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来了个捡破烂的崽崽》 第1章 刚出门的幼崽被拐跑啦 京城西郊,一座破旧的老道观门口。 “团团啊,下了山,路上看见什么都能捡,捡了就放在包袱里藏好,别让外人瞧见。” 一个老道面对着眼前的小娃娃,叮嘱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旁边两个小道童站在一旁不停点头:“师父说的是,团团你一定要记住啊。 团团一身漂亮的小花裙,仰起一张白嫩嫩,圆嘟嘟的小脸,冲着老道露出两个小梨涡,笑着回答:“嗯啊!晓得啦!“ “等我认了亲,把你们也接去,一起吃好吃的,住大大的房子。” 老道的脸皮抽了抽,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小祖宗送走! 五年前,这个小女娃尚在襁褓,不知被谁丢在了道观门口,他看着可怜,便抱进了道观里养着,见她孤苦无依,遂起名团团,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和家人团聚。 没想到自从团团给来了以后,这无人问津的偏远破道观突然便多了不少香客,连周围山里经常光顾的野兽也不再来了。 当时观中的众人还都感叹,真是个福星啊! 万万没想到,这小福星有个要命的毛病,喜欢捡破烂! 附近村里的鸡鸭鹅牛羊,她看见没人在便牵回来,连人家门口的板凳碗碟都没放过,全悄咪咪的背了回来。 捡回来也就罢了,还到处藏,不让人找到,搞得现在谁家不见了什么,都到观里来寻,每次都得所有人出马,千哄万哄得才肯拿出来。 观里都快被她捡成废品存放站了,老道实在是没办法,琢磨再不把人送下山,怕是这道观都要重建了。 于是哄她,说你是京城一个大家遗落在外的崽,该回去认亲和家人团聚了,你走到哪里都有好事发生,如今你家中霉运缠身,急等着你回去镇宅转运。 团团信了。 “爷爷放心啊,我肯定能把我家救回来,再把你们接去享福!” 老道急得直搓手:“快走快走,再磨蹭,下了山都天黑了,你怕是能把后山那口破井也顺回来。” 团团瘪了瘪嘴,拎起包袱往背上一扔,一蹦一跳下了山。 目送着那小小一只背影逐渐走远,两个小道童互相看了一眼:“总算把这小祖宗送出去了!走!咱们去庆祝一番!” 团团一路走,一路捡。 路边的破瓦片,溪边的小石子,掉落的知了壳……她都视若珍宝的捡起来放进了包袱。 走着走着,包袱越来越重,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抱着小包袱:“捡不动了。” 天色越发暗下来。 她有点犯嘀咕,要不要,先回去一趟?把这些捡来的好宝贝藏好了,明天再去京城找爹娘? “哟,小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爹娘呢?”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团团一抬头,是个老婆婆,头发灰白,嘴角有颗黑痣,满脸慈祥的笑容。 “我在找我爹娘啊!婆婆你认识他们吗?“ 老太婆笑了:“婆婆不认识,但婆婆可以帮你找啊!你饿不饿?婆婆先带你到我家去吃饭好不好?” “好!我饿啦!”团团眼睛一亮,笑了,脸上露出两个小梨涡。 她抱着小包袱站了起来:“道长说我爹娘就在城里,住着大大的房子呢!”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圈,大大的! “那不是巧了嘛,婆婆就是前面镇上春香院的!那儿有的是大户人来往,说不准你爹娘就在里头等你呢。”老婆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团团歪着头想了想,这婆婆说得有理啊,肚子好饿,先跟着去吃饱了肚子再去找也挺好。 “好!”她点了点头。老太婆笑得更灿烂了,牵起她的小手就往镇上走。 这小姑娘生得真水灵,脸上两个小酒窝一看就招人,就是年纪还小,不过正好,养个几年,学会了弹琴唱曲,足可稳坐春香院的头牌。 同一时间,京城,宁王府后山。 王妃程如安一身素衣,正在祭祖。 宁王,萧元珩,年三十有余,为当朝皇室旁支一脉的宗亲。 曾是一名战将,征战沙场,军功赫赫,封为宁王,如今却怪病缠身,缠绵病榻两载有余。 太医院的太医们一听到宁王府有请,都暗自摇头,这一身的怪病,根本无从治起。 皇上下旨张榜为他请过名医,请过国师,却皆束手无策。 王妃与宁王虽然情笃,却膝下无出,府中的三个儿子皆是庶出,且各有顽疾,王妃终日郁郁,除了在祠堂烧香祈福,就是祭祖,祈求列祖列宗保佑,早已别无他法。 她跪在祖坟前,手中捻着香,唇色发白,口中不停喃喃。 “王爷为国征战,铁骨铮铮,不该受此磋磨。求祖宗保佑,让他病痛得消,哪怕折我寿数,我也心甘情愿。” 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府中三个孩儿,虽非我亲生,却也是王爷的血脉,但不知为何,他们也各有疾苦,我这个做嫡母的,无能为力,实在心焦。“ 她顿了顿:“宁王府这些年,风雨飘摇,诸事不顺,求祖宗开眼,指点迷津,给王府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天上突然传来了滚滚雷声,大白天里一道雷霆轰然劈下,砸在祖坟前的镇石上。 “砰!”石头居然裂开了,烫起一道白烟。 程如安脸色惨白,身后的下人们也都吓傻了。 她稳了稳心神,走上前,颤着手扒拉开了碎裂的石头。 只见裂缝底下,慢慢渗出了三行字迹,隐隐透着青色的光。 春香院,柳湾村,花溪镇。 她怔住了,闭了闭眼,睁开了再看时,字迹却不见了。 难道是我魔障了? 不!刚才那几个字确实出现过! 这、这是祖宗……显灵了? 王妃僵了好一瞬,还犹豫什么!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猛地站起身:“套车!去柳湾村,花溪镇!给我找这个春香院!” 第2章 崽崽大闹春香院 团团睡着了。 无论老太婆怎么喊,她都睁不开眼:“别吵!我走不动啦。” 老太婆恨得咬牙,干脆不想要她了,却又怎么都舍不下这个白捡来的大便宜,想把她怀里的小包袱扔掉,又拽不开她死死抱住的两只小手。 老太婆扒开一条缝往里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破烂!” 没办法,老太婆只好把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前走。 背一截路歇一会儿, 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这不是捡了个祖宗嘛!” 终于,走到了春香院,来到后院的一间小屋里,老太婆把她往地上一扔,咔哒一声将门锁死了,直了直后背:“哎呦,我的老腰!” 团团被摔醒了,揉着小眼睛坐起来,低头一看,小包袱还在,顿时安心了不少。 她张望着四周,吃的呢? 目光落在角落里蜷缩在一起的三个瘦巴巴的小姑娘身上。 “你们是谁啊?饭在哪里啊?”团团问。 一个小姑娘瘪了瘪嘴:“饭?没有饭,我们从昨天开始就没吃过饭了。你也是不听话被关进来的?” 团团歪着头思索:“为什么没有饭吃啊?婆婆说让我来吃饱肚子的。” “刚才把你送来的老太婆?就是她说的,进来了就要听话,不听话就不给饭吃。” 团团的小脸顿时鼓了起来:“骗人!她说带我来吃饭!吃饱了帮我找爹娘呢!” “那是她骗你的!” “哼,坏蛋!”团团气鼓鼓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包袱。 对了,我还有我的宝贝! 扯开了小包袱,她掏出昨天刚捡的破瓦片,往地上一摔:“我要出去!” 啪啦一声,瓦片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咔嚓咔嚓的声音突然不断响起,墙角处竟然不断出现了裂纹,眼看那裂纹越来越多,最终竟然露出来一个洞。 团团眼睛一亮:“走呀,咱们出去找好东西!” 她猫着腰钻了出去,几个小姑娘惊得目瞪口呆,互相看了看,也都跟着钻了出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地上那些摔碎的瓦片,已然消失不见。 春香院的院子本来就不大,几个小姑娘灰头土脸撒腿跑起来,撞翻了水桶,踩翻了鸡窝,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起来。 “这几个小丫头怎么跑出来了?赶紧抓回来啊!”老太婆喊着院子里的打手们。 团团趁着他们没有抓到自己,从包袱里又摸出一个干巴巴的知了壳,往天上一扔:“快来救我!” 一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冲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细小的胳膊:“还敢跑?饿你几天就老实了!” 空中突然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四处张望。 无数知了猛然飞到,密密麻麻乌压压的直扑向打手们的脸。 他们只能松开了手里的小姑娘,惨叫着四处抱头乱窜。 “哪儿来这么多知了!” “救命啊!” 桌椅倒了,锅碗瓢盆翻了,账本掉落一地。 一个小姑娘小手一指:“大门!在那里!“ 团团听到了,抱紧了怀中的小包袱:“快跑啊!“带头冲着大门口跑了过去,几个小姑娘见状也都跟了上来。 眼尖的老太婆尖声大叫:“抓住她们!不能让她们跑了!那都是银子啊!“ 但打手们都被知了缠住了,根本看不见,老太婆腿脚又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团团几人跑出了大门。 “吁——!”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春香院的门口。 侍卫掀开了车帘,宁王妃程如安坐在车内,正对上刚刚跑出来的几个孩子。 领头的那个,怀里抱着个小包袱,小脸圆嘟嘟的,白白糯糯的脸上梨涡隐现,气势硬得很:“坏蛋!不给我吃饭!” 王府的老嬷嬷刘氏猛地吸了口凉气,惊呼:“王妃!那孩子长得,跟您小时候,一模一样!” 王妃一怔:“什么?” “您看啊!那张小脸!那脸上的小梨涡!那神态!跟小时候您闹腾时一个样儿!一眼就能看出来!” 程如安心中一动,莫非,就是这孩子? 今日祖宗显灵将我指引至此,就是让我接回这孩子? 这绝对不是巧合! 把手伸给刘嬷嬷,扶着她下了马车,程如安抬头看了看春香院的牌匾,走到团团的面前:“小姑娘,你叫什么?为何在这里,要去哪?” 团团抬起头看着她,好漂亮,好想贴贴啊:“我叫团团!来找我爹娘!这个婆婆。“她小手往里面一指。 “她说带我回家吃饭,帮我找爹娘,把我关起来,不给我饭吃!“ 她说的颠三倒四,程如安却听明白了,眉头一皱:“萧二!“ “在!“王府侍卫长萧二马上走了上来。 “去,将此地父母官叫来,你亲自过问此事,若有违背律法之处,一概严惩!“她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小姑娘:“妥善安置。” “是!“萧二领命而去。 王妃低头牵起了团团的小手:“你可知你爹娘的名字?家在何处?” 团团想了想,摇了摇头。 程如安看着她,不知为何心里一片柔软:“那你愿不愿意我做你的娘亲?跟我回家,想吃什么,娘亲都给你做。“ 团团仰着头,看着她的脸,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程如安手有些颤抖,生怕她说不去,自己该如何是好。 团团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两个小梨涡深深的陷了进去:“好啊!你家有什么我能捡的宝贝吗?“ 程如安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忍俊不禁:“你要捡什么宝贝?” “只要是我喜欢的,都要!”团团理直气壮,只要没人在旁边,就可以捡!捡到了就是我的!“我要捡回来藏起来,可有用呢。” 王妃弯下腰将她抱进了怀中:“好!我家宅子很大很大,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捡!” 团团眼睛一亮:“你家在京城里吗?” “对啊!” “娘亲!“团团将小脸埋在了程如安的颈窝里:”原来,你就是我娘亲啊!爷爷说过,我爹娘在京城,住在大大的房子里!“ 小脸冰凉软嫩,蹭的脖子痒痒的,程如安心头一颤,俯身将她抱起:“娘亲带你回家。” 团团点了点头,“我以后捡回来的,都要藏在家里。” “好!都给你藏着,谁都不许碰。” “娘亲真好!“团团软软的窝在王妃的怀里,一同进了马车。 王府出面,春香院被查了个底儿掉。 参与拐带人口,逼良为娼的所有人等都被捉拿下狱,等候她们的将是刑律的严惩。 附近的居民皆对此称颂不已。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宁王府,团团被晃困了,窝在王妃怀中睡着了,程如安望着她的睡颜,团团,无论你是否能为王府带来祥瑞,娘亲都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宁王府后宅,侧妃方清妍的院落,凌霜阁中。 方清妍懒懒斜靠着美人榻:“王妃出去一整天了?”她慢吞吞的问道。 心腹婢女锦绣忙低声劝着:“主子莫气,王妃娘娘每日除了请医问药,便是祠堂祖坟烧香,今日也不过如此。” 方清妍冷哼一声:“成天烧香,祖宗也没给她什么好福气。” 锦绣陪着笑脸:“王妃膝下空空,也只能强撑着体面。这王位花落谁手,还不是得看咱们二爷?” 宁王萧元珩怪病缠身,庶子们也都身有顽疾,府中人皆已默认,若王爷过身,这世袭的王位必定是落在他的庶弟萧家二爷的身上。 “呵。”方清妍轻轻一笑:“也不枉我熬了这么些年。” “去吧,”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时候不早了,也该做做样子,去看一眼咱们这位病恹恹的王爷了。” 第3章 跟着娘亲进了王府 “哇哦……好大啊。” 马车停在了宁王府门口。 团团睡醒了,扒在窗沿,糯叽叽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程如安抱着她下来,站在那高大的府门前,团团小脑袋左摇右晃,仰望着眼前这座比道观的大门还大的宅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娘亲,这门比我高好多个。” “嗯,对,好多个团团叠在一起都进得去。”王妃笑着看她,心中莫名的轻松,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团团拍了拍自己的小包袱:“这地方这么大,一定藏了很多很多的宝贝!什么时候才能捡完啊,累死宝宝了。”嘀咕完,又打了个哈欠。 “还困?”王妃抱紧了她。 “困啊,太大了,看着就困。” “……“程如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别急着睡,先吃饱了肚子,再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睡。“ 她抱着团团,稳稳地走进了自己的正苑,静兰苑中。 刘嬷嬷带着下人们马上就忙碌了起来,先是让厨房马上做出了一个适合孩子吃的席面,红烧鱼,炖排骨,青菜汤……,菜端上桌,又赶紧安排人烧水,准备团团的衣裳。 团团被一桌子好菜馋得直流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她坐在桌边,小手不停地指指点点,要这个,还要那个! “莫急,都是你的。”程如安细心地将骨头剔掉,把肉放在团团面前的米饭上:“慢慢吃,来,喝口汤,别噎到。” 团团饱餐了一顿,又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鲜亮的小衣服,再出现在王妃的面前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团团一身粉红,头发梳成了两个小啾啾竖在头顶两侧,整个人跟剥了壳的糯米团子似的,白生生,软乎乎,眼珠子乌溜溜亮得像能滴出水来。 她鼻尖细软,唇瓣粉红,笑起来脸颊上便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梨涡,偏又生在了跟王妃脸上同样的位置,软软的,盛满了笑意。 屋里的下人们瞧着,都忍不住低声念叨:“这孩子,活脱儿一个小仙童!” 团团扯着新衣服下摆自顾自地转了两圈,新衣裳软软的,好舒服! 程如安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团团,跟娘亲去趟祠堂,给你认祖归宗!” “主子!主子!王妃带回来一个小丫头!正往祠堂去,说是要让她拜见祖宗!”锦绣跑进了凌霜阁,大声地喊着。 “什么?王妃从哪儿带来的野丫头,也敢抱去祠堂?”方清妍眉毛立起:“王爷何时有的这门子嗣?” “走!去祠堂!” 凌霜阁离祠堂近,方清妍带着自己院里的一众下人们先到,守在了门口。 看到王妃领着团团走近,笑盈盈地迎上,行了个礼:“呦!这小姑娘是谁啊?怎么王妃还带她来祠堂了?” “捡来的。这是祖宗显灵,指路给我才找到的。”程如安并未隐瞒,淡淡地回道。 “捡来的?”方清妍一愣,嘴角扯了扯。 团团仰头看着她,长得还行,可怎么一身黑气?“先来先得哦!娘亲先捡到的我,没你的份儿啦!” 方清妍噎住了,正色道:“王妃此举不妥!捡来的孩子岂能进王府祠堂!是否是王爷的血脉需宗族认定,王妃岂能儿戏?” 程如安一向温和宽容,从不与她争,她以为这次也一样,说一句便能将她挡回去。 不想这次却不同,程如安脸色一沉:“我才是正妃!府中后宅之事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做主!若有不服,尽可以禀明王爷,请他裁断!让开!“ 方清妍首次被她拿出王妃的身份当众斥责,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胸中怒火翻涌,却无可奈何,自己只是侧妃,礼法如此,反驳不了,她进不得,又不想退,僵立在原地。 团团拉着程如安的手拽了拽,程如安俯下身子:“团团别怕。” 团团伸出小胳膊缠在她的脖子上,像是害怕地往她怀里躲,眼睛却瞄着方清妍,一脸狡黠:“娘亲别生气,这个黑婆婆,她有病捏!活不了多久哦!“ 黑婆婆?我明明肤白胜雪!居然还敢咒我有病?活不了多久?方清妍一张脸被她气得彻底黑了下来:“你个小野种!胡说八道什么!“抬手便想打。 团团往程如安怀里一钻,程如安将她牢牢地护住,“住嘴!还不快退下!“ 方清妍狠狠一跺脚,回身一巴掌甩在了身后婢女的脸上,怒喝了一声:“滚!“拂袖而去。 祠堂内,香烟缭绕,牌位肃穆。 团团歪着头,看看这,瞧瞧那:“娘亲,这屋子里好暗哦,看不清,不好捡。” “祠堂重地,自有威仪。”程如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可胡闹。”说完便跪在了香案的面前。 “哦。”团团应了一声,学着她的模样,跪在了旁边的蒲团上。 王妃双手合十,合上双眼:“今日,蒙萧家祖宗显灵,我带回了小女团团,从今以后,她便是我王府嫡女,我定将她视为己出。求列祖列宗保佑,自此家宅平安,合府康健。” 身旁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她睁开眼一看。 团团趴在蒲团上,正扒拉着地砖:“娘亲,这里怪怪的。” 程如安打从心里相信她:“怎么怪怪的?有小虫子吗?” 团团摇了摇头:“下面有东西!坏东西!“ 程如安心中一动:“来人!将这块地砖挪开!“ 几个下人进来,一起动手,很快便将那块地砖掀开了。 只见一块橙红色,半透明的东西露了出来,隐隐还有一股刺鼻的腥涩气味。 程如安大骇:“这是何物?“ 团团皱了皱小鼻子:“脏的!臭的!我不要!娘亲,快把它扔出去!“ “快!拿个盒子来!将此物放在里面,拿出祠堂!“ 下人们赶紧行动起来。 那东西刚拿出祠堂,香案上的牌位便陡然间全都颤了一下,发出了一道微弱的金光,祠堂内香火未添,却明显比方才亮堂了许多。 第4章 卡墙缝里了 第四章 程如安环顾四周,明明,风未起,光未动,一切亦如往常,但祠堂内柔和明亮,再没有以前的阴森暗沉了。 她心中大震,望向团团。 只见那小小一只正扒着香案,好奇的盯着案上的牌位,伸着小手使劲地够着,想去摸。 程如安赶忙走过去,俯身将她抱在怀里:“不能碰哦,团团。” 团团小手一指,“娘亲,蛇蛇!” “嗯。“程如安看着所有牌位的右下角处,都画着的一个十分精巧的,盘踞着的蛇形图案,耐心地告诉她:“这个蛇呢,是咱们家族的图腾徽章,只有自家人可以用。“ “旁人见到它,便知道是宁王府了,好看吗?” 团团点点头,“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蛇蛇!’ “来,跟娘亲一起,给祖宗们行礼。“ 程如安牵着她的手,重新跪在香案前,郑重地行了大礼。 团团跪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模样也行了礼,只是人摇摇晃晃的,屁股还总往后撅。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供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忍不住小声问:“娘亲,这么多祖宗,他们都住在这里呀?不挤吗?” “嘘,祖宗们跟咱们不一样……”程如安卡住了,顿了顿后:“这些牌位上是他们的名字,并不是他们的人,他们在这里是守着咱们的。” 团团一脸疑惑:“原来,祖宗们不是人啊!不用睡床。” 王妃赶忙捂了一下她的小嘴:“别乱讲,祖宗们以前跟咱们是一样的,但如今都已仙逝,才会在这里。” 程如安上了香,虔诚地又祷告了一番,牵着已经哈欠连天的团团走出了祠堂。 吩咐刘嬷嬷带着团团去小睡后,程如安带着那只装着祠堂挖出来的东西的盒子,坐上了马车。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了一个很大的宅子门口,门楣上牌匾高悬“国师府”。 “劳烦小师傅回禀国师,宁王妃求见。” 楚渊,道号“天眼道人”,乃圣上亲封的国师,当朝公认的方外高人,受万人景仰。 王妃将那盒子奉上:“烦请国师一观。” 楚渊将盒子打开,只一眼,眉头便已皱起,他手中拂尘拂过,那橙红色的东西立时变作赤红,腥涩的气味登时窜了出来,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王妃从何处得来此物?“ 程如安面色沉重:“王府祠堂的地砖下,请问大师,此为何物?” 楚渊沉声道:“断福蛊。雄黄炼形,蛇骨为芯。用以吞运、耗气、扰祖灵。” “宁王府的族徽,”楚渊看了她一眼,“可是五彩玄蛇?” 王妃点了下头,眼中恨意难掩:“断福蛊!原来如此!” “无量仙尊!”楚渊点了点头:“此物专克宁王府,不宜再回,便放在贫道这里罢。” 王妃起身行礼:“多谢国师。” 程如安回到王府时,夜色已深。 她直接来到内室,看着已经沉睡的团团:“何时睡下的?晚膳用得可好?” 刘嬷嬷笑着回答:“好!什么都爱吃,可是吃了不少呢!我怕她积食,晚膳后陪着在咱们院子里跑了半晌,才睡下的。 见王妃看向床头的小包袱,刘嬷嬷赶忙说:“就是要一直带着这个,不撒手,怎么哄都不行,说是要放捡来的东西。“ “取针线来,再挑块好料子。“ “您这是?“ “这包袱跟她如今的衣饰不搭,既然她如此喜爱,我便做一个能挂在腰间的绣囊给她,以后跑来跑去的也方便。“ “还是娘娘心细。“刘嬷嬷赞了一句,将布料和针线取了过来。 昏黄的烛火下,王妃坐在团团身旁,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凌霜阁内。 锦绣正低声说着:“娘娘,王妃午后已带着那丫头拜过了祠堂,听她院子里的下人们说还要择良辰,记入族谱,为王府嫡女。” 方清妍手中茶盏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她居然真的要收那个野丫头当嫡女?胆子可真不小。” “明日,你出府一趟。”方清妍唇边露出一抹冷笑:“去老宅求见荣国夫人。告诉她,王妃认了个来历不明的小乞丐做嫡女。” “老夫人是王爷生母,必不会放任不管。她为正,我为侧,我管不了,便请个能管的人来管上一管。” 锦绣笑了,“娘娘好筹谋!“ 次日正午,老宅,听到消息的荣国夫人夏氏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岂有此理!” 她颤颤巍巍地扶着身边嬷嬷顺姑的手站了起来:“王妃这是疯了不成?捡来的孩子也敢认为王府的嫡女?我萧家的血脉竟是如此儿戏了不成?” 她看向锦绣:“回去传话,就说老身明日动身,三日后便至。看她如何交代!” “是!请老夫人莫要动怒,王妃想必只是一时糊涂了。奴婢这就回去传话。”锦绣磕了个头,转身离去。 夏氏坐回案边,拿起桌上的念珠,低低地念起经来。 她原就患眼疾多年,大晴天才能勉强看清东西,念着念着,眼前便花了,想起刚才锦绣的话,怒气登时涌了上来,又是一巴掌拍了下去:“简直混账!” 夜幕低垂,锦绣快马加鞭地赶回了王府,战战兢兢地向王妃禀告了老夫人即将到府的消息。 程如安冷冷地看着她:“下去罢。” 锦绣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开了静兰苑。 刘嬷嬷凑过来,低声道:“这是方侧妃去告您的状了。” “无碍。”程如安面色如常:“我欲将团团记入族谱为嫡女之事,老夫人那边原本便是要禀明的。她一向重规矩,来了也好,若无她的首肯,我也无法给团团名正言顺的身份。” “明日将听雨阁收拾出来,给老夫人居住。” 三日后。 王妃亲自将老夫人夏氏迎进了王府,刚走进听雨阁,还没坐下,刘嬷嬷便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您快去看一眼吧,团团卡在漏墙上出不来了!” “什么?!”程如安冲老夫人行了个礼:“母亲请安坐,儿媳去去便回。”说完也未等夏氏开口,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老夫人看着她迅速远去的背影,脸色越发阴沉:“扶老身过去,看看这个捡来的野丫头闯了什么祸!” 第5章 一脸皱皱的祖祖真可爱 王府花园一侧的院墙上,雕出了许多镂空漏花,都是梅花的形状,镂空处大多数都很细小,但有几个缝隙颇大,整面墙远远望去像是一幅梅花图,煞是好看。 但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子正正地卡在其中一个镂空的缝隙中。 正是团团。 见到几乎飞奔而来的程如安,团团瘪了瘪嘴,大声喊着:“娘亲!娘亲!我出不来啦!” 缝隙将她的小屁股卡得紧紧的,小胳膊小腿还在空中乱晃,像是一条挂在墙上的小鲤鱼。 圆鼓鼓的脸蛋上渗出了汗珠,眼眶微微发红,嘴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程如安差点没被她气笑,又心疼又无奈,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谁让你钻墙眼的?!” “那里!“团团小手一指地上的花丛,委屈地嘟囔:”有亮闪闪的东西,绕墙要走好远,这里爬过去就行,我就钻了。” 她声音虽低,语气却理直气壮,但也知道自己是闯了祸,小心地瞄着程如安的脸色,悄悄地缩了缩脖子。 “捡个东西都能把自己卡墙上!你可真是……”程如安嘴上念叨,手上却已经麻利地抱住她的上半身:“来,吸口气,娘亲拉你出来。” “呼——”团团猛吸一口气:“哎哟!” “忍着点儿,别急,再试试。“ “娘亲你轻一点儿嘛,我的屁屁要掉啦!” 程如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屁屁不会掉的,乖,再试试。“ 好一番折腾,程如安才将女儿从墙里拔了出来。 团团落地后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冲着她咧嘴一笑:“没掉!“接着便一头钻进了花丛中,捡起了那个让她冒险的“宝贝”。 是一枚小铜镜。 镜面已经花了,边沿还有几个小缺口,团团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上面的泥土,宝贝似的放进了腰间粉色的绣囊中。 “咳咳!“身后声音响起,却是早已站在一旁,看了半晌的老夫人。 程如安牵着团团的小手走到她面前:“团团,跪下磕头,这是祖母。“ “祖祖!”团团喊了一声,听话地给夏氏行了个大礼。 老夫人微微眯眼,低着头,看向面前的小娃娃。 粉妆玉琢,脸上两个深深的小梨涡,腰间挂着一个显眼的绣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自己,目光澄澈,笑容甜美。 确实讨喜,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她依旧沉着脸,并未答应那声“祖祖“。 团团也望着她,个子比娘亲小,脸上皱皱的,好可爱啊!就是眼睛灰蒙蒙的。 “祖祖,这个给你!”团团从绣囊中掏出刚捡到的小铜镜举得高高的:“你晚上照照,一定能看到好东西!” 老夫人低头看了眼镜子,又看了看她,没有伸手接,仍旧板着面孔,哼了一声:“成何体统!胡闹。” “没有闹!”团团瞪大了眼睛:“祖祖你晚上照照,明天一定什么都好!” “好什么?” “祖祖,“团团爬了起来,将镜子塞到夏氏的手中:”为了捡这个,我差点儿,差点儿……“小脑袋歪着使劲思索:”差点儿身亡!祖祖你就拿着吧!“ 程如安忍着笑:“别胡说!母亲,团团年纪小,说话不知轻重,您别同她计较。” 老夫人面无表情地握住了镜子:“我才不与这胡说八道的小丫头计较。” “我乏了,先回去歇着了,你晚间来听雨阁一趟。”说完扶着下人的手,转身离开了花园。 “是。”程如安行了个礼,目送着她走远。 低下头看了眼团团,牵起她的小手往静兰苑走去:“娘亲给你洗个澡去,再换身干净的衣服,这一身的灰!以后不许爬墙缝了,出不来可怎么好。“ “哦!”团团乖巧地应了一声。 晚间,团团玩了一天,早早便躺下了,程如安看着她睡熟了,起身来到了听雨阁中。 内室中只有婆媳二人,王妃细细道来,如何在拜祭祖坟时因雷劈看到了字,如何在春香院门口见到了刚刚脱险的团团,如何带入府中,叩拜祖先时团团发现了国师所说的断福蛊。 以及萧二处理完春香院的事情,回来禀告的,那些人招认出来的团团自己脱险的经过。 老夫人越听脸色越是郑重。 “便是如此了,儿媳并不敢妄动分毫,却也无论如何不敢不信,团团这孩子,正是祖宗显灵,赐给咱们萧家的。” 老夫人面色复杂:“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歇着去吧。“ 程如安走了,老夫人独坐在榻上,沉思良久,拿出了团团送的小铜镜,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 镜面斑驳,边沿破损,并无丝毫神异之处,她“哼”了一声,将铜镜扔在了床头,熄灯睡下。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室内光线尚暗。 老夫人一觉醒来,睁开双眼,缓缓坐起,目光扫过桌上的香炉:“顺姑,香炉边怎么有只蜘蛛在爬?引出去罢,莫要杀生。“ “是。“顺姑闻言连忙走了进来。 正要将那小小的蜘蛛赶走,突然,她浑身一震:“老夫人!您是,看到的吗?“ 夏氏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睛,竟然,不花了,总是让她看不清楚,蒙在眼前的厚重黑雾消失了,眼前一片明亮,那么小的一只蜘蛛,她居然能够清晰地看得到! 坐在榻上愣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站起身,走到柜子旁,拿起绣篮。 视线清晰,针线分明,她捋出一根绣线,麻利地穿过针尾上的小孔。 抬起头,她和顺姑互相对视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来看看,这是,穿上了吧?” “是是是!”顺姑惊喜非常:“老夫人,您的眼睛!终于好啦!这真是,神仙保佑!祖宗显灵!” 老夫人将针线放回绣篮,走回到榻边,拿起了那枚铜镜,用手摩挲着镜面,“这孩子,”她低低地喃喃自语:“莫非真的是祖宗显灵,赐予萧家的?” 她回忆着昨晚王妃所说的一切,那个断福蛊和国师所说的话,“切莫声张,只你我知晓便好。“ “是。“ 同一时间,凌霜阁内,锦绣正在给方清研梳妆:“您是没瞧见,昨日那野丫头在园子里疯玩,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去钻那个镂空的墙缝!” “被卡在了里面出不来,王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给拽了出来。合府的下人几乎都看见了,王妃这脸面啊,丢了一地啦。“ 锦绣咯咯直笑:“弄了那一身的灰!老夫人就站在旁边,脸拉得老长。“ 方清研不屑地撇了撇嘴:“果然就是个捡来的野丫头,这样的孩子若是成了王府嫡女,岂不是要被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们笑话死。“ “正午,赶着老太太用完膳,歇午觉前,咱们去给她请安,我为了王府声誉着想,请她来主持大局,老夫人定然欢喜,搞不好,从此厌弃了王妃,也未可知。“ “还是您想得周到。“锦绣附和着。 第6章 爹爹身上臭臭的 正午,方清妍满脸笑意地来到了听雨阁中。 她举止端庄,盈盈下跪:“给老夫人请安,昨日舟车劳顿,妾身未敢惊扰。” “你有心了。“老夫人端坐椅中,语气冷淡,并未让她起身。 方清妍脸上笑容一僵,顿了顿:“您已见过那捡来的野丫头了?竟然疯疯癫癫地去钻墙缝!毫无世家风范,如此来历不明的一个野种……“ “住口!”老夫人厉声喝止,心中怒气陡盛。 好一个侧妃!原以为她当真是为了王府着想,才特意遣人来老宅告知团团的事情,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哪里是为了王府,分明就是为了她自己! 想借自己的手,打压王妃,不愿王妃有自己的嫡亲子女,欲将团团逐出王府,简直是胆大包天!那孩子是去是留,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王府后宅之事,自有王妃做主,岂有你说话的地方?”她语气冷厉,眉眼间全是怒火:“王妃才是王府正妃,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妄自插手!“ “如此以下犯上,不敬主母,来人,掌嘴十下!” “老夫人!”方清妍猛地抬起头来,脸刷的一下白了,掌嘴?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动手!” 顺姑走过来:“得罪了,侧妃娘娘。“ 随即,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十下打完,方清研的脸上已是通红一片,隐隐肿起。 老夫人俯视着她:“家和万事兴,即使你身为侧妃,有老身在,也绝不会任你兴风作浪,扰乱后宅,下去吧。” “是。”锦绣应了一声,急忙扶起仍跪在地上,捂着两颊的方清研,仓皇地逃了出去。 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请王妃过来。” 片刻后,程如安坐在老夫人对面,望着她脸上凝重的神情,心中涌动着一丝不安。 “母亲,”她轻声开口,略带试探,“昨日团团行为确实有些失当,但请母亲念在她尚且年幼,莫要责罚于她……” “你可知,”老夫人打断了她,缓缓抬头,眼睛里流动着光芒,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今早,我的眼睛,能看清楚东西了。” 程如安愣了一下,猛地在椅中坐得笔直,脱口而出:“当真?!” 老夫人点了点头:“昨晚睡前,我照了团团送给我的铜镜,原以为不过是小孩子胡闹,未曾想,一觉醒来,我居然能看清桌上的小虫了。” 王妃仍然有些难以置信:“您这眼疾,多少年了,无论是宫中太医还是民间名医都瞧了个遍,都说根本无法根治,居然一夜之间便痊愈了?“ “倒也不是痊愈,但确实已好了大半,这两日我勤照着些那铜镜,再看看罢。“ 两人对视了片刻,王妃目光诚挚:“您可愿将团团记入族谱?从此她便是我的女儿,是宁王府的嫡女。母亲,如今您可信了她是萧家祖宗送来的福星?” 老夫人沉思片刻,却仍旧摇了摇头:“此事不可草率。毕竟并非王府所出,来路不明。王府血脉,事关皇家,干系太大。” 王妃神情微滞,却也明白老夫人所虑并非毫无道理:“好,便依母亲所言。” “今日儿媳想带她去见见王爷。只盼着王爷能早日醒来,由他出面,定然可以给团团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老夫人轻轻点头:“老身与你们同去。” 申时,老夫人扶着顺姑,王妃牵着团团的小手,身后跟着刘嬷嬷,一同走进了养正轩。 养正轩是宁王萧元珩养病的院落,院中古柏森然,空气中透着一股清洌的草木香气。 “娘亲,这里好香啊。” “这是你爹爹的院子。”王妃低头,轻声告诉她:“你爹爹病了,这两年一直躺在床上,不能睁眼也不能说话,没法陪团团玩。” 三人来到内室,下人端来椅子放在床边,老夫人和王妃坐下,“都下去罢。“ 程如安眼圈一红:“来,团团,见见你爹爹。” 团团小脸皱了起来,她踮起脚尖,趴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床上男人的脸,软软唤了一声:“爹爹。” 萧元珩眉眼紧闭,脸色苍白,仿佛沉睡在另一个世界里。 “娘亲,爹爹真好看!” 程如安微微一笑:“娘亲也觉得爹爹好看,倘若他能醒来……”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团团又凑近了些:“爹爹!爹爹!我是团团!道长爷爷说,团团圆圆的那个团团哦!” 听到这话,老夫人的眼泪也忍不住了,哗地一下便冲出了眼眶,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原本那么勇猛的一员战将,怎么如今这样毫无声息地躺在病榻上? 一家人能团团圆圆,也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团团推了推萧元珩,没有推动分毫。“怎么还不醒呀,爹爹,团团来了。”她小嘴嘟囔着,忽然鼻头一皱,歪了歪脑袋,又耸着鼻尖嗅了嗅:“娘亲,爹爹身上,臭臭的。” “嗯?”王妃一愣。 团团继续吸了吸鼻子,小脸一板,认真地说:“爹爹的身上,有坏味道,像……泥里的烂树枝子!” 王妃与老夫人都站起了身,靠近了床榻,二人仔细闻了闻,却什么都没有闻到,程如安摇了摇头,不解地道:“没有啊。” 团团低头解开了自己腰间的小秀囊,一通翻找,掏出来一颗青色的小石子,将石子放进萧元珩的掌心,奶声奶气地说: “爹爹,给你。” 男人的大手苍白而厚实,几乎能包住团团的两只小手,团团用力将他的大手合拢,握住了那颗小如弹珠的石子。 忽而,一道柔和的青光自萧元珩的指缝中泛出,初时若有若无,如流萤初现,但紧接着光芒愈来愈盛,竟有一圈圈涟漪状的光芒晕出,围着他的手掌流转。 团团小手指着那光芒,咯咯咯地笑着:“娘亲!祖祖!爹爹的手亮啦!” 老夫人和王妃屏住了呼吸凝视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片刻之后,光芒转为白色,渐渐收敛,而后彻底消散。 萧元珩的手掌缓缓摊开,只见那青色的石子已经变成了黑色,并出现了些许裂纹。 王妃俯身将团团揽进怀中,声音轻柔,语气却极为慎重:“团团,这石子哪里来的?” 团团看着她:“这是我来找爹娘的时候,在小溪边捡到的啊。” 老夫人看了一眼程如安,喊了一声:“刘嬷嬷,带团团出去玩,仔细些,莫要磕碰到了。” 刘嬷嬷闻言走了进来,牵起团团的小手:“咱们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好啊!”团团乖巧地点了点头,随着她往外走去。 王妃想到了什么,赶紧嘱咐了一句:“她若想捡什么便由她捡,拿不动就帮她拿。” 团团听见一下子高兴起来,娘亲说,什么都由她捡呢!拿不动还有人帮她拿!这可太好啦!回头大声喊了一句:“爹爹,我明日再来看你呀!” 眼看着她们走了出去,老夫人急忙吩咐:“快!快去请御医正郭太医来王府!” 第7章 把娘亲的院子捡满啦 不多时,郭太医到了,花白的胡须飘荡在胸前,一张老脸皱成了一团。 这京城他最不愿踏入的,便是宁王府,王爷这一家子的病症实在是古怪,根本无从医治。一趟一趟地来,一次一次无功而返,对他行医的信心简直就是一种凌迟。 但再怎么不愿意,他还是坐了下来,将手搭在了萧元珩的腕上,微微合眼,细心诊治。 片刻之后,他眉头一松,诧异地睁开了双眼:“奇了!今日王爷的脉象顺畅清和,虽仍旧神志未归却平缓安稳,与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可是服了什么灵丹妙药?“ “当真么?”王妃神情激动。 老夫人缓缓取出那颗黑色的石子递给他:“你可识得,这是何物?” 郭太医接了过来,放在掌心仔细查看,片刻后脸色陡变:“这,这竟然是‘玲珑净厄珠’?!” “玲珑……什么珠?”王妃怔住了。 “玲珑净厄珠。《神农异宝录》中有载,此珠产自昆仑寒潭之底,千年方可得一枚。其性如冰,遇污则晦,遇毒则噬,色愈黑则毒愈烈。” “现下此珠竟已成墨色,说明王爷体内之厄,已被其尽数吸纳。此种宝物可遇而不可求,贵府当真是福运当头啊。” 程如安问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仍旧未醒?” 郭太医犹豫了片刻:“王爷沉疴数年,纵然如今因这玲珑净厄珠的功效解了体内之毒,仍需服用汤药数日才会醒转。请王妃莫要担心,老夫自会尽力为王爷医治。” “说来也是奇怪,王爷竟是中毒!老夫惭愧,数年为王爷诊脉,竟未能察觉,时至今日,此毒究竟为何物,老夫依旧不知啊。” 说完他便陷入了沉思。 郭太医年近五十,行医数载,任御医院正令,这京城中再没有人比他的医术更高明。 他一生沉迷此道,如今见到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毒物,如同老饕遇见了美食,竟是就此迷上了一般,一时竟想出了神。 老夫人与王妃悄然交换了一个对视,都未多言。 老夫人微微咳了一声,惊醒了还在沉思的郭太医:“此事还请郭太医为王府保密,切莫与他人提起。烦请太医给王爷开方,助我儿早日苏醒。” “是!是!老夫告退。”郭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退了下去。 程如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养正轩的垂花门后,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儿媳无能,日夜在王爷身边,竟不知王爷并非患病,而是中毒,请母亲责罚。” 老夫人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这也怪不得你,御医正都诊不出来,你又如何能够知晓。” 王妃低头思索了片刻:“母亲,如今祠堂,王爷接连出事,这暗中下手的,必是王府中人。” “依儿媳浅见,如今之计,唯有暗中细细查访,慎防打草惊蛇。” 老夫人看着床上儿子的脸庞,恨恨地道:“你所虑极是,待找出此人,老身必要将其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母亲,团团……“ 老夫人摆了摆手:“不必多言,从今日起,她便是宁王府的嫡女,稍后我亲自去祠堂叩拜祖宗,晚些让顺姑告知府中众人。” 王妃大喜过望:“多谢母亲!” 程如安想将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团团,哪知刚走到静兰苑的门口,便惊得停住了脚步。 只见苑内的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罗列堆叠,她的脚抬起来又放回了原处,没再迈进去,怎么迈?简直是寸步难行。 她往里望去,只见一堆又一堆的破烂,有的大,有的小,已经从门口延伸到了回廊,再堆便要进入内室了! 枯枝、落叶、香囊挂坠、手炉穗子、残了半边翅膀的纸鸢…… 程如安看得脑袋直疼,惹不住扶额。 “娘亲!娘亲!你看!我捡回来这么多宝贝!“团团从里面向她飞奔而来。 她腰间那个漂亮的小秀囊此刻已经鼓得溜圆,连袋口都系不严了,而静兰苑的几个下人也早已放弃挣扎,站在一旁,手中还都捧着大大小小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都是你捡的?我都不知道王府里还有这些玩意儿……你这是,把整个王府都翻过来了吧?” 程如安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精心打理的院落被生生的搞成了破烂回收站,一时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团团撇了撇嘴,奶声奶气地搂着她的大腿:“不是娘亲说的,我想捡什么就捡什么吗?拿不动让她们帮我拿!娘亲最好啦!“ “……“程如安一时失声。 旁边的下人们双肩抖动,忍笑忍得很辛苦。 “娘亲不记得了吗?娘亲不可以哄骗团团。” “我没有说不让你捡……” “那我明天继续捡,好不好?” “……” 程如安叹了口气,蹲下将她抱在怀里,语气宠溺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明日娘亲就让刘嬷嬷给你腾出一个大大的屋子,专门放你这些宝贝。“ “以后啊,就别往娘亲的院子里堆了,好不好?” “真的嘛?”团团瞪大了眼睛,脸上两个酒窝瞬间炸开。 “比珍珠都真!”王妃失笑:“走,咱们先去吃饭饭,都是你爱吃的……“她牵起女儿的小手,一起说着笑着,走进了内室。 傍晚时分,顺姑亲自走遍了王府的各个院落,告知所有人,奉老夫人命,即日起,团团为王府嫡女,所有人必须以嫡女礼节待之,不可怠慢。 凌霜阁内,方清研正用一块细绢裹着一个煮熟后晾凉的鸡蛋在脸颊上来回滚动着,给火辣辣的脸消肿止痛。 听到顺姑的传话,她的手猛地一紧,鸡蛋被捏得粉碎,从细绢的裂口中掉出了无数的渣滓,粘在了脸上。 锦绣大惊:“娘娘!”连忙去打水给她洗脸。 王府中原本只有自己女儿一个女孩,虽是庶出,但在外人看来,王府独女,地位也算尊贵。 如今却冒出来一个嫡女!生生压了自己的孩子一头!有了嫡女,庶女还能有什么前程?将来婚配,那些皇族权贵们的目光,便不可能落到女儿身上了。 方清研气得胸口直疼,晚饭都吃不下去,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不远处,王府花园中的几棵老树。 突然,她笑了。 锦绣心中有些发毛:“娘娘您莫非是,气懵了?” 方清研瞪了她一眼:“闭嘴。明日你遣个小厮回趟方家,将表少爷和表小姐请来,就说我想他们了,接过来小住。” “接他们过来?”锦绣不解,这两位少爷小姐,脾气十分骄纵,娘娘素日也是不甚喜爱的,接她们来王府做什么呢? “如今老太太和王妃都给那野丫头撑腰,若想把这个野种轰出王府,便要给她安个足够重的罪名。“ “小小年纪,心思歹毒,不敬兄姐,企图谋害,这罪名,足够了。” 方清研想到得意处,笑得唇角咧开,却不小心扯痛了还红肿的脸:“哎哟!” 第8章 被陷害了 自从那日去过养正轩后,团团每日都会乖乖地跟着王妃和老夫人,一起去看望那“睡着的爹爹”。 往日里寂静沉闷的院落,因为她的到来而充满了鲜活。 “爹爹!娘亲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屋子,我的宝贝有地方藏啦!“ ”爹爹!池子里的鱼鱼被我喂撑啦!“ “爹爹!我教会咱们院子里的小鸟说团团啦!” 哪怕没有丝毫回应,她也能自说自话地在旁边念叨个不停。 王妃偶尔心中酸楚,眼泪还未滴落,便被她的童言童语逗地勾起了嘴角。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喜吵闹,团团又吵又黏人,她却半点不烦,反倒生出几分依恋:“有了这孩子啊,老身都觉得自己的精神,比从前强多了。” 王妃看在眼中,心中满是欣慰。 府中下人们也习惯了这位天降的王府嫡女。 “你瞧见没,那个新来的小女娃,长得可真水灵!” “可不是嘛!笑起来脸上那两个小酒窝,像极了咱们王妃!“ “对对!我最喜欢看她笑了,那小酒窝看着跟装着蜜似的,甜死个人了。” “不但长得好,脾气也好!我今儿早上打水,路上碰见她,她竟然给我让路呢!还笑着跟我打招呼说嬷嬷好,真是懂礼数!“ “就是就是!那孩子走到哪儿都笑嘻嘻的,一点架子也没有,当真是招人疼得很。” 于是乎,不过短短几日,团团便成了整个王府上上下下都宠爱的宝宝。 当然,除了凌霜阁。 这日正午,刘嬷嬷跟程如安低声禀告:“今日一早,方侧妃娘家的那两个孩子进了凌霜阁,说是想她了,要小住几日。” 程如安眉头微蹙:“她的心思我懂,不愿府中多个嫡女,更担心我若是有了自己嫡亲的孩儿,便会威胁她在府中的地位,真是胡思乱想。”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嫡母,虽膝下无出,但王府中所有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我啊,巴不得咱们府里人丁兴旺,王爷将来才能后继有人。” 刘嬷嬷叹了口气:“王妃英明,只是这心眼小的人,总是忖度着旁人也同她一般,所以才不停地给咱们这儿下绊子。” 程如安看了眼正在花台边逗小鸟的团团:“团团,来娘亲这里。” 团团跑了过来:“娘亲!”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蹭来蹭去。 王妃摸着她的小脑袋:“侧妃家的两个孩子今天住进来了,论宗族中的辈分,那是你的哥哥和姐姐,但并非你爹爹的孩子,你若是遇见他们,注意礼数就好。” “晓得啦!娘亲!他们是我的哥哥和姐姐,但不是亲的!”团团乖巧地回应。 “真乖!”程如安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你是咱们府里唯一的嫡女,是娘亲的孩子,不必忍让他们。若是他们欺负了你,尽管来告诉娘亲,莫要委屈了自己。” 团团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我懂了。” 程如安思索片刻:“刘嬷嬷,即刻去将几个少爷接回府,团团也确实该有几个玩伴才好。“ 她顿了顿,语气更温柔了几分:“为着太医说王爷的病需静养不得惊扰,我才不得已让他们都住去了书院。如今团团来了,王爷的病也有了起色,是时候一家团聚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刘嬷嬷应道。 次日上午,阳光明媚,清风微拂,天气正好。 团团蹲在花园的地上找蚂蚁窝,身边只有一个静兰苑里的婢女相陪。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嗤笑。 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你就是那个捡来的野孩子?” 团团抬起头,只见两个衣着鲜亮的小孩子站在树下,一男一女,女孩双手抱胸,眼神高傲,正低头俯视着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凌霜阁的下人。 这就是娘亲说的哥哥和姐姐?长得还真像那个黑婆婆。 团团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我是娘亲的孩子,娘亲说我是府里的嫡女哦,你是谁?你也是嫡女吗?” 女孩脸上的神情一僵,眼珠子转了转:“你算什么嫡女!你是外面捡来的野孩子!” 团团眨巴了一下眼睛,神情狡黠,娘亲说过,我是唯一的嫡女,她不是! “对啊!我是娘亲捡来的,但我是嫡女,你不是!” “什么嫡女!你又不是王妃亲生的。”男孩冷不丁地补了一句。 团团一听,撅起了小嘴:“那你们是我娘亲亲生的吗?“ 男孩愣了一下:“我们不是。“ 团团笑了,小酒窝时隐时现:“你们不是,我也不是,但我是嫡女,你们不是!“ 女孩被她的一番“嫡女论“给噎住了,一时间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反驳,脸蛋涨得通红:“嫡女有什么用!“她伸手一指旁边的一棵老树:”我们敢爬,你敢吗?“ 团团插着小腰,挺了挺胸膛:“有什么不敢!“ 男孩看了她一眼,走到树下,作势便要爬。 跟随的下人们刚才见几个小主子斗嘴,都不敢插手,但眼见的几个小孩子真的要爬树,皆连忙劝阻:“几个小祖宗哦,别爬了,这要是有什么闪失,奴才们可担待不起。” 男孩充耳不闻,手脚并用,几下便爬到了距地面最近的枝杈上:“敢就上来啊!“ 女孩子斜了团团一眼,也爬了上去,够不到的地方,她哥哥还帮忙拉了一把,两人坐在树杈上看着下面的团团:“有本事你爬上来啊!” 老树枝叶繁茂,枝杈低垂,他们坐着的地方,距离地面也不过只有半人多高。 团团哼了一声,学着两人的样子,抱紧了树干,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 下人们见势不妙,都纷纷跑回去禀告,此时只有凌霜阁的一个下人,仍站在树下。 团团比他们小几岁,短胳膊短腿,又无人相助,爬得脸上的汗都滴了下来,才终于也坐上了那个枝杈。 “我爬上来啦!” “啊——”一声惊呼,女孩竟直接从枝杈上翻身跌落。 旁边的下人眼疾手快地接了一把,但她还是一屁墩坐在了地上。 此时,程如安和方清研两人均已匆匆赶到,刚好共同目睹了这一幕。 女孩哇哇大哭起来,用手指着树上的团团:“她推我!她是坏孩子!想摔死我!” 团团一愣:“我没有!是你自己摔下去的!” 男孩开口帮腔:“我看见了!就是你推了我妹妹!” 那个一直都在的下人也接口:“奴才也看到了,确实如此。“ “不哭不哭,摔到哪里了?疼不疼?“方清研将女孩扶起来,搂进怀里,抬头看向团团,一脸怒气:“你这个孩子!怎能把她从树上推下来!小小年纪,心思这般歹毒!” 第9章 三哥哥又好看又害羞 “娘亲!他们胡说!我才没有推她呢!“团团趴在树杈上,望着走过来的程如安,委屈地瘪着小嘴巴。 程如安扫视众人,缓缓走到老树下,看向树上的两个孩子,“都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扶下来。” 下人们闻言急忙上前,将两个孩子接了下来。 团团扑进她的怀里,眼圈一红,眼泪在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却倔强地硬是不落下来。 程如安弯腰护住她:“乖,不怕,告诉娘亲,发生了什么?” 团团吸了吸鼻子:“他们说我是捡来的野孩子,不是娘亲生的。还说我没本事,不会爬树。我刚爬上去,那个小姐姐就掉下去了!娘亲,我没碰她!” 话刚说完,那两个孩子立刻炸了锅:“骗人!就是你推的我!” “我都看到了!就是她推了我妹妹!” 方清研叹了口气:“姐姐,我知道你心疼团团,可这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小孩子胡闹,拌拌嘴也就罢了。因为几句口角,便心生恶念,不敬兄姐,还动手加害。” 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此时已聚集过来的王府下人们,故意提高了声音:“孩子们尚且年幼,岂会说谎!此等品行,姐姐该严加管教才是。否则岂不是让外人看咱们王府的笑话?“ 程如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正想开口,“娘亲!”团团仰起小脸,气鼓鼓地指着躲在方清研身后,探出个头的女孩:“不信你问她!” 程如安冰冷的目光扫过女孩的脸,女孩并未受伤,早已收了嚎哭,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哆嗦,缩了缩脖子。 团团解开腰间的绣囊,掏出了一截白色的小骨头,高高举起,奶声奶气地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妖怪的骨头哦!” “谁要是说谎,这骨头就会让谁肚子痛!痛得打滚那种,以后再想说真话也没用啦,一说话就会痛!“ 她看着那个女孩子,用骨头指着她:“你说!是不是我推的你?咱们试试吧?” 程如安看着她手里的小骨头,目光闪动。 女孩吓得直往方清研身后躲,脑袋都不敢探出来了,却仍然强撑着嘴硬:“你、你骗人!我才不怕呢!就是你推的我!” 话音刚落,她便捂着肚子“哎哟”一声,疼得弯下了腰,蹲在了地上,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好疼!呜呜……我肚子好疼!别、别咬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方清研见状慌了神,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她吓唬你的!怎么可能肚子真的就疼了!别怕!有姑母在这儿呢!” 女孩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团团,半信半疑的小声嘟囔:“是她,就是她……哎呦!肚子好疼!比刚才还疼!“ 她捂着肚子滚倒在地上,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想到以后一说话肚子就会这样疼,嘴里连珠炮地喊了出来。 “是姑母让我这样说的!说这样就能让她滚出王府,她,她,她是个野种!不是嫡女!不是我想撒谎的,呜呜呜……” 方清研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让你说的?小小年纪,怎么说谎骗人呢?” 程如安淡淡开口,用她刚才的话将她怼了回去:“是啊,她尚且年幼,岂会说谎呢?” 方清研的嘴巴张了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如安沉下了脸:“跪下!” 方清研无奈,只得跪在了她面前。 “侧妃方氏,教唆犯错,扰乱后宅,掌嘴十下,就在这儿打。” “是。”刘嬷嬷闻言走了上来,啪啪啪!巴掌声顷刻间响了起来。 “你!“王妃手一指,正是刚才帮腔的那个凌霜阁的下人:“仗责二十,逐出王府,永不录用。” “至于你们两个。”她看了看已经吓傻了的两个孩子:“明日便送回去吧,再不必留在王府。” 说完她抱起了团团,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走,娘亲给你做的糖糕刚刚出锅,咱们回去吃。“ 静兰苑。 团团回来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像一只瘪了气的小团子。 王妃亲手拿起雪白的糖糕喂到她嘴边,柔声轻哄:“团团方才做得很好!没让旁人欺负了去,真是厉害!团团是娘亲的好女儿!“ 软糯香甜的糖糕一口一口地吃进了肚子,团团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启禀王妃,三少爷到了。” “快让他进来。” 门帘掀起,一个身穿藏青短袍的少年走了进来,下跪行礼:“孩儿回来了,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团团,来,见见你三哥,这才是你爹爹的孩子。“ 团团睁大了眼睛,嘴角咧开,酒窝浮现,朝着少年便扑了过去:“三哥哥!” 少年刚刚站起,身形瘦削但眉眼俊朗,眼神中带着几分羞涩,看见团团扑过来,愣了一下,赶忙伸出手臂接住了她,两个耳朵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仔细地打量着团团,脸红得像涂了胭脂,张了好几次嘴,才轻轻的问了一句:“你,你是,我妹妹?” 团团指了指自己:“嗯嗯!我是你妹妹,团团妹妹。” 他低头看着她白嫩的脸蛋,声音非常轻柔缓慢:“我是你三哥,宁珣。” 团团望着他的脸,爹爹好看,爹爹的儿子也都这么好看么?眼睛好亮啊!身上香香的!团团有哥哥啦! 团团抱着他的胳膊,像根小树藤似的缠了上去,拉着他就往桌边走,把他按在了椅子里:“哥哥,娘亲给我做了糖糕!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萧宁珣的声音依旧低柔:“好。“ 团团学着刚才娘亲的样子,拿起糖糕喂到他嘴边:“娘亲给我做的,也是哥哥的!你吃啊,哥哥!甜不甜哪?“ 萧宁珣吃了一块,耳朵红得更厉害了:“嗯,甜。“ 这个小妹妹真可爱啊,这样白白嫩嫩,软软绵绵的,像……像这碟子糖糕一样! 他眼神闪了闪:“团团,刚才有没有吓到啊?”他刚进府,便都听说了。 团团瘪了瘪嘴:“有一点。” 萧宁珣目光陡然变得冷冽:“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三哥给你出气!” “嗯!“团团使劲的点了下头,又投喂了一块糖糕给他。 程如安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微微一笑,两个孩子相处得还真好,也是,团团这样的孩子,谁能不喜爱呢? 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门外却响起了下人急匆匆的声音:“启禀王妃!户部侍郎顾大人的夫人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在门外求见!” 程如安问:“何事求见?“ “说是,三少爷打了他家的二公子!“ 第10章 居然敢上门欺负三哥哥 程如安看了儿子一眼,萧宁珣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团团抬头看了看哥哥,哥哥打架了?哥哥这么好,一定是有人欺负了他! 程如安吩咐:“将人请到正厅稍坐,我即刻便到。“ 王府正厅。 顾侍郎的夫人杜令仪带着儿子顾承霄坐在椅中,身后十余个下人,乌压压站了一片,见到王妃带着儿女走进来,站起行礼:”见过王妃。“ 程如安点了点头,在上首落座,萧宁珣和团团站在她的身侧。 “坐吧,不知顾夫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顾夫人名叫杜令仪,三十不到,满头珠翠,一身怒气,听罢理直气壮地开了口。 “王妃娘娘,犬子顾承霄今日在书院被贵府三少爷无故殴打,以致伤痕累累。今日登门,便是要为小儿要个公道。“ 她横了一眼萧宁珣:“贵府三少爷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莫非是仗着宁王府的势,不将我这小小的户部侍郎放在眼里了?“ 程如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杜夫人此言从何说起?若当真是小儿之错,我自会秉公处置,宁王府又岂会仗势欺人?“ 杜令仪马上接口:“既然如此,便请王妃看看小儿这脸上的伤,给个交代罢。“ 顾承霄听到母亲所言,马上站起身,上前几步,将脸抬高,左右侧了一下,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脸上的淤青,嘴里还连声地喊:“哎呦!好疼!“ 程如安看了看他的脸,目光转向儿子:“珣儿,顾公子这伤确是你所为?“ 萧宁珣有心澄清,但看着这一大屋子的人,往日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素来很惧怕被人注视,尤其是被许多不熟悉的人一同注视,更让他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惧,虽然很想为自己辩解,但想说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里,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顾承霄指着自己的脸,咄咄逼人:”你敢说不是你打的?书院可有的是人为我作证!“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萧宁珣默默点了点头,承认了确实是自己打伤的。 程如安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这种情形下,萧宁珣是无法开口说话的,她垂下眼帘,暗暗叹气,眼前这件事,看来只能是王府认下了。 杜令仪一脸得意:“既然已经认了……“ “哥哥可没说哦!“团团瞪着顾承霄,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她是真的生气了,眼睛都瞪圆了,为了什么打架都不知道,怎么就是哥哥的错了?怎么能这样欺负哥哥! 杜令仪瞪回她:“宁王府的孩子,都是这般蛮横无理吗?!” 顾承霄根本没把团团放在眼里,只冲着萧宁珣,多年同窗,他对他的毛病了如指掌:“萧宁珣!你既敢动手打人,怎的此时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他拖长了调子,一脸讥笑:“原是个哑巴,难怪。” 这声“哑巴”,让萧宁珣的手猛地一紧,他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控制不住的有些浑身颤抖。 “你才是哑巴!我哥哥不是!”团团用自己的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他攥得紧紧的一只大手,用力拉了拉他。 萧宁珣低头看着妹妹,她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一眨,声音非常清晰:“哥哥,你说吧。你能说的,团团知道。” 似有一股暖流从妹妹的手中流了过来,顺着手臂趴上肩膀,又沿着脊背一寸寸往下,刹那间流遍了全身。 萧宁珣只觉得那暖流在自己身上不断壮大,渐有滂沱之势,而后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聚集在心头的惧怕仿佛经年被严寒堵住的河道,被那暖流不停冲刷,终于冲破禁锢,奔流千里。 他胸口起伏,喉结滚动,呼吸急促,张开了嘴:“是他!” 他咬字异常清晰:“是他先取笑我,又取笑父亲,我……我才动手的。” 杜令仪眼神一动,顾承霄先是一愣,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怎么这哑巴居然还能开口说话? 随后冷笑:“你倒是会倒打一耙,怎么,以为回到了王府,就能颠倒是非了?我怎么取笑了?我又没有说错!宁王府厄运缠身,一家子全是怪病,早就大不如前……” 他话还没说完,萧宁珣把团团往自己身后一拉,猛地弯下腰,右手探入靴筒,左手拉开刀鞘,一把匕首“铮”地一声插在了桌案边缘:“你再敢多说一个字试试!” 程如安心头一跳,那匕首刃如秋水,柄上的五彩玄蛇图案清晰可见,正是宁王亲手打造,送给儿子防身的。 厅中众人一片哗然,顾承霄下意识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里。 杜令仪眼睛瞪得溜圆:“王妃!你还不管管吗?当着长辈的面,贵公子这是要持刀行凶不成?” 程如安这才出声:“今日之事,不过因口角之争而起。我儿固然是动了手,但贵府公子口不择言,对宁王府出言不逊,也不是毫无过错。“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顾夫人口中所言,无故殴打,显然并非如此,而是事出有因啊。“ 杜令仪听后哑然。 程如安看了一眼顾承霄满脸的淤青,有心息事宁人:“既然双方都有过错,不如就此揭过,不必为此小儿之争,伤了两府的和气。” 团团此时钻到了她的怀中,踮了踮脚,顺着裙角悄悄往上爬,程如安赶紧扶住了她,将她抱到腿上。 团团圈住她的脖子,嘴巴凑到耳边,用只有娘亲能听到的声音说起了悄悄话:“娘亲,哥哥的玉佩,是黑的!很坏,那个坏蛋的玉佩,是好东西,咱们换过来嘛。” 程如安指尖一顿,眼角余光扫过儿子腰间的玉佩,那是王府旧物,儿子佩戴多年,价值不菲,又瞄了一眼顾承霄腰间的玉佩,虽刻有云纹,却平平无奇,一看便不是上佳的成色。 但她现在毫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女儿,既是她说的,一定有她的道理。 “但贵府公子毕竟是被珣儿伤到了,”她抚了抚女儿的小脑袋,口风一转,端庄地笑了笑:“珣儿,便将你的玉佩赠与他吧,以示咱们王府的歉意。” 抬手指向顾承霄腰间:“顾夫人,此事顾公子也并非全无错处,不如这样,也请顾公子将腰间的玉佩赠与我儿。” “今后在书院,两个孩子还是要同窗为友的,不可伤了彼此的同窗之情,就此化解今日不快。顾夫人意下如何?” 杜令仪眼睛一亮,萧宁珣身上那块老玉,一看就价值连城,自己儿子身上这块,不过是过年时长辈的年礼而已,差得远了,如此交换,自家赚大了。 于是她假装思索了片刻,“既然王妃开口,如此处置也罢。” 她装得很大度:“都是少年人嘛,血气方刚,也是难免。” 两个少年走上前来,解下腰中玉佩,互相交换。 团团眼看着哥哥将顾承霄的玉佩稳稳地系在了腰上,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冲着哥哥伸出了小手,“哥哥,抱。” 第11章 黑婆婆又被罚啦 萧宁珣连忙将她从母亲怀中接了过来,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团团搂住他的脖子,小脸埋进他的颈窝,贴着他的耳朵说:“哥哥,这个玉好,有红红的光,你戴着,以后就能说好多好多话啦!” 萧宁珣愣了一下,耳朵又红了:“谢谢团团。” “府中事多。”程如安看着杜令仪,“顾夫人请便,送客。” “多谢王妃。”杜令仪自以为此行大获全胜,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带着儿子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程如安目送他们走远,朝萧宁珣招手:“过来。” 萧宁珣走上前来,王妃拿起他腰间玉佩,手指摩挲了几下,质地颜色皆是一般,看不出丝毫异状。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你那玉佩,可是一直戴在身上?” 萧宁珣怔了怔,回忆了一下,“搬去书院之前,孩儿曾去过祠堂,将玉佩放在祠堂里供奉过一夜,求祖宗庇佑。” 祠堂!断福蛊!程如安眼神一沉,原来如此!所以团团才说那玉佩是坏的,会咬人,想来是个不祥之物。 本来这东西,让宁珣摘掉即可,可如今,却到了顾承霄的身上,这孩子,这是护着她哥哥,要给他出气呢! 她会心一笑,捏了捏团团的小脸蛋:“真是我的好女儿!” “嗯!”萧宁珣接口:“也是我的好妹妹!” 团团被两人夸得眉眼飞起,骄傲得如同长出了尾巴要来回摇摆,在萧宁珣的怀里摇头晃脑,扭来扭去:“团团最好啦!” 王府门口,顾承霄翻身上马,杜令仪钻进软轿,一行人回府。 才走出不远,不知哪里地飘来一只鼓鼓囊囊的纸鸢,从顾承霄身边飘过,纸尾正好拂过他坐骑的耳尖。 马儿顿时受惊,嘶鸣一声,前蹄高抬,立了起来。 顾承霄从鞍上滚落在地,还未来得及爬起,惊马一脚踏下,正踩在膝盖上,还来回碾了两下。 “卡卡”,骨头的碎裂声响起,顾承霄一声惨叫,眼前一黑,晕倒在地,而他腰间新得的玉佩也被摔出了无数裂纹。 “二少爷!”下人们顿时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团团似有所感,顿时眼睛一亮,对着哥哥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小手一指,“哥哥,咱们一起去看爹爹吧。” “去吧。”程如安点头,“刘嬷嬷,你跟着。” “是。” 片刻后,两小只手牵着手,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养正轩。 屋里静得像一口深井,只有浓浓的药香飘在空中。 团团凑到榻边,手指头勾着被角:“爹爹,哥哥回来啦,你怎么还不醒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眼团团好不好?” 萧元珩仍旧和往常一样,一动不动。 团团的嘴巴瘪了起来:“爹爹,我都来看了你好多回了,你都不醒。是不想看见团团吗?“ 萧宁珣从她身后把她抱进怀里安慰着她:“不是的。爹爹喜欢团团。只是,他动不了,没法告诉你。” 团团抬起脑袋:“真的?” “真的!哥哥不会骗你,爹爹会醒过来的,等他醒了,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你。”他认真地看着妹妹的脸,这样好的小妹妹,爹爹怎会不喜欢呢。 刘嬷嬷在旁边接口:“少爷小姐不必担心。太医说了,王爷服了药,就能醒过来了,听说还缺了一味要紧的药引,郭太医正四处寻呢。“ 萧宁珣看着她:“那个药引子,很难找吗?“ 刘嬷嬷点了点头:“似是不大好找。“ 团团“嗯”了一声,把小脸在被角上贴了贴,小声嘟囔,“会找到的,爹爹,团团等着你。” 几人走出了养正轩,萧宁珣看着一声不吭,明显心情低落的小团团,发起愁来。 怎么才能让小妹妹开心起来呢?他绞尽脑汁地想着。 妹妹喜欢什么呢,送给她不就好了?听说她喜欢捡破烂……,要不我也去捡?可是,捡什么呢?生平没有捡过破烂的他,眉头都皱起来了。 忽然他想了起来,刚进府时,听到下人们提过,说小小姐最喜欢逗鸟喂鱼,把池子里的鱼每天都喂得撑得不行。 动物!妹妹喜欢动物! 他眼前一亮:“团团,明日,哥哥带你去个地方玩好不好。” “嗯?” “万灵苑,你去过吗?那里有很多毛茸茸的动物,大的小的都有!还有些是番邦进贡来的呢,外面见不到的。你可喜欢?” 团团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我可以摸吗?它们会不会很臭?我要带肉干给它们吃!它们喜不喜欢吃肉干?” 萧宁珣被她问得一愣,“我,我也不知道,你带些也好,但那里有专门的人看着,要他们同意你才能喂。“ 小奶娃的脸咻”的一下阴转晴。 她开心地跑了起来:“明天我要去万什么元!看很多的毛茸茸!摸他们的耳朵!” 萧宁珣见她开心,也追在了后面:“走!团团!咱们去跟母亲回禀一声!“ 程如安自是应允:“可以。刘嬷嬷,明天你带上两个婆子,两个小厮,再叫上几个侍卫,跟他们同去。” 又低头嘱咐一双儿女,“去了要听园监的话,不许乱跑。”她顿了一下:“团团在外面要听刘嬷嬷和哥哥的话,做个小乖乖。” 团团不停点头:“知道啦,娘亲,我最乖了。” 静兰苑这边欢声笑语,凌霜阁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团团被诬陷一事,老夫人得知后立时便勃然大怒,顺姑随即奉命来到凌霜阁,打断了再一次用鸡蛋敷脸的方清研。 “奉老夫人命,侧妃身边的锦绣,即刻逐出王府,永不得再入。方家两位少爷小姐,今日受惊不浅,需要静养,即刻起程,送回方家,不可再在王府居住。凌霜阁内众人,月例减半。” 方清研越听脸色越白,不但驱逐了她的心腹,还降了她院里所有人的份例银子!没想到,这还没有完,顺姑拿出一本《女诫》递到她手中:“方侧妃禁足凌霜阁,罚抄《女诫》百遍。” “我不走!我怎么能走!”锦绣接连磕了几个响头:“我是娘娘的陪嫁丫头!我不能走!我走了娘娘怎么办!” 顺姑脸色一沉:“你走了,自有懂规矩的来服侍娘娘!就不必你来操心了!来人!“ 话音刚落,进来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一边一个,拽住她的胳膊便往外拉,锦绣哭喊着被拉向门外。 方清研冲着她伸了下手,却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去拉她,自己的荣辱尚在别人一念之间,更何况是自己的奴婢呢。 她咬着牙,手垂了下来,蜷在袖中死死攥着掌心:“去吧,回方家去,该跟谁说什么,你心中有数。” 顺姑听见了,哼了一声,不以为意:“老奴告退。“行了个礼,走了。 屋里静得出奇,方清研盯着面前那本《女诫》,“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她轻轻呢喃,眼中愤怒的火焰强烈得如同能把这《女诫》一把烧光。 听雨阁中。 老夫人正在灯下照着团团送的铜镜,这些天她每日都照,眼神越来越清亮,积年沉疴一扫而空,心情无比舒畅。 顺姑进来回话,“锦绣已逐出王府,方家的两个孩子也已经送走了。” “好。”老夫人头都未抬:“方侧妃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必须好好管教一番。此次我小惩大戒,望她能从此安分守己,别再搞出事来。” 第12章 好漂亮的大猫咪 次日一早,萧宁珣和团团穿戴整齐,带着一众下人,乘车来到了万灵苑。 万灵苑建于京城郊外,占地足有数百亩,是专门用来饲养各种珍惜动物,供皇家和权贵们赏玩的处所。 下了马车,刘嬷嬷递上了宁王府的名帖。 守门的差役接过来一看,连忙陪上了一脸笑容:“原来是宁王府大驾光临,劳众位稍候,小的去回禀园监大人。” 不多时,一位四十多岁的瘦高男人走了出来:“王府的少爷小姐们驾到,小的有失远迎,失礼了,请恕罪。” “苑里规矩多,容小的叨扰一句,烦请诸位低声慢行,莫要惊扰了野兽。” 刘嬷嬷点头:“有劳大人了,一切照规矩来,贵人们的安全要紧。” “多谢嬷嬷。”园监将苑内的规矩缓缓道来:“苑中有三禁,不可敲栏,不可投喂,不可高声。这个季候,梁上多有夜蝠,贵人们留神脚下。烦请诸位移步,随小的来。” 团团认真地点了点头,学着他的语调来了一句:“小的知道了。”刘嬷嬷差点没憋住笑,轻轻捏了她一把,示意别乱学。 团团冲她一笑,脸上酒窝深陷,萧宁珣看着妹妹,嘴巴因极力忍着笑抿成了一条线,妹妹怎么这么可爱呢。 苑内规划得极好,先是各种鸟类,再是各种犬类,边向前走,园监边给他们做着简单的介绍,这种大鹦鹉名唤雪衣娘,岭南进贡的,通体雪白,能模仿人言。 这是冠毛犬,脾气极好,善解人意,许多贵人们都喜欢领上一只,养在家中。 所有圈舍皆是铁木相合而建,非常结实,且收拾得干干净净,团团边听边跟着往里走,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她眼睛一亮,扑到了一个圈舍的围栏边:“哇!好漂亮的大猫咪!” 只见一只体型庞大,外形似猫的动物趴在地上,浑身布满了斑点,如同乌墨泼在了白雪上。身形又长又顺,长长的尾巴蜷成了一圈绕在身侧,合着双目,像是在睡觉。 团团踮起了脚,轻轻地唤着:“你好呀,大猫咪。” “小姐这般轻声说刚好。”园监笑了:“此为去岁西域进贡的雪豹,脾气极大,很难驯化,小的们都是将食物扔进去喂食,轻易不敢靠近。” 话音刚落,前方拐角处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我跟你讲啊!这事儿我熟!” 团团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白锦袍的圆脸少年,年纪跟萧宁珣差不多,满脸笑容地朝这边走来。 他袖子里蹦出一只乌黑的八哥鸟,小脑袋一歪,学着他的语调:“这事儿我熟!熟熟熟!” 团团觉得有趣,咯咯地笑了起来。 刘嬷嬷认得他,“这么巧,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陆清嘉今日也来了。” 只见陆清嘉身后又走出一人,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衣衫亮丽,神情高傲,手中还拿着串驯兽用的兽铃,随着他的脚步叮当作响。 二人身后竟跟了二十几个下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看见他,萧宁珣的眉头微蹙:“怎么是他?” 团团拽了拽哥哥的袖子:“哥哥,他是谁啊?“ 萧宁珣低声回答:“镇国侯府的庶子,韦秉安,一贯眼里不容人的,脾气坏得很,团团,咱们去别处看看吧。“ 园监看到他也是眉头一皱,急忙行礼:“韦三公子,容小的说一句,此处是兽苑,不可有异声惊扰,请公子海涵,将那兽铃收一收。” 韦秉安斜了他一眼,偏不收起,反而用力拨了一下,叮的一声,比刚才更响:“你懂什么!我这兽玲千金难买,乃是驯兽的佳品,岂是你们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能比的!” “这便是那头进贡的雪豹?长得倒是好看,可惜不听话。畜生就是畜生,看小爷今日怎么驯它!“ 说完,他举起手中的兽玲,贴着雪豹的围栏用力地晃动起来,叮当叮当的铃声又快又响,雪豹听见后睁开了双眼,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萧宁珣急忙将团团从围栏边拉开,怒视了他一眼。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宁王府的小哑巴嘛!“ 萧宁珣沉着声音:“把你的兽玲收起来!你吓到它了!” 韦秉安一怔,满脸的不可思议,“真是奇了!这么多人在这儿,小哑巴居然能说话?” 团团紧紧地拽着哥哥的袖子:“我哥哥才不是哑巴!” 韦秉安这才看见地上还有一个小的:“你莫非就是那个从外面捡回来小杂种?” 萧宁珣脸色一沉,刘嬷嬷眉毛竖起,刚要开口,团团眼珠子一转,抢了先:“小杂种骂谁?” 韦秉安面露不屑:“小杂种骂你!” 团团拍了拍小手:“哇,原来是小杂种在骂我啊。” 一众下人在旁边听见,有几个实在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又怕惹怒了主子,立刻捂上了自己的嘴。 陆清嘉别过头,偷偷冲着团团伸大拇指,八哥扑腾着翅膀,学着团团的声调:“小杂种骂谁!小杂种骂你!” 韦秉安无言回怼,气得面皮紫涨,手上更用力地拨弄着兽玲,刺耳的铃声响彻在苑内,许多动物都躁动地鸣叫了起来。 圈内的雪豹喉咙里滚了声低吼,猛地撞向围栏,砰的一声,整个圈舍都被它撞得一晃,显然已是发了大怒。 园监脸色都变了,这些个公子哥儿!真是胡闹!得赶紧将这几位请出去:“是小的失职,惊着诸位了。烦请诸位移步他处,莫要让野兽伤着了。” 韦秉安充耳不闻,使足了力气让兽玲的声音更大更密。 雪豹暴躁不堪,一下比一下用力地猛撞着围栏。 团团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雪豹,萧宁珣以为妹妹已经被吓得呆住了,心中大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弯腰拔出了靴筒中的匕首,指向韦秉安:“住手!” 第13章 撸到了撸到了 韦秉安一惊,停下了手里的兽玲,所有人见宁王府的公子动了刀,都上来将自家的主子护在了中间。 团团从萧宁珣的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拽了拽他衣角:“哥哥,我没事儿。”又转头看向那因为铃声停了,不再撞向围栏的雪豹。 团团走到围栏边,小声地安慰:“乖啊,不怕,那只是声音,伤不到你的。” 雪豹依旧喘着粗气,对着她不停地低吼。 团团小脸皱起,可怜的大猫咪,它被吓到了啊!怎么才能让它不再害怕呢?对了!肉干! 她低头从自己的小荷包中掏出一块小小的肉干,那是她早上装进去,预备喂食的,结果园监说不可喂食,还以为白带了。 将肉干放在手心里,她自己先闻了一下:“好香啊!”缩了缩鼻尖,手伸到了靠近围栏的缝隙:”大猫咪,你闻闻,香不香啊?想吃吗?“ 雪豹的鼻翼一张一合,“呼哧,呼哧”的像是在分辨什么,金色的眼晴低头注视着这个还没自己高的小团子。 园监大惊失色:“小姐!快停下!” 雪豹喉咙里的低吼渐渐转成了哼唧,头虽然伸不出来,舌头却努力探出了缝隙,将团团手上的肉干卷进了嘴里。 带着倒钩的粗厚舌头舔的团团手心一痒,她高兴地笑了出来:“哥哥!你看!它吃了我的肉干!” 园监愣在了当场,自己照顾了这雪豹一年多,都未能如此接近,这小娃娃怎么做到的? 其他人也都惊得面面相觑,呆立在一旁愣愣地看着。 团团把荷包里的肉干一一都喂给了它,她带得也不多,雪豹很快就吃完了最后一块,眼睛仍然紧紧盯着她的手。 团团两手一摊,给它看自己手里已空,撅起了小嘴:“就这些啦!下次我再给你带多多的!” 雪豹竟似听懂了一般,不再盯着她的手,而是贴着围栏缓缓卧倒,从缝隙中探出了一个爪子,伸给了她。 萧宁珣收起匕首,蹲了下来,拉住了妹妹的手,担心雪豹抓伤她。 团团却毫不在意:“哥哥,它喜欢我哦!不会伤我的。” 两只小手握着雪豹伸出的爪子,那爪子柔软巨大,团团的两只小手只能握住它两个脚趾。 团团开心地大笑:“哥哥!你看!它的爪爪好大啊!” 雪豹任由她揉搓着自己的爪子,喉咙里发出了满意的咕噜声,最后竟然翻了个身,把肚皮朝团团这边露了出来,尾巴平平地铺在地上,双眼微合,神态甚是慵懒。 韦秉安哼了一声,陆清嘉却看得两眼放光,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萧宁珣看着团团的小手,继而又落在雪豹那起伏的白肚皮上。 想起了昨日在正厅,正是这双小手握住了自己,那股暖流绝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小妹妹,莫非……是个小神仙? “请诸位恕小的无礼,依照苑内惯例,今日已有野兽受惊,万灵苑即刻闭苑,请诸位各自回府。烦请韦公子将兽玲交由小的代管。” 园监心里有气,身子虽然压得更低,语气也恭恭敬敬,话却一点都不软。 韦秉安脸上有些挂不住:“你凭什么收我的兽玲?我父亲……”他还想继续拨弄兽铃,园监已抢先一步伸手握住,动作虽轻,力道却是不小。 韦秉安毕竟年纪尚小,被园监一用力,将兽玲夺了过去,他连连赔笑:“得罪,得罪。苑内的规矩是大内定的,小的不敢坏了章程。” “你!”韦秉安气结,指着园监却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陆清嘉没心没肺地冲着他咧嘴笑:“韦秉安,他说的不假,我跟你讲啊,这事儿我熟!“ 他袖中的小八哥探出头来,及时大声复读:“这事儿我熟!熟熟熟!“ 韦秉安瞪了他一眼,一跺脚,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陆清嘉看了一眼团团,又看了一眼萧宁珣:“萧宁珣,你这个妹妹好厉害!下次你们再来时,记着叫上我啊!“ 萧宁珣哼了一声,没有应声,陆清嘉也不恼,转身去追韦秉安:“你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 看着他们走远,园监这才回身,冲萧宁珣和团团一躬身:“小的多谢两位,多亏了两位,今日才没让万灵苑出岔子。” 他的目光深深地落在团团的身上:“小姐与这雪豹如此有缘,当真难得。这会儿它心已定了,请二位回府吧,改日再来。” 团团不舍的冲雪豹挥了挥小手:“大猫咪,我回家啦!下回再来看你,你乖乖地听话,好好吃饭!” 雪豹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了圈舍的角落里,“匡匡”地开始刨地。 团团不解的看着它,转头望向园监:“小的!它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笑了,园监尴尬地摇了摇头:“这位小小姐,小的不叫小的,小的……唉,”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它在做什么。” 雪豹刨了一会儿,在地上刨出了个深坑,从坑里叼了个东西出来,走向团团,嘴一松,那东西落在地上,竟是一团黑褐色像小石子一般的东西。 它看了看团团,用爪子捅了捅,将那小石子捅到了围栏的外面,喉咙里还不断咕噜着。 团团蹲下身,捡了起来,看着雪豹:“给我的?“ 雪豹在地上打了个滚,像是在说是。 团团高兴了,举起来对着萧宁珣:“哥哥!你看!这是大猫咪送我的!“ 萧宁珣接了过来,看着妹妹,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对啊,雪豹谁都不送,就送给团团!“ 团团得意地笑了,将手伸进了围栏,轻轻地抚摸它的大耳朵,非常舍不得:“大猫咪,谢谢你啊!我会经常来看你的!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 雪豹被她撸得舒服极了,又打了好几个滚。 萧宁珣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园监的面前:“你可识得?“ 园监摇了摇头:”从未见过。今日小小姐与雪豹这番奇遇,小的想都不敢想。野兽虽不是人,却有灵性。这雪豹既然将此物赠与小小姐,不如您带回府中,请高人看看?“ 萧宁珣点了点头,将那东西放进妹妹空了的荷包里,细细地系好了带子:“团团,咱们回去吧,改日再来。” 团团不舍地缩回了撸大猫的手,看着园监:“要好好地喂它哦!“ “这是小的职责所在。“ “谢谢你啦!小的!“团团一脸真诚,园监放弃了挣扎,小的就小的吧。 萧宁珣牵起了妹妹的手,一行人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路上,团团因为今天摸到了大猫,兴奋异常,小嘴儿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雪豹的毛好软啊!哥哥!下次咱们给它带很多很多好吃的,你也摸摸它好不好? “雪豹的头好大啊!它一定比我年纪大,比我都高!” 萧宁珣和刘嬷嬷笑着,听着,心里对团团的喜爱全都挂在了脸上。 突然,团团的目光定在了哥哥的脸上:“哥哥!你今天好厉害!可你怎么这么瘦啊!瘦得像根竹竿子!雪豹都比你胖!” “竹竿?”萧宁珣耳朵又红了,他想说“不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回应“厉害”,还是“竹竿”。 “我以后要每天喂你好吃的!把你喂得比雪豹胖!“ “好。“萧宁珣宠溺地看着她:”哥哥以后努力的吃,就吃团团喂的!好不好?“ “嗯!“团团满意的使劲点了点头。 回到府中时已过午时,两小只听下人说王妃此时正在养正轩,团团拉着萧宁珣:“哥哥,娘亲在爹爹院里,咱们也去吧。“ “好!“两小只走进了养正轩,却看到宁王的病榻前多了一个人,正是御医院正令,郭太医。 第14章 大猫咪的礼物 郭太医闭目凝神,手搭在萧元珩的腕上,正在诊脉。 程如安见两人进来,微微摇头,示意二人安静,萧宁珣牵着妹妹的手,悄悄地站到了她身后。 半晌,郭太医收回了手,刚要开口,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启禀王妃,二爷在养正轩外求见。” 程如安眉峰微挑:“二爷回府了?请他进来。” 团团拉了拉哥哥的袖子,萧宁珣俯下身来:“二爷是谁啊?” 萧宁珣小声回答:“是爹爹的弟弟,咱们的二叔,萧元华。” “哦。”原来是爹爹的弟弟啊!长得也跟爹爹一样好看吗?团团探着小脑袋,向门外使劲张望, 只见一个一身锦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五官端正,右眼下生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萧元华给程如安行了个礼:“元华叩见嫂夫人。” 程如安点了下头:“坐吧。”又看了兄妹二人一眼:“团团,这是二叔,你还没有见过,来,给二叔行礼。” 萧宁珣带着妹妹一起给萧元华行了个礼:“请二叔安。” 萧元华瞄了二人一眼,“嗯”了一声,大刺刺地坐了下来。 团团好奇地盯着他,这就是爹爹的弟弟?长得比爹爹差远啦! 咦?他身上怎么有一层黑气?跟那个黑婆婆身上的黑气一模一样! 萧元华眼角余光扫向团团,回想着昨晚锦绣的话: “二爷!您快回王府看看吧!王妃不知从哪里捡来一个野丫头,认作了王府的嫡女,迷惑了王妃不说,还迷惑了老夫人!“ “侧妃娘娘几次想将这野丫头逐出王府,却反而被她所害。如今奴婢已经被老夫人逐出了王府,娘娘也被困在了凌霜阁,二爷!求您救救我们主子!“ 就是这个小丫头?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能有什么厉害之处? 嫡女?嫡女又如何?又不是男子,继承不了王府。哼!小题大做! 他原本还想在外面一直等到长兄身故再回王府,这样才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顺利继承王府。 现下却不得不回来,真是厌烦。待我继承了王府,呵呵,便将那几个庶子和这个小丫头一并发落了就是。 郭太医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回禀王妃,王爷脉象沉缓,气息平和,但神识仍旧未归。老夫已为王爷开出了对症的安魂饮。“ “只是,“他皱起了眉头:”尚缺一味要紧的药引。老夫这些日子虽已寻遍各处,却仍旧未得。“ 程如安满面愁容,手中锦帕搅成了一团:“你的意思是,若无这味药引入药,王爷便醒不过来?” 郭太医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程如安嘴唇微颤,望着丈夫的脸庞,泪水滑了下来。 萧元华心中暗喜,脸上却露出悲伤:“请嫂夫人保重。医药之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嫂夫人若因此忧思过度,伤了身子,王兄想来也是不愿看到的。“ 程如安顿时泪如雨下。 团团爬到了娘亲的怀里:“娘亲不哭!爹爹一定会醒的!” 萧宁珣的眼圈也红了,但看见母亲这个样子,却也知道言语苍白,无法解母亲的烦忧。 只能将话题岔开:“母亲,今日儿子带着团团去万灵苑,看到了西域进贡的雪豹,团团喂了它肉干,还摸了它呢!”他不想给母亲增添烦恼,刻意隐瞒了韦秉安的事情,只提团团。 “哦?”程如安用锦帕拭掉了脸上的泪水,低头看向女儿。 团团立刻接口:“娘亲!好大一只猫咪!比我都大!毛软软的,爪爪大大的!它可聪明呢,还送了东西给我!“ 说着打开了荷包,将那团黑褐色的东西献宝一样捧到了王妃的面前。 “这是何物?“ “不知道哦!“ 萧宁珣在一旁解释:“此物园监也不识得,说从未见过。“ 郭太医听着两人的话,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团团手中的不明物体,眼神瞬间定住了。 他声音颤抖,显然是难掩心中激动:“王妃娘娘,可否给老夫看看?“ 程如安点了点头,团团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他伸过来的手里:“老爷爷,你认识大猫咪给我的礼物?“ 郭太医将手放近鼻轻嗅,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请将帐帘全部拉上,遮住日光。“ 程如安看了一眼刘嬷嬷,刘嬷嬷会意,将帐幔帘子全部拉上,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再看郭太医的手中,那原本黑褐色,如同石子一般的东西,竟发出了一缕细细的青光,如同宝石一般。 “哇哦!“团团笑了:”娘亲!哥哥!快看!真好看!“ “气味微腥带冷,色在暗处微青。”郭太医指尖微颤,忍不住惊呼:“形、色、气皆与医书古籍所载相合。娘娘,王爷的病,有救了!“ “当真?”程如安大喜过望,几乎不敢相信。 刘嬷嬷此时已将章帘全部打开,只见满屋子的人都是一脸的惊喜,唯有萧元华,目光闪烁,面沉如水。 “老夫不敢妄言。”郭太医回答:“此物便是老夫遍寻不得的药引,夜明砂。” “夜明砂,乃夜蝠之宿粪。蝠性喜居高暗之处,或梁间,或洞中,其粪落地久干而成砂。” “此物之所以难得,因为新砂性躁,不可入药,必须是无秽物掺杂的多年纯净老砂方能于暗处发光,故得其夜明砂之名。” “以此物为引入药,与安魂饮相合,便能醒神清脑。”郭太医看出了面前众人的不解,不再引经据典,而是说了一句大白话:“就好比牵了一根线,能把药力往该去的地方带。” “既如此,请您速速开方,来人!将药煎来给王爷服下!“程如安一刻都等不得了,她等这一刻,已经足足两年多了。 “且慢!“萧元华厉声喝止,众人不禁都是一愣。 他看向郭太医:“敢问太医,可曾亲眼见过那夜明砂?“ 郭太医摇了摇头:“如此难得之物,老夫从未见过。但此物与书中记载完全一致,老夫方有此一断。“ “既未曾见过,”萧元华目光凌厉,“太医可有十足把握,断定此物便是那药引?可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郭太医顿时一怔,没敢再出声。 他虽医术高明,但想到家中尚有十余口血脉相连的亲人,若一旦出错,确是性命之忧,不禁犹豫了起来。 萧元华心中得意,目光转向王妃:“嫂夫人心急如焚,我感同身受,但事关王兄安危,容不得丝毫差池。“ “如此来历不明,真伪难辨之物,若给王兄服下,倘有不测,宗法难容。还请嫂夫人谨慎。”他顿了一下,言辞不再容情:“万一误了,嫂夫人可担待得起?” 程如安双唇抖动,面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15章 爹爹快醒啦 萧宁珣冷冷地盯着萧元华,“二叔请自重,你怎能不顾礼数,对母亲如此咄咄逼人?” 屋内气氛凝结,局面一时僵住了。 团团轻轻搂住了程如安的脖子,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娘亲别怕!团团知道,这东西就是能救爹爹!“ 儿子护着自己,女儿是祖宗赐来的福星,程如安心中稍定。 无论如何,都要让王爷将这药服下!但是现在,太医都不敢出声了,如何是好?看来,只能请母亲来主持大局了。 “刘嬷嬷,去将老夫人请来。“ “是。“ 萧元华并不在意,夏氏来了又如何?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不必言听计从。只要自己不松口,谁会不顾自身荣辱安危,担下这样的重责? 若这老太婆执意与我作对,待我继承王府,便寻个由头,将她送进尼姑庵去,省得她今后在府里对我指手画脚。 不多时,老夫人扶着顺姑坐在了养正轩中。 她来时路上,已听刘嬷嬷回禀了大概,坐下后便直接发问:“若无药引,你大哥便醒不过来,元华可有其他良策?“ 萧元华一脸郑重:“未有。但儿子会走遍这世间医馆药坊,定能为王兄寻来这药引,到时再给王兄服下也不迟。“ 刘嬷嬷在一旁搭话:“二爷此心虽好,但王爷的病,恐怕等不得那么久。“ 老夫人看了看床上的儿子,又看了看儿媳王妃,目光落在了郭太医的身上:“郭老。“ 郭太医浑身一震:“不敢,老夫人请讲。“ “你有几分把握?不妨与老身直言。“ 郭太医出入王府多年,对宁王府的情况心知肚明,只是自己这小小的御医正令,实在是不愿卷入王府的内事之争。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老夫……老夫……不敢。“ 老夫人闻言也沉默了,萧元华唇边滑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大哥,你就这样躺着吧,弟弟我等你身故,已等了多年了,谁也休想让我功亏一篑! 团团从王妃怀里钻出来,走到了夏氏膝前:“祖祖!” “诶!”老夫人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团团指着放在案上的夜明砂大声说:“祖祖!这东西能救爹爹!真的能救!”老夫人闻言眼神一亮。 萧元华嗤笑一声:“小儿之言,岂可当真?” 老夫人看向王妃,程如安下定了决心:“母亲,儿媳愿将此物入药,给王爷服下。“ 老夫人本就深信团团,听到这话,不再有丝毫犹豫:“郭老,请即刻开方,顺姑,你亲自煎药!” 萧元华震惊不已:“母亲!请三思!如此大事,岂可听一小儿所言?” “嫂夫人外姓,今日便如此尽摄诸务,擅断王兄药事,将王府宗法置于何地?若有不测,她岂能担责?母亲!您要为王兄着想啊!儿子担忧的,是王兄的安危啊!” “此物不过小儿偶然得之,怎么可能便是那遍寻不得的良药?请母亲考虑周全,谨慎为上。” 团团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二叔!明明爹爹吃了药就能醒过来,陪团团玩了,你怎么就不让爹爹吃呢?“ 童言无忌,一针见血。 “我!……你!“萧元华被她问得噎住,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 老夫人将团团搂紧,眼底的笑意一闪即没:“元华,老身亦是外姓。若有不测,老身愿担全责。你还有何话说?“ 萧元华彻底哑火,咬了咬牙:“既如此,便依母亲所言。“ “郭老,请开方,顺姑,将药炉拿进来!煎药!“ 很快,药炉中的水便烧开了,郭太医谨慎得不能再谨慎,将夜明砂捣碎,取砂不过指甲盖大的一撮,合上安魂饮,不多时便煎得了一碗,捧到了王妃的手中。 程如安亲手将药喂进了萧元珩的口中。 半个时辰后,郭太医再次将手搭在了他的腕上。 半晌,他抬起了头,眼神清亮,压不住的喜意冲了出来:“王爷血脉畅通,已有起色,再按此方服下几剂,便可转醒。” 屋内众人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团团望着郭太医:“老爷爷!爹爹很快就能醒了?“ 郭太医笑着回她:“对啊!小小姐!王爷他很快就能站起来了!真是多亏了你带回来的夜明砂。” 团团得意地滚到了程如安的怀里:“娘亲!我厉不厉害?” 程如安在她的小脸蛋上用力地亲了一口:“厉害!我的团团最厉害了!” 团团兴奋地又跑回老夫人的怀中:“祖祖!我厉不厉害?” 老夫人紧紧地抱住了她:“祖祖的团团哦!真是祖祖的大福星!” 团团咯咯地笑起来,除了萧元华,所有的人都为了萧元珩的即将苏醒而欢欣鼓舞。 老夫人看了萧元华一眼:“如安,你带着孩子们去用膳吧。“ 程如安会意,领着两小只走出了养正轩。 待他们走远,老夫人脸色一沉:“跪下!“ 萧元华不敢违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府家法,嫡妇为内主,诸房子侄,不得以口舌相加。’你以‘外姓’讥王府嫡母,不敬尊长,可知错?“ 萧元华磕了个头:“母亲,刚才儿子担忧王兄,一时情急,言辞不当,儿子知错,请母亲息怒。“ 老夫人缓缓道:“你虽是庶子,并非我亲生,但终究是王府的骨血。我自问这些年对你多有回护,与你不仅有母子之名,更有母子之情。“ 话锋一转:“你自幼心高,一心想继承王府,真当我不知吗?“ 萧元华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又磕了一个头:“母亲明鉴,儿子并无异心,方才所言,都是真心担忧王兄的性命安危,请母亲相信儿子,莫要质疑。“ 老夫人放缓了声调:“虽然如此,但你也要为你方才的言行受罚,方能以正家风。“ “即刻,罚入祠堂,抄家法十遍。“ “是。儿子失言犯错,甘愿受罚。” “去吧。” 萧元华给夏氏又磕了个头,往祠堂去了。 这一边,团团今日路走的多了,有些疲惫,越走越慢,程如安见状便将她抱了起来。 团团打了个哈欠,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娘亲,那个二叔呀,不是咱们家的人。“ 程如安脚步一顿:“团团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娘亲!他身上有黑气!跟那个黑婆婆一样的黑气!咱们家的人都没有。”又是一个哈欠。 程如安蹭了蹭她的小脸,轻声嘱咐:“娘亲知道了,好乖乖,记住啊,这话要放在心里头,别对任何人说。” “好哦!娘亲,我饿了。“ “马上就到静兰苑了,有一桌子好吃的等着你呢!“ 萧宁珣见母亲神色有异,以为她抱累了:“母亲,我抱着她吧。“伸手将团团接了过来。 “团团饿了,你走快些,先去吧。“ “是。“ 程如安看着两小只走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扶着廊上的柱子,缓缓坐在了廊凳上。 第16章 二哥哥摔倒了 听雨阁中槐影绰绰,静兰苑里兰花飘香,宁王府这几日岁月静好。 团团像个挂件一样粘着萧宁珣,二人的笑声不时地飘荡在宁静的王府中。 这日午后,下人来报:“启禀王妃,二少爷今早已回府,说是,身上疲惫,明日再来给您请安。四小姐刚刚进府,正在苑外求见。“ 程如安微微颔首:“请她进来。” “是。” 刘嬷嬷轻声道:“算来方侧妃的《女诫》应是抄的差不多了,禁足也该解了,四小姐此时回府,怕不是,知道了府里的事,来给自己的母亲撑腰的吧。“ 程如安点了点头:“她原本也是个好孩子,可惜,养在了方清研身边,学足了她母亲的目中无人,斤斤计较。“ “王爷当时给她起名宁姝,便是希望她性情温婉,心地纯良。为着王爷的病需要静养,几位少爷搬去了书院,她被送回了方家,如今不知这脾性是否好些了。“ 她微微叹气:“少爷们既已回府,她搬回来也是理所应当,我只希望,她能安分守己,莫要跟着她母亲再生事端才好。“ 不多时,门外细碎的脚步声起,一个年轻的女孩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生的婢女。 萧宁姝比萧宁姝的生日小,如今未满十三,随了方清研的长相,生的肤色白皙,眉目娇俏。 她屈膝行礼,举止端庄,声音恭顺:“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程如安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身后的两个婢女身上。 “这是海棠和春桃,女儿在外祖家时,她们一直服侍我,今日回府,便带回来了,请母亲恩准,将她们留在府中。” 程如安点了点头:“可以。王爷的病虽已好转,但仍需静养,切记府中不可喧哗吵闹。” 萧宁姝低眉顺目:“女儿省得。” “回凌霜阁瞧瞧去吧。” “是。”萧宁姝礼数周全,再度行礼,拜别而去。 翌日,午后。 一个一身白衣,身形瘦弱的少年,扶着身边的小厮,站在了王府花园的一个无人的角落。 少年的声音仍有些稚嫩,却非常沉稳:“七星,将剑递给我。” 七星有些担心:“少爷,您昨日刚刚回府,这腿恐怕还乏着,还是明日再练吧。” “无妨。”少年摇了摇头,接过了自己的宝剑。 他猛地用力拔出,剑上刻着的字在阳光下闪着白光:承影。 他面露眷恋,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剑身。 当年父亲将这柄宝剑赠与自己时说的话,言犹在耳:“辰儿,此剑之名,源于《拾遗记》中的名句,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 “乃是为父当年出征时偶然得到的宝物。今日为父将此剑赠你,是将宁王府满门忠烈,护佑家国的赫赫功勋之影,传承予你。”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剑尖斜指地面,身姿挺拔如松,起势。 七星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松开手退到了一旁。 初始几式,少年以上身运剑,动作极为流畅,似已练过了千百次,充满了力量,承影仿佛活了过来,划破空气时发出清洌的嗡鸣。 但他的双腿却如同两根被死死钉入地面的桩子,纹丝未动。 腰腹之下的僵硬与沉寂,与上半身的灵动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这极致的反差显然让他渐渐变得焦躁。 他猛地一咬舌尖,趁着剧痛的刺激,左肩微沉,使足了力气意图带动左腿向前迈出一步,同时右腕一抖,一招“流星赶月”本该随之疾进。 可是,意念到了,那股力量却在中途溃散了。 重心一空,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巨斧劈成了两段,完美运转的上身此刻成了沉重的负担,带着失控的狼狈,他猛地扑倒在地。 “哐当!”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石板的锐响,承影脱手飞出,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寒光黯了下去。 “少爷!”七星急忙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 尘土飞扬,雪白的衣裳沾上了一层灰尘,先前所有的气势和尊严,在这一摔之下,碎得干干净净。 “啊……”树后的萧宁珣捂住了团团刚欲出口的惊呼,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嘘,别出声,团团,这是咱们的二哥萧宁辰。” 团团点了点头,原来是二哥哥啊!二哥哥的腿怎么这样了呢? 萧宁珣给她解释:“二哥原本是咱家武功最好的,天赋极高,从小就名动京城,可惜,几年前,二哥的腿突然生了怪病,没了力气,走路都必须有人扶着。” 萧宁珣心里很疼:“自此以后,二哥便沉默寡言,再没碰过爹爹给他的那把宝剑了。” “咱们走吧,他肯定不愿意让咱们看到他这个样子。” 二人在花园中游玩,无意间看到了萧宁辰正在练剑,萧宁珣了解自己的二哥,便拉着团团躲在树后,默默看着,不想惊动他。 团团似懂非懂的看了他一眼,听话地点了点头,又不舍地看了眼萧宁辰,二哥哥摔倒了,肯定很疼吧,好可怜哦! “啧啧,明知道自己现在跟瘸子一般无二,居然还偷偷练剑?二哥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若被外人瞧见,王府的脸都要被给你丢净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 萧宁辰闻言脸色更加惨白,却没有开口反驳,咬紧了牙关未发一言。 “四小姐!你怎能这样说少爷!”七星愤愤不平。 “住嘴!你一个小厮,怎敢如此无礼,质问小姐!“萧宁姝身后的一个婢女大声训斥了七星一句。 “何必多言,海棠,给我掌他的嘴!我不喊停,不许停下!” 刚才出声的那个脸蛋圆圆的婢女走到七星面前,高高地抬起了手便要落下。 萧宁姝扶着另一个尖脸的婢女春桃,缓缓走过来,站在了海棠身后。 萧宁辰脸色一沉:“我看谁敢!“ 海棠的手垂了下来,回头看向萧宁姝。 萧宁姝哼了一声:“我是宁王府的四小姐,他不过一个小厮下人,对我出言顶撞,怎么?我连一个下人都罚不得了?“ “跪下!“她对着七星一声厉喝,七星无奈,跪倒在地。 萧宁姝瞄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二哥,你我同为庶出,地位一样,你既然不会调教,宽纵下人,我便帮你教导教导他,何为上下尊卑!“ “海棠!还等什么?给我打!“ 七星心知这位四小姐被方侧妃从小骄纵惯了,对下人素来便是如此,自己这顿打是躲不掉了,他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脸上即将落下的巴掌。 第17章 二哥哥的腿好啦 “哇哦!原来,你不是嫡女啊!“团团牵着三哥的手,从树后走了出来,这个坏姐姐跟那个黑婆婆一样一身的黑气!嘴还这样坏!我偏不让你打! ”我是嫡女,我说不让打。“她抬起小脑袋看着萧宁珣:“三哥,可以吗?“ 萧宁珣柔声道:“可以啊,团团是嫡女,当然可以。“ 萧宁姝脸色一变,狠狠地盯着团团:“原来,你就是那个捡来的野种!“ 萧宁珣脸色一沉:“四妹慎言!团团是祖母叩拜过祖宗,亲定的王府嫡女,你一庶女之身,岂可出言侮辱?“ 萧宁姝脸上青白不定,论礼法,萧宁珣所言确实如此,也罢,这笔账暂且记下,改日再算:“罢了,本小姐才不与这奴才一般见识,咱们走!“说完转身便走。 两个婢女瞪了一眼团团,连忙跟在了她身后。 七星站起来,小跑着弯腰捡起承影,仔细擦拭,这可是少爷的宝贝啊。 团团看了看脸色依旧惨白的二哥,不行,这个坏姐姐这样欺负二哥哥,必须得给二哥哥出口气! 她低头打开了腰间的绣囊,掏出了一截断了的风筝线,那是她昨日才刚捡来的宝贝。 抬了抬小下巴,她冲着萧宁姝的背影扔了出去:“绊她!“ 风筝线瞬间在空中消失无踪。 萧宁姝裙摆一荡,脚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身子瞬间前倾“啊!”的一声惊呼,整个人拍在小径的青石上。 “小姐!“海棠和春桃急忙过去拉她,她扶着婢女的手,顺势预起,脚腕处一阵钻心疼痛传遍全身,又坐倒在地。 团团侧着头看她,一本正经地问:“脚脚痛吗?以后不许再说二哥哥是瘸子了。否则,你说一次,就会摔一次!” 萧宁姝回头看着她:“你!“气得说不出一句整话。 海棠和春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她扶起,三人缓缓离开。 七星上前一步,给团团行礼:“多谢小小姐救了奴才!“ 团团掸了掸小手:“没事儿啦!谁让她不讲理,先欺负二哥哥,又欺负你嘛!“ 说完,蹦蹦跳跳地来到萧宁辰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二哥哥!我是团团!你的妹妹团团!二哥哥刚才,像跳舞一样,真好看!“ 萧宁姝是如何摔倒的,兄弟二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此时二人对视了一眼,虽然都震惊不已,却都默契地没有去提。 萧宁珣心中更是弩定,团团定是一个小神仙! 萧宁辰则低头看着这个小妹妹,脸上的酒窝分外亲切,和母亲的一模一样。 心中一阵暖流流过,这个妹妹,真是太可爱了。 他几乎忘记了刚才摔倒的狼狈,伸出手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团团,二哥谢谢你。“ 团团笑得一脸灿烂:“二哥哥,你的腿还痛不痛啊?我扶你回去好不好?“ “好。“ 七星赶忙扶住了他的右臂,团团则努力扶着他的左手。 萧宁辰将身体向七星微倾,怕自己的重量压到她,萧宁珣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几人走进了萧宁辰的住所,辰振轩中。 萧宁辰进到内室更衣,团团第一次来这里,好奇地在屋中走来走去,摸摸这里,碰碰那里:“三哥哥!二哥哥这里有好多东西,跟你的珣玉斋不一样哦!“ 萧宁珣指着墙上挂着的弓箭告诉她:“这是二哥九岁时爹爹给他的弓箭,二哥在演武场上用它参加比赛,百步穿杨,拿了头名。“ “那是二哥十二岁时用的环首大刀,春猎时,二哥用它猎到了一头好大的黑熊呢!“ “哇哇哇!二哥哥真厉害啊!”团团听得两眼放光。 “三弟,不提那些了,你们坐。”萧宁辰重新换上了一身白袍,扶着七星走了出来,坐在椅中,整个人干干净净,气质出尘。 团团跑到他的膝前,搂着他的腿,抬起头:“二哥哥!你的腿,是玩的时候,摔坏的吗?” “团团!”萧宁珣知道二哥最不喜别人提起他的腿疾,连忙喊了她一声。 萧宁辰摆了摆手:“不必如此忌讳,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也习惯了。” 萧宁珣心中一酸,你怎么可能习惯!二哥,看你刚才仍旧在偷偷练剑,就知道,你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双腿还能恢复了。 萧宁辰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膝头的团团,轻声道:“二哥的腿,不是出去玩摔的,是突然就没了力气了。” “老爷爷也治不好吗?老爷爷很有本事的,他说,爹爹的病都快好了呢!” 萧宁辰一怔,老爷爷?哦,妹妹指的一定是常来王府的郭太医:“老爷爷也没能治好。二哥哥这腿,恐怕今生今世,便只能如此了。” 萧宁珣不忍:“二哥!你不要这样说,爹爹的病那样重,现在都快好了,你的腿一定也能好的!对不对?团团?” 团团此时已经坐在了萧宁辰椅前的脚踏上,两只小手扒着他的双腿,听到这话,看了眼三哥,又看了眼二哥。 “对啊!二哥哥的腿一定能好!团团帮你!” 萧宁辰因为刚才那一摔,腿上还有些生疼,一边轻轻揉着,一边对着她微微一笑:“团团怎么帮二哥哥啊?“ 团团抱住他的膝头,吹了一口气:“团团吹吹,痛痛飞飞。”说完还用两只小手在他的腿上慢慢抚过,从膝盖摸到脚踝。 萧宁珣笑了,刚想说话,却看到二哥的脸色突然变了。 萧宁辰目光闪烁,神情肃然。 这是什么?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双小手,掌心触及之下,一股完全陌生的暖流,如同被春阳晒得最暖的溪水,温和却不容抗拒地渗了进来! 所经之处,盘踞在他双腿深处,蚀骨啃髓般的滞涩,竟像是冰雪遭遇了烈阳,开始飞速消融! 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战栗的麻痒从皮肉深处钻出来,像是万千沉睡已久的生机被强行唤醒,正在争先恐后地破土重生。 这痒意如此剧烈,让他几乎要忍不住攥紧了双拳,痒劲过后, 那股暖流像是冲破了什么阻碍,越来越汹涌,如同洪水决堤,在他的经脉里奔腾冲撞! 每一寸被暖流冲刷过的地方都像是干涸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甘霖,变得渐渐充满了力量。 萧宁辰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撼和狂喜令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一用力,站了起来。 再没有以前的瘫软,他的双腿稳稳地撑住了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和坚实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头顶。 “二哥!“萧宁珣冲过来,想扶住他,却在看到二哥一脸的惊喜时停了下来。 二哥他,没用人扶,自己……站起来了? 第18章 睡着啦,叫不醒的那种 萧宁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而后目光落在了膝前那个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的小不点。 无边的惊骇、灭顶的狂喜,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敬畏,瞬间淹没了他。 萧宁辰眼皮微颤,指尖收紧,俯身将团团抱在了怀里。 团团稳稳地坐在他的臂弯里,眼睛亮得要命。 萧宁辰抱紧了她,缓缓地踏出了一步,两步…… “少爷!“七星从外面端着茶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一声惊呼,手中的茶盘落在了地上。 萧宁辰的脸上绽放着光彩,在屋里又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他脚背横扫向桌腿,“喀”的一声,桌角的木榫被他踹得裂开了一条缝。 团团看得高兴,小手不停地拍着巴掌:“二哥哥的腿好啦!二哥哥的腿好啦!“ 她咯咯直笑,得意非常:“痛痛怕我,它飞走啦!” 萧宁辰将她抱得更紧,小脑袋贴着自己的肩头:“是啊!团团真厉害,把二哥哥的痛痛赶跑啦!“ “以后,团团想去哪里玩,二哥哥都陪你去!想吃什么吗?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巧酥阁里甜食味道最好,二哥哥给你都买回来!“ 团团打了个哈气,搂着他的脖子:“团团好困哦,二哥哥,我想睡一会儿,睡醒了再去吃点心。“ “好!好!就在二哥哥这里睡一会儿好不好?睡醒了带你去买点心!“ “好!“团团乖巧的应了一声,趴在他的胸口,几乎是一瞬间,便睡了过去。 “七星,去往床上多铺一层被子,将帘子都拉上。“ “是!“七星赶紧将一切收拾妥当,萧宁辰这才轻轻地把团团放到了床上,又细心地给她盖好了被子。 兄弟二人走到外间,互相看了一眼:“七星,再去煮一壶好茶。“ “是!二少爷!“主子有话要说,七星会意,走了出去。 屋内只有兄弟二人了。 萧宁珣这才赶忙问了出来:“二哥!你的腿,真的全好了?“ 萧宁辰缓缓坐下,手落在膝盖处轻揉:“并未全好。方才踢了那一脚后,如今脚背抽跳,这里有些酸胀。不过,我相信,只要今后勤加练习,恢复如初指日可待。“ “团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二哥!我现在也不怕在生人面前说话了,人再多都不怕了,也是多亏了她呢。“ “哦?“萧宁辰挑眉:”怎么回事儿?“ 萧宁珣将当日之事一一道出,萧宁辰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甚。 “方才四妹妹摔倒……“他看了一眼弟弟,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嗯。“萧宁珣点了点头,”二哥也看到了?你说团团是不是一个小神仙啊?自从她来了以后,爹爹和你我的病都越来越好了。“他脸色突然一变:“不好!七星刚才……?” “无妨,当时七星正背对着咱们,擦拭承影,没有看到。你说爹爹?“ 萧宁珣又讲了半晌,才将这些日子王府中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听到团团被方清研诬陷,萧宁辰的目光陡然冷冽,萧宁珣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又听到雪豹,夜明砂,萧宁辰的脸色则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三弟,团团身上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若传了出去,恐会给她招来祸患,你我二人务必要守口如瓶才好。“ “一定!一定!我懂。“萧宁珣不停点头:”无论团团是哪一路的神仙下凡,都已经是咱们家的人了,自然是要护好她! 二人聊了足有半个多时辰,萧宁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团团还没醒?再晚了巧酥阁都要打样了,二哥,咱们把她叫起来吧。” 兄弟二人走到内室,只见团团一动不动,还是刚才萧宁辰将她放下时的姿势,不禁相对一笑:“睡得真沉。“ 萧宁珣握起她的小手:“团团?醒醒吧,再不醒,好吃的点心就要被别人买光啦。“ 手腕细软,乖乖地躺在哥哥手中,纹丝未动。 萧宁辰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团团,起来吧,二哥带你去买这京城最好吃的点心,吃完了再睡。” 团团依旧安静。 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疑,二人迅速都坐到了床边,萧宁珣把团团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大声呼喊:“团团!团团!” 小小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二人心中都是一紧。 又呼唤了数声,团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二哥!团团她……”萧宁珣声音颤抖,眼泪涌进了眼眶,这些日子团团整日跟他黏在一起,早已成了他最爱的小妹妹。 比那个从小一同生活在王府的萧宁姝还亲近百倍。 萧宁辰怕自己的腿力道不行,用被子把团团包成了个卷,放到弟弟怀里:“抱稳她!去静兰苑!“ 兄弟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了母亲的院子里,“母亲!团团!我们叫不醒她!“ 程如安看见团团的模样,心中大痛,几乎站立不稳:“来人!去请郭太医!“ “我腿脚快,我去!“萧宁珣冲了出去。 郭太医跨进静兰苑时,老夫人,程如安,萧宁辰都坐在团团团的床边,他刚想行礼,便被老夫人拦住:“不必拘礼,赶紧给我孙女看看。“ 郭太医急忙给团团诊了脉,半晌后,他捻着胡须,摇了摇头:“小小姐脉象沉稳,不似有病啊。” “那她为何沉睡不醒?难道……王爷……“程如安不敢想下去,丈夫便是这般突然人事不知,难道女儿也要如此吗? “请王妃宽心,小小姐只是睡着了而已。” 郭太医面露疑惑,宁王府这一家子怎么全是怪病:“虽然奇怪,但依老夫所断,并非疾病,倒像是,因为什么,耗多了心神所致。” 萧宁辰和弟弟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有了猜测。 郭太医起身行礼:“让她继续睡吧,老夫开一副补心的方子,待她醒来给她服下几剂,应该便无大碍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有劳太医了。“手中紧握的念珠松开了:”祖宗保佑!“ 程如安拭了拭脸上的泪水,把锦被给她掖好,“乖团团,睡饱了赶紧醒啊,别吓娘亲。“ 郭太医走后,程如安看着两个儿子:“你俩有事?辰儿你,怎么没让人扶?七星呢?” 她刚才心急如焚,现在才来得及细问。 萧宁辰看了弟弟一眼:“不必隐瞒。“ 于是,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说了一遍。 老夫人和程如安惊喜异常,萧宁辰的腿,自三年前突发恶疾后,请了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只一夕之间,便被团团治好了! 惊喜过后,二人也明白了:“原来如此,团团是为了治你的腿,才耗费了心神,沉睡不醒。” 她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道:“自家儿孙,不必隐瞒。” 程如安将老夫人的眼疾和玲珑净厄珠的事情告诉了两个儿子。 老夫人道:“神仙真人!团团真是祖宗显灵赐给咱家的福星,自她来了以后,王府诸事见好,今后你们都要将她视为骨肉至亲,加以爱护。” “但对外人,断断不可提到团团的异常之处。” 几人纷纷郑重点头。 “母亲请回听雨阁歇息吧,我和孩子们守着她,您年岁已高,若熬出病来,晚辈们心下难安。” 老夫人点点头:“团团醒了,马上派人来告诉我。” 这一夜,兄弟二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静兰苑,不错眼珠地盯着团团。 程如安见状也不再劝阻,干脆跪到了祠堂里,烧香祷告。 老夫人在听雨阁中坐卧难安,最后干脆起来,将《北斗经》取了出来,抄了一宿的经书。 次日晨起,团团依旧未醒。 一家子正围坐在团团的床边,下人在外禀告:“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在外求见……小小姐。“ 第19章 摸到了老爷爷的胡子 众人都抬起了头,有些不明所以,程如安问:“陆家老二来找团团做什么?“ 萧宁珣站起身:“团团同他在万灵苑见过一次,祖母,母亲,不必理会,我去看看。“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来到大门口,只见陆清嘉正站在马车前,身后跟着两个下人。 见到萧宁珣,他马上笑着迎了上来:“萧兄!我来找你妹妹,带她一起去万灵苑看雪豹!带了一箱子肉干呢!我今日定要摸一摸它!“ 寸步不离他的小八哥接着话尾巴喊:“雪豹!雪豹!“ 萧宁珣暗暗皱眉,脸上却不动声色:“团团昨日受了风寒,正在养病,你改日再来吧。“ 陆清嘉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脸色垮了下来:“哦,真是不巧。好吧,那我改日再来,告辞了。“ “告辞。“萧宁珣转身刚要走,”等一等!“ 回头一看,陆清嘉从马车里取出一只锦盒,将盒子往他手中一塞:“这是我才刚新得的玩意儿,叫什么九曲金波。” “你帮我带给你妹妹吧,她年纪小,生了病肯定闷得慌,正好拿来取个乐。“ 萧宁珣低头看了一眼锦盒,心中不快,团团是我的妹妹!这个小子惦记什么!嘴上却并未失礼:“多谢了。“ 陆清嘉高兴起来:“这一趟没白来!你可一定要交给她啊,萧兄,我下次来会亲口问她的。“ “知道了知道了,告辞告辞。“萧宁珣拱了拱手,不再搭理他,转身回去了。 回到静兰苑,他随手将锦盒放在了百宝阁上。 郭太医再度被请了过来:“与昨日一样,睡一睡便好。” 纵然他如此解释,程如安的眼泪依旧流了下来:“团团啊,还没睡够吗?快点儿醒过来吧,娘亲都快急死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 团团“嗯”了一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见娘亲正闭着眼睛趴在自己床边,像是睡着了。 她伸出小手,摸了摸程如安的头发:“娘亲,你怎么不上床来睡啊。“ 程如安猛地睁开眼,握住了她的小手:“团团!你终于醒啦!哪里不舒服吗?告诉娘亲?” 萧宁辰和萧宁珣兄弟俩也马上也扑了过来:“团团!你好吗?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 团团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很好啊!睡得饱饱的!二哥三哥!你们也在?娘亲,我饿了。” 程如安喜极而泣:“来人!快!小姐饿了!对了,快去回禀老夫人!” 程如安给她穿好衣服,萧宁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走,二哥带你去吃饭!” 一想到团团是因为自己的腿才睡过去这么久,萧宁辰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两日,仿佛总有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在自己的五脏六腑上不停地扎,让他又急又痛。 幸好!她终于醒过来了。 老夫人也匆匆赶了过来,这顿早膳,团团在几个大人贪婪的注视中,吃了很多很多。 程如安还是不放心,又将郭太医请到了王府。 郭太医给团团诊完了脉:“诸位不必担心,小小姐的身子好着呢!不过,居然能睡这么久,老夫也当真是从没见过。” 程如安眼神微动:“小女顽皮,想来是玩得太久,有些脱力罢了。” “老爷爷,我病了吗?”团团盯着他胸前飘着的胡须,眼珠子一转。 “没有没有,什么病都没有!不过,我开的药,还是请小姐按时服上几日才好。” “药药很苦!我不吃!”团团一本正经地摇头。 “小孩子要听话哦!药是一定要吃的。”郭太医看着她粉嫩的小脸,笑着哄她。 “可是,我不想吃捏!”团团鼓起了小嘴。 郭太医犯了难,求助地望向程如安。 程如安刚想开口,团团抢着道:“除非……老爷爷让我摸一摸你的胡子!” 郭太医一楞,随即便笑了:“原来,小姐是这个心思。好吧,便让你摸摸看,” 团团一听,乐了,两只小手摸上了郭太医花白的胡须:“哇哦!老爷爷,你的胡子好软啊!比雪豹的毛毛还软!” 大人们都笑了。 郭太医走后,虽然大家都希望团团能好好休息,但她已经睡了那么久,哪里待得住。 只是,程如安不让她出房间,她便只能在屋子里玩了。 团团虽然不乐意,这一次却没能拗得过王妃,但好在还有两个哥哥陪着。 突然,百宝阁上从没见过的锦盒,引起了团团的注意:“那是什么?” 萧宁珣取下锦盒递给她:“是那天在万灵苑遇见的陆清嘉,送给你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嗯!”团团把锦盒放到脚踏上,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着一方白玉琉璃池,池子里躺着两尾浑身金鳞,镶嵌宝珠的小鱼。 团团眼睛都瞪大了:“哇哦!真好看啊!这是送给我的?”伸出小手摸了摸鱼儿,又摸了摸白玉池,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萧宁辰和萧宁珣见了,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懊悔,怎么就没想到给团团多搞一些这样精巧的玩意儿呢!倒让个外人抢了先! 像是在回答她的提问,下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又来了,求见小小姐!” 团团指了指自己:“见我?” 萧宁珣皱了皱眉,怎么又来了!“就是送你这礼物的,那个总带着一只八哥鸟的小子。” 团团眼睛一亮:“八哥!我喜欢那只小鸟!” 萧宁辰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陆清嘉身穿淡蓝衣袍,眉眼飞扬地走了进来。 人还没到,小八哥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这事儿我熟!熟熟熟!” “哎哟!你们都在啊!” 团团坐在萧宁辰的怀里,盯着那只小八哥,眼睛都亮了。 三个少年互相拱手行礼。 萧宁珣抢先开口:“我妹妹身体刚好,去不了万灵苑。” “我今日登门,只是探病,并非要带令妹去万灵苑。不过,也确实有一要事。” 陆清嘉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小小的拜帖,递给了团团。 萧宁辰接了过来,只见拜帖封面上写着“请盟帖”三个大字。 打开再看:“少年游盟会,愿奉宁王府小小姐团团为小盟主。 陆清嘉谨上。” 第20章 做了小盟主 萧宁辰嘴一撇:“少年游盟会?什么玩意儿?怎么还要找团团当盟主?” 陆清嘉看着团团:“小团团,我有好几个一起长大的玩伴,都特别喜欢动物。上次你在万灵苑中收服那雪豹,我回去告诉了他们,他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我们一商量,打算成立一个少年游盟会,尊你为盟主,以后,大家一起去玩,你喜欢不喜欢?” 团团没听懂:“盟主是什么啊?” “盟主就是,咱们这个少年游盟会的头头!只要你说话,我们都听你的!因为你是盟主嘛!” 团团兴奋的手舞足蹈:“耶!我当盟主啦!” 萧宁珣哼了一声:“陆二,为了能让团团以后陪着你们去万灵苑,你可真没少下工夫。” 陆清嘉讪讪一笑:“我有礼物啊!抬上来!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诚意满满!” 两个下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放在地上,打开了盖子。 彩绘风筝、竹蜻蜓、琉璃弹珠……全是送给团团的玩意儿,把团团看得眼花缭乱,兴奋得脸都红了,趴在了箱子边上,小手在里面不停地扒拉着。 萧宁辰和萧宁珣的脸登时都黑了,这个臭小子!刚想给团团买光所有她能玩的玩意儿,他竟然就都送来了! 陆清嘉蹲下身子:“怎么样?小团团?愿不愿意做盟主?” “做做做!”团团头都没抬,就答应了。 八哥跟着大叫:“做做做!” 团团抬起了头,伸手去摸它,陆清嘉往后一躲:“别,不熟悉的人,它会咬。” 萧宁辰一听,急忙将团团抱了起来,瞪了陆清嘉一眼,这么危险的东西,居然敢带进来! “不嘛,二哥哥,放我下来,我想摸。让我摸嘛,它不会咬我的。“团团不干了。 萧宁辰无奈,只得将她放在了地上:“陆二,它若是敢咬团团,我马上就拿它去炖汤!“ 陆清嘉让小八哥站在自己的手指上,哆哆嗦嗦地靠近了团团,“千万别咬啊,否则就进锅了。“ “小鸟鸟,你要乖哦,我是团团。你好聪明啊!会说那么多话,我摸摸你好不好?不要咬我哦!“团团一边碎碎念,一边伸出一只小手,慢慢靠近了它。 小八哥歪了歪脑袋,没等团团的手伸到,就主动蹭了过去。 团团开心了,直接双手抱住了它,陆清嘉一声惊呼:“别!“ 团团却已经把小八哥捧在了手里:“小鸟鸟!你喜欢我,对不对?“ 小八哥用嘴在她的手上来回地蹭着,非常享受地任由团团抚摸着它光滑的羽毛,扯开了嗓子大叫:“喜欢!喜欢!“ 陆清嘉看得目瞪口呆:“天哪!我这样做它都会咬我!团团,你太厉害啦!不不,盟主!请受我一拜!”说完还真的冲团团行了个礼。 团团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虽然,搞不懂当了这个盟主要做什么,但是,人家送了这么多好玩的给自己,刚刚也已经答应了,就这样吧:“好!” 她继续抚摸着小八哥:“它叫什么名字啊?” 陆清嘉一怔:“名字?它只是一只鸟,没有名字。” 团团不高兴了:“这么可爱的小鸟,怎么连名字都没有?” “就叫它……”她想了想:“小话梅!他的眼睛黑黑的,亮亮的,身上香香的,像娘亲给我吃的话梅糖!” 陆清嘉乐了:“好!听盟主的!以后它就叫小话梅了!” 团团摸了摸小话梅的脑袋:“小话梅,你喜不喜欢我给你取的名字啊?” 小八哥扯开了嗓子大喊:“小话梅!小话梅!” 团团开心地将它放在脸颊上贴了贴,抬头望着两个哥哥:“它喜欢这个名字呢!哥哥!“ 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告诉小话梅:“你叫小话梅,我叫团团哦!“ 小八哥一双黑亮的小眼睛望着她:“团团!团团!团团!“ 团团兴奋得不行,使劲在它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 兄弟二人一脸的姨母笑,妹妹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可爱的妹妹是我家的! 陆清嘉看到了脚踏上打开的锦盒:“盟主!这可是个稀罕东西,我好不容易得的呢!来,我教你怎么玩。“ 萧宁辰脸一沉:“团团还在养病,你也待够了,回去吧。“ 萧宁珣更是直接将他一把拽了起来:“走,陆二,我送你。“ 陆清嘉无奈地被他拉着往外退,团团松开了手,小话梅飞到了他的肩上,他边退边喊:“盟主!七日之后!咱们一起出去玩,别忘了啊!” 萧宁珣替妹妹回答:“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你!” 把陆清嘉“扔“出了王府,兄弟二人陪着团团,玩起了堆成小山的玩意儿,团团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静兰苑的每个角落。 程如安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女玩成一团,忍不住唇角勾了起来。 此时的听雨阁,下人低声通传:“萧文礼少爷人在府外,求见老夫人。” 老夫人眼神一暗:“让他进来吧。” 顺姑轻声道:“老夫人莫要哀伤,三爷虽已不在,但文礼少爷天资聪颖,学业精进,也是三房的福气了。” 老夫人长叹一声:“我这两个儿子,虽都是嫡子,却天差地别。老大功勋卓著,老三却文不成武不就,身子还弱,早早便去了,只留下文礼这么一个庶子。“ “唉,我每每看到文礼,便想起他的父亲,心中难受得紧。” “这孩子也是可怜,母亲难产而亡,父亲早逝,我本想带在身边,好生教养,偏生这孩子性子冷淡,同谁也不亲。启蒙后便送去了凌云书院,跟王府情分淡薄。” “如今他也大了,我不指望他光宗耀祖,只盼着他能挣得一份安身立命的功名,衣食无忧,平安顺遂的度日,也就罢了。总好过他父亲那般……罢了,不提了。” 正说着,一个少年一身青布直裾,身子笔直地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呈上一纸师训信札:”给祖母请安。“ “国子监内有几位致仕的老翰林明日起公开讲学,专为指点有志于秋闱的学子。蒙学中师长不弃,推荐孙儿入内旁听。“ “故而今日特来禀明各位长辈,明日起,孙儿便入住国子监了。他日若侥幸得中,亦可光耀门楣。“ “起来吧。”老夫人看着他:“既如此,去辞过你几位长辈,便去吧,莫要太过劳累,自己注意身子。” 萧文礼磕了个头:“孙儿谨记。” 随即起身站起:“孙儿告退。“ 静兰苑中,团团正和哥哥们一起玩着陆清嘉送的那个九曲金波。 萧宁珣惊叹:“母亲,团团真聪明!一看就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玩!我都看不明白。” 萧宁辰也有些惊讶:“这小玩意儿竟然暗含机关,我也没看懂,团团居然摸了两下就知道怎么玩了。” 听着两个哥哥的夸奖,团团得意洋洋地摇起了小脑袋。 程如安一脸微笑的坐在一旁。 萧文礼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其乐融融,温馨无比的情景,想到自己自幼失怙,孤苦伶仃,他心里一堵,如同被针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