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仙尊拐大山》
1. 第 1 章
骨鞭破空的尖啸刺入耳膜的瞬间,林一白猛地睁开了眼睛。
“啪!”
鞭梢撕裂皮肉的闷响带着血沫在密闭的地牢中炸开,温热而又黏腻的液体溅在眼皮上,浓郁的铁锈味熏得她一时愣了神,恍惚间竟分不清这腥甜的气息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察觉到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
视线逐渐聚焦的刹那,一名浑身浴血的少年赫然映入眼帘——只见他上身赤裸,被粗重的铁链呈“大”字形悬吊在刑架上。苍白如纸的肌肤上布满纵横交错的鞭痕,最新的一道从左肩斜贯至右腰,皮肉狰狞地外翻着,汩汩鲜血顺着肌理纹路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一片暗红的沼泽。
少年悄无声息地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林一白只不过一普普通通的女大,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眼见她面色一白,就要尖叫出声,可就在这时,却有一道谄媚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少宗主,还差九鞭,才能让这药人筋脉尽开,好使虫母顺利着床呢。”
她未料背后有人,闻声一惊,慌忙转过头去。却见她身后竟悄声立着一名圆脸侍女,双手捧着一只白玉碗,其内盛着某种泛着幽光的诡异液体,在此刻幽黑的光线中忽明忽暗,如同某种活物在呼吸一般。
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眼中尽是戒备与恐惧——她明明方才还躺在宿舍床上看小说,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么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再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已于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繁复精致的古装,袖口绣着诡异的暗纹,衣料触感冰凉滑腻。
这衣服又是哪儿来的?
是梦吗?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抬手就朝自己指尖狠狠掐去,可她被自己直掐得龇牙咧嘴,也没有半点快要“醒来”的征兆;反倒是那缭绕在她鼻端的血腥气,竟在此时变得愈发凝实了三分!
想到那竟都是真的血,林一白终于忍受不住,侧身扶墙开始干呕起来。
“少宗主可是疲了?”那侍女见她面容苍白,还以为她脱力,连忙上前一步替她顺背,“无妨,待这药人将药力吸收完毕,少宗主再继续也不迟,本教的‘万虫引’——”
“万虫引?”林一白闻声表情一木,大脑在一瞬间如同宕机了一般,反应过来后连忙反手抓住那丫鬟的手,失声道,“你说这是万虫引?难道这里是……‘薄灯宗’?”
丫鬟吃痛,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正、正是,少宗主.....”
林一白表情愕然地松开丫鬟的手,尔后竟是两脚一软,不受控制地顺着身后岩壁滑落下去。
“药人、万虫引、薄灯宗,还有‘少宗主’......”
难怪她从睁眼那一刻起,便觉身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如今听这侍女所言,她哪里还想不起来——
这分明正是她昨晚熬夜追的那本《仙出堕山》里的设定!
难道、难道......
她浑身发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穿书了?!
甚至还穿成了书里那个和她同名同姓、死状凄惨的炮灰反派!
原著中的“林一白”,是薄灯宗宗主之女,仗着父亲宠爱无恶不作,尤其喜欢折磨宗门抓来的“药人”。
男主便是其中之一。
她作为初登场的路人反派,作天作地、蠢钝如猪,尔后也是顺理成章地没过几章便被男主设计喂了妖魔......
想到这里,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脑海中不由闪过原著中对“林一白”那惨死场面的描写——
【中晏不见智计,滚落至食煞魔身前,受尽凌迟之刑,片成九百九十九片人脍后,亲眼目睹四肢被恶鬼啃食......死状凄惨,终自食恶果。】
初时她自恃戏外人,只以读者身份冷眼旁观这个角色的惨死,甚至拍手称快……可当命运残忍地将她推入这个躯壳,那些文字描写突然变成了即将降临的真实噩梦。
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做?
侍女见她面色惨白,不禁怯声道:“少宗主,可要奴婢......”
“林一白,如果我是林一白——”哪知林一白竟在下一刻猛然抬起头来,带着万分焦急道,“那男主呢?晏不见、晏不见在哪里?!”
要知道,林一白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得罪了晏不见。可如今,或许……或许一切还有转机?如果男主尚未落入薄灯宗之手,如果那些酷刑还未开始......
可谁知心中微弱的希望火苗才刚刚窜起,不过转瞬,便被吹灭了。
林一白呆呆地看着身前之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再也发不出一个音来。
一阵阴风在此时灌入地牢,吹动了刑架上少年垂落的黑发。也就在那发丝扬起的一瞬,林一白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的脸——布满污血,可眉眼却依旧俊秀无匹......而一道寸余长的暗红色胎记,赫然正横在他右眼尾处!
其形如一柄出鞘利剑,剑尖直指太阳穴,此刻因鞭伤高热,竟隐隐泛着血光,仿佛有生命般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剑胎印痕……”
她脑中闪过原著描写:【晏不见眼尾生来带一柄小剑血痕,天下剑器见之皆鸣,正是其天生剑骨的证明——】
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正是《仙出堕山》的男主,未来会血洗薄灯宗的气运之子——晏不见!
而她现在,就站在对他施虐的刑架前,手里还握着沾血的骨鞭,显然才刚刚结束对他的折磨。
“完了......”她机械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崩溃的呜咽。
原著中炮灰林一白的作死剧情已经开始。
不出三个月,她就会被送去魔山当祭品,然后被男主设计惨死。
万念俱灰之际,林一白只觉手中骨鞭冰冷刺骨,像是想要逃避一般将它丢掉,却发现手指像被焊在鞭柄上一样,完全无法松开!
更可怕的是,下一瞬,在她惊恐的眼神中,只见她的手臂竟开始朝着身前少年自动扬起——
“不!停下!”她想要尖叫出声,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挥下一道冰冷的弧度。
“啪!”
原本昏死过去的少年感受到剧痛,身体猛地绷直,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齿缝间挤出。骨鞭落下之处的皮肤立刻变红、溃烂,露出其下的血肉,看得林一白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可她还来不及呕吐,竟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握鞭的手再度挥起——
“不......停下,快停下啊!”她在心中疯狂呐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鞭子一次次落下。每抽一鞭,晏不见的身体就剧烈抽搐一下,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后背更是皮开肉绽,鲜血如小溪般顺着铁链蜿蜒而下。
一、二、三......九鞭终了,她的手臂才终于恢复了控制。
林一白浑身发抖,手中的骨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直到这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嘴唇也被咬破,满嘴都是铁锈味。
“少宗主辛苦了。”侍女见她这般狠厉,还以为她终于恢复了“正常”,暗自舒一口气后,笑着上前一步,朝她递上那碗泛着荧光的万虫引,“如今在您的龙骨鞭下,这贱奴筋脉皆断、血肉溶沸,已经可以下虫了。”
巨大的惊怖后,林一白于此时已然丧失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只机械地将玉碗接过。
向来最怕虫蛇的她,连此时碗内绿液黏稠如活物、无数细小的虫卵在其中蠕动都未能注意到,只呆呆地捧着碗,如同走上了被设计好的轨迹一般,朝着刑架上的少年一步步走去。
她站定在少年身前,麻木地将碗朝少年唇畔递去——
可下一瞬,眼前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竟蓦地睁开了。
林一白手指一颤。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分明虚弱至极,却锐利如刀,漆黑的瞳孔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眼眸深处竟隐隐泛着诡异的红光,如同蛰伏的凶兽一般,随时可能扑上来将她撕碎。
玉碗颤抖着被递去少年唇畔,可就在碗沿被他含住的一瞬间,她终于回过神来,尔后竟是拼尽全力,猛地将手掌朝一旁偏去——
“哐当!”
玉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绿液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竟发出一阵可怖的哀嚎,尔后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少宗主?!”
可林一白却已经听不见了。
离奇的剧痛来得迅猛而精巧,不像外力击打,倒像有千百根银针从脑髓内部同时穿刺,只见她双腿一软,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对不起......”
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只见少年瞳孔里的红光骤然收缩,取而代之的,竟是三分错愕。
*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裹挟着林一白不断下沉。破碎的画面在意识中闪回——沾血的骨鞭、侍女手中蠕动的蛊虫、少年眼中刻骨的恨意,还有最终视线尽头,那柄朝她当头挥下的脍刀......这些画面扭曲旋转,最终化作一张血盆大口,向她当头咬来。
“啊!”
林一白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猛地坐起身,却因动作太急而眼前发黑,险些又晕过去。
“少宗主,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地牢中那个侍女。她快步上前扶住林一白摇摇欲坠的身体,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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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曾想那卑贱的药人竟敢反抗,还好您醒了,绿萝就知道您不会有事!”
林一白闻言心头一颤,强压下方才的惊恐,故作镇定地打量四周:这是一间装饰奢华的寝殿,四角点着幽蓝色的长明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却掩盖不住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不由皱鼻——那血腥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而出。
“我晕了多久?”她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因干渴而嘶哑万分。
名叫绿萝的侍女连忙递上一杯茶水:“已整整一日。宗主大人得知您晕倒,亲自来看过,说您只是受了惊吓,服了安魂丹就无碍了。”
林一白接过茶水的手微不足道地一颤,一道电流猛然窜过她的大脑。
窗外,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于房内投下诡谲的光影。
林一白沉默地朝绿萝伸出手,被其搀扶着走到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赛雪的肌肤,形状饱满却不见血气的嘴唇,眼角微微上挑,撩出几分淡淡的邪气。
姿容纯美中带着几分妖异,曾属于一个心狠手辣的邪修少女,如今皮相未变,其下的灵魂,却早已换了个人。
方才绿萝一番话,无意间朝她点明了目前最大的杀局——
薄灯宗宗主,林无涯。
那个在原著中为了讨好妖魔,将在三个月后,把女儿亲手送入魔山的冷血父亲。
“三个月......”林一白对着镜中喃喃自语,脊背上悄然滑下一从冷汗。
穿书已成定局,离原著中的炮灰林一白身死,只剩下三个月。
她该怎么做?
*
寝殿内。
林一白坐在桌前,愁容满面,如若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少宗主,这可是宗主亲自吩咐为您准备的补物,为何连一筷都不动?可是不合您胃口?”一旁绿萝忧声道。
林一白闻声,懒懒抬眸,只见桌上摆满了她见所未见的珍惜佳肴:一炉“青灵莲子羹”氤氲着淡淡雾气,莲子颗颗饱满如翡翠;一盅“雪参炖山鸡”散发着温润药香,鸡肉纹理间隐约可见灵光流转......就连一碟清炒时蔬,看似普通,用的都是后山灵田里三百年一熟的“玉心菜”。
皆是凡世难寻的稀材。
要放往常,她这枚吃货怕是早就一跃而上,不消一刻便能将这些美味通通解决。
可奈何如今实在没胃口。
她还记挂着自己倒霉穿成炮灰一事。
原著中林一白的悲惨结局固然是咎由自取,可她只是一个无辜的读者,为什么竟偏偏要轮到她来处理这种局面?
她夹起一箸鸡肉,泄愤似地狠狠咬下。
——要避开死亡flag,男主晏不见是永远绕不过去的大山。
原著中林一白惨死,自然有她那个便宜老爹走火入魔的锅,可归结到底,最终害死她的,还是晏不见。
书中原身那血淋淋的结局再度从她脑海中闪过,林一白猛一哆嗦,尔后连连摇头。
她如今虽然已经在走剧情折磨晏不见,可方才她回忆了一下,“万虫引”的情节发生在《仙出堕山》开篇没多久、男主还是个小白的时候。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林一白”对晏不见的折磨,还没有到之后那种惨无人道的地步?
若她在这个时候有意巴结他、对他好一点,那......
慢着!
林一白突然想到一事,不由猛地瞪大双眼,双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为何昨日在地牢里,自己竟会不受控制地朝晏不见下手?
她分明已经知晓未来剧情,清楚自己折磨晏不见后的下场,又哪敢朝他下手!
而又为何,在自己有意抵抗时,竟会产生那样强烈的痛楚,最终陷入晕厥?
“啪”的一声脆响,手中白玉筷再握不住,掉到地上摔成两断。
一个词猛地从她脑海中窜过——
“OOC”。
难道这就是剧本的强大之处?!她既然穿到了“林一白”的身上,就必须要按照原本的剧情行动,当一个恶毒的炮灰?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书中这个角色是怎么折磨晏不见的,她也必须全都轮过一遍,每一步都不能更改,决不能OOC?!
想到这里,林一白身子一软,瘫在了椅子上,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我完了。”
【叮】
一阵机械音猛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吓得她一激灵:“谁?!”
正帮她捡起碎筷的绿萝闻声:“少宗主,您叫谁?”
林一白见状一怔,下一瞬,她眼前竟悄然浮现出一行半透明的文字:
【检测到宿主已觉醒,‘剧情守护系统’即将为您服务】
2. 第 2 章
系统?
林一白怔了一瞬,随即像被火燎了似的猛地跳起来,几乎就要破口大骂——却在看见绿萝错愕表情的瞬间,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她磨了磨后槽牙,在心里狠狠骂道:“是你在搞鬼?!”
“你是什么东西......昨天在地牢里,是你在控制我的身体?”
【系统提示:为确保剧情走向正确,当宿主行为严重偏离原著设定时,系统将自动接管身体控制权】
第一个问题没得到回答,她的注意力却已完全被其话中之意所摄——
“也就是说,我必须按照原著那样,继续折磨晏不见?”林一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正确。宿主需完成原著中林一白对晏不见的所有虐待剧情,否则将视为OOC行为】
“那我岂不是死定了?”林一白声音发颤,“按照原著,三个月后林无涯走火入魔将我送入魔山,晏不见进山后第一个杀的就是我!”
系统沉默了片刻,随后弹出一行新的文字:
【在不影响主要剧情走向的前提下,宿主可进行有限度的自由发挥】
林一白不解:“什么意思?”
【举例说明:宿主必须完成“万虫引”剧情,但施虐时长可自由调整,只要不被主角察觉即可】
林一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我不按剧情走,会怎样?昨天的那阵头疼,便是给我的惩罚么?”
【不错。系统警告:严重OOC将导致灵魂抹杀】
最后四个字,在她眼前竟变成了赤红的血色,只把她看得心头一跳,回过魂后才不甘地问道:“我好好的怎么就穿书了?”
一行字浮现在她面前。
林一白盯着眼前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嘴角抽搐:“……所以我是熬夜看小说把自己看死了?”
【不错】
……天杀的,早知道就该听老妈的话,少熬点夜。
林一白苦笑一声:“那我还能回去吗?如果完成任务的话。”
【不能。您之所以能拥有第二次生命,是您的灵魂波长与书中角色高度契合,符合“二次人生计划”的招募标准。穿书之后,灵魂只能永远存在于这个世界中。】
“……二次人生?!”
林一白终于没忍住,猛地拍桌而起,吓得一旁的绿萝又是一个激灵:“少、少宗主?”
“没事。”林一白烦躁地挥手,“你先出去,我要静静!”
待绿萝战战兢兢退下,林一白立刻咆哮道:“为什么别人穿书都是穿成女主,最差也是个女二,我却要穿成这种活不过二十章的炮灰?”
系统沉默片刻,弹出一条让林一白目瞪口呆的回复:
【系统提示:本系统还有一位宿主穿成了P文1VN女主,每天抱怨受不了。若您愿意,可申请调换】
林一白脑中顿时闪过不可描述的画面,气焰登时一消,耳根唰地红了:“那、那还是算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按下情绪:“行吧。既来之则安之,我的任务是什么?具体又该怎么做?”
【系统提示:完成原著中林一白对晏不见的全部虐待剧情,确保主线不变】
“等等。”林一白敏锐地抓住了其中关键,“你说完成所有剧情后我能获得‘第二次机会'',但原著里林一白可是惨烈地挂了,我照做不也是个死?你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系统界面闪烁了几下,最后却什么也没显示。
林一白眯起眼睛——这态度......是在暗示她有空子可以钻?
修仙世界里有那么多假死、替身、转世的法术,谁说“死亡”就一定是真的死?
“那完成任务有什么奖励?”她按下心中念头,换了个话题。
【任务奖励为成就点,可在系统商店兑换物品。完成首次任务后解锁商店功能】
这下系统又有反映了。林一白正想追问商店里有什么,却见眼前突然弹出一个新窗口:
【任务颁布。任务一:亲手将万虫引送入晏不见体内】
【完成奖励:100成就点,宿主身体机能提升;失败惩罚:灵魂抹杀】
【限时:今日内】
“万虫引......”林一白见状,不由脸色发白。原著中这段描写极为残忍,所谓“万虫引”,正是晏不见在“林一白”手下遭受的第一次非人折磨,将蛊虫植入受刑者体内,让其在经脉中游走啃噬,痛不欲生。
昨日她拼力阻止了这一段的发生,尔后便迎来了系统对自己的惩罚。如今来看,一切都是徒劳,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必须今天完成吗?”林一白做着最后的挣扎。
【建议尽快完成,拖延可能导致OOC惩罚】
林一白长叹一声,认命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绿萝,去地牢!”
*
走出寝殿,林一白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薄灯宗所在,竟是一处云中圣地,远山如黛,近水含烟,白玉廊桥横跨云海,灵鹤翩跹其间。远处主峰上,一座七层琉璃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塔尖直指苍穹,仿佛要刺破这方天地。
唯独塔顶悬着一片乌云,生生破了这缥缈仙意。
“这里当真是魔宗?”林一白喃喃自语,可话一出口,便不禁有些后悔,心虚地朝一旁绿萝瞟去。
哪知这侍女也是个心大的,闻言只掩嘴轻笑:“少宗主说笑了。咱们薄灯宗虽被外人称作魔宗,可这山门却是实打实的上古仙家遗址。”她指向那座琉璃塔,“听族老说,那便是万年前祖宗飞升时留下的、咱所在‘云洲’唯一的一处登天塔。可惜如今天梯断绝,再无人能登临仙界了。”
林一白心头一震,原著《仙出堕山》的世界观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天梯崩毁、仙界隐没,古来成神之路断绝。三千洲失去众仙庇佑,妖魔当道,人族式微,诸多凡人为求自保,不得不投入盘踞妖魔的众魔山之中,“薄灯宗”便是如此,从正道叛出,成为妖魔道中一员。
而此书男主晏不见,便是集三千洲气运而诞的人道之子,特为修复天路而来,此生注定成仙。
“少宗主?”绿萝见她出神,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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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道。
林一白回过神,发现已走到一处陡峭山崖边。下方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阵阵腥风从洞中飘出,恶臭扑鼻,令她不由捂了捂鼻。
“那就是地牢?”她声音发紧。
绿萝点头:“自从百年前仙路断绝,咱们薄灯宗就不得不转修魔道。这地牢里关着的,不是宗门的叛徒,就是从外界搜刮而来药人。”她压低声音,“昨日那个晏不见,就是新送来的药人。”
林一白心头一抽。
原著中,薄灯宗的立身之一,便是各种丹药,而“药人”则是薄灯宗用来试药的活体,皆是从凡间搜刮而来的无辜黎民。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另一个用途......想起药人在原著中生不如死的下场,林一白立时打了一个冷战。
而晏不见作为药人之一,正是在这种非人折磨中逐渐觉醒血脉,在被薄灯宗当做人牲送入魔山、获得自己的机缘后,才得以飞升、成就一代仙尊。
“小姐脸色怎么这么差?”绿萝关切道,“是不是昨日被那药人吓到了?您放心,我已经吩咐看守好好‘照顾''他了。”
林一白闻言一愣,尔后急道:“你让他们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绿萝不以为意,“就是饿了一天,抽了几鞭子。谁让他胆大包天,竟敢冲撞少宗主!”
林一白腿肚子有些发软。
按照原著,晏不见在地牢里受的每一次折磨,都会在日后百倍奉还。于是她强忍恐惧问道:“他现在......可还有气?”
“当然。”绿萝笑道,“药人哪那么容易死?小姐稍等,我去取‘万虫引''。”
看着绿萝离去的背影,林一白冷汗涔涔。
当真是要被这丫头坑死。
地牢入口阴风阵阵。林一白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
如今任务已经发布,她不得不做。必须在完成系统任务的同时,想办法减轻晏不见的仇恨。
潮湿的甬道两侧点着幽绿的磷火,映照出墙上斑驳的血迹。越往里走,哀嚎声越清晰。最终,她停在一间铁栅栏前。
牢房里,一个瘦削的身影被吊在刑架上。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抬头——
林一白呼吸一窒。
即使满脸血污,晏不见的容貌依然令人心惊。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一双眼睛如寒潭般深不见底。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明白,分明无冤无仇,他外貌又生得这般好,可原著里的林一白为何偏要往死里折磨他了。
分明已经坠入泥潭,被铁链锁着跪在地上,满身皆是污垢,可倘若你朝那双黑眸中望去,竟会错觉自己才是那个缚于泥中之人。他眼里的傲气仿若与生俱来,越是折磨,越是鲜明。
他的姿态是这样高绝,仿佛不论自己处境有多不堪,依旧能够从灵魂上傲视于你。面对这样一个人,即便将他踩进泥里,折断他的脊梁,也永远得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屈服。
越是这般,越能激起阴暗之人的毁灭欲,之后才会遭受更多的磨难。
她浅浅叹了口气,挥手摒开两旁的看守,迈步朝他走去。
3. 第 3 章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晏不见被锁链悬吊在半空。他半身赤|裸染血,黑发散乱,却依然挺直脊背,如同一柄宁折不弯的利剑。
见她朝自己走来,那双如墨的眼眸依旧如平湖一般沉静,其内不见半分惧色。
林一白一步步走近,头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仔细看清他的容貌,她心脏竟是莫名地一跳,下意识在脑中惊呼:“卧槽,系统,我记得原著里没说他这么帅啊!”
【请宿主专注任务】
林一白瘪瘪嘴,恰好此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少宗主,我把虫盅带来了。”
林一白点点头,将碗接过的瞬间,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任务开始执行,请宿主按原著描述完成“万虫引”种入】
她缓步走向晏不见,心撞得胸腔直发疼,心中默念:对不住了,小大佬、未来的仙尊大人,这屎一样的剧情我也不想走!万虫引是折磨不错,却也能让你脱胎换骨,虽说这过程简直不是人受的……你千万挺住,将来飞升了也不求你记得我的好,只要能忘了我的所作所为就好……
少年见她一副纠结之色,眼中悄然浮现几丝讥诮,唇畔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他声音沙哑却清冽,如同碎冰相互碾轧,“昨日还没玩够?今天……”
可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瞬,便“啪”地响起一道响亮的耳光声。
只见绿萝满脸怒容,高举的手犹自悬在半空:“大胆贱奴,竟敢冒犯小姐!”
林一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手一抖,药碗险些脱手。眼见那双黑眸愈发冰冷,她想起自己来时的计划,到底把心一横,将绿萝往后一拉后,朝两侧的守卫命令道:“把锁链松开些。”她故作冷漠,言辞冰冷,“我要检查他的伤口,是否已足够大到能让蛊虫钻入。”
守卫连忙上前解开部分锁链,晏不见的身体顿时向前倾斜。林一白看准机会,趁机凑近,用蚊呐一般的声音快速道:“……忍一下,我尽量轻点。”
少年瞳孔一缩,就要困惑地朝身前之人看去,可下一瞬——
“不错,够了。”
可下一瞬,林一白却骤然变脸,猛地后撤一步,脸上绽开一抹跋扈的冷笑,抬手便将碗中幽液浇落在他后背裂口最大的一道鞭伤上!
碗中液体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原本沉寂的虫卵立刻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朝温热的血肉中钻去!
“唔!”
晏不见浑身猛地剧颤,每一块肌肉都瞬间绷紧如铁石!他死咬着下唇,鲜血立刻从齿缝间涌出,却硬是将那声冲到喉间的痛吼死死咽了回去,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破碎的闷哼。
林一白这个始作俑者看得心惊肉跳,手腕微不可查地颤抖,却不敢停下,只悄悄将碗倾斜的角度调到最小,让那可怕的液体流速变缓——这样虫卵侵入的速度会慢很多,痛苦或许……也能分散一些?
“少宗主,这样太慢了。”绿萝撅嘴道,“万虫引必须快速入体,才能最大程度激活母虫毒性。”
“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林一白正心虚得厉害,闻言猛地梗起脖子,色厉内荏地呵斥,“再多嘴,下一碗万虫引就赏给你尝!”
绿萝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朝后退去。
林一白见状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心中暗道:“果然蛮横也有蛮横的好处,只消这么一吼,便省了诸多麻烦——嗯?他怎么在看我?”
只见晏不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盯着她的眼中深藏某种探究之意。
【警告:宿主行为偏离原著引发男主怀疑,有OOC趋势!】
系统冰冷的警告声像一根针扎进脑海,林一白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慌忙移开视线,下意识地一抖手,将碗中剩余液体尽数泼了上去!
“啊——!”
晏不见终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他全身青筋暴起,仔细看去,其皮肤下竟可见无数细小的凸起在游走——
那正是已经顺利着床、正在其经脉中穿行的虫卵!
完了完了。
林一白心虚又愧疚,几乎不敢再看,转身就想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可还没走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少年嘶哑而又痛苦的声音:“你......”
她脚步一顿,面上现出一丝纠结,终是咬咬牙,右手两指一并,朝后飞速掷去一物——
【宿主OOC值已突破20%,即将实施惩罚!】
下一瞬,她只觉一股熟悉的剧痛传来,眼前猛地一黑,脚下不稳朝前跌去!
幸好这次一旁绿萝眼尖,一把伸出手将她扶住,这才没让她倒在地上。
“少宗主,您又......”绿萝见她又成了这般模样,焦急万分,眼神一狠,就要迁怒守卫朝刑架上的少年下死手,熟料却在此时听闻怀中少女虚弱道——
“我......无妨,扶我回房。那个药、药人......蛊虫生效需要时间,派人好生观察,谁也不、不准动他。”
......
原地。
少年沉默地缚于刑架之上,眼见两人走远,表情竟有一丝怔忡。
他唇边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金色。
——那颗被她急射而来,吞入他喉中的,竟不是穿肠毒药,而是缓解他疼痛的灵药?
这妖女,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想到这里,他的双拳逐渐攥紧,拼尽全力朝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看去。
可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
【任务完成!奖励100成就点,身体机能提升10%——鉴于宿主OOC行为,本次奖励缩减50%,实际奖励50成就点;身体机能提升奖励抹除,改为惩罚痛楚减少】
刚被扶出地牢,系统的播报声便在林一白脑中响起。
语落,便有一股温和的暖流随之涌入四肢百骸,稍稍驱散了脑海中的针刺之苦。
——老天爷,她终于活着完成了第一个任务!虽然奖励扣了一半,但好歹是完成了!
虽说给他下了那么可怕的蛊,但她拼着受罚也送了药,这下……虽不说两清了,至少罪孽感能减轻一点点?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几乎想抱着绿萝跳起来,如果头不是还晕着的话。
【系统商店已解锁,宿主可随时查看】
“对哦,商店!”林一白|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就想点开面板看看能买什么保命的东西。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抬眼一看,只见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少宗主!宗主急召!”
林一白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心头重重一跳——
这时候传召她……莫非是原著里林无涯交代“云山大祭”的关键剧情?
可这时间……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
琉璃塔,薄灯宗正殿。
外界明明是白昼,殿内却帘幕重重,将天光彻底隔绝,营造出一种死寂的昏黑。唯一的光源是殿阶两侧幽蓝色的长明灯,跳跃的冷光将偌大的空间映照得如同森然鬼域。
林一白踏入殿门的瞬间,目光便被主座上那道身影牢牢攫住。
“林一白”的生父——林无涯,身着一袭玄色暗纹长袍,端坐在整块黑玉雕琢而成的宗主宝座上,周身缭绕着若有似无的黑色雾气。他面容俊美宛若青年,若不知情,只怕会以为他是林一白的兄长。
林一白默默地打量着他,却在实现扫及某处时,心头猛地一跳——
他的眼睛!
只见林无涯眼底最深处,那双瞳仁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有粘稠血液在流动的暗红色!
林一白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原著剧情闪电般划过脑海:薄灯宗本是正派名门,三百年前天梯断绝,妖魔横行,屠戮仙门,为求存续,薄灯宗不得不转投魔道,更是以其独步天下的辅助神术《烬天诀》,助魔修肆虐人间,最终在魔修护佑下跻身妖魔道上宗。
然而《烬天诀》所造杀孽太重,终招致天道降罚,宗门弟子修为至元婴后便再难寸进。
《仙出堕山》中,修为划分共有九境:炼器、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合气、化神、返虚、通天。修炼至通天后,修士便可一朝飞升,前往那缥缈的仙界。
林无涯曾是薄灯宗百年不遇的天才,身负成仙重望,却因这天罚,硬生生被困在元婴巅峰二百年,终于在林一白出生后不久,心魔深种,彻底堕入魔道。
这也为他日后献祭亲生女儿的疯狂行径,埋下了祸根。
“一白,过来。”殿上之人朝她招手,声音温和得近乎慈爱。
林一白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惧,上前几步,依礼躬身:“父亲。”
“昨日地牢之事,我听说了。”林无涯缓缓走下台阶,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发顶,那触感如同毒蛇滑过,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区区一个药人,也值得你亲自出手?若伤了元气,岂非得不偿失?”
男人语调温和,可掌心却是冰冷如寒冰,手掌抚过之处,她的皮肤上尽数生起无数的鸡皮疙瘩。
“女儿知错了。”她连忙低头,借撒娇掩饰眼底的排斥与恐惧。
林无涯满意地点头:“今日唤你来,是有要事相托。”
他袍袖一挥,殿中光影变幻,在二人身前凝聚成一幅栩栩如生的地图。
“此乃云洲西岸的一处渔村。三日内,你带人前去,找到一个甲子年七月十五子时出生的少年。”
林一白眼中极快地掠过一道精芒——果然!这就是原著中那个被选中的、无辜的祭品少年!
但她面上却适时露出娇蛮不解的神色,撅起嘴道:“父亲,兴师动众去找一个凡人小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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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涯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癫狂,声音却依旧淡淡:“阴年阴月阴日生……这次本宗云山大祭的祭品,正是此子。”
“女儿不明白。”她蹙眉道,“云山大祭每五年便会举行一次,往日不过送些猪羊便可,为何这次您却如此重视,还要以人为祭?”
“此次大祭不同于以往祭典,适逢百年未开的‘云山秘境’再度开启!这祭品乃是为父以秘宝‘天机盘''卜算而出——若能顺利送入云山,得到秘藏,或可解我宗百年困局。”语落,林无涯从袍中取出一块古朴的青铜罗盘,其上刻满晦涩符文,中央悬浮一根血色指针,朝地图上的村落指去。
林一白死死盯着那罗盘,心中不由冷笑:什么天机盘,什么卜算,不过是走火入魔后自欺欺人的臆想!
分明是你心神早已被邪念吞噬,那云山秘境又限制只有二十五岁以下、不满元婴境的修士才能进,你才会丧心病狂地想用活人牲礼去换取山中那所谓妖神的“垂怜”!
最终不过是镜花水月,徒然害了无数性命。
甚至就包括你自己的女儿。
林无涯见她表情震惊,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一白,你可知为何我薄灯宗五百年来,无人能突破元婴?”
林一白摇头。
“因为……‘天谴’。”林无涯眼中血色骤然一黯,依稀可见滔天的怨怒翻涌,“当年天梯断绝,我宗为求自保转投魔道,因《烬天诀》造下太多杀孽而被天道降罚。凡我宗血脉,皆再无法窥见元婴之上的境界。”
“可这本不该!”他猛地抓住林一白的手腕,“为求自保,薄灯宗何辜?成仙路绝,此界本就不仁,凭什么还要我们恪守那套无用的仁义道德?那些死守规矩的蠢货,早就成了妖魔腹中之餐!”
“......此次云山大祭不同!天机盘显示,山神苏醒在即,祂不受天道制约,若能得祂青睐,或可赐予本宗秘藏,破此桎梏,奔赴长生!”
林一白被他眼中近乎疯狂的执念和恨意慑住,一时竟忘了反应。
直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她才猛地回神,吃痛地颤声应道:“女、女儿明白了……”
话音落下,钳制她手腕的力量瞬间消失。
“下去准备吧,明日便动身。我会派两名合气期长老随行护你,想必万无一失。”林无涯转过身,一步步踱回高高的黑玉宝座,声音恢复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一白,此事关乎宗门命运,切莫让为父失望。”
“是。”林一白再度应道,尔后转身朝殿外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却在心中默默计数。
一、二、三......
“等等。”果然,就在她数到三,即将踏出殿门的刹那,男人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你此番前行,会途径‘禁断妖海’。”
她心头一紧——关键剧情点来了!
“地牢中的药人如今也已熟了不少了。这次既然顺路,便给那些大人们捎一些新的口粮去吧。”说道这里,他语气略一停顿,尔后又道,“......害你晕倒的那小子,也一同带去,权当替你出气了。”
林一白一怔:晏不见?
他在原著里的确被带去了禁断妖海不错,可......是因为林无涯也像这般,特地提到了他的缘故吗?
她记不清了。
于是她只恭敬应道:“是。”
终于踏出殿门,夕阳正沉沉西坠,将天边云霞染得一片血红。
看着那轮血日,林一白的心沉得如同坠了铅块。
她知道,这次任务她注定会失败。而正是这次失败,彻底激怒了林无涯,让他最终狠心将她这个亲生女儿推出去顶替祭品。
可现在,她最担心的竟不是这个……
【叮——】
【任务发布:请宿主在五天内,按照原剧情,亲自将晏不见从禁断妖海抛下】
【完成奖励:300成就点,宿主身体机能提升10%;失败惩罚:灵魂抹杀】
果然!
这阵熟悉的机械声入耳,林一白脚下一绊,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她看着天边那如咸蛋黄般缓缓下沉的落日,感觉自己的心情比那即将到来的黑夜还要沉重。
一股悲愤之气直冲天灵盖,让她忍不住在心里叫骂道:“——又来?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啊!这边才给他下了蛊,转头就要我亲手把他扔去喂海怪?原著中这段折磨剧情可是足足隔了有一周才发生!现在是坐了火箭还是打了鸡血?赶着去投胎吗?!”
“什么自求生路,你确定林一白不是非死不可的吗?!别装死,回答我!”
然而,任凭她如何在心里将系统骂得狗血淋头,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无半点回应。
只留下她孤零零地站在渐起的暮色里,对着漫天血色霞光,一脸的生无可恋。
4. 第 4 章
夜已深沉,寝殿内烛火摇曳。
绿萝正兴高采烈地收拾行装,另一边林一白却在榻上躺尸,两眼空洞,思索人生。
短短一日之内,变故接踵而至。奈何这剧情像是加载了火箭跑得飞起,明日又要她马不停蹄地远行,她只觉身心俱疲,连思考的力气都已耗尽,睁着眼睛陷入一种玄妙的放空状态。
身体明明疲惫不堪,偏偏身边的丫鬟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转动眼珠,望向卧榻旁垂落的帘布,忽然生出一种将自己吊死的冲动。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系统不会允许她死。
至少在“林一白”迎来原著命定的结局之前,她的一举一动都如同提线木偶,连自我了断的权利都被剥夺。
想到这里,她翻了个白眼,捂住脑袋侧过身去,强迫自己入睡。
可就在她闭眼的刹那,绿萝突然“哎呀”一声,捏着一件云衫雀跃地蹦到榻前:“少宗主,我才想起来,这次出门我们会经过‘云霓镇’——”
林一白猛地睁眼,目光惊恐地望向绿萝,乞求道:“不要!姑奶奶,求你住口!”
可她的话语在出口后便立时无声,绿萝也只顾盯着手中衣裳,全然未觉她的惊恐,自顾自继续说道:
“——此前您不是天天念叨着,云霓镇来了一位绣娘,绣工冠绝云洲,她出手的云衫精美绝伦,引得各家小姐争相抢购吗?因为路途遥远,绣娘的作品又少,您一直未能得手——眼下这不正是天赐良机?”
完了。
林一白认命地闭上双眼。
——云霓镇!
她竟把这事忘了!原著中,此次任务林一白之所以会失败,便是因为她骄纵万分,竟在中途以死相逼,施压两位长老,在这一途经的小镇硬生生逗留了两天,只为第一时间抢到那绣娘的织物!
按理说耽误两天,本不会碍多大的事,可她偏生就有这么倒霉,就在那两天时间里,她所寻少年所在的村落竟发生了一起百年难遇的海啸,那少年便在这次海啸中尸骨无存!
林一白也是心大,见人身死也未觉事态如何严重,只随便从回程途中掳了另一个少年回宗敷衍了事——最终东窗事发,引得林无涯震怒之下魔心大发,下令让她顶替祭品!
——只因就有这么巧,林一白也是阴年阴月阴日生!
怪她今日太过疲惫,放松了警惕,竟忘了这个关键的转折点。早知如此,就该在抵达禁断妖海之前封闭五感,不见任何人,直到将晏不见投入海中!这样就不会有人让她知晓“云霓镇”一事,后续的悲剧或许就能避免。
看着绿萝天真无邪的脸庞,她只觉可恶至极,怒从心中起,抓起榻旁小桌上的玉露糕塞进绿萝嘴里,想要开口呵斥:“我不......”
可话未出口,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再度失声,脑袋还不受控制地点了两下!
——系统竟不让她拒绝!
“太好了。”绿萝泪眼汪汪,满心以为少宗主转了性子,竟舍得将平日最宝贝的玉露糕赏给她吃,感动得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吩咐此行差役,务必在途经云霓镇时停船!”
望着那一道绿旋风般窜出寝殿的身影,林一白无声地喷出一口郁结的鲜血。
——该来的终究会来,这是注定的败局,她避无可避。
*
待绿萝打点完毕,喜气洋洋地回到殿中,却发现林一白已不见踪影。
只因她心中懊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索性独自出门散心。
她埋首走在山间小路上,寒凉的夜空气息沁入心肺,让她的头脑渐渐清醒,胸中的郁结也随之消散几分。
算了,兵来将挡。既然一切早已注定无法回避,不如老老实实跟着剧情走,也省得自寻烦恼。
“何必同自己过不去。”她喃喃自语,倒是自我开解了出来,觉得夜已深该回去了,免得那莽撞的丫头又生出什么事端。
可当她抬头时,却不由得怔在原地。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地牢所在。
黑黢黢的洞口隐约透出火光,守卫仍在值守。
她莫名想起白日里的所作所为——虽然给了晏不见疗伤灵药,但终究是她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明日还要带他“奔赴”下一场磨难。
纵然他死不了,终究是她对不住他。
想到这里,她朝袖中摸了摸,尔后暗下决心朝着地牢走去。
夜凉如水,地牢入口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阴森腐朽的气息。
林一白心中忐忑,暗自向那该死的系统发问:“我……我就偷偷给他送点药,减轻点痛苦,这不算OOC吧?毕竟他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药嘛。”
脑海中一片寂静,系统并未给出任何警告或否定。
“默认就是同意了哦。”林一白立刻喜笑颜开,自觉自己找到了规则的漏洞,之前的郁闷登时被窃喜冲淡。她捏紧了袖中那仅存的几粒基础疗伤药,示意洞口守卫后,悄然贴近了洞穴深处那间特殊的牢房。
就在她悄悄走近,于牢外寻找缝隙,准备将药丸投进去时,里面守卫换岗的细微动静和低语声让她停下了动作。
她将自己更好地藏身黑暗,竖起了耳朵。
只听一个新来的守卫似乎对晏不见很感兴趣,压低声音问同伴:“诶,老大,这小子什么来头?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个硬骨头,怎么被少宗主用万虫引啃了一遍,现在还能喘气?命挺硬啊!”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古怪地嗤笑一声:“硬?此人乃是煞星转世,命还有不硬的说法?”
“哦?怎么说?”那新守卫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那沙哑声音的守卫似乎来了谈兴,语气带着几分鄙夷和猎奇:“听说他出生在‘黑风域’边缘一个穷村子里。生他那晚,天现异象,血月当空,村里唯一的灵井一夜之间干涸见底。接生的产婆一看是个带‘不详’胎记的男婴,当场就说这是灭族之兆,要把他扔去祭妖神。”
林一白的心猛地揪紧。
——她想起来了,晏不见的身世。
“后来呢?”
“后来?他爹娘好歹是修过几天道的,心软没舍得,偷偷养着了。结果——嘿,真被那产婆说中了!”守卫的声音带着一种讲述恐怖故事的快意,“不出两年,村子先是遭了罕见的瘟病,死了大半人,接着又被流窜的盗匪洗劫一空,最后……听说是一头不知道从哪个深渊窜出来的高阶妖兽,直接把村子给踏平了!全村上下百来口人,就他一个当时贪玩跑出去掏鸟蛋的奶娃娃活了下来,趴在父母被啃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堆里,饿得啃泥巴,被前来探望的远亲发现时,眼睛都是直的,不会哭也不会笑,像个傻子。”
“嘶……这家伙竟这么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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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门?更邪门的还在后头呢!收养他的那户远亲,不出一年,家里男人进山采药遇了塌方,尸骨无存;女人没多久也染了怪病,浑身溃烂而死。他就这么成了孤儿,在黑风域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野狗似的挣扎长大——这小子根骨好像真有点邪性,吸引妖魔,靠近谁谁倒霉,偏生自己命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怎么都死不了!你说不是煞星是什么?”
林一白悄悄探头望向牢中——
少年依旧静默垂首,缚于刑架之上,看不清表情。远远望去,姿态平静得仿佛那些残酷的往事与他无关。
她的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襟。
一路走来,究竟听了多少这般的恶意中伤,才能在此时依旧保持平静?
沙哑守卫啐了一口:“再后来,他便被咱们宗门外出寻药人的长老发现了。长老看他这体质奇特,血气旺得反常,简直是天生做药人的好材料,根本不怕他身上的晦气冲撞——咱们妖魔道还怕这个?就顺手给捡了回来,一直关到现在。”
两人发出一阵低沉的、充满恶意的笑声。
林一白听得手心发冷,那一点点因为给晏不见下蛊而产生的愧疚感,此刻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竟不敢看那牢中少年,只趁着两名守卫聊得投入,悄无声息地将那几粒用油纸小心包好的疗伤药,从栅栏的缝隙中精准地弹了进去,正好落在晏不见手边不远处的干草堆上,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轻响。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牢房外的阴影里,心脏砰砰直跳。
她倒是不担心晏不见不吃这药,只因这“玉髓生肌散”虽只是最基础的疗伤药,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妙处——它并非一定要口服才能生效。只要药丸暴露在空气中,便会开始极其缓慢地挥发,散发出无色无味的灵蕴药气,能被伤者周身的毛孔自然而然地吸收,润物细无声地滋养受损的肌体。
虽然效果远不如直接吞服来得迅猛,但胜在隐蔽持续,正适合眼下这种情形。只要药丸在他近旁,她的这点微末心意便不算白费。
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如同暗夜中一缕无声的风。却不知牢房内,蜷缩在角落的晏不见,在药丸落地的刹那,紧闭的眼睫便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那被痛苦和冰冷麻痹的感官,瞬间捕捉到了那丝细微异响,以及随之飘来的一缕极淡薄、却与地牢腐朽血气格格不入的微涩药香。
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去看那是什么。
长久以来野兽般的生存本能,让他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变化都保持着极致警惕。
他知道那是什么,也嗅出了来人的气息,他只是不明白——
白日那番话也就罢了,此时她为何又要如此?
这算是什么?新的戏弄吗?
那个妖女……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刑架上微微蜷缩,体内万虫啃噬的剧痛依旧汹涌,但那缕意外的药香,却像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投入他原本死寂冰冷的心湖,激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充满疑虑的细微涟漪。
林一白见里面再无动静,以为晏不见未曾察觉,便稍稍安心。
“明日再见了,小大佬。”最后望了一眼那黑暗的角落,她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地牢,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
5. 第 5 章
晨雾如纱,缭绕在山峦之间,薄灯宗后山的隐秘港口,一艘漆黑的大船正静静停泊着。
林一白和绿萝到的时候,两位长老早已等候在船前。
其中一位身着青灰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面容冷峻,周身气息沉静如古井深潭,寂然无波。此人名为沈青,乃是宗门中数一数二的合气中期高手。他素来深居简出、醉心修炼,原身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几面,不知何故,此次林无涯竟会派他同行。
另一位长老却是女性,着一袭炽烈如血的红衣,身段婀娜,眉眼间原本自带着清冷疏离,然而在望见林一白的刹那,其眼中冰霜竟于顷刻消融,漾开真切笑意,宛如春水破冰,娇媚顿生。
林一白微微一怔,原身的记忆翻涌而上——这女子名为苏红,是原身早逝生母的亲姐姐。自妹妹离世,苏红便将一腔温情尽数倾注于她,视若己出。只因前两年闭关冲击合气初期,二人已久未相见。恰在她临行前夕,苏红成功破关而出,一返宗门便被林无涯派来与她同行。
林一白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亲昵笑容,快步上前软软唤道:“姨母!”
苏红立刻迎上,将她自然揽入怀中,仔细端详后心疼地蹙起描画精致的眉:“我的心肝,怎么又清减了。可是宗里那些奴才伺候得不用心?”话音未落,一道锐利眼刀便已射向林一白身后的绿萝,直看得那倒霉丫鬟面色一白,冷汗涔涔。
恰在此时,一阵刺耳的拖曳声打破了两人的寒暄。
“快走!磨磨蹭蹭的,若耽误了少宗主启程,信不信现在就把你们扔去喂妖兽!”一阵粗暴的呵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林一白转头望去,只见一行衣衫褴褛、手脚戴着沉重镣铐的人,正被驱赶着蹒跚而来。他们个个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
正是此次要押送往禁断妖海的“药人”。
晏不见赫然就在其中。
及至队伍行至近前,其中一人忽然踉跄着踩中一颗石子,脚下一软,“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废物!赶紧起来!”一道熟悉的沙哑怒骂响起。
林一白循声望去,昨夜地牢外嘲讽晏不见的看守正面目狰狞,上前一脚狠狠踹向那倒地的药人:“敢装死?!信不信老子这就送你上路!”
那药人吓得浑身哆嗦,不住哀嚎求饶:“饶命......大人饶命......”
看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残忍,毫不理会他的哀嚎,只高高扬起手中浸着暗沉血色的长鞭,鞭梢破空,带起尖啸挥下——
然而,预想中的皮开肉绽并未发生。
一只覆盖着镣铐、却异常稳定的手,于电光火石间牢牢攥住了鞭梢!
出手的竟是那一旁原本沉默的少年。
远处林一白见状一惊:晏不见?
他为何要出手?
那看守猛地一扯,可只觉手中鞭子另一端如同焊在了山岩之中一般,纹丝不动!
他不由惊怒交加地破口大骂道:“小杂种,你找死!”
恼羞成怒之下,他弃了鞭子,运足气力,一脚狠狠踹向晏不见的胸膛!
这一记窝心脚劲道十足,若被踢实,只怕当场就要毙命!
晏不见却是不闪不避,就在那一脚即将沾身的刹那,一股沛然莫御的金色气劲陡然自他体内迸发!
“嘭!”
一声闷响,那看守如同被巨锤砸中,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港口旁的礁石上,口喷鲜血,萎顿在地。
一直冷眼旁观的苏红,美眸中骤然爆出一抹惊异光彩,轻咦出声:“金丹巅峰?”
——是了,晏不见此刻竟有金丹巅峰的修为!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之事?灵气枯竭之世,资源匮乏,此子无人指点,甚至身陷囹圄,竟能自行修炼至此等地步……
此等天资,若得栽培,将来必是擎天栋梁!
林一白同样满心震惊,却非因他展露的天赋,而是——
原著中前往禁断妖海时,晏不见分明不过炼气中期,为何剧情提前后,他的修为反而暴涨?
未待她想明,便听苏红对身旁沉默如石的沈青道:“沈长老,登船后将此子单独关押。我要亲自测测他的根骨。”语气中竟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惜才之意。
林一白立时心中警铃大作!
——剧情完全偏离了,这绝非原著轨迹!苏红与晏不见,分明全程都不该有任何交集才对!
“系统!系统!剧情有变,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在脑海中疾声呼喊。
然而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林一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背后早已被冷汗濡湿:为何这“剧情守护”系统在剧情首次出现明显偏差时,竟选择了沉默?
虽无惩罚降临,但这未知变数同样令她心悸!
巨大不安当头压下,她只觉喘不过气,又怕晏不见再闹下去滋生更多变故,只得强压翻涌的思绪,迅速换上惯有的骄纵不耐,扯了扯苏红衣袖:“姨母何必为这些杂碎浪费时间?这一路劳顿,我只想早些了事回宗,这便出发吧。”
苏红闻言,立刻收起对晏不见的探究,冷眼扫向那群战战兢兢的药人。素手轻抬,凌空一拂——
霎时间狂风乍起,无形巨力裹挟所有药人,如拾草芥,将他们尽数抛入后方大船的底层舱室。
——这便是合气期强者的可怖实力!
林一白穿书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此等超凡力量,一时竟看得有些怔住了。
而这短暂的失神落在苏红眼中,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见疼爱的小侄女脸上似有落寞,她心中不由一叹,目光若有似无地瞥过一旁的沈青后,终究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
呜咽般的螺号声响起,大船周身符文大亮,迎着朝阳缓缓驶离港口,融入茫茫西海。
船舱内,绿萝正轻柔地为林一白揉捏着肩膀。
船舱内,绿萝正为林一白揉捏肩膀,见她若有所思、忧心忡忡,自那日地牢晕倒后就像变了个人,再无从前天真无邪,遂开口转移其注意力道:“少宗主,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押送药人呢。”
“嗯。”林一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显然还在忧心着方才剧情生变之事。她闻言一顿后,自袖中取出此行地图,将其在案上仔细铺开。
薄灯宗位于云洲西北,目的地渔村则在西部。众人需乘船汇入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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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南下海流航行约五日方能抵达。
而那片令人闻风丧胆的禁断妖海,便在渔村之外不足三百里的海域。计划中,他们将先至妖海投喂“药人”,再前往渔村寻找那名特定少年。
“说起这些药人......”绿萝不由咋舌,“也真是可怜。这世道艰难,除却被长老们从各地搜刮来的‘苗’外,总有些活不下去的人家,不得已将儿女卖入宗内......先是替本宗试尽百药,被蛊虫啃噬经脉后,灌满驳杂妖力,待到‘出圃’之时,便成了各地妖族大人们的‘口粮’。”
林一白面色一黯,书中关于药人悲惨命运的描写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当时读到这段,她便颇觉残忍,不由痛骂林一白以及薄灯宗。未料如今,自己竟成了当初万分厌恶之人。
“不过那个小子,倒是真古怪。”绿萝咂咂嘴,显是想起了晏不见,“既有这般修为,怎会沦落成药人?但我看红长老那神情,分明是动了心思,这次他怕是死不了了。”
就在这时,舱门外传来轻柔的叩击声。
“一白,是姨母。”苏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一白一怔:苏红怎么来了?
反应过来后,连忙示意绿萝去开门。
只见苏红端着一碟灵果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在林一白身旁坐下,柔声道:“方才在码头,见你神色郁郁,可是又在为修为之事烦心?”
不待林一白做声,她便轻轻握住她的手:“傻孩子,莫要钻了牛角尖。你父亲此次安排我们出来,正是为了破除本宗天谴。只要顺利带回祭品,定能为你逆天改命,助你突破桎梏。你万不可因此心生魔障,平添烦恼。”
林一白闻言一怔,尔后不由在心底冷笑——
那疯子林无涯,哪里又是为了她?
修士每突破一大境界,寿元都会大幅增长。元婴期修士阳寿不过二百二十载,而今年,林无涯已二百一十五岁,若五年内再无突破,他便只有身死道消!如今不过是狗急跳墙,病急乱投医,只求自己能续命罢了!
她来自无法术的世界,对修行本无执念,只想苟全性命......但苏红的话,却让她真切感受到了对方对她的关护,于是一个念头骤然浮现——
她换上熟悉的娇蛮神情,朝苏红嗔道:“姨母,先前上船时闹出动静的那小子,曾在牢中得罪过我,只是碍于他是父亲的药人,我才没把他弄死。这次既然父亲派我来押送他们,我可要在他死前狠狠折磨他一番。”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晏不见被苏红相中,否则莫说后续剧情难圆,单是眼下“将晏不见推入禁断妖海”的任务都无法完成!
果不其然,苏红瞬间面罩寒霜:“得罪过你?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
林一白嘴一瘪,眼中泛起泪光,将地牢中被“吓晕”一事添油加醋道出。
语落,不出所料地见苏红眼中浮现出杀意,她又一番好言安抚将其按下,心中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这不靠谱的系统,成天只知不让她OOC,可真到剧情生变时,竟变得像个闷葫芦般一言不发!
如此一来,上船前的这番变故,应算是被她消除了吧。
6. 第 6 章
送走苏红后,林一白松了口气,将绿萝支开,独自倚在窗边。
窗外是无垠的大海,海面广袤平静,波光粼粼地映着天光云影,却无端让她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这片海尚且如此,那妖兽盘踞的禁断妖海又该是何等恐怖?她当真要将晏不见丢入那样绝望的海水之中?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毒蛇般缠绕心头,让她遍体生寒——若真这样做了,岂不是亲手为自己埋下祸根,招致他日后更加刻骨的怨恨?
她若真的一步一步按照系统要求走,最终真的不会难逃一死么?
可就在想到“死”字的刹那,她脑中灵光一现,猛地坐直了身子。
“系统,系统。”她在心中默念。
【宿主有何要求?】
“这时候倒是不装死了!”林一白见它终于吭声,只觉先前按下的遍叫不应的无名火竟“轰”地一声再次燃起,没忍住嘲讽道,“刚才剧情出那么大偏差,为何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系统仅对符合规则的重要节点偏差进行响应。此前偏差尚未触及预警阈值。】
“行吧,我算是看明白了,反正其他人怎么乱来你都不会管,而我就算是多掉了根头发,都要被你毒打一顿。”她翻了个白眼,“你之前不是说任务点可以在商店兑换东西吗?现在我有空了,想看看商店,”
【权限确认,系统商店已开启。】
一道仅有她能见的半透明光幕在眼前展开,界面简洁,分为三大类:
【修行】、【法宝】、【灵药】。
她率先点向第一栏的【修行】,熟料光幕却在瞬间黯淡,尔后浮现出一行灰字:【受剧情限制,宿主无法购买】
林一白先是一愣,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早就了解这具身体的废柴体质,更何况她一个从现代穿来的宅女,对修炼本就兴致缺缺。
于是她定了定神,接着点开【法宝】一栏。
霎时间,珠光宝气几乎要溢出光幕!琳琅满目的宝物直看得她眼花缭乱:什么轻盈身姿的“流霞绲边”,穿上后遁速堪比化虹的“霓裳羽衣”,薄如蝉翼、能反弹元婴期以下全力一击的“玄晶冰甲”,还有那篆刻着繁复符文、一箭出而百妖伏的“戮妖弩”……
每一件都既华丽又强大,她只一扫,便看中了好几件,摩拳擦掌着就想要将其统统置入囊中。
熟料,当她的目光扫向下方标注的价格时,却是瞬间清醒了——
【流霞绲边】:1000成就点
【霓裳羽衣】:1200成就点
【玄晶冰甲】:1500成就点
【戮妖弩】:2000成就点
……最便宜的也要1000点起步!
而她完成“万虫引”任务后,全部家当也不过100成就点。
林一白见状默默关闭了法宝页面,内心自我安慰道:算了,自己如今好歹是薄灯宗少宗主,回宗门去打秋风,想要什么法宝没有?届时得趁着林无涯还没发现她任务失败,能捞多少是多少。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死死地看向了那最后一栏——
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她颤抖着手点开了【灵药】一栏,心中不住乞求:一定要有,一定要有……
待得页面加载出来,各种奇珍异草、灵丹妙药跃然其上:“万年血参”、“玄冰灵乳”、“朱睛冰蟾”……功效各异,光华璀璨。
可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行名字,心跳越来越快,却又渐渐越来越沉。
没有。
没有假死药,也没有能起死回生的丹药。
“系统,有没有那种...能让人看起来死了但其实没死的药?或者能起死回生的?”她实在别无他法,索性急切地朝系统发问。
【无】
不过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她唯一的希望彻底落空,如同坠入冰窟,遍体生寒。
连系统商店都没有……这下她该怎么办?
那命定的死劫,到底该如何去过?
*
甲板另一端,沈青与苏红并肩而立,望着远处海天一色。海风拂过,吹得苏红如血的红衣猎猎作响。
“那小子倒是有几分意思。”沈青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如若古井般平淡无波,“根骨奇佳,心性沉稳。看红长老方才那眼神,分明是动了收徒的心思,却为何却突然改变主意?”
苏红美眸中寒光一闪,冷哼道:“我才知他得罪了白白,恨不得立时将其弄死,还收哪门子徒?”
沈青侧头看她,表情淡淡:“少宗主的修为,还是没有寸进吗?”
苏红闻声不答,只是娇艳的面容上那几分难以掩饰的落寞与心疼,到底说出了答案。
沈青转回头,目光平静地望向身前无尽的海面,沉默片刻后,话锋忽然一转:“你刚出关不久,怕是不知,奎洲那‘望海楼’的老鬼,已经坐化了罢。”
苏红一惊,愕然看向他:“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闭关后的第三月。”
“那老鬼比宗主大不了几岁,同是元婴巅峰,自仙末时期便与宗主相识,一路行来,二人倒也算得上是知己。”沈青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后,眼含深意地朝苏红看去,“你此次出关,有没有发觉,宗主似乎……有些变了?”
苏红指尖微微一颤。
听闻沈青此言,她一直深藏在心中的不安竟是在此时再度浮出水面——昨日林无涯向她下达命令时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竟藏着一抹令人心悸的、近乎疯狂的赤红。想到这里,她抿紧红唇,却依旧不语。
“薄灯宗虽已入妖魔道,”沈青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可本宗修炼心法,依旧传承自正道,并未使心彻底堕化。但宗主自老鬼身死以后,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他顿了顿,见苏红身形微顿,目中闪过一抹迟疑,终于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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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们此行真的有用吗——献祭人牲,开启云山秘藏后,当真就能够改写本宗的命运?若届时我们找来的这少年不足以见效,宗主他......”
“够了!”
此言一出,身旁女子竟骤然开口将他打断,如同被触及了某根紧绷的弦般,艳丽的脸上浮现深重的怒意,“沈长老,宗主之令,你我岂敢置喙?还望慎言,此事休要再提!”
语落,她竟是猛地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原地留下沈青一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幽深难辨。
尔后,一阵叹息般的声音响起——
“你难道不知,还有一人,也是阴年阴月阴日生么?”
*
阴暗潮湿的底舱里,浓重的药味与绝望在污浊的空气中交织。木板上凝结的水珠不时滴落,在死寂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众多药人蜷缩在角落,大多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被关押在地牢中多年,一朝重见天日,他们还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黎明,能够摆脱日复一日的试药折磨,怎知就在他们被带出地牢时,那恶魔般的看守竟残忍地告知了他们接下来的命运——被投入妖海,成为大妖的口粮,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在这片黑暗中,不断有压抑的、近乎无声的啜泣响起。
然而就在这片绝望之中,角落里的少年却显得格格不入。
晏不见赤裸上身,盘膝而坐,沉重的手铐脚镣仿佛对他毫无影响,他闭目凝神,呼吸悠长平稳,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气流流转不息,将底舱的污浊与阴寒隔绝在外。
在那一片死寂的哀默中,他如同蒙尘的璞玉,整个人冷静异常,仿佛即将奔赴绝境的并非他自己。
晏不见深深呼出一口气,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自其眼底闪过——
他不会死的,他坚信。
*
两日后的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唯有海浪轻拍船舷的呜咽。大船破开浓重的夜色,缓缓驶入一处灯火阑珊的港口小镇——云霓镇。
此处是通往西海深处的重要补给点,即便是深夜,码头上依旧可见零星人影与停泊的船舶轮廓,为沉寂的夜平添几分喧嚣的余韵。
薄灯宗一行人需要在此稍作休整,以补充物资。
船舱内原本正在酣眠的林一白,竟在船身停稳靠岸、发出一声沉闷撞击的瞬间,蓦地睁开了双眼。
然而下一刻,她眼中初醒的迷蒙便迅速被一丝错愕与深深的无奈取代。
她的身体竟又一次不受自己控制,双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自顾自地挪下床榻,落地无声,却步步坚定地朝着房门走去。
——得,狗比系统又开始强行托管了!
林一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这具“主动”行动的身体,内心一片麻木,已经懒得挣扎了。
她几乎快要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操控”了。
......毁灭吧,赶紧的。
7. 第 7 章
林一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迈出舱门,夜风裹挟着湿润的凉意拂过面颊,却吹不散那禁锢在躯壳深处、近乎凝滞的无力感。
然而就在她踏出房门的瞬间,只见一道红影如流火般悄无声息地闪现至她面前,裙袂拂动间带起细微的灵力涟漪——来人正是苏红。
林一白眸光微动,掠过一丝讶异。然而仅一瞬,她便明白过来:想必是苏红放心不下,在她房门外布下了感应禁制,只要她踏出一步,便会惊动这位护犊心切的姨母。
“一白?”苏红黛眉轻蹙,打量着她略显僵硬的姿态,眼底虽存疑窦,语气却依旧温柔,“夜色已深,你要去哪里?”
林一白静静地看着她,已然放弃了开口的打算——
果然,下一瞬,她的唇舌便自行开合,吐出与原身别无二致的、尖利而蛮横的话语:“我要下船去镇上。现在、立刻!”
苏红一怔,尔后柔声劝道:“你想买什么?眼下已是深夜,镇上商铺早已歇业。我们此行肩负要务,一个时辰后补给完毕便要启航。听话,先回房安歇,若有所需,姨母传讯令下个补给点提前备好便是。”
“我不!”林一白听到自己用近乎尖叫的声音反驳,手臂还夸张地挥舞起来,“姨母你不知道,云霓镇来了个绣娘,她织的云衫一衣难求,去晚了就什么都没了!云洲别的宗门小姐都有,就我没有——上次赴宴,她们竟敢笑我是西北荒僻之地出来的土包子!”
“我不管,我就要那件衣裳!”
这番胡搅蛮缠的台词如同戏台上的提词,流畅却毫无情感地从她喉中挤出。林一白在神识海里疯狂翻着白眼,恨不得双耳失聪——原身这作死的功力,真是登峰造极,死得半点不冤!
苏红艳丽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与心疼,仍试图温言安抚:“白白,一件衣裳罢了,此前是姨母闭关疏忽了你。如今既已出关,日后定会为你搜罗世间最美的霓裳……”
可她话还未说完,只见“林一白”猛地拔下头上的玉簪,锋利的簪尖直直抵上自己雪白的脖颈,眼中竟闪出几分歇斯底里的泪光:“更好的?哪还有更好的!我今天一定要得到那云衫,姨母若不答应,我现在就死在这里,也省得回去丢人现眼!”
“不可!”苏红瞬间花容失色,想要出手夺簪,又怕灵力震荡误伤了她,关心则乱之下,这位合气期高手竟方寸大失,连声急道:“好好好!姨母答应你,快将簪子放下,万万不可伤了自己!”
她唯恐林一白真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只得迭声应允:“姨母这便允你去,这便允你去!但你独自前往我实在放心不下,我陪你一同……”
然而,就在林一白手腕微垂,玉簪将离未离颈项的电光石火间——
异变陡生!
“哦?竟是千年难遇的‘至阴玄体’么?妙哉、妙哉!”
一道沙哑枯槁、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之意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骤然撕裂了港口沉寂的夜幕!
下一刻,只见一团粘稠如墨的黑雾毫无征兆地从码头阴影处爆涌而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瞬间吞没了站在船舷边的林一白!
“一白!”苏红瞳孔骤缩,惊怒交加,合气期的磅礴灵力立时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赤红长袖一拂,便见一道凌厉无匹的血色光华朝那团黑雾狠狠轰去!
几乎同一时刻,另一道青灰色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红身侧,正是沈青。只见他面沉如水,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首次掠过骇然,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能割裂空间的灰蒙剑气后发先至,与苏红的血色光华呈犄角之势,同时狠狠击中了那团吞噬林一白的黑雾!
——两位合气期高手的含怒合击,威力足以摧山断岳!
然而,令二人心神俱裂的是,那两道足以令山河色变的恐怖攻击,在触及黑雾的刹那,竟如泥牛入海一般,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深邃的黑暗无声无息地吞噬、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怎么可能?!”苏红失声惊呼,美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沈青亦是瞳孔巨震,向来淡漠的脸上骤然爬上一丝惊怖:“这气息,莫非是……”
不等他话音落下,那黑雾中传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似是在嘲弄两人的不自量力。随即,那团包裹着林一白的黑雾就在他们眼前,如同鬼魅般凭空淡化、消散,再无半点痕迹可循!
“不——!”苏红发出一声凄厉悲鸣,周身灵力疯狂涌动,便要不管不顾地腾空追去——
熟料沈青却猛地一把按住她肩头,力道之大,直令她骨骼作响。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与严厉,一字一句道:“追不上了!此人修为至少是化神期的高手!方才若他有半分杀心,你我早已身死道消!如今只能立刻以秘法禀报宗主,再从长计议!”
苏红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望着那空荡荡的船舷和消散无踪的黑雾,一股彻骨的无力与绝望瞬间将她攫住。其周身澎湃的灵力如潮水般褪去,尔后踉跄一步,艳红衣裙铺开,宛如折翼的红蝶,无力地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焦灼,一声破碎的哀鸣逸出她的唇瓣:“孩子……”
*
另一边,被裹挟在黑雾中的林一白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冰冷的黑雾紧贴着她的皮肤,渗入骨髓的寒意让她牙齿忍不住打颤。
那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充斥着阴邪与死寂的能量气息,让她这具本就修为低微的身体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排斥。
发觉自己被掳走后,起初她还懵懂着,有些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我记得原著里没有这一段啊......”
怎料待她清醒过来后,竟是立时在脑海中狂叫道——
“系统!系统!这段剧情崩坏可不是我OOC导致的!冤有头债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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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罚罚那个抓我的!可别电我的头、也别扣我点数啊!”
系统OS:【......这人怎么眼下小命都快不保了,最关心的竟还是惩罚??】
林一白等半天,脑海中依然是一片死寂。
系统没有回应,也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剧情偏差而降下任何惩罚。
但林一白却并未因这沉默而感觉到半分心安,反而更加焦虑:剧情又一次脱缰了,而且这次还是完全未知的方向!掳走她的人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她这个注定要填魔山的炮灰,连最终结局的边都没摸到,眼下就要莫名其妙地折在这云霓镇的开篇副本里?
就在她心惊胆战、胡思乱想之际,竟有一声轻咦从她头顶传来,那掳走她的神秘魔头忽然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诧异和玩味道:“嗯?真的是……天生剑骨!好个藏锋敛锐的小子,险些瞒过老夫的感知!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让老夫找到你了!”
剑骨?这魔头说的不会是......林一白心头猛地一跳,随后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笑声未落,林一白只觉包裹周身的黑雾再次剧烈翻涌,尔后便有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穿透空间壁垒,向下猛地一攫——下一刻,便见另一道身影被蛮横地从外界拽入,重重跌入这粘稠的黑雾之中,
黑雾缭绕间,四目相对。
林一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漆黑如寒潭的眸子,此刻那眼底深处清晰地映出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愕然。
正是晏不见!
少年赤裸的上身遍布狰狞交错的鞭痕与万虫引噬咬后的恐怖斑痕,冰冷沉重的镣铐依旧死死禁锢着他的手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急速将周遭诡异粘稠的黑雾扫视一圈后,迅速将最初本能的惊疑强行压下,转化为全神贯注的极致戒备。
眼尾那剑胎印痕也在这危急关头,散发出一股幽幽的红光来。
而就在他的视线触及雾中同样狼狈的林一白时,那残余的一丝愕然瞬间冻结、碎裂,转而化作彻骨的冰寒,如同一把利剑般,狠狠地朝她投去。
——又是她?眼前这场诡异的掳劫,又是这妖女新设的折磨把戏?
他眼神死死锁住她,仿佛誓要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破绽一般。
“嗐,不是我,这次真的不是我!”林一白连连摆手,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种情况下相遇,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头顶那魔头显然心情极佳,又在此时发出一阵沙哑的大笑:“好好好!没想到老夫走这偏僻水镇一遭,竟能同时网罗至阴玄体与天生剑骨!阴阳并蒂、龙虎交泰,此乃天助我得道!哈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黑雾骤然加速,裹挟着心思各异的两人,融入无尽的夜色,彻底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再无踪迹可寻。
8. 第 8 章
林一白偷偷朝对面的少年瞟去。
自被强行掳入这片黑雾后,晏不见只在最初四目相对的刹那,用那双结冰的眸子冷冷地盯了她一眼,随后便彻底无视了她的存在,仿佛她只是这浓稠黑暗中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甚至未曾尝试挣脱腕间与足踝那副沉重镣铐,仅是艰难地略微调整了坐姿,便径直阖上双眼。下一刻,令林一白暗自抽气的景象发生了——
淡淡流光般的金色气雾,宛若初阳融化薄霜时蒸腾而起的氤氲,自他肌理间缓缓弥散而出。那光芒虽微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与坚韧,竟将他周身缠绕的污浊黑雾悄然逼退寸许。而后只见他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变得绵长而深具韵律……竟是在这等险恶莫测的境地中,心无旁骛地开始了修炼!
“老天,真是个卷王......”这直把一旁的林一白看得瞠目结舌,不由暗道,“眼下身陷囹圄,前途未卜,竟还能争分夺秒地凝气修行?”
天赋卓绝便罢了,竟还如此勤勉不辍,这还让旁人如何企及?
然她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
此人乃是《仙出堕山》的命定之子,是未来将要涤荡魔氛、踏碎虚空、成就无上仙尊的存在。原著中对其恐怖如斯的进境速度,以及无论深陷何种绝境都绝不屈服的坚韧心性,有着极其浓墨重彩的描绘与推崇。如今亲眼得见,他于此等困境中仍不忘砥砺自身,倒也正是其本色写照。
黑雾之中一时万籁俱寂,唯余晏不见轻不可闻的吐纳之声。然而这死寂所带来的压迫感愈发沉重,几乎令林一白感到窒息。
思及眼下吉凶未卜的处境,再想到系统那“将晏不见抛入禁断妖海”的催命任务,她偷眼觑看着这少年清冷的侧影,想及他日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滔天能耐,一个念头悄然滋生:此刻两人同遭劫难,独处于这方寸之地,或许……可以同他稍作接触一下?
即便只能缓和一丝一毫的关系,将来或许也能……死得稍微体面些?
而且,她记得系统说过,只要不被主角察觉OOC,一些细微的自由发挥是允许的。现在这种情况,原著里既然没有,那她试探一下,应该……不会被惩罚吧?
打定主意后,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小心翼翼地小声开口道:“那个……你是叫晏不见对吧?”
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密闭的黑雾空间中依旧显得有些突兀。
话音甫落,她便胆战心惊地攥紧了拳,生怕下一刻那该死的系统惩戒便骤然而至。然而她等了几秒,脑海中却始终没有响起系统的警告提示,终于心下稍安——看来系统判定她没有OOC。
然而下一刻,一股强烈的窘迫与讪然也涌了上来。
只因对面少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周身流转的淡金色气雾没有丝毫紊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
或者说,听到了也完全不屑于理会。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还是结结实实冻僵的那种。
她撇撇嘴,有些悻悻然地缩回角落:“哼,不理就不理,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之后要被推下海喂妖怪的不是我,爱练练去吧!”
她刚这么想,系统那冰冷地机械音竟冷不丁地响起:
【之后被食煞魔凌迟片割的也不是他……】
“继续装你的死,要你多嘴!”被系统这冷不丁的“提醒”噎了一下,林一白差点气得跳脚,然而下一刻,到底萎了。
得,反正她不过一个要死的炮灰,怎么也斗不过人家大佬,何必自讨没趣。这么想着,她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学着晏不见的样子,闭上眼睛,努力忽略周遭的不适和心中的恐慌,尝试静下心来休息。
折腾大半夜,她确实也累了。
就在林一白闭上双眼,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之后,对面那本该沉浸于修炼中的少年,却悄无声息地掀起了眼睫。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冰冷地投向蜷缩在对面的少女。
幽暗的光线下,少女的侧脸轮廓清晰可见。
幽暗光线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不得不承认,她生就了一副极好的皮相——肌肤莹白胜雪,羽睫长而卷翘,鼻梁细腻挺直,唇瓣丰润微翘,组合在一起,竟呈现出一种纯然无辜中糅杂着几分妖异的美丽。
恰似精心淬炼的毒蕊娇花一般。
然而晏不见却深知,这美丽皮囊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恶毒扭曲的心。回想起地牢中的鞭挞、万虫噬体的剧痛,还有牢房外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骨,他眼中寒意更盛,心中冷哼一声,暗自发誓:迟早有一天,他会将昔日所受的折磨百倍奉还,定要让这些妖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然正当恨意翻涌之际,却有一缕极淡薄、却异常熟悉的微涩药香,若有似无地萦绕至他的鼻端。
晏不见鼻翼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这气息……
是昨夜被悄然投入牢房角落的那几粒疗伤药的味道。
他的视线精准地朝林一白的袖口投去——那丝若有似无的药香,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果然是她。
昨夜那偷偷摸摸送来伤药之人,果然是这妖女!
得益于那灵药悄无声息的滋养,佐以魔宗远比外界浓郁的灵气,他被万虫引破坏的筋骨竟飞速重塑,随后更是因祸得福,变得更加坚韧不说,修为也借此一举冲破桎梏,飞跃一整个大境界,从炼气巅峰直接来到了金丹巅峰!
可是,为什么?
她前一刻才狠心地将万虫引灌入他伤口,下一刻又偷偷送来缓解痛苦的伤药。若是怕他承受不住折磨而死……想到这里,晏不见眼神微暗:这妖女并非愚钝之人,应当能隐约察觉他体质异于常人,绝不会那般轻易殒命。
可施虐的是她,示好的也是她,这般矛盾诡异的行径,究竟意欲何为?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幽深的目光带着审视与浓重的疑窦,在林一白那看似毫无防备的睡颜上逡巡良久,终是不动声色地缓缓吁出一口浊气,尔后阖上双眼,将一切波澜尽数压下,重新开始吐纳。
无论她目的为何,目前他都只能增强自身实力,才能有资本应对一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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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
......
约莫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多时辰后,一直平稳飞驰的黑雾速度忽然明显地减缓下来。
察觉到身下变化后,林一白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这感觉,像是要减速降落了?
难道目的地到了?
她哈出一口气,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想活动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酸麻的身体,尤其那是坐得发僵的屁股。哪知她刚悄悄伸出手,想偷偷捏两下时——
整个黑雾空间猛地一震,如同前世那高速行驶的列车骤然刹停,身下传来一阵极其粗暴的着陆撞击感!
林一白毫无防备,惊呼一声,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被那惯性猛地向前抛飞出去!
“啊呀!”
她手忙脚乱地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片虚无的黑雾。在下一瞬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而且不偏不倚,整个人正好狼狈地趴跪在了晏不见的腿上——脸颊更要死不死地、重重杵在了一处绝对不该碰触的、属于少年的柔软禁地!
“呃!”
头顶上方立刻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混合着痛楚与暴怒的闷哼!
林一白脑子“嗡”的一声炸得空白,随即她触电般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后退,脸颊烧得滚烫,语无伦次地摆手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都是刚才那阵突然震动,我才……”
她急欲远离这尴尬到让她社死的现场,却忘了自己仍身处狭小密闭的黑雾空间之中,刚后退两步,后背就猛地撞上了一堵“软墙”。
这触感极其诡异,似是某种带着些许弹性、微微蠕动着的活物!
林一白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便惊觉对面晏不见的目光竟骤然剧变——从先前的羞愤恼怒顷刻转为全然的冰寒锐利,死死钉向她身后!
同时,一道嘶哑枯槁、犹如砂纸反复摩擦朽木般的难听嗓音,阴恻恻地、裹挟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紧贴着她的耳后根响了起来:
“欢迎到访,我的宝贝们。”
林一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住了。她脖颈僵硬地,一点点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形容极其枯槁的老者,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几乎与她贴面而立!
他身披一件破烂污浊的墨绿色斗篷,身形干瘦得像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深的褶皱和诡异的暗绿色斑纹,恐怖无比。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竟是他的眼睛——浑浊不堪,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孔却缩成了两个诡异的绿色小点,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们,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光芒。
无数婴儿手臂粗细的暗绿色藤蔓,正如同活物般从他的袍袖间钻出,蠕动着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即林一白刚刚撞上的那堵“墙”!
随着他的出现,整个空间都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带着腐土和血腥味的恶臭来。
林一白瞳孔骤然收缩:这副尊容......一个在原著后期才出现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猛地蹦入她的脑海,让她下意识失声惊呼——
“藤魇老祖?!”
9. 第 9 章
“藤魇老祖?!”
怎么会是他?这老魔此刻不该正在枯血崖底闭关,冲击化神中期之境吗?怎会提前数十年现身于云霓镇这种小地方?
原著剧情究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崩坏到了何种地步?
想到这里,林一白心中骇浪滔天,一股刺骨寒意自脚底窜起,直冲颅顶。
——藤魇老祖,邪道巨擘,三千洲域仅存的八位化神大能之一,乃千年妖藤与陨落魔修残魂交融所化的诡异存在。其功法邪异,能驭使妖植吞噬生灵精血,手段残忍至极。
此獠在原著中,本是晏不见中后期修为大成、游历中洲时方遭遇的强敌,在故事前期根本从未现世!为何会这么早就与他相遇,甚至还连带着她一起?
此时落入这魔人手中,他们还有活路么?
她惶恐地环顾四周,只见黑雾散去后,他们所处竟是一片幽深诡异的密林:参天巨木遮天蔽日,枝叶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墨绿色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土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脚下地面湿滑粘腻,厚厚苔藓遍布,仿佛踏入了某片被诅咒的远古林地一般。
这是……哪里?
那名曰藤魇老祖的枯槁老人闻言,浑浊的绿瞳中闪过一丝微讶,随即发出一阵砂纸摩擦般的古怪笑声:“竟识得老夫名号,倒是个见多识广的丫头片子。想必出身不俗,是哪个大宗门的宝贝疙瘩吧?”
林一白心一横,强压下惊惧,索性端起少宗主的骄纵架势:“既知本小姐身份不凡,还不速速放开我们。你若敢伤我分毫,我爹定倾全宗之力,将你挫骨扬灰!”
她试图虚张声势,怎料那魔头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发出一声呕哑的嗤笑:“哈哈哈,在这片云洲大地上,若老夫的修为论第二,可无人敢论第一——且让老夫看看,你究竟是出自哪个门派,敢这般口出狂言!”
话音未落,只见他枯指一弹:一根漆黑尖利、宛如毒蛇信子般的藤蔓瞬间自其指尖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直直朝着林一白雪白的脖颈刺去!
一旁晏不见见状眼神骤缩,镣铐轻响,身体下意识微动,却终究迟疑一瞬,未有动作。
“呃啊!”
林一白只觉颈间一痛,那藤蔓尖刺已没入她皮下,贪婪吮吸起来!
下一秒,只见蔓身鼓动起一团肿泡,迅速朝老祖指尖传去,将殷红血珠渡入其体内。
血液入体,老祖脸上浮现几分餍足,咂了咂嘴,细细品味后,浑浊眼中闪过一抹深意:“《烬天诀》的气息……竟是薄灯宗之人。呵呵,想不到,想不到。若论起来,你这丫头与老夫,倒还有些渊源。”
他舔舐着干枯嘴唇,绿瞳兴致盎然地打量林一白因痛楚而惨白的脸:“一百年前,正是得你父亲林无涯《烬天诀》之助,老夫方能一举屠尽不凡山那三千碍事剑修。看你面相,与林无涯倒有几分相似——你便是他那个宝贝女儿吧?”
语毕,藤蔓猛地回撤。林一白捂着脖颈连连后退,疼得泪花闪烁,一时说不出话。
藤魇老祖盯着她,目光中的贪婪几乎化为实质:“想不到林无涯竟生了个至阴玄体——天生地养的宝血药引!妙极、妙计,老夫定得好好利用,绝不浪费一滴‘老友’血脉!”
“对了,还有你......”
话音一转,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竟是缓缓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晏不见,目光如同实质,在少年赤裸而强劲的上身流转,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觊觎与狂热。
“天生剑骨……”老祖的声音因激动而越发嘶哑难听,“剑骨乃是天成灵气收集之器,据说拥有剑骨者,即便终日沉睡,灵气亦会自行汇聚,突破元婴不过是水到渠成......在这灵气枯竭之世,堪称千年难遇的绝世根骨!”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晏不见身上,感受着那金丹巅峰的修为波动,再思及自身困守化神初期三百年的窘境,滔天嫉妒瞬间将其理智淹没,眼中泛起一片骇人的血红。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这等修为,想必是全靠剑骨天成之福。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嫉妒到极点的话音落下,一个疯狂而完美的计划已然在他心中彻底成型——
他要以至阴玄体的宝血为引,强行淬炼、剥离这具完美的天生剑骨,然后……换骨到自己这具腐朽的躯壳之中!
届时阴阳交融,自己突破至返虚必是板上钉钉之事,说不定……还能借此窥得缥缈仙机,成为此界末法时代唯一的得道之人!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藤魇老祖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狂笑声中,一根比之前粗硕数倍、布满恶心粘液的暗绿色藤蔓如同巨蟒般“嗖”地自他袖中钻出,率先卷向惊魂未定的林一白,轻易便将她拦腰缠住,举到半空!
尔后竟是毫不停歇,继续朝着晏不见凶猛射去,意图将他也一同捕获!
然而,就在那布满粘液的藤蔓即将触碰到晏不见身体的瞬间——
一直被镣铐束缚、看似无力反抗的少年竟猛地抬头——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慌乱,唯有冰封般的冷静与锐利。
只见那被缚的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骤然迸发出璀璨夺目的灿金光芒,尔后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剑意,朝着藤蔓悍然斩落!
“嗤——!”
金色剑芒凝练如实质,快得超乎视觉捕捉,精准斩中那粗硕藤蔓——那本足以随意绞杀金丹修士的坚韧妖藤,在这道突如其來的金色剑芒面前,竟脆弱得如同薄纸一般,被轻而易举地一斩而断!
“什么?!”藤魇老祖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被斩断的藤蔓吃痛般猛地缩回,绿色的汁液喷溅而出。被卷在半空的林一白失去了支撑,“噗通”一声摔落在地,正好滚落在晏不见的身后。
她捂着被勒痛的腰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身前少年伤痕累累却依旧挺拔的背影,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他竟然还能动手?!而且威力还如此惊人!
那方才在黑雾之中,明明她修为低微、又毫无防备,他为何不趁机出手报复她?
短暂惊讶后,藤魇老祖眼中嫉妒反而更加疯狂,几欲喷火:“好、好一道先天剑气!不愧是天生的剑骨,自身便是这世间最锋锐的剑胚,未经雕琢已有此等威力……可惜,可惜啊!”虽连道两声可惜,可他那嘶哑难听的声音中却带着某种即将得逞的兴奋,“可惜你年少,修为浅薄,空守宝山而不得尽用。若再予你百年……不,只需二十年,就算是老夫,恐怕也不是你对手了!”
——可就算是这等旷世资质,最终却依旧成全了他藤魇,真是想想就令人兴奋得颤栗!
“本该如此。如此珍宝,合该为老夫所用!”
语落,只见藤魇老祖枯槁的面容因贪婪而彻底扭曲,他不再留手,干瘦的双手猛地向前按下!
霎时间,磅礴如海的化神期威压轰然降临,如同万丈山岳般朝着二人狠狠砸落!无数根远比之前更加粗壮、覆盖着诡异鳞甲的恐怖藤蔓自他后背疯狂涌出,交织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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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恐怖的巨网,带着令人窒息的腐臭,朝着两人狠狠盖下!
晏不见瞳孔一缩,周身金色剑气再次暴涨,试图硬抗;然而只是一瞬,那恐怖的威压便将他周身流转的剑气彻底压灭!
林一白更是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网朝他们当头盖下——
就在意识被彻底吞噬、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侧过头,望向身旁的晏不见。
只见那少年浑身浴血,筋脉贲张,周身残存的金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却仍在漫天妖藤轰然压下的最后一刻,死死咬着牙关,脊背挺得笔直。那双漆黑如寒潭的眸子里,灼烧着近乎狰狞的不甘与桀骜,以不屈的姿态硬抗着那毁灭性的冲击。
然而化神期修士的倾力一击,又岂是如今的他所能抗衡的?只不过一瞬间,那微弱的护体金芒便如同琉璃般破碎,寸寸湮灭。她清晰地看到,在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力量彻底降临的刹那,他喉结滚动,咽下涌至唇边的闷哼,终究缓缓地、沉重地阖上了双眼......
*
薄灯宗,琉璃塔。
“宗主,事情便是如此。少宗主于云霓镇港口被一神秘魔修掳走,苏红长老与沈青长老联手亦未能阻拦。苏红长老恳请宗主定夺,是否立刻放弃当前任务,全力搜寻少宗主下落?”一名黑袍弟子跪伏在地,声音微颤地汇报着刚刚收到的传讯。
高踞于黑玉宝座上的林无涯,笼罩在殿内幽蓝的烛光与缭绕的黑雾之中,面容晦暗不明。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良久后,只听他缓缓开口:“化神期魔修......可知是何人?”
令人意外的是,他得知女儿被掳的消息后,竟没有半分震怒或焦急的反应,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
“回、回宗主,苏长老说,那人手段隐蔽,全程未暴露自身术法,不、不知究竟是何身份......”
“不知?”林无涯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
那弟子闻声一颤,冷汗如豆滚落:完了,他们这般无能,宗主定然……
然而意料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良久,高台上之人只挥了挥手,语气冷淡道:“传令,告知苏红与沈青,任务照旧,无需理会此事,继续前往渔村搜寻那名少年,不得有误。”
跪地的弟子闻言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宗、宗主?那少宗主她……”
林无涯的目光冷冷扫下,那名弟子顿时如坠冰窟,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红长老那边……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林无涯略一沉吟,淡淡道,“且传讯告诉她,我已请求玉长老出关,让她不必担忧,专心任务即可。”
“是……是!属下遵命!”弟子不敢再有异议,连忙叩首领命,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大殿。
空旷死寂的殿内,再次只剩下林无涯一人。
他缓缓从宝座上站起身,踱步到窗边。
窗外一轮血月高悬,将诡异的光芒洒入殿内,恰好照亮了他半边侧脸。
那原本俊美宛若青年的面孔,在血月之光下,从阴影中半露——一丝狰狞而扭曲的笑容暴露无遗,眼底的暗红如同沸腾的血液般汹涌。
他望着那轮血月,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与偏执:
“算时间,‘卵’也该到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失败。”
10. 第 10 章
意识如同沉船,缓缓从漆黑的深海中浮起。
林一白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率先感受到的是脖子上残留的刺痛,痛吸一口凉气后,才察觉到那周身被紧紧束缚的压迫感。她试图活动手脚,却发现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双脚脚踝也被坚韧的藤蔓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她环顾四周:此处......似乎是间牢房。
身下传来的触感十分怪异,并非坚硬的地面或石床,而是一种粗糙而又略带弹性的质感,就像是……某种植物的表皮。她心中悚然一惊,强压下喉咙口的惊呼,尔后用尽腰腹力气,艰难地弓起被缚的双腿,猛地向下砸去——
“咚……”
一声沉闷而空荡的回响自下方传来,在寂静的黑暗中扩散开去。
是空心的?难道他们正被悬吊在某处高处?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一凉,然而此刻身陷囹圄,即便知道身处高处,于她而言也毫无助益,反而更添一分绝望。
“你在犯什么蠢。”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在这黑暗中猝然响起,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一白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循声望去。此时其双眼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依稀辨出不远处一道模糊的身影轮廓——正是晏不见。
他同样被捆得结结实实,甚至更为彻底,每一根手指都被细韧的藤蔓单独缠绕、固定,显是那老魔忌惮他先前展露的剑气,彻底杜绝了他任何结印施术的可能。
少年背靠着墙,即便沦为阶下囚,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你说什么?”他方才突然开口,林一白一时怔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少年极其不耐烦地嗤了一声,转过脸去,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污了眼睛。
“不说就不说嘛,拽什么拽……”见他又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林一白方才心底升起的那点隐秘的欣喜瞬间被浇灭,不满地嘟囔道。
“是活腻了生怕那老魔不知道你我醒了,马上前来索命吗?”晏不见头也不回,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锥,狠狠砸在林一白心上。
“——还是说你到现在都不清楚,那老魔将你我掳来,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一白猛地一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制造出的动静确实可能引来危险,顿时理亏,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少顷,只听一道讪讪的声音低低响起:“......什么主意?”林一白嘴张了又闭,终于无辜地开口问道。
——她确实不知道啊!原著里根本没有这段,要说掳男主还说得过去,因为他可是老魔未来的死仇,成长潜力惊人,想要趁他还未发育完成就扼杀在襁褓之中,完全讲得通;可掳她这只菜鸡作甚?
晏不见猛地睁开眼,朝她看去。
林一白一时竟有些不确定:那双总是覆满寒冰的眼里,竟似掠过了一丝……震惊?
这是什么反应?她一时讷讷,就要开口——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藤蔓被摩擦的窸窣声,将这片寂静打破。
尔后,只闻“吱呀”一声,藤魇老祖那张枯槁可怖的脸出现在了门口昏暗的光线下。只闻他嘿嘿□□一声,手中领着一个长约一尺的木桶,推开藤门,朝两人缓缓走来。
两人见状身体一僵,尔后不约而同地紧绷起来。
林一白心中不由暗骂:真是“能力基础,捅的篓子就不基础”!都怪自己这犯贱的腿,还真让晏不见给说中了!
藤魇老祖那浑浊的绿瞳贪婪地扫过两人,最终定格在林一白身上。
他桀桀一笑,尔后枯瘦的手指一勾——一根藤蔓如同毒蛇般窜出,缠上林一白的手腕,尖锐的刺再次扎入她的血管。
“你做什么!”林一白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立时红了,然而手脚被缚,全然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殷红的血液被源源不断地抽取而出,注入老魔身旁那个墨绿色的木盆中。
看着老魔小心翼翼捧着那碗血,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林一白强忍着眩晕和恐惧,脑中飞速运转。
他为何要在此时抽取她的血?!
剧情偏差得太厉害了,这老魔提前数十年出现,必定有原因......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失血而有些发颤:“我父亲曾说,你在八十年前便已入枯血崖底闭关,冲击化神中期之境……云霓镇与中洲枯血崖相距何止万里,你、你为何会突然现身于此?”
藤魇老祖正专注于手中的血碗,闻言头也不抬,嘿嘿怪笑两声道:“小丫头片子,对老夫行踪倒知晓得清楚。”
见血越注越满,他心情大好,竟真的回答道:“老夫本在崖底静修,确是不问外事。奈何月前,竟有一道诡异雷信破开崖底禁制,直送到老夫面前。”
林一白心头猛地一跳:“雷信?”
“不错。”老祖眯起眼,似在回忆,“信中所言寥寥,只道身负‘天生剑骨’之人已于云洲现世,随信附一根罗针,其具体方位,正指向这小小的云霓镇。”
林一白立时转头朝晏不见看去,心中暗暗叫苦:果然自己是被这人给坑了!这老魔目标最初不过是晏不见,而自己却倒霉催地被捎带上了!
然而下一刻,她竟是有些无语,转而朝藤魇老祖道:“那雷信一来,你便信了?几百岁的人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哼,老夫初时自是疑其有诈。”藤魇老祖冷哼一声,“但信中气息缥缈难寻,委实辨不出投信之人来历,且‘天生剑骨’之诱惑......实难抵挡。纵是万分之一为真,也值得老夫走这一遭——”他顿了顿,尔后将身子下躬,凑到那木桶旁,贪婪地吸了一口其中的血汽,“可如今看来,此行实是收获颇丰。岂止剑骨,竟还附赠一具至阴玄体!不论那人究竟是何居心,老夫倒要感谢他才是!”
见那木桶中血液已没过三分之二,林一白的脸色也变得如同雪一般苍白,再抽下去,恐这女娃性命不保,他才啧啧嘴,将那根吸血藤收回。
“得了,今日取血已成。你二人且在这里安分些——要不了多久,老夫便会给你们一个至高无上、旁人梦求不得的‘奖励’。”
尔后只听他得意地大笑三声,提起那捅宝血,心满意足地转身朝外走去。
藤门“啪”的一声关上。
脚步声远去,林一白一时只觉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不止是因为失血,更是因为方才藤魇老祖这番话!
——有人!是有人故意将藤魇老祖引到云霓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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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能力将雷信送入枯血崖底,精准地预知晏不见的行踪,又是谁在幕后推动这一切,让剧情彻底脱缰?!
巨大的阴谋感如同黑云压顶,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黑暗中,她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晏不见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番话。
沉默良久,林一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虽不知为何藤魇老祖会抽她的血,可既然他已经开始下手,那现在自己必须想办法自救!
他们二人,如今一个不过金丹巅峰,另一个更是只在最初的炼气初期,想要强行从藤魇老祖手下闯出,无疑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林一白不由双眉紧蹙——
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能够智取了吗?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竟有一个原著中的片段,电光火石般地划过他的脑海!
——原身幼时,林无涯还“正常”时,曾在教导她时无意中对她说过一句话,那时只当是闲暇时的随谈,此刻却在她脑海中猛然劈出一道白光——
“木类修士,因功法贴近自然,生命力顽强,极难杀死……但其大多有一个通病,便是惧虫。尤其是——具有吞噬之能的异虫。”
“异虫.......”她声音发颤,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尔后,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她艰难挪动被缚的身体,转向晏不见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孤注一掷的颤音:“晏不见……你信不信我?”
问出这句话的刹那,她心头已凉了半截,已准备好迎接他冰冷的嗤笑——毕竟自己曾那般伤害过他,那些过往如荆棘横亘其间,他怎会信她?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下一秒就会扭过头,用那种能将人冻僵的眼神睨着她,吐出诛心之言。
可出乎意料的是,黑暗中竟一片沉寂。
没有预想中的嗤之以鼻,没有毫不留情的嘲讽。晏不见竟只是沉默着,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这反常的安静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她怔住了,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有戏!他竟没有立刻拒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听她说下去?
于是她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一点点挪到他身侧,几乎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道:“我虽不知为何这老魔要将你我二人掳来,但此时坐以待毙,必然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这样,不如……我们拼死一试。”
她接着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说完,只紧张地看着少年——这个计划大胆而疯狂,虽然成功率微乎其微,但已是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如果晏不见不答应,恐怕她真的就得死了。
黑暗中,她能看到晏不见轮廓优美的下颌线绷得极紧。
他在思考,在权衡。
许久,久到林一白几乎以为他不会再理会自己时,她竟听到了一声极轻、几乎微不可闻的——
“好。”
......她没听错吧?
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晏不见此刻的神情,但只能捕捉到少年那模糊的轮廓。什么都看不真切,下一瞬,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镇定。
——他竟答应了!
11. 第 11 章
西海之上,墨色的大船如一柄利刃,沉默地劈开灰蓝色的波涛。船首迎风而立的沈青与苏红,衣袂猎猎,面色却比此时晦暗的天色更为沉郁。
少宗主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掳,此事如同巨石压在两人心头。林一白不仅是少宗主,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于苏红而言,更是血脉相连的亲侄女。如今生死未卜,虽宗主传讯言明已请动常年闭关的玉长老出手,但那萦绕不散的不安与焦灼,依旧如附骨之疽,啃噬着他们的心神。
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唯有海风呜咽。
倏地,在距离那地图上标注的渔村尚有约十里之遥时,两人鼻翼几乎同时微不可察地一动,脸色骤变!
——风中裹挟而来的,已不再是熟悉的咸腥海气,而是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皮肉焦糊与凝固血液的恶臭!
“不好!”苏红瞳孔急缩,与沈青目光一触即分。下一瞬,两人身影自甲板上凭空消失,化作一赤一青两道惊鸿流光,撕裂海风,以骇人的速度直扑海岸方向。
身形落定刹那,即便是这两位历经风浪的合气期长老,也被眼前炼狱般的景象震得心神俱颤,呼吸为之一窒。
那地图上显示的、本该炊烟袅袅的宁静渔村,已荡然无存——触目所及,唯余一片死寂的焦土。断壁焦黑,扭曲的梁木冒着缕缕青烟,一些焦炭般模糊不清的轮廓蜷缩其间,无声地诉说着临终前的惨烈。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毁灭的浊息,灼热的风吹过,带起灰烬盘旋,嗅不到一丝活物的生机。
“这是怎么回事?!”苏红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片死寂,“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没想到,你我一步未停,却还是来晚了一步。”沈青看着眼前此景,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裂痕,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苏红猛地一跺脚,赤色衣裙如火焰般翻涌,转身便要化光而去:“定是那掳走白白的魔头所为!我们追!”
“且慢!”沈青一把拉住她手腕,力道沉稳,“情况未明,勿要冲动。先试着看看有没有活口。”
语毕,他自袖中慎重地取出一张符箓。
苏红定睛看去,只见那符纸材质非凡,隐有流光内蕴,其上朱砂符文明灭,显是玄奥异常之宝。随着沈青指尖掐诀,将精纯灵力注入,那符箓竟无火自燃,化作一团清濛光辉——
就在辉光流转间,竟有一只通体雪白无瑕、眼眸灵动宛若活物的灵狐跃然而出,轻盈落地后,鼻尖微耸,嗅了嗅焦灼的土地,旋即化作一道白影,迅捷无声地蹿入废墟深处,仔细搜寻起来。
苏红见状不由惊讶:“这是……玉长老的‘符兽’,你竟求得了此物?”
沈青微微颔首,目光紧随那灵狐:“此次任务紧要,出发前夕宗主特定叮嘱我,以防万一,还是向玉长老求一张符保险些。”
“宗主他……”苏红眼神微动,露出一丝复杂之色,“竟如此料事如神。”
只是这“神机妙算”用在此刻,却不知为何,竟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她正出着神,便听远处那灵狐传来一阵急促而清晰的叫声。
正失神间,远处那灵狐忽然发出一阵急促而清晰的嘤鸣。
两人精神一振,身形瞬动,如鬼魅般出现在灵狐所在之处。只见那符兽正绕着一根巨大无比、已烧成焦炭的房梁焦急地打转,不住地用前爪扒挠。
二人对视一眼后,只见苏红袖袍一挥,赤色灵力如绸缎般卷住房梁一端,只轻轻一扯,便轻而易举地将那沉重的房梁缓缓抬离了地面。
——其下赫然压着两个蜷缩的人影!
二人连忙上前查看,只见其中一人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气息奄奄,眼看是回天乏术,沈青只消一眼,便摇摇头道:“没救了。”
苏红见状,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她屏息着将目光转向另一人。那人此时面部被灰烬和半融的杂物遮掩,她深吸一口气后,小心翼翼地上前,用灵力轻柔地拂去那些污秽......尔后露出一张虽然沾满黑灰、却依稀能辨出年纪尚轻的脸庞来——
竟是个少年!
苏红的手不由微微颤抖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难道……”
沈青毫不犹豫,立刻取出林无涯交付的那面古朴青铜罗盘。只见罗盘中央那根妖异的血色指针先是疯狂乱颤,仿佛受到某种干扰一般,随即竟是猛地一定,如同被无形之手拨正,死死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两人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均是不由自主地长出了一口气。
“竟然……找到了。”苏红喃喃道,看着少年苍白的面容,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
与此同时,幽深密林,藤蔓牢笼。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寂静中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你、你答应了?”林一白猛地抬起头,竭力想看清黑暗中那道沉默的轮廓,怀疑自己是否在极度紧张下出现了幻听。
“此事若成,于我有利。既有一线生机,我为何不答应?”晏不见的声音依旧冷淡,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桩利弊分明的交易,不带任何情感色彩。
可这冰冷的话语,落在林一白耳中,却无比的动听!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潮水般朝她袭来,尔后竟是一时忘形,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我、我以为你绝不会信我……毕竟……”
毕竟鞭痕犹在,万虫噬体之痛未消,那些她施加于他的折磨,依旧历历在目。
晏不见闻言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与信不信任你无关。”
此言一出,便如同一瓢雪水,让她骤然清醒——是啊,对他而言,这只是绝境之下理智的权衡与利用。她与他之间,依旧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然而,看着眼前这难得的、没有立刻剑拔弩张的时机,一个念头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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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不住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既然剧情已经崩坏至此,那是不是意味着……此时她可以尝试朝晏不见透露一点点自己的苦衷?
哪怕能够消解万分之一未来的恨意也好。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试探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轻轻开口道:“晏不见,如果我说,此前在地牢对你做的那些……并非出自我本心,你信吗?”
话音刚落,她便紧张地握紧双手,等待着系统的警告或惩罚——
然而,脑海中竟一片寂静!
系统……没有反应?
反应过来后,她几乎要喜极而泣:难道这崩坏的剧情竟成了她唯一的生门,是上天赐予她解释的契机?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晏不见的视线似乎再次落在了自己身上,只是比之前多了几分审视。
少顷,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信或不信,只有一种探究的冷然:“……那你倒是说说,是为何。”
林一白心中狂喜,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急忙开口:“都是因为——”
【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泄露核心禁忌!严重OOC!立即终止!立即终止!】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脑髓深处!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熟悉的、几乎要撕裂魂魄的剧痛!
“呃!”
林一白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所有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剩下额角瞬间沁出的冷汗。
她狼狈地垂下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落在晏不见眼中,却呈现出另一番诡异的景象:只见她方才还急切地想要辩解,下一刻却如同被无形的恶鬼扼住了咽喉,整个人痛苦地痉挛收缩,那瞬间爆发出的绝望与痛苦,竟真实得令人心惊——
难不成这妖女真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在阻止她朝自己宣泄出口?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凛,见她此刻垂头蜷缩、微微颤抖的模样,竟无端透出几分脆弱与可怜,哪还有他认知中那个嚣张恶毒的少宗主的模样?
于是心间某处如同被极轻的羽毛拂过一般,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
他的嘴唇动了动,一个“你……”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下一刻,回笼的理智如同冰水般朝他当头泼下——
“晏不见,你是不是疯了!”他猛地惊醒,在心底狠狠呵斥自己,“竟开始同情这妖魔道之人,薄灯宗地牢里那些累累白骨、你身上尚未愈合的鞭伤与虫噬之痛,难道你都忘了吗?!魔道妖人,最擅蛊惑人心,这焉知不是她博取你同情的新把戏!”
那丝刚刚萌芽的、微不足道的动摇被瞬间碾碎成齑粉。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少女,他的眼神重新冻结,比万年寒冰更冷更硬,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锁回深渊,彻底归于沉寂,仿佛方才心底那阵短暂的触动,从未发生。
12. 第 12 章
牢笼内的空气再次凝固,比之前更加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恰在此时——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依旧伴随着那藤蔓摩擦的窸窣声,再次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两人心上。
“吱呀——”
藤蔓缠绕而成的牢门被粗暴地推开,显出藤魇老祖那丑陋的面孔。只见他佝偻着背,双手负后,一步步踱近,浑浊的绿瞳在两人身上扫视,闪烁着癫狂而迫不及待的光芒。
“时辰已到。两个宝贝,该上路了。”他看着二人嘶哑一笑,浑浊的绿瞳中闪烁着全然的疯狂与迫不及待。
——话音未落,便见他枯指一勾,一根粗壮的藤蔓瞬间缠住林一白的脚踝,在她惊恐的低呼声中,猛地将她倒吊着提起,悬在半空之中!血液瞬间涌向头部,让她脸颊涨红,眩晕感阵阵袭来,就如一只被倒吊着引颈就戮的鸡,无助而狼狈。
“至阴玄体的宝血需得新鲜炙热,方为最佳药引……嘿嘿,小丫头,待老夫先料理了这剑骨小子,再来享用你。”老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目光从倒吊的林一白身上移开,然后松开背着的手——那手中竟握着一柄长约两尺、形状奇诡的剔骨尖刀!
刀身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黑绿色,萦绕着如有实质的浓郁邪气与血煞,仅仅是现身,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了无数亡魂哀嚎的血腥味便瞬间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牢笼!
在林一白因充血而模糊、充满惊恐的视线中,老魔拖着那柄邪刀,一步步走向被重重藤蔓禁锢在墙角、却依旧脊背挺直的晏不见。
邪刀的刀尖刮擦着地面,发出“滋啦——滋啦——”的刺耳噪音,每一声都像刮在人的骨头上,折磨着耳膜,也一步步碾碎着二人的希望。
“天生剑骨,造化钟神。真是完美……”藤魇老祖在晏不见身前站定,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在他裸露的、伤痕交错却难掩其坚韧力量的身躯上巡弋,最终死死钉在那隐约流淌着淡金色光华的脊骨之上。
尔后缓缓举起了那柄散发着无尽邪恶与死亡气息的剔骨刀。
生死一线间,晏不见竟依旧昂着头,那双寒潭般的黑眸中不见丝毫恐惧,唯有冰封般的蔑视,冷冷地将眼前这陷入癫狂的魔头注视。
“便让老夫也体会体会,你这身傲骨,究竟有何等妙用!”
语落,森冷的刀锋,带着化神期修士的恐怖威压与无尽的恶意,朝着晏不见锁骨直刺而下!
就在那萦绕着邪异绿芒的刀尖刚刚刺入晏不见锁骨、血花四溅的刹那——那柄邪刀与藤魇老祖的手臂竟如同活物般开始扭曲、变形,只见刀柄处猛地爆裂开来,无数漆黑如墨、细如发丝的藤根疯狂涌出,闪电般缠绕上老祖枯瘦的手臂,并急速向上蔓延,与他干瘪的皮肉死死融合在一起!老祖的整条右臂顷刻间化作了一截狰狞扭曲、不断蠕动的恐怖藤蔓,而那剔骨刀,则成了这藤蔓手臂末端最锐利的尖端!
“哈哈——!”老祖发出一声喜悦的嘶吼,狞笑道,“桀桀桀……感受到了,三百年来,老夫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灵气,不愧是剑骨——此刀乃老夫本命精魂所化,待它将你的魂魄彻底吸收熔炼,老夫便能与这具剑骨完美契合!放心,为了报你献骨之情,老夫很快便会结束吸收,你不会痛苦太久!”
尔后,只见他全力催动化神期的恐怖灵力,那已化为藤蔓的手臂上黑光大盛,瞬间冒出无数尖刺,就要一举朝着晏不见全身刺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面前那因剧痛而脸色苍白的少年,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玩味、带着极致嘲讽的冷笑。
“是吗?”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打在老魔的心头。
藤魇老祖蓦地一怔——
下一瞬,一阵突兀而尖锐的哨笛声,如同鬼魅的呜咽,猛地自他头顶上方响起!
老祖骇然抬头望去——
只见那被倒吊着的少女,竟于不知何时掏出一支惨白的骨笛,正死死抵在唇畔,用尽全身力气将之吹响!
那笛声尖利刺耳,毫无韵律可言,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命令。
“呜——嗡——!”
笛声响起的瞬间,惊变骤生!
只见晏不见的身体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仿佛响应着笛声的召唤,他皮肤之下,无数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黑色阴影疯狂蠕动,如同被惊扰的蚁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他锁骨下方、那刀尖刺入之处汇集!
万千蛊虫受笛声催逼,在那处凝聚成一团浓稠如墨、不断翻滚膨胀的黑影——紧接着,只听“噗嗤”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响,那团黑影竟猛地破开晏不见的皮肉,带着一丝金色的血线,如同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扑向了那柄与老祖手臂融合的邪藤剔骨刀!
“这是什么东西?!”藤魇老祖竟从那团黑影中他感受到了专门克制木属生灵的吞噬之力,登时亡魂大冒,再估计不上眼前剑骨,本能地想要抽身后退,断开与本命邪藤的联系......
但,太晚了!
那道从少年体内窜出的诡异黑影,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如同跗骨之蛆,在接触刀身的瞬间便化作无数细流,逆着邪藤的妖力,疯狂地钻入藤魇老祖与之融合的手臂之中!
“啊——!”只闻一道凄厉的惨叫瞬间从老祖口中爆发,他身形颤抖、眼神惊骇地朝手臂望去——
那些黑影甫一入体,便疯狂释放出一种麻痹神魂、冻结经脉的阴寒之力,他的手臂、躯干、乃至丹田识海,都在一瞬间变得僵硬麻痹,原本如臂指使的浩瀚灵力此刻却如同陷入泥沼,完全不受控制!更骇人的是,在他的感知逐渐变得僵硬的同时,竟惊觉自己苦修数百年的化神期灵力,被一股诡异的吸力强行拉扯着,如决堤的江河般,透过那邪藤的连接,汹涌澎湃地倒灌回晏不见的体内!
“不!我的修为!停下!快停下!”老祖惊恐地嘶吼,试图挣扎,但身体却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只能绝望地感受着自己的修为疯狂流失。
而另一端,海量精纯无比的化神期灵力疯狂涌入,晏不见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洞。他闷哼一声,脸色变得潮红,又于瞬间转为惨白,周身经脉剧烈膨胀,皮肤下金光与黑气交织闪烁,显然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能量冲击!
但他死死咬紧牙关,那双漆黑的眸子亮得惊人,全力运转功法,疯狂吸收炼化着这“天降”的庞大力量。
这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仅在数息之间。
随着藤魇老祖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他本就枯朽的皮囊如同漏气般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变得如同真正的枯树皮般褶皱层层——
最终,在一阵极其不甘和绝望的嗬嗬声中,这位纵横世间六百年、凶名赫赫的化神期邪修巨擘,竟就这般憋屈地被吸尽了全部修为与生机,彻底化作了一具焦黑干枯的藤蔓人干,彻底没了声息!
“哐当!”
随着那柄邪藤剔骨刀如同枯枝般断裂落地,庞大的能量传输也终于停止。
晏不见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全身,显然一次性吞噬如此庞大的力量远超他此刻的负荷,陷入了极度的虚弱之中。
“噗嗤!”
下一瞬,只见他猛地喷出一口灼热的鲜血,尔后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晏不见!”
倒吊的藤蔓因老祖死亡而失去控制,林一白重重摔落在地,却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扑到晏不见身边,用尽力气将他搀扶住。
少年身体沉重,温度高得吓人,体内力量紊乱奔涌。林一白吃力地支撑着他,抬头望去,正对上他缓缓睁开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正清晰地倒映着她焦急狼狈的模样:不见了往日地牢中的刁蛮与狠毒,只有全然的关切,以至于他看向她的眼神中,竟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丝复杂而又难以置信的震动。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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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心底只默默想道:眼下两人脱困,她合计该跑掉了。
熟料——
下一瞬,眼前的少女竟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接下了什么重任般,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双手,朝他搀扶而来!
她纤细的手臂环过他的腋下,用她那点微末的力气,试图撑起他因虚弱和能量冲击而沉重无比的身体。
“你做……什么?”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其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愕然与怔忡。
他甚至下意识地微缩了一下,仿佛无法理解这超出预期的接触。
“当然是出去啊。这老鬼都死了,还不逃难道在这里等死么?”林一白闻言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他在说什么胡话一般,手上动作不停,全身发力,艰难地、几乎是半拖半扛地带着他朝那洞开的藤门挪去。
——她竟要带着他一起出去?
这个认知,如同最狂暴的惊雷,毫无预兆地狠狠劈入此时晏不见的脑海,将他所有的预设和防备炸得粉碎!
不是伪装,不是另有所图。
在这自身难保的逃生关头,她竟然没有选择独自离开,而选择带上他这个重伤虚弱的药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汹涌澎湃的震撼将他席卷。他僵硬地依靠着她瘦弱的肩膀,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和吃力的喘息。
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但那支撑着他的力量,却没有半分松懈和放弃的意思。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她的所有认知。
地牢中的鞭挞、万虫噬体的痛苦,还有那些恶毒的言语……似乎都与此刻这个拼尽全力搀扶着他的身影割裂开来。一种极其陌生的无措感,混合着不肯相信、却又无法解释的震动,在他心底疯狂翻腾。
他沉默地被她搀扶着,所有的思绪乱成一团,下意识地配合着挪动脚步,目光却久久地、复杂地落在她沁出汗珠的侧脸上。
少顷,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
迈出牢笼的瞬间,两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荒郊野岭,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粗壮虬结的幽绿色树根自然生长、交错形成的宏伟迷宫!而回首望去,他们所在的牢笼,竟然只是悬挂在一条巨大根须之上的众多“果实”之一。
放眼望去,迷宫中那些树根形成的天然洞窟之中,竟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灵气盎然的奇花异草、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矿石宝玉、被封存在透明琥珀中的古怪虫兽,还有不少看起来就非凡品的兵器法宝……
珠光宝气,几乎晃花了人眼。
——这里竟然是藤魇老祖经营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巢宝库!
林一白原本还满心想着如何带着虚弱的晏不见逃出生天,此刻看到这琳琅满目的景象,眼睛瞬间直了。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旁虚弱但眼神已然恢复清明的晏不见,只见他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无语眼神看着自己。
“嘿嘿,反正这老魔都死了,咱迟些走也无妨。你等等我。”自知心思被看穿,林一白也不再掩饰,讪笑一声后,只见这方才还气喘吁吁、搀扶着人都显得吃力的少女,竟不知从哪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轻轻将晏不见往旁边安全的根茎平台上一放,尔后两眼放光地搓了搓手,如同饿虎扑食般,嗷一声就冲向了离她最近的一堆闪亮的宝石!
“发财了发财了!都是我的!哈哈哈!”
晏不见:“……”
他靠坐在冰冷的树根上,看着那道身影如同勤劳的蜜蜂般,在一个个宝藏点之间飞快穿梭,毫不客气地将那些看起来就价值连城的东西往自己袖子里、衣襟里猛塞,动作快得几乎带起残影。
少年苍白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抽动了一下,那语塞的神情渐渐化开,最终化作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13. 第 13 章
林一白活像一只掉进米缸的仓鼠,眼睛亮得惊人,在藤魇老祖这座藏宝迷宫中飞快地穿梭。
这座迷宫远比她想象中更加宏伟壮观:穹顶高悬,镶嵌着无数夜明珠,柔和的光线洒落下来,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四周藤壁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隐隐流动着灵光,显然布有极其高明的防护阵法。只是如今随着藤魇老祖的陨落,这些阵法都已失去了效用,这才让她得以长驱直入。
满目珍宝晃得她眼花缭乱,一时只恨爹娘没给她多生出几双手来。
她先是扑向那堆寒光凛凛的兵器,略一翻找,便握住了一柄细长轻盈的软剑。剑身如一泓流动的秋水,泛着淡淡的月华清辉,剑柄处镶嵌着一颗冰蓝色宝石,其上刻有“疏月”二字。剑如其名,触手清润如月,却又隐含锋锐之意,一望即知绝非凡品,再适合女子不过。
“好剑!”她忍不住赞叹出声,手腕轻抖,软剑顿时化作一道银蛇在空中游走,剑尖颤动间,带起阵阵凛然寒意。即使是她这只菜鸡,都能感应到剑身中内蕴的强大灵力——这柄剑若是放在系统商城里,少说也要五万成就点。
她眉开眼笑地将软剑缠在腰间,柔软的剑身恰到好处地贴合着她的腰线,仿佛量身定制一般,贴合无比。
转身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正在调息的晏不见,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替他也寻一柄神兵?
怎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迅速否决了——
他乃天生剑骨,自身便是此界最锋锐的剑,哪还瞧得上、用得着别的武器?况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时候给他找武器作甚,方便他来日砍自己砍得更顺吗?
于是只见她恶寒地摇了摇头,直接将此念按下,转而扑向那些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瓶瓶罐罐和玉盒。
她随手打开一只白玉盒,里面赫然是一株形如婴儿、灵气逼人的“肉骨灵芝”——她在系统商店里见过,此物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需得天地灵气至少滋养万年以上才能成熟,没成想这老鬼巢中竟有这么大一棵!
她立时看直了眼,赶紧将其打包揣进储囊中,尔后再拧开下一个寒玉瓶——其中赫然盛着几颗圆润剔透、丹纹清晰的“九转还魂丹”,可保尸身不腐、灵魂百年不灭……
这些神药在商店中标价皆在万点成就以上,从来都是她只敢远观、不敢奢望的存在,而今却如批发货一般堆在她面前!
“赚翻了赚翻了......”她两眼发直,傻子般嘿嘿直笑,不住将东西往怀里塞。
然而下一瞬,当她的视线瞟过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瓶时,她猛地一顿,尔后猛然揣起那瓶子,掉头就朝身后的少年跑去。
“是万年石髓乳!”她喜形于色地冲到少年身边,只见他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得吓人,锁骨处的伤口依旧狰狞可怖。她忙不迭将药瓶递到他眼前,声音里带着几分邀功的雀跃,“这个能瞬间止血生肌、稳固心脉!你方才被那老魔所伤,流了那么多血,快服下它!”
语落,她拔开瓶塞,递至他唇畔,一股清冽沁人的异香顿时溢出。
晏不见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他一时没有张嘴,却也没有拒绝。
林一白见状,总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虽说这番死里逃生,两人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可他们之间那点脆弱的、因共同强敌而暂时结成的同盟,早在老魔头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就已经土崩瓦解了。
此刻的她,既无立场、更无理由再给他送什么药。毕竟她曾经百般折磨他,他此前能同意与她合作已是离奇,又怎会轻易喝下她这“邪魔”递来的东西?
石髓乳无声地自瓶口滑落一滴,她手腕一颤,下意识便要缩回。
不料下一瞬,那几滴灵药却并未坠地——
晏不见前倾少许,唇轻轻含住了瓶口。
尔后微微仰头,喉结滚动,将那万年石髓乳尽数咽下。
林一白猛地一颤,如同被烫到一般缩回手,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满室宝光晃花眼、生出幻觉来了。
他……喝了?
他竟然真的喝了?!
震惊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的理智悉数冲走。她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唯余一片空白和难以置信——
他就不怕她在里面下毒?不怕这是她新的折磨诡计?
将灵药服下后,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之力瞬间在晏不见体内化开,涌向四肢百骸。他苍白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几分,连呼吸都平稳了不少,就连锁骨处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恶化,边缘开始泛起细微的肉芽,缓慢地开始愈合。
神药之名,果然不虚。
但林一白此刻完全顾不上惊叹药效,她的全部心神都被晏不见这出乎意料的行为攫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迷宫中咚咚作响,清晰得令人心慌。
晏不见在咽下那滴石髓乳后,并未立刻移开目光。
他依旧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古井无波,却暗流涌动。
林一白回过神来,见他还盯着自己,脸登时如火烧一般红了,仓促抛下一句“你静养一下,我再去扫扫货”后,便逃难似地又朝老魔的藏室奔去了。
原地。
晏不见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少女身上,眼中复杂情绪翻涌不休。
——他为何会喝下?此刻,便是他自己,也难以厘清。
直到背对着晏不见,躲进一堆闪烁着灵光的矿石后面,林一白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心里早已乱成一团乱麻。
他喝了……他竟然真的喝了?
这个念头反反复复,盘旋不去,裹挟着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太奇怪了,完全不符合晏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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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冷硬如铁、睚眦必报的人设,更与他们之间你死我活的关系格格不入。明明不久之前,他还用那种浸透冰霜与恨意的眼神看她,仿佛多与她说一个字都嫌脏。
可刚刚……他竟没有丝毫犹豫,喝下了她递去的药?
难道是因为共历生死,让他对她……稍稍有所改观?觉得她或许……并没那么坏?
怎知这个念头才刚冒头,就被她狠狠摇头甩开:“林一白,醒醒!”她在心中厉声告诫自己,“别忘了你在地牢里对他做过什么!万虫引噬心食髓之痛岂能轻易抹去?他可是未来的仙尊,心志坚韧、恩怨分明,怎么可能轻易信你?”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他方才的眼神确实没有杀意,也没有憎恶……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要么就是他伤势未愈,权宜之下不愿节外生枝!”她脑中仿佛跳出另一个小人,尖刻地朝她吐着唾沫星子。
良久,她依旧心乱如麻,烦躁地甩甩头,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晏不见没拒绝这药,总归是好事吧。至少......至少说明,他目前还没恨她恨到立时要诛之而后快的地步吧?
她面无表情,深吸一口气。当务之急,是抓住眼前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藤魇老祖的宝库近在眼前,这些都是她今后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振作起精神,眼睛里再次闪烁起打劫的兴奋光芒。尔后重新投入到伟大的“扫货”事业中,目光灼灼地扫向下一堆亮晶晶的宝物。
又将诸多宝光缭绕的奇珍收入囊中后,林一白已汗流浃背。她喘着粗气,撸起衣袖擦拭额间汗水,望着面前几乎被搬空的迷宫,面露满意之色。
然而,就在她的视线从某处掠过时,却蓦地一怔。
“这……方才这里有这东西吗?”
只见远处不起眼的角落,正静静躺着一截枯藤。
那枯藤约手指长短,呈暗金色,形态古朴,看似毫无生机,可林一白却鬼使神差地被吸引,定神朝它走去。驻身凝望片刻后,她缓缓俯身,将其拾起。
就在她握住枯藤的瞬间——
一旁调息的晏不见骤然睁眼,目光如电,直射向她手中之物!
——方才那一瞬,他体内那沉寂已久的剑骨竟自发地产生一丝极细微的共鸣与渴望,一种源于本能的直觉告诉他:那绝非寻常枯藤!若能得之炼化,对他未来修行必有难以估量的助益!
天材地宝,强者得之,本是天道法则。
抢夺的念头几乎是瞬间升起,然而,就在他的视线掠过林一白那因收获满满而洋溢纯粹喜悦的侧脸,望进那双清澈透亮、不见丝毫阴霾的眼睛时,原本绷紧的心弦却莫名一松。
想起她方才毫不犹豫将疗伤圣药喂给自己、此刻又毫无防备背对着他的模样……那已涌至心间的念头转了一圈,最终被他无声压下。
他重新阖上眼,选择了沉默。
……便让与她吧。
14. 第 14 章
喜滋滋地将那截暗金色的枯藤小心收好后,林一白环顾四周几乎被自己扫荡一空的巢穴,拍了拍腰间那个变得鼓鼓囊囊的储物囊,听着里面瓶罐碰撞、玉石轻响的声音,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不远处那个依旧闭目调息的少年身上时,方才那股“发财了”的兴奋劲儿,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渐渐漏了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感悄然浮现,迅速取代了之前的狂喜。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之间那点因共同抗敌而生的脆弱联系,随着藤魇老祖的死亡已然消散。现在他们是继续兵刃相向,还是……各走各路?可她修为微末,又不知此地何处,自己一个人能走出去吗?
把他丢下?好像……也不太合适。
她踌躇了半天,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最终,那一点点残存的、或许被称为“良心”的东西,还是占据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赴死一般,慢吞吞地挪回了晏不见身前。
少年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靠近,浓密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并未立刻睁开眼,依旧维持着调息的姿态,只是周身那原本极其微弱的气息似乎凝实了一瞬。
“那个——”林一白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此地不宜久留,老魔头虽然死了,但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危险。我们……一起出去?”
她说完,心脏不由提了起来,屏息等待着他的反应。是冰冷的拒绝,还是嘲讽的冷笑?
晏不见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了她片刻。就在林一白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要出言讥讽时,他却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言简意赅地应了一个字:
“嗯。”
没有多余的情绪,却也没有敌意。
林一白顿时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因虚弱而有些摇晃的身体:“你伤还没好,我扶着你。”
晏不见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但并未推开她。两人互相依偎着,循着断断续续的光亮和其中微弱穿梭的气流方向,在迷宫错综复杂的巨大根须通道中艰难前行。
被劫持进来时二人没有感觉,直到此时,才惊觉这条路有多漫长幽深。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在空旷的迷宫中回荡。林一白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少年臂膀传来的温热,以及那看似瘦削实则坚韧的肌肉线条。
她脸颊不禁有些发烫,心跳也莫名快了几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透光的出口。两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奋力拨开垂落的藤蔓和根须,猛地冲了出去——
耀眼的天光瞬间刺得他们睁不开眼,新鲜湿润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泥土的清香,彻底取代了迷宫中的腐朽。
他们出来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并非坦途。他们身处一片完全陌生的幽深密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四周藤蔓缠绕,根本辨不清方向。
“这是哪儿?”短暂的欣喜过后,林一白回过神来,茫然四顾,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由心下惴惴。
晏不见没有立刻回答。
他轻轻挣脱林一白的搀扶,勉强站稳后,伸手在一旁粗糙的树干上抹了一把,低头看了看掌心沾染的苔痕厚度和朝向,又抬眼观察了一下树冠的疏密。
片刻后,他指向一个方向,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边。”
林一白虽不明其理,但想到对方是未来的仙尊大佬,又自小独自一人长大,辨别方向这种技能点肯定是点满的,便决定相信他。
她重新搀住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晏不见所指的方向前进。
林间路途崎岖难行,晏不见伤势未愈,走得颇为吃力,但始终沉默着,未曾出声一句。林一白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心中不禁升起些许对此人的敬佩,暗道:“这般痛楚,若换作自己,怕是早就哭天抢地、寸步难行了。可他竟能一声不吭……难怪他能被天道选中,这份心性,果真非常人所能及。”
她下意识地更加放稳了脚步,尽量让自己成为他此刻更可靠的支撑。
......
不知走了多久,空气中渐渐混入了一丝咸腥的气息,耳边也开始隐约传来阵阵沉闷而有节奏的轰响。
是海浪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下一瞬,竟有一片浩瀚无垠的墨蓝色大海猛地撞入视野,海浪汹涌澎湃,猛烈地拍打着岸边的黑色礁石,溅起漫天雪白的泡沫。天空低沉,海风呼啸,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和深不见底的压迫感。
“这海......怎么是这个模样?”林一白喃喃道。
怎料下一瞬——
【叮——!检测到宿主已抵达任务地点。请立刻执行任务:将晏不见抛入禁断妖海】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突兀地在她脑海中炸响!
林一白浑身猛地一僵,搀扶着晏不见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她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只见他正凝望着那片深邃而危险的大海,侧脸线条在晦暗的天光下显得愈发冷峻,眸色深沉如夜,仿佛在与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妖海无声对峙。
把他……抛下去?扔进这看着就能将人撕成碎片的恐怖海域?
眼前妖海墨浪滔天、咆哮不止,黑色的礁石在狂怒的浪潮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咸腥却危险的气息。在那深不见底的墨蓝色之下,不知蛰伏着多少渴望血肉的可怕存在。
经历了迷宫中的生死与共,看着他此刻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模样,林一白发现自己的手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肠。
......等等!
系统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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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入海中”,又没规定必须抛到深海里!原著里,原身是把晏不见从船上扔下,任其沉浮海中,受妖鱼啃食了三日,但现在……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他脚边——只见那里正好有一片浅浅的礁石滩,海水刚刚没过脚踝,清澈见底,除了有些湿滑,根本没有任何危险!
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晏不见正全神贯注地观察前方海况、毫无防备之际,林一白把心一横,忽然伸出手,在他后背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晏不见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脚下本就是湿滑的礁石,一个重心不稳,“噗通”一声,一只脚便结结实实地踩进了冰凉的海水里,溅起一片不小的水花。
——就在晏不见一脚踏入水中的瞬间,林一白脑中猛然响起“叮”的一声!
任务完成的播报话语随后响彻在她脑海中,此时在她听来,全然不啻于仙音一般动听——成功了!她竟真的钻到了系统的空子,既没有违背那该死的、要命的剧情要求,又没有真正地将晏不见置于死地!
这精妙的、游走在规则边缘的胜利,此刻带给她的成就感甚至远超在藤魇老祖宝库中的大肆搜刮。
那是一种在绝境中为自己、或许……也间接为他,硬生生劈出一线生机的狂喜!
于是,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挣脱了乌云束缚的皎月,倏然在她脸上绽放开来。只见她眉眼弯起,唇角上扬,露出一点细白的贝齿,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的得意、几分心有余悸的庆幸,更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纯粹至极的明亮与鲜活。
虽然只是浅滩,但林一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足以让晏不见愕然回首。
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眼中染上一丝被冒犯的薄怒,看向身后的林一白。然而,责备的话语还未出口,却已撞见了少女脸上那副带着几分小得意的明艳笑颜——
那笑容毫无阴霾,纯粹而生动,甚至带着点狡黠的可爱,竟与他记忆中任何一次恶毒的嘲弄或虚伪的假笑都截然不同,宛如厚重阴霾中骤然透下的一缕灿烂阳光,猝不及防地、直直撞入他眼底。
晏不见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到了嘴边的斥责竟一时卡住,最终只化作一声听起来似是无奈又似是包容的低斥,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胡闹什么。”
他迅速转过头,掩饰性地看向波澜壮阔的海面,耳根处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心底某一处悄然滋生出一丝极其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悸动与柔软。
林一白正为自己钻了系统空子、顺利完成任务而窃喜不已,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安抚”一下晏不见,忽然,她怀中那枚薄灯宗特制的传讯玉符竟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发热,尔后骤然亮起!
——宗门的人就在附近!而且非常近!
她脸色骤变,猛地看向晏不见。
糟了!
15. 第 15 章
怀中传讯玉符烫的吓人,林一白猛地抬头朝晏不见看去——
只见少年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那双黑眸此刻锐利地朝玉符亮起的方向望去。
尽管重伤虚弱,那属于金丹巅峰修士的本能和对危险的感知却依旧存在。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脚步,似乎想将她挡在身后。
林一白面色惨白,心中不由天人交战:此时若让宗门的人发现晏不见,必然会将其带回,而一旦回去......
等待他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地牢折磨,最终作为祭品被送入魔山!
虽然知道这是男主涅槃重生的必经之路,可看着他此刻苍白虚弱的模样,尤其是锁骨处那依旧狰狞的伤口……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狠狠拧绞,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尖锐疼痛。那疼痛盖过了对系统惩罚的恐惧,一股几乎是源自本能的冲动就要冲出她的喉咙——
快跑!晏不见,趁现在!离开这里!别再回去了!
【警告!检测到宿主产生严重偏离原著的意图!若放走主角晏不见,将导致主线剧情彻底崩坏!判定为最高级别OOC行为,宿主灵魂将即刻抹杀!】
【重复,即刻抹杀!】
系统冰冷彻骨、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凶狠而又毫无预兆地烙印进她的灵魂最深处。
那声音不再是平板的提示,在此时充满了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的神经上,带来几乎要撕裂神魂的剧痛!
“!”林一白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所有的话都死死堵在了喉咙口,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灵魂抹杀……她毫不怀疑这该死的系统绝对做得到!它既然能在她违规时令她痛不欲生、控制她的身体,自然也能轻易夺走她这因它而获得的第二次生命。
就在她因为这致命的警告而僵在原地的刹那——
“一白!”
一道炽烈如血的红影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带着合气期修士磅礴的威压,轰然落在两人不远处。
强大的气浪甚至将地上的砂石尽数掀起,形成了一道微型的风暴。
下一瞬,只见苏红的身影从风暴中显现而出,只见她风髻露鬓,第一眼就精准地捕捉到了林一白——不远处,少女脸色惨白得吓人,脖颈上残留着被两道被利器刺破的伤痕,衣衫破损,其上犹自沾着尘土和血迹,一副受了极大惊吓和折磨的模样!
她内心一痛,紧接着,目光便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猛地朝那正站在林一白身旁、眼神冰冷警惕的少年射去!
她那美艳的脸上此刻寒霜尽覆,眼底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眼前的场景似乎构成了一幅再清晰不过的画面——
是他!一定是他!是他勾结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化神期魔修,里应外合劫持了一白!甚至可能……一白身上的伤和惊吓,也都是拜他所赐!
若她未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心疼与怒意瞬间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内爆发,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判断力——
“狗胆包天的贱奴!竟敢勾结邪魔,欺辱我薄灯宗至此!”
苏红美眸之中杀意暴涨,根本不给予丝毫辩驳之机,甚至懒得思索一个药人如何能与化神魔修“勾结”。息念之间,磅礴灵力便已毫无保留轰然爆发!赤红如血的灵流在她掌心疯狂汇聚,旋即化作一道焚金融铁、扭曲空间的恐怖光柱,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直轰晏不见心口!
“姨母不要!”林一白见状猝然一惊,从系统的威慑余威中挣扎出一丝力气,下意识地朝前冲去,想要替他挡住那一击——
但她的速度、她的力量,在盛怒的苏红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撼树,还未接近,便已被那股气劲掀飞开去!
晏不见瞳孔急缩,致命的危机感登时如同冰水朝他当头浇下。重伤虚弱的他体内灵力混乱不堪,刚刚吞噬的、那属于藤魇的化神期力量不仅无法调用,反而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根本无力避开这锁定他气息的致命一击,只能咬紧牙关,凭借战斗本能,勉力调动起体内残余的、属于自己的金丹之力,交叉双臂护在胸前,想要硬抗这一击!
“轰——!!!”
磅礴暴虐的赤红灵力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他交叉格挡的手臂上!
“喀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甚至压过了不远处妖海的咆哮。晏不见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如同排山倒海般涌来,瞬间摧毁了他的防御,撕裂了他的经脉。
他的身体随即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破布娃娃,不受控制地离地倒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的弧线,最终重重地撞在后方的黑色巨礁上!
“噗——!”
一大口殷红滚烫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形成一片血雾,星星点点地溅落在四周。
少年沿着粗糙的礁石表面软软滑落在地,瘫倒在冰冷的砂石中,尔后挣扎着抬起头,那目光穿透额前散落的、被鲜血黏住的发丝,执拗地朝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少女正狼狈地跌坐在地,面色惊恐,死死地看着他,脸上犹自带着未曾反应过来的茫然。
他心头一松,一种可笑的快慰竟在此时顶着粉身碎骨的剧痛,自他心底生出:看来这女修朝她出手,或许与她无关,甚至她刚刚还想阻止......
然而下一瞬——
“一白别怕,已经没事了,姨母替你报仇了。”苏红一击得手,快步奔至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林一白身边,心疼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尔后其目光如同冰刃般刮过远处奄奄一息的晏不见,朝她哄道,“姨母还记得,你上船时说过,想要亲手狠狠折磨他,待得出了地牢那口恶气后,再将其结果——但现在就让他死,未免太便宜这贱奴!我看不如带回宗门,地牢里有的是手段,定要让他因今日之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晏不见瘫在冰冷的砂石中,苏红那淬毒般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穿透颅骨、穿透血脉,直直扎入他的心脏!
——“上船时说过,要亲手狠狠折磨他。”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将他心中那可笑的、刚刚萌芽的“或许与她无关”的念头砸得粉碎!
原来方才她不是想阻止,而是觉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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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太便宜他了?!
剧烈的气血瞬间逆冲而上,苏红此番话语所带来的痛苦,竟远比她那一掌更猛烈,足以将他的五脏六腑完全撕碎、扯烂!
“噗——!”
他再度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因极致的情绪冲击和剧痛而剧烈地痉挛,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彻底昏死过去。
不是误会。
不是意外。
是算计,彻头彻尾的、精心策划的算计!
地牢里偷偷送来的伤药是算计!迷宫中共历生死后的搀扶是算计!宝库中分享的万年石髓乳是算计!甚至方才推他入浅滩……全都是为了这一刻做铺垫,是最恶毒最虚伪的算计!
让他放松警惕,让他产生那可笑的动摇,让他像个小丑一样,竟真的在某一刻以为……这妖女或许有苦衷,或许并非全然恶毒!
而他竟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真的相信了这毒蛇的表演!
滔天的怒火和被愚弄的耻辱感瞬间将他淹没,远比妖海的海水更冰冷、更令人窒息。那双因重伤而有些涣散的黑眸,此刻猛地重新聚焦,将视线狠狠地、死死地钉在林一白那张惊恐苍白的脸上。
那目光里,只剩下深极重极的失望、憎恶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冰冷恨意。
剧烈的情绪冲击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意识开始模糊,但那道冰冷憎恨的目光,却如同最后的执念,死死烙印在林一白身上,仿佛要将她的模样,连同这份被彻底背叛的痛楚牢牢铭记,一起带入无间地狱!
而另一边的林一白,在听到苏红那番“贴心”却在此时对她而言无异于毒药的话语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从苏红怀中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比方才还要苍白三分。
“不是的!姨母,不是那样!你听我……”她急切地想要辩解,声音因极度惊恐而尖利颤抖,手下意识地抓住苏红的衣袖,想要解释这可怕的误会。
然而——
【警告!宿主行为严重偏离人设!林一白绝不会为药人辩解!强制修正!】
系统冰冷无情的声音再次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狠狠勒紧了她的喉咙,堵回了她所有冲到嘴边的真相。
那熟悉的剧痛让她瞬间失声,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卡在喉咙里的痛苦而又压抑的呜咽。
无边无际的惊恐和绝望在她眼中疯狂蔓延。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能徒劳地摇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迹,蜿蜒而下。
她看到了晏不见吐血,也看到了他那双瞬间冰封、只剩下彻骨恨意的眼睛。那道目光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她的心口,痛得她浑身发冷,瑟瑟发抖。
她想冲过去,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想阻止这一切……
可是她的身体被苏红紧紧搂着,她的喉咙被系统死死锁住,她的灵魂被那“抹杀”的威胁钉在原地。
她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少年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被无尽的黑暗和恨意吞噬。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也于此时传入她的四肢百骸,如同自深海窜起的海草,将她紧紧缠绕、不住下拉......
直至彻底拖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16. 第 16 章
飞舟破开厚重云层,如一道银梭射向薄灯宗方向。舟身符文流转,光华熠熠,将外界刺骨的罡风与寒意尽数隔绝在外,却丝毫无法驱散林一白内心那片冰封的死寂。
她蜷在舟舱角落,目光空洞地凝望着舷外飞速掠过的流云。苏红在一旁温言软语,声音却像是隔了一层深水,模糊、遥远,一个字也未能真正落入她耳中。
她脑海中反复撕扯的,唯有晏不见最后看向她的那道目光——冰冷、憎恶,翻滚着被背叛后淬毒般的恨意。那目光如同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她心口反复碾磨,直到此刻,每一次呼吸都仍牵扯着窒息般的剧痛。
“……幸得玉长老神机妙算,传讯指引我前往那片海域搜寻。否则,姨母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白?一白你有在听吗?”
苏红的声音终于穿透了那层无形的屏障。带着担忧,她伸手,温热指尖轻轻抚上林一白冰凉的脸颊。
林一白眼睫颤动了一下,失焦的瞳孔缓缓移动,落在苏红脸上,却依旧没什么神采,只是无意识地喃喃重复道:“玉……长老?”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苏红稍稍松了口气,点头道:“正是。你此次被掳,竟引得我宗唯一一位化神期大能、闭关琉璃塔顶层勘悟生死玄关已近百年的玉长老出面。此次若非你父亲亲自出面恳请,恐怕也无法请动他老人家。”
此言如同冰水泼面,让林一白登时一个激灵,神智猛地被拽回现实,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失声道:“玉长老?!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原著中薄灯宗那位传说中的化神期老祖,早在两年前就已坐化!是林无涯为了维持宗门威慑,才一直秘不发丧,伪造其仍在闭关的假象。
这件事,在《仙出堕山》原著中乃是后期的一个重要揭露,也是林无涯走向彻底疯狂的原因之一——最大依仗已然消失,无论为了薄灯宗还是他自己,他都不得不拼死一搏。
可如今……怎么会又冒出一个“玉长老”来卜算她的方位?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追问道:“姨母,你是说……玉长老他出关了?”
苏红摇摇头:“未曾。是玉长老向你父亲降下神识指示,指明了搜寻方位,再由你父亲传讯于我。”
——林无涯!
一股寒意骤然从林一白的脊椎骨窜起——竟是她那个“父亲”,在假借早已死去的玉长老之名!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又如何能精准地知道她和晏不见在藤魇老祖的巢穴?
说到藤魇老祖......一道电光在此时猛然从她脑海划过——
难道那道将那魔头引到云霓镇的“雷信”,也与他有关?!
无数的疑问和阴谋的气息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剧情偏差至此,难道皆是因为林无涯在当幕后推手?
可他不过一个原著中的反派NPC,如何能自发偏离剧情?
她隐约觉察到,自己仿佛正立于一道巨大漩涡的边缘。一只无形冷手稳稳抵住她的背心,缓慢而又不容抗拒地发力,将她推入那片由谜团与阴谋搅动的、深不见底的暗流之中。
苏红并未察觉她内心的惊骇,只当她是惊吓过度,又温声询问道:“一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究竟是如何从那化神老魔手中逃脱的?那老魔如今身在何处,为何只有那贱奴跟着你?”
林一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如何逃脱?
联手抗敌,险死还生......这些经历就算在此刻说出来,苏红又会信吗?
即使她信了,又有什么用呢?她能向晏不见解释,消除他对自己的误解么?
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她脸色更白了一分,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本想对苏红的问题避而不答,可就在一瞬间,她竟仿佛猛然想起何事一般,脸色一变,猛地抓住苏红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姨母,我们原本的任务……那个渔村的祭品,你们找到了吗?”
按照“剧情”,她本该因为滞留云霓镇而导致此次任务失败,激怒林无涯。可如今,她竟于中途被劫走,剧情已然发生偏离,她无法确定后续。
苏红闻言,面色微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眼神有些闪烁,点了点头,语气却略显含糊:“找到了。只是……情况有些复杂。”
“复杂?”林一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异常。
“嗯,”苏红移开视线,拍了拍她的手背,“此事一言难尽,待回到宗门,你自然就知道了。”
这种避重就轻的态度,反而让林一白心中的不安疯狂滋长——
在她被掳走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
由苏红全力催动的飞舟速度极快,不出三个时辰,薄灯宗那云雾缭绕的山门便已映入眼帘。
飞舟缓缓降落在主峰汉白玉铺就的广阔平台之上。舟身刚稳,便见苏红手中赤光一闪,将那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晏不见放了出来。
候在一旁多时的执法弟子立刻面无表情地上前,动作麻利地将新的、更为粗硕的冰冷镣铐锁紧了少年的手脚。
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平台上显得格外刺耳,林一白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再远远看一眼他的情况。
然而,一名弟子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恭敬却不容置疑地传达命令:“少宗主,宗主有令,请您即刻前往琉璃塔正殿。”
林一白的心猛地一沉。
——林无涯竟如此心急,不待她修整便传召她?
正好,她也想看一看,此世的这薄灯宗宗主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最后望了一眼晏不见被拖拽着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抹血痕,深吸一口气后,强迫自己转身,朝着身后远处那座幽暗如同巨兽蛰伏的高塔走去。
......
琉璃塔。
正殿中烛火幽蓝,帘幕低垂,依旧只有一片沉重压抑的昏暗。
林无涯端坐在高台之上,周身缭绕的黑色雾气似乎比往日更加浓郁,那双眼底深处的暗红,也在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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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显得愈发诡异。
“父亲。”林一白行至高台之下,依礼躬身,声音干涩。
林无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没有任何见到女儿无虞归来的喜悦,反而如同冰冷的触手,细细扫过她脖颈上的伤痕、破损的衣衫以及那惊魂未定的苍白脸色。
“平安回来就好。”他终于缓缓收回那阴冷的目光,尔后淡淡道,“......不过为父倒是很好奇,一白,你是如何从藤魇老祖手中脱身的?”
林一白低垂着头,竭力稳住声线,让语气听起来充满侥幸与后怕:“回父亲,女儿只是情急之下,想起了您早年曾教导过,木类修士大多先天惧虫。恰好女儿身上还带着您赐下的控虫骨笛……在那老魔要对女儿下毒手时,女儿便冒险吹响了骨笛——没想到竟真的意外引动了那妖奴体内的万虫引,虫蛊钻入老魔体内,反噬其身,女儿这才得以趁乱逃出!
说完,她已是两眼汪汪,委屈至极地朝殿上男人看去。
大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幽蓝烛火偶尔爆出一声轻微的噼啪。
林无涯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玄黑扶手,并未接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走下宝座,温言安抚这个他自幼骄纵的女儿。
他只是将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眸中可见思绪缓缓流转。
这蠢物……竟能在那种关头想起他不知多少年前随口一提的话,还能利用骨笛引发万虫引的反噬?
这真是他那个只知任性、头脑简单的女儿吗?
“卵”着床后,必然不会死于海啸,所以本次任务绝不会失败。他此次目的,除了带回“卵”,还有一个——
那便是让晏不见吞噬藤魇的修为。
其体内由林一白种入的万虫引,早已被他动了手脚,只要藤魇朝晏不见动手,便会自动苏醒,反噬那愚蠢的老魔。而不出他所料,那同样困于修炼不得寸进的老魔,果然没忍住朝剑骨下手,以至于将自己整整六百年的修为拱手相送。
得知林一白竟一同被掳走后,他心底本毫无波澜。这等坏事的蠢货,死了也便罢了。
可如今,她不仅没死,反而阴差阳错地促成了计划的完成。
或许……她对于后续那步棋,也并非全无用处?
想到这里,他看向林一白的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但仅仅只有那么一瞬,下一刻,他的眼神便重新变得冰冷残酷。
可惜了,就算她这次侥幸立功,也改变不了什么。
“卵”已在此时着床,那具人身虽然依旧能作为祭品,可血脉却已产生变化,效力也大打折扣,恐怕难以达到他最初预期的“开山”之效。
如今林一白平安回来,虽出乎意料,但于他而言,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因为她这具至阴玄体身上,流淌着的乃是未被玷污的本源之血!
唯有以她为祭,效果才能达到极致,才最有可能推动他筹谋已久的大计,助他一举冲破这该死的天道桎梏!
所以他的女儿......这一世,终究还是要充当那最完美的祭品!
17. 第 17 章
林无涯那最后意味深长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久久黏着在林一白心头。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一步一步地,拖着虚浮的脚步,踏出了那座令人窒息的大殿。
殿外月色清冷,如水银般倾泻在塔前的白玉廊桥上,勾勒出一派朦胧静谧之美。然而这美景落入她眼中,非但未能抚慰心绪,反在心境中平添了几分孤寒。
方才殿内,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无涯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这让她清晰地意识到......
林无涯,绝对有问题。
此刻虽已安然回宗,她却感觉自己并非脱离险境,而是更深地陷落进了某个巨大的、幽暗的阴谋漩涡之中。
“少宗主?”
不料就在她出神之际,竟有一道熟悉的、饱含着担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蓦然回首,只见绿萝正焦急地等候在远处殿阶下,一见她出来,便提着裙摆小跑着迎上前。见到自家小姐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模样,小丫鬟吓得声音都带了颤意,眼圈微微发红:“您、您没事吧?都怪奴婢没用,没能护好您,才让您被那妖人掳了去……”
林一白回过神来,看到绿萝那真切担忧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别哭,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只是眼下有些乏了,先回寝殿吧。”
“好!奴婢扶您回去!”绿萝连忙搀住她,小心翼翼地陪着她往回走。
或许是察觉她精神不济,素来活泼话多的绿萝此番竟罕见地沉默了一路。二人踏着月色,穿过重重廊庑,一路无言地回到了那间陈设奢华的寝殿。待屏退左右,殿内只余主仆二人时,林一白才像是被彻底抽空了力气,瘫软在铺着柔软绒毯的榻上。
“少宗主,您喝点热茶压压惊。”绿萝贴心地递上一杯温热的灵茶,又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沐浴的热水和舒缓筋骨的灵药,“您身上还有伤呢,可得好好泡一泡,去去晦气!这次真是吓死奴婢了……”
听着绿萝在一旁絮叨,忙碌地走来走去,熟悉的熏香气息萦绕鼻尖,这种被精心伺候着的日常,竟莫名给予林一白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幻安定感。
她那自始至终一直紧绷的心弦,也终于在此时放松了三分。
热水很快备好,氤氲着药香的水汽弥漫开来,林一白将自己彻底浸入温暖的水中,想要洗去一身疲惫、惊惧和……那让她惊惧而心痛的画面。
晏不见最后那道冰冷憎恨的目光,始终盘桓在她脑海中,消之不去。
“唉……”想到这里,她只觉气闷,浮出水面后,一声极轻的叹息逸出唇瓣。
“少宗主,可是水太烫了?”屏风外候着的绿萝立刻紧张地问道。
“没有。”林一白摇摇头,将身子往下沉了沉,只露出半颗脑袋,“绿萝,我晕过去之后,船上……可有发生什么别的事?”她试图打探一些消息,尤其是关于那个于此世被找到的“祭品”。
飞舟上苏红的表现,始终让她心生疑虑。
绿萝沉思片刻,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您被掳走后,红长老和沈长老脸色难看极了,船开得快了两倍不止,好多人都吐了——后来到了那个渔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船还没靠岸,两位长老便化作流光遁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二人才带回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回宗后径直送入了琉璃塔侧殿的密室,说是宗主亲令,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
果然,那个祭品不仅没死于海啸,还被成功带回、严密地控制了起来。
林一白的心又沉了下去。
事态发展至此,剧情已经崩毁,可她绑定的这劳什子系统,究竟为何还要执着于让她按照原定剧情走下去?仅她一人遵守规定,哪里能真的做到“剧情守护”?
这后续的剧情,究竟会走向何方?
“哦,对了!”绿萝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轻快了些,“少宗主,您看这是什么?”
林一白正忧心着,闻声茫然地睁开眼,只见绿萝献宝似的从屏风后奉上一个精致的绣袋。
“这是……”她疑惑地接过。
“云霓镇的云衫呀!”绿萝眼睛亮晶晶的,“您忘了?我们经过云霓镇时,虽然您……呃,发生了意外,但奴婢想着您念叨了那么久,就自作主张,让留守的弟子拿着您的名帖,去寻了那位绣娘,花了大价钱,总算抢到了这最后一件!您看看喜不喜欢?”
林一白愣住,打开绣袋。只见里面是一件折叠整齐的衣裳,展开一看,薄如蝉翼,流光溢彩,其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在光线下流动着如梦似幻的光泽。
果然精美绝伦,任何女子都会为之心动。
她抚摸着这件华美的云衫,心情一时复杂无比:这本是原主执念的、导致任务失败的导火索,如今她未刻意求取,却阴差阳错地到了她手中。
这算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
此刻她实在难有欣喜之情,可对上绿萝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终究心下一软,扯出一个浅淡的笑来:“很漂亮,绿萝,你有心了。”
“少宗主喜欢就好!”绿萝顿时笑逐颜开,仿佛得了天大的奖赏,“您经历了这般可怕的事,合该有些好事冲一冲喜,快试试合不合身?”
被绿雀跃的情绪感染,林一白暂时抛开了那些沉重的思绪,在绿萝的侍奉下换上那件云衫。
衣裳出乎意料地合身,冰蚕丝织就的料子贴合着肌肤,触感清凉柔滑,透气生凉,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愈发欺霜赛雪,整个人仿佛也轻盈了几分,带上一抹朦胧仙气。
她前生从未穿过如此美丽的衣服,看着镜中那个影影绰绰,被云杉衬托出几分仙气的美貌身影,林一白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太好了!少宗主穿这身真是美若天仙!”绿萝在一旁拍手赞叹。
就在这时,殿外有侍女轻声通传:“少宗主,苏红长老派人送来了一些安神压惊的丹药和灵食,说是让您好好休养。”
绿萝连忙出去接过。很快,便见她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几瓶丹药和几样精致小巧、灵气盎然的点心。
“红长老真是惦记您。”绿萝将东西放在小几上。
“惦记么?”她想起与晏不见之间由苏红造成的那道鸿沟般的误解,苦笑一声后,拈起一块做成花瓣形状、晶莹剔透的点心,送入口中。
清甜的味道夹带着丝缕灵气在口中化开,稍稍抚慰了她紧绷的神经。
“味道不错。”她轻声道。
“那您多吃点!”绿萝开心地又给她递上一块。
林一白慢慢吃着点心,望着窗外薄灯宗云雾缭绕的景象,心中暗暗思忖:风暴只是暂时平息,按照原著,既以回宗,云山大祭便已迫在眉睫,她必须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尽快做好接下来的盘算。
她的路,一定还长得很。
*
翌日清晨,林一白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心绪不宁中醒来。昨夜虽泡了药浴,又服了安神丹药,可她中途频频魇醒,并未如何睡好。
在绿萝为她绾发时,她看着镜中依旧略显苍白的脸,心下犹豫挣扎。
“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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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他伤得那样重,又被苏红盛怒下的一掌重创,不知现在如何了?
地牢阴寒,是否会加重他的伤势?那些看守……是否会因他“勾结魔修、欺辱少宗主”的罪名而更加苛待他?
一种混合着愧疚、担忧和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牵挂驱使着她,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起身朝着殿门方向挪了两步。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殿门的那一刻——
昨日少年那双瞬间冰封、只剩下彻骨恨意与失望的眼睛,无比清晰地撞入她的脑海。
她此刻去,又能做什么?能说什么?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不是我,那不是我本意”?
且不说系统绝不会允许她泄露半分真相,就算她说了,在那般深刻的“证据”面前,她的辩解是何等苍白无力?只怕只会被他认为是更加虚伪狡诈的表演,徒增厌恶罢了。
或许……此刻不去打扰,让他安静养伤,才是最好的选择?
去与不去的念头在脑中疯狂拉扯,最终,她伸出的手到底缓缓垂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掌中传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窒闷的万分之一。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他。
林一白颓然转身,一步步挪回内殿,像是打了场败仗,浑身脱力地瘫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窗外云卷云舒,薄灯宗的景致依旧带着一种诡异的仙魔交融之美,可她看在眼里,只觉一片灰暗。
怎么与晏不见化解误会?怎么按照原定轨迹求生?
这两个难题如同两座巨山压在她心头,试图思索破局之法,可她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又被现实一一否决。
解释,系统不许。
求助,无人可信。
逃跑,修为低微。
讨好晏不见?恨意已深,只怕适得其反。
可要她什么也不做,顺从剧情走向死亡?
——她不甘心!
脑子越想越乱,简直像一团被猫玩弄过的麻线,找不到任何头绪。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渐渐上涌,几乎要将她淹没,气闷之下,她一头栽倒在身旁的紫檀木小案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案面,发出无声的呐喊。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就在这自暴自弃的绝望边缘,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腰间鼓鼓囊囊的储物百宝囊——里面装着的,都是她从藤魇老祖宝库里搜刮来的“战利品”。
算了,反正闲暇无事,不如盘盘货,看下有什么能在之后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这么想着,林一白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将系在腰间的储物百宝囊解下,放在了紫檀木小案上。囊口微光一闪,她神识沉入其中。
武器、灵药、灵石......林林总总,都是些颇为不凡之物。其中不乏神兵,可除了那柄“疏月”软剑,她竟无一把驱使得动;灵药也是各有神效,可直到清点完毕,却没有一样是能起死回生,让她顺利躲过杀劫的......
良久,就在她清点将毕,正因未见更多惊喜而微感怅然,准备收回神识之际,角落一物忽地攫住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截暗金色的、约手指长短的枯藤。
它混在一堆亮闪闪的宝石中间,看起来毫无灵气波动,干枯粗糙,仿佛随便从哪棵老树上掉下来的枯枝。
“这是……”
林一白微微蹙眉,待得回忆起此物是如何被她捡起后,缓缓朝它伸出手去——
18. 第 18 章
在寝殿柔和而清晰的光晕中,她心中漾起一丝好奇,指尖轻拈起那截枯藤,将其自百宝囊中取出,置于掌心,凝神细看。
触手干燥粗糙,轻得几乎虚无,仿佛稍一用力便会碎作尘埃。除了那抹不同寻常的暗金色泽,她实在看不出任何异样。
“莫非真是我一时眼花,捡了件无用之物?”她不禁生出几分自嘲,下意识地以指腹摩挲过枯藤表面那嶙峋的纹路。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无意间擦过枯藤某一处细微凸起的瞬间——
变故陡生!
那截死气沉沉的枯藤竟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幅度虽微乎其微,几不可察,但林一白分明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下悸动!
她骇得猛地缩回手,险些将这枯藤甩脱出去,心脏骤然擂鼓般狂跳起来。
她屏住呼吸,眼眸睁得极大,死死盯住掌心那截暗金枯藤。
——只见那毫无生气的藤身表面,方才被她指尖抚过之处,竟有一丝极细极淡、比初生旭光还要纤细的金色流光倏忽闪过!
那光芒微弱至极,速度却快如电闪,若非她全神贯注,几乎要疑为眼花产生的错觉!
而就在那流光闪逝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晦涩气息,如同沉眠万载的古老意识悄然苏醒,极微弱地逸散出一丝,旋即又收敛得无影无踪,恍若从未出现。
枯藤再度恢复了那副干枯死寂、毫不起眼的模样,安静地躺在她温热的掌心里。
寝殿内一片死寂,唯闻林一白自己愈来愈响、愈来愈急的心跳声,咚咚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难以置信地看看掌心那截“枯藤”,又猛地抬首环顾四周——殿内空无一人,绿萝尚在外间忙碌。
方才绝非错觉!
这截她原以为是错捡回的“垃圾”的枯藤,内里竟暗藏玄机?!
一股巨大的惊异与后知后觉的激动如潮水般朝她袭来,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这截枯藤托至眼前端详起来,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得极轻极缓。
“这……究竟是什么?”
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藤身上那方才转瞬即逝的颤动与光芒却再未出现。它只是安静地躺在她手中,无论她如何变换角度端详,甚至尝试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半分回应。
“难道真是我紧张过度,产生了幻觉?”林一白蹙起眉,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挫败。
希望燃起又落空的感觉,比持续的绝望更令她疲惫。她有些不甘心地用手指戳了戳枯藤,它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大惊小怪。
“啧,该不会真是那老魔头收藏的垃圾吧?”她小声嘟囔,气恼地将枯藤往小案上一丢。
枯藤在光滑案面上滚了半圈,停住,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林一白泄气地靠回软榻,目光扫过腰间鼓鼓囊囊的储物囊,忽然灵光一现!
“——系统商店!”
那劳什子系统虽然坑爹,但商店里奇物繁多,说不定能有类似之物的记载?
想到此处,她立刻集中精神,在心中默默呼叫系统。
【系统商店已开启】
半透明的光幕再次浮现于眼前。林一白无视了那些她买不起的【法宝】和无法购买的【修行】类目,目光直接落在【灵药】上。她快速浏览着琳琅满目的物品名称和图标,试图找到与枯藤形态或描述相近的东西。
“枯木逢春藤”?不对。
“万年养魂木”?描述不像。
“金刚藤种子”?也不是。
她翻找了半天,甚至尝试用意念输入“暗金色”、“枯藤”、“古老”等关键词搜索,结果却一无所获。光幕上要么显示【无匹配商品】,要么跳出一些完全不相关的东西。
“果然没有么……”失望的情绪再次蔓延开来,她叹了口气,意念微动,准备关闭这令人沮丧的商店界面。
然而,就在光幕即将淡去的刹那,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商店界面的右上方——那里竟然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空白的方形小框,她之前从未注意过。
这是……?
林一白愣了一下。
这个设计,怎么像极了她前世网购软件里的......
一个荒谬又令人心跳加速的念头猛然从她脑海划过:这系统……难道还自带拍照识别功能?
——管他呢!试一下总不会亏!
她怀着一种近乎于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在那空白方框上——
下一瞬,方框被激活后瞬间扩大,竟真变成了一个清晰的取景框,边缘还有微光流转,仿佛在等待着她将需要识别的物品纳入其中一般!
“居然真有?!”林一白震惊了,这系统的“现代”程度委实超乎她想象,她连忙拿起被丢在案上的那截枯藤,小心翼翼地将其置于取景框中央。
心中默念:“识别识别识别......”
下一秒,取景框光芒微闪,迅速对焦:只见关于枯藤的图像和数据流在光幕上飞速滚动、解析,几乎只用了一两息时间,结果便赫然呈现在她面前——
【识别对象:无生根】
【来历:非金非木,遇缘而生。传闻乃上古先天灵根之一部分,历经万古雷劫寂灭后,于无尽死寂中蕴藏一缕不灭生机,机缘巧合下方可显化。】
【状态:沉寂(未激活)】
【用途:???(数据缺失/权限不足)】
林一白瞪大了眼睛,逐字逐句地看着光幕上的文字,心脏砰砰狂跳。
——上古先天灵根!万古雷劫!不灭生机!
这几个词,每一个都透着无与伦比的逼格和古老的气息!
她真捡到宝了!这恐怕非但不是凡物,甚至还有可能是藤魇老祖那宝库里最珍贵的宝贝!
然而狂喜之后,她的目光继续往下,待得落在最后的【用途】一栏上,那刺眼的“???”和“数据缺失/权限不足”竟像一盆冷水,将她的兴奋尽数浇灭。
所以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该怎么用?“遇缘而生”的“缘”又是指什么?
她看着掌心再次恢复沉寂的【无生根】,一时只感觉就像得到了一把绝世神剑的剑鞘,却不知道该如何拔剑。
良久,她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声,关掉了商店。
*
与此同时,晨光所不能抵达之地。琉璃塔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
这里光线晦暗,空气冰冷,墙壁上刻满了复杂的禁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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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于此时微弱地闪烁着幽光。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平静地躺着一位少年。
他已被换上了一身薄灯宗内门弟子的素白袍服,面容清秀,双眼紧闭,呼吸均匀悠长,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若非脸色过于苍白,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
——正是苏红与沈青从已成焦土的渔村中带回的那个“祭品”。
密室的石门无声滑开,一道玄色的身影缓缓踱入。
林无涯走到石台边,其周身缭绕的淡淡黑雾让本就寒冷的密室更添几分阴森。他垂眸审视沉睡少年,俊美面容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唯有眼底最深处的暗红加速流转,泄露出一丝近乎贪婪的渴望。
少顷,只见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如同一截冰冷的玉石,径直朝少年的眉心点去——那里是识海所在,亦是灵魂栖息之地。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少年皮肤的刹那——
“嗡!”
竟有一团惨白的火焰,毫无征兆地自少年眉心猛然爆发而出,瞬间包裹住林无涯的手指,尔后化为兽形,向他发出一道凶猛的咆哮!
那火焰并非凡火,它并不散发热量,反而散发着一种极致的阴寒与毁灭气息,仿佛能冻结灵魂、灭尽一切生机!
林无涯脸色一变,触电般收回手,身形向后飘退一丈。
那惨白色的兽火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少年体表跳跃、升腾,渐渐形成一个保护性的透明屏障。那咆哮声里充满了警告与威胁的意味,仿佛在阻止他的靠近。
林无涯感受着自己指尖残留的一丝冰寒刺痛,看向那道惨白火焰的眼里,非但没有半分受伤的恼怒,反而迸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惊叹。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他低声喃喃,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焚灵噬魂,寂灭之炎——不枉我改变那艘航船轨迹,驶向渔村,最终被这至阴玄体所吸收......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随后发出一阵压抑却疯狂的大笑:“两世寻觅,千般算计,如今终于让你落入本座手中!”
那惨白色的火焰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愤怒地膨胀了一下,试图再次扑向他,但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界限所束缚,无法真正离开少年身体太远,只能徒劳地汹涌燃烧,散发出更加冰冷的寒意。
林无涯站在安全距离外,欣赏着那无力而愤怒的火焰,眼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狂热。
“不必挣扎了。”笑声止歇,林无涯轻轻开口,仿佛在安慰一件珍贵的物品,“很快……你便会被赋予真正的用途。”
火焰的光芒此时照在林无涯扭曲的脸上,将其眼底的暗红映得犹如沸腾的血海一般。
凶戾、残暴。
那惨白色的火焰似乎感知到了他话语中更深层的、远超它所能理解的冰冷恶意,竟微微瑟缩了一下,燃烧的烟光都仿佛凝滞了刹那。
语落,林无涯冷笑一声,缓缓转身,玄色袍袖在晦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幽深的弧线。
密室的石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将内里愤怒的咆哮尽数隔绝。幽蓝的符文循着男人离去的脚步依次微弱亮起,如同无数只沉默的眼睛,注视着一场即将开幕的棋局。
——早已编织完毕,注定无人可逃。
19. 第 19 章
接连三日,薄灯宗风平浪静,云霓镇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仿佛只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便彻底沉入水底,再无声息。
林一白待在寝殿内,除了偶尔应付一下出关后的苏红,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凝神尝试沟通那截沉寂的“无生根”,试图将之唤醒。
当然,从未成功过。
其他的时候,她只是枯坐,思绪在未来的死局中反复冲撞,试图撬开一丝微光的缝隙。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在第四日被骤然打破。
奎洲望江楼少主到访。
消息传来时,林一白正对着窗外的流云发呆。“望江楼”三字像一道冷电劈入脑海,相关的原著信息瞬间翻涌而上——这个原本与“望海楼”分庭抗礼的奎洲巨擘,在望海楼那位与林无涯有旧的老宗主坐化后,竟以雷霆手段吞并了对方,如今风头无两,已是奎洲乃至周边洲域势力最盛的魔宗。与之相比,困守云洲西北、受天谴所限的薄灯宗,显得那般势微力弱。
此番前来,名义上是为观礼即将开启的云山秘境,实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过是想凭强权,硬生生从薄灯宗嘴边,撕下一块肥肉。
派来的这位少主,名唤“厉绝”,年纪轻轻已有金丹巅峰修为,恰好卡在云山秘境“元婴之下方可入内”的限制门槛上,其野心昭然若揭。
势比人强,林无涯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强压所有情绪,大开宗门,设下盛宴,亲自相迎。
是夜,琉璃塔主殿。
殿内一改往日的幽深诡谲,竟是难得一见的灯火辉煌。
无数盏镶嵌着夜明珠与鲛人烛的琉璃灯盏摆满宴场两侧,柔和却明亮的光辉驱散了常年缭绕的阴霾,将偌大殿堂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黑玉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上方流光溢彩的灯影。
空气也不再是以往的沉闷味道,而是被一种极其奢靡的香气所取代——那是西域进贡的“龙涎迷迭香”,据说一寸香木便价值连城,散发出的紫色香雾不仅能宁心静气,更能助长魔修体内戾气的活性,于修行颇有裨益。
丝竹管弦之声并非仙门常见的清越雅乐,而是带着某种奇异的、撩人心魄的节拍。乐师们身着玄色羽衣,指尖拨动琴弦,发出的乐声靡靡沉沉,时而如怨鬼低泣,时而如天魔狞笑,勾得人心中潜藏的欲望蠢蠢欲动。
身着轻纱、身段婀娜的魔宗侍女们如同穿花蝴蝶,步履轻盈地端着一道道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玉盘之中,盛放的皆是寻常修士一生难见的稀罕物,此刻却如同寻常菜式般堆叠案头。
——此番设宴,林无涯委实是给足了望江楼面子。
林一白身着繁复华丽的礼服,坐在林无涯下首,几乎被淹没在这片极致的奢华与喧嚣里。她目光低垂,盯着面前玉杯中那殷红如血、散发着醇厚灵气的美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犹自出着神。
与她这般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次宴会的主角——奎洲望江楼少主,厉绝。
厉绝一身暗紫绣金魔纹长袍,懒洋洋地斜靠在客席首位上。他面容阴柔俊美,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瞳孔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流动着的熔金之色,看人时总带着三分审视、七分倨傲。
他并未如何动筷,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墨玉酒盏,任由身后侍立的貌美魔婢将剔好的灵果肉喂入他口中。
面对林无涯这位一宗之主,他言语间并无多少敬意,反而时常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偶尔点评菜肴或乐舞,语气也带着居高临下的随意,仿佛他才是此地主人。
“林宗主这薄灯宗,同我奎洲相较,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厉绝抿了一口酒,熔金色的瞳孔扫过殿内陈设,最终落在林无涯脸上,唇角勾着笑,“比起我望江楼的水阁连天,倒是更显……质朴刚健。”
这话看似褒扬,实则暗含讥讽,暗示薄灯宗不如望江楼奢华雅致。
林无涯端坐于黑玉宝座之上,玄色暗纹长袍在灯光下流转着幽光。他面上始终覆着一层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仿佛丝毫未听出对方话中的刺。
“厉少主过誉了。奎洲人杰地灵,望江楼更是雄踞一方,底蕴深厚,我薄灯宗僻处西北荒隅,不过是因循守旧罢了,岂敢与贵派相比。”他声音平稳,举杯示意,“少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满饮此杯。”
他应对得体,言辞谦逊,但坐在下首的林一白却能敏锐地捕捉到——在他举杯的瞬间,那宽大衣袖的遮掩下,他另一只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狠握得发白。而他眼底最深处的暗红色泽,在那氤氲的紫色香雾中,似乎流转得比平日更快了些,如同冰封火山下汹涌的熔岩,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宴席就在这般看似热烈,实则暗流涌动、彼此试探的诡异气氛中进行着。直至酒过三巡,厉绝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将手中把玩许久的墨玉酒杯往案上轻轻一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殿内的乐声似乎也随之低了一瞬。
他斜睨着林无涯,熔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盛宴佳肴,美人歌舞,确实令人尽兴。不过,本少主此番前来,除却云山观礼外,倒还有一不情之请,想要拜托林宗主。”
林无涯握盏的手一停,尔后缓缓道:“哦?不知厉少主所求何事?”
厉绝闻声顿了顿,声音拖长,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听闻贵宗丹术独步天下,尤以那药人之术冠绝云洲,能培育出最佳的试药‘苗种’......家父临行前特地嘱咐,定要让本少主好好观摩一番,开开眼界。不知林宗主,可否行这个方便?”
话音落下,殿内的气氛仿佛骤然凝固了一瞬。
林一白心中那根弦猛地绷紧,暗道:“来了!”
药人之秘,乃是薄灯宗的立宗之本,引得无数魔宗垂涎,也是此时望江楼此番前来的另一个目的。若是别的魔宗,只怕一提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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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要求,便会被林无涯扫地出门;然今时不同往日,吞并望海楼后如日中天的望江楼,绝非此刻的薄灯宗所能开罪。
观厉绝那胜券在握的神情,分明吃定了林无涯不敢拒绝。
可他却不知,这看似寻常的“观摩”,正是他日后踏上黄泉路的开端!
——只因他在参观途中,得罪了晏不见!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无涯。
只见林无涯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万分之一秒,随即又化开,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让周遭的空气更冷了几分。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低沉了一丝,带着某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僵硬:“厉少主对我宗微末小技有兴趣,是我宗的荣幸。”
他的目光倏地一转,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钉在了一旁正好整以暇看戏的林一白身上。
“一白。”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你便代为父,领厉少主去地牢参观一下吧。”
“……务必让少主尽兴。”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林一白的心上。
林一白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指尖猛地一颤,险些碰翻了面前的玉杯。
——什么?让她去?!
原著里带这个瘟神去地牢的明明是一个普通长老弟子,怎么这次偏偏点名要她去?
这平白无故的差事,不仅棘手,更可能横生枝节,她躲都来不及!
然而,在她心底最隐秘之地,比其觉得“麻烦”更汹涌、更尖锐的,是一种近乎恐慌的抗拒。
——她绝不能去地牢!
尤其是……不能以这种“带领参观”的上位者姿态,去往那个囚禁着晏不见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两人那最后一面。
系统逼着她,亲手将刚刚在生死边缘建立起的一丝微弱信任彻底碾碎,甚至推着他坠入了更深的深渊。
她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
难道要她领着这个嚣张的望江楼少主,像观赏笼中困兽一样,走到他的牢笼前,任由厉绝用轻蔑的目光打量、评判、出言侮辱他?
这简直比系统惩罚更让她感到煎熬。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开口拒绝,嘴唇微张,一个“不”字几乎要冲口而出,可当目光触及林无涯那看似平静、实则暗含无尽压迫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她瞬间清醒过来——此刻的林无涯,绝不是一个可以违逆的对象。
如今自己正想不通,既然此次任务没有失败,系统又要如何“遵循原著”,使林无涯送她进魔山——会不会如今剧情崩坏,她也可以不入魔山,那既定的死亡轨迹,也能因此而改写?
而此时外敌虎视眈眈,任何拂逆都可能成为林无涯日后发作的借口。
她必须杜绝这一可能。
“……是,父亲。”她垂下眼睫,低声应下。
20. 第 20 章
远处厉绝见状,想起关于这薄灯宗少宗主的某些传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林无涯竟派这等蠢货作陪,想必是自知无力抗衡,索性破罐子破摔,打算将这宗门根基之秘,半推半就地拱手相让了。
*
宴席终了,林一白引着那位神态倨傲的望江楼少主,朝幽深晦暗的地牢走去。
二人一路无言,她只当他不时落在她身上的那促狭目光不存在。
甫一靠近地牢入口,那股熟悉的,糅合了陈腐血气、绝望哀息与草药苦涩的窒息感便愈发浓重,如无形潮水般朝二人扑面而来。林一白登时蹙眉,无声屏息;然而一旁厉绝不仅毫不在意,反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神情,啧啧道:“不错、不错,这才是魔宗该有的味道!还以为你薄灯宗,不过也同那些寻常门派一般,分明已经入魔,却还自认是仙门中人,自认清高!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只有这般纯粹浓郁的污秽绝望,方能显我妖魔道本色!”
林一白面无表情,只在心中冷笑一声。
进入地牢,幽绿的磷火跳动,照得甬道两侧斑驳的血迹忽明忽暗,哀嚎与呻吟声隐约从深处传来。
厉绝从牢房外走过,一路评头论足,言语间充满了挑衅:
“啧啧,这个双腿皆被药根洞穿,经络尽毁,怕是试不了几味新药就得报废了吧?”
“......精气神涣散如斯,与行尸走肉何异?看来薄灯宗这药人淬炼之法,名不副实啊。”
“唉,看来传闻也有夸大之处,你们这的药人,也不过如此嘛。”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林一白,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到恼怒或不忿。
然而林一白全程目不斜视,神情漠然,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又仿佛他评价的只是路边的石头,与她毫无干系。
厉绝心下不由诧异,暗忖:“这丫头……听闻她最是骄横跋扈,今日宗门根基遭此贬损,竟能无动于衷?倒像是,全然事不关己一般。”
他却不知,林一白内心正在疯狂吐槽:“说呗,随便说。我就一倒霉催的外来打工仔,迟早要跑路的,你爱咋咋地。想惹恼我,趁机拿捏林无涯......”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白了旁边男子一眼。
——当真是想多了。
一行人渐次深入,直至那间守卫最为森严、符文最为密集的牢笼前,厉绝的脚步倏然停驻。
林一白心头莫名一紧。
厉绝那熔金色的双眼,第一时间便被牢内那个身影牢牢吸引。
——与其他或萎靡、或绝望、或麻木的药人截然不同,那少年身着破烂囚服,浑身伤痕累累,被沉重的镣铐锁在刑架之上,虽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面容,但裸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内敛,却仿佛蛰伏着猛兽般的生命力。
其身上看不见任何试药的痕迹,在这死气沉沉的地牢里,竟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引人注目!
如同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厉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脸上那玩味的倨傲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意外之喜的探究和贪婪。
“哦?没想到这污浊之地,还藏着这样一块璞玉。他身上既无任何药种,想必是已经‘培育’完成了吧?”他饶有兴致地走上前,几乎将脸贴到了冰冷的铁栅栏上,试图看得更清楚些,“沿路走来,全是些破烂货......林少主,你们薄灯宗藏得好深啊。这样的‘好苗子’,方才在宴席上怎不见林宗主提及?莫非并非是想同我望江楼诚心交流,而是想私藏不成?”
“开始了,这厮果然开始自寻死路了。”林一白看着厉绝那副贪婪嘴脸,心头暗骂,“自己赶着投胎,还生怕阎王爷不收吗?要死便死,休要牵连……”
思绪未绝,下一瞬,她只觉脑海轰然空白。
牢中少年因为外人靠近而微微抬起头,隔着凌乱的黑发,那双骤然睁开、寒彻骨髓的黑眸,同她骤然对上。
然而,见到是她,那眸子里竟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冰冷。
——无怒无恨,无波无澜,如同凝视着的,不过路畔顽石、朽木,是一个全然陌生、毫无意义的死物。
这极致的漠然,竟比原先其中那淬毒般的恨意更令她窒息,仿佛她已被彻底从他世界中彻底抹除,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滔天的羞愧混合着心底那丝难以言喻的锐痛瞬间将她吞没。她几乎是狼狈不堪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那深潭般的冷眸对视分毫,下意识地向后踉跄半步,直至脊背撞上阴湿石壁,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知不觉间,她掌心早已沁出一层湿黏冷汗。
厉绝并未察觉到这场短暂而无声的交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被牢中少年那与众不同的气质所吸引。见少年抬头,他那双金色瞳孔中兴趣更浓,仿佛鉴赏着一件意外发现的绝世珍品。
“啧啧,这眼神……”厉绝非但不惧,反而低笑出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够野,够冷。像是还没驯服的狼崽子,牙口想必利得很。”
他转向林一白,语气带着明显的试探和挑衅:“林少主,这等‘好苗子’,贵宗究竟是如何挑出来的,不妨也告知我望江楼?若此等机密不适合直接告知......我楼中正缺这样的药奴,且让我将此人带回去细细研究,想必也能试出些别的体悟。”
这话语中的轻蔑与将人物化的口吻,让林一白胃里一阵翻涌。她死死攥紧袖中的手指,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才勉强压下脱口而出的斥责。
而牢中的晏不见,在最初那冰冷的一瞥后,早已重新垂下了眼睑,全程未看厉绝一眼。对于此人这番近乎侮辱的言辞,他也充耳不闻,连一丝多余的反应都欠奉,仿佛对方谈论的并非自己。
厉绝见少年毫无反应,而一旁的林一白也沉默不语,自觉被拂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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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他眸子眯了眯,嘴角重新勾起那抹令人不适的倨傲笑容。
“怎么?薄灯宗果真舍不得?还是说……”他故意拖长语调,目光在晏不见破烂的囚服和沉重的镣铐上扫过,“这等货色也只是外强中干,实则内里早已被你们折腾废了,中看不中用,所以才不敢拿出来交易?”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牢门,声音压低,却更加清晰刻薄:“若真是如此,那本少主可就太失望了。原以为薄灯宗药人之术有何独到之处,看来也不过是些虚张声势的把戏,养出的尽是些没用的废物……”
话音未落。
始终如同石雕般沉寂的晏不见,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动了一下。
一直强忍着保持沉默的林一白见状,心头猛地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
厉绝却浑然未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反而因终于撬动了对方一丝反应而得意起来,继续嗤笑道:“也是,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日日与毒虫腐土为伍,再硬的骨头,迟早也得磨成渣滓。小子,你若肯跪下来求求本少主,说不定我心一软,真把你买回去,赏你一口干净饭吃,如何?”
“厉少主!”林一白终于忍不住,声音微带急促地打断他,“地牢污秽,恐污少主尊体,不宜久留。前方尚有几处秘炼丹室,那才是本宗立身之本,父亲特意叮嘱过一白,要请少主品鉴。”
她不能让厉绝再继续作死下去了。
虽然晏不见现在看似无力反抗,可这梁子结下,日后给厉绝招致的报复堪称恐怖。她与晏不见已经误会难解,实在不能让他更恨自己了。
她只想赶紧把这瘟神请走。
厉绝被打断,不悦地扫了林一白一眼,见她此时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只当是她被说中了藏私的心思,反而觉得无趣。
有何可藏?此时不允,云山大祭后,径自掳走便是。
望江楼行事,何须在意这区区薄灯宗的心思。
他又瞥了一眼牢中依旧毫无反应的少年,撇了撇嘴,终究失了继续折辱的兴趣。
“罢了。”他懒洋洋地挥挥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慢,“看来确实是个闷葫芦废物。走吧,林少主,带我去看看你们薄灯宗真正能入眼的东西。”
他转身,率先朝甬道前方走去。
林一白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跟上。转身的刹那,她终究没能忍住,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朝后望了一眼——
晏不见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一切神情,仿佛刚才的一切羞辱、挑衅都只是微风拂过,未曾在他心中留下半分痕迹。
只有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镣铐下微微绷紧、透出凌厉骨节的双手,无声地透出一丝隐忍到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林一白心头一刺,慌忙收回视线,快步跟上厉绝。直到拐过角去,再无法得见那身后少年,她才极轻地从唇畔逸出一道无声的叹息。
21. 第 21 章
密室幽深,一片死寂,墙壁上镌刻的幽蓝符文如垂死者的心脉,微弱地明灭,映照出角落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林无涯无言地静立着,如同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黑色雕像。然而无人可知,此时在那沉默的表象之下,正汹涌着何等翻江倒海的滔天怒怨!
宴席之上,厉绝那双眼中流转的倨傲、轻慢,如同淬毒的冰针,反复穿刺着他早已被心魔啃噬得千疮百孔的神魂。
“竟敢将我视作边陲野修、毫不在意的蝼蚁......望江楼,尔等岂敢!”
曾几何时,他也是风华绝代、有望叩问仙门的天之骄子,如今却要在这黄口小儿面前隐忍屈辱!
黑暗中,他眼底最深处的暗红骤然暴涨,粘稠如血,翻涌着几乎要溢出的怨毒与疯狂。指尖无意识地深掐入冰冷的石壁,发出“咯咯”的、令人齿酸的涩响。
他的目光倏地转向密室中央——石台上的少年依旧在沉睡,就在其眉心出,一簇惨白的火焰正不安地跳跃着,散发出拒人千里的极致冰寒,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出细碎的冰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卵”已着床,虽非最初计划那般完美无瑕,对这具身躯造成了污染,可他如今手中,俨然还紧握着另一张底牌……
既然已经足以撬动命运的齿轮,那他为何还要等?
再等上三个月,容忍那小儿在他的地盘上继续作威作福,像观赏玩物般审视他毕生的心血、觊觎他最大的秘密?
想到这里,一股疯狂的毁灭之念猛地袭来,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既然都想要……那便都来吧!”一声沙哑扭曲的低吼自他喉间挤出,混合着极度的癫狂,“本座倒要瞧瞧,若这场盛宴提前开席,究竟谁能成为最后的饕客!”
话音未落,他袍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一枚早已备好的墨色玉符应声而碎!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万籁俱寂的密室里惊心动魄地响起,旋即,仿若巨石投入静湖,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石室为核心,骤然向着外界迸发而去!
几乎在同一刹那,薄灯宗后山。
此地终年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云雾之中,嶙峋的漆黑山体仿佛被巨神以斧钺疯狂劈凿过,陡峭险恶,生机绝迹。平日唯有罡风如万鬼同哭,昼夜不息,是宗门内人人讳莫如深的绝险死地。
正是以往云山大祭之地,云山门户之所在——
薄灯宗禁地,堕仙崖。
一道无形的波纹遽然袭来,尔后......那持续数百年的恒久死寂竟被悍然撕裂!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九幽黄泉之底的巨响猛然爆发!
下一瞬,只见那庞然巨硕的黑色山体,竟自中央崩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狰狞巨隙!炽烈到令人不敢直视的猩红血光从地脉最深处疯狂喷涌而出,旋即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光柱,悍然刺破沉沉夜幕与浓稠雾霭,将整个云洲西北的天穹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伴随着毁灭般的红光汹涌而出的,还有混杂着无尽怨念与欲望的狂暴妖气!那气息粘稠污秽如沼泥,沉甸甸地压在所有正于远处惊恐旁观的生灵心头——修为稍弱之人当即面色如纸,体若筛糠;更有道心不稳者,直接口喷鲜血,重伤垂死!
更有无数道粗如巨蟒的暗紫色雷霆自那猩红光芒中生出,不住疯狂扭动,发出震耳欲聋的霹雳爆鸣,每一次落下,都在堕仙崖那坚逾精钢的黑色山岩上留下深不见底的焦灼坑洞。
隐约间,似有无数庞大扭曲、不可名状的可怖黑影在那沸腾的血光深处蠕动、挣扎,发出嘶吼的咆哮,疯狂撞击着无形的壁垒,渴望降临人间。
......
薄灯宗内。
远处发生的异动让整座薄灯宗都为之剧烈震颤,殿宇楼阁簌簌发抖,琉璃瓦片如雨纷落。
宗门各处警钟疯了般不住长鸣,无数光华自各峰冲天而起,正是宗门的长老和精英弟子,他们仓皇地射向后山方向,试图查看究竟,却又在逼近那堕仙崖喷发的恐怖天威时,如潮水般畏缩不前,最终只远远悬停在半空,脸上写满了震惊、恐惧与无措。
“发生了何事?!”
林一白被那撼天动地的巨响与随后传来的剧烈震动惊得从榻上弹起,心口狂跳似要蹦出胸腔,残存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殿内悬挂的纱幔剧烈晃动,桌上的琉璃灯盏也于此时摇晃着倒下,“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窗外,漫天漫地的血红异光将她的寝殿映得亮如白昼,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与不祥。那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咆哮,也于此时穿透重重殿墙,落入她耳中,清晰可辨!
“少宗主!少宗主!不好了!”殿门被猛地撞开,只见绿萝鬓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变调,语无伦次,“堕仙崖!是堕仙崖......崩开了!好骇人的血光,天上、天上全是红色的!外面全乱了,弟子们都在跑......"
小丫鬟显然吓得不轻,浑身抖得如同筛糠,抓住林一白衣袖的手冰冷彻骨。
“堕仙崖异动?”林一白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堕仙崖动,云山大开!
这分明是云山秘境开启的征兆!
可是为何、为何会是今夜?!
原著之中,明明是在三个月之后,待那厉绝享尽了凌驾于薄灯宗之上的快意,将宗门上下羞辱殆尽后,秘境方才如期开启。
如今为何会提前至他刚刚来宗的第一日?
这变故毫无道理,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旋即,一股巨大的茫然,以及更深的、冰彻骨髓的恐惧狠狠攫住了她。
云山要开了。
——那她呢?按照系统的强制任务和原著的命运轨迹,她必须作为祭品,被林无涯亲手送入云山,直至落得被妖魔片割啃食、魂飞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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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的惨死结局!
难道她此前的努力全都是徒劳,剧情不仅没有因为她的小心规避而改变,反而终将以更加猛烈、更加不可控的方式,加速冲向那个恐怖的终点?!
“绿萝!”她猛地抓住丫鬟冰凉颤抖的手,声音因极度急切而尖锐,“快去!快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何事?是不是秘境……是不是提前开启了?父亲那边有何指示?”
她的心跳快得发痛,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大难临头的强烈预感让此时她浑身发冷,用尽全力方能于此时勉强站稳。
“是、是!奴婢这就去!”绿萝被她眼中前所未有的惊惶与苍白的脸色吓住,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廊下的阴影中。
寝殿内一时只余窗外那令人不安的血光闪烁,以及远方隐隐传来的混乱不住喧嚣作响。林一白焦躁得如同困兽,在殿内来回踱步,疯狂跳动的心跳沉重地撞击着她的耳膜,与远方的轰鸣诡异共振。
就在她思绪如乱麻,全部心神都被后山那可怖异象所夺,焦虑得无以复加之际——
她身后殿内一根支撑屋穹的木柱旁,那原本静止的、浓得化不开的柱影,忽然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旋即,一道比夜色更加深邃虚无的鬼魅黑影,如同墨汁滴入静水般,自那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泌出、凝聚。
没有一丝声响,未带起半分气流。
林一白甚至未能察觉到任何危机临近的征兆,便只觉后颈蓦地传来一记钝痛!
所有的思虑、恐惧、焦灼,瞬间中断。
她的眼眸失去焦距,身体软软地向前倾倒而去。
*
与此同时,另一处精心布置的客院之中。
厉绝早已傲然立于飞檐之上,衣袂在夹杂着血腥气的狂风中猎猎舞动。
那双熔金色的瞳孔灼灼生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后山那毁天灭地的异象,脸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贪婪与狂喜。
“终于开启了。”他低声自语,看着那片血色,唇角竟难以遏制地扬起。
临行前父亲那深沉而饱含野望的嘱托,在他此刻脑海不住回荡:
“吾儿,薄灯宗气数已尽,林无涯不过是一心魔缠身的枯朽之辈,不足为惧,只是其所据‘云山秘藏’,乃上古魔主遗泽,关乎我望江楼一统三千洲之宏图霸业!是故此次观礼为虚,伺机夺取秘藏核心为真!若得此物,何止奎洲......这天下魔道,皆当奉我望江楼为尊!”
“一统三千洲……指日可待!”
厉绝眼中金光大盛,仿佛已看到那望江楼的旌旗插遍山河万里、自己屹立于万魔之巅的辉煌景象。
他深吸一口身前那弥漫着暴戾能量的空气,只觉通体舒泰。
“林无涯啊林无涯,倒是要多谢你这份‘厚礼’了。云山秘藏,我望江楼……便却之不恭了!”
长笑声中,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凌厉决绝的暗金色流光,竟主动迎着远处那堕仙崖裂开的恐怖缝隙,疾射而去!
22. 第 22 章
堕仙崖前,一道撕裂天地的猩红裂痕如巨兽怒张的咽喉,将惨白的天光悉数吞噬。粘稠如血的妖云盘旋于裂口之上翻涌不休,其间道道暗紫雷霆如狱龙扭动,轰然劈落……俨然一派灭世之景。
厉绝踏空而至,目光所及,那深渊巨口百丈开外,竟已密密麻麻立满了人影。
他眉峰一扬,嗤笑道:“竟有这么多不怕死的?”
尔后只冷笑一声,竟于瞬间想通——
此番云山大祭,明面上薄灯宗只邀了他望江楼一家,可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早已盯紧了此地——只因数百年未现的云山秘境,极可能于此次大祭中洞开!而那流传云洲、甚至遍传三千洲的山宝传说,“云山秘藏”,正藏于秘境深处!
曾有人言,得山宝者,可窥仙缘。
“仙缘”二字,于此世究竟有何种意味,自不必多言。
故此时虽凶险异常,深渊之前却依旧人影攒动,无数双眼中不见惧色,唯有赤裸裸的贪婪灼灼燃烧。
渊口东侧,一座残破祭坛之上,一人玄袍翻飞,静立于滔天血光映照之下,如雕塑般岿然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正是林无涯。
远处天际,仍陆续有各色流光破空而来,还有各方修士络绎不绝朝此地奔赴。临近渊口百丈,便纷纷悬停,惊疑不定地望向堕仙崖——显然都未料到,云山秘境竟会提前开启。
越来越多的身影映入眼底,林无涯唇角缓缓勾起一丝阴冷笑意。
“万神山、幽冥洞、不老泉……”
方圆万里,有名的魔宗,竟都到齐了!
果然,这些鼠辈早已蛰伏云洲,垂涎云山秘境已久。
既然来了……
他眼神蓦地一暗,手中法诀疾变,道道幽蓝符文自指尖迸射,如活物般没入下方沸腾的深渊——
那原本咆哮躁动的渊底,竟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凶兽,骤然死寂。
众人皆瞠目:这林无涯,竟有如此手段?
不愧是执掌云山千年的薄灯宗,纵因“天谴”式微,到底是底蕴犹存!
惊诧未定,祭坛上已传来林无涯朗朗之声,清晰贯入每人耳中:“此番云山异动非比寻常,大祭之期因而提前至今夜。”他语声平稳,却字字藏锋,“诸位远道而来,皆是客。既至我薄灯宗地界,还望静观此礼,勿要逾越。”
话语客气,警告之意却昭然若揭。下方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嗤笑与冷哼。
——静观此礼?天大笑话!来此之人,有谁是为观礼而来?
今夜,分明是群雄逐鹿。醉翁之意,岂在酒中?
喧哗未歇,数道璀璨流光倏然降临林无涯身侧,光散处现出沈青、苏红及另外几名灵力磅礴的身影——正是薄灯宗几位合气期长老!
直至这几人现身,围观的嘈杂才缓缓沉寂下去,只是那无数道目光中的贪婪之火,却是燃烧得更加炽烈。
见众人终于安静,林无涯才缓缓压下心中方才因那阵嗤笑而升起的杀意,寒声开口道:“时辰已到——献祭礼!”
——随他语落,一队身着薄灯宗服饰、神情肃穆的弟子,合力抬着三副巨大的石棺,步履沉重地踏上祭坛。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石棺材质粗糙古朴,表面刻满晦涩符文,此刻正隐隐闪烁着幽光,而每副石棺之上,皆缠绕着闪烁着寒光的玄铁重链,将那棺盖与棺身死死锁为一体,不留一丝缝隙。
引领这队弟子的,是一对容貌出众、气质冷峻的年轻男女。男子身形挺拔,面容坚毅,女子身姿婀娜,眉眼间却带着锐气。二人年纪虽轻,修为竟已至金丹巅峰,灵气凝实,便是放眼整个三千洲,也能称作天才。
林无涯的目光落在此二人身上,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期许。
“苏凌、苏若。”下一瞬,只听他开口道,声音平稳却自带威严,“你二人乃我薄灯宗年轻一代翘楚,此次云山之行,凶险异常,亦机遇无穷,由你二人带队,我方能安心。”
他微微一顿,眼角余光悄然从一旁围观的众人面上扫过,复又看向二人,将语调抬高些许:“务必寻得秘藏,扬我宗威。切莫让我失望,让宗门失望!”
苏凌、苏若闻言,立刻恭敬躬身抱拳,声音斩钉截铁:“请宗主放心!弟子定竭尽全力,不负宗主与宗门厚望!”
林无涯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继而转身面向那深不见底、喷吐血光的渊薮,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三柱暗紫色的长香,旋即指尖一搓,那香头竟无火自燃,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檀香与血气的奇异味道来。
只见他神情肃穆,将长香稳稳插入祭坛前方特制的香炉之中,继而躬身,引着身后薄灯宗众人郑重稽首行礼。
礼毕,他直起身,袖袍一抖,便有一道纯白无瑕的古朴玉符出现在他掌心。
尔后,不带任何停留地,只见其眼神骤然一厉,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白色印符瞬间化为齑粉。旋即一股磅礴而精纯的力量如同决堤洪流般从中泄出,猛地注入下方的深渊之中。
“轰隆隆……”
——渊中异变再起!
那血红巨渊之中的能量竟在此时开始疯狂搅动、凝聚,旋即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竟有两道巨大无比的门户,缓缓自那沸腾的血光深处升腾而起!
一左一右,对立而排。
左侧之门,深邃墨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门框上雕刻着狰狞的魔纹,门内是化不开的浓重黑暗,死寂而危险;
右侧之门,却是一片莹白,材质温润似玉,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与周遭的血色地狱格格不入。然而那白光之后,并非通透,同样被翻滚的浓雾所遮掩,亦不可窥清。
只是若有心人仔细看去,便能隐约看见,同那墨门不同,那莹白的雾气之中,似乎有三道不同颜色的气流在缓缓流转、纠缠,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两道门?”远处围观的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黑色……白色?这、这是何意?”
“难道......这便是那传说中的云山入口?”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纷纷猜测这两道诡异门户的用途之时,林无涯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严阵以待的苏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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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传遍四方:
“白门乃死门,煞气冲天,直通云山腹地,魔主栖居之处。此三名人牲,便由此门送入,以祭魔主!”
“而这墨门......”林无涯目光缓缓从身前严阵以待的薄灯宗弟子以及那以厉绝为首的望江楼众人面上扫过,尔后声音沉稳,接续前言,“墨门乃生门,内藏玄机,虽无死门酷烈煞气,却亦非坦途。此门通往云山灵蕴之地,机缘与考验并存。本宗弟子,与望江楼贵客,皆由此门入——能否觅得仙缘,淬炼道心,便看尔等各自的造化与手段了。”
他话音未落,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远处那些围观的人群,果然见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大的骚动,许多人脸上露出贪婪神色来。
林无涯眼底悄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与讥讽。
下一瞬,不再给众人更多思考的时间,只见他宽大的玄色袖袍猛地向前一拂!
一股无形却浩瀚的力量瞬间裹挟住祭坛上的三具石棺——下一刻,这三具缠绕着玄铁链的石棺便如同被巨弩发射而出,化作三道晦暗的流星,拖着幽光尾焰,划破压抑的空气,依次精准无比地射向那道莹白如玉、却内蕴三道诡异气流的“死门”!
狂风呼啸,在此时卷动林无涯的袍袖。
他死死盯着那三具石棺,眼底的血海一时燃烧沸腾至顶峰!
然而,就在最中间那具石棺率先朝着白门中第一团雾气没入的刹那——
他眼底汹涌的血色竟猛地一滞,如同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与挣扎。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似是一丝……微末至极的不忍。
这情绪乍现乍隐,几乎无人得见。
电光石火间,林无涯袖袍再挥,一道晦暗灵力后发先至,精准击中那具石棺侧缘!
“砰!”
石棺轨迹骤然偏离,未能落入第一团雾气,反而携着紧随其后的另一座石棺,歪斜撞进第二团白雾之中!
下一瞬,光芒一闪,三具石棺瞬间消失在那漩涡般的入口处。
几乎就在三棺消失的下一秒,薄灯宗阵营中,以苏凌、苏若两位金丹巅峰弟子为首的精锐,登时化作数十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道墨门。
另一边,望江楼厉绝见状长笑一声,周身暗金光芒大盛,亦带着麾下强者,如利剑般朝其刺去!
而就在此时——
一旁那许多闻讯赶来、或是原本就在左近徘徊的小宗门修士与散修,眼见两宗人士皆入,唯恐入口将合,贪念终究压过了恐惧,纷纷将牙一咬,如同扑火的飞蛾般,朝着那道墨门蜂拥而去——
竟是无视薄灯宗之人反应过来后的阻拦攻击,任由其轰在身上,拼死也要闯入!
反倒是那立于最前方的林无涯见状,只是静立原地,双手背负,冷漠地注视着那些身影争先恐后地投入墨门,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其幽寒的、充满嘲弄的冷笑。
“去吧……都去吧。”他低声轻语,如毒蛇吐信,“再多添些养料,再让祂......更尽兴些!”
23. 第 23 章
砰!
剧烈的撞击与天旋地转般的翻滚,将林一白从深沉的昏迷中硬生生拽了出来。从逐渐恢复知觉的身躯上逐渐传来阵阵钝痛,让她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所及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背部、手脚传来,她竟被紧紧禁锢在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石壁特有的阴冷尘息,压抑而窒息。
她登时一惊,想要起身,却惊觉手脚此时竟皆被坚固的玄铁束缚着,勒得生疼、无法动弹!
自己这是在哪里?
这狭小的空间、冰冷的触感,竟如此像......一具棺材。
短暂的迷蒙过后,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朝她涌来——
堕仙崖异变,她叫绿萝出去查探,可还未等到她复命,自己便……想起后颈的那阵剧痛,她脸色骤然一变——
她竟被偷袭了!
想必正是那偷袭她的人,将她关入了这棺材当中。只是不知那人目的为何,自己如今又身在何方?
此时四周仍在翻滚着,她在阵阵眩晕与恐惧中不住挣扎,然而所有努力最终都石沉大海,根本无法撼动这坚固的石棺分毫。就在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即将淹没她头顶之时——整个石棺竟仿佛撞上了什么一般!只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旋即便是更加剧烈的翻滚.......
待得四周复静,那令人作呕的旋转终于停歇,她艰难地睁开眼,竟发现头顶的棺盖被震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刺目的、不同于棺内绝对黑暗的光线骤然涌入,刺痛了她久未见光的双眼。
求生的本能在此刻压倒了一切。林一白忍着周身散架般的剧痛,咬紧牙关,用被缚的双手艰难地抵住棺盖边缘,再用渗血的额头死死将之顶住,而后拼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将那沉重无比的石质棺盖向上推去。
“嗬……嗬……”沉重的喘息声在棺内回荡,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她不知伤到何处的神经,带来钻心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她终于将那棺盖推开足够脱身的缝隙!可她见状,甚至来不及欣喜,便连忙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去。
冰冷的玄铁锁链在她动作时哗啦作响,将腕骨磨得生疼。
她最终以一种及其狼狈的姿势翻滚出石棺,重重跌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溅起些许微凉的泥点。
林一白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吞咽着外界带着奇异寒意的空气。因长陷黑暗,眼前仍是白茫茫的一片眩光,过了好几息,视线才如同褪去的潮水般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弥漫四周、浓得化不开的惨白雾气。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无声地流淌、缠绕,将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死寂的灰白之中。只能隐约辨别出此处似乎是一处狭窄的山坳,四处怪石嶙峋,不见半点草木生机。
“这是……哪里?”她喃喃自语,声音因脱力和缺水而沙哑不堪。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环顾四周,试图在这片诡异的白雾中分辨出方向——然而就在她脑袋下意识偏向右侧时,视线竟猛地撞入了一双眼睛里。
一双极其干净、甚至称得上无辜的眼睛。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悄无声息地蹲在她旁边不远处,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带着几分纯粹的好奇,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
“啊——!”林一白未料到身旁竟会有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手脚并用向后猛爬。
——慌乱之中,她竟未察觉,那原本死死束缚在她手脚之上的沉重玄铁锁链,在她爬出石棺落地之后,便如同被岁月彻底风化的枯木,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细密的黑色飞灰,悄然飘散。
她惊惶失措地退到一块冰冷的岩石旁,背部紧贴石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指着那少年,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何要偷看我!想干嘛?想干嘛?”
那少年被她剧烈的反应和尖叫声惊动,微微歪了歪头,表情明显变得疑惑,仿佛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害怕。
林一白急促地喘息着,死死盯着对方。见少年良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维持着那副纯然困惑的模样,她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一丝,一个荒谬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这小子,莫不是个傻的?
想到这里,她强压下心中的惊疑与恐惧,目光艰难地从少年身上移开,想要更加仔细地打量四周,看看此地还有没有别的人。
但紧接着,她的呼吸便猛地一窒——
只见就在不远处,另一具同样粗糙古朴的石棺静静地躺在那里,棺盖已然打开,斜斜地搭在棺身上,内里黑洞洞的,和她方才爬出来的那具几乎一模一样。
这石棺的样式......怎么这么像原著里那用来关原身进山的祭棺?!
还有周遭这诡异的岚雾......
林一白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冰冷的认知如同毒蛇般猛然从她心头窜出!
难不成……她此时已经进了云山?!
那个原著中,林一白最终被妖魔片割啃食、魂飞魄散的身亡之所?!
巨大的震怖如同冰水当头浇下,让她四肢百骸瞬间冰冷僵硬,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那道她千方百计想要躲避的死劫,还是来了。
*
与此同时,山中另一片同样被惨白迷瘴笼罩的区域。
晏不见一步步走在浓雾中,脚下的土地柔软而潮湿,踩上去听不到丝毫声响,唯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耳边鼓噪。
他回想起昏迷前的事。
地牢中的空气依旧阴冷而潮湿,他安静地待在黑暗里,同往常一样,一遍遍地引导着灵气自自己体内窜过,完成周天循环。可熟料,待壁上摇曳的火把之影微不可查地扭曲一下后,自己后颈便袭来一道精准而狠厉的钝击……
再睁眼,便是棺盖被震开后,眼前所见的这片诡异天地了。
他静立雾中,俊美却冷硬的脸上依旧是那片沉寂的平淡。
此前,地牢外的看守换岗时曾无意低语,说什么“宗主此次需一名血气极旺者”、“云山大祭的人牲总算有了着落”……当时他并未完全在意,只当是被魔宗又一桩阴私勾当污了耳。
如今,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被选中了。
成为了那所谓“云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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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的祭品,被装进石棺,扔进了这传说中的薄灯宗禁地——云山。
只是……为何他还活着?
既然是被送入云山的祭品,不该早在踏入此地的瞬间,便被薄灯宗所要供奉的山中存在撕碎吞噬、魂飞魄散么?
为何他现在甚至还能自由行走?
想到这里,晏不见表情冷肃如冰,不见丝毫侥幸生还的喜悦,反而愈发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暂时的安宁,或许预示着更大的危机。
他深吸一口气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坚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至少现在不会。
他还有太多账没有清算。
脑海中骤然闪过几张熟悉的面容——那个亲手将他打入地牢、视他如草芥的冷漠男人;还有那双目噙霜,朝他不由分说便施下死手的女人......最后,在他眼前凝滞的,却是一张看似娇俏美丽、实则心肠歹毒虚伪的少女面庞。
他眼神骤然一暗,指节握得发白,仿佛要将那深重的仇怨攥入掌心。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紧箍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赋予了他无比清晰的求生意志。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走出这里,才能让那些亏欠他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步伐坚定地朝着前方更深、更浓的惨白雾气中走去,身影很快便被这片死寂的山坳彻底吞没。
他继续朝前走着、走着,周遭那惨白的雾气仿佛拥有生命般,在他身周流动、变薄,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如同退潮般悄然隐去。
然而,褪去迷雾的世界并未变得清晰,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苍白的空茫。这片空茫浩瀚而死寂,不见任何他物,他立于其中,像是悬浮在了一片孤独的虚无之中。
他渐渐停下脚步。
尽管置身于这片未知的区域,他冷峻的面容上却依旧不见半分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野兽般的警觉。眼角下方那枚生来便存在的、形如微小剑痕的暗红色胎记,此刻竟毫无征兆地发起烫来,温度急剧升高,变得灼热无比,其中甚至隐隐透出赤红的光芒——在那薄薄的皮肤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感受到这潜伏的危机后,开始激烈地躁动,渴望着冲破束缚!
他静立于无边白茫的中央,屏息凝神,周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所有的感官如同最精密的罗网,向着四周无尽的空间蔓延开去,等待着那未知危险的降临。
他没有等太久。
少顷,死寂到令人心悸的空茫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咔嚓”声。
那声音,如若琉璃碎裂,又像是冰层崩解,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就在他面前不足三丈之处,竟有一点微光自虚空中渗透而出。
尔后一物自那微光中缓缓升起,由虚化实,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成为了这片无尽空间中唯一的光源与坐标。
待晏不清看清那物的模样时,他那万年冰封般的冷峻面容,竟控制不住地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
只见他瞳孔微微收缩,流露出一丝极少见的、近乎错愕的情绪。
“这是……”
24. 第 24 章
林一白的靴底碾过潮湿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在这片死寂的白雾中显得格外刺耳。
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如同附骨之疽,从她往前迈步后就没断过,忍了足足半柱香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猛然转身。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白雾缭绕,视野中空空荡荡,只有几块嶙峋的怪石沉默矗立,连个鬼影都没有。
然而林一白却皱起眉,眼珠一转,眼角余光便落在了她右后方不远处:一棵枯黑的断树后,有半片粗布衣角悄悄缩了回去。
她循着那方向走过去,脚步放得极轻。越靠近断树,越能清晰地感受到树后传来的微弱呼吸声——短促、紧张,像是某种怕被发现的小动物。
林一白绕到树的另一侧,果然看见那少年正缩在树干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打量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干净得近乎剔透,此刻正因为被抓包而微微睁大,像受惊的幼鹿般透着慌乱。
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半个身子都藏在枯树后,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侧脸和线条纤细的下颌,明明是躲着人,却又忍不住把目光黏在她身上,活像只被遗弃却又不肯走远的小兽。
“喂,问你呢。”林一白见状没心软,反而粗着嗓子道。
那少年此时听见林一白质问,轻轻一哆嗦,尔后往树后又缩了缩,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如两把小扇子般轻轻颤动,半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林一白被他这“仿佛她才是坏人”的反应噎得哑口无言。她打量着少年瘦弱的身躯和那身沾满泥点的祭服,联想到方才翻倒的棺材和绿萝提到的“被带回的祭品少年”,心里已然明了:这多半就是林无涯在原著中未能找回的那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祭品。
可瞧着这胆小又沉默的模样,只怕是个傻的。
想到这少年接下来的命运……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就走:“别跟着我了。”
她自己此番入山都吉凶难测,哪还有余力看顾他?
她只能硬着心朝前走去。
可没走两步,身后就又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紧接着,那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只是这次隔得更远些,若不仔细听,几乎要被白雾掩盖。
林一白闻声脚步一顿,无奈地扶着额叹气。
......云山腹地凶险万分,这少年孤身一人,留他在此怕是过不了多久就成了妖兽的口粮。
自己此番也说不准何时会丧命,带着他,好歹死前也能多个人“作伴”。
她转过身,尽量让语气放温和些,朝着另一棵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出来吧,我不凶你。你叫什么名字?”
树后的少年犹豫了片刻,才慢慢从树干后走出来。他低着头,双手交握在身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弥。”
“弥?”林一白挑眉,狐疑地盯着他,“只这一字?”
少年用力点了点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错,还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耳根悄悄泛起一点红。
林一白见他这副怯懦的模样,心中彻底没了脾气,只得摆摆手:“行吧,看你年纪比我小,那我就叫你小弥了。要跟我走也可以,但我得先把话说清楚——”她刻意顿了顿,想让这话说得郑重些,“我修为微末,不比你高多少,遇到危险只会跑得比你快,肯定护不住你。要是你听懂了还想跟着,就跟上来吧。”
话音刚落,原本低着头的少年忽然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快步上前一步,却又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像是怕靠得太近会被驱赶,只牢牢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像株刚冒芽的小苗,既不敢远离,又不敢过分靠近。
林一白低头瞥见他露在袖口外的手腕,细得能看清青色的血管,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也不晓得这呆瓜听没听懂。
......而且她怎么有种“无痛当妈”的感觉?
死到临头,这穿书日子她是越过越离谱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白雾中穿行。林一白走得谨慎,每一步都先试探地踢踢脚下地面,生怕坠入什么陷阱。身后的小弥却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何时捡了根两指粗的树枝,一边走一边在地上涂画,偶尔蹲下用树枝尖戳戳苔藓,发出“唔”的轻响。
林一白眼角余光瞥见他画的东西——歪歪扭扭的圆圈,像太阳又像车轮,还有几道斜线,不知是山路还是河流。
她收回目光,望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白雾,心思渐渐沉了下去。
她知道这片雾的来历。
——云山腹地的“三重岚”,原著里提过的三道死劫。
传闻中,这三处死劫都以岚雾为形,藏在云山最深处,每一重都对应着不同的幻境与杀机。
原著中,以苏凌为首的薄灯宗弟子以及厉绝那群望江楼修士,从墨门进入后,便在云山外围较为安全的地带打转、寻宝;可“林一白”和晏不见作为祭品,却是从白门直接被扔进了腹地——也就是三重岚所在的核心区域,传闻中云山大妖环伺之地。
而原身之后,便是死在了第一重岚——食妄岚之中。
可现在,晏不见踪影全无,身边反倒多了个小弥,剧情显然又偏了。林一白咬着唇思索:自己现在到底在第几重岚里?这白雾看着普普通通,既没有幻境侵袭,也没有妖兽嘶吼,她一时委实辨不出来。
“啊——”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小弥的惊呼!
林一白猛地转头,待看清身后之景后,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小弥手里原本拿着的树枝,末端那头竟直直戳进了其身前地上一片突兀出现的黑暗里!
那黑暗像是凝固的墨汁,没有任何光泽,树枝枝身插进去的瞬间就没了踪影,如同立时便被吞噬了一般。一旁小弥死死攥着树枝的上半段,脸色发白地想把树枝拔出来,可那黑暗却像有吸力的泥沼,咬着那树枝不松,连带着他的身体都被拉得往前倾。
“呆子,快丢了树枝!”林一白见状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暗骂一声,快步冲过去想把他拉开。
——可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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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那片黑暗如同苏醒的巨兽,瞬间在二人脚下蔓延!黑色雾气顺着树枝缠上小弥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眨眼间就裹住他半个身子。小弥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黑暗中倒去。林一白急忙伸手去抓,指尖却只触到他冰凉的衣角——下一秒,黑暗猛然扩张,连带着她也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拽入其中!
失重感瞬间袭来,林一白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她下意识地闭紧眼睛,嘴里不住尖叫:“小弥你个蠢货!到底戳到什么鬼东西了啊啊啊啊啊——”
黑暗如潮水般将两人彻底吞没,少女崩溃的叫喊在空旷的山坳里回荡片刻,转瞬即逝。白雾重新聚拢、复原,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
与此同时,另一处奇异的空间。
晏不见静立于无边的空茫中,周身气息冷冽如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身前悬浮的物体上,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眼角下方那枚剑形胎记绷得发紧,隐隐透出淡红的微光。
他面前是一面古朴的青铜镜。
镜框非木非玉,泛着岁月沉淀的青黑色,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幽暗纹路,细看之下,那些纹路竟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如同蛰伏的活物。
而朝那镜面看去,则更是诡异——其中映照出的不是他此时模样,而是蒙着一层混沌的灰雾。那灰雾如同有生命般不断流转、翻滚,时而凝聚成山峦的形状,时而又散开成漫天星辰,仿佛其中藏着一个完全独立的、不可名状的世界。
这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片黑暗中?
晏不见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凝聚起一缕剑气——此处本就诡异,这面突然出现的镜子,说不定就是某种陷阱的触发点,他不敢大意。
可还没等他做出进一步的动作,便有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突然在虚空中响起,没有来源,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意味:
“云山山考第三重——空相岚,开启。”
话音未落,镜中的灰雾突然剧烈地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幽深的漩涡——旋即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从镜面传来,电光火石间,竟有一只灰暗的巨手从中伸出,瞬间将他的身体死死攥住!
“嗡!”
他眼角的血红小剑仿佛在此时终于突破了限制,自动发出一阵铮鸣,尔后只见他周身瞬间爆发出无数血色剑气,朝这巨手斩去!
可下一瞬,那些锋锐的剑气在碰到灰雾的瞬间,竟像冰雪融入热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吸力越来越强,晏不见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被拽着朝镜面靠近。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镜中漩涡的深处,似乎有无数模糊的人影在晃动,如同被漩涡吞噬的落叶,在此时绝望地挣扎着。
那些人是谁?
晏不见的心脏猛地一沉,想要看清更多细节,可身体却被拉得离镜面越来越近......这具本就伤痕累累的躯体终于再没了抵抗的力气,下一瞬,只见镜面上荡过一道浅浅的波澜——
他被彻底卷入了镜面之中。
25. 第 25 章
镜中世界。
如同自深海缓缓浮起,晏不见只觉浑身轻飘飘的,被无形气流托举,无所依托,亦无实感。
他徐徐睁眼,所见并非预料中的黑暗,而是一片苍茫无界的混沌——
无天无地,光线如碎璃般散落浮荡,明灭不定。
唯有一团拳头大小、流转微光的气旋,静悬于他眼前三寸之处,似有生命般,缓缓转动着。
沉思良久后,见那气旋始终静默如谜,他终是试探着地朝其伸出手去。不料指尖却在接触的瞬间径直将其穿透——下一瞬,那团气流忽地一动!
原本浑然一体的气团开始分层,清轻者如薄雾袅袅上升,于虚空中聚成缥缈云絮;浊重者则沉沉下坠,在他脚下凝结为深褐大地,轮廓渐显,土壤初成。
就在这时,先前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再次响彻耳畔,比先前更清晰,仿佛贴耳低语——
“开天辟地,混沌初分。上层化生仙界——”
话音未落,晏不见眼前景象骤然流转。
上层云絮间,一座座琼楼玉宇拔地而起,晶莹剔透,玉阶蜿蜒。仙人身着白袍踏云而行,指尖灵光柔和流转,一派祥和平静;
“下层沉为极域,恶妖猛鬼肆虐其间——”
下层大地上,漆黑裂隙猛然绽开,青面獠牙的恶鬼如潮涌出,嘶吼着扑向四野,魔气如浓墨翻腾,将天地染得一片晦暗;
“中层乃成人间,守重持正,冲和上下之气。”
人界之中,凡人在田埂间辛勤劳作,修士御剑穿行,时而联手抵御漏网之鬼,时而静坐修行,企望触及上层仙光。
晏不见静静看着这天地三分的景象,眉头越拧越紧:他虽曾在古籍残卷中见过关于“三界”的传说,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直观的方式亲眼所见。
可这份震撼还未褪去,画面便开始扭曲——
那些原本互相残杀的恶鬼突然调转方向,如同潮水般齐齐朝着上方冲击,想要冲破极域之界,侵入人间、最终朝仙界攻去;而仙界的仙人见状,齐齐抬手,无数道灵光凝聚成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剑身流转璀璨仙力,悬于极域出口的上空,朝下释放无尽剑光——那剑光温暖而威严,所照之处,魔气顷刻消散。
此剑既出,便如同天威般,将恶鬼死死镇压!
而那璀璨的仙力,也于此时将剑身照亮,于晏不见眼前清晰地露出二字——
“镇魔”。
“镇魔剑镇压群魔万年,期间人界修士不断修行突破瓶颈,飞升仙界,成为仙界新的栋梁。是以万年以后,两界力量越来越悬殊,极域将被彻底镇压,永世不得超生......”
声音继续响起,晏不见眼中的画面也随之推进。
他看见无数修士历经磨难,在突破最终境界时周身绽放飞升霞光,向仙界翩跹而去。仙界的琼楼愈发林立,仙气愈加鼎盛;而极域的嘶吼却逐渐微弱,漆黑裂隙缓缓收缩,仿佛即将彻底闭合。
——可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那原本悬在极域出口的镇魔剑,剑身光芒忽然变得刺眼起来,原本柔和的莹白转为炽烈的金芒,如同烈日般灼人眼球。剑身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起初仙人们只围在剑旁赞叹,认为是剑的力量随仙界强盛而增强,此等异象,正彰示着仙界煌然的明日。
可却无人察觉那金芒深处,正悄然滋生出一丝极淡的灰雾......
“无人能料到,那终极的力量所催生的,竟是一份不甘的自我意识——那,便是“失衡”的雏形。”那声音如是说。
晏不见闻声,呼吸微微一滞。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剑中滋生的“念”,与自己剑骨中偶尔躁动的力量竟有几分相似,然而却要更加混乱、贪婪。
不知过了多久,于他而言,不过一瞬——那镇魔剑身上竟猛然爆出刺目金芒,光柱穿透云层,直朝仙界腹地逼去!
琼楼玉宇被异光扫过,瞬间绽开蛛网裂痕。仙人们惊慌祭出法宝抵挡,然而那些蕴含精纯仙力之器,触光刹那竟如冰雪消融般化为乌有——在那道金光面前,众仙之力竟不堪一击!
更可怕的是,极域出口处的魔气也于此时开始逆涌——不再癫狂地冲向仙界,而是顺着金光轨迹,如被牵引的墨流,悄然渗向镇魔剑。巨剑之上,金芒与魔气交织,渐成诡谲的灰黑色,原本平整的剑身也开始扭曲,隐隐显出无数人脸挣扎嘶嚎之形。
“剑中觉醒的失衡之念将仙力与魔气搅成一团,它既不想让仙界彻底镇压极域,也不愿魔界反噬仙界——而是想将两界之力,皆据为己有。”许是同样心有不甘,看到这里,那道声音竟缓缓发出一道冰冷的叹息。
然此叹息入耳,却如清风过隙,未在晏不见面上留下丝毫痕迹。他静观乱象,心无所动,容色依旧冷极。
灰黑光柱沿最初的金光刺入仙界,仙界云层渐染灰暗,缥缈仙气中混入魔浊,两界渐破空间之限,开始交融;下界那些正在飞升的修士,对此异象浑然未觉,仍迎头冲向仙路——却在触及仙路的刹那,被灰黑光芒猛然弹回,瞬间爆成血雾,修为尽失,自高空坠落。
而就在那立于云端的众仙之中,一位身着紫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状,掐指衍算后,脸色瞬间凝重得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镇魔剑已生心魔,若不切断仙界与它的联系,整个仙界都会被它拖入下界、与极域融为一体!”
此时仙路早已被那灰金色的异光彻底吞没,光芒粘稠如有实质,带着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众仙面色惨白,再无平日从容,他们互望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决绝。
为首那紫袍老者率先化作一道流光,艰难地逆着灰金光芒的洪流,冲向仙界边缘。其余仙人紧随其后,身形却如陷泥沼,每前进一尺,周身仙光便被那诡异光芒侵蚀一分,发出“滋滋”的哀鸣。修为稍弱者,衣袂鬓角竟已开始寸寸消解,化作点点莹尘消散。
及至边界,众仙再无犹豫,只见他们凌空盘坐,手掐古老法印,口中诵出艰涩咒言——不似以往那般轻描淡写地将仙力祭出,而是如同剜心剖肝般,将维系仙元本源的力量疯狂逼出!
道道璀璨却带着悲壮的仙光自他们体内爆发,却不再是为了御敌或飞升,而是为了——切断仙人两界的联系!
仙力离体的刹那,多位仙人容颜肉眼可见地苍老,鬓发染霜,眼角绽出皱纹。他们咬紧牙关,额间青筋凸起,身躯因极致痛苦而剧烈颤抖,却无一人收回手掌。
万千道牺牲本源换来的仙灵之光,汇聚成一道前所未有的透明屏障。这屏障莹无暇,其中却流淌着仙元燃烧的悲鸣。成形之后,它在哀嚎中,一寸寸、一寸寸地顶着镇魔剑那可怖的吸噬之力,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自仙界边缘向下方碾磨而去——
仿佛天地间最沉重的磨盘在转动,每推进一分,都有仙人身形剧震,口溢金血,甚至有人体表崩出裂痕,自裂缝中逸散出无数精光——正是道基受损、境界跌落的征兆!
终于......在付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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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牺牲后,随着屏障发出一道震彻寰宇的悲鸣,障身彻底将那道灰黑光芒切断——硬生生将辉煌仙界与那柄失控的魔剑,还有下方苦苦挣扎的人间,彻底隔绝!
空中亭台渐渐隐入屏障后方的云层深处,消失得干干净净,如若从未出现在这世间过一般。
与此同时,那柄悬于两界界碑之上的镇魔剑,骤然失去了其中一界支撑,剑身上狂暴流转的灰黑光芒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瞬间熄灭、黯淡。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细密刺耳的“咔嚓”声响起——数不清的裂痕自剑脊崩现,瞬息间遍布整个剑身!它所有的神异、所有的凶威,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归于死寂。
最终,它再无一丝声息,只静静地、如同凡铁般,直直坠下,斜插在苍茫的封印之上。岁月的力量开始无情地将其侵蚀,一层黯淡的褐色锈迹悄然蔓延,渐渐覆盖了它曾经的锋芒与荣光,将其凝固成一幕永恒的荒凉剪影。
画面至此停顿,混沌再度笼罩视野,唯有那柄锈迹斑斑的镇魔剑之影,仍清晰地烙印在晏不见脑海。
“仙界为求自保,不得已斩断了与人间的联系,自此隐入空茫。从此,人界再无人得见仙踪,那些渴望飞升的修士,无论怎样修行,也终究无法得窥仙机。”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跨越万古的沧桑,“仙路断绝的消息传遍人界,有人不甘,四处寻觅仙迹而不得;有人无奈,只得放弃飞升之念,转而守护人间安宁。”
晏不见依旧沉默,心中却如有惊涛骇浪汹涌而过。
他终于明白,为何三千洲灵气枯竭,为何修士境界难破——非天道降罚,而是仙界自行斩断了仙路。
这个世界的“秩序”,自镇魔剑生心魔的那一刻起,便已崩乱了。
“而你——”未等他消化这惊天秘辛,那道声音陡然转厉,直朝他急逼而来,“剑骨现世,秩序将归。晏不见,你身负剑骨,百世一出,乃应天道而生之骄子。你生来,便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谁知晏不见闻言,竟猛地抬头,眼中那丝震惊迅速消隐,尔后目露锐芒,寒声道:“我为何要救?”
“此乃汝之宿命,你正为此而生。”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根骨绝佳,更有剑骨加持,修炼至通天境不过时间之事。待你得窥大道、灵肉分离,便可熔一身剑骨于魔化的镇魔剑中,涤净其中执念;再以神魂接引仙界归来,重续天路。待功德圆满……即便在仙界,汝亦将成为一方巨擘!”
然而话音落下,晏不见依旧语寒如冰:“我还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要救!”
“放肆!由不得你说不!”
最后六字落下的瞬间,晏不见只觉脑海中轰然一炸——
竟有一股磅礴巨力自虚空涌来,如泰山压顶,将他的神魂死死镇压!
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眼中瞬间遍布血丝,赤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全身骨骼都与此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极致,想要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束缚。
可那力量却如同天威,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将他死死钉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颤动分毫。
“看来你还是没有认清你的宿命。也罢......”
语落,四周混沌消散。晏不见眼前渐渐浮现出熟悉的黑暗,下一瞬,那先前将他拽入其中的古朴青铜镜,竟再次出现在他视野中。
镜中的灰雾依旧缓缓旋转着,就如同是在等待着他一般。
“——且观此业镜,识汝空相,泯汝剑戾,终成天道!”
26. 第 26 章
呼啸的风声灌满耳际,林一白感觉自己像片被狂风撕扯的枯叶,在无尽的黑暗中不住翻滚着下坠。
浓稠如墨的黑雾缠绕周身,刺骨的寒意顺着衣料的缝隙钻入,激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她勉强睁大双眼,视线却被深不见底的黑色雾气彻底遮挡,连身旁小弥的身影都只剩下一抹模糊的轮廓——原著中明明记载,食煞魔盘踞的第一重岚雾应当赤红如血,弥漫着化不开的血腥气;可此处的雾霭却漆黑如夜,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冰冷,冻入骨髓。
“竟然不是第一重么……”她齿间挤出低喃,虽判断出这里并非原身命陨之地,心中却生不出半分欣喜。
不是第一重,又有什么用呢?想来她不过是只会死得慢一点罢了。
原著中的云山三重岚,一重凶险过一重,那第三重岚雾甚至连晏不见那般的天之骄子都被困了整整十年。原身尚在第一重便尸骨无存,她这个连一天术法都未曾修习过的外来者,又凭什么能在更可怕的死局中挣得生机?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林一白索性闭上双眼,自暴自弃的念头如野草疯长: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省些力气,何必徒劳挣扎……
谁知就在她念头升起的下一瞬,只闻“噗”的一声轻响,二人竟骤然跌入一片柔软的雾气之中。那雾气如同实质的云絮,将他们的身体稳稳托住,未传来半分撞击的痛楚。
小弥先懵懵懂懂地爬起来,身上沾了不少泥土,却像是毫无所觉,只睁着干净的眼睛看向林一白。见她还瘫在雾上一动不动,他咬了咬下唇,随后伸出细瘦的胳膊,吃力地去拉她的手腕,想要将她拉起。
林一白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有气无力地坐起来,目光无神地扫向前方:只见纯黑的雾气在四周缓缓流动,远处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的黑影,像是雾气凝结成的怪物,又像是突兀生长的枯树,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唔——!”
怎料下一秒,小弥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扑过来,死死抓住林一白的胳膊,想要把她往旁边拽,那朝林一白身后望去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仿佛她背后有什么恐怖至极之物一般。
林一白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想要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脖子此时竟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般,怎么都转不动。
与此同时,一道阴柔得像毒蛇吐信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凉意,贴着她的耳后响起:
“啧啧......你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
另一边,云山外围。
铅灰色的浓云低低压在密林上空,沉滞得仿佛随时会坠下暴雨。厉绝斜倚在一块嶙峋的黑色巨岩上,暗紫色衣袍被林间穿梭的阴风掀起,露出腰间镶嵌着天魔纹的华丽腰带。他垂眸俯瞰下方林地,熔金色的瞳孔里淬着不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扣上的繁复纹路。
下方林间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人。有身着薄灯宗玄色服饰的弟子,亦有其他宗门的修士——万神山的黑袍、幽冥洞的灰衫、不老泉的白袍,甚至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缩在角落的散修,一看便是浑水摸鱼进来碰运气的。
这些不速之客,如同砂砾落入厉绝眼中,令他心中腾起阵阵不快。
“林无涯这废物,到底在做什么?”厉绝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连个秘境入口都守不住,让这么多杂鱼混进来。”
身后几名望江楼修士垂首默立,无人应声。他们心知肚明,少主并非忌惮这些人的实力——此次随行的十二人,修为皆在金丹以上,其中两人更是已触及金丹巅峰的门槛;而下方这群人里,除却薄灯宗领队的苏凌、苏若兄妹是金丹境,余者最高不过筑基后期,实力云泥之别,根本不足为虑。
少主不爽的,只是林无涯连“清场”这等小事都办不妥帖,平白让这些杂碎扰了清净。。
厉绝眸色一沉,忽地撮唇发出一声尖锐唿哨,音波穿透厚重雾霭,传向远方。不过数息,便见几道身影如鬼魅般自密林各处悄然掠出,迅疾无声地汇聚到他身后。来人个个身形挺拔,气息沉凝如渊,袍角绣着望江楼的流云暗纹,腰间佩剑寒光凛冽,一眼便知皆是历经杀伐的精锐。
“走。”见人齐了,厉绝懒洋洋地站起身,玄色的靴底在岩石上踏出一声轻响。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动身时,下方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厉少主请留步!”
厉绝脚步一顿,冷冷回头看去,只见一人从人群中走出,身上的薄灯宗服饰沾了不少泥土,此时脸色有些难看——正是薄灯宗的苏凌。只见他强挤出一丝笑容,朝他拱手道:“如今云山秘境危机四伏,单凭一派之力恐难应对。不知贵派可否与我等联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厉绝闻声眉毛一挑,尔后缓缓开口:“——你,也配?”他嗤笑一声,语气里的不屑毫不掩饰,“薄灯宗这等实力,也想跟我望江楼联手?一群掂不清自己斤两的渣滓。”
“你——!”苏凌脸色瞬间涨红,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就要开口怒斥,却被身旁之人轻轻拉住。
只见他身旁那容貌俏丽的女子于此时上前一步,她身着淡粉色的薄灯宗女弟子服饰,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纹路,对着厉绝屈膝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少主息怒,我兄长性子急躁,说话有失分寸,还望您担待。”
正是苏若。
“我们薄灯宗自知实力不如望江楼,若只论战力,确实帮不上什么大忙。”话音未落,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厉绝身后的十二名望江楼修士,话锋一转,眼中瞬间闪过一道精芒:“可若我说——我们手里有云山秘境的地图呢?”
厉绝闻声,眸光骤然一凝。
“这地图乃是宗门先辈所留,标注了秘藏的大致方位,还有几处如何避开山中凶险的捷径。若无此地图在手,想必是强如望江楼,都难免会在此山中吃瘪......”
还未待她把话说完,厉绝的眼神便瞬间一变——只见那熔金色的瞳孔里,一丝锐利的杀意猝然闪过,而后便见一道磅礴的掌影凌空而现,朝着苏若狠狠击去!
沿途雾气皆被这掌搅得剧烈翻滚,其气势雄浑、快如雷霆,仿佛下一秒就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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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毙于掌下。可她见状竟丝毫不慌,反而依旧挂着那抹奇异的笑容,直至那股灵力快要触及她的额发时,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少主可先别急着动手。这地图我用宗门秘法储存在识海里,除了我,没有人能读取。您若是杀了我,这地图可就永远消失了——届时再想寻找秘藏,只怕就难如登天了。”
厉绝的动作猛地顿住,那一掌在苏若面前一寸处堪堪停下。
他死死盯着苏若,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只见这女人眼神平静,其中不见丝毫慌乱,倒不像是在说谎。
“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良久,他才缓缓收回灵力,声音冰冷得像结了冰,“在这山中,谁会像你这般好心,主动将自己有地图之事告知对手?只怕结盟是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要坐收渔利才是真。”
“薄灯宗人才凋敝,自知势弱,即使我等进入此山,也不过是空占宝山而不得用。求助于贵派......”苏若直起身,笑容依旧从容,“不过是当下权衡后的明智之举。”
“少主若是不放心,跟我来便是。”
语落,她朝身旁苏凌使一眼神,随后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步伐袅娜中透露出一股堂然的自信,仿佛丝毫不担心身后之人不跟上一般。
林间的雾气似乎在此时更浓了,沾在眼前女子的裙摆上,留下点点湿痕。厉绝身后的一名金丹修士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少主,在这山中,我们还是慎重为上,万一有诈......”
厉绝盯着苏若渐渐步入浓雾的背影,熔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指尖在腰带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身旁那金丹修士见他犹疑,再次低声劝阻道:“少主,此女心思诡谲,主动献图,恐怕……”
“恐怕什么?”厉绝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的嘲弄,“不过一个金丹初期的女人,还有一群乌合之众。就算她真不轨之念,在我面前,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他天赋卓绝,不过二十出头,修为便已至金丹后期,离元婴仅一步之遥,此时身后更有十二名金丹修士组成的精锐——绝对的实力带来的,是近乎盲目的自信。他根本不相信苏若能布置出什么足以威胁到他的陷阱。
在他眼中,薄灯宗这些人,与蝼蚁无异。
蝼蚁的算计,再精妙,一脚踏碎便是。
“她若乖乖带路,寻到宝后让她死得痛快些便是。若敢耍花样……”厉绝冷哼一声,未尽之语里的杀意让周围空气都冷了几分,“倒也正好给这场寻宝添点乐趣。”
语落,他不再犹豫,玄色靴子踩碎地上枯枝,迈步便跟了上去。
身后十二名望江楼修士见状,虽觉不妥,但无人敢再违逆少主的决定,立刻无声地列队跟上,气息连成一片,如同利剑出鞘,切入浓稠的雾霭之中。
前方,苏若仿佛背后生眼,清晰地听到了那沉稳而傲慢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一步一步,踩在她预想的节拍上。浓雾遮掩下,无人得见,她那抹一直挂在唇边的、恰到好处的笑意,倏然变了味道。
那红艳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尔后勾勒出一个极其隐秘的弧度。
27. 第 27 章
“你灵魂的气息……可不像是此世之人。”
阴柔的声线贴着耳廓擦过,林一白浑身的血液几乎是霎时冻结。她猛地绷紧脊背,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的小弥闻声转头,面上依旧带着浑然未觉的迷茫。
还好他没有听懂。
一滴冷汗顺着林一白额角滑落,缓缓没入其鬓发之中。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快要撞碎她的肋骨。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看穿她的来历?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涌,她强压下惊惶,竭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何方鼠辈!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
话音方落,一阵桀桀怪笑便在虚空中炸开,那笑声像是生锈的铁片互相刮擦,刺得人耳膜生疼。
下一秒,扼住她脖颈的无形之力骤然消失——
一股浓稠的黑雾如活物般自她身后浮出,在一丈外凝滞。雾中缓缓睁开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阴惨白光,如同墓碑上反射的月光,死死锁住她和小弥。
“你心不诚。”黑雾的声音依旧阴冷,此时还带上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既是外界闯入的灵魂,不属于此界,为何还不归去?莫非,留在这泥潭里挣扎,你觉得很有趣?”
林一白听得心惊肉跳,腹诽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谁不想回去?明明是那个变态系统把我拐来这鬼地方做任务,不按剧情走就要死,我能怎么办?”
可她不敢说,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将话咽回肚子里,她看着眼前黑雾,脑海中疯狂翻阅着原著中关于云山之行的描述,试图拼凑出它的身份。
——无奈多亏了“林一白”的福,原著关于此卷的描述实在太过血腥,以至于她当晚追更时实在不敢细看,便只走马观花地过了,是以此时迟迟未能回忆起来!
见她沉默,黑雾发出一声阴笑,雾气开始剧烈翻涌,好似酝酿着什么般:“既然不愿主动归去,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将你的灵魂彻底留在此界!”
它话音刚落,竟有一道陌生而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林一白耳畔炸响——
“云山山考第二重,痴暗岚,开启。”
林一白闻声瞳孔骤缩,失声道:“痴暗岚?!那这鬼东西是......”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此次竟是直接掉进了第二重岚雾里!
原著中,这一重的杀机比第一重食煞魔所在的食妄岚更甚,所在之地皆是能扭曲心神的幻境,连修为高深的修士都容易栽在这里,更何况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
可她的惊叫尚还堵在嗓子里,便见眼前的黑雾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猛地朝她扑来!
慌乱中,她想侧身躲开,可黑雾却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上她的四肢,尔后顺着躯干盘上——下一瞬,她眉心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像是有冰针骤然刺入一般,她只觉眼前一黑,耳边刚传来小弥害怕的叫声,视线便飞速陷入全黑。
“......无明魇!”
残存的理智总算让她在最后关头将这东西认出——原著里提过,痴暗岚中的核心杀机便是这名为“无明魇”的怪物!其身无定型,看似不过一团黑雾,却能侵入人的识海,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将其困在幻境中直至神志崩溃,再已这世间最为极端的恐惧为食,壮大己身。
原著中,此物灭杀了数不尽误闯岚雾的修士,可谓是难寻敌手、猖狂至极。如若不是晏不见有天生剑骨,即使神志身陷幻境,□□依旧能够“出鞘”诛敌,恐怕连他也要折在此地。
危机当头,林一白拼命想调动灵力反抗,可却绝望地发现,不知是否是因为方才那棺中锁住她的锁链具有“禁灵”之效,如今这具身体里残存的灵力竟空空如也,连一丝微薄的灵气都调动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雾顺着眉心钻进她的识海!
*
林一白的意识被拽进了一片猩红的雾气中。
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黏腻的雾丝沾在皮肤上,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她心如坠寒渊,几乎是瞬间便反应过来此时自己身在何处——
原身被食煞魔凌迟而死的地方,食妄岚!
她猛地低头,只见自己身上的云衫竟在此时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件脏污的囚服。她心骤然一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炸开——
无明魇最擅长的杀招,便是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若要问她此时最为恐惧之事是什么......
莫非,无明魇竟要让她重温原身的死亡?!
“我的朱钗呢?肯定掉在这附近了......”
果然!
就在她目露惊惶的下一刻,竟有陌生的台词不受控制地从她口中溢出。林一白浑身汗毛登时倒竖,随后竟发现自己的双脚也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她想停下脚步,可双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朝着雾气更浓的地方走去。
——不行!不能往前走!再走就会遇到......
她拼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那剧痛却没能让这身体停下寸步——这具身体还在按照原身的记忆行动,她只是个被困在识海里的旁观者,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可这身体所受的每一分痛楚,她却都要一一承受!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她眼角的余光中缓缓现出身形。
在看清身后之人的瞬间,林一白的目光骤然凝固——
是晏不见!
他悄声立在原身身后,面色漠然,墨发被猩红雾气吹得凌乱,依旧是那副冰冷不可接近的模样——而就在他手中,正悄然捏着一物......
正是原身所寻的那枚朱钗!
可“林一白”却恍然未觉,只一味地朝前走去。
下一瞬,晏不见嘴角缓缓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不要!”林一白见状瞬间反应过来,想要哀求出声,可任凭她在心底如何疯狂呐喊,喉咙始终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后,只见晏不见手腕轻扬,那支朱钗便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直直朝着血雾最浓郁的深处飞去。
“我的钗!”“林一白”见状欣喜万分,瞬间朝前追去。
脚下的雾气越来越粘稠,鼻端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林一白甚至能听到雾中传来的细微的啃食声。
理智在尖叫着让她后退,可身体却像被磁石吸引,一步步朝着死亡的陷阱靠近。
终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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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光在浓重的雾气中显现,正是那枚朱钗。
“林一白”见状不由喜出望外,不管不顾地朝其跑至其面前,就要弯腰将其捡起——可就在这瞬间,竟有一股腥臭的气息猛地钻进她鼻腔!识海中林一白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一只布满黑鳞、指甲泛着寒光的巨手便从雾中伸来,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肩膀!
指甲穿透衣料,深深掐进皮肉,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原身猛地抬头,却撞进一双浑浊而贪婪的眼睛里——
“嘿嘿,找到了......新鲜的食物。”
食煞魔低沉的嘶吼在她耳边炸开,妖魔巨大而丑陋的头颅缓缓低下,布满獠牙的嘴开合着,涎水滴落在她的长袍上,腐蚀出一个个黑洞。
“林一白”尖叫着拼命挣扎,可肩膀却被攥得死死的,连动一下都做不到。她只好看着食煞魔抬起另一只利爪,冰冷的尖端泛着寒光,朝着自己的手臂猛然划来——
“不!不要!”
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爪划破长袍,带起一片滚烫的鲜血!右臂被硬生生撕下的剧痛传来,林一白眼前一黑,却仍旧在剧痛中保持着清醒——她看到自己的手臂落在地上,瞬间被雾中窜出的小魔物围上来,啃噬得血肉模糊。
“别急,至阴玄体是最好的食材,我一定会万般小心对待......”食煞魔那粗犷而可怖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万分的垂涎——林一白只觉眼角寒光一闪,随后便见一把死灰色的脍刀,被食煞魔反手握在了掌中!
那刀刃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缺口,刀背处则凝结着一层黑色的血痂,不知沉淀了多少年来的亡魂怨念,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不......不要......”林一白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眼泪混合着冷汗滚落,砸在食煞魔布满黑鳞的手背上。可这求饶在食煞魔耳中,不过是猎物临死前徒劳的挣扎。它咧开布满獠牙的嘴,发出一阵沉闷的狞笑,握着脍刀的手缓缓抬起,刀刃对准了林一白的左肩。
“第一片,便从这里开始好了......”
妖魔的声音带着近乎病态的细致,脍刀的尖端轻轻抵住林一白的皮肉,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身体,却被那只巨手攥得更紧——下一瞬,刀刃猛地砍入!
痛楚没有如同预想中那般瞬间爆发。因那刀劈得极深、足以见骨,首先自皮肉破裂之处翻滚而上的,竟是一种尖锐的、如同冰锥刮过骨头的酥麻,尔后袭来的,才是那故足以将人疯狂的剧痛!
“啊——!”
“林一白”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切开皮肉、划过筋膜的轨迹,每一分每一寸,都被食煞魔精准地控制着,脍刀在它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刀刃轻轻一挑,便有一片薄如蝉翼的皮肉便被完整地割下,带着温热的鲜血,落在下方等待已久的小魔物群中。
“嗤啦——”
小魔物们立刻蜂拥而上,瞬间将那片皮肉啃噬得干干净净,发出满足的呜咽声。食煞魔见状,眼中浮现一丝满意神色,尔后面上贪婪更甚,握着脍刀的手再次落下——
这一次,对准了她残存的右肩。
28. 第 28 章
刀刃再次砍入,依旧是同样的精准与残忍。
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林一白的意识,她的神智在极致的痛苦中恍惚却又异常清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皮肉被利刃剥离的触感,能看见自己的血肉如落花般片片坠地,被四周的小魔物争相啃食,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重,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她渴望昏厥,渴望逃离这地狱般的折磨,但识海中那双惨白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她。每当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一道冰冷的寒光便自那双眼中射出,刺醒她的神魂,将她强行拉回现实的酷刑中。
第三片、第四片......
食煞魔的动作越来越快,脍刀在它手中翻飞,一片片血肉如同雪花般落下。
“林一白”的左肩、右臂、胸腹、大腿......每一处肌肤都被精准地切割,刀刃偶尔刮过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刺耳声响。她的身体因剧痛而不停痉挛,鲜血如溪流般沿躯体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一滩不断扩大的血泊。小魔物们在血泊中窜动,溅起血花,疯狂抢夺着新鲜的血肉。
场面如同人间炼狱。
终于,“林一白”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双眼彻底失去了神采,变得空洞而死寂。
此刻的少女,已化作一具挂着残碎血肉的骨架,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她的生命尚未完全逝去。
食煞魔舔去刀尖的血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随后举刀,朝着她的脖颈猛然斩下——
血幕泼天,染红了她最后的视野。
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林一白只觉得天旋地转,片刻后,她的视线缓缓定格在头顶那片灰蒙的天空上。
终于......结束了吗?
历经剔骨之痛,她的内心早已麻木,就连这折磨的终结,也未能激起丝毫波澜。
可就在她以为痛苦已然结束之际,眼前的景象竟突然开始扭曲、变化,一切仿佛按上了倒退键,疯狂地朝过去的时空回溯而去——
少顷,她竟重又穿上了那件脏污的囚服,站在了那最初寻找朱钗的地方!
晏不见的身影依旧出现在身后不远处,手里还握着那支要了她命的艳红朱钗。
林一白瞬间明白:无明魇竟还要让她经历一次方才的死亡!
——不!或许不止一次,恐怕直到她彻底疯狂,这个循环才会停止!
“不!我不要!”
她崩溃地尖叫,眼泪混合着血水滑落,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朝着晏不见扔出的朱钗走去......
尔后,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追逐、同样被食煞魔砍断身体的剧痛,一遍遍在她眼前上演。
每一次重置,痛苦都变得更加清晰,犹如无数根针将她的神经扎得千疮百孔,神志也在反复的折磨中渐渐濒临破碎。
就在猩红的血泪从她眼中淌下之际,无明魇那阴冷的声音终于在她识海中响起。只听它温柔地蛊惑道:
“仙路已断,众生皆苦,一世奔劳又如何?百年寿元不过指间流沙,纵你挣扎求存,终要独赴黄泉,尝尽轮回之苦。林一白,你最惧死亡,然人终有一死,何不就此放下执念,堕入混沌,追寻那无苦无痛的超脱?”
这声音像一根淬了毒的软丝,紧紧缠绕住她濒临破碎的心神。
林一白闻声,挣扎渐渐变缓,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穿书后的种种遭遇——被系统控制折磨晏不见、被藤魇老祖掳走、被劫走当作祭品、如今又被困在幻境中反复承受死亡的痛苦......
这一路走来,她实在太累了。
或许,真的该放弃了......
*
幻境之外。
小弥终于从最初的惊怔中回过神来。
他看见林一白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角滑落,唇瓣无意识地颤抖着,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少年攥紧了拳头,脸上的怯懦渐渐被愤怒取代。他想起林一白说过“我可不会管你,遇到危险只会跑”,可她终究还是把自己带上,甚至在方才被黑雾袭击时,也下意识地将自己护在身前。
姐姐是个好人。
眼看她此刻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黑雾缠绕,在地上痛苦翻滚,小弥咬了咬牙,目光扫向身旁——地上恰有一块拳头大小、棱角锋利的碎石。
下一瞬,只见他弯腰捡起碎石,小小的身体因为紧张恐惧而微微发抖,却还是在深吸一口气后,朝着黑雾冲了过去!
“不许欺负她!”
少年的怒喝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响起。小弥用尽全身力气,将碎石砸向黑雾最浓郁之处——然而石块穿过雾气后,只发出“噗”的一声轻响,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微弱的反抗未能伤及黑雾分毫,却成功吸引了雾中妖魔的注意。
黑雾中的白眸猛地转向小弥,原本缠绕在林一白身上的雾气分出一缕,如同毒蛇般朝着少年窜去。无明魇的声音在此时变得更加阴冷:“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竟敢惊扰本座。既然你这么着急送死,那本座便先顺手解决了你!”
小弥被其气势吓得后退两步,却没有转身逃跑。他死死盯着那缕袭来的黑雾,双手在身后胡乱摸索,还想再找些东西反抗。可他年纪太小,力气又弱,在无明魇面前,这点反抗毫无疑问只是以卵击石。
黑雾瞬间缠上了小弥的脚踝,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被拉着朝黑雾方向倾斜。
小弥紧咬下唇,不肯发出一声求饶,只是睁着澄澈的眼睛,倔强地直视那对泛着白光的眼眸。
“咦......”不料下一刻,无明魇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咦,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方才本座的注意力都被这女娃吸引,竟未察觉,你这小孩的灵魂竟如此纯净......”
语落,无明魇的声音发出一声贪婪的大笑,尔后便见一缕更粗的黑雾从其主体中分离出来,如同方才对付林一白一般,朝着小弥的眉心猛然探去!
黑雾如同一道闪电,瞬间便抵达小弥眉心,随后毫无阻碍地钻了进去。
无明魇的笑声在虚空中回荡,充满即将得手的喜悦——这少年的灵魂纯净如无瑕琉璃,若能与林一白那充满恐惧的灵魂结合,定能让痴暗岚的力量倍增!甚至一跃晋升第三重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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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不过一瞬,那猖狂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无明魇刚触及小弥的识海,竟如同撞上了一块处于熔岩中的冰山一般,一股极致的冰寒与灼热同时席卷而来——它在识海中看到的,不是少年纯净的灵魂本源,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混沌。
而就在那混沌中央,正有一点苍白的火焰正静静燃烧,火焰中隐约浮现出一道威严的虚影,虽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令人灵魂震颤的威压。
“是你!居然是你!”无明魇的声音瞬间变调,从贪婪转为极致的恐惧,黑雾在识海中剧烈翻滚,想要立时退出去,“你为何会在这小孩儿的体内?!不......是您!是您!属下无意僭越,饶命、饶命!”
仅是一眼,它便认出了那道虚影的来历——那是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存在,是自太初混沌中诞生的至伟之力!而它不过是痴暗岚中诞生的一缕魇气,在其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可求饶声还未落下,小弥原本澄澈的琥珀色双眸突然变得一片灰白——其眉心处,一缕苍白的火焰毫无征兆地窜起。
那火焰看似微弱,却带着一种能焚毁一切邪祟的力量。随后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钻入小弥眉心的黑雾竟从尾端开始燃烧,苍白的火焰顺着黑雾迅速蔓延,如同燎原之火,朝着无明魇的本体倒卷而去!
“啊——!尊主饶命!饶命啊!”
无明魇发出凄厉的哀嚎,黑雾剧烈挣扎,似是想要切断与那缕被燃烧的雾气的联系,却发现那苍白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根本无法摆脱——火焰所过之处,黑雾瞬间蒸发,而就在那火涌入那黑雾本体后,仅是一瞬,那团黑雾便被焚烧殆尽,无明魇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烧得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少顷。
“小弥”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如同高高在上的主宰,周身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冰冷威压。原本干净的脸上此刻一片漠然,那双灰白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痴暗岚的杀机,竟在这短短数息之间,被彻底瓦解。
火焰渐渐熄灭,可“小弥”的目光却渐渐朝地上的林一白看去——她依旧双目紧闭,眉头紧蹙,脸色惨白如纸,显然还未从幻境的余威中挣脱。
“无用的凡人。”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小弥口中传出,与他原本稚嫩的嗓音截然不同,竟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倨傲。
随后,只见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缕火焰,眼中杀意浮现。
——可就在他那指尖灵力即将射出的刹那,另一只手却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死死按在了他的手指上!
“你找死!?”
“小弥”见状,那冰冷的声音中不由带上了一丝错愕,尔后其身体竟开始剧烈颤抖,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争夺控制权一般。
他的眼神时而变得灰白冰冷,时而恢复澄澈,脸上的表情也在嗜杀与痛苦之间反复切换。
“唔......”
终于,小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中的灰白缓缓褪去。
尔后只见其身体一软,如同失去所有力气般,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29. 第 29 章
痴暗岚中。
无明魇被焚毁的余温尚未散尽,周遭的黑色雾气已如同潮水般悄然散去,显露出此间原本的模样——
两人分明坠落良久,可如今他们所在,哪是什么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分明依旧是之前那片布满碎石与枯树的山坳。
想必方才那场天旋地转的坠落,从头到尾都是无明魇制造的幻境。它根本没将两人带往别处,只是用黑雾遮蔽了视线,再以幻境迷惑感官,让他们以为自己坠入了未知深渊,以此加剧内心的恐惧,方便后续侵入他们的识海。
少年倒地的刹那,其四周燎原的苍白之火瞬间消失,尔后——
竟有一片莹光毫无征兆地从原先无明魇盘踞的虚空中坠落,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落在了碎石堆里。
那莹光初看像是一块半透明的膏体,泛着淡淡的月华般的光泽,可仔细看去,随着山间微风拂过,莹光表面竟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内里仿佛藏着一汪流动的清泉,透出一股精纯的灵气。
山坳里一时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枯树枝叶的“沙沙”声。
下一瞬......
只见林一白腰间的储物囊竟在此时微微震颤起来,囊口缝隙处,一缕暗金色的微光悄然渗出——紧接着,竟有一根细如发丝、却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枯藤触须,自其中缓缓钻出!
那触须初探出囊口时,显得极为艰难,就好似幼蝶挣脱茧壳一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成功钻出。它于虚空中微微颤抖着,尖端轻抬,嗅闻般地左右探寻,片刻后,才好似终于辨明方向,开始朝着碎石间那片莹光蜿蜒爬去。
它的动作缓慢至极,犹如老树盘根,每一次延伸都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生命力。暗金色的藤身摩擦着冰冷的碎石,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细响,在此刻寂静的山坳中,竟凭空显出几分庄严之感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份固执的坚持下,藤须的尖端终于轻轻搭上了那片莹光......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异像骤生!
那片莹光如同自沉睡中被骤然唤醒,瞬间软化、流动,化作一汪光华璀璨的灵液。浓郁到极致的清香顷刻弥漫开来,灵液表面光晕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荡漾。
暗金藤须仿佛被注入了无尽活力,原本细弱的身躯猛然绷直,旋即如饥渴的旅人般,贪婪地缠绕而上!灵液顺着藤身快速流淌、渗透,那原本纤细的枯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圆润,暗金色的光泽层层加深,变得如融化的暗金般浓郁欲滴,甚至隐约可见其中如有液态光芒在缓缓流动。
少顷,地上的灵液彻底干涸。
吸收完毕后,那触须猛地收缩,竟以比出现时快数倍的速度,倏然缩回林一白腰间——
就在触须完全收回的瞬间,林一白苍白如纸的面容竟开始迅速恢复血色。她那微弱几近消失的气息逐渐强盛起来,胸口的起伏也变得平稳有力。
紧接着,一团暗金色的宝气自她丹田处缓缓升起,尔后沿着她的四肢百骸徐徐盘旋,所过之处,因幻境折磨而留下的细微伤痕皆开始缓缓愈合,肌肤也重新变得光洁。
最终,在沿其躯体盘旋一个周天后,那团宝气稳稳地驻足在了林一白的头顶。略一停顿之后,竟猛地一扎,猝然钻入她的眉心!
随后,在她光洁的额头中央,竟有一枚暗金色叶片形状的花钿悄然浮现。花钿之上可见淡淡光晕流转,在一道灿然的光芒自其上闪过后,便悄无声息地隐没下去,只在她眉心留下一丝极淡的光泽。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林一白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不知不觉间,其识海中所受的的创伤皆已被那团宝气修复,那些反复上演的死亡折磨终于停止,此时唯余一片宁静的黑暗。
*
与此同时,薄灯宗主峰。
苏红一袭红衣如烈火,快步朝着林一白的寝殿走去。
——方才后山堕仙崖异动,天地变色,她始终记挂着林一白的安危,生怕她受到惊吓,或是被宗门中的混乱所波及。是以这边刚处理完堕仙崖大祭的守卫事宜,她便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宗门。
可当她推开林一白的寝殿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心头猛地一沉——殿内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奢华规整?所剩唯余一片狼藉空寂。
殿内陈设在方才的动乱中,悉数变得一片混乱。四角悬挂的幽蓝长明灯倒了三盏,破碎的琉璃灯盏散落在羊毛绒毯上,灯油浸透了毯面,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污渍。
那桌上还放着半盏未凉的灵茶,可本该待在这里的林一白,却不见踪影,就连素来侍奉在林一白左右的绿萝,也于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白?”苏红在殿内唤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心头顿时一乱,脚步不由得加快,在寝殿内四处搜寻,连内室的屏风后、软榻下都仔细查看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林一白的踪迹。
就在苏红急得团团转,准备转身去琉璃塔向林无涯禀报时,却见一道玄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殿内——正是林无涯。
他周身缭绕的黑色雾气似乎比之前更浓郁了些,眼底原本蛰伏着的暗红竟不知何故,于此刻汹涌无比,落入苏红眼中,只觉无比心惊。
“宗主!”苏红也顾不得礼数,急步上前,“您可知一白去了何处?我找遍寝殿,都不见她的身影。连贴身侍女也不知所踪!”
谁知林无涯闻言,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淡淡道:“一白修为尚浅,方才后山异动,我恐宗门生乱,已派人将她送入琉璃塔中。那里守卫森严,禁制重重,最为安全。你不必担忧。”
可苏红闻言,心中的焦急却不减反增,她下意识地问道:“一白被带走便也罢了,可那名叫绿萝的侍女,为何也在此时不知所踪?”
可话一出口,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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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觉后悔——眼前的男人,乃是林一白的生父,虎毒不食子,他怎会害自己的女儿?兴许绿萝只是临时被派去做别的事了。
于是她定了定神,在男人晦暗的目光中后退两步,躬身道:“属下失言。”
林无涯眼底的血色似乎又浓重了三分,面上却依旧平静,只默然凝视她片刻,方道:“你身为姨母,关心则乱……无妨,退下吧。”
苏红闻言悄然松了口气,尔后朝着林无涯躬身行礼道:“多谢宗主告知。既已得知一白无虞,那属下便先告退了。”
可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刹那,林无涯的声音却又突然响起:“红长老,留步。”
苏红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宗主还有何吩咐?”
林无涯缓步走出殿外,目光落在苏红身上,带着审视之意:“此次派往云山的众人中,当属你苏家一脉的苏凌修为最高……可惜心性浮躁,易冲动行事,终究难当大任。”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红长老,那东西,你可是交给苏若了?”
苏红心中一凛,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不错。若儿心思缜密,行事果决,比起其兄长更能成大器。是故属下在得知望江楼来访一事后,便将那物连同其使用方法一并交给了她。”
林无涯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眼底的暗红也稍显柔和:“不愧是红长老,心思玲珑剔透。只望你那同族,能学得你几分能耐。”
“宗主放心。”苏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杀意,语气坚定,“若儿此番既以地图作饵,便不怕那厉绝不上钩。届时,定要让那觊觎本宗秘宝的望江楼众人,有来无回!”
林无涯缓缓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苏红可以退下了。
苏红躬身告退后,转身走出寝殿,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廊庑尽头。
寝殿内,林无涯独自伫立,脸上笑意如烟般渐渐散去,其眼底汹涌的暗红终于在此时沉淀,化为深不见底的赤潭。
他缓缓抬手,一缕黑色雾气自指尖浮现,雾气之中隐约映出一处荒芜山坳的景象——
两道身影正寂然倒卧其间,生死不知。
“一白,我的好女儿……”他低声呢喃,语调虽然平缓,却隐约透着三分掩盖不了的癫狂,如若即将沸腾的熔岩在暗处涌动,“你此番若能活下来,为父的千秋大业,总算……能有一个血脉至亲在一旁见证。”
可下一瞬,那点仅存的癫狂便如同燃尽的灰烬,迅速冷却、剥落——他眼底仅存的一丝波动终于归于死寂,面容也于此时凝固成毫无情绪的面具,仿佛在评议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般,冷冷开口:“可若你还是死了……”
他顿了顿,声音似一柄淬过冰的利刃,轻描淡写地将同她的最后一丝牵连斩断。
“那便是你的命了。”
黑雾自他指间散去,殿内只余下彻骨的冷意,再无半点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