喊了对方的名字。 “……”薛明绯愣了愣,挑眉,“干嘛突然喊名字,吓我一跳。”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她咽下原本的话,“中午,将军会来这边用膳。” 薛明绯问了岑嬷嬷一下时间,得知快用午膳了,忙不迭的起身往外走。 “那我先回去了,日后再聚,咱们换个地方。 “要么你来楚府……”她脑子猛地一抽,“咱们还是定个地方吧,等我回去想想。” 楚府? 回府的马车里,薛明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嘴真的太快了。 给楚渊和薛晚意制造接触机会吗? 上辈子两人那般恩爱,再来一遭,谁能保证不会再次产生情愫。 避开避开,绝对要避开。 ** 定国公府世子院落,书房。 楚渊和陆明远正在用膳。 “斡旋了,没用,是祖父不允,我父亲不敢忤逆。” 相较于四皇子,陆明远的确更看重五皇子。 五皇子的生母魏婕妤的确不受宠,可好歹做上过贵妃的位置,凭借的就是陪伴陛下时间够久。 哪怕现在被降了位份。 四皇子呢?生母只是昭仪,纵然现在比魏婕妤位份要高。 可这位钱昭仪是真的边缘人物,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入宫的,只侍寝一次就怀上了四皇子。 这点比魏婕妤要强。 钱昭仪也就侍寝了那么一次,之后再也没被宠幸过。 如何得知的? 这本身也不算是秘密,真以为那些娘娘们,私下里聊的仅仅是风花雪月? 便是被束缚住手脚,嘴巴却没堵住。 “这是为何?”楚渊不懂。 他能感受到,之前定远侯府的确是有意五皇子的。 就因魏家出事,就放弃了? 四皇子,名不见净赚,在衙门担任不算重要的职务,话不多,据闻也极少在朝堂插嘴,如他母妃一般,是个边缘人物。 本以为是藏拙。 可当今太子文治武功均是不俗,四皇子再藏,能藏到什么地步? 经天纬地之才? 这位是真的平庸。 第135章 对手加一 定远侯府为何要将精心培养的嫡长女,嫁给平庸的四皇子? 楚渊不懂。 应该是懂的,但他总觉得那种想法可笑。 五皇子的确有野心,只要用心关注过他,足以看得出来。 连楚渊都看的明白,更别说定远侯府的老侯爷了。 之前想来是支持的,甚至有过站队五皇子的打算,为何现在却退缩了? 难道就为了让陆青桑不深陷漩涡,一生平安顺遂? 即便是嫡长女,即便是精心教养,这种想法,他也觉得可笑。 精心教养的嫡长女,不就是为了家族谋求更大的利益吗? “祖父自幼最是疼爱她,她的模样肖似已故的祖母。” 陆明远道:“而今五皇子被禁足,他的表妹也被魏婕妤送了过去,何时解禁尚不明朗。” “祖父只希望妹妹能一生顺遂,嫁给五皇子变数太多,恐无福消受。” 楚渊张张嘴,只余下满腹震惊,到底是没有再拉拢。 他本就是因着陆青桑与五皇子之前的婚约,从而暗中站队了这一位。 而今陆家似乎要与五皇子切断联系,他是继续扶持五皇子,亦或者是换个人,须得从长计议。 居然真的只是为了陆青桑。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答案。 或者…… 老侯爷年事已高,也该入土为安了吧。 ** 另一处院落。 婢女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 “姑娘,这是四殿下差人送来的。” 陆青桑表情淡淡的接过来,打开。 看到里面是一支璀璨夺目的凤羽簪花步摇,甚至还是极少见到的款式,一看便价值不菲。 想到四皇子生母的身份,心中了然。 钱昭仪出身江南御用盐商之家,家中极富。 这些年,钱家没少给朝廷捐银子。 细说的话,四皇子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 因着与五皇子自幼青梅竹马的关系,和几位皇子接触的蛮多。 四皇子相貌在几位皇子里,算是寻常,却待人温和,性情稳定,几乎没看到他大喜大悲,甚至是愤怒的样子。 可是,她心中对谢恒,感情颇深。 想到两人的婚事作废,心脏就好似被刺穿一个洞,冷风从洞中穿过,刺痛且麻木。 “将我为殿下准备的玉坠送去。”并不珍贵,只是让珍宝坊制作的扇坠,是时下寻常男女互赠之物,不显暧昧,亦不会显得敷衍。 婢女从贴身侍女手中接过,屈膝领命出去了。 “姑娘……”贴身侍女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老太爷为何会这样?” 阖府上下皆知,自家姑娘倾慕五皇子,两人甚至之前订了婚,互换了庚帖。 虽然不是陛下赐婚,可也是过了明路的。 怎的一夕之间,就要换成四皇子,她不懂。 侍女不懂,但陆青桑懂。 祖父疼她,退婚后更换未来夫婿人选,其中的门道自然会告知她的。 若非她应允,四皇子也不会给她送东西。 祖父希望她能一生顺遂,奈何谢恒暗中动作不断,试图挑战一下那储君的位子。 成功了自然好,可若失败了,整个陆家都得跟着万劫不复。 的确。 富贵险中求,可还有下一句呢。 祖父不看好谢恒。 他外戚没了,还是被他给算计的。 宫里的魏氏更是被降为婕妤,禁足宫中。 前朝六部之上的大人,都是太子老师。 如此将来在太子登基,六部之上的官员皆会平稳过渡到新君一朝,不需经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更迭。 “上位者会不遗余力的保障自身的地位,谋求更高。” 这是祖父与她说的。 扶持谢恒,成了的话,的确可以因从龙之功而得到一切。 可失败了的,就一无所有了,甚至连全族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本身都是二品大员,可谓位高权重,有几个人敢赌的。 真正手掌权柄的一品文官,只有左右宰辅,其他的如三师,并无什么实权。 再就是王公,只是爵位。 当今左相年事已高,再过个三五年恐会致仕,届时右相升任左相,问鼎朝堂。 六位尚书只需铆足了劲的盯着右相位子便好,无需见血。 微微叹息,道:“祖父总不会害我。”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太多,哪能尽善尽美。 ** 落晖殿。 四皇子看着手中的吊坠,做工和样式都很精美,绝非随手搪塞之物。 微微勾唇,某种闪着温柔的光。 “陆姑娘有心了。” 他让贴身的内侍,给了对方一个封红,把人送走。 “殿下,您真的要与定远侯府结亲?”身边伺候多年的内侍,面色忧虑。 这位陆姑娘可是和五殿下青梅竹马,甚至订婚数年。 他搞不懂,怎的突然就退婚了呢。 谢旻仔细的将吊坠挂到折扇上,道:“父皇不日便会赐婚。” 内侍满腹疑惑,却也知道非他能问的。 “那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谢旻想了想,“订婚后,应该会封王辟府,你带人把平日里用不到的东西,慢慢归置一下吧,省些功夫。” “是,殿下。” 殿内安静下来。 谢旻轻轻晃动着折扇,吊坠跟着摇摆。 与五弟退婚并不奇怪。 他在皇子中的确寂寂无名,也自认没什么逐鹿天下的野心与能力,只想着安分做个王。 可五弟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也是真的心狠手辣,居然算计的外戚或死或流放。 父皇的确是儒雅君王,帝王之术却绝非一般,如何看不懂五弟的手段。 连血脉牵绊的外戚,都能算计的彻底,父皇寒心是必然的。 他如何看出来的? 三哥说与他听的,事实上他之前压根没想过是五弟的算计。 他知道,定远侯府的确是疼爱陆青桑。 五弟的做法并不荫蔽,想来是陆家发现了,不想让陆青桑跟着担惊受怕,故此才寻到了他。 正常。 嫁给旁的王公子弟,万一五弟犯病,后果谁又说的准呢。 换做他,起码陆青桑过得会轻松安稳些。 定远侯的画外音就是如此。 不选择皇子,陆家担心谢恒会把陆青桑未来夫君算计死。 陆青桑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四皇子不排斥。 左右他没有欢喜的女子,对方也担得起皇子妃的身份,这便足够了。 至于谢恒…… 谢旻无声笑了。 晃动着手中的折扇,“对手又多了一个。” 第136章 听夫人的 薛晚意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她可以说什么都没做,至少还没能力对楚渊做什么,为何陆青桑就和五皇子解除了婚约。 难道就因为魏家的倒台? 的确,前世魏家一直到五皇子谋逆登基,还活的好好地。 魏婕妤不是个多糊涂的人,不会为了魏家去难为自己的儿子,当然也不会让儿子去算计魏家。 谢恒登基后,魏家可谓风光。 魏宏程作为他的亲舅舅,直接被封荣国公并领太师衔。 最初群臣反对,只因魏家人均废物。 还是楚渊说太师并无实权,只是恩赐,方才让那些朝臣闭了嘴。 后来是否真的如此,薛晚意就不清楚了。 但魏家风光是注定的。 现在谢恒身边的妾室表妹,前世可是在魏婕妤的帮助下,被封为公主,而不是被送到谢恒身边做个妾。 哦,不算妾,应该是侧妃。 “夫君知晓定远侯府和五皇子退亲的事吗?”午膳时,她问叶灼。 叶灼点头,“知道,是真的,陛下也同意了。” 虽说没有圣旨赐婚,可定远侯府嫡长女与五皇子谢恒有婚约,人尽皆知。 和皇子退婚,必须要奏明陛下,他点头才能退的成。 “一般皇子娶妻,都会有陛下圣旨赐婚。” 叶灼道:“谢恒和定远侯府关系不错,与陆青桑更是青梅竹马,但……” 勾唇轻笑,“他却不是唯一的竹马。” 京都的这些皇子,与京都的那些高门贵女,年纪相仿的基本都是自幼相识,说起来差不多都算是青梅竹马。 不过大多都是不怎么愿意和皇家结亲的。 以陛下对太子的信重程度,其他皇子是没有继位可能的。 因此从皇子手中得到的利益并不多,但若这些皇子中有谁对皇位起了心思,那风险可不是一星半点。 太子身边的配置太高了。 几大顶级世家护持,军中因为叶灼的缘故,让他们就算是想扶持哪位皇子,也无兵可用。 “陛下找了老侯爷,似是聊了什么。” 他说罢,瞧着薛晚意凝思起来,满意的点点头,“能猜到?” 薛晚意轻轻嗯了一声,“莫非是看出五皇子在私下里的小动作?利用这退婚一事,切断五皇子的助力?” “差不多。”叶灼道:“陆家这助力,不算什么。” 薛晚意蹙眉。 既然不算什么,为何要授意并赞同呢? 陆家在官场其实没多大能量,无非是那个爵位罢了。 “但京都有禁军统领,私下里似乎和他走动频繁。”叶灼道:“禁军十二卫,是陛下的贴身卫率,五皇子这是在找死。” 薛晚意微楞,道:“哪一卫?” 可千万别是…… 叶灼低笑,“不是你兄长那边的。李著所处的神武卫,目前也算清白。” 李著只是个千户,神武卫统领目前还没和五皇子私下里接触过,不然京都难免一场腥风血雨。 “陛下的确仁慈,是历朝历代难得一见的守成之君,可到底是天子,属于天子的谋算,半点不缺。” 叶灼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道:“五皇子敢把手伸到他的贴身卫率身上,这和找死没区别。” “这些日子你尽量别外出,禁军里,恐怕会有一场大清洗,我也会让人告知你兄长,他不会有事的。” 听到他的安排和安慰,薛晚意点头应下。 没有绝顶头脑,听劝是第一要务。 不过…… 她眸光温柔,“我还以为夫君不会管薛家呢。” 之前在朝堂不就是这么说的嘛。 满朝文武皆知,也因这事,婚事才不得不要陛下钦点。 叶灼倒是不觉得尴尬,道:“你兄长人不错,在衙门里也是尽职尽责,日后终究会是太子的朝臣。换做你父亲,我不会插手。” 薛崇那人,不能说坏,但很圆滑。 官场的这些人都圆滑,架不住叶灼不喜欢。 出征在外,后方因为这些人圆滑,可没少受气。 也就当今陛下稳得住,换做先帝,祖父和父亲那时可没少痛骂朝中这些个推诿之徒。 想占功,还不想做事。 有些事明明很简单,却一拖再拖。 总觉得不做不错。 “听夫君的。”薛晚意乖乖点头。 叶灼:“……” 他的夫人,真的好乖。 虽说也会出府和姊妹游玩,但在府中也静的下来。 府内中馈处理的滴水不漏,在外亦是与人为善。 哦,楚渊除外。 便是被薛家忽视了十几年,她都不曾表现出厌恶和痛恨,顶多就是淡淡的,不亲热也不冷漠。 怎的楚渊就是那个例外呢? 恨不得让对方死。 “何时宴请太子?”他问道。 薛晚意想了想,道:“夫君还要离府吗?” “过两日。”他领地意识较强,治疗只会在京郊别院,不会让人入府。 “那便明日吧,之前剩余的那只羊,被我腌渍起来了,明早让厨房再去重新采买一只。”薛晚意想着,不能只吃羊肉,还得做点别的。 凉拌羊肉很适合夏季。 其实,“夫君,烤肉饼想吃吗?” 她到底是多活了十几年,活做的菜还是很多的,这十几年里,云朝的饮食也在不断变化。 主要是因为楚肖的缘故,为了让这个孩子多吃些,她可没少费功夫,甚至随着楚渊官职晋升,府内可调配的人多了起来,让他们去云朝各州府探寻地方美味。 叶灼不知道具体什么味道,“听夫人的。” 说罢,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忍俊不禁。 前边她说了听夫君的,这就回了一句听夫人的。 真心和假意暂且不提,至少比起和楚渊相处要更轻松。 没有婆母在头顶压着,她感觉自己的魇症都减轻些许。 “如今天儿愈发热了,明日做些清凉的菜。”她在心里琢磨着菜品,想着怎么让太子和太子妃吃的痛快。 本身就是借着叶灼的势去对付楚渊,为人家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 只占便宜不付出,她还没那么卑鄙。 也不想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午膳结束,俩人闲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开去小憩。 “伴雨,去东宫请殿下夫妇明日过府小聚。” 他对吃喝这些没什么惦念,无非是…… 家。 仅此而已。 第137章 要点脸吧 “我记得只邀请了太子夫妇。” 看着多出来的几个人,叶灼蹙眉,“只是一顿饭,你们各自府上没饭吃了?” 容玦,三殿下,永宁公主,闻着味就来了。 三殿下摆摆手,“哎呀,干嘛这么嫌弃我们,一个人是请,几个人也是请,没关系的。” 也就是太熟悉了才是如此。 薛晚意笑着招呼太子妃和谢婵去了别处,把地方留给几个男人。 “老二这两天就要回京了。”谢禛道:“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 二殿下有勇无谋,倒是不足为虑。 且在军中的消息,太子众人都清楚,北疆的将领之前可是跟着叶老将军的。 “二殿下倒是不足为虑,如今五殿下即便是被解除了禁足,他的境地也足够他头疼许久的。”容玦道:“陆青桑被指婚给四殿下,会成为五殿下的阻力,这位近两年的确很不安分。” 太子笑道:“他的确有几分运道在身。” 之前有个生母贵妃,且自身智谋和能力也有,并且还和定远侯府嫡长女定了亲,因着陆明远未婚妻的关系,在朝中有三成的官僚,与他也算“沾亲带故”。 现在好了。 婚约断了,改为老四。 不知道五弟该如何着急呢。 “运道?”三殿下轻哼,“那现在他的运道没了。” 叶灼抿了口茶,道:“所谓的运道在定远侯府身上,不觉得很讽刺吗?” 五殿下不论怎么说都是皇子。 谢禛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隔壁女眷这边,自然不会只聊朝中的局势,还会聊到胭脂水粉,各家传闻以及今日的宴席。 听到薛晚意说的几种食材,谢婵道:“那应该很不错了,若是遇到很喜欢的,还希望薛夫人不吝菜谱。” “能得公主喜欢,那自是无有不应的,殿下喜欢什么也说,我让人整理好了,交给你们身边的人。” 薛晚意准备的都是多年后京都盛行的餐食。 “嫂嫂,那边摔东西了吧?”谢婵兴味盎然的看着太子妃,“有些日子没有往那边走了,父皇派禁军守着,我的人也无法靠近。” 崔氏点点头,道:“这两日的确不安生,不过动静倒是闹得不大,许是在想办法呢。” “他能有什么办法。”谢婵道:“背后哪里有可用的人。” 崔氏道:“就是可怜了他的那位表妹。” 谢婵却不以为意,“有什么可惜的,她难道不是自愿入宫的?本不用陪着谢恒禁足的,无非是想着能早些有孕,占得先机。可惜,定远侯府的老侯爷对陆青桑这个孙女可是极为疼爱的,怎会让他的宝贝孙女嫁过去和一个皇子表妹斗的你死我活的。” 皇子后宅和帝王后宫不同。 帝王后宫有完整的晋升体系,皇子后宅却需要“争夺”。 “魏婕妤走的这步棋,还真是精彩。” 不管这位如何想的,在定远侯府眼里,就是对陆青桑的压制。 不然何须将外甥女塞给谢恒? 如此身份,日后入府让陆青桑这个正妃怎么办? 那三位有血缘牵绊,陆青桑呢? 别被这三人给欺负死。 想借势定远侯府,却弄来一个侧室表妹,陆家心里岂会痛快了。 别说什么表妹只是表妹,男人对男人还是很了解的。 他们岂能因为一句两句的誓言,就搭上陆青桑一辈子。 陛下的皇子,又不止谢恒一人。 “钱家又给父皇送了二十万金。”崔氏掩唇轻笑,“额外的。” 谢婵微楞,随即感慨道:“钱家是真的有钱。” “到底是御用盐商之一,还有个皇子外孙。”崔氏道:“四弟还是很不错的,就是钱家的人……” 好听点,敏锐度不算高。 有这样的外戚,若无夺嫡的想法还好。 否则钱家的下场只会比魏家更惨。 谢婵和薛晚意了然。 谢婵道:“放心吧,父皇心里比谁都清楚。就说这次,若没有父皇暗中授意,定远侯府岂敢退皇子的亲。” 不管谢恒如何,到底是皇帝的儿子。 你区区一个侯爷,敢退皇子的亲,纵然皇帝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是你“打脸”的理由。 更别说当今陛下虽然对太子与众不同,其他的皇子也不苛待。 之前魏家闹出那么大的事,对五皇子也仅仅是禁足。 而今能接受定远侯府的退婚,相当于斩断了谢恒的一条臂膀,想来温和的帝王是真的生气了。 他气的不仅仅是魏家做的那些血案,还有谢恒居然敢觊觎皇位。 皇位可是留给太子谢琮的。 更别说,皇帝他还没死呢。 “后边还有的瞧呢。” 谢婵轻嗤,“老五接下来的日子,可要遭些罪了。” “别掉以轻心。”薛晚意开口了,察觉到两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道:“这位应该没那么简单,之前听夫君说,他似是在有意拉拢禁军,此事陛下应该也是心中有数的……” 面前的姑嫂对视一眼。 谢婵啧啧道:“不得了啊,居然敢把手伸到禁军身上,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父皇威严嘛。” 这可是禁军。 便是她皇兄,当今太子,如此被父皇疼爱,禁军十二卫也只掌握了两卫。 谢恒倒好,居然敢私下里拉拢。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不仅仅是要遭些罪,现在的禁足何时能解除,恐遥遥无期。”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把手伸到皇帝的面前了。 甚至可以说是“明抢”。 天家,先君臣再父子。 嗯,太子除外。 如此,谢恒不倒霉,谁倒霉? 若再不知道收敛,贬为庶人也犹未可知。 午膳时分,众人聚在一起。 看着面前丰盛的膳食,超半数还都是现在没吃过的。 谢婵很是开心。 太子动了筷子后,众人才边吃边喝起来。 “阿晚,这个味道真不错,用什么做的?”在这夏季,吃着清爽的羊肉,甚至里面的膻味都没多少,真是绝品啊。 薛晚意笑道:“从香料铺子和药铺采购的药材和想来熬煮的,可以很好的祛除羊肉的膻味。若公主喜欢,走时可以带走食谱。” 谢婵连连点头,“要带的。” 旁边三皇子闻言,“那我就不用了,可以多去东宫走几趟。” 容玦:“劳烦薛夫人了。” 叶灼:“……”连吃带拿是吧? 第138章 当家主母 另一边,楚家的亲戚已经抵达楚府。 老夫人愣是拖着虚弱的身体,亲自来到府门前迎接。 大概一炷香后,接人的两辆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很快一行七八人露面。 “姑母……” 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热情的和老夫人打招呼。 这次来的是族里的两位叔伯和两家堂兄弟夫妇以及他们的儿女。 唯一的少女被带来的目的是什么,薛明绯心中有数。 趁着老夫人和那几位寒暄叙旧,年轻女子视线落到了薛明绯身上。 “这便是表嫂啊,真是美貌如花。” 听到对方俗不可耐的夸赞,薛明绯笑了笑,招呼众人入内。 “表妹也是清秀佳人。”她面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和少女聊着。 虽然回答有些敷衍,但对方大概率是听不出来的。 众人在正堂落座,老夫人对薛明绯道:“儿媳啊,你去交代厨房,中午多准备些菜品,再让人去衙门和渊儿说一声,外家来人了,让他回来用饭。” 薛明绯含笑点头,“好的母亲,我这就去吩咐下去,您和族里的长辈先聊着。” 说罢,和众人点头打过招呼,带着子衿子佩离开了。 “姐姐啊,你这儿媳妇长得可真是好看,京都这些大官家的姑娘,都是这般水灵吗?” 开口的是女孩子的母亲。 “我们家芊芊和你儿媳一比,可是不太够看啊。” 被母亲这般说,王芊芊哪里肯服气。 就算是真的,这样说也她,就是不对。 不过长辈说话,她是不敢插嘴的,只能乖乖听着。 老夫人笑着招招手,让王芊芊去到她身边。 等人靠近,亲昵的握着她的手,笑道:“好孩子,别听你娘的话,我们家芊芊啊,可是个很漂亮的女娘呢。” 王芊芊似乎找到了依靠,娇俏的冲着母亲皱了皱鼻子,道:“还是姑母疼我,我娘总觉得我比不得别家的姑娘呢。” 众人被她给逗乐了。 王母继续道:“姐姐,儿媳可是有动静了?” 老夫人故作忧愁的摇摇头,“过门三四个月了,愣是没点动静。” 薛明绯哪哪都好。 家世、相貌、才情都有。 和楚渊亦是琴瑟和鸣。 有时老夫人能听到儿子院落传来的琴声,知晓这是薛明绯和儿子之间的情趣。 她每每听到,心中就愈发的不痛快,恨不得薛明绯原地死掉的好。 薛明绯脾气大,不肯伺候她这个婆母。 入府这几个月,甚至又给她院子添了两个粗使婢女,手脚麻利,伺候的很是尽心。 她想利用婆母的身份,压一压薛明绯的,可对方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现在更是自掏腰包给她买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说出去别人也会说她孝顺。 难道让一个三品大员家的千金,在她面前言听计从? 若是传出去,会发生什么,老夫人还是能想得明白的。 可若拿捏不住薛明绯,她心里就郁卒难受。 思来想去,便想到给儿子房里塞人。 反正娶妻了,纳妾也是天经地义的。 即便是传到亲家耳中,他们也没道理阻止。 “别着急,这才刚成婚三四个月,时间还短,再等等。”王母宽慰道:“像我,过门快五年才生下芊芊呢。” 老夫人笑容有些勉强地点点头。 过门多久生不生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用这个理由,打压一下这个不孝顺婆母的儿媳妇。 别家儿媳对婆母那是伺候周导,她家的呢? 别说贴身伺候了,便是每日的晨昏定省,也都说不来就不来。 连续三五日不给她请安都是寻常。 薛明绯带着婢女往厨房去。 子衿数次回头看着王家人,“夫人,那位王家的姑娘……” 薛明绯暗暗勾唇,道:“想来是送给夫君为妾的。” 她知晓子衿心思活泛,惦记上了楚渊。 甚至也知道阖府都在盼着她能有孕。 尤其是子衿和那老太婆。 有孕了,子衿能贴身伺候楚渊,而老太婆也能名正言顺的给楚渊纳妾。 现在的话…… 不可能。 老太婆还没那么蠢,即便是要给楚渊塞人,也得先过问楚渊的意见。 刚过门三四个月,就让儿子纳妾,真当薛家是窝囊废不成? “老夫人也太过分了吧,夫人刚嫁过来才多久。”子衿的表情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忠心呢。 子佩低头敛眉,不去看好姐妹。 她的心思也没藏好,夫人早就知道了。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夫人和老爷夫妻情深,她身为夫人的贴身婢女,干嘛非要插一脚。 以为做了姨娘就能成为人上人了? 卖身契还不是攥在夫人手中? 到时候,想打想啥,她仍旧要受着。 甚至抡起体面,还不如给夫人做婢女呢。 只要不碰夫人的东西,夫人对身边的人还是很不错的。 薛明绯笑道:“和多久没关系,她只是单纯的想给我添堵。” 交代了厨房一声,带着人重新返回正堂。 王家的人看着薛明绯,不得不感叹此人是真的美。 头戴琳琅珠翠,身穿锦衣华服,一身气场在他们眼里尊贵无比,相貌更是艳丽夺目。 王芊芊心中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她家只是寻常商户,并非大富大贵。 平日里能见到的,最高的官也不过就是里长,运气好点能在外边看到外出的官老爷。 可这位却出身三品大官家,三品呐。 他们的县老爷不过七品。 三品那得多大啊。 楚渊呢?不过五品。 虽然比县老爷官职高,可比起这位的父亲,还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再加上此人气场强大,倒是没人敢对薛晚意训诫之类的。 “已经让人去告知夫君了,想来衙门不忙的话,午膳前能回来。” 薛明绯对着众人道:“若是衙门事忙走不开,也会让贴身小厮回来告知的。诸位长辈在京都也并非住个一两日,还请多担待一些。” 只是外家,又不是楚家宗亲。 最好是懂得分寸。 否则即便有老夫人护着,她也能把这些人折腾掉一层皮。 楚渊即便上明面会维护三分,大概率不会拂了她的颜面。 比起后续可能出现的麻烦,防患于未然,楚渊比她更懂。 万一日后王家的人,想要求着楚渊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