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管家开摆后[穿书]》
1. 打工人盒饭
“回去重做!”
刚接了一杯开水的云帆听到老板这么一声吼,手一哆嗦,水洒了一半。
这破班真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抓纸巾盒。一把没摸到,再摸一把时,纸巾盒被塞到了他手里。
旁边桌的老哥讪讪地冲云帆笑:“稍微用了两张,你快擦。”
“年轻人,别紧张。”老哥又补了句。
云帆看了眼只剩半包的纸巾,心说这老哥真是该省省该花花的典范。
他们公司抠门得很,连抽纸都不提供,美其名曰说要环保。他隔壁的老哥在日常用品上,左右轮流蹭,但是在买小说这件事上,从来不节省。
那是一本接一本地看啊,日日不停歇。只要好看,闭着眼全订。
云帆在一家金融信托公司上班,现在是财富顾问。详细地说他主要负责客户的家族信托业务,为高净值人士提供个性化财富管理方案,满足资产保护隔离、传承与配置、公益慈善等要求。
不过简称呢,依然是“牛马”。
下午六点半,云帆坐在办公室里,陷入两难境地。
这栋写字楼一共五十五层,公司在五十三层,望向窗外……云帆不是太敢看,他有些恐高。
这个点,下楼去吃饭,等电梯让人心碎。可是不吃,他的胃开始抗议。怪他早上太匆忙,没有去买备吃的面包。
但话说回来,也不能怪他,得怪他们领导,开了一天会,让大家都不能消停。
这是云帆工作以来,不能理解的事情之一。领导并不决定什么事,领导只会喊开会。一个会,动辄一两个钟头,你一言我一语,什么都没讨论出来。
领导坐在长桌一端,深不可测地点着头,最后说:“你们下去再讨论。”
还讨论?!
那开会的意义是什么?
从早上九点刚过到公司,云帆基本没挨自己的工位,从大会议室挪到小会议室,头昏脑涨地开了一天会。
这会儿好不容易得空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又被老板吼得心口直突突。
要他说,他们公司就该放台心电图,没事就给大家拉一条,看看谁能不心律不齐。
云帆的余光瞟到隔壁老哥,他觉得这老哥能。
谁说公司不养闲人,他旁边这位老哥就是。这不看大家这会儿都在休息,他又听上小说了。当然,别人忙的时候他也在看小说。他每天来上班的主要工作就是等老婆、在小说的世界里徜徉。
是的,老哥是个赘婿。他老婆是公司的高管之一,每年只要随手给他分一点业务,就能让他在第一季度完成全年的业绩,剩下的时间,可以全用来抠脚。
望着窗外强迫自己休息的云帆大致听了下,发现老哥现在听的这本,还是他最喜欢的赘婿文学。
不过似乎……老哥转性了,这听的好像是男男文学啊。
怎么的呢,老哥有新想法了?
云帆连忙环顾公司四周,望向那些有家有口的男老板们,又看了眼男客户们,在心里呐喊,老哥啊,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也许努努力是能再赘一次,但是你得有道德底线啊!
老哥听得嘎嘎乐,嘴里愉快地嘟囔着“真狗血”“好玩”“我要再找一本”。云帆看他乐,也跟着乐。虽然老哥的存在让公司里许多人忿忿不平,但云帆觉得有个这样的人坐旁边也行,总比没事硬找事凌晨两点还在工作群里发日报的卷王强点。
“哎,老婆!”老哥响亮地应了一声,露出他一口洁白的牙齿。
老哥小跑着去他老婆办公室了,走得急,专门听小说的手机没关,机械女声还在念着。
暂时不想工作也不想吃饭的云帆放松下来,一只耳朵听着不疾不徐但没什么感情的外放声音。
*
这本小说讲的是一个豪门狗血故事。
有一个小明星,让他的男朋友主动去赘上一个豪门管家,借此机会搭上豪门,然后试图把自己赘进去的故事。
云帆喝了口水,心想这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啊。相比于小说里的这些人,隔壁老哥很单纯了。
机械女声还在继续念着,正讲到豪门家族里有四个重点人物。按照小说套路,这四大王必是光彩照人,让小明星挑花了眼,不知到底该赘给谁更好。
闻昭甫,28岁,港圈禁欲系大佬,闻氏集团未来掌门人。拥有天神般的面庞,尽管因为腿疾常年坐轮椅,但不妨碍他依旧是港圈最受青睐的黄金单身男。
程昱,28岁,闻昭甫的表弟,沪圈精致总裁。平日里喜戴一副金丝眼镜,儒雅内敛。不管是工作和生活,他皆要求极高,是难以高攀的新贵。
闻灏琛,22岁,是闻昭甫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还有个双胞胎妹妹。目前他还在上大学,快毕业了。他继承了闻家的好基因,阳光帅气,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校草。
最后一位叫柳儿星,和以上三位都没有血缘关系。他25岁,是闻昭甫三爷爷认的干孙子。他活动在京圈,潇洒公子哥一枚,还是航空救援队的飞行员。
柳儿星会玩鸽子会赛车,能上天也能下海,那叫一个桀骜不驯、风流倜傥。
听到这儿,云帆笑了起来。这家伙,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啊。这设定,很小说。
正当云帆还想继续听下去时,老哥屁颠屁颠回来了。他“呀”了一声,赶忙关掉小说软件,跟云帆说了声“不好意思”。
接着,老哥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包,晃了下脑袋:“我下班啦,今天是我和赵总结婚纪念日,我们去吃烛光晚餐啦。”
他说完,就听得周围一片“啧啧”声。
云帆望着他的背影小声说:“你可以爽,但请不要拉仇恨。或者,把你的手机留下,我还想听听后面怎么了。”
办公桌对面的姑娘露了个头,眼冒精光,和云帆一起笑了起来。
七点半,办公室里陆陆续续走了些人,云帆和同部门其他同事对视了一眼,大家也都蠢蠢欲动,准备伺机跑路。
然而,正当云帆准备行动时,老板推开办公室的门,声如洪钟地吼了嗓:“过来开会!”
*
晕晕乎乎地坐着,云帆听着老板慷慨陈词,很想问问他是在哪儿买的鸡血。
为什么他一天天有使不完的牛劲,还要要求别人也有饱满的工作状态呢?
他不知道当代年轻人,气血不足是常态吗?
“你看看你们这个季度的业绩,和二组有的比吗?你们只看到了余闲在那游手好闲,没看到人家今年又超额完成KPI了!”
同事们一同抬头看了老板一眼,云帆估计大家心里想的都差不多。他们在想,老板啊,要么你自己能力再强点,把自己目前的鸭蛋业绩提高一些,要么呢,也去当个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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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领导如果只能做个中间人的角色,只会传达更上级领导的要求,再把工作分压下去,那有个什么用,准备一台机器人就好了。或者大家都直接和上级交流,避免中间人肆意曲解意思或无故加码。
如果人人都能平等传递信息,消灭信息差,职场将会变成美好人间。
乱飞的吐沫星子,炸着耳膜的高亢声音,云帆昏昏欲睡。他低着头,笔尖在记事本上随便写着。
“昭甫”“程昱”“闻(黑圈)琛”“柳儿”……
等这一天非常不美好地过去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本子上写的是小说里的人物名。
嘿,云帆纳闷,怎么就记住了呢。
夜里一点,云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看到老板在群里又发了个什么东西。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
云帆“啧”了一声,锁屏睡觉。谁要在那儿赛博磕头,都一边去吧!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云帆早早订了份打工人盒饭,三菜一汤,能吃饱但吃不好。
大锅炒出来的,油烟都重。
但为了图快图省事,他的同事们绝大多数也会选择打工人盒饭。
隔壁老哥除外。
不过隔壁老哥今天压根就没来,云帆也不知道他中午会吃什么。他老婆倒是来了,状态依旧很好。
下午三点,云帆去见客户。这个项目已经走到了最后阶段,需要将家族成员邀请在一起,为家族信托的签约举行仪式。
“财富顾问”,云帆在工作里只想做前两个字,但其实啊,什么都得顾,什么都得问。
有钱人并非一掷千金,反而更加精打细算。他们托付的不止是财富,还有信任和信用,以及一大家子的恩怨情仇和鸡毛蒜皮。
要是碰上家族庞大的委托人,这业务做起来就更复杂了。云帆需要考虑方方面面人的性格,以及他们的利益需求。
虽然他们是亲人,但在巨大利益面前,人性的各方各面就暴露出来了。
比如今天这一家子,老爷子风流成性,私生子无数。
仪式过半,云帆提心吊胆地看着在场人的表情。突然,他家的小儿子冲了出来,怒气冲冲斥责他爷爷胡乱分配。
有一个出头的,那就会有第二个刺头的。很快,场面在云帆的意料之内乱了起来。但在云帆的意料之外,他们竟然不管现场的摄像机,集体打了起来!
高净值人士打架,用的是依旧是普通常见的招数。抓头发抽巴掌,叽叽哇哇一通乱叫。
空中飞过一片黑色的片状物体,原来是老爷子的假发套被抓掉啦。他的新“老”伴儿,一个看起来和云帆差不多大的姑娘,尖叫着:“别打了,他戴的是假牙啊!”
老板手指着面前的一片混乱,小碎步往后退。
云帆和同事赶忙跑过去劝架,可他俩势单力薄,根本拉不住啊。云帆想报警,念头刚起,就听到有人大喊:“我看谁敢找警察叔叔!”
云帆正在快速观察现场环境,想要找到一个好办法时,突然,一个巴掌照着云帆的侧脸打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接着巨大的疼痛包裹着云帆的半拉脑袋和耳朵。
嗡——嘤——
云帆在脑袋里的蜂鸣声里,身体软了下去,结结实实地落在红色地毯上。
2. 银耳莲子汤
昏迷前,云帆想,天呐,他竟然在上班的时候倒下了?难道是最近吸的班味儿太重了,他已经无法承担了?
不要啊不要啊,他还不想死,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还没来得及花呢!
*
“怎么还不起来?”
“要不要叫施医生来?”
“大少爷,云帆还是没有起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应了声:“叫施宁来,如果严重,立刻送医。我今日有公事,必须离开,急事打给我。”
“好的,昭甫少爷。”
云帆迷迷糊糊地听到咕咕咚咚的声音,好像是轮子滚动。可仪式现场铺着地毯,怎么会有这么大动静?
咋的,这是发生暗战了?冲突升级了,不好啊!这个月还指着这项目发奖金呢!
“呼——”云帆长舒了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脑袋正上方,有个眯着眼睛的人正拿着个听诊器,似乎想要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人没想到云帆突然醒了过来,正想往下按的手,顿了下。
“你你你,你是谁?”云帆瑟缩身体,试图往后退。
这时,一双略显苍老但保养得当的手压住了云帆的肩膀,为他答疑:“云管家,这是我们闻家的家庭医生,施宁先生。你今早一直不起,不知出何问题,所以请他来诊治。”
西装革履的医生朝云帆笑笑,毫不留情地把冰凉的听诊器按在了云帆的胸口。
让查就查吧,云帆想着,反正他也很久没去体检了。
云帆躺在床上,被前前后后摆弄了十来分钟,又被无情地抽走几管血,施医生才开了金口:“问题不大,不排除是情绪因素,比如紧张或者不适应。”
“多休息,放轻松。”施医生笑笑,“我先走了,还有事。路上我会回复昭甫,不用担心。”
云帆这才发现,施医生不是眯着眼睛,他只是,眼睛小。
他个头不高,穿着一身得体的墨蓝色西装,如果不是提着医用装备,云帆不会认为他是名医生。
等会儿,刚才他背后这老头叫他什么来着,“云管家”?
难道他被卖到什么剧组来了?对,剧组!
这大夫都没穿白大褂,一切都是假的。想着想着,云帆便说出了口:“这服化道没跟上啊,医生都不穿白大褂吗?”
先前在云帆背后的老头绕到了床的侧面,云帆抬头望向他,看到他穿着经过修改的燕尾服,领口有枚白色领结,头发向后梳,眼神锐利。
突然,云帆像被击中了一样,脑门剧痛,他赶忙抬起手,掌心盖在额头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天呐!快叫施医生回来!”
“施医生的汽车尾巴都看不到了……”
云帆抬起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声音越来越小:“让我,让我缓会儿……什么,我穿书了?”
一本小说梗概在他脑瓜子里清晰起来,这不是昨天隔壁老哥看的那本豪门狗血小说嘛!
闻昭甫,对了!这不正是豪门四大王之一的闻昭甫嘛!
云帆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抬起头问:“这里,是不是还有人叫程昱、闻灏琛和柳儿星?”
不知是这个问题本身的意义,还是云帆明亮双眼里的期待,在他问完之后,老管家皱起了眉头:“刚来一天,倒是对少爷们打听得挺清楚。”
“快起身吧,我还有诸多事务要交代给你。”老管家直起身体,摸了摸自己的袖口,“这碗银耳莲子汤记得喝,可以治头昏。”
床尾放着一件白色衬衣,下面是成套的黑色西装。云帆日常工作也得这么穿,所以他并不陌生。
“都是西装,别人穿成霸总,我怎么就是小管家!”云帆小声嘀咕着,慢吞吞换好了衣服。
端起那碗汤,云帆闻了闻。淡淡的甜味滑进鼻间,他拿起小勺,一口口喝下。银耳被炖出了胶质感,入口丝滑。裹着枸杞,中和了莲子的微苦。
云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走出房间时,他直起身体,突然觉得神清气爽。头也不疼了,颈椎也不麻了,连呼吸都觉得香甜了。
云帆想,换个班上上,也不是不行。
*
然而很快,云帆对于这个新班的期待,就被老管家打破了。
“管家的起源,是绅士的身份。我们的雇主是绅士,而我们,是绅士的私人绅士。”
老管家语速慢,普通话说得也没那么顺溜,云帆听得颇费力。刚刚这段,云帆觉得他就在为难自己。
“好了,看这个吧。”老管家展开一张图纸,摊在长桌上,“呐,这是闻岩岚邸的全景图。当然,港城的人们,叫这里闻家八大宅。”
闻岩岚邸由八栋主要建筑构成,兼有用于其他功能的小栋建筑。宅邸坐落在岚湾,面海靠山。一眼望过去,似是在山的环抱中,极具安全感和私密性。
“你知道的,我们闻家,如今在港城,是最负盛名的家族。”
“之一。”老管家又补了句。
老管家微微仰起头,目光悠远,嘴角带着骄傲又不失优雅的笑。此时此刻,云帆知道自己最好是应和他,可是他,真的没有什么背景知识啊。
“我,我不知道啊……”云帆应道,“要不,要不你给我讲讲呢?”
“你!”老管家被噎了一口,但一贯的优雅要求他不能放厥词,只无奈地说,“这些事,说来话长,日后再慢慢讲。”
顺着老管家的手指看过去,云帆看到“朗云台”三个字。
只见老管家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这里的每栋房子,都有自己的名字。现在我们所在这栋,属于昭甫先生。他是闻家二房长孙,也是闻氏集团的总裁。”
“朗云台的面积,仅次于太老爷当初居住的太平清水居哦,比剩下六栋都大。”
云帆配合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客厅,这里房顶很高,他觉得在这里多看看那华丽的吊灯,应该不会得颈椎病。再往深看去,先往上再折返的楼梯通向二至四楼的卧室们。
确实是,太大了。这会儿安静,他俩说话都有回音。
“当初太老爷拿这块地皮时,好几大家族都在争夺。他出价更高,也为子子孙孙留下了这处物业。”
“我们管家啊,不求别的,只求闻家能基业长青。”老管家感叹道。
“那确实,谁都想要铁饭碗。”云帆应道。
老管家欲言又止地看了云帆一眼,带了点被看破的窘态。不过他很快调整情绪,继续教育云帆:“这八栋宅子的主人以及他们的关系,还望你及时理清楚并记住。”
“我们要负责这么多宅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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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帆震惊地问道。
“并非如此。”老管家点点桌子,“你,只需在朗云台即可,我有时会去去其他地方做些工作。”
云帆看向他点的地方,红棉舍、宝峰、安宁庄,名字还都挺好听。
“先前朗云台的一应事情都是我负责,现在你来了,可以帮我分担。我年龄也大了,是该培养接班人了。”老管家意味深长地说。
云帆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就听得老管家絮叨开了。他用极其华丽但拗口的话讲着管家的主要职责。
总体而言,他们要为雇主的一切要求服务。想雇主之所想,急雇主之所急,解雇主之所忧的同时还要未雨绸缪。
他们要照顾雇主的饮食起居,穿着板正的制服,执行优雅的用餐礼仪,摆放精美的餐具,为了衬得上精心烹制的食物。
“当然,这些事情,你作为一个新人管家,很难掌握。”老管家得意地笑笑,“不像我,从我太爷爷起,便在英国做管家。通过经验和人脉的积累,我们有许多传统。”
“跟你说个小事情吧。我爷爷曾伺候过一位公爵夫人,她要求每日在她回家前十分钟,点燃所有蜡烛。”
“为此,我爷爷同蜡烛供应商专门定制符合夫人气质的蜡烛,每一根的雕饰皆不相同,更有独特气味。”
“这么浪费吗?!”云帆惊叫道,“点上,然后打119过来灭火吗?!”
“哎呀,你不要大惊小怪啦——”老管家急了,“再有,我们这里是打三个狗啦。”
“什么,玩意儿?!”云帆懵了。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但带着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出:“三个九,他说的是报警电话九九九。”
老管家腾地站了起来,云帆也跟着站起来转过身。
“大少爷,您回来啦!”老管家看起来很是激动,大跨一步走到闻昭甫跟前。
闻昭甫抬起头,看向云帆。云帆还沉浸在刚刚的三个狗里,脸上挂着笑,眼睛也亮。
一时之间,闻昭甫竟没说出话。他看着云帆,看他小巧的脸,圆润如杏的眼睛,黑瞳极亮,像含着宝珠,清澈又纯净。
这双眼睛正瞧着自己,带着喜色,这让阅人无数的闻昭甫,心口竟颤了颤。
因为这双眼睛里的笑就只是笑,没有任何其他元素。
“天亮了……”闻昭甫轻声说着,如古井的眼神依旧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精灵。
老管家离得近,听到了闻昭甫的话,应和道:“啊,是,雨停了,太阳出,天放晴。”
而此刻的云帆,脑瓜子里的线路正噼里啪啦地连着。原来这就是闻昭甫啊,啊啊啊书里说得没错,他好帅啊!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这书穿得真值啊!怎么会有人长得跟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似的,五官立体,眼神深邃,眉宇间透着威严。
即使闻昭甫此刻坐在轮椅上,云帆也觉得他气场极强,背部笔挺,身形有如山岳。
云帆看呆了,看着云帆的闻昭甫也迟迟没有动作。一旁的老管家慌了,怎么会有管家,敢和雇主对视这么久呢!
渐渐地,闻昭甫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分明。而他脸上的笑,也一点点敛去。
云帆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那句经典台词:“少爷,你怎么不笑了!”
3. 鸳鸯奶茶
于是闻昭甫又笑了起来,但这次,他低下了头。
“你们忙,我先回房。下午施宁会来,给我检查。”闻昭甫操纵着轮椅扶手上的球状按钮,轮椅带着人,一起转了个九十度。
老管家推着轮椅走了几步:“这么快又到复查的时间,日子过得真快。”
闻昭甫没说话,只抬了抬手,老管家便没再跟着往前。云帆看见他一个人操纵着轮椅,稳稳地进了电梯。
不似刚才的状态,电梯门合上之前,闻昭甫的面色沉静,他视线向下,在想着什么事情。
“哎,别看昭甫少爷在外总稳操胜券,其实他很不容易的。”老管家重新坐下,从椅子上拿过一个盒子。
也许是管家操守,老管家说到这里没再讲下去。云帆心说这简直是小说里的大佬必备身世了,光帅不行,还得强。有了帅强不够,必须得惨。
各项拉满,获得“啊啊”声一片。
老管家的声音拉回了云帆的思绪,他开始跟云帆说着工作的各项要求,起初云帆还能跟上,但是他记着记着,看着纸上越来越多的字,心中越来越急。
“你会被安排住在昭甫少爷隔壁,他在任何时间有任何要求,你都要响应。”
“灏琛少爷归家时,也可能居于此地,服务要求和标准相同。”
“整个闻岩岚邸服务人员颇多,可以有正常的工作交集,但不要有更多的感情交流。”
“最重要的,是管家不可爱上雇主。”
“记住,我们要对得起雇主支付我们的报酬。”
听到这里,云帆的眼睛亮了起来。老管家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闻家向来慷慨,你的年薪是二百五十万元,另有年节的红包啦。”
云帆吸了口气,除了数字不好听,对于钱本身,他没有意见!老管家斜了他一眼:“当然啦,你的收入同我还有差距,不过你年资尚低,加薪空间很大啦。”
“我满意!”云帆立刻坐直了身体,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瞬间也有了劲头。
被临时打了一剂鸡血的云帆强撑着力气,听完了老管家的谆谆教诲。看云帆态度够认真,老管家双手轻轻握了下,然后从一旁拿过一本厚如砖头的书。
老管家左右瞧了瞧,确认四周无人,才摸了摸这书的封皮,格外珍惜的样子。
“呐,这本《闻家管家章程》是我爷爷传给我爸爸,我爸爸又给了我。”老管家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我将它给你。”
说着,老管家郑重其事地用双手端起这块石头,放在了云帆手上。云帆咽了口口水,看到书皮上有斑驳的痕迹。这书可比他年纪大多多了,简直是文物。
他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在桌面上,搓了搓手,才翻开一页。映入眼帘的是花体英文字,他皱着眉头读了遍,说的是“给为闻家服务的你”。
往后翻,还是英语,全是手写,字迹极其难辨认。
云帆抬起头,看向老管家。老管家点点头:“你英语还好的吧?”
“嗯,托福雅思GRE,赛达托业BEC……”云帆一项项说着,老管家的眼睛里升腾出期待,“嗯,我都没考过。”
“大学的时候简单地过了六级。”
老管家眼睛里的灯灭了。
过了会儿,老管家似乎是给自己加满了油,轻快地拍拍云帆:“年轻人,多学就好。”
于是他站起身,留下云帆一个人在原地抱着他的大宝贝发呆。
*
顶级豪门,规矩比故宫还多。
云帆越看越绝望,跟他还在五十三楼上班时的心情有一拼。他不知道人的脑袋里是怎么可以装下这么多条条框框的,更不理解最初创立这些的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托着腮,望着不远处被修剪的工工整整的小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串着书里的剧情。
不久之后,主角攻将会靠近他这个籍籍无名的小管家,然后借由他的关系,攀扯上豪门。而主角受又会以主角攻铺垫的道路为跳板,打入其他豪门。
最终,主角攻会把他抛弃,他将伤心过度,加上平日工作过于兢兢业业,积劳成疾,最终客死他乡。
云帆抖了下身体,吓精神了。什么?吃了工作的苦就算了,还得吃爱情的苦?
谁爱吃谁吃去,他可不吃!
上一辈子他就在工作场合倒下了,这穿了书,还改不掉牛马的命吗?不行,同样的临终姿势不能摆两次,这次他要改变!
可是豪门报酬确实好高哦,云帆耸下肩膀,抓了抓脸蛋。
不远处从电梯处出来的闻昭甫坐在轮椅上,便看到云帆坐在那里,时而精神,时而萎靡。
闻昭甫笑了笑,按下按钮,静音轮椅悄无声息地往前慢慢行驶,沉浸在脑补世界里的云帆根本没有注意到。
“不行,命最重要!”云帆握起拳头,砸了下桌子,“开摆!灿烂地摆!”
瞬间,他就拟定出一套方案。他重重地合上管家宝典,立即封心锁爱。远离渣男,躺平摆烂,待到时机成熟,让闻家辞退他,回家种田。
没错,人生难得摆一回,干嘛要累死自己?立刻马上,隐藏实力,敲锣打鼓摆起来!
他不怕什么工作背调不好看,不必忍气吞声,他要回家种田。
闻昭甫有些不解地看着云帆瘦削的背影,看他握着拳又展开,直起腰深呼吸,像是在做法。
“小云。”闻昭甫轻轻出了声,生怕吓着他。
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云帆还是抖了下,他猛地转过身:“大……大少爷?你走路没声的吗?”
说完,云帆赶忙捂住自己的嘴。闻昭甫确实没走路,他也走不了路。
闻昭甫不在意地笑笑,指着那本砖头书,压低声音:“我没那么难搞的,你可以放松。”
一看到闻昭甫的脸,云帆不自觉地发呆。他琢磨着,这长得跟天神似的老板,给他下套呢?
还得攒点钱,看来暂时不能摆太过,不然N+1赔得少呢,也不知道这家能不能认可他之前的工龄。
“小云?”见眼前的人半天没回应,闻昭甫又喊了声。
云帆赶忙长长地“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总是被这么个大帅哥看着,说实在的,他还有点害羞呢。
“好的,大少爷。”云帆换上一个职业笑容,重新看向闻昭甫。
可这时,云帆发现闻昭甫不笑了。他只是定定地看过来,目光深邃。云帆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没来由一阵紧张。
“你不要叫我少爷。”闻昭甫开了口。
云帆愣了下,下意识应道:“那……老板?”
闻昭甫依旧看着云帆,目光平静,声音平稳。可如果细细看去,可以发现他的手,在腿侧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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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闻先生。”
*
晚饭后,云帆准备跟着宝典学会儿英语,刚在房间坐下,老管家便让人喊他下去。
“太夫人让你去见她。”老管家忧心忡忡地说,“多注意你的言行。”
老管家送云帆出门,正准备给他指太平清水居的方位,就见闻昭甫竟然在花园小径上等着。
“大少爷?!”老管家一愣。
“我带云帆去即可。”闻昭甫同老管家点了点头。
云帆跟着闻昭甫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老管家。老管家看起来又震惊又忧虑,最后朝他摆摆手。
太平清水居处于闻岩岚邸正中的位置,朗云台往西南方向的路,能够直通。
天黑,路灯并不亮,云帆还没机会好好看看这八大家是什么样子。
他走着,闻昭甫坐轮椅,他小心地看了闻昭甫一眼,却被人抓个正着。
“无碍,它可以调速,你正常走就好。”闻昭甫温和地说。
云帆应道:“真先进,跟未来战士似的。”
闻昭甫笑了,云帆的话,总能让他笑。
“祖祖只是想见见你,不必紧张。她总说欠你家人的人情,终究是能还上了。”
云帆应了声“好的”,有些好奇地想着,这个闻昭甫,总跟他说不要紧张。
其实他从小到大适应性挺强的,紧张或者松快的日子他都能过,可能是先前晕倒,吓着这位豪门掌门人了吧。
“我叫不紧张。”云帆肯定地说。
闻昭甫抬起头,正好看到微黄灯光下的云帆。云帆侧脸线条极为流畅,鼻梁高挺,灯光的原因,柔化了轮廓。
朦胧感更让闻昭甫觉得,这位从天而降的小管家,是自由自在的小精灵。
祖祖今年已经93岁了,她穿着旗袍,见闻昭甫带着云帆进来,开口便说:“昭甫,去给我冲杯鸳鸯啊。”
“得令。”闻昭甫拍拍云帆的手腕,“你去祖祖那儿。”
到了长辈这里,闻昭甫反倒没有任何在朗云台的威严气质,整个人轻快许多。
云帆快步走到祖祖那里,笑着喊人。祖祖拉他坐下:“乖仔,随昭甫,也叫我祖祖。”
闻林佳莉是闻昭甫的太奶奶,他太爷爷早些年已去世。闻昭甫小时候跟着她很久,感情深。
“昭甫做鸳鸯奶茶的手艺极好,待会你也尝尝。”祖祖微微挑眉,笑着看云帆。
九十多岁的老人,虽然一头白发,但精神头依旧很好。
“还有我的呀?”云帆惊喜地说。
这时,祖祖稍稍收回笑容,正色道:“小云,时代不一样了,管家这份工作和其他的没有不同,大家都是平等的。”
云帆乖巧地点了点头,心说,正合我意啊。
闻昭甫坐在轮椅上,托盘稳稳地放在扶手上,快到桌边时,云帆便闻到了一阵浓厚的香气。
正当这时,大门口闯进一个年轻男人。云帆听到动静赶忙看过去,只见这人,鼻青脸肿,脖子上的领结歪到一边。
“闻灏琛。”闻昭甫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悦。
刚刚皱着眉头的人直直地望着闻昭甫跟前的瓷杯,大声嚷道:“哥,我也要喝鸳鸯!”
“没份。”闻昭甫把三支杯子放在桌上,“祖祖一杯,小云一杯,我一杯。”
“你,罚跪。”
4. 脆皮炸蟹钳
云帆快速记起这位衣冠不整如今跟哈士奇似的盯着他手里杯子的小少爷,是闻昭甫同父异母的弟弟。
闻昭甫的父亲闻齐昌现在是闻氏集团董事局的主席,担着这个职,但基本不做事。就像他空有闻昭甫父亲的名,却从没在闻昭甫面前当过好爸爸。
“大哥,我好气哦!”闻灏琛颓丧地趴在桌子上,“他们骗了我的钱,还打了我。”
闻昭甫看了他一眼,颇为无奈。祖祖则只品自己的茶,丝毫不掺乎两兄弟的事。
这更不关云帆的事,他拿着小勺在杯子里来回搅和,然后轻轻端起绘着祥云图案的小杯,细细品了一口。
瞬间,茶香、奶味和咖啡的味道,裹在一起,从他的舌尖往深处滑去。
“陈校董已经告诉我了。”闻昭甫分神看了云帆一眼,见他连续喝了几口奶茶,又收回目光,“父亲不管你可以找我,学什么同人血拼。还好只是和同学打,要是被外面的人……”
“爸爸总是这样!”闻灏琛气呼呼地说,“所以我就去自己解决咯。”
闻昭甫打电话给施宁,不一会儿云帆又见着那位小眼睛医生。施医生利索地给闻灏琛处理伤口,下手很是用力。听着闻灏琛“嘶嘶呜呜”的,祖祖笑,闻昭甫面色稍微缓和了点。
原来闻灏琛是买鱼子酱被人给骗了,说是十二年的鲤鱼产的,结果到手发现是合成的。
闻昭甫向后退了一点,双手在腹前交握:“多少钱?”
“三千六百元一克。”闻灏琛坐在沙发上小声地应。
云帆乍一听,觉得豪门家庭,应该对这个钱,有承受力吧。
“什么货币?”闻昭甫坐直了身体,盯住闻灏琛。
闻灏琛在被看穿的瞬间缩起身体,声音发着颤:“英、英镑,我觉得没那么好吃,只买了十克。”
空气凝固了,连喝着奶茶的祖祖也抬起了头,严肃地望着闻灏琛。
好家伙,钱多也不兴乱扔啊!云帆手里的小勺,咣当一声砸在杯底。
剑拔弩张之时,云帆左手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沉甸甸的铁盒。他定睛一看,是施医生递来的。
施医生微微抬抬下巴,云帆会意,递给了他右手边的闻昭甫。
正在飞速组织语言准备对闻灏琛进行深刻批评的闻昭甫看到铁盒愣了下,他看着那只白皙的手,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当闻灏琛睁大双眼,看着他亲哥亲手将铁盒子扔过来时,他震惊地说不出话了。
他拿肩膀结结实实地接到了这个盒子,随着一声脆响,盒子摔在了地上,竟然没有摔开。
云帆好奇极了,施医生主动开了口:“里面是小石头,盒子粘住了,我防身用的。”
“哇——”22岁的大男儿闻灏琛哭了起来,一头扎进祖祖的怀里。
过去,闻昭甫向来是动口不动手,守着绅士那套,以理服人。怎么今天,变成武夫了。
身体上的疼尚在其次,心理上的落差让小少爷无法接受。
闻昭甫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在祖祖的目光里,他搓了搓手,轻飘飘地说了句:“早就该打了。”
“我也觉得。”施医生补了句。
“哇——你们都欺负我!”闻灏琛爬起来,恨恨地抹了把泪,冲了出去。
云帆呆呆地望着闻灏琛的背影,一时没缓过来劲。祖祖有些抱歉地看着他:“小云,见笑了。”
“不会不会。”云帆连忙应道。
豪门大宅的家事,他哪敢随便评论。这点职业操守,他从工作之初就有。
短暂的安静算作中场休息,祖祖看着云帆,缓缓开了口:“我会给你一块地,位置你任意选择。”
云帆的眼睛亮了起来,身体也不自觉坐直,这点雀跃落在了闻昭甫眼里。
“但是呢。”祖祖话锋一转,继续说,“你需要在这里工作一年。”
“可以啊!”云帆答应得很快。
闻昭甫依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云帆,拇指摸着轮椅把手。祖祖说一年,那他也不能提出异议。
可是一年,是不是有点短……
云帆在心里盘着,天上掉田地啦,他真的可以回家种地了!不就一年嘛,到时拿着遣散费,快乐跑路。
祖祖想让他和老管家相互制衡,这点道理,他当然懂,但是他要摆。
摆着摆着,一年也就过去了。
祖祖笑了笑,说自己要睡下了。云帆跟着闻昭甫送走了施医生,一起回了朗云台。
*
第二天一早,老管家见着云帆时,便把他拉到角落里,悄声问他:“昨晚,你见太夫人,都做了些什么?”
云帆想了下,决定给闻灏琛留点面子,隐去了他挨打的一段:“我同祖祖一起品尝了昭甫先生做的鸳鸯奶茶。”
听到这个回答,老管家顿时炸毛:“你在说什么!一点都不尊重!你怎么能这样称呼太夫人,又怎么能一起……”
这惊呼声实在尖锐,云帆皱了眉头:“成管家,您的声音再洪亮一点,昭甫先生就要被您喊出来了。”
老管家连忙捂住嘴,瞪了云帆一眼,快步离开。
按照老管家的要求,云帆需要去喊闻昭甫起床。怎么喊,他也没说。于是云帆敲了敲闻昭甫卧室的门,耳朵贴在门边,仔细地听。
不多时,云帆听到“咔哒”一声响,里面同时传出闻昭甫的声音:“小云,进来吧。”
云帆还在为自己成功叫醒了闻昭甫而高兴,殊不知这是闻昭甫第一次让人在晨间进入他的卧室。
以前,老管家只是在门口敲敲门,他会自己坐轮椅下去用餐。
闻昭甫实在是忙,云帆进去时,看到他竟然坐在桌边看文件。
“先生,早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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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挂上了笑脸。
闻昭甫看了眼窗外,并没有出太阳,可云帆的声音和样子,却让他觉得有一束光在清晨的鸟鸣里,唤醒了他的神志。
“昨晚睡得好吗?”闻昭甫回过神,视线转移到平板上。
云帆点头:“非常好,床垫不软不硬。”
“那就好。”闻昭甫清清嗓子,顿了下才说,“程昱今晚过来,他的餐食……”
说到这里,闻昭甫稍稍往后倚了下身体,捏了捏眉心:“你去厨房和满叔商量,晚上我要宴请他。”
“好哦!”云帆雀跃地应道。
去厨房,云帆喜欢得很。目前来看,豪门工作量还不及他以前的一小拇指甲盖,他适应良好。
闻昭甫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嘴角便会上扬。
云帆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问:“那个,先生,需要我帮你更衣吗?”
此刻,闻昭甫还穿着一身家居服,发型虽然没乱,但没有白日里的干练。
“不必。”闻昭甫温声说。
云帆以为是他俩不熟,不好意思,又坚持了下:“没事的,咱都是大男人。”
闻昭甫笑意更深:“你去忙吧。”
“好吧。”云帆歪了下脑袋,朝闻昭甫挥挥手。
闻昭甫想,暂时还不能,怕吓着你。
*
云帆在厨房找到厨师满叔。
豪门的厨房果然不同凡响,一个厨房得有他以前和别人合租的一套房子大。
所有的东西都利利亮亮的,只在美食博主那里见过的厨具,这里都有。
满叔正在挠头,见到云帆进来,扯了个勉强的笑。
云帆想,看来那位即将从沪市到来的少爷,精致得另有隐情。
“程少爷每次来,我要掉一地头发啦。”满叔感慨道,“不过这次他没什么要求,只说想吃螃蟹。”
“我准备做一道脆皮炸蟹钳,外层酥脆,蟹肉软嫩。呐,虽然费功夫,但是很适合程少爷。”
满叔信心满满地搓了搓手,云帆连忙吸溜了两口:“听着就香!”
这个新来的小管家不仅长得好,看起来还聪明伶俐,很和满叔的眼缘。
“那等下午三点,你来试菜!”
云帆立刻双眼放光,双手抱拳:“多谢满叔!”
在云帆的情绪鼓励下,满叔干劲十足地做了满满一桌菜。
傍晚时,程昱坐着闻昭甫的车回来了。
云帆和老管家等在门口,看到一个身形俊朗的年轻人长腿一迈,下了车。
程昱穿着合体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侧脸的线条和他这个人一样利落。
云帆在心中连连赞叹,果然是精英啊。
正当云帆要开口致欢迎辞令时,程昱手中提着的蓝色包里,传出了一声响亮的“喵喵”。
5. 红豆双皮奶
“每次程少爷出现,一定非同凡响。”老管家在云帆耳旁嘀咕了一句。
确实,谁想到这么一个精英新贵,竟然猫不离手呢。
老管家躬身向前,想从程昱手里接过猫包。程昱把猫包放在他手上,拉开拉链,把猫从包里抱了出来。
“辛苦了。”程昱紧紧搂着小白猫,脸颊蹭了蹭它的脑袋。
闻昭甫坐着轮椅直接从车上下来,云帆回过神,看着他一点点挪到前方,发觉轮椅在他手里跟个小玩具似的,灵活得很。
对上云帆的眼睛,闻昭甫先笑了下,颇为无奈地歪了下脑袋。
就在闻昭甫要开口时,他的手机响了,他说了声“抱歉”后接起,眉毛挑起,挂断时看向老管家:“柳儿星要来修车,说那零件只有港城有。”
“成叔,通知交通组,柳儿星的直升机,要落在停机坪。”
云帆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些豪门阔少的出场方式,怎么都如此特别。发达的水陆交通不用,非要从天而降。
好好好,小说里的人物,自有他的节奏。
“呵呵,那个说话舌头捋不直的要来了。”老管家离开前,小声嘀咕道。
“小云,跟满叔说一声,烦请他再加些菜。”闻昭甫说道。
云帆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表情:“没问题,准保够!”
这时,抱着猫的程昱朝云帆看过去。许是这个他没见过的小管家和其他人的工作状态完全不一样,让他不得不关注一下。
可程昱不经意地看向云帆时,他却愣住了。作为顶级颜控,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管家,只有一个感觉。
这长得太好看了吧!
尤其是那双眼睛,不但眼型好,还格外有神。在这个人人被繁重工作压垮了的年代,可是不多见。
“咳咳……”程昱喉头发紧,出了声。
“快进屋吧,外面湿气重。”老管家率先反应过来,“今天下了好一阵子的雨呢。”
云帆跟在闻昭甫身边,程昱抱着猫走在他俩身后,看着一高一低的对比,挑了下眉。
进屋之后,云帆快步走向厨房去帮忙。闻昭甫笑了笑,邀请程昱坐下喝茶。
“从哪儿找的这么个人,挺特别的。”程昱端起小杯,抿了一口,是他喜欢的红茶。
闻昭甫应道:“祖祖朋友的后人,刚来没几天。”
程昱点了点头,微微抬头看了闻昭甫一眼,又问了句:“你挺喜欢?”
正在为他俩茶杯添水的老管家竖起了耳朵,大少爷的评价,可是至关重要。
不过老管家的感受,在此刻似乎没在闻昭甫的考虑范围内。他只是看着程昱,用着程昱一贯看不透的眼神。
“不错,喜欢。”闻昭甫坦然应道。
程昱放下茶杯笑起来,像是意料之内,但又惊讶于闻昭甫的坦诚。他主动转移了话题:“你这里厉害的人多,帮我找个人咨询一下。我到底,能不能争到这猫的抚养权。”
“你呀……”闻昭甫笑了笑,拿过手机点了几下,“这是港城最厉害的律师,哪里的官司都可以打,你就说是我表弟。”
“先前听姑妈说,你恋爱稳定,还以为你要定下来。”闻昭甫看着程昱,“没想到现在竟分手要争猫。”
事情确实滑稽,可程昱似乎习惯了特立独行,只耸了下肩膀:“分了也好,谁想到这里有更惊艳的。”
意有所指的回答让闻昭甫敛了笑容,他定了下,说了声“失陪”。接着,闻昭甫直直地去了厨房。
云帆在厨房,果然带来了欢声笑语。他和四个厨师全混熟了,特别是满叔,两人亲得跟真叔侄似的。
“呀,闻先生你来啦。”云帆正在为水果拼盘插上做好造型的西瓜皮,“你也饿了,想先试菜吗?”
“嗯,饿了。”闻昭甫顺着云帆的话说下去。
“呼——”四名厨师齐齐惊呼,震惊地看着云帆。
啥事都没有喂饱肚子重要,云帆找了个小碗,给闻昭甫夹了几道爽口的菜。
闻昭甫接过后就在厨房吃了起来,云帆拉过一个小凳,坐下来看他吃。
从小到大,他就喜欢看人吃饭,看别人吃得香,他心里就高兴。
目光灼灼,又带着喜悦,闻昭甫难得觉得有些受不住。他找话问道:“你是不是,都尝过了?你最喜欢哪道菜?”
云帆拍拍手:“你可算问着了,咱家这厨师都太厉害了。色香味俱全,还精致。这哪里是吃饭啊,简直是享受。”
哎哟嚯,只听云帆这么一说,正在切菜的厨师,胳膊都有力了。
平常闻昭甫哪来过厨房,老管家可不见得会在他面前美言。这是哪里来的年轻人,嘴跟抹了蜜似的。
朗云台的厨房此刻是一片祥和,窗外来了呜隆隆一阵响。闻昭甫挑眉道:“柳先生来了。”
*
柳儿星人如其名,单肩背着双肩包,大步流星地进了大门。跟闻昭甫和程昱打了招呼之后,先闷了一大杯冰水。
他发长,发顶靠后的位置扎了个小揪揪。他不在意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右耳的耳钉闪着光划过云帆的眼睛。
云帆下意识地躲了下,再回过头时,柳儿星看了过来。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管家吧?”柳儿星扬起嘴角,笑里带了些痞气,“看着岁数不大啊,属啥的?”
云帆笑起来:“您北方人啊?”
“啊,我半京半津,串儿。”柳儿星摘掉手套,连同背包一起交给了老管家,“受累。”
“我不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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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应道,“倒是柳少爷您,飞行不易,舟车劳顿。”
柳儿星颇为无奈地看着他:“诶,您吉祥。”
要不是死死咬着嘴唇后的软肉,云帆非得笑出来。他一眼就看出,这柳儿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管家这种人。
时间不早了,闻昭甫招呼大家入席就坐。柳儿星靠近云帆,小声嘀咕:“我一来这儿,总感觉自己穿越了,跟进宫似的。”
“你进过宫啊?”云帆抬头看向柳儿星,笑着问。
柳儿星愣了下,转而笑起来,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按云帆的脖子时,程昱看了过来。
虽然柳儿星跟谁都自来熟,但似乎这会儿跟这个小管家,也不能过于熟,不然会给这一眼就让人觉得可可爱爱的小管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刚坐下,柳儿星就惊呼一声:“真棒啊,有我最喜欢的红豆双皮奶。”
“嘿,我就想着这口呢。”柳儿星快速净手,“闻老大,咱快开始吃吧。”
闻昭甫坐在桌子一头,他看了眼左手边空着的位置。那是给闻灏琛留的,但这小子显然没消气,压根不露面。
于是他点点头,端起酒杯:“欢迎二位到来,招待不周,还请包涵。”
“周周周,就没见过你什么时候不周过。”柳儿星放下酒杯,一边叨叨,一边挖了一勺双皮奶。
朗云台这道甜品,他第一次吃就惊为天人。他家用的蜜豆,甜而不腻。加上是现制的,入口就有浓郁乳香。
“我给你们带了早上刚做出来的奶皮子酸奶。”柳儿星说道,“现在我看还是存起来吧,还是这个好吃!”
云帆走到柳儿星这边,又给他放下一盅双皮奶,柳儿星高兴得很,问他:“看你就想吃,你尝了没?”
“我都吃三碗了。”云帆笑道,“你快吃,不够我再给你拿。”
不知怎的,云帆觉得柳儿星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虽然他并不社恐,但见了柳儿星,似乎被他带的,都要社牛了呢。
闻昭甫暗自皱了眉,在他看来,柳儿星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与云帆完全不同,可他俩怎么会如此亲近。
亲近得让人要把醋碟子打翻了。
“大柳这次待几天啊?”闻昭甫擦擦嘴角,温声问道。
柳儿星“哟”了一声:“刚来就撵我走啊。”
闻昭甫淡笑:“提前问好,好让厨房多备红豆。”
众人齐齐笑了出来,可比笑声更大的是柳儿星的手机铃声。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DJ版)
“奇变偶不变……”
云帆没忍住,他压制不住那血脉觉醒的力量,吐口而出:“符号看象限!”
柳儿星一惊:“哟呵,对上了!”
6. 段切碧玉翡翠(拍黄瓜)
云帆赶忙捂住嘴巴,大眼睛眨巴着,里面全是笑意。
闻昭甫难得和程昱面面相觑,完全没搞清楚状况。柳儿星哈哈大笑,老管家在一旁急得直抹汗。
虽然闻昭甫治家一向不算严格,但云帆刚来,就弄出这么大动静,实在是大大出乎老管家的意料。
“要讲规矩!”老管家扯了云帆一把。
“不必。”
“没事儿!”
闻昭甫和柳儿星一同出了声。
“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云帆立刻道歉,瞥了眼闻昭甫。
这眼神像是刺到了闻昭甫一样,他顿了下才说:“家宴,大家放松些。”
柳儿星是真放松,半拉身子靠在倚在上,悠哉哉说:“看来我和云管家是在同一教育体系下成长起来的。”
“那俩在国外上的学,不懂。”柳儿星朝云帆笑笑。
云帆没接话,言多必失,为了苟到更多的钱,他可能还是低调点好。他心说,不是我跟你在同一体系下,是我和写这本书的作者学的是一个版本的教材嗷。
闻昭甫的父亲和程昱的母亲是堂姐弟,两人岁数相同,闻昭甫稍大几个月。都是亲戚,但他俩算不上熟。
程昱他外公是做科研的,常年不露面,专心自己的研究。早些年,程昱的母亲为了拿回他们那份家产,他外公才出山,走到前台。
这些长辈的恩恩怨怨,闻昭甫无法评价,他和程昱之间算不上多熟,纯属是长大之后太忙。加上他俩同龄,有意无意总会被拿去比较。
而程昱,也确实暗暗在和闻昭甫较劲。
从小到大,把闻昭甫视为对手的人太多了,他如今并不在意这些事。对程昱,在工作之外,他是真拿他当弟弟看的。
这个弟弟,要比闻灏琛省心多了。至少他不会被骗了还帮人数钱。
相较于闻昭甫和程昱这俩大哥,柳儿星的话要多很多。正是有他在,这宽阔的餐厅才不至于显得那么冰冷。
场子一热,喝了点酒的程昱抱着猫也开了金口。
“上周我去了一家Pub,主理人是我同学,他有一些独创的酒,味道还不错。”程昱摸了摸猫头,小猫懒懒地叫了一声,“不过我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柳儿星错了下身体,歪头看程昱:“你们现在管个体工商户都叫主理人了?这么清丽脱俗吗?”
这点阴阳怪气程昱还是能听出来的,他浅浅地压了嘴角,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
“是啊,我还是觉得段切碧玉翡翠更好听一点。”程昱轻笑一声。
云帆实在是没忍住,问了句:“那是啥?”
“拍黄瓜啊。”柳儿星看过来,“不能放蒜版。”
“那多不好吃啊。”云帆笑着摆摆手,“没味儿。”
听着这俩聊上蒜了,闻昭甫不自觉皱起眉头。搁着平常,他是不愿意做这和事佬的。但今天,他罕见的在程柳二人战事升级前开了口。
“你俩啊,见面就争吵,难怪大爷爷和三爷爷总批评你们。”
“哼,反正我不吃麻酱。”
“呵呵,麻酱卖你那得论克算。”
俩少爷终于消停,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云帆看出来了,这柳儿星是带着火来的,跟古墓派的老管家斗完,还要和程昱来场京沪对决。
原来他这个“星”不是天上的星,是冒火星的星。
柳少爷登场,火就烧得旺。
*
晚上程昱和柳儿星不在朗云台留宿,老管家便没有着人收拾房间。云帆看闻昭甫眉宇间透着疲惫,不住地给老管家使眼色,想让他提醒这宴会可以结束了。
可老管家像是断线了,迟迟没反应。在老管家看来,招待好宾客是任务,即使是主人,也有这样的责任,所以大家啊,一起受着吧。
见老管家不动,云帆决定自己上,他刚准备开口,闻灏琛闯了进来。他僵直地站在原地,瞥了闻昭甫一眼,显然还记着昨天挨那一下子。
闻昭甫坐着没动,他今天已经给闻灏琛台阶下了,只是人家小少爷不领情,连饭都不来吃。
这架势,程昱和柳儿星一眼就看出来闻家哥俩有矛盾。他俩现下倒是达成一致,都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灏琛少爷,吃了吗?”云帆赶忙打哈哈,“今天的饭可好吃啦!”
闻灏琛扭头看向云帆,这个穿着黑白燕尾服的管家,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充满期待,似乎是真诚邀请他品尝美食。
这年头,真心实意喊他吃东西的人不多了。
一时之间,闻灏琛把一肚子控诉闻昭甫的话全忘了,竟然真乖乖坐到程昱对面,拿起筷子。
闻昭甫不动声色地看了闻灏琛一眼,又抬头看向云帆,眼神里带着些许感激地笑了笑。
云帆忙摆手,不敢揽这功劳。老管家吸了口气,看着云帆的模样,愈发觉得他不守规矩。
谁家管家,敢这么跟雇主眉来眼去啊。
众人又陪着闻灏琛吃了会儿,程昱和柳儿星不吵架了,还拿起酒杯碰了碰。
柳儿星依旧是混不吝的样子,程昱抱着猫,金丝眼镜下看不出情绪,人和猫都精贵得很。
闻灏琛终究是忍不住,又把自己买鱼子酱被骗的事秃噜了一遍,闻昭甫想拦都没拦住。
“着实有点傻。”柳儿星打趣地评价道,“我说小二啊,这样的事儿,你怎么能干了一件又一件呢。”
“星哥!”闻灏琛被戳到痛处了,俊秀的眉眼皱在一起。
程昱闷着笑,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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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猫头:“我们不乱花钱,主人给什么就吃什么,最听话了。”
小猫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程昱的手心。
云帆现在明白了,坐在这桌上的四大少爷,各有各的风格。这闻灏琛啊,就是个未经世事的富好几代,俗称熊孩子。
以前做业务的时候,这样的少爷他也没少见。按照路线,他们最好还是做个闲散王爷,一辈子不愁吃喝。
可往往事实就是,他们总想搞点事情。
看到闻昭甫又捏了下眉心,云帆察觉到他在这里坐得实在是太久了。腿脚不灵便不好调整姿势,碍于绅士的礼仪又不会主动离席,落在云帆眼里,竟有那么点可怜。
于是冒着再次被老管家训斥的风险,云帆又开了口:“哎呀吃的嘛,十二年的和两年的没啥不同,在嘴里都是哗啦一下就没了,下次别买就是了。”
闻灏琛睁大眼睛,闻昭甫松了口气,顺着云帆的意思说:“小云说得对,以后都别买了,吃完赶紧休息。”
嗯?不对啊!闻灏琛的眼睛瞪得滚圆。明明白天还有律师联系他,说是受闻昭甫的委托,准备帮他起诉呢。
这怎么小云一句话,就揭过去了?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嘛……”闻灏琛终于吐露出心中郁结的症结。
“那就骂回去。”云帆决定帮人帮到底。
闻灏琛顿时坐直身体,重新拥抱希望。柳儿星一手掩在嘴边,耸着肩膀笑。
“生块叉烧好过生你,这样吗?”闻灏琛眨巴着充满求知欲的眼睛。
云帆顿了下,反应过来小少爷大概是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啊,还不够劲儿。”
闻灏琛眼巴巴地望着他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云管家,我雇你去骂吧,高价。”
“灏琛。”闻昭甫出声想制止,却见云帆的眼睛亮了。
“没问题!”云帆笑起来。
柳儿星觉得云帆有趣极了,挑眉道:“我也去,不收费。”
闻昭甫低下头,淡淡地笑了下,程昱则不解地看着这些人,继续安抚怀里的猫。
宴席终于散场,云帆还在为自己挣了外块而高兴。他刚准备回房间洗漱,被一脸严肃的老管家拦住了去路。
“云帆啊,家里这么多事要做,你做什么骂人的事去,一点正经事不做。”
云帆皱眉:“为雇主排忧解难,不是正事儿?”
老管家被噎了一口,瞪着云帆:“你怎么和柳少爷一样,舌头伸不直啊?”
这时,一个和老管家长相神似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朝老管家点点头,接着看向云帆:“父亲,这就是闻宅新来的那位年轻管家吗?”
云帆深深吸了口气,警铃大作。
完啦完啦,要他命的人来啦!
7. 鱼子酱
祝志谦是老管家闻成的儿子,他随母亲姓。
虽然他家从他太爷爷那辈就开始在闻家工作,但对闻家来说,他始终是个外人。
没有雇佣关系,只是一个管家的儿子罢了。
闻家人如果见到他,也会有礼节性的客气,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一贯有野心的他,当然不会满足于此。如果他只是想安稳过活,最好的选择是接过他父亲手里的宝典,继续在闻家当管家。
但是祝志谦没有选择这条路,他如今是个小歌手,还不算出名。
他主动来靠近云帆的目的很明确,他父亲不愿为他牵线搭桥,那他可以借由别人,靠近闻家的人。
闻家家大业大,涉足众多行业,松松手指,就可以够他吃饱喝足。
只是他原以为新来的小管家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板板正正的人,没想到竟长得如此夺目。
他只是看了一眼,脑袋差点没扭过来。
父亲的声音叫回了他的神志:“小谦,你来这里做什么?”
“路过,买了点糕点,带给你。”祝志谦朝老管家笑笑。
云帆对祝志谦的一举一动都有些戒备,但他没表现出来,不想让老管家难堪。
他礼节性地笑了笑,闻昭甫的声音从二楼传出,解救了他。
见云帆走了,祝志谦也和老管家告别。这突然来又突然走,老管家很是摸不着头脑。
走出闻岩岚邸,祝志谦在夜色里上了一辆黑色的车。驾驶座上的年轻人戴着口罩,在夜幕里难辨身形。
祝志谦上车后,凑过去吻了下这人的额角:“见到了,岁数不大,看起来和我爸一样,是个管家的机器。”
“长得还可以,不过皮囊不重要,内里不过是个比较新的发条钟罢了。”
车子开远,开着车的人摘掉口罩,露出精致的五官。他是今年在港城出道的小明星卓彦,也是祝志谦的地下恋人。
两人都在娱乐圈最底层打拼,倒也相知相惜。
“能被老太带回家,这人来头不小。”卓彦分析道,“谦哥,闻家如今是数一数二的门第,我们又有机会,不可放弃。那闻昭甫,以后会接班,最为关键。柳儿星,是闻氏娱乐掌门人闻庭旺的干孙,也是关键人物。”
“好啦,我有数。”祝志谦摆摆手,“为了你,我自当多和他们接触。”
“不就是个小管家嘛,我能搞定。”
*
第二天早上,云帆依旧去闻昭甫屋里叫他起床。他进去的时候,闻昭甫正在拿自己的西服。
衣帽间里,清一色的深色西装。做工考究,一看就知道价值非凡,可偏暗的色调,略显沉闷。
“哪一件,我来拿吧。”云帆走了过去。
闻昭甫抬手指了指,云帆轻手轻脚取下,小心地摘掉衣架。
“先生是偏爱深蓝和黑色吗?”云帆问道。
闻昭甫摇摇头,他原本想选一条黑色的领带,手指一伸换了方向:“拿那条淡蓝色的吧。”
“谁会不喜欢色彩斑斓呢?”闻昭甫看着云帆,淡淡地笑。
起床不久,闻昭甫的神色却已清明。他五官深邃,眼神宁静,云帆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和他对视时,总不舍得移开目光。
“懂了,生活所迫。”云帆笑起来,“连我们无所不能的闻总,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闻昭甫笑起来,任由云帆推着他出了衣帽间,应道:“一天24小时,我无奈的时候有16小时。”
“只要睁着眼,便有无数必须用理智做的决定。”
也许雇主不该同一个管家说这些,可闻昭甫看着云帆,就想把内心所想和盘托出。
“先生,你太紧张了。”云帆拍拍闻昭甫的肩膀,“不过你担负的责任太多,也会有更多身不由己。”
闻昭甫抬起头,看着晨光下的云帆。云帆歪着头笑了笑,看了眼时间:“快换衣服吧先生,老管家马上该催啦。”
“他啊……”闻昭甫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闻昭甫卧室前,云帆又小声问了句:“先生,能跟我说说程少爷和柳少爷之间,有什么过节吗?我以后好注意呀。”
闻昭甫笑笑:“可以告诉你。”
幼时,柳儿星养过一条狗。狗并不大,但对小孩子来说,终究是有些害怕的。
程昱打小金贵,他不怕猫但是怕狗,一跟柳儿星见面就被吓哭。
程昱就告诉了他外公,那时闻家正在经历内部斗争,他外公就拿这事做文章,斥责三房。
就这么的,柳儿星的狗被送走了。
“啧,狗是无辜的啊。”云帆无比同情地说,“你家好复杂啊。”
闻昭甫张了张嘴巴,最后没说什么,没有辩解也没有附和。
*
下午三点,闻灏琛开着他骚包的大红色敞篷跑车等在门口。柳儿星一到,指着车就说他:“这车开着泡妞是挺拉风,我们是去办事啊,后排这么窄根本坐不下,是我还是云管家跟着车跑啊?”
柳儿星说话一快,闻灏琛根本听不明白,只跟上了个尾音:“你跑。”
“我跑个屁!”柳儿星转身往鲤阁奔去,他的车还在修,只能找他干爷爷讨辆车。
坐上车之后,云帆颇为担心地看了看天:“你这车真没顶啊?看这天,不太妙啊。”
“速战速决!云管家,看你的了。”闻灏琛热切地说。
他们和柳儿星在闻岩岚邸大门相遇,柳儿星瞪了闻灏琛一眼。云帆乐了,问道:“你点炮仗了?”
“什么?祖祖不让放炮啊。”闻灏琛不解地问道。
得,沟通有障碍,云帆干脆闭嘴,盘算着见到对方该怎么发挥。
江湖骗子云帆见多了,这坐在写字楼里西装革履的骗子,他还真是第一回见。
到了地方,云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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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闻灏琛站他后面。他俩差不多高,闻灏琛在他耳后说话,气息打的他有些痒,错开一步。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儿星伸出手,扯了闻灏琛一把,抬抬下巴。
“兄弟,你管这玩意儿叫鱼子酱?你回家尝尝你的发胶,和这一个味儿!”云帆“啪”一下把一罐鱼子酱拍那人桌上,开始骂,“不对,应该是小时候玩的弹珠,放嘴里就这样!”
“我没有玩过弹珠。”对方愣了,竟跟着云帆的话往下走了。
谁也没想到,闻灏琛说要来谈谈,竟带了这么个人。二话不说,直接开骂,可从来没有鱼子酱买家是这样的啊。
这一般有钱人家,不差那点被骗的钱,多数也就当被虱子咬了一口。就这个空子,他们在世界各地行骗至今。
可这刚到港城,碰上硬茬了啊。前面听说闻灏琛已经和介绍他来买的同学打了一架,这他又搞来一个嘴替。
能耐啊。
“还12年的鲤鱼呢,你咋不说是你爷爷我上辈子放生的呢,明明就是污水沟里捞出的工业奇迹。”
“你爷爷今天来也不是管你要钱的,那点破钱不稀罕。”云帆顿了下,其实他还是心疼的,“就当众筹给你买骨灰盒了。”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省着点花,就你这破摊儿,开不过五七三十五日。”
柳儿星听着云帆洪亮的声音,嘴角越扬越高。他本来想着,云帆这小身板,万一骂不过,他可以帮衬两句。
谁想到,这人战斗力可真强。
那闻灏琛可就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了,就是从小到大,他也没听过谁如此流畅地骂人。
要不是云帆还没骂完,他都要鼓掌了。
云帆转过身,潇洒地摆了下手,又回过头去,在那人怔愣的面色中,撂下最后一句:“薛先生,祝你以后每天大便都窜稀,窜得跟这鱼子酱似的,灰不溜丢,颗颗分明!”
“我们走!”
鱼子酱老板和他的小弟们统统石化在原地,他们呆呆地望着风一样来又火一样走的三个人,连个回嘴都没有。
完蛋了,他们以后大概无法再直视鱼子酱了。毕竟大便和鱼子酱,只能选一个。
电梯里,没缓过神的闻灏琛还憋着笑,柳儿星揉着自己的后颈,吸了口气,由衷地拍了拍云帆的肩膀:“厉害啊,有我的风范。”
“您过奖!”云帆赶忙抱拳。
柳儿星想了想,拍了下闻灏琛的后脑勺:“小二,晚上请我们吃牛杂吧,不要去酒楼,找个路边摊,香。”
“没问题!”闻灏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说啥他都应。
到了楼下,闻灏琛彻底放松自己,又是跟云帆击掌,又是围着他转。眼前这个小管家,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啊。
正当他要拥抱云帆时,闻昭甫的车出现在大楼门口,车窗降下,露出闻昭甫冷峻的脸。
“下雨了,我来接你们。”
8. 小巷牛杂
果然如云帆所料,他们来的时候阴沉沉的天,这会儿下起了大雨。
闻灏琛那敞篷车是没法开了,不然一路淋着回到闻岩岚邸,明天他就能上头版头条。
柳儿星举举自己的车钥匙,云帆和闻灏琛上了闻昭甫的车。这下牛杂是吃不成了,云帆稍有遗憾。
反观闻灏琛,他很是兴奋,扒着车座,跟闻昭甫说云帆的厉害。闻昭甫静静听,没有配合闻灏琛的激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瞧着闻昭甫的反应,云帆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今天的事在闻昭甫眼里,会不会是胡闹。
可当时闻灏琛说要雇他来骂人时,闻昭甫也没反对啊。
不管了,反正闻灏琛已经把钱打给他了,谁说他他也不退。
开过两条街,雨滴沿着车窗往下滑,让窗外的种种变得模糊,仿若云帆近来的遭遇。
不过他一直想得开,人不是为了那些不确定活着的,他要活在当下。比如当下挣到钱,他就极有满足感。
“好大哥,先前听你说过,你家那边有牛杂味道极佳,开去那里吧。”闻昭甫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愈发清晰。
云帆和闻灏琛的眼睛一同亮了起来,闻灏琛已经忘了这事了,也没注意到云帆没吃上牛杂的落寞。
这会儿他大哥主动帮他排忧解难,他觉得闻昭甫不是那晚打他的武夫了,简直就是大天使。
“大哥,你不是不吃街边摊吗?”闻灏琛巴巴地问,没得到闻昭甫的回应。
到了地方,司机把车停在隐蔽的地方,下车开了门:“二少爷、云管家,到了。”
“昭甫先生不去吗?”云帆顿了下,看向里座。
闻昭甫微笑道:“你们多吃,我买单。”
车门一点点关上,云帆看到车里的闻昭甫低下头看平板。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位白日里呼风唤雨的大老板,竟有些落寞。
“先生不饿吗?”云帆坚持地问了一句。
闻灏琛推着他进店:“大哥饮食要注意的地方颇多,遵医嘱不能随便在外面吃。我们吃快点,赶紧回家赶他的饭点。”
“啊?他还有饭点?”云帆挠挠脑门,“不是随时想吃都有吗?”
司机大哥去点餐,闻灏琛解释道:“还不是成叔严格嘛。医生说每日七时前完成晚餐对恢复有利,他就坚持让大哥在这个点之前往家赶。”
这是医嘱,云帆闭嘴不再质疑。牛杂摆在面前,香气扑鼻。
确切地说,这是碗牛杂拼盘,里面有牛肚、牛肠,吃起来有韧劲。鱼蛋和牛丸是手打的,弹弹软软。此外,碗里还有牛骨髓,一口吸下和果冻似的。
云帆最喜欢的,是碗底的萝卜。这大萝卜炖得很是入味,有满满的汁水。
临时有事没跟来的柳儿星确实是个会吃的,这种专注一种餐食的路边摊,最是有滋味。
只是闻昭甫没吃上,云帆吃着吃着,就没那么尽兴。
司机大哥先吃完去结账,还和老邻居聊了会儿天。而闻灏琛这个没心没肺的,吃得额头出了汗,觉得没饱还加了一碗粉。
云帆发现他尤其爱吃牛心和牛肺,可能是,缺啥补啥吧。
看了眼时间,云帆催了闻灏琛几句,闻灏琛拿纸擦嘴:“走走,大哥该急了。”
车上的闻昭甫依旧在看平板,见他们回来笑着问:“吃好了?”
云帆赶在闻灏琛之前开口,忙不迭点头:“嗯嗯,咱们快回家吧。”
*
司机大哥给闻昭甫开车多年,开得很稳。这豪车没噪音,没人说话时,整个环境很适合睡觉。
要不是想着自己是个管家,云帆早躺倒了。
快到家时,闻昭甫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闻灏琛:“鱼子酱……我已经请了律师,采取法律措施了。”
“这样的事,你要出气,我要处理。”
“日后,安生学习,快毕业了,别再生事。”
绕了一圈,最后还是闻昭甫给他擦屁股,闻灏琛低下了头。
闻昭甫又看了云帆一眼,云帆笑了笑,再次觉得,这个男人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晚归了一会儿,老管家惊怪的声音从朗云台门口一直延续到大厅内。云帆听不下去,开口道:“闻先生这么忙,难免不能按时回来。咱们做管家的,应该灵活机动。”
“激动什么?我不激动!”老管家转向云帆,“你不是同二少爷出去的吗?怎么坐大少爷的车回来的。”
天气闷,闻昭甫知道自己晚了,难免着急,这会儿额头出了层薄薄的汗。云帆瞧他脸色发白,状态不好,没再理老管家,推着轮椅,撂了句:“我先带先生去换衣服。”
“哎!你怎么不按照章程工作!”老管家在背后大声地喊。
“我摆烂啦!”云帆一样嗷嗷叫。
一路上,云帆的碎碎念全落进闻昭甫的耳朵里:“吃个饭跟上战场似的,这还有什么乐趣。怪不得你吃饭不开心呢,这是上刑吗?”
“连个衣服都不让人换,这是自己家,穿那么板正干什么。”
“大柳说得真对,他就是个古墓派。”
闻昭甫压着笑,反手拍拍云帆的手背:“小云,不要因为我,和他起冲突。”
“这是为了工作。”云帆皱眉道,心里有了盘算。
当晚,在老管家不满的眼神里,相安无事度过。闻昭甫不知道云帆会做什么,又不想多说,让他误解自己站在老管家一边了。
老管家连续几代都在闻家,怕是比他还了解这个家。自打他跟着祖祖回到港城,老管家便一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按照传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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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之说,闻成该是最优秀的那种。可他和闻昭甫在年龄上差着辈儿呢,自然也有诸多不同的想法。
只是这不是闻昭甫最紧急要解决的事,便也和老管家这么别别扭扭地一同走到了现在。
也许这个平衡,快要被打破了。
*
程昱来港城,不会只是为了他的猫。稍稍休息后,他便去了闻氏集团。在闻昭甫的同意下,列席了几个内部会议。
自从闻齐昌只在董事局当个挂名主席,不再具体管业务后,闻昭甫的工作量骤增。他效率极高,如果是谁刚加入他的助理团队,常常会不适应。
尽管如此,他每日回到闻岩岚邸,依旧要带些工作回去做。
闻家现在赫赫有名,可记者跟了闻昭甫多日后,一点花边都没采集到。他每日的生活,几乎是两点一线。
唯一的不同,是前一阵他不走平常路,去了一家牛杂店。可到了地方,他又没下车。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程昱来闻昭甫办公室,尝到了刚空运过来的咖啡豆。闻昭甫坐在轮椅上,在窗边抽雪茄。
不过肺,只让烟在口腔中流连。
“来一支吗?”闻昭甫扭头问程昱。
程昱摇摇头,怀里还抱着他的猫,闻昭甫笑道:“我着人看着呢,那人要是来抢猫,到港城就会有消息。”
这话没法让程昱放心,他依旧不撒手。闻昭甫好奇地问他:“为何这么宝贝这只猫?”
“它可比人给的情绪价值高多了。”程昱笑笑,“你可能没体会过。”
闻昭甫看向他的眼睛,深不可测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程昱投来好奇的目光时,闻昭甫又将头转了回去,冲着明亮的玻璃,吐了口烟圈。
往远处看,是海,一望无际。天空中飘着云,因为楼层高,似乎触手可及。
太阳快落山时,家里来了电话,闻昭甫听明白后,微微怔住。
云帆和老管家在家里吵起来了,柳儿星帮着云帆,闻灏琛急得快哭了。
闻氏集团总裁办的众人,看着闻昭甫坐在轮椅上,难得微露焦急。程昱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同离开。
“哎呀,为什么不能穿便服啊?”云帆急了,“第一,在我们那儿,只有卖保险的和房产中介,才一天到晚这么穿!第二,我去问了其他七大宅,他们早都不这么穿了,都是得体就行。”
闻昭甫和程昱刚到家,就看到云帆和老管家争得急赤白脸的。柳儿星在一旁抱着胳膊,闻灏琛上上下下蹿,还被柳儿星按住脑袋。
“这是传统,这是绅士的风格,这是我们理应做的事!”老管家一点不让。
闻昭甫手指点了点,加快了轮椅的速度,他稳住自己的声音,开口道:“小云,喝口水,坐下慢慢说。”
9. 老上海熏鱼
“先生,哪阵风把你吹回来了?”云帆有些惊讶,他原本准备自己搞定老管家的。
闻昭甫让大家都坐下:“都别急,小云,你说慢点,不然成叔听不懂的。”
老管家吸了口气,还真是,他光听云帆叽里呱啦输出,其实大多数就懂个大概。
见闻昭甫回来了,老管家腰杆挺直,掐着腰说道:“衣服的事,大少爷同意我就同意。”
“其他宅邸,真不像你们这么穿了?”闻昭甫真好奇上了,他很久没去那几家走动,不了解情况。
柳儿星先点头:“可不么,鲤阁大家都穿卫衣,我干爷爷一贯比较随意。每回我上你这儿来,都觉得穿越了。”
“虹轩也是,我妈让大家穿衬衫就好。”程昱应道,“她说燕尾服反而不方便,还加大了清洁难度。”
“姑妈一向会精打细算。”闻昭甫笑笑,又扭头问闻灏琛,“父亲那里呢?”
“哎呀,我妈咪不喜欢家里人多,一共就四个人。”闻灏琛回答道,“他们就是衬衫长裤,不会穿这有尾巴的外套。”
老管家睁大了眼睛:“他们、他们竟如此不守规矩了吗?”
“规矩,规矩是为人服务的,而不是束缚。如果不能提高效率,造成不便,那就不是好规矩。”云帆皱眉。
柳儿星拍拍手:“成叔,大清已经亡了一百多年啦!”
老管家眨巴着眼睛,不明白这事怎么又扯到大清了。他求助地看向闻昭甫,希望他竭尽全力服务的雇主能支持他。
“嗯,既然大家都脱去了燕尾服,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闻昭甫沉声说着,“小云不愿穿便不穿,成叔想穿便穿,其他人,也如此。”
在不远处围观的厨师和其他人,一同比了个“耶”。他们也想支持云帆,但又不敢反对老管家,只能远远看着。
老管家颇有不满,但闻昭甫发了话,他便不再多言。闻昭甫笑笑,以为争端就此结束,可看云帆和老管家,都没有动弹的意思。
“好哦,既然大少爷这么说了,我便没什么好说的。”老管家又坐直身体,“但是你说的修改吃饭时间,我不同意!”
“医生说了,每晚按时吃饭,对大少爷腿的恢复好。难道,你不想大少爷站起来吗?”
“嘿!老头你不能胡扯啊。”柳儿星捋起袖子,云帆连忙拉住他。
“成叔,你看闻先生每天为了赶这个饭点,可能需要推工作、赶路程。我只来了几天,就看到好几次,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人一累,吃饭会没胃口,反而吃不好啊。”
云帆看了眼闻昭甫,继续说:“我问了施医生,他的医嘱是,每餐都必须吃,如果能按点更好,不按点也没关系,不要太晚就行。”
“饮食起居,都要以人的舒适为宜啊成叔。”云帆觉得自己真是苦口婆心。
闻昭甫微微皱眉,他反应过来,云帆的真实目的,在这里。
云帆怕单说改晚饭时间,闻昭甫会觉得只因为他自己,就让这么多人配合,未见得会同意。
但搭上改穿着的事,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一瞬间,闻昭甫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云帆在关心他。
“而且时间充裕一点,厨房也可以松口气不是。吃饭是大事,但不是任务,我们都该自在点。”
满叔不住地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厨师帽,希望闻昭甫能答应。
程昱怀里的小猫“喵”了一声,他站起来:“乐歌饿了,我带它回去。”
闻昭甫长舒了口气,笑着看向老管家:“成叔,我的身体一直让你费心,我很过意不去。现在施医生也说我好很多,大家不如,都放松一些。”
话音一落,事情跟着落停。老管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猛地转头看向云帆,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小人得志的表情。
云帆只是眨巴着眼睛,抿着嘴唇,双肩放松。
奇了怪了,老管家纳闷,原来这个毫无亮点的云帆真的只是不想好好干,并不是要谋他总管的位置?
可为什么云帆越不按规矩,闻昭甫越高兴呢?
*
云帆不是故意要和老管家过不去,他只是看不得人难受。况且不守规矩,在老管家看来就是对管家这工作的不负责任,和他的开摆路线,倒是殊途同归。
只是这闻昭甫总是支持他是怎么回事。
也不难理解,闻昭甫不舒服了么。这么大个老板,在别人看来他该无法无天,可在云帆的观察来看,他不是个会按自己心性提要求的人。
他不动嘴,那云帆就替他动。
满叔做了道老上海熏鱼,让云帆给程昱送去。这熏鱼要经过腌制、油炸、酱浸,兼具焦香和酒香。小小的一盘,需大大的功夫。
“给你留了。”满叔挑眉道,“回来吃。”
云帆立刻大大方方笑起来:“谢谢满叔!”
虹轩在太平清水居正南,是大房长女程碧霞所有。她是程昱的母亲,早年旅居海外,近十年才回到港城。
从朗云台到虹轩的距离可不近,云帆端着保温饭盒,走得气喘吁吁。他看着手里的小盒子,觉得这个盒子的装饰平添了太多的重量。
没办法,豪门里的每样东西,都如此华丽。
云帆没费太多功夫就找到了程昱,他正在花园里逗猫。翠绿的草坪上,一只小白猫跑来跑去,跟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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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少爷。”云帆喊了一嗓。
程昱直起身体,有些意外地看过来,云帆举举手里的盒子:“给你送熏鱼吃,满叔做的。”
“昭甫总是这么体贴。”程昱笑笑,“多谢你跑一趟。”
云帆应道:“不必客气。官司进展如何了?”
程昱看了他一眼:“我明日回沪,带着昭甫给我安排的律师一起。我想,赢下来没问题。”
“我以前也遇见过分手争猫争狗的,但是第一次看到,争到法庭上的。”云帆笑着说。
“你大概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吧。”程昱穿着休闲装,没戴眼镜,人看着也柔软了些。
云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要坚持的东西,这没什么对与错。我只希望你,得偿所愿。”
程昱微微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云帆。一贯支持他的母亲,这次也说他胡闹。如他自己所言,大多数人听到这件事,都觉得他无厘头。
“大概这只猫,给了你很多快乐,或者可以让你记住曾经快乐的时光。”云帆点点头,“所以我理解你。”
“前者。”程昱肯定地说,“渣男没什么好记住的。”
云帆大笑出声,他微微仰着头,发丝随风飘。爽朗的笑声传到程昱的心里,悄然解开了那郁结的扣。
“有没有人说过你……”程昱的话没说完,被一道高昂的声音截了胡。
他原本想说,云帆你长得很好看。这句来自顶级颜控的夸奖,出口的时间可不多。
暂时没机会说了,程昱瘪瘪嘴,瞅了眼柳儿星。
“我要走啦,车修好了。”柳儿星朝他们招招手,“昱哥有时间来找我玩儿啊。”
“忙,再说吧。”程昱礼貌地笑笑。
柳儿星用胳膊肘撞了下云帆的后背:“你呢?”
云帆扬眉耸肩:“我身不由己啊,那得问昭甫先生。”
“你跟他说,他会同意的。”柳儿星笑起来,扭头看到程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大锤多钱来着?”柳儿星回避了程昱的眼神,转身面对云帆。
云帆眯起眼睛,知道他又来对暗号,笑着应:“八十,大锤八十啦。”
“自己人!”柳儿星拍拍他的肩膀,“走啦!我还会再来的。”
“以前不愿意来,感觉这里闷闷的。现在有小云啦,我觉得挺有意思。”
“是吧,程昱?”
没等程昱回答,柳儿星大步流星地走了,如同他来时那样。程昱笑了笑,朝云帆歪了歪头。
云帆想,等他们都走后,他的生活大概可以归于平静。
这四大王,好像也还行。
10. 咸鱼蒸肉饼
闻昭甫好不容易有个没什么公务的周末,又被闻灏琛兄妹俩搅得不得安宁。
闻灏琛的胞妹安莉雯是当红影星,她近期要去参加一个时装节,准备行头时,差了件珠宝。
去店里买,发现今年购物配额不够,无法直接购买。想来想去,她只能找闻昭甫求助。
对闻昭甫,安莉雯总还有些怕怕的,尽管这大哥其实对她比对闻灏琛温柔多了。
云帆跟着老管家在专门用来放艺术藏品的地方还有藏了许多珍品酒的酒窖一通收拾出来,看到闻灏琛和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跑出郎云台的大门。
“那是莉雯小姐,二少爷的妹妹。”老管家好心,主动解答云帆心中疑惑。
“真是有活力的年轻人。”云帆应道。
老管家笑笑:“他俩啊,惯会折腾大少爷。”
话里话外,云帆能听出来,在老管家心里,雇主只有一个,就是闻昭甫。他对闻昭甫交代的事情,一丝不苟的完成。
管家向着雇主,这没什么不好。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闻成对闻昭甫是言听计从,但内里啊,后者也十分迁就前者。
果然,他们回到朗云台,闻昭甫便让云帆收拾收拾,跟他一同出去。
老管家挑眉,跟云帆说:“照顾好老板哦。”
等云帆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闻昭甫交给他一把车钥匙。云帆跟在闻昭甫的轮椅后面出去,看到院子里停了一辆崭新的车。
“哎哟,嚯,擦得真亮啊。”云帆绕着车走了一圈,“这车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安保系统?比如在必要时,车底能伸出两把枪那种?”
闻昭甫笑起来,手握成拳抵在鼻下。笑容柔和了他原本鲜明的轮廓,让他整个人带了点随意。
“去开吧。”闻昭甫抬抬下巴。
“好嘞!”云帆说着就往左边车门走去。
刚要拉开车门,云帆愣了下,绝望地看向闻昭甫:“先生,右舵车,我不会开啊!”
瞧着云帆愁眉苦脸的样子,闻昭甫愈发觉得他无比生动。他身旁的人,习惯了掩藏情绪,极少在他面前这样直白。
“好大哥,一起去吧。”闻昭甫略带歉意地说,“本想着给你放半天假。”
云帆连忙跟着作揖:“好大哥,大哥好。”
司机大哥大气地摆手:“职责之内,不必客气。”
闻昭甫的司机名叫司好好,现年38岁,跟着闻昭甫五年了。人很好,也可靠。
因为闻昭甫喊他一声“大哥”,朗云台的众人,也都这么跟着喊了。
云帆坐在副驾,从左边车窗看着窗外,一脸好奇。
来到这里这么久,他其实还没好好看过外面的世界。闻岩岚邸远离闹市,依山傍海,是片清净之地。什么都有,只是好像和外面隔着层膜。
车子在山路上穿行,再行驶到热闹地方,看着高高矮矮的楼,匆匆走过的行人,云帆才有了那么点真实感。
原来,他是在这里生活。
闻昭甫见云帆没出声,他也没有说什么,只看着云帆的侧脸,看他出神。
司机大哥将车稳稳停在一辆淡黄色小巴之后,开口道:“老板,堵车了。”
一向追求效率的闻昭甫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眉头。云帆按下车窗探出头去,脆脆的声音从窗外收回车内。
“哎呀,就二十米啦,小意思啦,别急嘛。”云帆大咧咧地说。
闻昭甫笑了,云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构了他的烦恼。是啊,稍稍等一会儿,能出什么大事。
“小云见过大场面。”闻昭甫声音里带着笑意。
云帆嘿嘿乐:“别的事没见过,堵车可见得太多了。横着堵、竖着堵,叠着堵,总有它堵的方式。”
*
黑色幕布降下,店铺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有人路过,只看到有个年轻人推着轮椅进了店。轮椅上安坐的人,背挺得直,气势不减。
能望进店里的大块玻璃全被遮挡住,似乎不想透出一丝豪门生活样貌。
在港城,能这样兴师动众让高端珠宝店专门为他服务的轮椅大佬,除了闻昭甫也没别人了。
由于闻昭甫相貌出众,气质绝佳,有许多人在关注他。
很快,闻昭甫的行踪被人发在了网上。有人慨叹,闻少爷又包场,只是心中还是有郁结,坐轮椅终究不想被人看到。
店里的云帆可不这么想,他觉得闻昭甫自带椅凳出门逛街,简直太明智了。而且闻昭甫这个轮椅看起来很舒服,不硌屁股不顶腰,肯定比他以前办公室的椅子好坐多了。
这间珠宝店在靠海的窄径上,门脸不大,内有玄机。地面只能看到它是两层阁楼,可其实地下,还有三层。
足足五层,一点点逛起来,也是极累的。
为了给安莉雯买那串项链,按照店铺规则,闻昭甫还得搭上其他一堆东西。花钱不是什么事,但他也不能随手买一堆无用的东西。于是他叫上云帆,一通挑挑拣拣。
“这可真是为了一碟醋,包了一盘饺子。”云帆小声嘀咕着。
闻昭甫笑笑:“谁说不是呢,我真是不愿意来这儿。”
“那你每年也不少消费啊。”云帆瞧着闻昭甫。
似乎是怕云帆误会,闻昭甫敛了神色,认真地回答:“有时会给母亲还有祖祖买些东西。”
“没其他人?”云帆打趣道,“什么豪门千金啦,归国精英啊,重要伙伴啦。”
闻昭甫眉头皱了起来,鼻尖微动,他认真地看着云帆的眼睛:“小云,我保证没有。”
见闻昭甫突然这么正式,云帆心里怪怪的,他直起身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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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慌乱,随手指了指:“快包饺子吧。”
挑来挑去,闻昭甫和云帆对新进的包包、首饰或者腕表,都不太满意。旁边有店员在,他俩没好意思多交流,其实心里都清楚,这设计师审美在降级。
“这块表啊……”云帆看着三角形的表盘,吸了口气,“很别致。”
“灏琛会喜欢。”闻昭甫摇摇头,脖子前倾,在云帆耳边说,“他是丑东西收集大师。”
云帆揉揉耳朵,稍微往一旁挪了点。他明白了,这些东西啊。还是有受众的。
等云帆去结账时,先于收银电脑心算出了总价。他懵了下,又点着手指顺了遍总共有多少个零。
老天鹅,快让这这么多零砸死他吧!
提着两手袋子,云帆往停车的地方走。他没看到稍稍落后一点的闻昭甫又拿出另一张卡,买下一套以云朵为主题的饰品。
“不用包装袋,给我就好。”闻昭甫接过,塞到里外衣内侧的口袋里。
闻昭甫一贯不喜欢在外面时身旁的人对他过多照顾,像云帆这样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就让他很舒服。
其实云帆没想这么多,他还在晕晕乎乎地想那些个零。
回去的路上,他们去了海那边的一座小岛。岛上有栋房子,门口挂着一颗星星。
“小云,去帮我把这个交给里面的人。”闻昭甫温声道。
原来是他先前买的一颗彩色星星,当时云帆还奇怪,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造型。
云帆推门进去,一个面带笑容的女生等在那里,从他手中接过东西,轻声道谢。
屋里有孩子的声音,不算吵。云帆笑了笑,转身离开。星星的孩子,云帆了然。
上了车,云帆扭头去看闻昭甫,见他又在看平板,便没有打扰他。司机大哥稳稳地开着车,目不斜视。
过了会儿,闻昭甫主动开了口:“那是母亲主导的公益组织,帮助自闭症患儿。”
云帆点了点头,和他想的一样。闻昭甫又接着说:“爸爸和妈妈,很早就分开了。我还没回闻家时,就分开了。”
听到这儿,云帆赶忙扭过身去看闻昭甫的表情。闻昭甫朝他笑笑,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司机大哥则不动声色地看了云帆一眼,毕竟这是他头一回听到自家老板主动跟别人说起家事啊。
*
忙乎一天,云帆拿出他的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晚饭满叔做了鲜美嫩滑的咸鱼蒸肉饼,云帆觉得他意有所指。
不过不要紧,好吃最重要。
他有些困了,翻过身想把本子放下时,手打到了墙上镶着的老式话筒。
复古风的造型,金色手柄,他早就好奇这是干什么的了。
云帆拿起话筒,看到墙上只有一个按键。他没多想,按了下去。
11. 火上浇油
闻昭甫入睡很快,他放下手中的法语原版书。熄了灯,他放空大脑,昏昏欲睡。
临门一脚,就在他要踏入睡门时,一阵突兀的铃声在空荡的卧室里响起。
在朗云台生活了近二十年,闻昭甫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声音。他撑起身体坐起来,按开床头灯,循声找去,发现竟是墙壁上的话筒发出的声音。
这个摇铃,按照传统连接着雇主和管家。闻昭甫几乎没用过,只是幼时几次生病过于虚弱时,用这个话筒,找过老管家。
它虽是双向的,但不会有管家打给雇主。
第一次,摇铃那头的管家,让他的雇主听到了这铃声究竟是什么声音。
闻昭甫顿了下,伸手拿过这只陌生的话筒,开口道:“小云?”
“哎哟嚯!”另一边云帆的声音传过来,不似平日面对面时那么真切,但是这声音让闻昭甫放了心。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它真能通。”云帆连忙道歉,“我以为它是个好看的摆设呢。”
闻昭甫宽慰他:“许是长久不用,成叔忘了告诉你它的用途。”
“嗯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云帆应道。
“没关系,你可以用它,有什么事,用它找我更快不是吗?”闻昭甫的声音温和,让云帆卸掉了紧张。
“好的,先生。”云帆笑起来,“那,晚安?”
闻昭甫没立刻应,停了几秒才回答他:“晚安,小云。”
第二天一早,云帆还是主动跟老管家说了他用了那个摇铃的事。老管家惊叫道:“天呐!你一定把昭甫少爷弄生气了!”
“哎呀,您小声点。”云帆拽拽老管家的袖子,他依旧穿着燕尾服,“我已经跟先生道歉了,先生说以后还可以那样找他。”
“我只是想问问,那个东西的正确使用方法是什么?”
老管家看着云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正确的方法就是,不用!”
“如果我们有事找雇主,站到他的房门边,轻轻敲门即可。他屋里有影像装置,能够看到是谁在敲门。不同的时间,他也知道大致是什么事。”
“比如早晨,敲完门之后便可离开,少爷会自行下楼。”
“如果是晚间,那大概是有需要处理的家中事务,经少爷允许后,我们方可进入。”
“所以我们是万万用不到那个摇铃,去主动和雇主联系的。你,不守规矩了。”老管家犀利地说。
云帆火上浇油,懵腾腾地说:“啊?我每天早晨,都是去先生屋里喊他的呀……”
“什么?你竟会在少爷没穿戴整齐就进去!他竟然没有骂你吗?”老管家惶恐地惊叫,“天呐!你究竟背着我做了多少坏事。”
云帆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心说你也没说清楚啊。而且闻昭甫明明没有怪他,也没有背后告他状,没必要这么紧张呀。
看了眼时间,云帆想上楼去喊闻昭甫起床。老管家扯着他,不让他去。云帆急了,努力想挣脱。他穿了件卫衣,老管家揪住他领口的细绳。
不可开交之时,闻昭甫的声音从高处降下:“成叔,松开小云,他要窒息了。”
云帆揉着脖子,感激地看向闻昭甫。老管家关切地问闻昭甫:“大少爷,您睡得可好?”
“还可以吧,只是今早,小云没来叫我。”闻昭甫轻笑,好似在撒娇。
变天了,天变了,老管家的天要塌啦!
*
程昱给闻昭甫来了消息,说他的官司没有等到对簿公堂那一刻,对方在庭前调解时妥协了。
程昱说这事全依仗闻昭甫推荐的律师给力,直击对方痛点,说改日他要请闻昭甫吃饭。
“一家人,不必客气。”闻昭甫笑言,“愿你早日觅得良缘。”
这话程昱没应,过了会儿岔开话题:“我听说云帆按了你卧室的摇铃?听我妈说,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
“哦?至于吗?”闻昭甫全是不在意的语气,“他不过是道声晚安罢了。”
“大家都太紧张了,像小云这样松弛些,不好吗?”闻昭甫的偏爱展露无疑。
有那么一瞬间,程昱觉得闻昭甫是故意在他跟前这么说的。可他又觉得闻昭甫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出乎闻昭甫预料,摇铃事件竟然在闻岩岚邸传遍了。老管家几乎日日用这事儿说云帆,把云帆都整逆反了。
于是每晚云帆都会给闻昭甫来上一个电话,简单聊聊,说声晚安。持续一周后,闻昭甫已经习惯了睡前听到云帆的声音。
一日不听到那声软糯糯的“晚安”,他还有些心痒。
况且云帆说,用这个摇铃通话没有费用,不用白不用。作为雇主,闻昭甫当然会支持这种节省开支的做法。
这可气得老管家火冒三丈,可是看闻昭甫没有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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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窝着火。
管家手册里说了,管家向雇主道晚安是应尽的职责,但手册里没说,这晚安应该怎么道。人家云帆用摇铃,也不能说他错。
只是这事不知道触到闻灏琛哪根神经了,他竟然跑来批评云帆了。云帆诧异地看他,心说论不守规矩,应该是二少爷你更过分吧?
“大哥莫说二弟。”云帆没什么表情地应道,“咱俩一样容易被骂,不如一起摆烂。”
“啊?你怎么能这样!”闻灏琛急了,“我可不跟你一样!”
云帆望着他气恼的背影,抓了抓后脑勺。在他看来,闻灏琛在有些方面离经叛道,但终究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少爷。在维护家风方面,又格外重视身份。
在处理鱼子酱事件中,云帆可以帮他,但他付了钱,那依旧是雇主和管家的关系。
但云帆如今和闻昭甫走这么近,在闻昭甫所受的教育里,这是越矩的。
不管啦不管啦,云帆想。反正他是要走的人,也不差这一顿骂。
*
不过有件事老管家提醒得对,现在叫早也改成了用摇铃。毕竟闻昭甫多有不便,云帆总是早早去喊他,他出于礼貌没有赶他,但不代表他愿意把自己全部暴露给云帆。
听大厨满叔说,这么多年,尽管腿脚不便,闻昭甫也从未让人给他穿衣。只要他露面,总是穿戴整齐的。
云帆想,闻昭甫还是太坚强了。
连日阴雨后,终于出了太阳。云帆在花园里帮小园丁给花苗施肥,手挨着土,他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土地不会辜负人,只要悉心栽培,总会结出想要的果实。
“云管家,你在这里啊。”
云帆抬起头,对上了老管家儿子,也就是主角攻祝志谦的眼睛。他一愣,面露疑惑。
祝志谦直抒胸臆:“我听我爸爸说,你这些日子工作不顺,我来看看你。”
“没有啊,我没被扣工资啊,挺好的。”云帆笑了笑。
祝志谦眯着眼睛看他,果然如他爸所言,这小管家脑子里,只有钱。为了钱,不惜用手段讨好雇主。
云帆不知道祝志谦如何编排他,他只拿小勺一点点把肥料洒在盆栽的根须处。
“山太高不好爬,你不如看看平坦小径。”祝志谦意有所指。
“你这个人好奇怪嘞,没事儿来打什么哑谜?”云帆瞅他,“我身体挺好的,爬山没问题!”
12. 杨枝甘露
别人不知道祝志谦在说什么,云帆当然明白。这意思不过是让云帆看看他,够不着豪门,可以转投他的怀抱。
然后,云帆就可以献身给他当跳板啦。
云帆才没那么傻,他得把所有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工作的苦他不想吃,爱情的苦他尝都不要尝。
见云帆不为所动,祝志谦有些尴尬,皱着眉头看着云帆。云帆确实长得很合他的胃口,但是现在看来不大聪明。
人怎么能想着攀高枝呢,不切实际。
由于主角攻来倒了胃口,云帆心情有些郁闷。好在他回到朗云台里洗完手,满叔就叫住了他。
“云管家,你快来尝尝这碗杨枝甘露。”满叔笑得一脸褶,“我想你应该更了解大少爷的口味,快给我提提意见。”
甜中带酸、软脆相宜,口齿盈香立刻让云帆的心情多云转晴,他笑着说:“先生一定喜欢!”
老管家在不远处微微皱眉,这以前,胖厨子可都是问他的啊。祝志谦耸耸肩膀:“父亲,你再不帮我,怕是你的饭碗都要被人抢啦。”
自打云帆来,满叔发现自己说话就没落到地上过。他不看相声,不懂得云帆是一个满分捧哏,只知道自己跟云帆说话就开心。
“呐,我跟你说说这个杨枝甘露的由来吧。”满叔微笑道,“观音菩萨右手持杨枝,左手宝瓶里的露水便叫杨枝甘露。”
“相传这露水啊,能给人带来吉祥与安康。”
“小云啊,满叔希望你喝了这甘露,苦尽甘来,长命百岁呐。”满叔一脸慈祥,摸了摸云帆的头。
云帆眯着眼睛笑起来,他当然能看出满叔满含诚意的祝福。过去也有上年龄的人这么跟他说过,他都收下了。
“唔,谢谢满叔。”云帆在满口甘甜里由衷地说。
祝志谦挑眉道:“看呐,他一个小小的管家,把满楼的人都哄得这么开心。老爸啊,这可是你几十年都没做到的事啊。”
老管家左手握着拳,不自然地动了动,应道:“我只对雇主负责。”
*
柳儿星难得去一趟他爸那里,一去就受到一公司人的瞩目。目光太过炽热,他扯了下唇角,抬手给大家敬了个礼。
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走起路来脚底生风,跟模特似的。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柳公子不爱在地上走,喜欢在天上飞。他是航空救援队的飞行员,一年当中的时间除了吃喝玩乐,其他时间就在救人。
挺潇洒一人,也挺神。
不过在他爸柳骏看来,他挺神经。
柳骏坐镇的是闻鸣娱乐的内地分公司,再往上数,港城总部的头儿是闻庭旺,柳儿星的干爷爷,闻昭甫的三爷爷。
能爬到这个位置,柳骏是沾了柳儿星的光。柳儿星的爷爷奶奶和闻庭旺是好友,闻庭旺没有娶妻生子,认了柳儿星当干孙子。
柳骏和柳儿星的妈妈早早就离婚了,听说这儿子竟然认了豪门干亲,他又巴巴地凑了过来,硬是让闻庭旺认了他当干儿子。
七十岁还是孑然一人的闻庭旺凡事都觉得麻烦,他鲜少离开港城,但是闻鸣娱乐扩张版图又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干脆交给了柳骏。
“这盒蜗牛鱼子酱送去给你干爷爷。”柳骏把一个精美的盒子放在柳儿星面前,“听说他最近正在寻优质的品,我托人从法国买了点。”
柳儿星无比嫌弃地推开盒子,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指定不好吃,要是好吃,老祖宗早都记下来了。”
“你甭管这个,他老人家瞧见高兴是最重要的。”柳骏皮笑肉不笑。
“是啊,为了干爷爷开心,你恨不得让我改姓。”柳儿星顶着张俊脸,笑得张狂。
这事柳骏确实提过,要不是柳儿星爷爷去世前留下了遗嘱,坚决不允许爷俩改姓,搞不好现在已经有闻骏或者闻儿星了。
“星星,你甭开那破飞机了,又累又危险,不如进娱乐圈。”柳骏劝道,“以你的外形,不输现在的一线。你来,我给你喂资源,咱们父子俩合作,多好。”
“不的,我就要开那破飞机。”柳儿星耸着肩膀,“我多救点儿人,平衡家运。省得有些人缺德事做太多,我爷爷在天上不安宁。”
话里话外都在刺挠柳骏,他当然听得出。但为了他的大计,他就当没听见。
“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记住,其他我不管你了。”柳骏摆摆手,示意柳儿星出去。
柳儿星没说什么,站起来走了。柳骏能交代他什么事,无非是多和闻家走动,多讨好闻庭旺,等老人家百年之后,多争点真金白银。
这事在柳儿星看来,幼稚得很。港城闻家这样的豪门,能坐以待毙让一个外姓人把钱拿走吗?人家恨不得早几十年就开始规划财产保护措施了。
提着鱼子酱,柳儿星走到公共办公区。他的桃花眼一翻,瞧见一个有趣的小东西。
“姑娘,手机壳哪儿买的?”柳儿星拿出手机,“加个微信,链接推我。”
顿时,周围安静下来。柳公子主动加人微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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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遭啊!
*
第二天下午,云帆收到了空运来的一盒蜗牛鱼子酱和一个手机壳。手机壳上贴着个便签,是柳儿星龙飞凤舞的字。
[云管家,感觉特适合你,网上的质量一般,我找人做了一个,笑纳。]
云帆看到壳上的字,笑起来。
“收狗,收不听话的狗。”
咋的,柳儿星是看出来云帆有什么训狗气质吗?
云帆把手机壳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觉得配色确实挺好看的。他原来的手机壳因为他摔的那跤磨损严重,换了也好。
不然老管家瞅见又要说了,管家的物品,也要和豪门调性相同。
虽然那只手机依旧跟着他,可里面已经没有过去那些人的联系方式了。它是旧的,又是新的。
倒腾手机的时候,闻昭甫回来了,他抬起头看到云帆在笑,就问他碰上了什么高兴的事。
云帆把手机壳给闻昭甫看,说是柳儿星送的。
“哦?大柳送的?”闻昭甫面露惊讶,片刻后又笑了笑,“许是感谢你招待他,收着吧。”
云帆摇摇头:“我只是按你的要求工作,他该谢你。”
自从改了吃饭时间,闻昭甫从容多了,晚饭也会比往常多吃一些。今天吃到杨枝甘露,他很开心,面色轻松许多。
等闻昭甫吃完饭,同闻庭旺联系了下,云帆就拿着鱼子酱往鲤阁走。
下午又下了雨,这会儿天空乌漆嘛黑的,空气黏糊糊的,云帆觉得不太舒服。
正在他全神贯注走路的时候,草丛里突然传出一声“汪”。
“我的天!谁的大狗啊!”云帆往后跳了一步,踩进水坑里。
闻灏琛冲了出来,拽住狗绳,拉住了他的哈士奇。这狗还盯着云帆,云帆无奈地瞧着自己湿透的裤脚。
“这有钱人家的狗都这么凶吗?”云帆嘟囔道。
“对不起啊,圈圈刚来,对这里不熟悉,它性格很温顺的哦。”闻灏琛摸了摸后脑勺,“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云帆拿着手机的手摆了摆,刚想说不用,就见哈士奇定住了。云帆微怔,又拿着手机晃了晃,哈士奇依旧乖乖坐着。
“哎哟呵,这手机壳,真收狗哇!”云帆惊喜道,“我走啦,你接着遛狗吧。管不住它了,尽管来找我!”
见云帆高高兴兴走了,闻灏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他一拍脑袋,忘了告诉云帆,祖祖说这个月该轮到朗云台负责下午茶啦。
13. 响油鳝丝
云帆没有在鲤阁见到闻庭旺,只把鱼子酱交给了鲤阁的管家。
和老管家完全不同,鲤阁的管家穿着紧身羊绒衬衫,喇叭裤,还戴了副有色眼镜。
云帆抬头看了眼,才确定自己是在鲤阁。
“多谢你啊,小云管家。我会告诉主人你来过的。”这管家一说话,上唇胡子也跟着成了波浪。
“哦,不用不用,应该的,我先走啦。”云帆连忙跳开,从鲤阁离开。
拐过门口的路,云帆又瞅了一眼鲤阁。这栋相对较小的宅院,门口挂着彩灯,一闪一闪的。他仔细想了下,如果要形容鲤阁,那一定是,鬼迷日眼的。
虽然还没见过闻庭旺,但云帆觉得柳儿星有这么一个干爷爷,也够他受的。
这闻家人啊,还真是特色突出啊。
回到朗云台,云帆看到闻昭甫竟然还在等他,他连忙走过去:“先生,你快去休息吧。”
“我在等你。”闻昭甫明确地说,“鲤阁那边,没为难你吧,”
云帆摸不着头脑,摇摇头:“我没有进去,只见了他们的管家,他看起来,挺好相处啊。”
没等闻昭甫说话,老管家说道:“那只是看起来啊,你走后,大少爷很是担心,觉得不应该让你只身前往。”
“他们鲤阁啊,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哦。”
“先生,没事啦,我好端端地回来啦。”云帆转身弯腰看着闻昭甫,“放心吧。”
闻昭甫这才笑笑,抬起手想挪开云帆额前的碎发,余光瞟见老管家瞪大了眼睛,只好收回了手。
睡前,云帆高兴地发现明天是个大晴天,他激动起来。有太阳,那就一定要晒被子!
这里洗衣常用烘干机,他许久没有闻到阳光的味道了。可是春季港城一贯多雨,这大太阳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正在美滋滋地盘算晒被子的事情,“叮铃铃”的声音在卧室响起。云帆一惊,这个时间,是不是闻昭甫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先生?”云帆赶忙接起。
闻昭甫听到云帆焦急的语气,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唐突了。云帆只是偶尔一次忘了在睡前给他挂个电话,他何必如此在意。
可是今晚他不知怎么了,不听到云帆的声音就是睡不着。
“小云,你还没跟我说晚安。”闻昭甫的声音,通过话筒,砸在了云帆的心口。
云帆看看听筒再揉揉心口,他老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子委屈是怎么回事!
*
第二天,太阳高高地挂起后,云帆即刻执行他的晒被计划。这事儿管家宝典里可从未记载过,如果云帆没猜错,老管家待会儿就要杀出来啦。
“小山,快来帮我下。”云帆一手提着晒衣架,一胳膊还缠着被子,很是不灵活。
小园丁放下手中的水壶,望着云帆的方向指指自己:“小云管家,你叫我?”
“对啊,小山。”云帆点点头,又把被子往怀里拢了拢。
小园丁摸不着头脑:“可是我叫施安啊。”
云帆笑起来:“没错啊,施安——山。叫你小山,好记。”
小园丁还是懵腾腾的,云帆微微皱眉:“怎么,你们不学拼音啊?”
“没学的。”小园丁拨浪鼓似的摇头。
眼见着主题被扯远了,云帆赶忙说:“我要晒被子,这会儿太阳大,赶紧的。”
小园丁不知道云帆要干什么,但是手脚很诚实地跟着云帆走。他帮云帆把晾衣架撑开,拉过被角,摊开在衣架上。
“哇!待会儿就会有阳光的味道了。”云帆满心欢喜地摸着被面,还侧过脸在上面蹭蹭。
“云帆!你在做什么!”老管家举着粘毛滚筒,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早已料到这一幕的云帆悠哉哉指着太阳:“今天日头这么好,别浪费啊。港城天气总潮湿,我们住的又低,赶上太阳快晒晒被子,舒服哇。”
老管家皱眉,怎么听着云帆的意思,这闻岩岚邸的居住环境,还不太好呢。
晒被子这事老管家懂,要是在普通人家,爱晒晒,可这是在闻家啊。
“这不合体统的,要是让记者拍去,又要发散了。”老管家晓之以理。
云帆歪着头想了下,朝小园丁抬抬下巴:“走,小山,咱们换个地方。”
他们找了个角落,外侧的视线无法抵达,又能晒到太阳。老管家急得拍手,准备斥责云帆时,闻灏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手里还牵着那只哈士奇,云帆扭过身一瞧见狗,赶忙拿出手机,用反面对着它。
“你们在做什么?”闻灏琛一脸好奇。
云帆拍拍被子:“我们在留住阳光!港城的好太阳可真是太难得了。”
打小就在这里生活的闻灏琛深表赞同,尤其是潮湿多雾的春季,一切都黏糊糊的。
“晒完的被子啊,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暖呼呼。盖上可舒服了,软软的,像棉花糖。这是自然的馈赠,不可错过。”
云帆眯着眼睛叙述着,微微仰着头,一脸享受的模样。闻灏琛看着他的侧脸,瞧见他的眼角和唇角都扬起好看的弧度。阳光笼在云帆周身,柔化了他的轮廓。
“啊,这么神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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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灏琛呆呆地说,“成叔,我也要晒被子。”
老管家急得跺脚,跺了一下又收回:“二少啊,你怎么能跟着他胡闹!”
那闻灏琛是谁啊,越不让他干啥他越要干啥,他拽了下狗绳,“哗”一下跑出朗云台。
狗看主人跑,它也跟着跑,一人一狗都是风一样的速度,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云帆生怕老管家趁他不备把他的被子收走,干脆坐在花坛边,托着腮守着他的被子。
只有云帆知道,他看着长得是挺乖,但依旧有颗离经叛道的心。望着“朗云台”的牌匾,云帆突然想起了闻昭甫。不知怎的,他觉得闻昭甫也是这样的人。
相比于不是省油的灯的程昱和一看就知道不简单的柳儿星,闻昭甫的真实面目被隐藏在了他的轮椅之下。
在云帆看来,他绝非那样可以任人摆布。他的原则和底线,深藏在他的心底,无人可以撼动。
出乎老管家所料,闻灏琛回到红棉舍把晒被子的事情一广而告之,其他各宅竟然全都在院中撑起了被子。
“成管家,太平清水居已晒。”
“宝峰已晒。”
“汇苑已晒。”
……
老管家绝望地听着消息传回,仰天迎着阳光,叹道:“太夫人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人啊!”
*
除了朗云台,闻岩岚邸各宅的院子里,满满当当地晒起了被子。很快,这一幕被人拍去,发在了网上。
集团内有专门负责监控闻家舆情的人,立刻把这事报给闻昭甫。闻昭甫读完消息,面露笑意。
独独他的朗云台只晒了一床被,其他的是翻箱倒柜全拿出来。显而易见,这事是从朗云台起的。
“不必管。”闻昭甫回复道。
晚上回家时,天色已晚,闻昭甫没能目睹晒被盛况。今天闻灏琛来朗云台吃饭,绘声绘色地描述那晒完的被子有多舒服。
闻昭甫抬头,看向云帆:“看来就我没有这被阳光拥抱过的被子了。”
云帆立刻认错:“先生,对不起,下次再有太阳,我一定帮你晒。”
闻昭甫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老管家瞅了眼云帆,也没说什么。
厨房今晚做了一道响油鳝丝,据满叔说可以补气益损,强筋骨除风湿。
上桌之后,再淋上热油,噼里啪啦一通滋,自带音响。
瞧着黄鳝在盘中弯曲的样子,云帆觉得此刻的闻灏琛和这道菜像极了。
闻昭甫自然也注意到扭来扭去的闻灏琛,他放下筷子,轻轻擦按嘴角:“说吧,又要买什么?”
14. 澳洲岩龙虾
“春假时,我和朋友想去斐济。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安排私人飞机包机。”闻灏琛食指抠着桌面,小心翼翼地说着。
闻昭甫敛了脸上的笑,直直地看着闻灏琛。
一旦闻昭甫挂上这样的深色,闻灏琛确实是有些怵的。他微微抖了下,但是为了他的亲亲朋友,他要忍。
“没有客机坐吗?”闻昭甫尚且压抑着情绪。
闻灏琛讪讪地笑:“有的,但是包机,不是更方便嘛。”
“小云,你帮忙算算,不包机的话,他们能节省多少钱?”闻昭甫沉声说道。
老管家转身要去给云帆拿笔和纸,却见云帆摆摆手,只微微皱了眉,嘴里念念有词,手上轻轻掐算。
“哎呀,少爷啊,坐客机去,你们可以多玩十次八次浮潜、五次六次高空跳伞,还能追个三次四次大海豚。吃喝也可以放开,一人一只澳洲岩龙虾也不是不可以。”
闻灏琛咽了口口水:“你怎么算这么快啊?”
“我抠门啊。”云帆拍拍胸口,“当然要精打细算。”
见闻灏琛被说服了,闻昭甫这才开口:“别家都在想方设法节省开支,不能给大众留下奢侈的印象。”
“你的朋友,哪个不能让父母安排包机,为什么偏偏让你提?”
闻灏琛傻乎乎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看闻昭甫,又扭头看云帆。云帆满脸同情地点了点头,心说少爷你又被忽悠了。
“啊!我不去了!他们欺负人!”闻灏琛恼火地按着自己的脑袋。
闻昭甫轻轻敲敲桌子:“该去还是要去,和朋友增益感情也是重要的。听小云的,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
嗯?这家不是听大哥的吗,怎么变成听小云的了?
闻灏琛抬起头,这新来的云帆,哪里是管家,是管哥吧!
*
隔天,老管家正式将下午茶的任务布置下来。太夫人特意交代,要见识见识云帆的想法,老管家无法,只得让云帆主持这件事。
对云帆的出其不意,老管家已经见识得够够的了。他希望云帆中规中矩地按要求完成这次任务,不出差错就好。
云帆还没想那么多,停留在感叹豪门花样多的阶段。他当然能想到祖祖的意思,这也算是他头回在闻家众人面前亮相,祖祖想让他立稳脚跟。
老管家揣上云帆和满叔,联系了闻氏旗下的大酒楼,一起去学习下午茶制作。
这是每栋家宅都会做的事,老管家也一样要走这个流程。
只要出屋,云帆就很是兴奋。他站在院子里等满叔的时候,闻灏琛跑了过来,云帆眨巴着眼睛问他:“你不用上学吗?”
“我要去面签一份合同,这事更重要。”闻灏琛兴致勃勃地说,“这是我首次独立完成一个项目,意义重大。”
云帆点点头,觉得可能豪门养孩子思路不一样吧。他睁大眼睛问闻灏琛有什么事,就见闻灏琛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我翻到一本米其林超市指南,咱俩一起去逛逛吧?”闻灏琛兴奋地说,“你放心,钱我自己出,不动家中的。”
云帆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有工作了。”
“陪我逛超市也是工作嘛。”闻灏琛拍拍他,“我去跟成叔说。”
云帆还是摇头:“实话跟你说了吧,虽然我在摆烂,但这次我不能给昭甫先生丢人。”
闻灏琛往前走的步子顿住,他有些意外地看着云帆:“这不像你啊,你都敢用摇铃打给我大哥,会在意他的面子?”
“你倒是你,用米其林逛超市。”云帆看着他,笑着摇头。
看着云帆上了老管家的车,闻灏琛撇了撇嘴。他刚去修了头发,透着股阳光干净的劲。
坐在托尼老师那里,他想起了晒过被子的触感,就要求剪出同样的感觉。
先前闻灏琛觉得云帆是离经叛道的主,骨子里不乖,毕竟他在一次又一次打破管家守则。可现在,竟然会为了闻昭甫的面子,乖乖坐进车里去学艺,这让他太过意外。
*
考虑到满叔的体型,云帆主动坐在跑车的后排。这是去年闻昭甫奖励给老管家的车,比闻灏琛那个强点儿,有顶。
“哎呀,大少爷一贯慷慨,所以你们要好好做。”老管家开着车说道,“特别是云帆啊,你要改邪归正。”
云帆差点笑出声,满叔扭头看他,发现他竟然没有丝毫不悦。云帆应道:“好的,我会正得发邪。”
“小云管家挺好的啦,他来了之后,我终于等到了懂我的人。”满叔异常肯定地说。
云帆拍拍满叔的后背,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满叔先前压力太大,他劝了不少。但他不愿满叔为了他和老管家争执,于是及时拦下。
“工作不是交朋友啦,你们有没有听懂我的话。”老管家无奈摇头。
眼见着满叔又要争执,云帆赶忙说:“满叔,出来一趟,让我们想想,怎么把冰箱填满吧!”
“嘿嘿,好主意。”满叔应道,“你之前说大少爷喜欢吃什么来着,我去多备一点。”
“布丁,先生喜欢吃布丁。”云帆应道,“你做的芒果布丁他很喜欢,那天要不是时间有点晚,他还想再吃一个呢。”
老管家疑惑:“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成大哥啊,这些事,需要善于发现的眼睛而不是条条框框的规矩。”满叔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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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测地说。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毕竟老管家可是自诩最了解闻昭甫的人。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老管家主动转移了话题:“那个,云帆呐,你闷不闷,我把天窗打开?”
“哦,谢谢,不必……”云帆话没说完,老管家已经按了按钮。
天空飘来的那片乌云,似乎瞅准了这个当空,非要浇下一盆雨。云帆被瞬间砸下的大雨击中,惊叫着抹了把脸。
“成叔啊!你是不是跟我有仇!”云帆震惊了。
这个意外,老管家属实是没有想到。他把车靠边停好,无比抱歉地转过头看着云帆。
因为今天要去见大酒店的厨师,云帆特意穿了正装,现在不管是外套还是里面的衬衣,都潮透了。
他们路途过半,现在折回闻岩岚邸换衣,就赶不上和人约定的时间。
“闻氏集团是不是在这附近?”满叔瞅了眼,他们现在停在靠近海港的山道上。
“那栋高的就是。”云帆指了指,“我问问昭甫先生,能不能去他那里换下衣服。”
这个决定让老管家大惊失色,这点事竟然要惊动闻昭甫了吗?可让云帆挨浇的是他,他确实不好阻止。
“对,这得洗洗,冷气大,会吹病。”满叔补充道。
云帆很快给闻昭甫发了消息,让他意外的是,闻昭甫立刻就给他回了消息,让他们赶紧去集团大楼。
到了高耸入云的大楼跟前,闻昭甫的助理等在了门口。见到云帆,他立刻拿出大毛巾,把他给包住了。
“闻总在开会,让我来接你。”助理转身朝向老管家和满叔,“二位可去茶室稍作休息。”
闻昭甫的助理干练得很,他态度虽不强硬,但是事事已经安排好,让人插不进话。
他带着云帆坐电梯,一点点到达高层。云帆看着平地的建筑,就这样渐渐变小,小成火柴盒。
海的辽阔展现在他的面前,电梯越升高,天空越近。
“阿嚏!”电梯门一打开,更凉的空气袭来,云帆没扛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湿乎乎的衣服扒在他身上真是不舒服,助理快步带他往里走,在楼层靠里的位置,敲了敲门。
“进来。”是闻昭甫的声音。
门打开,刚回到办公室依旧坐在轮椅上的闻昭甫看见了湿漉漉的云帆。
已经脱掉外套的云帆,被白色衬衣紧紧裹着。水湿透出了他的身形,他用水润的眼睛看向闻昭甫,刘海贴在脑门上。
闻昭甫喉头发紧,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没见过这样的云帆,又有些庆幸自己接到了云帆的求助。
他好乖,闻昭甫想。
15. 榴莲班戟
闻昭甫的办公室里,设施齐全。云帆洗着澡想着,估计如果不是老管家坚持让闻昭甫回家吃饭,他怕是就住在公司了。
云帆洗澡期间,闻昭甫一直坐在外间。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股市信息,红红绿绿的线让他眼花。
他捏捏眉心,意识到云帆激起了他的欲-望。他不会羞于承认这一点,只是怕自己吓到云帆。
这会儿不会有人来找他,他安排助理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水声太过清晰,激着闻昭甫的耳膜。他的眼前闪过浑身潮湿的云帆,他赶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多想。
从云帆来到他身边,他看见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云帆热爱生活、古灵精怪,他喜欢这样的鲜活感。
从小到大,闻昭甫守了太多的规矩,循规蹈矩的人只让他觉得正常,而云帆让他心潮澎湃。
他羡慕云帆身上的松弛感,可能他这辈子都很难有这样的状态。
所以在此之前,闻昭甫觉得云帆是突降他生活的宝藏。
可今天,他意识到自己对云帆,竟有了别的绮念。那云帆就不再只是宝藏,更是宝贝。
“昭甫先生,我洗好啦!”爽朗的声音传出,闻昭甫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他的宝贝。
“稍等,衣服很快送来。”闻昭甫拿起电话,又问了遍是否买来了新衣。
在闻昭甫这里,云帆不敢造次,他乖乖坐下,喝了杯温度适宜的热茶。
原以为闻昭甫在忙工作,可云帆放下杯子时,发现闻昭甫在看他。
“先生?”云帆微微歪头看过去,疑惑地问。
闻昭甫这才收回神:“下午茶的事,你不必紧张。不要因为我,给自己压力。”
云帆很是意外,闻昭甫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他此刻说不出摆烂的话,毕竟闻昭甫待他不薄。
好吧,实话是毕竟闻昭甫掌握着他手里的钱。
“你来的这些天,做得很好,闻宅,确实需要新的生机。”闻昭甫淡淡地笑。
云帆从未见过闻昭甫站起来的样子,却从未觉得一直坐在轮椅上的人,与旁人有何不同。
相反,他总觉得闻昭甫那样高大,拥有极高的掌控力。
这样的人,云帆从未遇见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招架得住。
“好的,先生,我会好好工作的。”云帆应道。
新衣送来,云帆去里间麻溜地换上。这会儿身上暖乎乎的,云帆心情很好,不自觉地哼上了歌。
等他走出里间,看到闻昭甫没有在工作,手里拿着黑色领结,若有所思。
“来,我给你戴上。”闻昭甫朝云帆笑笑。
云帆诧异地顿住脚步,片刻后做好心理建设走向闻昭甫。他微微弯下腰,看着闻昭甫的眼睛。
离近了,云帆才发现闻昭甫的瞳色比旁人的要浅一点。云帆想,怪不得平常看他抽雪茄或者跟别人讲话时,总带了点漫不经心。可现下屋里只有他俩,这眼神又变得格外专注。
很深邃,云帆看不透。
在职场摸爬滚打几年的云帆并不怵老板,但此刻他对上了闻昭甫的眼睛,心口却是一颤。
他想,他大概是招架不住这个男人的。
闻昭甫抬起手,按在了云帆的后颈上。面色虽不显,可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有些急躁。
“来,近一点。”闻昭甫说出口的话,依旧温柔。
云帆垂下眼睛,不再和闻昭甫对视。闻昭甫轻笑一声,灵活的手指三下两下就把领结给云帆戴好了。
这个过程里,闻昭甫始终坐在轮椅上,只稍稍直起了上身。
“小云。”闻昭甫的手指按在领结一角,这个位置,离云帆的喉结很近。
“嗯,先生。”云帆下意识地应,抬眼看向闻昭甫。
闻昭甫重新与云帆对视,这双黑亮的眼睛,让他无法转移视线。他好似漫不经心,手指在领结上画了个圈。
“最近,有和程柳二人联系吗?”闻昭甫问道。
原来是问这个,云帆松了口气,可他也无法解释刚刚究竟在紧张什么。
闻昭甫收了手,云帆便直起身体:“有的,柳少爷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
“发什么?”闻昭甫挑眉问道,左手握成拳。
云帆笑起来:“一些搞笑视频。”
闻昭甫了然地点头:“你俩确实合拍,那程昱呢?”
云帆歪了下脑袋:“程少爷找我要了熏鱼的菜谱,说味道比他在沪市吃得好。”
柳儿星的行动不让闻昭甫意外,他没想到程昱竟然也会主动出击。他又笑了笑:“出发吧,时间刚刚好。”
走出闻氏集团的大楼,云帆连忙大口大口呼吸。好家伙,要不是知道剧情,他简直以为刚刚闻昭甫是要跟他来办公室恋情呢!
*
闻氏旗下的金冠酒楼开在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这是闻昭甫太爷爷闻祖华在港城发家的产业,这么多年,不管闻氏经历什么,都未曾想要把这里出手。
金冠酒楼新来的厨师,不管先前拿手菜是什么,到这里之后,都要先学会金冠酒楼的传统菜。
因为祖祖爱吃,她时不时就会来一趟,在二层靠窗的位置,一坐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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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
酒楼里的人代代相传,当年祖祖就是坐在那里,看着丈夫忙前忙后的。
一到金冠酒楼,云帆就听人讲了这个故事。说实话他心里还挺感动,因为同祖祖接触过,他能感受到这个故事里的情意。
只是看老管家和满叔没什么反应,他也只好笑笑。
金冠酒楼后日几经修缮,但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布置和装饰。现下它生意依然不错,但和闻氏其他的产业相比,并不出众。
“昭甫少爷说他不会关停这里。”老管家小声说道,“即使太夫人不在了,他也不会关。”
云帆想起闻昭甫那双古井般深邃的眼睛,打了个激灵道:“大概来到这里,就能明白闻家是怎么来的。”
“怎么,大少爷也同你说过吗?”老管家顿住脚步,抬头看云帆,“他就是这么说的。”
“没有没有,我瞎猜的。”云帆赶忙摇头。
酒楼安排了负责茶点和甜品的大厨接待他们,满叔和他很熟了,平日里没少来这里学习。
陆大哥和满叔完全不是一个身材量级的,站在他身边甚至有些娇小。不过陆大哥说起话来中气很足,条理清晰。云帆简直太喜欢他了,和他以前的老板和同事相比,陆大哥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其实老夫人保留宅邸下午茶这件事,确实是在怀念闻老。过去他们一同从凌晨忙到中午,午后坐在一起吃点东西,便是最轻松的时光。”
“而现在,老夫人则是用这种方式,团结闻家。所以呢,她很重视这件事。”
云帆点点头,老管家拍拍他的胳膊:“听明白了吧,这一次啊,你责任重大。所以啊,你多按要求去做,切莫胡来。”
临走之前,他们还吃到了榴莲班戟。表皮虽薄,却很有嚼劲。水果和奶油搭配出的馅儿,香甜可口。
老管家不愿意吃,说打小就不爱吃榴莲。于是云帆把他那份也吃了,香得差点打嗝。
“吃食在一瞬,留下的是吃时的记忆。”临走时,陆大哥意味深长地说。
想着这句话,云帆又坐在了跑车窄小的后排。上了车他就跟老管家说:“成叔,可千万别再开天窗了!这天,眼见着又要下雨了。”
“知道啦知道啦!”老管家应道,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各种景色匆匆掠过。飘荡的海水,茂密的树木和行色匆匆的行人还不是这里的全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后,又有矮小的村屋。许多图景在这里重叠,是不同人的回忆。
回忆……
到达闻岩岚邸时,云帆有了主意。他拍拍驾驶座椅:“成叔,我要做下午茶盲盒!”
16. 下午茶盲盒
“盲盒,什么是盲盒?”老管家茫然地看着云帆。
云帆今天穿正装,老管家看他顺眼多了。他觉得年轻人长这么好,身段极佳,就该多穿西装。
然而回到朗云台,云帆第一件事就是冲回房间,把身上的重重包裹脱掉。
等他回到大厅,老管家已经把“盲盒”两个字忘记了。云帆不得不再次解释,还说明了这个实兴的玩法究竟是什么。
满叔也在一旁听,没等老管家说话,他先一脸忧愁地看向云帆:“可是小云管家啊,闻家的众雇主们,年岁都大,可能比我们还不了解这时髦东西。”
见满叔站在自己这边,老管家语重心长地说:“是啊,况且这是你第一次亮相,稳妥为重,不可冒进。”
“我们先前虽用传统方式,但未有人提出异议,为何不沿用?”
“云管家,不可因为你的任性,搞砸了这件事啊。”
云帆张了张嘴,并没有像要求改革衣服和饭点时那样争执。他点点头,留了句“我再想想”。
夜晚,云帆犹豫很久,还是在晚安时间打给了闻昭甫。他没有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闻昭甫,只是问了闻昭甫一个问题。
“先生,如果是所有人都反对的事,你会继续做吗?”
闻昭甫没立刻回答,鲁莽的答案只能代表情绪,云帆此刻要的不单是他的支持。
“小云,我虚长你几岁,确实见过更多的案例。这世上的种种,本就是从不可能到可能。”
“即使是在闻家,也有试错的机会,不必胆怯,往前走。”
“小云,凡事有我。”
毕竟是混过职场的云帆当然能听出闻昭甫前面一句还在就事论事,后面的话,是倾注了感情。
云帆不知这样的鼓励之语,是否经常存在于雇主和管家之间,他只知道,他以前的老板,从来都不说一句人话!
“谢谢你,昭甫先生。”云帆愉快地挂了电话。
睡着前,云帆想,闻家似乎和他之前接触过的高净值家庭不一样。果然,美好世界只在小说里。
*
第二天,老管家听说云帆还是没改主意,明显急躁了。他提高音调:“你不能总是乱搞啦,衣服这些事,不出朗云台,无伤大雅啦。可是下午茶的活动,可是要走到所有人面前去的。云帆,摆烂也是有限度的。”
云帆还是之前那副表情,张张嘴,什么也没说。他觉得此刻的重点不是在言语上说服谁,索性收起一肚子话。
回到房间,云帆打开电脑,瞬间升腾起强烈的牛马感。
但是为了他的盲盒计划,他必须要这么做。给豪门家庭做策划案他很熟悉,被打回来改个十次八次,他更熟练。
要问云帆是如何练出这么皮实的心态的,那可不都是工作的磨炼嘛。
查资料、噼里啪啦一通输入,不到两小时,云帆就做出了一份包含行业调查和背景情况,实施细则以及预期效果的方案。
过去云帆在信托公司上班的时候,可没这么来劲。他上上下下地看着这份方案,心说这要是搁在以前,这洋洋洒洒的一大篇,能把他老板迷死。
果然,人在放松状态下做出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云帆翻出老管家交给他的通讯录,把闻昭甫、老管家和满叔的邮箱一一输入,载上附件,点了发送。
他要说明的是他的思考过程,用嘴巴达不到效果,那就用文字。
外面下了蒙蒙小雨,闻昭甫抬手看了眼手表,决定稍作停留。他坐着轮椅,下雨总归不好操作。
闻昭甫正在看财务报表,屏幕上弹出了邮件提醒。他看了眼发件人的姓名,愣了下。
点开内容,闻昭甫笑了。原来云帆卯着劲,憋了个大的。
云帆下了功夫,连文件字体都改成了他们惯用的,排版清晰。
这么用心的策划,闻昭甫当然要认真看。他批别的文件可不会这么慢,经常一目十行。
云帆这份策划案,写得很实在,他说闻家人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可如果仔细去问大家记住了什么味道,那一定和当时的某段记忆相关。
祖祖做这个活动,想要留下的是什么?是美味吗?是。更是想要所有人能记住这件事。
闻昭甫摸着额头淡淡地笑。
谁说云帆做不好管家?他分明具备管家最重要的素质之一,会猜心啊。
正当闻昭甫考虑如何回复时,老管家先他一步说了话。
[可以一试,有需要联络我。]
倒是言简意赅,闻昭甫想了想,关了电脑。有的话,当面说更有力度。
果然,回到朗云台时,闻昭甫便对上云帆期待的目光。和其他许多等着他批复消息的人不同,云帆没有那种忐忑。
因为云帆的心态是放松的,没有志在必得,也没有非此不可。他可以接受所有的结果,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这种松弛感,甚至让闻昭甫很是羡慕。
“成叔和满叔没有意见,我当然也没有。”闻昭甫笑笑,仰头看向云帆,“放手去做,大放异彩。”
*
策划和付诸行动之间,有一条漫长的路要走。云帆独自踏上小径,面对的是他能预见又没完全想到的困难。
餐食制作并非难事,他有满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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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好搭档。难在如何耳目一新,制作出好故事。
闻岩岚邸八大宅的门庭,便是云帆和那些故事的距离。
云帆关于下午茶的构想,已经在各宅之间传开。祖祖让人给云帆带了信,嘱咐他有想法就去做,但也当小心谨慎。
祖祖的意思云帆明白,他即将面对的是这么一大家子,二十来口人。总有他摸不准脾气的人,也总有他注意不到的事情。
正在他踌躇如何挖掘更多的豪门故事时,老管家说程昱和柳儿星来了港城。
“以前左请右请都不来,这才走了几天,怎么都回来啦。”老管家不解地摇头。
云帆顾不上管这二位爷在计划什么,他坐在院子的花坛边,看着一簇簇太阳花发呆。
小园丁把这些花草照顾得很好,云帆喜欢靠近它们,有自然的味道。
“小云管家,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你尽管提。”小园丁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管怎么说,大家真心实意地想帮忙,这让云帆很是感激。他笑起来,和太阳花一样灿烂:“谢谢你,小山!”
小园丁赶忙害羞地揉着脑袋,正被大步走进来的柳儿星瞧见。
“哟呵,你俩干啥呢?”柳儿星瞅着小园丁,“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这话比刚才云帆的道谢更让小园丁心跳加速,他头也不回地逃开了。
柳儿星来了,他太高,云帆站了起来,抬起头看他。这人回了趟京市,给自己换了个发型。他剪了个寸头,痞气里透着干净,让人眼前一亮。
云帆皱了下眉头,指了指自己的额角:“你这里受伤了?”
“可不么,去救人,磕了下。”柳儿星搓搓手,“就说这些爱爬山的人,那么多好路不走,偏要走那野地。”
“你开着飞机去,下地救人,完了再飞回来?”云帆好奇地问。
柳儿星点头:“可不咋的,我们救援队都是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没点儿拿手的项目,混不下去。”
“哎,对了,我新学了一支舞,给你跳一下吧。”
说着,柳儿星不等云帆反对,点开手机音乐,尬舞起来。云帆睁大了眼睛,没明白这少爷风尘仆仆地跑回来,到这里跳舞是为了什么。
不得不说,柳儿星协调性极强,身材比例好,尽管不是多熟练,跳出来依然挺好看。
云帆笑着给柳儿星鼓掌,竖起大拇指。柳儿星走了过来,挨近云帆,让他看清了自己额头的细汗。
柳儿星稍稍侧过头,嘴唇在云帆耳朵附近。气息吐出,云帆的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
“云帆,现在心情好点儿了吗?”
17. 全军出击
“先生,不进去吗?”
给闻昭甫开车多年的司好好第一次在老板身上看到了“犹豫”两个字。
他们离云帆和柳儿星还有一段距离,闻昭甫下车后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个方向,迟迟没动。
作为一个优秀司机,司好好不会问闻昭甫在想什么。闻昭甫抬抬手,他便重新上车往车库开。
闻昭甫看到了柳儿星那段莫名其妙的舞,也看到了云帆的笑,更看到了柳儿星可以自如地靠近云帆,在他耳边说话。
今日他工作不算繁忙,于是比往常早了一点回家,想着可以跟云帆聊聊。
谁想到一回来,竟撞上了这么一幕。
闻昭甫低下头,长睫盖住了他眼神里的情绪。他看着自己的腿,按在轮椅上的手用了力,绷出一道青筋。
也许此刻他默默地从后门进入,把空间留给柳儿星和云帆比较好。但他当即决定不这么做,他重新调整轮椅的方向,按了加速键。
“先生回来啦!”云帆耳朵一动,听见了轮椅碾过石砖的声音。
柳儿星对这个声音不敏感,看到云帆转头才看到闻昭甫。他心一沉,压下片刻的失落,朝闻昭甫笑笑:“老大今天翘班了,这么早?”
“偶尔放松,天塌不下来。”闻昭甫直视柳儿星的眼睛。
和往常看人时的漫不经心相比,闻昭甫此刻的眼神带了点认真和探究。
柳儿星偏开头,指指云帆:“你家小管家不开心了,我来帮你哄哄。”
云帆愣了下,怎么话题转他头上来了,他连忙看着闻昭甫:“先生,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思考。”
说完,云帆皱着眉头看了眼柳儿星。这人不是添乱嘛,哪能在雇主面前这么说,会影响他的工资的!
“在朗云台吃晚饭吗?”闻昭甫淡淡地笑,“我让满叔给你做双皮奶。”
这语气这内容,柳儿星觉得闻昭甫在哄小孩子。他连连摆手,说他干爷爷找他还有事。
“那,小云,我们先回去吧。”闻昭甫拍了拍轮椅把手,云帆赶忙扶住,推着他往前走。
柳儿星望着那一高一低的背影,用力抓了把后脑勺,耸着肩膀笑出了声。
他知道闻昭甫一贯不喜旁人碰他轮椅,这会儿却让云帆专门推着。
嘿,柳儿星觉得这事儿,真有意思了。
有人掉进钱眼里,有人掉进情洞中。
*
隔天清晨,闻昭甫单独和老管家聊了很久。之后,闻昭甫去上班,老管家找来云帆。
云帆正在储物间里翻旧报纸,按照在网上查到的信息,对应着去找当时的报道。
过去港城人八卦时喜看报纸,云帆觉得从老报纸上,一定能寻到关于闻家的记载。
除此之外,云帆还决定以柳儿星和程昱为突破口,打入三房和大房的故事圈。
老管家没想到云帆先他一步找到了这些老物件,他推开储藏室的门,云帆抬起头笑了笑,灰头土脸的,头发也乱。
“哎,这里灰尘大,戴个面罩吧。”老管家说着转身又出去了。
等老管家再回来时,云帆正趴在小桌上做笔记,他看到了一则关于闻昭甫太爷爷的故事。
“闻家能说的故事太多了,你这样翻,要翻到猴年马月去。”老管家摇了摇头,“不如我同你说一说,也好有的放矢。”
云帆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他扬唇笑起来:“谢谢成叔!”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帆搬着小板凳,听老管家讲那过去的事情。
老管家并非有好记性,但他有记日记的好习惯。所以闻家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他都知道。
以前工作时,云帆也没少接收有钱人家的八卦,不过那都是东听一句西来一耳朵,不像现在这样,如此系统。
老管家的话很多很密,口音是云帆不习惯的,他不得不集中精力,抽丝剥茧提取有效信息。
除了具体事件,老管家总喜欢在介绍之后,补上自己的评价。云帆把这部分从左耳进后,立刻从右耳出去。
不多时,云帆大致理出了闻家祖辈和父辈各人物的特点。老管家的日记本也翻到了最后,他笑笑:“你可放心,我对你没有保留。”
“我放心,我放十万八千颗心呢。”云帆笑起来,“谢谢你成叔!”
老管家摆摆手:“是我失职,我看你未向我求助,以为自己没什么作用。是大少爷提点我,他说我比他还知晓一些事情。”
有了老管家帮忙捋出的时间线,云帆再去翻找资料就顺畅多了。他泡在报纸里一下午,再出来时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油墨味。
“程少爷,喏,云帆出来了。”老管家指指云帆的方向。
程昱穿了一身浅蓝色休闲西服套装,没抱猫,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扭头看云帆。
云帆笑着跟他打招呼,又瞧见这位精贵的总裁皱了眉头,赶忙顿住脚步:“找我有事?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冲个澡。”
说完,云帆火速上楼去洗漱。这要是柳儿星,肯定会说多大点事,谁还不是土里刚出来的。但这是程昱,他不能这么造次。
程少爷今天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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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耐心,完全不催,等着云帆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下来。刚洗完澡,云帆整个人似乎比之前更干净,透着股热气腾腾的鲜活感,像一只小鹿,闯进程昱的视线。
“嗯,我们聊聊?”程昱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
云帆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对要聊什么并无头绪。他们选在朗云台的顶楼小院,这里视野极好,四周空旷,吹着风能望到不远处的山。
“小时候我会和灏琛在这里看月亮,他总是坐不住。”程昱淡淡地笑,“昭甫没上来过,挺替他遗憾的。”
云帆没接这话,他不能随意评价自己的雇主。程昱也不需要他回应,继续说:“昭甫八岁被接回来,腿疾就很严重,这些年不断治疗,现在好了很多。”
“但终究不能像健全人一样行走,我想他还是有自己的失落吧。”
傍晚时分,太阳快要落山,程少爷叫着云帆跑到空中花园,就为了说闻昭甫的腿?
云帆不信,也不太接受,于是他开口道:“程少爷啊,昭甫先生自有自己的活法,他的强大我们有目共睹,不必担忧。”
见云帆维护闻昭甫,程昱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金丝眼镜划出一道亮光。
“那我跟你说说我们那一家子的情况吧。”程昱转移了话题。
云帆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主动送故事上门!他没带纸笔,赶紧掏出手机,一脸期待地看着程昱。
“我一贯看重不因循守旧敢于创新的人,虽然先前你多少有些不守规矩,但这次我支持你。”程昱微微扬起下巴,看着云帆说。
这是定调子呢,云帆懂,他点点头,没有细想,示意程昱赶紧说。
他外公闻庭启是闻家第二代中的长子,很受重视。只是他外公醉心学术,对做生意完全不感兴趣,和家中起了争执,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多年。
因此闻岩岚邸中,并没有属于闻庭启的独栋。
程昱随母姓,他的母亲程碧霞女士,也随母姓。作为闻家第三代的长女,家里对这个新生命很是欢迎,因此程碧霞后来虽然出嫁,也依然拥有闻岩岚邸的一处物业。
程昱还有一个舅舅,叫闻澜,领了闻氏旗下一个小公司在经营。
因为他外公的负气远走,错失了许多次争取家产的机会。一直到程碧霞和闻澜开口,闻庭启才回到港城,以长子的身份,从二三房手中争到了一部分产业。
云帆和程昱在楼顶聊意正酣,闻昭甫踩着月光回到家。他仰起头,看着那一双背影,深深吸了口气。
好啊好啊,全军出击啊。
18. 怀旧旗袍
“所以你每次来港城,心情都很复杂。”云帆朝程昱眨眨眼睛。
程昱长了一双柳叶眼,不笑时显得有些冷淡,和他这个人似的。不管是谁,见到程昱都能感觉到他从小浸润在优质资源里,从头到脚都透着金贵。
“是,很复杂。”程昱压了下声音,“我们这一大家,想必都和我一样。所以我想提醒你,取悦我外公、我妈还有我舅舅,不是容易的事。”
“人不可能一直不快乐的,我有信心。”云帆回过头,望向远山。
程昱微微皱眉,有些意外地看着意气风发的云帆,思绪飘远。在他的印象里,这里的管家总是诚惶诚恐的,但云帆不会。
这难道就是摆烂的力量?什么都不往心里搁,反而万事都好做?
带着一脑门想不明白,程昱重新回到地面,见到了他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闻昭甫。
“留下吃晚饭吗?”闻昭甫挑眉问道,“不过厨房没有提前准备,不知是否和你口味。”
“不必了。”程昱礼貌地笑笑,站得很直,“今晚我妈下厨,我回虹轩。”
“请便。”闻昭甫挥手送客。
云帆皱皱鼻子,吸了口气,不对劲啊,朗云台怎么一股子火药味。
又送走一个闹心的,闻昭甫终于坐回餐桌前吃饭。这一顿饭他吃得很是沉默,连平日里的惯常问询都停了。
老管家瞧了云帆一眼,云帆也看看他,两人一同摇了摇头。
很显然,他们的老板,心情有些不美丽。
饭后闻昭甫便回了自己房内,说有电话会要开,不要打扰。他一严肃起来,云帆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不太敢同他说话。
仔细想想,闻昭甫这个样子,云帆还是第一次见到。
瞧云帆小心翼翼的模样,闻昭甫心里更气自己。他根本不想把云帆推远,可心中郁结又很难散去。
这样的情绪对闻昭甫来说太陌生了,过于他忙于学业和事业,远离情与爱。自打云帆到来,他真是体会到人世间的纷繁情感。
“小云。”
“云管家!”
闻灏琛的声音盖过了闻昭甫的,高昂激越。闻灏琛一进大厅,就看到他哥头也不回地坐着轮椅走了。
“我惹他了?”闻灏琛指指自己,“我都半周没见他了,不会吧。”
云帆赶忙冲闻灏琛摆手,示意他别说了。闻灏琛赶忙捂住嘴巴,给自己闭麦。
“有事儿吗?这么晚了。”云帆问道。
闻灏琛睁大了眼睛:“我今天才从学校回来,听说大家都来给你讲故事,我也有啊,讲给你听!”
云帆梗住脖子,好家伙,今天的信息量严重超标啊!
“你不用说啦,我对你还有你大哥,很了解啦。”云帆说道,“灏琛少爷,我连你哪天断奶都知道了。”
“嗯?!”闻灏琛惊住。
“还有昭甫先生,我看了他的毕业论文,怎么写那么好!”云帆叹道,“他不是人,是神!”
老管家无奈道:“云管家,注意你的措辞。”
“哦,好的!”云帆应道。
闻灏琛“啧”了一声:“你为什么不能记些我的好事情?”
“那也得有啊。”云帆哈哈大笑。
还未进屋的闻昭甫,把这对话全听了进去。云帆的笑声击散了他心里的不悦。
别人来说千道万,原来远远不及云帆主动了解的种种。
闻昭甫打开卧室门,从轮椅侧面抽出手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到窗边,望着远山,淡淡地笑了起来。
*
闻岩岚邸四月的下午茶开餐仪式定在了清明的后一日。头天祭祖,要离港的人也跑不了那么快,这天人最齐。
面上不显,闻昭甫在二楼长廊上望着忙前忙后的云帆,心中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在这件事上,云帆并未有任何掩饰,可闻昭甫依旧觉得他看不透云帆。
这么想,闻昭甫其实心中有愧,因为云帆是那样清澈一个人,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他的看不透是他觉得云帆的实力,远非如此。
这就有意思了,为什么会有人只想隐藏实力,避讳锋芒呢?
“先生,我准备好啦!”
正在深思的闻昭甫被云帆的声音叫回了神,他看到那熟悉的笑脸,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活动照例在太平清水居举行,祖祖穿上了每次一大家子聚齐时会穿上的旗袍。
“这件旗袍呢,是祖华送给我的。”祖祖微笑着,声音很稳,“他说我穿很漂亮。”
“是啊,妈,这么多年您身材都没变,依旧光彩照人啊。”说话的是闻昭甫的三爷爷闻庭旺,也是柳儿星的干爷爷。
“母亲是在怀念父亲,你眼里还是只有那些肤浅的东西。”闻庭启声如洪钟,瞅了闻庭旺一眼。
程昱的妈妈程碧霞赶忙拽了自家父亲一下,程昱也向闻庭旺颔首赔礼。
站在闻庭旺身旁的柳儿星压了下嘴角,朝程昱挑眉。程昱装作没看到,视线转到二房那边。
这次活动是朗云台主导,那二房几家当然会支持闻昭甫的人。头一回人聚这么齐,闻昭甫正带着云帆认人。
“我父亲,也是灏琛和莉雯的父亲。”闻昭甫抬手示意,云帆连忙点头哈腰。
“这位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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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姗安女士,灏琛和莉雯的母亲。”闻昭甫在轮椅上转身冲云帆笑笑,“我小妈。”
闻齐昌觉得自家儿子这通介绍哪里怪怪的,可这该介绍的关系都介绍了,并无不妥啊。
柳儿星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拍了下正双手覆在身前,乖乖站着的闻灏琛说道:“假正经。”
“你们年轻人聊吧。”闻齐昌挽上安绮姗的手,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云帆低头看闻昭甫:“你爸怕你啊?”
“嚯,这都被你发现了!”柳儿星惊讶地说。
闻昭甫无奈地瞧了眼柳儿星,又转向云帆,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意味深长地说:“这屋里,只有他身边的不是原配。”
之后闻昭甫又带着云帆认了他亲爷爷奶奶、二叔和小姑妈。这一大家子长得比较像,云帆就快要弄混了。
闻家第四代有九个孩子,从十来岁到三十岁不等。加上柳儿星这个认来的晚辈,十个年轻人杵在云帆面前,让他觉得可真是眼花缭乱啊。
这么多人加上各房管家全都或站或坐在太平清水居的大厅里,让云帆不得不感叹还好豪门住得大啊。
原来那么大间屋子放着,不止是为了平日居住宽敞,还等着这众人齐聚的一刻啊。
三点到,祖祖宣布闻岩岚邸四月下午茶尝享会开始。闻家的老老少少全部起身,围拢在大厅正中。
云帆挂上微笑时,左手手腕被人握住了,他诧异地低下头去看闻昭甫。
闻昭甫坐着轮椅,穿着合体的西装,戴上了暗红色领结,看起来尤为重视这次的活动。
为了防止无意中冲撞到他,大家都自动给他留了足够的空间。
“先生?”云帆没出声,用口型询问。
闻昭甫冲他点点头,手上用力,捏了捏云帆的手腕。
“去吧。”闻昭甫把手按在云帆后腰上,轻轻推他向前走去。
发言内容是老管家亲自把关的,在他期待的目光里,云帆声情并茂地背完了。
云帆抬高手臂,响亮地拍了三声,满叔带着他的厨房小弟们,把一个个罩着藏青色丝绸的盒子推了出来。
“呵。”闻庭启冷哼一声,用的还是他之前训斥三房的语气,“什么花里胡哨的。”
闻昭甫微微皱眉,眼神沉沉地看向他大爷爷。
云帆却不惧,转过身朝闻庭启鞠躬道:“闻教授,我们都知道这做学问啊不能过早下结论,要经过反复实验和验证。其实这吃食啊,也是如此。”
“不多试试,会错过人间美味哦~”
闻昭甫只是看着云帆的背影,却也笑了出来。他忘了,小云是见过大场面的。
19. 麻婆豆腐
云帆的故事没白听,他报出四个盲盒主题时,闻昭甫原本握成拳的手就松开了。
他为祖祖准备的是“光辉岁月”,程昱他们一大家子是“环球足迹”,三房是“光影传奇”,而人数最为众多的闻昭甫他们这一支,则是温馨的“童年回忆”。
单是听这些名称,闻昭甫便知道,这一大家子人的心,要被云帆拿捏了。
很快,众人向祖祖围拢过来。站得稍稍久了点,老太太让人给她搬了个椅子。
她把手放在餐盖上,慈祥地看着云帆:“有惊喜嘛?”
“祖祖您看看。”云帆亮晶晶的眼睛里写着期待。
祖祖挑眉,手向上用力,掀开盖子,“哇”了一声。餐盘正中,躺着一碗太平肉燕。
瞬间,祖祖的眼眶红了,她稳了下情绪,朝云帆招招手:“孩子,来,过来。”
云帆赶忙走过去,祖祖抓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在云帆的印象里,祖祖总是优雅和从容的,可今天,只是一碗小小的肉燕,似乎触动到了她的内心。
“我有很久没吃过肉燕了。”祖祖抬起头看向大家,“你们都知道祖华啊,做得一手好肉燕。但你们不知道,他一个外乡人,为何会做我家当地的美食。”
“这肉燕皮,可是用猪后腿肉反复捶打成的肉纸,薄得能透光,格外费功夫。”祖祖笑了笑,“祖华当年跟着我妈学的时候,废了好多功夫,我感觉他的两条胳膊,都不一样粗细了。”
“后来他学会了,常常做给我吃。你们知道的,他刚创业时,环境凶险,我每日提心吊胆。唯有他每晚回来,为我煮上这么一碗肉燕,我才觉得今日啊,又太太平平地度过。”
“看它们小燕子一样浮在水面上,我的心便踏实了。”
云帆递了勺子给祖祖,祖祖尝了一口。这肉燕的馅是猪肉和鱼肉剁成的肉泥,辅以虾仁和荸荠,鲜而不腻、爽口脆韧。
祖祖再抬起头时,眼含泪花,她朝云帆点了点头:“谢谢你,让我再吃这一口太平肉燕。”
“我懂的,祖华一直在我身边的。我对闻家的大家,没什么别的期许,只希望你们能和睦,家家太平。”
祖祖说完,站在人群最外侧的柳儿星主动鼓起掌来。云帆看了他一眼,他挑眉笑了笑。
掌声落下后,祖祖拍拍云帆的腰:“先让孩子们开盲盒吧,我需要缓一缓。”
闻昭甫调整了轮椅的方向,挪到了祖祖身边。一老一少一齐坐着,看云帆推着车走到大房一家那里。
先前闻庭启出言不逊,但看祖祖都这样配合,他不敢过于造次。在云帆示意他开盖时,不是那么情愿地打开了正中间的一个。
“哇。”闻庭启和云帆同时惊呼。
也是巧了,这连续两个,都是云帆最想他们开出来的。闻庭启面前的,是一柄同不同颜色巧克力浇灌出的权杖。
他低下头仔细地看过去,读出了上面的字母:“是学校的名字!”
“闻教授,不如和我们说说您历经八年,在光技术通信方面的重大突破,以及您毕业即留校,成为您母校历史上最年轻教授的经历吧!”云帆说着,看到闻庭启的眼睛越来越亮。
在闻家,潜心做学问是件特立独行的事情。作为长子,闻庭启当初是被寄予厚望的,但他对做生意真是毫无兴趣,打小就喜欢问万事万物的为什么。
因此他与父母攒下了矛盾,后来孤身一人出国求学,倔强地不问家里要钱,边打工边学习。
后来,闻庭启成就了自己的梦想与光荣,可是回到闻家报喜时,却发现大家送完祝福后,在他讲述自己的研究时,兴致缺缺。
所以在这位76岁的老人家心底,在外做一万场演讲,都比不上跟家里人说那么一回。
等了几十年,谁想到机会终于在一顿下午茶时到来了。在这么一瞬间,闻庭启看着尚且年轻的云帆,心里竟升腾起了那么一点感激。
时过境迁,闻家如今的读书人更多了,能耐心听他说话的人也更多了。
这一次,闻庭启的侃侃而谈,获得了大家的关注。
“我中学时的物理老师,是大爷爷的学生!”闻灏琛举起手,“他授课,我能听懂。”
“可是你物理成绩好差耶。”安莉雯接了话,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闻庭启终于缓和了表情,朝云帆赞许地笑了笑,他又转向后辈,语重心长地说:“这世界上,确实不止读书这一条路,但能读书,也是件珍贵的事。所以还有机会在校园,请你们好好珍惜。”
一番话说完,云帆看到闻家第四代这十位活祖宗,全收起了表情,听话得跟刚入学的小学生似的。
云帆扭头去看闻昭甫,看到他都低下了头,好像要等着拿成绩单似的。
这劝学的效果,云帆属实是没想到啊。
*
还没等云帆转向闻庭旺,这老爷子自己走上前,把属于他这一家子的餐盘一一打开。
“太麻烦啦,全部打开好啦。”闻庭旺咂咂嘴。
众人惊呼一声,云帆倒是挺平静。通过柳儿星,他知道这位爷爷啊,一贯不走寻常路。
今天这场合,大家穿得都偏正式,只有闻庭旺穿着多巴胺配色的衬衫和裤子。用闻昭甫的话说,可能叫五彩缤纷。但让云帆说,那就是花里胡哨。
所有盖子被毫不留情地打开,柳儿星走到云帆身边,冲他安抚地笑笑。云帆也笑,点点头。
闻昭甫本来松开的手又重新握成拳,他观察着闻庭旺的表情,暂时按兵不动。
“啊呀,三爷爷会不会为难云帆啊?哥……”闻灏琛小声朝闻昭甫嘀咕。
闻昭甫稍稍直起身体,沉声说:“小场面,小云应付得来。”
果然,云帆从容不迫地望着闻庭旺,他觉得这个一贯急脾气的爷爷并非是觉得这件事有多耽误时间,而是不想如他人那样,开一个盖,附赠一个故事。
闻庭旺风风火火地活了一辈子,无妻无子女,到老了身边只有一个干孙子陪着。在别人早早退居二线不管闻家生意时,他依旧活跃在前台。
他有太多可以说的事情了,但是他闭口不谈。
“哇哦,我是电影主题吗?”闻庭旺惊喜地看着眼前的餐盘,“哈哈,这只小飞机,一定是给星星的啦。”
云帆笑着解释:“是啊,这全部是您参与制作过的电影,跨度有五十年啦,您有很多成就。”
“不敢不敢,跟在座的各位比,我是小喽啰啦。”闻庭旺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甜品,“星星过来,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个IP开发的好方向呐?”
“快,拍下来,发给公司的人看,创意多好啊。”闻庭旺搓着手,“现在的年轻人流行这个,好机会!”
这话说的云帆眼前一亮,过去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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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钱打交道,倒是没想到自己也有做文创的潜力啊。
虽然现下闻庭旺来这么一出,看着跟捣乱似的,不过他的话,确实是点醒了这一圈商界大佬们。放着赚钱的好项目不做,那才是傻。
于是闻昭甫看到了他二叔和小姑妈、大姑妈和堂叔,都拿出了手机。而他那亲生父亲,不知道和妻子看到了什么,两个人都在捂着嘴笑。
二房这一大家子有十一个人,关于童年的回忆太多了,一时之间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其他人也活络起来,一个接一个打开餐盘,惊喜地看着一碗姜汁撞奶或是一个菠萝包,陷入片刻的思索后,再忆起一个充满时间感的故事。
闻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祖祖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云帆这次活动准备得好。
闻昭甫和闻灏琛两兄弟,互相开出了和对方有关的那一个。他俩没有犹豫,立刻互换。
“我最喜欢踢足球了!”闻灏琛看着云帆,举举手里的足球糯米糕,“虽然次次都受伤,但过瘾。”
闻昭甫跟着微笑,“以前看灏琛他们去踢球,我总是挺羡慕的。现在也觉得,年轻真好。”
“你也不老啊。”周边太吵,云帆干脆蹲下来,挨着闻昭甫讲话,“尝尝,你的算盘花馍好吃吗?”
闻昭甫手里这个以算盘为底图的花馍可太让他意外了,先不说他没想到原来馒头还能这样蒸,他压根都没想到,云帆会注意到他会打算盘。
“我看到一张照片,你手里拿着把算盘,特别开心。”云帆笑眯眯地看着闻昭甫,“祖祖说,你算盘打得可好了。”
闻昭甫稍稍侧过头,为了把云帆的话听得听清楚。云帆不想让他费劲,攀着轮椅扶手,和闻昭甫挨得很近。程昱走过来时,便看到这两人有些亲昵地说着话。
“咳咳。”程昱用了点力,引起了云帆和闻昭甫的注意。
“哟,程少爷,今天的活动还满意吗?”云帆想站起来,不料腿有那么一点麻。
闻昭甫抓住了云帆的手腕,云帆冲他笑了下,借着力想站起来时,感觉后背被人扶住了。他扭过头,看到是柳儿星。
程昱眨了眨眼睛,转身端来一杯果汁递给云帆:“你也累一下午了,喝点维C。”
“云帆啊,以后能不能继续做盲盒,我好喜欢这个活动!”闻灏琛兴致勃勃,双眼发亮,“这个创意,我还可以在学校用,好耶!”
“你的论文准备如何了?”程昱冷冷地开了口,一句话让闻昭甫蔫吧了。
闻昭甫适时为云帆解围:“让小云休息吧,费神费力,要缓缓。”
*
喧嚣终究会散场,连轴转了好一阵之后,卸下所有事情的云帆,确实感觉浑身疲惫。
他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坐在庭院里望着花发呆。
满叔路过的时候,就瞧见云帆抱着胳膊低着头,一副有些难过的样子。
闻昭甫正在屋里看文件,意外地在屏幕上看到是满叔在敲门。他赶忙操作着轮椅,打开门,对上满叔焦急的眼神。
“大少爷啊,我看到云管家,他,他……”
闻昭甫不自觉地皱了眉头,盯住满叔的眼睛。满叔咽了口口水:“他在暗自垂泪!”
“为何?”闻昭甫特意去各家问了反馈,大家对这次活动,都很满意。
“他说他想吃麻婆豆腐!”
20. 腊汁肉夹馍
“麻婆,豆腐?”
闻昭甫重复了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满叔有些着急,语速加快:“少爷啊,我觉得云管家应该是思乡了。你想啊,他为大家准备这样多下午茶和回忆,他一定也有自己的回忆。”
“他本就是外乡人,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今天看别人团圆,难免想到自己的家人啊。”
闻昭甫微微皱了眉头,据他了解,云帆没有亲人了。满叔见他依旧没反应,豁出去了:“哎呀,大少爷啊,我知道的,我不该来跟你说这个,可是你看云管家为了大家伙做了那么多,我们不应让他伤心嘛。”
“我们这里无人吃川菜,我从没做过,但是我会努力去学一下的!”满叔用力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闻昭甫回过神,首先肯定满叔,“谢谢你告知我,满叔,是我疏忽了。”
“嗯,这样,你不必费心,你也辛苦了,多休息。”闻昭甫沉思道,“麻婆豆腐的事情,我来安排。”
满叔离开之后,闻昭甫回想着他刚才的话,仿佛看到了云帆孤单的身影,在月下送走热闹,淡淡地品尝着苦涩。
只是这么想着,闻昭甫就一阵心疼。他干脆出了卧室,调转轮椅到了云帆的房间门口。他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敲了敲门。
门轰地打开,闻昭甫一个“云”字还没说完,竟发现门口站着的是老管家。
“成叔?”闻昭甫有些意外地喊道。
云帆从老管家身侧挤出来,朝闻昭甫笑笑:“先生,这么晚有什么事呀?”
单听这句话,云帆似乎挺高兴的,闻昭甫微笑道:“来看看你这个大功臣啊。”
“嘿嘿,过奖啦。”云帆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刚刚成管家已经代表你表扬我啦。”
老管家有些意外地看着闻昭甫,这不是还有他这个大管家在嘛,还需要闻昭甫亲自来?
不过今天云帆确实表现好,他选择不多言,直接腾了位置。
这是云帆醒来之后,闻昭甫第一次进云帆的卧室。这里依旧整洁,不过多了点人气。云帆会捡一些院子里的碎花和树叶,随手摆在桌柜上,作以点缀。
“先生,这可是成管家第一次夸我哦。”云帆的语气里,带了点小骄傲。
瞧着云帆俏皮的样子,闻昭甫稍稍放下心,应道:“你值得,做得很好。小云,我为你骄傲。”
“谢谢先生。”云帆眨眨眼睛,看了闻昭甫一眼,又快速地移开目光。
不知怎的,老管家刚才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云帆照单全收,心说他也是没办法,浅浅露了点小实力。
可是闻昭甫这么一夸他,他都开始反思是不是以后要好好干,别摆烂啦。
闻昭甫观察着云帆的表情,发觉他双颊微微发红,眼睛倒是不肿,不像是哭过。
“小云,明天有空吗?”闻昭甫放轻了声音问道。
“哎呀,我有没有空,不是你说了算嘛,老板。”云帆恢复了一贯笑嘻嘻的表情。
闻昭甫也笑起来,点了点头:“那我给你放一天假,明天中午你在家等着,我让人来接你。”
“去干嘛呀?”云帆一脸好奇地问。
“去吃你想吃的麻婆豆腐。”
云帆睁大了眼睛,然后捂住脸。天呐,想麻婆豆腐想得快哭的事情已经让闻昭甫知道啦!
*
第二天中午,柳儿星来找云帆时扑了个空。他皱着眉头听老管家说着,是闻昭甫带云帆出去了。
“昭甫这么闲吗?”柳儿星诧异道,“我听说最近闻氏在新加坡有个大项目,他忙得脚不沾地呢。”
“柳少爷请您收回这话吧。”老管家神哉哉地说,“大少爷自有他的办法,能够兼顾工作和,和带云管家去吃饭。”
“哦……”柳儿星意味深长地看着老管家,“呵呵。”
这柳儿星可就看不懂闻昭甫了。这闻大总裁,竟然要来真的吗?
他转身走出朗云台,摸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播出一个电话:“喂川子,你们那儿哪种麻婆豆腐调料包最好吃?”
“先来一箱吧。”
“水煮肉片、酸菜鱼?那各来一箱,备上。”
“寄港城,运费我出。”
撂了电话后,柳儿星迎面撞上程昱。片刻愣神后,柳儿星又露出他一贯玩世不恭的笑:“来找云帆啊?”
金丝眼镜后的柳叶眼微微眯了下,程昱反问道:“你不是吗?”
柳儿星摊手:“跑空了,人让昭甫接走了。”
果然,程昱脸上也露出了一样的惊讶神色。
程昱听到闻灏琛说云帆想麻婆豆腐想哭了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他觉得云帆这口味太怪了,怎么会喜欢吃这样重油重盐重口味的东西,和他吃不到一起去啊。
转而程昱又想着,云帆应该不会顿顿都想吃,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他就来到朗云台,准备问问云帆想什么时候吃,他可以在沪市找好一点的馆子。
然而程昱还是晚来一步,落得和柳儿星一样的下场。
“哎,不是吧,你也来真的?”柳儿星意外地看着程昱,“云帆和你前任,根本不一个款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程昱扶了扶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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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云帆,还有点能力。”
柳儿星笑起来,摇着头:“什么事情你都要算一算,感情能这样算吗?”
程昱不想理他,转过身准备回虹轩,刚走出一步,被抓住了胳膊肘。
“你吃饭了吗?”柳儿星抬抬下巴。
程昱摇摇头,柳儿星笑了下:“走,咱们也去吃饭。”
走了几步,柳儿星又给闻灏琛打了个电话。听说要去吃好吃的,闻灏琛屁颠屁颠就跑出来了,发型都没做。
*
不管在哪个世界,云帆也没吃过阵仗这么大的饭啊。
闻昭甫带他来的是家小饭馆,统共就十张桌子。但是现在,除了他俩和两个老板兼厨师之外,店里没有其他顾客。
因为闻昭甫把这小小一间店,包了下来。
为了方便闻昭甫行动,老板挪了桌子,给摆放轮椅留下足够的空间。
云帆的震惊还未消散,他张张嘴巴,看着闻昭甫:“先,先生。”
“你别紧张,是我的原因。”闻昭甫微笑道,“这附近有间大学,人来人往,情况复杂。你知道我的,有些不便。”
云帆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我理解。那咱们,快吃?”
毕竟这里太过安静,就云帆和闻昭甫吃饭,云帆可有点紧张。毕竟闻昭甫是他的老板,哪家员工跟老板一桌吃饭不怵得慌。
不一会儿,老板上了一桌拿手菜。云帆看到麻婆豆腐,顿时眼睛就亮了。红油覆在嫩豆腐上,小葱各个翠绿,闻起来有花椒的麻和豆瓣酱的辣。
“哇,也没有勾太多芡,看着好棒!”云帆拍拍手,感激地看着闻昭甫。
闻昭甫稍稍低头,稳了情绪才开口:“多吃点,这餐我请。”
云帆挠挠脸蛋:“那我不客气啦!”
除了麻婆豆腐,还有水煮鱼、鱼香肉丝和不辣的甜皮鸭。道道菜都让云帆分泌唾液,抱起小碗开始干饭。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巷里,还藏着这么家挺地道的饭馆。
云帆把头往碗里埋,一方面因为饭菜太香,另一方面,他有些受不住闻昭甫的眼神。
平日里,因为瞳色浅,闻昭甫看着人总带了点漫不经心。可今天没别人,云帆知道闻昭甫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而眼神里的情绪,云帆不敢仔细分辨。
“我家的肉夹馍也是特色。”老板瞧云帆吃得香,笑眯眯地走过来,“我给您上一个?”
云帆抬起头,一脸期待,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笑。
柳儿星歪着头看他俩:“腊汁肉夹馍?好啊,老板,再上仨!”
21. 金条利是封
云帆看向闻昭甫,闻昭甫扭过身,一脸诧异。
柳儿星身后,程昱手插在口袋里晃悠进来,闻灏琛边往里走边揉着自己的头发。
“吃独食也不喊我们啊?”柳儿星拉过一张凳子,长腿一跨,坐了下来。
闻昭甫皱了眉头,看着很是严肃。云帆敏锐地察觉到,他老板生气了。只是碍于平日的礼节,不会发作。
云帆想,就是啊,就算再好吃,也不能来抢食嘛。
程昱没有柳儿星这么直白,他还要讲求点迂回战术,开口道:“听说云管家心情不好,这些天他为了大家费心了,我们理应来看看。”
听了这话,闻昭甫轻笑一声,再抬头时,锐利的眼光投向了闻灏琛:“你呢?怎么不去学校?”
“上午没课的,我下午去。”闻灏琛看着闻昭甫,有些心虚。
事已至此,闻昭甫摆摆手,让大家都坐下。老板赶忙添碗添筷加菜,暗暗观察这些俊朗不凡的年轻人。
起初听说闻昭甫要来包店就吓了老板一跳,来安排的人没多说什么,只说一定要做麻婆豆腐。闻昭甫给的价格太高了,老板无法拒绝。
等闻昭甫带着人来了,老板又看不明白了。按照小报上的内容,老板还以为他可以在一线看到豪门继承人的八卦,结果闻昭甫带了个男孩子来,两人也没有任何亲密动作。
只是老板发现闻昭甫挺喜欢看着这个清秀的男生的,特别是看人家吃得香时,闻昭甫的眼神里都会溢出温柔。
现下又来了三个人,老板没在报上看到过,他们又点了几个菜,老板赶紧去忙乎了。
“香啊?”柳儿星托着腮问云帆,“吃得一嘴油。”
说着,柳儿星伸出手,大拇指朝着云帆嘴角就去了。云帆吓了一跳,赶忙躲了下,抽了张纸。
除了盯着桌上饭菜的闻灏琛,刚才这一幕,落在了闻昭甫和程昱的眼睛里。
闻昭甫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右手搓着手指。他微微倾身向前,看着云帆说:“回去后通知成叔和其他人,晚饭后等我一下,我会给大家发利是封。”
“啊!”听到有钱发,云帆瞬间精神起来。
“哟呵,闻老板果然慷慨。”柳儿星挑眉道,“赏罚分明。”
“那是自然。”闻昭甫笑笑,“在朗云台工作,不应该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柳儿星耸耸肩膀,瞧了程昱一眼。程昱并不欣赏柳儿星的做法,他从不会这样夹枪带棒说话。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对于目的很明确的闻昭甫,也许只有这样说,才能起到刺激作用。
桌上的每道菜都冒着红油,闻着是很香,但是程昱不喜欢。他坐在这里,看着并不是多好的餐馆环境,很是别扭。
闻昭甫抬起左手,看了眼时间:“两点我有会,先走。程昱,麻烦你把小云送回朗云台。”
“放心。”程昱笑笑。
下午的会关涉到项目最关键的谈判,闻昭甫必须到场。相比于柳儿星,他对程昱还放心那么一点。
好在云帆看起来不吃柳儿星那一套,不然换成别人,可能还真沉在柳少爷那风流倜傥的举止里了。
闻灏琛吃得脑门冒汗,瞧见他大哥走了之后,才小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哥他,有点奇怪?”
话音一落,柳儿星和程昱同时看着闻灏琛冷笑两声。云帆摸不着头脑,嘀咕道:“怎么都神神叨叨的。”
*
晚上时,柳儿星找人买的麻婆豆腐等调料就送到了朗云台。云帆看着这几大箱东西,惊诧道:“我的天,这是过还是不过了啊?以后都只吃川菜了吗?”
闻昭甫让老管家去找柳儿星,结果被告知柳少爷出海去了,近期不来港城了。
“大柳总是这样出其不意。”闻昭甫的语气有些淡,让云帆觉得他是不是气还没消。
短暂地思考了片刻,云帆做了决断:“明天我给各宅都送去点,让大家一起尝尝。这么些全我吃了,能齁死我。”
闻昭甫微微扬起唇角,抬头让老管家把朗云台众人都叫了过来。他从大信封里拿出一把红包,笑着交给老管家。
“这次下午茶活动,各位辛苦了。非常感谢大家的努力,没能帮上什么忙,昭甫惭愧。”闻昭甫语速不快,转过头看向云帆,“我们要特别感谢小云,是你的创意,征服了众人。”
“不敢当不敢当。”云帆连忙摆手,“如果不是大家支持和帮助,我这就是乱来。”
“你的乱来里,也有章法哟。”老管家伸出手,把红包递给云帆。
闻昭甫继续说道:“这次的利是封只是一部分奖励,剩余的,会在薪酬发放时一并送达。”
“谢谢老板!”满叔高兴极了。
云帆迫不及待地打开红包,顿时他被一片金光闪瞎了眼睛。里面躺着的,是一块货真价实的金条!
长这么大,云帆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实在的绩效奖励啊。
谁家老板,给人直接发金条啊!
没有大饼,没有延时满足,只有闪闪发光的大金砸!
云帆看看手里的金条,再抬头看闻昭甫,眼睛里充满了对财富的喜爱。
“谢谢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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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云帆“啊”了一声,蹦了一下,接着就被老管家“啧”了一声。
闻昭甫笑起来,看着他喜气洋洋的样子摆摆手:“无碍,开心便好。”
还有公务,闻昭甫先行回了房间。满叔拍拍云帆,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云管家,你就是我们的福星!”
“确实啊,我好久都没看到少爷这样笑了。”老管家感慨道,“大概我是真老啦,原来不守规矩也能做好事呀。”
小心翼翼把金条揣好的小园丁茫然地抬起头:“成管家,你没有金条吗?怎么阴阳怪气。”
云帆憋着笑,和一旁同样快笑出来的满叔对视一眼。这个小园丁常年在户外工作,对屋里的种种事情了解不多,常常语出惊人。
晚饭吃得多,云帆去院子里晃悠,和小园丁聊了会儿花花草草。
“小山啊,我发现别的事情,你话都说不顺溜,但一聊起植物啊,头头是道。”云帆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园丁施安现在已经对“小山”这个名字免疫了,因为在云帆的努力下,朗云台不少人都被拐跑这么喊他了。
“只要用心浇灌和养护,它们便会绽放和茁壮成长,我觉得这很美好。”小园丁羞涩地笑了笑。
云帆则挂上了大笑脸:“哎呀,你以后要是不想在闻家干了,可以跟我一起去种田。我可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嗯?我并没有要离职。怎么,大少爷对我不满意了?!”小园丁瞪大了眼睛。
云帆赶忙安慰他,说闻昭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讪讪地笑,怎么一激动把内心想法秃噜出来了。
*
在卧室里查阅今日集团简报的闻昭甫看了眼窗户,瞧见云帆和小园丁相聊正欢。
他不是反对云帆交朋友,多和人交流沟通,对身心有益。
但是像柳儿星那样明晃晃或者程昱那样暗戳戳的不行。
闻昭甫吸了口气,冷笑了两声。他接起助理打来的电话,听了片刻后应道:“无碍,不必回应。”
等了闻昭甫太久太久的媒体,总算是抓到点可以写的东西了。他们拍到闻昭甫带着一个容貌颇好的年轻男子,去了一家川菜馆。
照片是从背后拍的,云帆站在闻昭甫一侧,正低着头同他说话。两人都是侧脸,却一样线条流畅。他们对视着,很是专注。
虽然一高一低,但闻昭甫挺直的坐姿让他的背影依旧挺阔和威严。他看着云帆,嘴角有笑。
小报写道:“多年铁树疑开花?闻氏昭甫真能起立?!神秘男子身份零资料,深不可测!”
22. 红酒
这些年来,闻昭甫出现在公众场合,一直以轮椅形象深入人心。关于他,外界有诸多猜测。
有人说他这些年没碰上好医生啊,这腿怎么就治不好了。也有人说,当年他被打得太狠,这腿是好不了了。
不过不管各方怎么说,都有个一致的说法,说他不能行人事。外界也用这个原因,去解释为何闻昭甫这些年一个交往对象都没有。
小报说了,连闻灏琛成年后都有红颜知己,可闻昭甫还是独来独往。
闻灏琛的红颜知己其实是他们班上学习最好的女生,他找人抄作业罢了。谁想到被小报拍下,成了全港城都知道的事情。
当时闻昭甫压着他去给人道歉,回了家他又因为抄作业被闻齐昌揍了一顿。闻齐昌说,没有这种不好好学习还要抄袭的儿子。
这是头一次,闻昭甫单独与一个年轻人相处,还做的是包店吃饭这样暧昧的事情。
记者只蹲到了他们进店时的情景,由于店主拒绝任何采访,便没有更多店内的信息传出。
闻昭甫看着小报上的内容,笑了笑。狗仔们成天蹲点这些豪门阔少千金,时不时就要写出些言辞犀利、讽刺意味很强的报道出来。
光他认识的人,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气得要去住院。
到闻昭甫自己了,他倒是挺平静。因为他能不能“起立”,想对谁“站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陷入深思时,卧室门被叩响,闻昭甫看了眼屏幕,当下做了个决定。
*
云帆也看到了报道,他有些懊丧。毕竟事情因他而起,他知道这样的八卦对闻昭甫影响很大,甚至可能影响闻氏的生意。
别人怎么说他他没所谓,但闹了这么一出,又得闻昭甫费心解决,他可过意不去。
挺晚了,但云帆还是去敲了闻昭甫的门。有些话,不能留过夜。
门开了,云帆像往常一样挂上了笑脸,正准备低头去看闻昭甫时,却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用向下。
因为闻昭甫此时此刻,是站着的!
站着的!!!
“先生!”云帆惊呼一声。
闻昭甫眼疾手快,握住云帆的手腕用力,把他扯进了屋,又迅速关上门。
“小云,冷静。”闻昭甫拍拍他的后背,“深呼吸。”
云帆没回过神,只上上下下看闻昭甫。这闻昭甫一站起来,可就比他高了。
他仰起头,对上闻昭甫的眼睛,喃喃地问:“先生,这是什么医学奇迹吗?”
闻昭甫笑起来,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云帆的后脑。这一碰,云帆彻底回过神,木木地朝闻昭甫笑笑。
闻昭甫左手拿着手杖,重量也多压在这侧,身体微微倾斜。云帆扶住他的胳膊,两人一同走回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走动过程里,云帆发现闻昭甫走得不快,他握着手杖的手很用力,绷出青筋。
“我得走慢些,深一脚浅一脚的,会不好看。”闻昭甫朝云帆笑笑。
云帆看着他,点点头:“先生一贯注意形象。”
沉默中,闻昭甫身体稍稍靠后,观察着云帆。云帆好像在发呆,视线向下,应该是在看闻昭甫的腿。
原来大大咧咧的云帆,也会有不想说话的时候啊。闻昭甫想,还是吓着他了。
于是闻昭甫坐直身体,歪了身体靠近云帆,小声说:“小云,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
云帆扭过头,眼神有些茫然,闻昭甫离他极近,他甚至能看到这双浅色瞳孔里的自己。
“先生,为什么要这样?”云帆一直在思考,隐隐有了猜测。
闻昭甫轻笑,把手杖放到一边,云帆这才好好看了眼这柄深棕色手杖,看到了它顶端竟是朵祥云。
“有的人,比如你,一定希望我站起来。”闻昭甫顿了下,“有些人,也希望我站起来,但不希望我会走。”
“索性,我不要站起来了。”
云帆看着闻昭甫,意识到他坐轮椅这个举动,是在保护他自己。主动展示自己的弱点,把软肋直接摆在明面上,倒不会有人真去戳这个地方了。
“太多人想要控制我,那就给他们一个假象,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闻昭甫恢复了运筹帷幄的表情,“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野蛮生长。”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云帆问道。
闻昭甫直视他的眼睛:“除了你,只有施宁。”
嚯,云帆拍了下大腿。果然他直觉施医生不简单,他没看错。这家伙,把揣着明白装糊涂,演得可太好啦。
“施医生说我这腿,想要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还需要时间,可能还要再做手术。”闻昭甫说道,“所以最好还是坐着,少费力。”
“所以我也不全是在装哟。”闻昭甫歪了下脑袋。
云帆笑起来,了然道:“我懂了,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没过两秒,云帆又皱起眉头:“先生,连老管家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这个问题,闻昭甫早有答案,所以答得很快:“因为你,从未把我当不正常的人。所以我告知你,你也不会怎样。”
“这倒是。”云帆点点头,“站着还是坐着,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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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种行走方式罢了。”
“成叔就不这么想。”闻昭甫笑笑,“他总跟人说我体弱,要求大家对我事无巨细。我感激他照顾我,但多数时候也无可奈何。”
这件事,云帆早有观察,他点点头:“他把你当儿子又不能当儿子。”
闻昭甫看了云帆一眼,又移开目光,望着窗户笑着“嗯”了一声。这样直白的话,他自己不能说,但云帆说出来,刚刚好。
“是的,他对我有极强的控制欲。我能感受到,有时也不适。”
云帆格外同情地拍了拍闻昭甫的胳膊,他自己是被放养的,所以对闻昭甫这样的成长背景,颇为感慨。
“你也没招儿,只能让着他呗。”云帆耸耸肩,“他管不住自己儿子,只能来管你咯。”
一反常态,闻昭甫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长长地“哎”了一声,像是很累。
云帆认真地看向闻昭甫,诚恳地说:“先生,这一路复健,你一定很辛苦。我很希望你能真正好起来,不再被病痛所困。”
闻昭甫全然没想到这段谈话走到最后,会被云帆这样收尾。他张着嘴巴,原本平静的眼神有了微微波动。眼睛通着心,他的心一样起了涟漪。
*
第二天一早,闻昭甫依旧坐着轮椅出现。云帆在帮他布置餐盘,听到动静后,站直了身体望过去。
他们没说话,只是对视着,然后一同笑了起来。
这是云帆知道闻昭甫秘密后的第一个清晨,什么都没变,但一切似乎也不一样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帆想到一个问题。闻昭甫能不能在未来十个月里,真正康复呢?他还真挺想看到这一幕的。
闻昭甫要去新加坡出差一周,老管家很是担忧,云帆拉开老管家,大着嗓门说:“先生是个理智的成年人,不会做出格的事,您可放心吧!”
“哎呀,云管家啊,你怎么这样不负责。”老管家急得要冒汗。
云帆不管老管家的嗷嗷叫,推着闻昭甫的轮椅,把他送上车,只嘱咐了一句:“先生,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哦。”
“好的,听小云的。”闻昭甫笑得温和。
等闻昭甫的车离开,老管家没好气地瞪了云帆一眼。果然,下午茶活动结束了,云帆的摆烂本性再次暴露。
不过云帆不在意,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就输了。
回到房间,云帆收到了闻昭甫的信息:[小云,我房里有一瓶红酒,你拿去,可睡前喝。不必因我失眠,我会不安。]
云帆自顾自笑了,他突然觉得闻昭甫这个男人,就像红酒,越品越有。
23. 肉骨茶
闻昭甫不在港城的几天里,闻家发生了一件大事。闻家三房,也就是柳儿星的干爷爷闻庭旺,送了半个岛给一个小明星。
这事儿把祖祖气得不轻,差点让七旬老人给列祖列宗跪下了。
柳儿星风尘仆仆地来了港城,得空来找云帆,说他干爷爷其实还是收敛了,没敢送一个岛。
云帆乐了:“我还纳闷呢,为啥是半个,是还准备再找人拼好岛吗?”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柳儿星喝了口冰水,咂咂嘴,“祖祖那脾气,她自己生的孩子,她能给再按回去。所以干爷爷造次的范围也有限,他真怕被扫地出门。”
头天闻昭甫跟云帆联系了,这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当然也知道,他没评论,只跟云帆说,这事儿一点挨不到他们这边,什么都不管就对了。
云帆不会主动打听,但耐不住柳儿星跑来主动说。这走了没几天,柳儿星又来港城了,连他自己都说,这俩月来得比以前二年都多。
“所以你来干嘛呢?”云帆好奇,“安抚你干爷爷被骂之后的小心灵?”
“嗐,我亲爹让我来的。”柳儿星摆摆手,“让我来看看,我这七十高龄的干爷爷,这次是动了真心吗,会不会弄出个亲生孩子出来。”
“哦,对,我还顺便要去澳城参加赛车比赛,俩事儿砸一块儿了。”
“哦——你可真是多才多艺呢。”云帆拖着长音,心说你这亲爹管得可是有点宽呐。
先前云帆听人说过,柳儿星他爸是因为闻庭旺认了这么个干孙子,才进一步成了干儿子,他爸有分寸,一向不直面闻庭旺,一定要通过柳儿星。
“闹腾吧?我也觉得闹腾。”柳儿星向后仰,伸了个懒腰。
云帆笑笑:“豪门嘛,不抓马那就不对了。”
正说着,老管家传信,说祖祖要见柳儿星。一向不怎么正经的柳儿星站了起来,整理了衣服领子,还问云帆自己的发型够不够端庄。
云帆又笑起来,说祖祖也没那么吓人吧,让他放心去。
*
闻昭甫不在家,但是管家的工作不会停。老管家安排云帆整理朗云台的藏书阁,还让小园丁来帮忙。
据说这些书,从闻昭甫的爷爷那辈开始藏,这已经是第三代了。闻昭甫的爸爸觉得闻灏琛靠不住,所以把书都挪到朗云台。
“小山,你帮我扶着梯子,我到上头去看看。”云帆扭头看小园丁。
“啊,这样高,我上去吧。”小园丁看着云帆的小身板,微微皱眉。
云帆拍拍胸脯:“我比你高半头呢,这也就能到达更高的高度。”
“哦,好吧。”小园丁其实没太听明白,云帆的话说得快还绕。
云帆爬到梯子最高层,伸手拿出书架顶层的书。结果手一碰,他发现怎么这么轻呢。抽出来一看,是个书壳!
怪不得呢,从下面看过去,整整齐齐的,样式华贵,合着全是假的。
云帆擦干净之后,一步步下来,跟小园丁说:“原来豪门也会用空壳子装样子啊。”
“哈哈,其实上面三层,都是壳子啦。”小园丁笑着揭秘,“当时啊,成叔说不能空着,要安排采买一些书,被大少爷拦下了。”
“他说又无人看,太费钱,买书壳。这件事被成叔念叨许久,说大少爷真能搞鬼哦。”
云帆跟着笑:“没想到昭甫先生也是会糊弄事的,学到了!”
他俩有说有笑的,手上没停,在日落的时候,把今日任务完成了。小园丁搬着梯子,云帆提了两桶清洁工具,一起走出藏书阁。
云帆刚在小仓库里把所有东西归置好,老管家的儿子祝志谦也就是主角攻出现了,这次他身边还带了个眉清目秀的小男生。
“你好啊云管家,好久不见。”祝志谦彬彬有礼地介绍,“这位是我同一公司的同事卓彦。”
听到这个名字,云帆眼睛一亮,主角受也来啦!别人不知道,云帆还能不知道这俩人嘛,原书故事的最后,他就是被这要你命二人组气死哒!
哼哼,云帆在心里盘算着,得让他俩的攻略豪门进度条退回起点前!
云帆暧昧地瞟了眼卓彦脖子上的草莓印子,心说我信了你们的邪,你俩之间的X关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对于他俩,云帆不想多言,他要把可能的伤害降到最低,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不好,一身灰,你们有什么事?”
卓彦捂了下鼻子,礼貌地看着云帆:“听说闻庭旺先生如今很看重你,我们也有些想法,你不妨听听,说不准有用。”
云帆皱了眉头,听着这朵心机小白花讲话,怎么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呢。
“咋的呀,你求我办事,还让我跪下呢?”云帆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对“碧人”。
明显不善的语气让卓彦一愣,因为在祝志谦的描述里,这个小管家作为他们打入闻家的突破口,是很好拿捏的啊。
“云管家,你怎么这样讲话?”祝志谦开口道,“好无礼。”
云帆笑了下,当即决定和他杠到底,他吐了吐舌头:“那你起诉我吧。”
祝志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帆。在他看来,云帆不过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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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管家,雇主的附庸罢了,怎么敢这样和他们这些未来之星说话!
“赶紧走吧。”云帆看他们没了气势,反倒耐心下来,“我不会帮你们接触昭甫先生的,我是管家,我怎么敢在老板面前吹耳旁风呢!”
被戳破心思的两人,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吐不出句话。特别是卓彦,他似乎格外着急,眼睛都红了。
“志谦,你们在做什么!”老管家的声音陡然出现,云帆得救了。
“真晦气!”云帆抖着身上的灰,狠狠骂了一句。
*
闻昭甫风尘仆仆地从新加坡回来,带来了成功签约拿地的好消息,还带来一大壶香气喷喷的肉骨茶。
说是茶,里面并没有茶叶的成分,反而有些驱寒除湿的药材,为了避讳称“药”,所以叫了茶。说到底,其实是一碗汤。
厚厚瘦肉的鲜猪排为肉骨上品,不腻不柴,软烂可口,配上鲜汤,滋补又养生。
老管家不吃,云帆便和满叔还有小园丁躲在厨房里,喝了个痛快。满叔还闷了饭,云帆把汤汁浇在米饭上,香得他直吸溜。
闻昭甫打完电话,坐着轮椅来厨房瞧了他们一眼。云帆抬起头朝闻昭甫笑,眉眼弯弯。
“还好吗,先生?”云帆朗声问道。
连日奔波谈判,闻昭甫其实挺累的。只是他是一家之主,一贯要收敛情绪,于是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望着闻昭甫的背影,云帆放下勺子,摸出手机给施医生打了个电话。
施宁来的时候,闻昭甫正在了解这次闻氏春享会的事情。原本定在三月举办的活动,现在已经拖到四月下旬,还是没动静。
闻昭甫诧异地看着施宁,施宁摊摊手:“你的小管家让我来帮你看看身体。”
“稍等。”闻昭甫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轻松了。
春享会是闻氏每年最重要的活动之一,程昱的舅舅也就是大房长子闻澜,特意争取到了今年春享会的主持权。
往年一般是由二房办,没出过什么纰漏,闻氏的股东们也满意。今年迟迟没动静,闻昭甫他爸还去问过,但也没回音。
现下到最后的时间期限了,闻澜又把皮球踢回二房了,说他创意有限,主动辞退。
这下把闻昭甫他爸闻齐昌气得破口大骂,说大房这一家子,名字不好好起,事情也不好好做。
最冤的还是闻昭甫,他刚弄明白前因后果,就不得不接上这个烫手山芋。
施宁难得看到运筹帷幄的闻昭甫皱起眉头,神情愠怒的样子。以施医生的诊断来看,闻昭甫像是想骂人。
24. 打边炉
“要不,你骂一句我听听呢?”施宁善解人意地看着闻昭甫。
闻昭甫回过神,捏了捏眉心,乖乖伸出胳膊,让施宁给他量血压。
“先别说话,量血压要安静。”施宁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闻昭甫叹了口气,等施宁撤掉仪器时问道:“我平日是不是脾气太温和了?”
“很难说。”施宁一手撑在桌上思考着,“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确实没见过你发火。但是吧,你的形象又看起来很不好惹,也没人敢真惹你。你也不是软柿子,但是在这个家里啊,他们也只能捏你。”
“靠谱的人最累。”施宁耸耸肩膀。
闻昭甫和施宁在国外上学时相识,转眼已是十来年的好友。他在施宁面前没什么秘密,但施宁帮他保守着最大的秘密。
“先别愁,去问问你的小管家。”施宁点点自己的脑袋,“他机灵。”
闻昭甫眉头微皱,看向施宁:“我发觉你同云帆说话,口音类似。”
“可不么,我俩一个地方的,他是我小老乡。”施宁收起听诊器应道。
事不宜迟,春享会的请帖已经发出去了,他们需要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闻昭甫找到云帆时,云帆正在花园里帮小园丁摘花,说要请满叔做个鲜花饼尝尝。
“施宁说得对,你有好多好主意。”闻昭甫温和地笑起来,看着云帆的脸,心里还真就踏实了。
云帆受宠若惊地笑起来:“唉呀妈呀,施医生这么说我呢,我还以为他那小小的眼睛看不出真实的我呢。”
“云管家。”小园丁赶忙小声提醒云帆,云帆挑了下眉。
“所以我们最厉害的小云,对这次紧急接手春享会,有什么好建议呢?”闻昭甫看着云帆,眼神含着笑。
小园丁站在一旁比云帆紧张多了,他拿着喷水壶的手不自觉发紧,生怕云帆一个不小心,说出什么话让闻昭甫生气。
他和闻昭甫接触不多,偶尔遇见,闻昭甫会对他礼貌地笑笑。在他的理解里,雇主都是威严和有绝对把控权的,对待雇主应该谨言慎行。
云帆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蓝蓝的天,想了片刻。这事儿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棘手,毕竟时间紧任务重,方案还不能给闻昭甫丢人。
何况他摸不准这大房众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真是挖坑让二房跳呢。
看着云帆深思的样子,闻昭甫心中那个隐隐的感觉又升腾起来。闻昭甫觉得,云帆的判断力和执行力,并非仅仅是他展现出来的样子。
单论果断,云帆也在闻昭甫认识的人里能排得上。
“这次的主要问题是速度要快,所以餐食供应要从这个方向入手。”云帆坐在花坛边,和闻昭甫一个高度,“先生,打火锅吧。”
“什么?”闻昭甫一愣。
云帆拍了下脑门:“哦,你们这里叫打边炉,就是弄个锅,烫菜。”
闻昭甫了然,但没有立刻回应。关键时刻,每一个决策都很重要。云帆看出他的顾虑,断了几秒继续说:“以往这种活动,吃的多为西餐吧。多数菜上桌,冷盘冷食,其实嘉宾都吃不了几口,挺浪费的。”
“做火锅餐,由厨师统一烫菜,宾客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去点菜。这样食材采买和制作都有量,没用上的可以继续做日常使用。”
“而且大家能吃上热乎乎的,心情可能会不同。”
云帆抓抓脑门:“临时想的,一定有疏漏,先生你尽管说。”
闻昭甫毫不吝啬地向云帆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他点点头:“这个创意不错,但火锅是否会烟气太大?”
“会的。”云帆没有避讳这个问题,“所以需要在户外,或者通风系统好的地方。”
“先生,这对你来说,不难解决吧?”云帆歪了脑袋,调皮地望着闻昭甫。
闻昭甫笑起来,点点头:“不难。”
*
然而这个计划还没出朗云台,就被老管家激烈反对。他揪着云帆,说他态度不端正。以前在闻岩岚邸丢丢人就算了,这次可是要在整个港城闹个大的。而且以现在传媒的速度,很快全世界都要知道啦。
“成叔,丢人不是什么大事。”云帆揉揉耳朵,“我不怕,真的。”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云帆明白了,不管他说啥做啥,老管家首先是要投反对票的。他合理怀疑,老管家对闻昭甫的掌控欲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移到了他身上。
搁着以前,云帆还会跟老管家掰扯会儿,现在他选择闭麦。因为他越解释,老管家越兴奋。
“哎呀成管家,云管家的这个主意,我是赞同的。”满叔从老管家手里救出云帆,“我来闻家二十多年,每一年的春享会都有参加,每次都要浪费至少一半食材,真是太可惜了。”
“而且火锅只需将食材洗净切好就行,也不必再请那么多外面的厨师帮忙,也能省一大笔开支。”满叔分析着。
云帆看着满叔连连点头,他可算是找到一个嘴替。满叔最后叹了一句:“过去每一年因为春享会,我都要掉一半的头发,今年可算能保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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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紧急,闻昭甫安排人把云帆接到公司,一起做策划案。看大家严阵以待的样子,云帆意识到春享会在闻氏内部的重要性非同小可。
他们从太阳正晒忙到落山,终于把一份策划案放在闻昭甫桌上。看了之后,闻昭甫便着人把文稿发送给需要知晓此事的众人。
“有反馈我会告知,辛苦各位。”闻昭甫抿着嘴点了点头,“小云,你暂留,我还有事。”
闻昭甫目送着其他人全部离开,他按了办公桌上的两个按钮,云帆听到“咔哒”一声响,接着总裁办的落地玻璃暗了下来。
云帆脑袋里灵光一闪,跑到面向办公区的窗户跟前,他冲正路过的人招手,对方毫无反应。果然,这变成了单向玻璃。
“嚯,这么酷!”云帆惊叫,“先生你果然是未来战士。”
“过来,小云。”闻昭甫淡淡地笑了下,朝他招手。
云帆坐下后,闻昭甫看着他说:“小云,这次春享会,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说着,闻昭甫把一个棕色皮质文件夹推到云帆跟前。看着闻昭甫略带严肃的表情,云帆也收了笑意,微微皱眉翻开文件。
云帆刚看了个开头,就猛地抬起头对上闻昭甫的眼睛。闻昭甫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看。
厚厚的一沓,闻岩岚邸各宅在过去两年里的财务开支状况。制表读表对云帆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手上这份材料即使有些复杂,对云帆来说也不是难事。
看得投入,云帆也就忘了在闻昭甫面前隐藏实力。看完之后,他对刚刚闻昭甫的话便有了理解。
“开支太大了,我接触过的高净值家庭,也并非都如此奢侈。”云帆摇了摇头。
“这是祖祖交给我的。”闻昭甫解释道,“祖宅的沉疴痼疾,需有人拔除。”
“选了你啊?”云帆有些同情地望着闻昭甫,“可怜的先生,这活可不好做。”
闻昭甫轻笑一声,附和地点点头,打趣道:“我们现在是不受待见二人组。”
“我没事啦,习惯了。”云帆大气地摆摆手,“就是先生你,真的不要紧吗?”
有时候,家族内部的矛盾,比工作场合的问题更难解决。闻昭甫心中有数,这也是豪门接班人必定要付出的代价。
“我现在有你了,不怕。”闻昭甫看着云帆,浅色瞳孔里尽是坚定。
不知怎的,被闻昭甫这样看着,云帆甚至没有对着这张完美无缺的面庞再次感叹,只回望着他,心中起了胜负欲。
闻家老宅里的大战,一触即发。
25. 全家闭门会议
程昱刚拿到春享会的策划案时就皱了眉头,他发现这个云帆啊,很是喜欢这些重口的吃食。
这怕是他俩在一起的最大阻碍。
吃不到一起去,是情侣间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
可是当下,程昱心里不是很想迁就云帆呢。他必须要跟云帆讲讲道理,为了健康,要放弃这些重油重盐的东西。
但当程昱继续往下翻看文件时,他渐渐发现了这事的不对劲。因为这份策划,把相当篇幅放在了财务数据上,着重讲了用这个方案,能省多少钱。
二房一贯狠,这会儿也不忘提醒大家,先前大房已经糟蹋了一笔钱了,他们只好采取节省的办法。
方案附上了过去这些年春享会的花销,反反复复强调的就是一个“钱”字。
闻氏最近闹财务危机了吗?程昱不禁在心里盘算着。
于是程昱去问了他妈妈,程碧霞冷哼一声:“怎可能没钱,昭甫刚拿了那么好的项目,几个上市公司股票大涨。他不过是奔着我们这些老东西来的,嫌我们花钱多咯。”
被程碧霞这么一点,程昱反应过来。金丝眼镜下的双目微微有了颤动,程昱心口有些堵得慌。
商业活动里的计谋他见得太多了,没想到闻昭甫竟会用在家里。还有云帆那个小傻子,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还跟着闻昭甫傻乐呢。
想到这儿,程昱坐不住了,给云帆打了电话。
云帆正和满叔忙着敲定锅底内容呢,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应他:“程少爷啊,有何贵干?”
“闻昭甫再胡闹,他也是闻家人,你别跟着他乱来。”程昱语速有些快,不似往日淡然的状态。
“没事啦,我再胡闹,我也是昭甫先生的小管家嘛。”云帆学着程昱的话说着,手指还点在二荆条上点着头。
听云帆这没所谓的语气,程昱又气又急,他转而又打给闻昭甫,气势汹汹地说了一通之后,闻昭甫很意外地把手机拿开一点,确认了来电者确实是程昱。
“表弟,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打这通电话?”闻昭甫保持平静,“我既然敢让小云参与,我定能让他安全。”
“如果我做不到,你大可以讨伐我。”
这一出闹的,倒像是程昱在无理取闹了。他挂了电话,在沪市办公室里气得直喘气。云帆不领情,闻昭甫戳他心窝子,他可真是太难受了!
“给我订票,我要去港城。”程昱气呼呼地说道。
长这么大,程昱一直接受精英教育,他应该举止有度、情绪稳定,但今天他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坐上飞机,程昱戴着眼罩隔绝世界,他听着周围餐盘碰撞的声音,想着自己这无法解释的行为里,有他无法回避的事实。
他喜欢云帆。
*
太平清水居里,对春享会有发言权的闻家众人聚在一起。道道目光汇聚在闻昭甫和云帆身上,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好家伙,开董事会也没这么吓人。云帆低下头,主动做起深呼吸。
闻昭甫坐在轮椅上,身体微微朝云帆一侧靠近,状态不算紧张。他伸出手,拍了拍云帆的后背。云帆扭头朝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这一幕落在了程昱的视线里,他轻咳一声,眼神望向别处。他不懂闻昭甫在想什么,既喜欢一人,为何还能让他涉险?
柳儿星坐在闻灏琛边上,脖子上戴了串佛珠。闻灏琛迷瞪着,熬夜赶作业,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瞧着柳儿星嘟囔了一句:“你又把文物往身上放啦。”
“啊,我干爷爷刚拍的,送我咯。”柳儿星把佛珠抓手里,扔了扔。
说是讨论,不如说是质询。祖祖一宣布开始会议,形势就剑拔弩张起来。
大房态度鲜明的反对,一贯圆滑的三房也出言不逊,说了风凉话。按说二房众人该和闻昭甫站在一起,可真到了要动钱这个根本问题上,连闻昭甫他爸,都畏畏缩缩地不表态了。
这些都在闻昭甫的预估范围内,他也没像决定有些事项时,去提前争取一部分支持的人。
现在,他要的就是真实反应。
“火锅太low了啊,麻烦死啦,我可不吃。”闻庭旺开口,很是不满的样子。
云帆应道:“不会麻烦您啦。您想吃什么,会有专人烫好的。如果您不想动手,喂嘴里也是可以的。”
闻庭旺正翘着小拇指喝清酒,他穿了身粉色的紧身衣,祖祖已经瞪了他好几次了。
听到云帆的话,柳儿星耸着肩膀捂嘴笑。难得能看到他干爷爷吃瘪,太稀奇了。
闻庭旺还真不知道咋接,让人喂那就是承认自己老。多少人说他早该让位,他总说自己还年轻。现在因为一顿火锅就暴露,不值当啊。
原本春享会的组织者闻澜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按照我的方案,这次活动当是高端的,可现在昭甫的方案,难免有失闻家的待客之道。不如按我的方案,请昭甫执行。”
“抱歉大伯父,无法执行。”闻昭甫礼貌地笑,“您的方案,将超预算二点五倍。一次春享会,如果收效无法抵过成本,是组织者的失败。”
“您的失败,恕我不能承担。”
闻澜瞪大了眼睛,他听到周围的窃笑,大家在反对闻昭甫的同时,也没忘了看他笑话。
“那啥,各位不用担忧这个问题。”云帆接着说,“我们会在其他方面注意保持闻氏的格调。比如这些个餐盘啊,依旧是从欧洲运过来的,属于盘子比肉贵系列。还有烫火锅的锅子啊,我们是舍不得用文物,但也是纯手工打造的铜锅,质感很好的。”
“而这次火锅的食材,每一样我们都会选择优品,春享会当日,会拿到最新鲜的。对食材来说,好吃是最高的格调。”
“呵,你一个小管家,才来闻家几天呀,哪里见过什么世面?”闻庭旺整理好状态,重新开腔。
没等云帆回答,程昱的外公闻庭启附和道:“我虽和三房多有不和,但小旺这句话,我是赞同的。敢问云管家,你去过哪些国家,又吃过几国美食?闻氏春享会向来包罗万象,选的都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
闻昭甫皱起眉头,连祖祖都坐直了身体。这样的话,属实是过分了。
“三爷爷、大爷爷……”闻昭甫必不能让他们这样说云帆,身体前倾,眉头深锁。
云帆按住闻昭甫的手腕,拇指和食指的温热触感贴在闻昭甫的皮肤上,他转过头,看到云帆从容不迫地笑了起来。
“各位闻先生,世界有很多面,不是金银珠宝才是世面。”云帆微笑着,“如果非要说,那请问各位有没有吃过刚从泥土里挖出的荠菜、还挂在秧上的花生,或者是自己种的哪怕是一颗豌豆?”
祖祖率先笑着看向云帆,她比了个大拇指,云帆获得了极大的信心:“大概是没有吧,但我吃过。它们从来都不是钱买来的,确是我自己靠耕耘获得的。”
“对各位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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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生活的多样性,不是更好的吗?既然你们可以去全球各地寻找不一样的东西,为什么今天要反对广受好评的火锅呢?”
“春享会想给大家独一无二的体验,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一时之间,太平清水居里很是安静。不管云帆说了什么,他不卑不亢的态度已经让他在闻家稳住了。
“说得好好啊。”闻灏琛醒了过来,懵腾腾地伸出手,率先鼓起了掌。
柳儿星在一旁乐了,反应过来也跟着叭叭拍手,他前面的闻庭旺立刻转过身瞪了他一眼。但柳儿星没停,越来越多的人鼓起掌来。
始终崩得很直的腰背给云帆说服众人赢得了空间,而他说的话本身,也足够动人。
*
祖祖压了压手,看向闻昭甫:“就按云帆的创意去做,我支持。”
“我也支持,我想吃火锅!”柳儿星举起手,混不吝地说。
这一次闻庭旺没斥责,这会儿柳儿星跟着祖祖表态,也能减轻点刚才他自己出言不逊的罪责。
程昱是大房里最先举手的,修长的手指并得直直的,云帆看到后,冲他笑了笑。
这笑容很好看,阳光明媚的样子,虽然外面是阴天,但来自云帆的光还是照进了程昱的心里。
但是程昱有点笑不出来,因为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他同云帆的差异。至少云帆刚刚说的话,他从没想过。
不妙啊,程昱想,他和云帆之间,不止是吃不到一起去的问题啊。
可他转念又想,他不能,难道闻昭甫就能了吗?他和闻昭甫,有诸多的相似之处。
吃什么的问题,总算达成一致。守旧的人终归不甘心,但又没什么办法。
闻昭甫顺着这个话题自然而然地讲到了开支问题,他是会以小见大的,主动反思起朗云台的开支用度,并表示自己会主动减少浪费。
一屋子人精,可能除了闻灏琛,都听懂了闻昭甫这番话,是奔着众人去的呢。
这次大房三房都没开口,闻昭甫的父亲闻齐昌先开口训起儿子:“你愿变革,做自己的就好,怎么能在这里要求长辈!”
“自上而下、自下而上,都是方式。”闻昭甫声音平稳,“我从未说过,让大家节衣缩食,我说的是,不要浪费。”
“这也是闻家的责任不是吗?也许日后有成效,还可在公司社会责任报告里写几笔。”
“春享会只是一次小型的实验,未来会有更多的方式。”闻昭甫语气严肃起来,是在下决心,带着未来接班人的气势,“闻氏如何基业长青,我会有自己的回答。”
看看,这大老板说话,就是不一样啊。云帆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并手动点了个赞。
这场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改变来得比预想得要快。
一个当家人会有一个当家人的做法,只是没想到闻昭甫下手会这样果断。他们这才发现,这个成日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原来对闻家的一切,有着不一样的洞察力。
而这种种,都因为这个小管家的到来,而加速推进。
散会后,云帆长长地舒了口气,闻昭甫转过身,有些抱歉地看着云帆,温和地问道:“刚才,生气了吗?”
“气死啦!”云帆拍拍自己的胸口,“气得本摆王都有胜负欲了。”
可是云帆不愿看到闻昭甫脸上歉疚的神情,他伸长双臂,振臂一挥:“但是我们胜利了!”
“抠门永存!”
26. 草原牛羊肉
闻昭甫不知道抠门是什么门,但他知道他该好好款待他的小云一番。不过在带云帆去吃饭之前,闻昭甫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今日云帆同各房都起了冲突,他在时,没人敢怎么样,但防不住他不在家时,会不会有人为难云帆。
所以闻昭甫要提前回应那些可能施压给云帆的人。
反对的人怕闻昭甫改变他们的生活,更怕他们的刻意隐瞒的事情公之于众,最怕的,是祖祖知道。
现在闻昭甫知道了,祖祖就有可能知道。所以邮件一发,这些蠢蠢欲动的人就安生了。
闻昭甫一向不手软,连他亲爸,也收到了邮件。他爸闻齐昌在婚姻之事上,完全是对不起闻昭甫妈妈的,但闻齐昌打开邮件时,反应过来这次闻昭甫不是奔着那事来的,是怕他欺负小管家。
前战打完,云帆又猫进厨房,和满叔去研究锅底配料了。他们会为嘉宾们提供多种锅底,麻辣锅、菌菇锅、番茄锅是基础,他们还在准备醪糟锅、酸汤锅等等风味。
云帆知道,那些跟他急头白脸的人,除非等到春享会圆满落幕,不然会持续挑刺。这一切,源于他的不愿循规蹈矩。他把闻昭甫绑到这艘船上了,那他就得负责到底。他不是那种上了船,就把同伴推下去的人。
“哟呵,云管家这么努力啊。”柳儿星吊着嗓子来了朗云台,“瞧你这样子,我很不习惯啊。”
云帆两手都是油,抬手看了柳儿星一眼。柳儿星的头发长长了,但他没去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想扎小揪揪所以留起来。
“你不上班啊?”云帆笑着问。
柳儿星抱着胳膊坐在高桌边应道:“上了,昨儿才救了四个驴友。也是绝,哪儿没路他们奔哪儿去,结果给自己整走投无路了。”
满叔听不大懂柳儿星说话,说得快,舌头又卷,到他耳朵里全成蜂鸣了。不过柳少爷是奔云管家来的,满叔很自觉地不插话。
“有事儿啊?”云帆的心思都在食材上,没瞧柳儿星,“到时候有适合你口味的铜锅涮肉,清汤底,放心。”
柳儿星伸长了腿,脚跟压在地上,勾着背,整个人看起来像京市大爷一样放松。
“我吃啥都行。”柳儿星应道,“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你。”
云帆又笑,这才眨着他的大眼睛看向柳儿星:“参观我也得收费啊。”
“哎哟呵,你可真是抠啊。”柳儿星叹道。
跟云帆打趣行,跟云帆说实话,柳儿星不行。他没法说清楚此刻的感受,只是在云帆舌战群闻时,内心深处来了那么点同理心。
他觉得云帆和自己有点像,他们都寄人篱下,总会身不由己。看着云帆要应对那些场面,他还真有点心疼。
不过好在有闻昭甫,如果没他,柳儿星觉得自己那会儿就冲上去帮云帆说话了。管什么干爷爷亲儿子的,他不能让云帆受气。
柳儿星摸出一盒阿胶膏,放在桌子上:“拿去喝吧,滋阴助眠。”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云帆摇头,“我睡挺好的。”
柳儿星的一双桃花眼不似平日里的时时含情,现在里面透着的竟满是认真。这眼神云帆很不适应,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要是昭甫给你的,你就会收了吧?”柳儿星小声问道。
云帆不明所以:“关先生啥事儿啊,我真睡得挺好的。”
得,鸡同鸭讲,柳儿星又恢复了混不吝的样子,打了个响指说:“牛羊肉我都包了,我在草原有座山头,放羊放牛用的。”
云帆拿着手里的花椒愣在原地,转而笑得格外灿烂:“那可太好啦!”
*
每年春日,闻氏春享会是港城商界的重头戏,常常一位难求。今年各界名流听说这次的春享会和往年不一样,想来的人就更多了。
闻氏对外的邀请函已经发放完毕,但依旧有很多人想挤进来。
除了政商界人士,娱乐圈众星也十分重视春享会,云帆听老管家说,每年春享会,都要被那些高定礼服闪瞎了眼。
反正自己到时候也是个服务员,穿什么都行,云帆没琢磨这事,只陪着满叔在菜单上精益求精。
由于满叔怕自己有失偏颇,最终他还是请闻昭甫找了一位火锅大师,有人把关,他放心许多。
这次的餐食准备起来颇为省力,没有再像往年那样,花大价钱去请专门的宴会团队,光是闻岩岚邸和闻氏旗下酒楼的厨师们,就能把所有事情包圆了。
云帆得空在小花园里荡秋千休息,不经意间瞧见老管家被他儿子祝志谦拉着说话。
祝志谦看起来非常着急,扒拉着老管家的肩膀,看起来要把老管家晃散架了。
父子俩用粤语加密争吵,云帆基本听不懂,只听到“票”啊什么的。云帆一拍脑门反应过来,祝志谦是想挤进春享会。
这要求可不容易满足,那得让老管家拉下老脸去求闻昭甫。况且以云帆的了解,祝志谦绝不会只要一张票,一定是去一带一,还有他那小情儿呢。
云帆转过头,轻哼一声。结果他右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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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一对兄妹。这兄妹可就养眼多了,云帆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闻灏琛的胞妹安莉雯亭亭玉立,身材高挑,继承了闻家二房一贯的好相貌。她是港城当红的明星,既唱歌又拍戏,是闻鸣娱乐的当家花旦。
加上她又是闻氏千金,这次春享会自然会受到万众瞩目。
虽然已经拥有绝世美颜了,但在春享会这样的场合,安莉雯依然需要华服珠宝,才能保证自己成为焦点。
这次安莉雯想佩戴的,是闻家的传家珠宝,用南非天然钻石做的耳饰和项链。当年闻昭甫父母结婚时,由闻昭甫的奶奶赠给了他母亲。
赠送后,这套珠宝只在闻昭甫父母的婚礼上出现过,之后他母亲甚少佩戴,只当收藏。多少人想一睹那钻石闪耀的光彩,总是没有机会。
安莉雯求助闻齐昌,她爸哪有那个脸面去找前妻,于是又把这事甩给了闻昭甫。
闻昭甫坐在轮椅上,看着小妹嘴巴张张合合,吸了口气。他在公司开了一天会,头很痛。加上他着凉感冒,整个人硬撑着也不似平日里那么清朗。
不远处的云帆观察到了闻昭甫的不适,想了想站起身走了过去。
闻昭甫似是看见了救星,伸长手臂,抓住了云帆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身边。
“莉雯小姐。”云帆微笑道。
安莉雯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她又想跟闻昭甫长篇大论时,闻昭甫抬起手,制止住那些机关枪似的话。
“莉雯,你跟小云谈,请他帮忙。”闻昭甫肯定地说,“现在小云是我的代言人。”
“喂,大哥,云管家怎么会认识沈阿姨啊。”安莉雯急得直跺脚。
云帆也愣在原地,看着闻昭甫坐在轮椅上丝滑地往前奔,他确实是,不认识闻昭甫的妈妈啊。
“他马上就会认识了。”闻昭甫扭过身体,跟他们拜了个拜。
云帆和安莉雯面面相觑,大眼瞪大眼。云帆摸不着头脑地摸了摸后脑勺,喃喃地问:“要不,我试试?”
此时此刻,只有云帆是救星,安莉雯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闻昭甫回到朗云台之后,看到闻灏琛鬼鬼祟祟地下来了,手上还提着三个空的硬壳纸袋。
“哎,大哥!”闻灏琛瞧见闻昭甫,抖了下。
闻昭甫懒得管他,摆摆手让他走了。
闻灏琛拍着心口,拔腿就走,边走边说:“好险,好险。”
晚上,云帆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竟然看到床上铺着三套崭新崭新的西装。
27.桂花糕
云帆愣住,琢磨着自己这里也不是试衣间啊。他左右看看,干脆走出门去。
但是看这三套西装的样式和纹路,就能感觉到价值不菲。他可不敢碰,万一碰坏了得赔,他攒的钱还指不定够不够用呢。
刚出了卧室门,云帆就撞上了老管家。老管家“哎”了一声:“正要找你呢。”
“啥事儿啊?”忙碌了一天,云帆现在比较放松。
“看到床上的西服了吗?”老管家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那是灏琛少爷送来的,代表程少爷和柳少爷拿来的。”
“三件,他们一人赠一件,说让你在春享会时穿。”
云帆呆住,指指自己的脸:“我啊?我就一个脑袋一个身体,咋穿三件啊?”
“不是,我有衣服,不用他仨给我送啊?”
老管家又“哎”了一声:“雇主赠礼给管家,是我们管家无上的荣耀。我不知他们送西服给你的真实用意,我想他们也是怕你到时胡乱着装吧。”
云帆哼哼两声,没争辩,转头回了屋。他看着这华丽丽的衣服,可真是头疼。他琢磨了几分钟,走到床边,把衣服挨套叠好,然后给三位少爷发了消息。
[明早八点,清湖西岸见。]
很快,闻灏琛先给他回了消息,是两个大哭的表情包,接着是一句话:[我已经在学校啦!]
程昱一贯言简意赅:[如果是尺码不合适,我给你电话,可让人再送一套。]
云帆快速打字:[不换,能退吗?]
程昱:[……]
柳儿星倒是猜得准:[怎么,你不想穿?]
云帆:[是啊,我怎么能随便拿你们的东西呢?]
柳儿星又发了那句话:[要是昭甫给你的你就会穿。]
云帆:[嗯呐。]
柳儿星这次没放过他,问道:[你俩啥关系啊?]
云帆:[上下级的关系。]
云帆:[别打岔,赶紧给退了,浪费钱!]
这件事情,闻昭甫很快也知道了,他靠在床头无奈地笑了好一会儿。他觉得程昱和柳儿星只是看着成熟,在这种时刻处事,也和毛头小子似的。闻灏琛可以不参与讨论,这小子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啥。
送礼得讲求对方需要,闻昭甫当然也想到云帆缺一套在公开场合穿的西装,但他没有贸然去送。
一来老管家会在春享会之前做要求,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云帆和老管家起冲突。二来送东西给别人,终究送的是自己的审美,他们谁去问过云帆想要什么吗?
所以当老管家跟闻昭甫说云帆把西服全退回去时,他一点都不意外。
*
为了防止这些少爷们作怪,云帆第二天就去花自己的工资买了一套西装。他脑袋里还在盘算着给安莉雯借珠宝,琢磨着事儿回到闻岩岚邸时,碰到了也刚刚到家的闻昭甫。
到这里快两个月,云帆基本摸清了闻昭甫对管家们的态度,那就是基本不管。如果不是老管家自己上强度,应该可以在这里过得相当清闲。
“先生。”云帆朝闻昭甫笑笑,挑眉道,“我推你进去?”
闻昭甫点点头,云帆便站在他身后,推着轮椅,一点点往前走。在云帆面前,闻昭甫干脆也不好好坐着了,把重量卸在椅背上,和云帆小声说着话。
“我去买了套西装,春享会穿。”云帆主动说了自己的行程,“穿上我觉得跟卖保险的似的。”
“不会,小云穿什么都好看。”闻昭甫应道,然后伸手在上衣里侧的口袋里摸了摸。
“小云,稍等。”闻昭甫转过身,拍了拍云帆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手背。
云帆绕过去,在闻昭甫身边蹲下,手扒在轮椅侧面的扶手上,眼睛亮亮地望着人。
目光灼灼,闻昭甫猛地想起他初见这双眼睛时的情景。那时他觉察到自己心中的悸动,时至今日,他在同云帆对视时,依旧能轻易捕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小云,不管你穿什么,记得把这个戴上。”闻昭甫从小包装袋里,倒出一枚徽章。
云帆惊讶地接过,看着手里这枚圆形徽章。复古工艺很有质感,烤漆技术凸显细节,上面的图案有鹰也有权杖,还有几个字母,“S.Z.F.W ”。
“我的英文名,Shaw。”闻昭甫解释道。
“哦,好的,肖先生。”云帆俏皮地应道,“为什么叫这个啊?”
按寻常的解释,云帆觉得大概率和谐音或者某些寓意有关系,但是闻昭甫开口道:“因为短,好写。”
云帆立刻笑了出来,他歪着脑袋,脑门按在自己的手背上,从远处看,像是依偎在闻昭甫侧身似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的雇主也是个喜欢懒省事的。
闻昭甫没催,他在傍晚的微风里,和云帆在花团锦簇里笑着,这太美妙了。
他求之不得。
而更让闻昭甫兴奋的是,虽然云帆对他暂时无意,但他觉得自己,多少也走进了云帆的心里。
云帆摇了摇手里的徽章,点头道:“先生,我喜欢这个,会戴的。”
闻昭甫没忍住,伸出手,按了下云帆的后颈。在云帆睁大了眼睛时,闻昭甫赶在他开口前说了话:“我妈妈那里,不成功也无妨,我会给莉雯准备其他珠宝。”
“我有办法啦。”云帆笑起来,“希望你妈妈能喜欢。”
*
沈妤离开闻家已经十几年了,日子长到她都记不清,连带着和闻齐昌的那些恩恩怨怨也淡了。
两个人不合适,怎么都过不下去。感情消磨干净的时候,沈妤连对闻齐昌出轨有私生子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了。
她火速离婚离开闻家,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如今她开了自己的酒店、花店,还有余力帮助自闭症患儿,日子过得惬意。
独独是闻昭甫,让她有些放不下。
打小闻昭甫就没跟她一起生活,等闻昭甫回到港城时,她和闻齐昌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离婚后,出于种种考虑,她没带走闻昭甫,只是时常来看看他。
闻昭甫懂事太早,从未说过抱怨的话,这更加剧了沈妤心里的歉疚。
这次安莉雯要借珠宝,闻昭甫派云帆来当说客。沈妤见到这小管家之前,先接到了闻昭甫的电话。
“一个小管家,还要你亲自管呐?”沈妤打趣自家儿子。
闻昭甫顿了下才应道:“我事情多,无法亲自去看你,请小云帮忙过去一趟。沈女士,还请卖我一个薄面。”
“安啦,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沈妤笑着说,“别紧张。”
当日下午,云帆提着保温桶,来到了沈妤的花店。他推开门,风铃声作响,伴着阵阵清香,颤动着云帆的感官。
“沈姨!”云帆喊了一嗓。
沈妤正在剪花,闻声睁大了眼睛,入眼的是一个眼润如杏、分外阳光的年轻人。云帆看起来极有精神和活力,在这个繁忙又疲惫的城市里,让沈妤眼前一亮。
“孩子,你可真漂亮啊。”沈妤迎过去,伸手亲昵地捏了捏云帆的脸。
这一接触,云帆心里还有些纳闷,先前他听老管家说,闻昭甫的母亲可是个狠人,离婚时分走了闻齐昌一多半的财产,不是很好接触的人。
云帆当时还顶了句嘴,说那不是人家应得的么,又被老管家训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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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花店,云帆瞧了瞧四周陈设,各式各样美丽的花朵,他吸了口气,然后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他有些抱歉地看着沈妤,想着自己穿了书,还依旧花粉过敏。
沈妤惊讶地看着云帆:“哎呀,过敏啦?昭甫真粗心,没告诉我这件事。”
“走、走,我们去里间。”
云帆捧着花茶,美美地喝了一口。这间花店并非开在闹市区,每日生意不多。沈妤也没有接下朗云台的鲜花供给生意,显然开花店,多是为了调剂心情。
“这还是昭甫第一次介绍年轻人给我认识。”沈妤笑着看云帆,“你是第一个哦。”
这让云帆有些意外,微微歪了脑袋,沈妤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带了什么给我呀?”
云帆赶忙打开保温桶,把里面的鲜肉小馄饨和桂花糕取出,摆在沈妤面前。
这是来自沈妤故乡的味道,她双手握着碗,看向云帆:“我家那里,每年十月便会桂花飘香,我就缠着外公外婆给我做上这么一份软糯却不腻的桂花糕。吃一口在嘴里,会让那桂花的清香留很久。”
“孩子,这是昭甫告诉你的吧?”
云帆小鸡叨米似地点头,他嘴角挂着笑:“先生跟我说了很多关于您的事,他都记得。”
“所以你就来投我所好了?”沈妤笑得温柔,“不用这样的,孩子。”
说着,沈妤起身拿过一个盒子,她打开后,淡蓝色的珠宝瞬间闪着云帆的双眼。他“哇”了一声,明白了安莉雯为何会坚持要借这套珠宝。
钻石纯净无暇,光芒尽显奢华,取材于自然的原材料经过匠心雕琢,成为珍品。谁能佩戴,当然会成为焦点。
沈妤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莉雯想戴,拿去就好。我对她没什么意见,或者说,除了在荧幕中,我跟她没什么接触。”
既然沈妤这么好说话,云帆不禁纳闷,为何闻昭甫还要他来这么一趟?
“但如果是莉雯借,或者闻齐昌借,我也不会给。”沈妤看出云帆心中所想,“犯了错,必须有代价。我要是轻轻松松地给了,以他闻齐昌的秉性,就会立刻给自己台阶下,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不能让他那样对昭甫。”沈妤摇摇头,“我不能让他忘了,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昭甫。”
云帆张了张嘴巴,但没发出声音。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沈妤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闻昭甫,这让云帆心中很是感动。
见云帆发呆,沈妤抬起手,又捏了捏他的脸蛋。好像手感挺好,她还换了一边捏。
“不早了,快回去吧。”沈妤劝道,“很高兴认识你,小云,以后常来,可以和昭甫一起来。”
*
回到闻岩岚邸,云帆被司机放在了大门的位置。他坐的那台车需要去保养,他得自己走回朗云台。
这等于是要从最南边靠海的地方,走到最北边靠山的地方,可是有点远。
云帆吸了口气,开始往里走。他脑袋里还在想着沈妤的话,一头撞上程昱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你,魂不守舍的?”程昱皱着眉头,一手按在云帆肩膀上,一手扶了下自己的金丝眼镜。
“啊,程少爷啊。”云帆往后退了一步,站直身体,“你要回沪市了?”
程昱点点头:“等春享会开始前再过来,我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
“一路平安。”云帆扯了个笑,闪过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一步,他被程昱扯住了胳膊。
“云帆,我有话说。”程昱皱起眉头。
云帆点点头,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程昱突然觉得喉头发紧,他扯了扯衣领,看向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