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弹幕,和离时夫君后悔了》 第一章 新婚夜 安平五年十月初五,宜嫁娶。 威远大将军府门前红绸高挽,宾客络绎不绝。 黄昏十分,大礼已成。 房中一对龙凤花烛大滴淌着蜡泪,似就要这般明灭至天亮。 新嫁娘双手交叠靠在床榻,正红色婚服裙摆曳地,头顶洒金锦缎盖头,正靠在床架子上睡的香甜。 【退!退!退!】 【男主能不能别跟恶毒女配结婚!】 【放心吧,我们男主不可能跟宋云棠这样的女人洞房!】 【今晚的事传出去,明日她就是全京城的笑柄!】 【呵呵,要不是她非要抢男主,最后也不会株连九族,身首异处!】 株连九族? 身首异处?! 宋云棠猛地惊坐起身,冷汗浸湿后背。 眼前飘着一行行文字,不断滚动。 这些文字是今早晨接亲时候开始出现的,起先只有三五条, 随着她来到将军府后,便是落了满目。 看着这些文字,她心下如雪。 她原是话本中的人,因为强嫁将军,被府中一女子万般羞辱,最后落得个株连九族、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便是她的命运吗? 宋云棠一双凤眼垂下,纤细的指攥得发白。 不,万万不能! 父亲为皇上效忠多年,宋家上下数代人换来如今在朝中的位置。 决不能因她而被株连! 忽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 宋云棠心下一惊,赶紧将盖头盖好。 片刻,一双玄色的靴子映入眼帘。 盖头被人掀到一旁,她抬眸,和来人四目相对。 眼前这双凤眼之中含了些凉薄的厌恶,剑眉皱起,身长玉立在她眼前,气势凛冽。 不似来婚房,倒更像提剑上战场一般。 萧凤州居高临下打量面前的妻。 虽生的一副水眸潋滟,腮凝新荔的可人模样,却是圣上有意塞来在他身边监视打探消息的棋子。 他不会与其白首共渡,早些断了她的念想才好。 【来了来了,将军三过洞房而不入!】 【女配当众受辱,以死相逼,男主都没同意。】 【怪不得男主这么讨厌她,真是咎由自取。】 【男主的心是女主的,只有女主才配得上他!】 【毕竟林娴玉的父亲可是男主的救命恩人。】 …… 宋云棠余光一瞥,眼前快速掠过的文字,微微蹙眉。 那女子名为林娴玉,她父亲为救将军而死,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将军。 有了这般渊源,便一直住在府中。 难怪,将军会心悦于她。 未等萧凤州开口,她便轻声道: “我知晓,将军已有心上人。” 她声音轻轻,一双眸平静得毫无波澜。 萧凤州心头一跳,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心中想说的话,倒是被宋云棠抢先道出…… “林娴玉的父亲是将军的救命恩人,将军重情重义,愿为其守身,我亦不会阻拦。” “如此、可好?” 宋云棠再说出口的话更加直白。 她抛出所有的话,亦是不想过多周旋。 林娴玉是萧凤州副将遗女,因其父为萧凤州挡刀而死。 萧凤州观其可怜,便一直让她居住在将军府中,对她多有照拂。 这些文字如此喜爱林娴玉,难怪会将她视为眼中钉。 宋云棠不疾不徐,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此话惹得萧凤州皱起眉头。 果然是宋尚书嫡女,一脉的心思深沉。 大婚当夜,也能如同谈交易一般,与他这夫君说话。 他心下一股无名火,眯了眯眼。 “如此甚好。” 话音刚落,眼前的文字再次疯狂滚动起来。 【剧情怎么变了?这女的真会加戏,演员诞生了……】 【我这次真的要报警了,我怀疑这宋云棠是那皇帝老儿安插到我们大将军身边的眼线!】 【门外还有探子呢!要是男主走了,明天肯定会被皇上怀疑!】 【要是她真是皇帝派来的,我们男主岂不是进退两难了?】 【啊啊啊好恶心!都怪这女人!】 …… 宋云棠看着眼前的文字,心里一惊。 萧凤州应当也是如此以为,将她视作皇上的棋子。 如果他此时走了,岂不是坐实了她的身份? 这无妄之灾她可接不得! “将军且慢!” 宋云棠开口拦下,萧凤州脚步一顿。 “此婚乃圣上所赐,推拒不得。我知晓,将军定是把我当成了圣上的棋子,认为我有所图。” 她说着,缓缓起身,“我今日便与你明说,我亦是被卷入的无辜之人,不过是想在和离让位之前,在这府中安稳度日。” 宋云棠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将头上剩余的发饰一一摘下。 没了禁锢的乌发霎时间垂下,她侧目看向眸色晦暗的萧凤州。 “所以,你是何意?”萧凤州目光紧紧锁着她。 宋云棠微微叹了口气。 “此婚是皇上所赐,你留我今夜独守空房,岂不是在打圣上的脸面,明晃晃地告知他你不喜我,发觉了他的意图……” 她话音一转,起身靠近他,幽幽地压低声音。 “更何况,门外还有探子趴着,将军可还要走?” 萧凤州闻言,猛然抬眼看向窗外。 他素来敏锐,此时被此女搅了心神,一时竟没有注意到。 他脚下的步子顿住,平生不曾困入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身上隐隐有杀意流出。 宋云棠见此丝毫不惧,唇边漾出一对好看的梨涡,自顾地解开婚服衣带往床榻边走。 “你做什么?” 萧凤州看着只着中衣的窈窕身姿,冷冽地别过眼。 “妾身自然是不忍将军被皇上斥责呀。” 宋云棠从善如流地伸开被子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张在大红色映衬之下白净秾丽的脸,眉眼弯弯。 似是在挑衅,又带了些轻佻的笑意。 萧凤州呼吸一顿,心中不快。 他一男子,岂还没有宋云棠豁得出去? 他冷面大步走到榻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宋云棠侧身面墙,语气带了些乏。 “将军既要守身如玉做个君子,我便让银瓶摇床弄出些动静,也好让窗边的蚊蝇好去交差。” 说罢,唤了银瓶进来。 红帐轻晃,薄纱似有若无拂过萧凤州的手。 银瓶卖力摇晃起来,伴随着断断续续旖|旎的声音。 萧凤州被这声音搅得心浮气躁,旁边宋云棠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一把抓住纱帐,眉眼带了隐隐怒气。 “这是做什么?” 银瓶结结巴巴解释:“我听闻新婚夜都是这样……” 萧凤州刚要打断,只听旁边宋云棠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将军早些歇着吧。” 说罢,她闭上眼,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弹幕沸腾了。 【什么都不做?干嚎啊!】 【谁说古言没有好转场!】 【真是坏女人,我裤子都脱了你进被窝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别说,女配还挺聪明。】 【聪明个damn啊,欲擒故纵借机勾|引!】 …… 夜深。 萧凤州深呼吸了两下,阖上眸。 银瓶便又抓着纱帐晃动起来。 一刻钟后,又传人叫水。 这套法子反复折腾了半夜才消停。 床榻上,萧凤州手掌攥成拳,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若不是一旁的人早就呼吸绵长熟睡,他就要将摇床一事当作是宋氏邀宠献媚的手段。 宋云棠,定是故意不让他好过! 第二章 和离 天光微熹,萧凤州蓦然睁开眼坐起,眸中压着恼怒。 他垂首又见自己衣衫齐整,身上婚服未换。 侧目看向一旁,床帐里只余有馨香浮动,并不见宋云棠的身影。 他皱眉,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尖流出,顿觉荒唐。 忙从一旁寻了帕子擦拭,这才止住。 他竟然梦到了自己和宋氏那般……交颈恩爱,恍若一对眷侣。 “银瓶,将军就是个心口不一的,夜里总是有意无意往我身上贴!” 耳室里隐隐有抱怨声传出,萧凤州听出是宋云棠的声音。 娇软地像是带了勾子。 “姑娘您生的好看性子又好,任谁都要为你折腰……” 丫鬟的说着,为她梳妆。 宋云棠盯着铜镜中的脸,左瞧右瞧,叹了口气。 旁边,落着两行文字。 一条是:【这张脸一看就是狐狸精。】 另一条是:【祸国殃民!恶毒女配!】 宋云棠:……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凤州下床整理衣衫,还不忘将那帕子团起来过会儿销毁。 “将军留步。” 宋云棠扯住萧凤州的胳膊,“看看这个。” 宋云棠将袖间的纸张塞他手中, 萧凤州深吸一口气,眉间压着恼意。 “宋云棠,我没空陪你闹了。” 宋云棠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夺过那张纸举到他眼前晃动。 “将军看清楚这合约,我们如今不能违背皇上的旨意,只能待三年过后再和离,届时你转而娶林姑娘为妻,圣上定不会怪罪。” 萧凤州寥寥扫了那纸张一眼,和离两字入眼,令他瞳孔微缩。 宋氏这是故意一反常态不粘着他,借此以退为进,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当真是手段渐长! 宋云棠信誓旦旦地冲他挑眉,却见萧凤州面无表情地将那张纸团起来扔到一边。 那双凤眼中含着薄怒,冷声警告。 “莫要再耍什么心机,我向来最是厌恶。” 宋云棠气的胸口起伏不停,不甘示弱瞪他。 “将军若是不签也无妨,我如今是林姑娘的嫂嫂,这就进宫替她向圣上求一道赐婚旨意,大家此生都别想好过!” 话音刚落,眼前的文字瞬间滚动起来。 【不是吧?女配来真的?当真要和离?】 【怎么可能!她肯定舍不得放弃!】 【估计又是欲擒故纵的手段,男主别上当啊!】 【呜呜呜我的宝贝女鹅你在哪,你再不出现,男主要被拐跑了!】 【心机深重的坏女人!】 …… 宋云棠看了一眼面前浮动的文字,美眸流转怒瞪一眼。 谁说她是欲擒故纵! 她是真的要和离! 哪有人会赌上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她见萧凤州没有反应,甩了衣袖就要离开。 “站住!” 萧凤州声音冷硬地从牙缝中挤出。 “既是你的意愿,我签。” 宋云棠面上这才重新端起笑,“银瓶,速拿笔墨来。” 方才那团纸被银瓶捡起铺平在桌上,捧来笔墨给萧凤州。 “将军可要仔细看看,免得其中有些疏漏。” 宋云棠好心提醒,却看他已经提笔写下名字。 眼见他如此利落,宋云棠也不甘示弱。 她忙拣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宝贝似地吹干墨迹递给银瓶。 “快,好生收起来。” 萧凤州沉默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心中忽而有些动摇。 不过一张纸罢了,若不是宋氏气人,他也不会这般贸然就签下。 “我既然遂了你的愿,你就不能动娴玉分毫。” 宋云棠抬眼瞧他表情郑重,痛快应下。 “你放心,只要你的林姑娘不寻我麻烦,我定不会动她。” 此事已了,萧凤州不欲多留,转身离开。 “将军且……慢。” 宋云棠话说一半,就撞入萧凤州压着不耐的眼神。 “将军可是要出府?不若捎带妾身一程?” 萧凤州捏了捏眉头,冷冷抛下两字大步离去。 “随你。” 眼见男人挺拔如松的背影离去,银瓶松了口气去将屋门合上。 “姑娘真是胆大,方才将军的脸色黑的似炭条,只是,您何故出府?” 宋云棠叹了口气。 “好银瓶,我和他既然已经签下合约,定然不能再掌将军府中馈。” 她眉眼间含了些忧愁,走到陪嫁的箱笼前随意打开了一箱。 其中银票财宝数不胜数,引得银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在我还有些嫁妆傍身,若是能借着萧凤州的名号,出去打听该做什么生意,咱们就不愁没银子了。” 她心中自有盘算,是以搭乘萧凤州马车时态度极好。 “将军这身玄衣,更添威武霸气!” 萧凤州态度冷淡地越过她上了马车,宋云棠提裙在身后亦步亦趋踏上车凳。 “将军……呀!” 她声音在空中拐了几个弯,身子往后仰倒。 马车中适时伸出一条长臂揽过她的腰,将人带入。 宋云棠望着萧凤州面若寒潭的脸,心有余悸地抚上心口。 “多谢将军。” 马车匀速出了将军府。 门房旁的游廊下。 林娴玉目光透过雕花镂空,远远凝视着马车。 她身量纤瘦,自有一副弱柳扶风之感。 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柳叶眼最是惹人注目,眉眼间似蒙着层水雾,笼着万千愁绪,惹人心疼怜爱。 “姑娘,将军已经离开了……” 她身边的丫鬟声音微弱地提醒,触及那双水眸中一划过的恨意,怔然住口。 而林娴玉是真恨。 从前在这将军府,萧凤州的宠爱和关心她都是独一份。 甚至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将她当成未来主母,事事过问…… 可谁曾想到,半路竟杀出个宋云棠仗着自己的家世嫁入府中,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她怎能甘心永远像今日这般立在一旁看着! “莺语,你附耳过来。” 林娴玉一张娇怯的芙蓉面挑起笑意,纤指无意识地手中帕子揉|弄的皱成一团。 “你去望江楼一趟,找些说书的、打杂的,让他们将宋云棠和将军感情不合一事传扬出去……” 想到刚才萧凤州揽住宋云棠腰身的那一幕,她更是想咬碎一口银牙。 “就说将军是看在宋尚书的面上才屈就和宋云棠成婚,实则将军心中只有我一人,大婚之夜还不忘让厨房给我送来补品,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 话到最后,林娴玉唇边挂着自欺欺人的笑,眼角落下一滴泪,维持着那副贵女姿态。 莺语眼中露出疼惜,领命而去,心中竟无端地有些厌恶那刚进门的夫人。 若不是这位宋夫人无故嫁进来,她家姑娘怎会这般伤心断肠! 待到之后京中流言四起,将军定然会厌恶宋夫人,便又会像从前那般对待她们姑娘了…… 第三章 她竟如此 将军府的马车悠然停在西市最热闹之处,十分惹眼。 宋云棠被银瓶扶着下了马车,从外撩了马车帘探头入内。 “将军,记得一个时辰后来此处接我回府!” 她一双杏眼里俱是讨好,冲着萧凤州眨眨眼睛。 马车帘轻飘飘地落下将宋云棠眼前隔绝,冷漠且没有起伏的声音自内传出。 “驾!” 马车顿时扬起道上的尘土离去。 宋云棠被银瓶拉着避到一旁才不至于灰头土脸。 【哈哈哈哈哈,男主默默生气.JPG!】 【笑死了,男主对除女主以外的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性别。】 【女配要搞事业?我记得她开酒楼不是在书的后半部分吗?】 【对啊!当时她想还把女主拉到酒楼去,让人毁了她清白。】 【难道剧情提前了?!】 【不是吧!恶毒女配果然恶毒,装得再好也改不了恶毒本质!】 …… 宋云棠看着面前的文字,心下|腹诽。 她巴不得跟那林娴玉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一切无非赚点银子罢了。 日后和离,也能有钱傍身,总不至于落得个两手空空。 “时间宝贵,我才不和萧凤州一般见识!银瓶,走!” 宋云棠拿着帕子抹了把脸,心中生出豪情万丈。 主仆二人将西市大大小小的店面都瞧了一遍。 一个时辰将至,宋云棠带着一堆东西上了将军府马车。 “将军,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西炉薄饼,好似此物是从边关传来的,挤了很多人呢,你可要尝尝?” 宋云棠买了两个,本想和银瓶一人一个尝鲜。 可她看到萧凤州那谁欠他银子似的一张脸,又不得不先递给他。 这等民间小吃,按理说萧凤州应会不屑一……顾。 萧凤州瞥了她一眼,将她手上的两张饼一起拿走。 “将军!” 宋云棠猛然拔高声音。 “怎么?” 萧凤州拧眉,看着宋云棠大惊小怪地样子侧目问她。 这女人特意打听了他的喜好,又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作何? 宋云棠垂下头,咬牙挤出个笑。 守着个偌大的将军府,连两张饼子都要和她抢。 萧凤州是穷疯了吧! 马车停稳在将军府门前,宋云棠率先下车。 她身姿翩跹似蝶,就连个眼风都不给背后的人。 刚下了马车站稳,就听得面前传来一声清泠泠的声音。 “凤州哥哥!” 林娴玉唇边挂着娇柔的笑,直奔萧凤州跟前。 像是不曾看到马车边还站了个人。 “凤州哥哥是知道我喜欢吃这薄饼,特意为我买来的吗?” 萧凤州手中拿着刚才宋云棠给的薄饼,此时对上林娴玉期盼的眼神,不自然地应了一声。 宋云棠在一旁看的直想磨牙。 “这就是哥哥昨日娶的夫人?” 似是注意到宋云棠的不自然,林娴玉忽而转身向她搭话,面含歉意。 “是娴玉平日里习惯了在此迎接凤州哥哥,一时竟将夫人忽视,还请谅解……” 一句话还未说完,林娴玉抚着心口咳了起来。 那姿态犹如西子捧心,让人我见犹怜。 萧凤州顿时面含关切,温和道:“昨夜我让人送去的汤药,你可按时服了?” 林娴玉捏着帕子掩住唇,乖顺点头。 “将军,那汤药我们姑娘服下后腹痛难忍,生生捱了一夜呢……” 莺语看林娴玉又开始咳,一面为她顺气,一面噙着泪向萧凤州道出实情。 “这般大的事,怎的不让丫鬟来请我,若是我及时过去,也能让大夫及时给你调整药方……” 萧凤州眉头微皱,他生的高鼻薄唇,不悦时自有一番威压之感。 “昨夜是凤州哥哥大婚,我怎能那般不懂事。” 林娴玉往前两步微微侧脸,眼中含着挑衅冲着宋云棠挑眉。 再转过脸时,又是一副柔弱娇怯的模样。 【女主!女主!我的宝贝女鹅呜呜呜呜】 【苦了女主,眼睁睁看着男主跟别人洞房!】 【虽然但是……他俩好像也没洞房吧?】 【有什么区别!女主都要委屈死了。】 宋云棠睨了一眼眼前的文字,叹了口气。 只得端出当家主母的姿态,含笑看着两人。 衬的林娴玉宛如一个不懂事的妹妹,需要她极力包容一般。 “外面风大,林妹妹身子又不好,有什么话进花厅再说吧。” 宋云棠柔声开口,暗自在袖子下揉着大腿。 这两人是互诉衷肠没完没了,可她是真切走了一个时辰! “也好。” 林娴玉见自己被无视,面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跟在两人身后一起踏入花厅。 宋云棠则一早在主位落了座,自有丫鬟为她奉茶。 片刻,外头有小厮来传话。 “将军,圣上身边公公带着口谕前来,说是要您即刻携夫人一同入宫面见圣上。” 宋云棠和萧凤州对视了一眼,起身就往府门走去。 徒留林娴玉不甘的留在原地。 因是急召,宋云棠一路上数次想开口说话和萧凤州商量对策,都被他眼神制止。 她按下心思,跟在公公身后和萧凤州一起进了勤政殿。 “臣、臣妇,拜见圣上!” 行过大礼后起身,两人皆垂目敛手,等待圣上发话。 “昨日是你们大婚,今日朕就将你们叫来,你们心里可怪朕?” 皇上约莫已过了听天命的年纪,说话时和颜悦色,让人敬畏的同时心中生出些亲近之感。 两人自然连连道“不敢”。 “凤州,云棠这丫头是朕亲自给你挑的夫人,你可不能怠慢了她,否则宋尚书第一个来不依朕。” 皇上笑着玩笑,话中的威压和敲打之意十足。 他在将军府中安插了眼线,今日来报只言萧将军似乎另有心上人。 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任由此种情况发生。 宋云棠闹不清楚皇上怎么忽然为她撑腰,斜眼看向萧凤州想用眼神询问。 可这厮始终站的四平八稳,就是不看她! 萧凤州猜到是有人向皇上通风报信,否则这敲打也不至于来的这般及时。 他想了一圈,最终怀疑到宋云棠身上,侧目冷冷地扫视她。 【哦吼!皇帝老儿知道了!】 【怪不得急急召见!原来是怕恶毒女配受委屈。】 【哈哈哈哈哈哈男主怀疑她了!回去就得给她穿小鞋!】 【为啥会怀疑女主啊?】 【废话,肯定因为昨晚男主没跟她同房呗。】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宋云棠心头一惊,回眸瞥见他正冷冷盯着自己,便知这文字所言不假。 又是无妄之灾! 好不容易谈妥了,若是此时出现纰漏,她赚银子的大计可要受阻! 思及此,她立马上前一步跪下,拱手就拜了下去。 “皇上,臣妇斗胆问您一句,这是何人传的假话,料想是意图蒙蔽您!” 第四章 开脱 此话着实大胆,下萧凤州心中微惊,不曾想过宋云棠竟是为他开脱。 他也上前撩了衣袍跪下,静待皇上发话。 “哦?这话怎么说?” 皇上来了兴致,笑吟吟地要听宋云棠解释。 “臣妇自嫁给了萧将军,方才体会到无微不至,萧将军待臣妇甚好,从不冷脸相待,做什么事都要带着臣妇,不想与我分开半步……” 宋云棠心中细数萧凤州的过分之处,反过来将他称赞一番,面上娇羞极了。 皇上听后沉默了一瞬,意外道: “萧将军倒是个面冷心热的……” 萧凤州沉默不语,忍耐着闭了闭眼。 “看到你们二人这般好朕就放心了,将军府只余凤州一脉,子嗣一事也亦为重要。” 皇上一番话,又语重心长道: “云棠,你要早日为将军府开枝散叶,介时凤州上阵杀敌,你在京中身边也有个慰藉。” 【啊?不是吧,女配竟然……她竟然……化解了?】 【好家伙,这下流言不攻自破!】 【完了,女主又要受委屈了……】 【女主听到以后得多难过啊!恶毒女配快滚开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女配还挺聪明的。】 …… 皇上一番话说完,看着两人亲口应下才安了心,摆手让身边公公将他们送了出去。 坐上宫外将军府的马车,宋云棠这才松了口气,接过银瓶奉来的茶水一口气饮下。 萧凤州看着她这幅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唇角。 “方才圣上提起子嗣一事,你可有打算?” 他与宋云棠虽然签下那劳什子合约,但毕竟是自己娶回来的妻,萧凤州担忧两人和离后宋云棠的处境。 出嫁女定然不能再回娘家,若是宋云棠膝下有个孩子,两人暗中和离划清楚界限,他仍可保其一世无虞。 宋云棠转头和他对视,立马领会了他这话的用意,直言道。 “将军放心,我的心意比真金还真,且今日在西市上,我想到了一个好买卖!” 眼前女子眼眸晶亮,笑容璀璨夺目。 “将军,可否将你的千里马借我一用?” 萧凤州看着宋云棠再次转换态度,杏眼眨动目露恳求。 他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脾性要被她磨没。 “你又要做什么?” 宋云棠明白他这是松了口,笑着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准备去西域一趟进些香料,介时加在吃食中,以此作为噱头开个酒楼吸引人!” 她忽而凑近,身上的香气将萧凤州笼住。 “将军觉得这主意如何?” 萧凤州眼神一冷。 这一切果然是她卖弄的手段,现在竟然还想勾|引! 他沉着脸拉开距离,眼神森然地紧盯着眼前昳丽貌美的宋云棠。 “你又在耍什么把戏?觉得这样就能接近我?” 宋云棠想过与萧凤州好生说话,两人达成共赢。 没想到萧凤州态度这样差。 她不屑于热脸贴冷屁股,既是如此,那就没必要好好说话了。 明眸皓齿的宋云棠抱着手臂,冷哼一声,一改方才和善的态度。 “将军,你我还要在一起过三年,你确定要一直对我怀有敌意吗?” 漂亮宛若潋滟着春江水的眸子明亮,宋云棠微抬下巴,更显娇俏艳丽。 可她不是好惹的! “不过是一匹千里马,将军连这都舍不得?” 根据眼前的那些文字,宋云棠知晓萧凤州为了林娴玉能一掷千金。 到了自己这个正经妻子这里,居然连一匹千里马都舍不得。 这心怕是都偏到天边去了。 她可以不计较这些,却要一句尊重,她也不是非要死乞白赖非他不可。 迈着莲花步,宋云棠携带着幽香靠近萧凤州。 “将军若是不借给我千里马,那么下次到了皇上面前,妾身绝不替你遮掩,届时会如何,你自己能否承担?” 杏眼流转,水润的红唇挂着冷笑。 【恶毒女配真恶心,居然威胁男主。】 【装不下去了吧,我就知道她是这副德行。】 【不愧是恶毒女配,太恶心人了。】 无数文字在眼前飞快闪过,看得宋云棠头都快要炸开了。 她心里更加窝火,连带着看向萧凤州的眼神也没了往日情谊。 真是瞎了眼,喜欢上萧凤州这个冷漠无情的人! 萧凤州依旧不答,本来还在生气的宋云棠,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深吸口气后,宋云棠扯动嘴角。 “不就是一匹马吗?父亲母亲给我的陪嫁,想要买下一匹马不在话下。” 宋云棠的父亲出了名的宠妻爱女,生怕她嫁过来受委屈,足足给了五十台嫁妆。 这些都是她在将军府的底气,只可惜她已经嫁人,还是需要想出钱生钱的法子。 恰逢马车抵达将军府,宋云棠撩开帘子就要走。 “站住。” 萧凤州冷冽的声音传来。 第五章 置气 宋云棠步子一顿,置气般没有回头。 “将军有什么事要说吗?” 女子已经挽起了发髻,露出肤若凝脂的脖颈。 今日身着桃红色罗裙,绣着蝴蝶桃花的腰封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只一眼,萧凤州就猛地收回视线。 她毕竟已经嫁到将军府,若在这期间出事,势必有人对将军府发难。 她父亲和皇上……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谁让你走了?” 萧凤州沉声问道。 难道宋家的女儿,就这么没规矩吗? 他努力忽略心中的不适,强行给宋云棠扣帽子。 而宋云棠攥紧拳头,强忍着心中不爽,回眸看向萧凤州。 “妾身是正经嫁过来的主母,又不是卖给将军府了,难不成妾身是去是留,还需要将军准许?” 那双小鹿般漂亮的眼睛忿忿不平地瞪着萧凤州,竟有一点……娇。 意识到心中所想,萧凤州垂放在身侧的手臂瞬间紧绷。 “你一个人去买马的事情被皇上知晓,会连累了将军府,为你这新妇,实在不划算。” 萧凤州忽略心中的那点担忧。 “将军,你别太过分!” 宋云棠没好气地瞪着萧凤州,认定他是想要寻她的不痛快。 “我陪你去西域。” 说罢,萧凤州越过她径直下了马车。 闻言宋云棠愣怔,转身追上去。 “将军所言当真?你真的要陪臣妾去西域?” 宋云棠眸子发亮,跟在萧凤州身后喋喋不休追问。 本大步流星走在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宋云棠一个不察,重重地撞在他结实宽阔的背上。 鼻子传来的疼痛让宋云棠差点骂出声,捂着鼻子痛到失声。 之前一直端着正经主母姿态的宋云棠,此刻眼尾泛红,拉着银瓶,让她检查自己的鼻子是否撞坏了。 “将军怎么说停就停下了?” 宋云棠目光幽怨地瞥了眼萧凤州,认为他克妻。 萧凤州步子微顿,没想到她会撞上来。 “明日一早出发,过时不候。” 萧凤州撂下最后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 潇湘馆内,林娴玉得知宋云棠和萧凤州同归,还说说笑笑,眸子骤然黯淡。 她捂着嘴唇咳嗽,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莺语瞧见吓了一跳,忙不迭去旁边斟茶端过来。 “小姐莫要伤怀,别伤着身子。” 林娴玉垂下眼帘,苦涩一笑。 “我只是没想到凤州哥哥这么快,便……” 面色苍白的少女说到哽咽,眼角隐隐有泪光。 莺语更心疼了,叉腰对新夫人破口大骂。 “没想到宋氏竟然也学外面的狐媚子,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将军,让将军陪着她胡闹,甚至还要带着她去西域,真不是她到底有多大本事。” 林娴玉听闻萧凤州和宋云棠要去西域,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你说什么?凤州哥哥要跟夫人去西域?” 她分明记得萧凤州不喜宋云棠,为何突然又要结伴去西域? 总不能是短短一日,萧凤州就忘记了她,喜欢上了宋云棠吧。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林娴玉不得不冷静下来,犹疑片刻让莺语去准备萧凤州最爱喝的雨前龙井。 书房内,氤氲着阵阵檀木香味,林娴玉推门而入,单手捧着茶盏。 “凤州哥哥,我特意给你泡了雨前龙井来,还是你以前常在我家喝的……” 话还没说完,林娴玉就看见了同在书房内的宋云棠。 【天,女鹅别哭,都是女配的错。】 【女配也太有心机手段了,这不是故意让男女主产生误会吗?】 【恶毒女配能不能死一边去,我要看女鹅和男主同框。】 宋云棠看见眼前突然多起来的文字,才注意到林娴玉来了。 她惦记着去西域购买香料,准备提前了解一下都有些什么香料。 而诺大的将军府,只有萧凤州的书房存放着书籍,她便只能厚着脸皮来借书。 没曾想被林娴玉误打误撞遇到了。 斑驳的日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房中,里面有暗尘浮动。 宋云棠裙摆的云纹随着清风摇曳,衬得她愈发玉面桃腮,林娴玉看见后心里更是拿捏不住。 “我没想到夫人也在,只准备了一盏茶。” 林娴玉捏着茶盏,宛若做错事的孩子。 萧凤州本就因为宋云棠在旁边,身上暖香浮动搅得心神不宁,听见林娴玉所言,沉下脸冷冷开口。 “不必理会她。” 闻言,林娴玉眸子微亮。 看来萧凤州对宋云棠的态度并不好,外界的传闻许是有误。 “凤州哥哥,你别说这种话,按理说,我其实是应该给夫人敬茶的。” 林娴玉唇角带着一抹浅笑,想要故意拿话噎一噎宋云棠。 谁不知宋云棠为了得到萧凤州青睐,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做了,更是当众示爱。 一看就是个脑子不中用的。 她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能让宋云棠在萧凤州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倘若换作以前,宋云棠还真有可能被林娴玉说的话气到。 自从知晓林娴玉是劳什子女主角后,她彻底歇了对萧凤州的心思。 男人再好也没有家人朋友好。 她是活生生的人,才不要为了男人要死要活。 至于林娴玉,那就更是跟自己没什么直接关系。 不过恶心人的话,也不是只有林娴玉会说。 “这话可不能乱说,林妹妹是住在家里的客人,又不是进府的姨娘,敬茶这种事,是姨娘做的事。” 宋云棠掩口轻笑,眼眸里的笑意跟着荡漾开。 第六章 妹妹误会了 看着那双笑吟吟的眸子,林娴玉一噎,捧着茶碗的手顿在空中。 称她是府上的客人,倒是显得他们夫妻一心。 这话,林娴玉怎么听怎么刺耳。 她垂下眉眼,手帕放在嘴边,轻咳几声:“夫人教训的是,是娴玉搞乱了身份,惹了夫人,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林娴玉微微欠身,水灵灵的眸子偷瞟了一眼宋云棠,又快速垂下。 看不清神色,却只觉委屈。 听到手帕下压抑的咳嗽声,萧凤州手中的笔一顿,墨汁滴在纸上,晕染出大片的黑。 “站着作甚?快坐下。” 他拉过一旁的梨花木椅,又命人端上来几盘点心。 “凤州哥哥,夫人还未落座,我这样、不好吧……” 林娴玉迟疑了一瞬,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 【啧,恶毒女配就是恶毒哈,男主还在脸上呢,就开始刁难女主了。】 【啊啊啊,女鹅不要难过呀,想坐就坐,她就是来充数的,以后还得她向你敬茶呢。】 【不是,这敬不敬茶的,女配就这么渴吗?在自己家没喝过水是吧?女主身子骨都这么弱了,都不知道让她坐下?可真没家教。】 文字齐刷刷地飘过,看的宋云棠心头微堵。 这么大一口黑锅,她可不背。 纤长的手指划过书脊,在其中一本停下。 宋云棠点了点,将其抽出,抱在怀里。 “妹妹怕是误会了,我来此处,只是为了寻一些书看,可不曾想过要给妹妹下马威。” 她不疾不徐,声音清朗。 书房的窗户开了半扇,阳光从缺口处照进来,不偏不倚,披在宋云棠的身上。 柔和的光线散发在其四周,倒更显她光明坦荡。 她缓步向前,裙摆的莲花纹微动,步步生莲。 “林妹妹身子娇弱,素日自是要多注意一些,否则,你的凤州哥哥可要心疼的。” 宋云棠把那本书轻轻放下,推到林娴玉的手边。 “方才找书时,偶然看到这本,想来适合林妹妹,便帮妹妹取了来,也省的林妹妹费心劳神地去找。” 说罢,她冲着二人微微一笑。 “将军,你和林妹妹慢慢叙旧,妾身先回去了。” 望着宋云棠款款离去的倩影,又看了看手边那本《伤寒杂病论》,林娴玉心有不甘。 “凤州哥哥,夫人这是何意?”她捏着帕子,美目流转,盛满哀怨,“可是嫌我这病殃殃的身子骨了?” 萧凤州瞥了一眼那医书,语调不自觉放软。 “娴玉莫要多想,这书我读过,确有对你病情的介绍。素日闲来无事,读读也无妨。” 林娴玉原是想让萧凤州帮着出口气,却不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顿觉不畅。 “凤州哥哥,约莫到喝药的时间了,我便不叨扰哥哥了。” 她寻了个借口,柔柔地道。 被她那双眸光流转的剪水眸一瞧,萧凤州心都软了。 “好,好,你慢些回去。” 他目光一瞥,“娴玉,医术忘带了。” 林娴玉刚走出没多远,脚步一顿,只当没听见似的,匆匆离去。 …… 宋云棠趴在书上睡了一宿,听到打更的锣鼓,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 “银瓶,现在是何时辰?” 银瓶打了个哈欠,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刚到寅时。” 透过斜支着的窗子,宋云棠看见黑蒙蒙的天,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这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宋云棠摆了摆手,“这借来的书还未看完,没心情睡。” 她拿起茶壶,手上一轻。 “银瓶,换壶温茶来。” 天刚蒙蒙亮,宋云棠便直奔府门口。 将军府外,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赶车的是萧凤州的心腹云庭。 宋云棠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看到她身后背着包袱的银瓶,萧凤州剑眉微蹙。 “你带一个侍女?” 这话问的奇怪,宋云棠望向他,秋水眸里满是疑惑。 “将军这话说的奇怪,此去西域是有要事在身,又非外出游玩,带那些作甚?” 萧凤州挑了挑眉,漆黑的眸子带上几分探究。 “此前听说宋家女子娇气,外出时常有五名侍女陪在左右。今日一见,竟非如此。” 听出他的戏谑,宋云棠也不恼,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倚着轿厢。 “听说之言,不得当真,眼见为实。” 她轻轻合上眼,随着马车轻晃,困倦袭来。 梦中,她执白子,周公黑子,眼看就要赢下这盘围棋,一阵颠簸袭来,眼前的棋盘倏地化作云烟,消失不见。 她身子一斜,险些磕到车内的小几。 萧凤州眼疾手快,伸手护住边角,这才帮她躲过一劫。 “多谢将军。”宋云棠微微点头,算是答谢。 “不必,你毕竟是我将军府的新妇,若是破了相,传出去还不让世人看了笑话?” 萧凤州撩起帘子,跳下马车。 “怎么回事?” “回将军,车轮陷入了泥沼,一时半会儿无法拔出。” 听到二人的对话,宋云棠沉思一瞬,撩起帘子。 “此地距离西域还有多远?” 云庭朝着远处看了看,“回夫人,大约还有一天一夜。” 宋云棠提起裙摆,跳下马车。 “将军,听闻你马术了得,不知妾身可否请将军共骑一马,前往西域?” 看着萧凤州逐渐阴沉的脸色,宋云棠指了指被困住的马车,一脸无辜。 “若非事发突然,妾身定然不会出此下策。” “你……”萧凤州刚要开口。 “妾身自幼养在深闺,对马术一窍不通,还请将军谅解。” 宋云棠福了福身,堵住了他最后一条退路。 萧凤州眉头紧皱,不得已做出退让。 “宋氏,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耍花招。” 扶她上马时,萧凤州压低了声音,幽幽道:“别忘了那一纸协议。” 宋云棠第一次骑马,只觉得哪哪都新鲜感。 “将军多虑了。” 萧凤州一甩鞭子,随着一声马啸,她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身上的幽香混杂着风的味道,撩|拨着他的心弦。 手中的腰身盈盈一握,风灌进领口,吹起了衣袍,更显宋云棠身形娇小。 萧凤州气血翻涌,呼吸渐促。 第七章 妾失语 这是宋云棠第一次骑马。 平日里坐惯了马车,习惯了稳当,突然叫她在马背上颠簸,她险些把那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原本山川壮阔的景色在她眼中变了模样,只觉得面目狰狞,路途遥远。 她死死地拽住缰绳,强忍着不适。 眼前的文字再次浮现。 【竟然能忽悠着男主和她共乘一匹马!心机女配,心机女,我呸!】 【我的妈呀,我看到了什么?男主,你让女鹅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女鹅的感受!(摇晃)】 【男主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怀里抱的是谁?谁?我的林妹妹呢?我的官配呢?来人啊,把这个碍眼的给我拖下去杖毙!】 那些文字跟随着马背颠簸,看的宋云棠心烦气躁,她索性闭上眼。 直到前方出现一处驿站,宋云棠才松了口气。 萧凤州的手虚虚地架在她的身侧,扶她下马。 双脚踩到坚硬的地面,宋云棠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宋云棠撑着银瓶的手,衣袍下的双腿微微发抖,胃部直犯恶心。 “几位客官是住店啊,还是歇歇脚?”小二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笑意。 萧凤州回身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宋云棠,念及她贵女的身份,淡淡道:“过夜,两件客房。” 他把缰绳甩给小二:“小二,劳烦把马拴上,用上等草料。” “好嘞客官,里面请。” 许久没见出手这般阔绰的客人了,小二喜笑颜开。 萧凤州走在前头,宋云棠和银瓶互相搀扶着,落后半步。 她打量着四周,轻声唤了声“将军”:“此处偏僻,周边都是沙漠与戈壁,在这荒芜之地突然出现一个驿站,妾身总觉有些不合常理。” 宋云棠顿了顿,“再者,这驿站人烟稀少,店内所住全是胡商。妾身认为,不如早些启程的好。” 她分析的有理有据, 萧凤州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 即便心中担忧,可宋云棠面上却不显分毫。 是个沉得住气的。 萧凤州收回目光,一撩衣袍,坐在凳子上。 “无碍,此处是官家驿站,是朝廷特意为通商的商人所修建的。” 他喝了口茶水,“此时并非商期,自然人少。” 宋云棠松了口气,心头的不安感逐渐消散。 【不是,恶毒女配话这么多干啥?男主你不要再给她解释了,女鹅会生气的!!!】 【女配这是在怕啥?难道男主还能把她卖了不成?】 【楼上的,你还真别说,要是作者写这样的剧情,我还真爱看!】 宋云棠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子,离萧凤州远了些。 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与他共骑一马。 宋云棠惜命的很,她可不想因为此事,引起萧凤州的误会,从而落得个客死他乡的结局。 饭菜很快上桌,带着大漠独特的风味。 宋云棠还是第一次见识这里的风土人情,眼眸中隐隐闪着兴奋与好奇。 她与银瓶挨着坐,偶尔有些交流,却也只是关于饭菜的。 不多时,宋云棠放下碗筷。 “将军,妾身饱了。估摸着也不早了,将军早些歇息。” 她朝着萧凤州微微福身,便带着银瓶上楼了。 整个过程,她眼睑下垂,神色淡淡,并未多看萧凤州一眼。 她对自己无意,这本是好事。 可不知为何,萧凤州却总觉心头发堵。 他从怀里摸出些碎银,拍在桌上,随即回了房。 …… 第二天抵达西域时,恰逢上午。 街上人头攒动,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里的风景与人文,宋云棠以前只在书里见过。 今日亲眼所见,大受震撼,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进了城便不能当街纵马,萧凤州和云庭一人牵着一匹,跟在二人身后。 宋云棠左瞧瞧、右看看,一条街走到头,愣是没闲着。 在京城时的清冷脱俗,好像被丢在了玉门关外。 “银瓶,你看这玉镯。咱们那里的大多中规中矩,可西域这边,不光花色大胆,造型也是十分新颖。” 看主仆二人相谈甚欢,萧凤州眼眸沉沉。 想起这一路来,宋云棠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萧凤州又惊又疑。 宋云棠,好像真的变了。 西域与中原的风土人情不同,这边穿着艳丽,可袖口和裤口都做了收紧。 银瓶看了,忍俊不禁,低声道:“小姐,你看他们的穿着,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怪滑稽的。” 宋云棠嗔了她一眼,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呀,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这下闹笑话了吧?” 她顿了顿,正色道:“西域这边以畜牧为生,他们收紧袖口,是为了更好的骑射、放牧。每个地域的情况不同,民生和风俗自是不同。以后,切莫再嘲笑。” 银瓶挠了挠头,讪笑道:“知道了,小姐。” 萧凤州轻咳一声,自然地接住了话头:“我只当你是古板沉闷的闺中女子,没想到,你还对这异域风情感兴趣。” 宋云棠放下那玉镯,捋了捋垂在身侧的发髻。 “小时候,闺中无趣,我便时长缠着兄长陪我玩,兄长有课业在身,又缠不过我,只能扔给我几本书,让书陪我玩。有时是古籍,有时是游记,还有时候,是一本棋谱。一来二去,这书,便看的杂了些。” 她虚虚地盯着远方,眼神放空,嘴角带着浅笑,似是回忆,似是期盼。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游记的时候,只一眼,我就被书上的文字所吸引。透过那些文字,我看到了锦绣山川、大漠孤烟、冰川瑞雪。合上书,只觉那四四方方的小院好像牢笼。” 宋云棠轻叹一声:“可女子这辈子,在家从父、在外从夫,只能困于囹圄之中。若有机会,我还真想出去走走,看看那美景是否真如书里所说的那般壮美。” 萧凤州看着她淡笑的侧脸,心中暗暗惊叹。 没成想,这单薄的身影下竟隐藏着这般壮志豪情! 一旁的路人不小心撞到宋云棠的肩头,连连道歉。 宋云棠面上一惊,随即又悔又恼。 她赶忙福了福身,低垂着头:“妾身方才失语,不小心吐露了心中真言,还望将军莫要多想。” 第八章 多谢将军成全 【哇塞,这么装?】 【好眼熟的套路,嘶,等等,这不就是汉子茶吗?我刚刚看一个博主剖析过。】 【得不到爱情,就用这种方式接近男主,再曲线救国?好恶心的戏码啊。(配图:小猫皱眉)】 看到那些文字,宋云棠罕见地没有生气。 大约是宽广的大漠给予了她力量。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些人并不了解她,又怎会理解她的肺腑之言? 宋云棠比他低了不少,萧凤州不得不垂眸看她。 系在发梢的发带随着主人那般,低低的垂下,不似刚刚那般飞舞灵动。 额前细碎的刘海挡住了探究的目光。 看着她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萧凤州收回视线。 “无碍,你能有此番豪情,我堂堂七尺男儿,若是计较这些,岂不是还不如你一个闺中女子?” 他甩了甩袖子,牵紧了缰绳。 “前方是西域进行贸易的市场,人多,莫要走丢了。” “妾身知晓。” 宋云棠垂着眸子,轻轻点了点头。 一转头,便又与银瓶说笑着。 萧凤州跟在她的身后,借此机会观察着她。 她眼中的喜悦不似作假,与银瓶玩的不亦乐乎。 而自己与云庭好像化身成了她的侍卫,好似没有存在感一般。 想起那双如同小鹿一般惊慌失措的眼眸,刻意保持的距离,萧凤州心头的疑虑消散,对她的坦荡豪情升起几分敬佩。 有些人把四方小院视作归宿,可有些人却将它看作牢笼。 …… 淮香阁。 牌匾上的字遒劲有力,三层小楼在一众低矮的房子中极为显眼。 不似中原那般古色古香,整个阁楼装饰简约,却散发着西域独特的豪爽气息。 宋云棠收回目光,她提起裙摆,迈过那高高的门槛。 “掌柜的,你这儿有香料吗?” 刚刚在市集买的手镯叮咚作响,好似潺潺流水,悦耳动听。 掌柜的捻着小胡子,上下打量着。 他似笑非笑,拿腔作调:“姑娘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啊。” 对方答非所问,宋云棠也不恼。 “我们从中原来,特意来西域采买香料。” 她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 “不知道掌柜的这里,可有我想要的?” 青葱白玉的手掌压在银票之上,手指微微分开,露出零星几个字。 掌柜的看看银票一角,又看看宋云棠,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 “我眼神不好,刚刚又离得远,怠慢了几位。” 他搓了搓手,眼神止不住地往宋云棠手下压着的银票瞟。 “这个价,能买到不少稀缺香料。不知,姑娘想要的,是何种香料?” 纤长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宋云棠缓缓道:“能往饭菜里加的香料。” 淮香阁中,其他采买香料的顾客皆是一愣。 “姑娘,你莫不是遭了别人戏弄?哪有人往饭菜里加香料的?” 一人大着胆子说道。 掌柜的面露难色:“我这淮香阁开了数十载,还是第一次听这般古怪的要求。” 他瞥了一眼半遮着的银票,眼中划过不舍。 “罢了,您这单生意我不做了。为了这银子而砸了我的招牌,我得不偿失啊。” 掌柜的连连摇头,他闭着眼摆摆手,似乎在赶他们走。 萧凤州郑宇转身,宋云棠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掌柜的,这单生意,你能做。” 她声音清冽,柔柔的,却成竹在胸。 “我这要求看似古怪,实则不难。” 她拿过一旁的纸币,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宋云棠拿起宣纸,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你照着这单子上的抓就是了。” 掌柜的满脸狐疑,拿着单子进了库房。 甘草、桂皮、木香…… 掌柜的每拿出一种,宋云棠便检查一种,确认无误之后,才叫店小二用油纸包了起来。 “小姐,这香料当真能做饭?”银瓶悄声问道。 “自然。” 宋云棠随手拿起一包。 “这叫香菜籽,一般用作改善积食、驱寒暖身。” “若是用于酒楼饭菜之中,可解腻提香,去除腥膻,且它味道柔和,在改善口味、提升口感时,也不会吃出异味、叫人反感。” “这叫草果……” 她循循善诱,金色的阳光在她眼底化开。 萧凤州不禁听得入了神。 宋云棠声音柔和,却将每一种香料的使用和利弊分析的头头是道。 她对于营商的敏锐嗅觉,是萧凤州在寻常女子身上从未见过的。 有了这般经商头脑,将军府的账目便可放心了。 萧凤州松了口气,如是想到。 银货两讫,几人拎着十几种香料满载而归,就连马背上都驮着几包。 难得出来一趟,宋云棠不想这么快归京。 “将军,若是无事,可否再在西域多留几天?” 烛火跃动,衬得宋云棠粉面桃腮,水灵灵的眼眸中满是期待。 【补药啊,补药答应女配啊男主!】 【能陪着女配出来已经是给她脸了,现在怎么好意思提要求的?】 【男主,look in my eyes!难道你就不想远在京城的女主吗?tell me!】 宋云棠只当眼前有苍蝇飞过。 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对于西域大漠和自由的渴望! 萧凤州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两日后,我们启程。” “太好了。”宋云棠露出舒心的笑,眼底眉梢皆是笑意。 她福了福身:“多谢将军成全云棠。” 终于能圆多年的心愿,宋云棠雀跃不已,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她早早睡下,只为明日的游街串巷能有个好精神。 银瓶轻轻吹灭灯烛,主仆二人在期待中入眠。 …… 月上中天,厢房的灯盏还亮着。 萧凤州坐在等下,轻轻将那信纸展开。 他动作温柔,似乎是放在心尖尖上的易碎品。 “凤州哥哥,展信佳。那日一别,娴玉甚是想念。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不知凤州哥哥身体可好?今日,也不知是何原因,娴玉竟吐血了。请了大夫前来,却说我时日无多。偌大的将军府,只有娴玉一人,娴玉好怕,也不知能否见到凤州哥哥最后一面……” 第九章 看清自己的地位 宋云棠睡的正香。 梦里,她好像化作一只飞鸟,翱翔于天地间,看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见过山中飞瀑、林间溪流。 可飞着飞着,她却直觉颠簸。 “宋氏,醒醒。” 这一声“宋氏”,瞬间把宋云棠打回了原形。 她的思绪渐渐清醒,逐渐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眼前的黑影渐渐清晰。 萧凤州面露不耐,脸色阴沉。 “将军,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变故?” 宋云棠拉着被子,倚着床角坐起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可不想被误会成勾|引。 萧凤州想来是个有分寸礼教的,今晚夜闯她的厢房,定是有急事。 银瓶被动静吵醒,批了件衣衫,点亮了灯烛。 萧凤州背过身去,只给她留下背影。 “事发突然,我们今晚就走。” “今晚?”宋云棠下意识皱眉,下意识看向窗外,“何事竟如此着急?” 萧凤州脚步未顿,人早已到了厢房外。 “娴玉病重。”他的声音从外飘来,虽模糊,但却满是焦急。 看着萧凤州走远,银瓶撅着嘴关上门。 “小姐,我们才出来三日,这书信在路上也得走个几天。哪有我们前脚刚到,后脚就传来消息的道理?只怕,咱们前脚刚走,林姑娘这封信就已经落笔了。” 银瓶给宋云棠拿来衣裳,愤愤道。 “嘘。”宋云棠斜了银瓶一眼,眼中暗含警告,“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叫将军听见了,只怕会误会我心胸狭隘,容不下林妹妹。” “是,小姐。” 烛火跃动,照的宋云棠的脸忽明忽暗。 主仆二人简单休整后,沉默着下楼。 云庭早已牵好马匹,在店门口等候。 “事态紧急,马车不比马匹,将就一下。” 萧凤州面容冷峻,眉头紧皱。 他拍了拍马背,似乎是在无声的催促。 宋云棠犹豫一瞬,还是抓住缰绳,艰难地翻身上马。 大漠的夜晚不比中原,夜风犹如刀子一般,刮得脸颊生疼。 今晚乌云遮月,不见一丝光亮。 马蹄哒哒,在小道上响起,激起一片尘土。 宋云棠的腿被马鞍磨的生疼,那股恶心的劲儿再次反了上来。 她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悄悄掏出绢帕,握住口鼻。 路途颠簸,宋云棠就这样伏在马背上,醒一阵睡一阵。 红日划破黑暗,几人这才寻了处有水源的地方,稍作歇息。 萧凤州倚着树,看向远处,满眼担忧。 宋云棠靠在银瓶的身上,面色有些苍白。 “小姐,是不是哪里难受?”银瓶瞧着不对,关切道。 宋云棠轻轻摇头,柔细的手指轻揉着太阳穴。 “没事,只是头有些晕,大抵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她轻轻拍了拍银瓶的手背:“不必担忧。” 片刻后,几人再次踏上规程。 萧凤州的鞭子抽的使劲儿,马蹄飞快,原本三日的路程,硬生生压缩到了一天半。 四人回府时,恰逢艳阳天。 萧凤州翻身下马,径直朝着梧桐苑走去。 他走的飞快,衣袍烈烈生风。 宋云棠尚且坐在马背上,她拽着缰绳,面露难色。 云庭拴好马匹,朝着她伸出手:“夫人。” 宋云棠扶着云庭的肩膀,翻身下马,险些摔掉。 好在银瓶眼疾手快,稳稳地拖住她的胳膊。 刚入手,银瓶便感觉到彻骨的冰凉。 “小姐……” 宋云棠摆摆手,声音嘶哑:“先回院子。” 她脚步虚浮,一步三晃。 明明是艳阳天,她却浑身冒冷汗。 宋云棠双眼发昏,银瓶搀扶搀扶着她,刚进碧落轩,便一头扎进帐中,昏睡过去。 原本白皙的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宋云棠眉头紧皱,睡的并不安稳。 银瓶直觉不对,她伸手贴在宋云棠的额头:“好烫。” 屋内的凉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可 宋云棠身上的温度却不见降低。 银瓶急的直跺脚,她拉住打水的婢女,焦急道:“请的大夫呢?” 那婢女眼神躲闪:“府医都被将军请到梧桐苑了。” 梧桐苑,正是林娴玉所住的地方。 银瓶咬咬牙,来到梧桐苑外。 梧桐苑里热闹极了,厢房的门紧闭,府医跪了一地。 见到银瓶,莺语眉毛一竖,“这是谁家的丫鬟这么不懂规矩,不通报就擅自闯入 他人院子。” 银瓶看她那嚣张跋扈的模样不顺眼,却只能忍着。 “麻烦和将军通报一声,我家小姐染了风寒……” “将军和我家姑娘有要事要讲,可没空听你通报。”莺语不耐打断。 见她指望不上,银瓶撞开他,直冲冲往里走。 “喂,你干什么?”莺语一个趔趄,稳住身形,赶忙跟在身后。 银瓶越过那群府医,径直来到厢房门口。 她“扑通”一声跪下,眼眶发热,朗声道。 “将军,我家小姐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想请大夫去看看。” 林娴玉正抓着萧凤州的手,眼泪连连,倏地被她打断,屋内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萧凤州皱了皱眉,正要开口。 林娴玉咳嗽几声,雪白的绢帕上赫然是点点血迹。 “凤州哥哥,我胸口疼。”她咳嗽不止,眼眸中蓄满了泪,“凤州哥哥,我、我好像看见我爹了。” “别胡说。”萧凤州心头一紧,他赶忙端来热茶,朝外喊道:“大夫呢?快进来看看。” 他声音急促,语气急切。 府医哗啦啦起身,进了屋内。 顷刻间,偌大的院子只剩下银瓶一人。 莺语讥讽一笑:“有些人啊,还是得认清自己的地位。自视甚高,只会闹笑话。” 想起宋云棠苍白的笑脸,银瓶隐忍不发,生生将心头的怨气忍下。 她朝着屋内望了一眼,隐约看见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快步离开。 回到碧落轩,银瓶一刻也不敢闲着。 “一会儿你给小姐换毛巾,再喂些姜汤,切莫让她再着了凉气。” 她仔细交代好,翻出箱底压着的荷包。 日头西沉,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推门声响起,脚步由远及近。 宋云棠好似被人溺在水里一般,呼吸艰难,眼皮沉重,声音听得并不真切。 第十章 迫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隔着床幔,她依稀认出银瓶的身影。 “银瓶……”她声音嘶哑,挣扎着想要起来。 银瓶忙摁住她:“小姐,你刚发了汗,莫要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 宋云棠吃力地撩起纱帘。 “哭什么?”她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我又不是死了。” 【还不如死了呢!】 【艾玛,真晦气,女配怎么是个学人精啊!连身体柔弱不能自理这个设定,也要抄我们的女鹅吗?】 【赶紧去死,行吗?我要看男主和女鹅贴贴!】 弹幕从眼前划过,尽是些咒她的话。 宋云棠闭了闭眼,身上的病痛连带着心里也不舒畅。 想起刚刚在梧桐苑的经历,银瓶的泪珠更大了。 她如谪仙那般好的小姐,却嫁给了这样昏聩的烂人! “银瓶,大夫呢?”宋云棠刚撑着坐起身,只觉一阵头重脚轻,险些跌下床。 银瓶赶忙扶着她。 她犹豫片刻,将刚刚的所见和盘托出。 宋云棠轻笑一声:“这般小事儿,也值得难过?这全京城,又不是只有将军府才有大夫。” 她招招手,让银瓶拿来她的匣子。 “这里装着不少银票,你跑一趟,去把京城最好的神医请过来。” 宋云棠喉间一痒,猛咳起来。 见状,银瓶丝毫不敢耽搁,把匣子藏在怀里,步履匆匆。 一盏茶的功夫,银瓶便带着神医回来。 刚下马车,二人便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你们快快让开!”银瓶心急如焚。 守卫指了指她身后的神医:“你能进去,他不能。” “这是主子特意请的神医,不管怎么样,我家姑娘都是名义上的将军夫人,若是出了事,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两守卫对视一眼,默默后退一步。 银瓶领着神医,一路小跑。 看人走远,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 另一人心领神会,跑进了内院。 …… “小姐,小姐,神医来了!” 人还未到,声音却先传到了屋内。 宋云棠吃力地坐起身子,后背靠着软枕。 “有劳神医了。”她强打起精神。 宋云棠挽起袖口,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 苍老的手轻轻搭了上来,神医捻了捻胡子。 “小姐前几日应当着凉了,再加上休息不够,染了风寒。” 他写下方子,交给银瓶。 “照着这个方子,给你家小姐抓几副药,吃个两天就能见好。” 他顿了顿,“每晚可用艾叶、花椒煮水泡脚,驱一驱体内的寒气。若放任不管,恐伤根本啊。” 宋云棠垂着眸子:“多谢神医。” “银瓶。” 银瓶闻声而动,从袖口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神医手里。 “小姐,风寒并非疑难杂症,您这也给的太多了……” 神医刚要推脱,却被银瓶拦住。 “大夫,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她笑容暗含深。 特意强调“我家主子”,却不直接说明身份。 把神医送出府,银瓶瞥了一眼梧桐苑所在的方向。 …… 安顿好林娴玉,萧凤州带着众人离开。 梧桐苑的大门紧闭。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本该熟睡的林娴玉睁开眼睛。 她拉开床幔,哪还有半分方才病殃殃的样子? “姑娘,萧将军已经走远了。” 莺语掩上房门,压低了声音。 林娴玉坐在铜镜前,轻轻抚上无瑕的脸。 “这梧桐苑里,好像进来过什么阿猫阿狗。” 握着木梳的手一顿,莺语赶忙跪下。 “是奴婢的疏忽,才让那贱人的贴身丫鬟有机可乘。方才那贱人的贴身丫鬟来了,说是她家主子病重,想借个大夫,给她家主子看病。” 林娴玉擦去脸上的脂粉,“凤州哥哥从我院里出去,可是去了碧落轩?” “不曾。”莺语顿了顿,欲言又止,“可奴婢听闻,萧将军特意请了京中的神医,给宋云棠看诊。” “神医?”林娴玉佩戴耳环的手顿了顿。 朱红的耳坠 轻轻摇晃,她的眼中晦暗不明:“可是一诊千金的神医?” 她今日性命垂危,萧凤州只是将府医全部唤来。 她林娴玉都不曾享受过那般待遇,凭什么一个刚嫁入府的宋云棠能有此殊荣? “既然夫人病了,那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有不去探望的道理。” 铜镜中,林娴玉笑意不及眼底,金簪稳稳插入发中。 …… 厢房里满是药味的苦涩,宋云棠倚着床头,手中拿着一卷诗书。 “小姐,汤药已经煨在火上了。”银瓶给她披了件衣裳。 “咳咳。” 宋云棠轻掩唇畔,朝着银瓶摆摆手。 “莫要挨我这么近,当心你的身体。” 银瓶毫不在意:“只是风寒罢了,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奴婢怕这作甚?” “只是风寒,却能见到名誉京都的神医。将军这般疼爱夫人,夫人可当真好福气呢。” 娇弱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林娴玉在莺语的搀扶下,缓步走近屋内。 她面容白净,手中的帕子挡在嘴边,时不时轻咳几声。 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打眼一瞧,比宋云棠还虚弱几分。 【天呐,宝贝女鹅都难受成这个样子,还要来看望女配!呜呜呜,我的宝儿,你也太善良了。】 【不是,这个女配是死的吗?女主好心来看她,她就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真把自己当将军府的女主人了。】 【天呐,女配心机也太深了,就为了树立威信,装病装柔弱,还让妹宝来看她。真服了,赶紧下线吧。】 宋云棠合上那半卷书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什么好福气?不过是迫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她垂眸叹息。 “听闻林妹妹重病缠身,本该我去探望妹妹。可惜塞外风大,我这身子骨不争气,骑马时染了风寒,还得劳烦妹妹来看望我。” 说着,宋云棠偏过头去,捏起一旁的帕子,轻咳一声。 单薄的身躯微微颤动,眼眶因鼻塞泛红,泛着水光,我见犹怜。 林娴玉眼眸微动,广袖下,手指绞着帕子。 “从前听闻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娴玉竟不知,夫人还会骑马。” 宋云棠笑着摇摇头:“林妹妹谬赞了,我可不会骑马。” 第十一章 生病 林娴玉领着莺语进来,自顾自的坐下。 “神医不愧是神医,夫人面色红润,看起来好些了。凤州哥哥可当真舍得,看来,这是把夫人放在心尖尖上了。” 她半倚着桌子,打量着宋云棠,言语见透着一股子酸味。 银瓶恰好端着茶水进来,听到这话,不免皱眉。 “我家小姐那是风寒引起发热,哪有什么面色红润。再说了,那神医……” “银瓶!” 宋云棠略微把搞了声音,轻声喝道。 她看向林娴玉,莞尔一笑。 “银瓶自幼跟着我,没拘束惯了,难免心直口快,林妹妹莫要在意。” “没事的,我还挺羡慕夫人……咳,咳。” 林娴玉捏着帕子,轻轻捂在嘴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片刻后才停息。 恰好汤药温好了。 “小姐,小心烫。”银瓶小心翼翼地把汤药端来,叮嘱道。 屋内瞬间弥漫着苦涩的气味。 纤长的手指接过瓷碗,宋云棠垂眸,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 “银瓶,没听到刚刚林姑娘咳嗽了吗”?”她嗔了一眼银瓶,“这碗汤药,给林姑娘送去。” 说罢,她生怕林娴玉误会,温婉一笑。 “林妹妹莫要担心,这是神医开的方子,是益气补血、清肺止咳的。方才听妹妹咳的那般剧烈,这碗汤药就给你吧,也正好试试神医的方子可还管用。” 白玉瓷碗落在手边,那股苦味直冲鼻子。 林娴玉皱了皱眉,下意识拿绢帕捂住了鼻子。 “夫人的好意,娴玉心领了,只是这药,就不必了。” 她强行稳住脸上的笑,朝着宋云棠福了福身。 “看夫人吃药,娴玉突然想起,自己也到喝药的时辰了。夫人当心身体,娴玉改天再来。” 说罢,她领着莺语匆匆离去,生怕走的慢了,被宋云棠留下。 林娴玉紧紧攥着绢帕,面色阴沉可怖。 她摸出一袋银钱,丢到小厮的怀里。 “你,去把消息传出去。”她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传的越远越好。” 【不是,女配到底想干什么啊?那药是能随便乱喝的吗?】 【还好我女鹅机灵,直接找了个借口直接跑路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女配不会是在汤药里下毒了吧?】 下毒?她可没那个精力做手脚。 宋云棠屏住呼吸,一口将那汤药喝下。 苦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 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 “小姐,蜜饯。” 银瓶赶忙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小篮子。 一连吃了两个,口中的苦味才消散下去。 宋云棠舒了口气,倚着床头,手指轻轻划过书卷。 红日西沉,阳光透过窗棱,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 银瓶坐在床畔,轻轻为她揉|捏的双腿。 “小姐,你方才为什么不让我解释?” 她好奇地瞅着宋云棠。 白皙的手拂过书上的墨迹,宋云棠轻轻叹息。 “她既然已经误会神医是将军为我请来的,那我们再做解释,也不会改变她的看法。与其发生口角,不如就此作罢。”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的夕阳。 “若是将军是个有心的,自然会向她解释,不必我们费心。” …… 翌日,宋云棠醒来时,身上那股乏劲儿消失不见。 银瓶一面给宋云棠挽发,一面惊喜道:“小姐,你还别说,这神医就是好使。只一个晚上,您的风寒就好了大半。” 看着铜镜中略微红润的面色,宋云棠淡笑道:“明日便是回门之日,若是拖着病体,岂不是让爹爹担心?” 银瓶四十想起什么,微微皱眉。 “小姐,明日回门,将军肯陪你回去吗?他若是不愿,可如何是好?” 屋内陷入了寂静,宋云棠嘴边的笑意淡了几分。 估摸着时间,她领着银瓶来到了花园。 “小姐,这狐尾百合开的正艳,等我折两支,给小姐插花。” 银瓶撸起了袖子,语气雀跃。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宋云棠笑着看她,“正好,屋里沉闷,添点新鲜劲儿也是好事。” 恰逢萧凤州刚下朝归家,身上的官服还未换下。 路过花园,他脚步一顿。 “何人在花园?” 小厮忙答道:“将军,是夫人。” 萧凤州眼眸微动,生生换了个方向。 花园里花团锦簇,宋云棠正站在水池边上看锦鲤。 阳光透过花叶间隙,形成点点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好似披上了一层星光。 宋云棠侧身倚着栏杆, 手中的团扇半遮面,眉眼弯弯,尽显温柔。 端庄温婉,却又不失俏皮活泼。 萧凤州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他素日都是这个时辰下朝,而花园,又是他回书房的必经之路。 宋云棠此举,定有蹊跷。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声,宋云棠身躯一震,重心不稳,险些跌下池塘。 “呀!”她惊呼一声,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 萧凤州眼眸一紧,下意识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宋云棠耳晕目眩,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心扑通扑通直跳。 闻到陌生的香味,她回过神来,赶忙连退几步,拉开了和萧凤州的距离。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宋云棠福了福身,眉眼间淡淡的疏离。 她微微喘息,稳下心神:“将军,明日回门,还请将军莫要忘了。” 宋云棠压低了声音:“明日,定然有皇上的探子,还请将军配合,莫要露出马脚。” 说罢,她手拿团扇,微微福身,带着银瓶离开。 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身影消失在拱门,萧凤州的心底生气一模愧疚。 本以为她安生了几天后,又起了歪心思,不成想,宋云棠只是来提醒他。 竟是自己误会她了。 “云庭,照着宋尚书的喜好,多备一些回门礼。” …… 林娴玉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小厮们抬着几个红木箱子路过。 她抓着秋千绳子:“莺语,去问问,箱子做什么。” 莺语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姑娘,那是将军给宋氏准备的回门礼。”她面色古怪,“比正常的礼数还多添了两箱,全是按照宋尚书的喜好准备的。” “啪嗒”,林娴玉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摔个粉碎。 第十二章 回门 “什么?凤州哥哥要陪着她一起回门?” 她黛眉微蹙,脸上惊疑不定。 “可是凤州哥哥和我保证过,绝对不会对宋云棠有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如今,又怎么会陪着她一道回门,还备下厚礼?” 林娴玉紧紧绞着手里的绢帕,再展开时,早已皱皱巴巴的。 她奔向去找萧凤州要个说法,可没走几步,却又生生止住。 “姑娘?”莺语试探着唤道。 林娴玉皱着眉,自顾自道:“不行,新娘回门本就是规矩。若是我此时去找凤州哥哥,反倒显得我不懂礼数,还容易落下小心眼的印象。” 她轻咬着下唇,倚着院门,一双剪水眸泛着秋波,看向书房的方向。 …… 宋云棠起了个大早。 “银瓶,打水来。” 听到厢房里的动静,银瓶吃了一惊。 她端着水盆进屋,看到宋云棠正坐在铜镜前,双手捧着脸,笑意盈盈。 “小姐今日可真稀奇,不用我叫,自己就起床了。” 银瓶打湿了毛巾,揶揄道。 宋云棠嗔了她一眼,刻意板起个脸:“今日回门,莫非我要睡到日上三竿不成?” 银瓶细细地为她擦着手:“是,小姐教训的是。” “我可不敢教训你,自打来了将军府,倒变得能说会道了。”宋云棠起了玩心。 “哎呀,小姐!”银瓶嘟起嘴,脸颊微红。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就是了。”宋云棠捂着嘴轻笑一声。 她从匣子里拿出一根金簪,对着铜镜在头上比划。 “银瓶,你看是这个好看,还是先前那根玉簪好看?” 晨光微熹,她一双杏眼中闪着期待与激动,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银瓶把水盆交给别的婢女,快步走到她的身后。 看着镜中那红唇皓齿的容颜,银瓶不由夸赞道:“小姐天生丽质,那些个簪子、头饰,不过是锦上添花,小姐戴哪个都好看。” “油嘴滑舌。”宋云棠笑着嗔她,白皙的皮肤白里透红。 纤长的手指划过一根根簪子,抽出其中一根。 梳妆完毕,看着镜中人,宋云棠微微一笑。 她莲步轻移,耳饰和步摇也跟着她动,尽显灵动。 主仆二人来到府门口,宋云棠撩起帘子,轿厢内却空无一人。 小几上的书卷倒扣着,茶盏内的水还尚且温热。 宋云棠不觉皱眉。 “将军呢?” 云庭垂着眼,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缰绳。 “方才,梧桐苑的莺语来报,哭哭啼啼地说,她家姑娘又呕血了。将军心中担忧,便前去探望。” 不知为何,云庭越说越心虚。 他话音落下,轿厢里却没了声音。 坐在他身旁的银瓶周期了眉头。 “可今日……” 她刚要说话,却被宋云棠拦住。 “无碍,既然林妹妹身体抱恙,那等一会儿便是。”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似乎今日要回门的人不是她一般。 银瓶本想再说在说什么,此刻只得作罢。 她倚着轿厢,脸颊气鼓鼓的。 车内香烛已经燃光了两根,宋云棠刚刚点上第三根时,轿厢的帘子从外突然掀开。 萧凤州面色不虞,见到宋云棠时,愣了一瞬,眼底滑过一抹惊愕。 乌发高挽,露出白细的脖颈,水蓝色的服饰更显皮肤白皙。 宋云棠淡淡地瞥他一眼,吹了吹香烛,随后给萧凤州让道。 “将军,林妹妹的身体如何?可是严重?” 她深色如旧,小巧的脸上并无不耐。 “这几日|本是好了些,可今日不知怎的,又加重了。” 萧凤州叹了口气,俊朗的眉宇紧皱在一起,字里行间满是无奈与担忧。 “将军,林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如此。” 想起林娴玉染血的绢帕,萧凤州叹息一声。 他眸光一瞥,这才注意到香炉中高高堆起的小丘,心中顿时升起些许愧疚。 萧凤州抬起头,刚要开口,却见宋云棠倚着车厢,正闭目养神。 解释的话哽在喉间,萧凤州犹豫片刻,将其咽下。 车厢内飘着袅袅香烟,宋云棠耳垂上的翡翠珠子随着马车轻晃。 萧凤州手捧着书,可心却久久不静。 眼前时不时浮现出那对碧绿的翡翠,轻轻摇晃。 …… 马车停下,宋云棠扶着银瓶的肩膀,稳稳下车。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秋棋松了口气,赶忙上前。 “可是爹爹与娘亲等着急了?”宋云棠轻笑着问道。 “可不是嘛,夫人急得直跺脚,就差让老爷亲自去将军府接您了。” 萧凤州一撩衣袍,紧跟着下车。 看到他的冷脸,秋棋瞬间噤了声。 “将军,里面请。”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小厮来来往往,回门礼一箱一箱地往院子里抬。 秋棋在前头领着,将二人引入了前厅。 “爹、娘。” 宋云棠鼻头一酸。 她和萧凤州站成一排,乖巧行礼。 看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脸,连颖之眼眶微微泛红。 “小棠,快过来,让为娘看看。” 她拉着宋云棠的手,眼中的心疼快要溢了出来。 宋彦清清了清嗓子:“萧将军,请坐。” “春画,掌茶。” “听闻萧将军最爱雨前龙井,我便一早备好了。”他顿了顿,“可偏偏记错了时间,往前记了半个时辰。这茶喝起来,应许有些苦味,还请萧将军海涵。” 萧凤州垂眸。 茶碗中的茶水颜色浓重。 宋彦清看似自责记错了时间,却是在暗戳戳地说二人迟到。 一时间,前厅里只闻母女俩轻声交谈。 宋彦清皱了皱眉。 “云棠,你过来,为父有事问你。” “我前几日听闻,你只是偶感风干,却大动干戈,请人岀府去找神医。可有此事?” 宋云棠低垂着眉眼,轻声道:“确有此事。” 宋彦清板起脸:“你这丫头,将军府可不同于宋府,往后要注意吃穿用度,断然不能像先前那般奢华无度。区区风寒,何必请神医?早先年,萧将军请了不少名家大夫,府医多的是,一个风寒难道还治不了?” 看似在指责宋云棠,可句句都在怪罪萧凤州。 宋云棠没有接茬,撅着嘴走到一旁,轻轻伏在连颖之的膝头。 第十三章 果然有蹊跷 连颖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宋云棠的头发。 “小女自小骄纵惯了,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今朝突然嫁人,定然不太适应,还望将军多费心。”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话里话外都是在数落萧凤州的不是。 萧凤州年少成名,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反观宋云棠,她本应和自己处于一条战线,现在却一声不吭,一点不见先前那般温婉聪慧、善解人意。 自知宋云棠是不会开口了,萧凤州垂下眼,一撩衣袍,站起身,朝着宋彦清拱了拱手。 “宋尚书,大婚之后,云棠自己闹着要去西域,我不放心,便与她一路同行。此去路途遥远,云棠风寒,大约是因舟车劳顿。” 宋云棠闻言,斜着眼瞧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父亲,将军所言非虚。此去西行,云棠见了不少,也学了不少。” 她弯了弯嘴角,可笑容里却满是苦涩。 “出发之日,马车当场便坏在了半路。云庭便与将军共乘一骑,一来一回,日夜兼程,也是体验了骑马的乐趣。” 【不是,女配到底要干啥啊?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拆台吗?】 【真服了这个颠婆了。刚刚还因为她的大度而改观,现在发现自己话说早了。】 【弱弱的说一句,只有我觉得没错吗?站在女配的角度,自己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结果被这么对待。好不容易回到父母身边,换做是我,我也要告状。】 【楼上的,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当时女鹅病重,女配不也知道吗?她不也同意骑马回去吗?这会儿装什么委屈?她委屈,那我们女鹅就不冤枉吗?】 她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弹幕便飞过眼前。 宋云棠闭了闭眼,心头委屈更甚。 凡事将就点到为止。 萧凤州已经给出解释,宋彦清即便心中不爽,却也无法过深追究。 夫妻俩心疼宋云棠,便留着一并用过了午膳。 桌上摆着好酒好菜,可四人之间的氛围却十分微妙。 古怪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府。 “方才在前厅,你为何不替我辩解?” 萧凤州黑着脸,面色阴沉可怖。 依依不舍地告别父母,宋云棠眼中的泪光还未撤下。 冷不丁被萧凤州这般质问,她愣了一瞬,怒极反笑。 “我为何要替你辩解?难道父亲所说的,不是事实吗?” 她眸光中带着不解和疲倦。 被她这般反问,萧凤州一瞬间哑口无言。 可心中的不快,不吐不行。 “你已嫁做我的新妇,自然该与我上下一心。你这般做派,岂不是毁了我的名声?” 看着她冷淡的面容,萧凤州不免有些恼怒。 宋云棠摆弄着手中的绢帕,眼神淡漠。 “你我不过是协议夫妻,何来一心之说?再者,我替你在圣上面前遮掩,已是仁至义尽。你又如何强求我再在至亲面前演戏?” 萧凤州眼眸一紧,声音发寒:“风寒求神医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宋云棠只觉好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将军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 她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还是说,将军觉得,那日拘着所有的府医,任由我自生自灭,是正确之举?” 被她清凌凌的眼眸瞧着,萧凤州顿时哑口无言。 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粗声粗气地辩解道:“那日,不过是我关心则乱,担心娴玉的身体……” 再抬眼,宋云棠已拿起诗卷,看的入迷。 丝毫不关心他的解释。 萧凤州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他正欲发怒,马车却悠悠停下。 宋云棠先一步撩起车帘下车。 “还当真是骄纵惯了,愈发没规矩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萧凤州低声斥责道。 云庭目送着主仆二人离去,踌躇道:“将军,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他沉了口气:“将军,返程途中,夫人的身体已然抱恙。能撑到回府,已是不易。属下扶夫人下马时,只觉夫人身上滚烫。属下亲眼见到,夫人摇摇欲坠,连路都走不稳,只打哆嗦。” 云庭顿了顿,观察着萧凤州的神情。 见其并未发怒,这才继续道:“那日,神医来诊,属下偶然间听到神医说‘若是再迟几个时辰,恐怕性命不保’。” 跟着云庭的话,萧凤州的思绪被带回那天。 自打宋云棠嫁入将军府,她不争不抢,也从未和自己索取过什么。 偏偏那日,她身染重病,只为求一个府医,还被自己生生拦下,险些丧命。 一股愧疚之情袭上心头,代替了原先的不满和愤怒。 萧凤州眉尾下垂,面上早已不见不悦。 “管家,去库房挑一些上好的珠宝、布料,给夫人送去。” “将军,江南新到的料子已经在去梧桐苑的路上了。”管家面露为难。 “在路上而已,又不是到了,不会派人截住吗?” “那,那林姑娘要是闹起来……” “她要,便让她闹吧。大夫说,适当的情绪发泄,有利于病情好转。” 萧凤州揉了揉眉心,“这些年,她好料子多的是,不差这一批。” “是,将军。” 见萧凤州心意已决,管家便不再多说。 他抬眼看了看天空,乌云密布。 看来,要变天了。 …… “姑娘,今天是库房发放物资的日子,我听说,新到了一批布料,是从江南来的,极其轻薄,用来做夏装刚刚好。” 莺语一面给林娴玉编着花环,一面说道。 “届时,我去找京城最好的绣娘,给姑娘订做几身。到时候,姑娘还不把将军迷死?” “去,说什么呢?” 林娴玉嗔怪道,可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影。 “以往都是这个时辰,今日反常,可是出了事儿?”林娴玉朝着门口张望。 “姑娘,我去看看。” 不多时,莺语风风火火地回来,满脸怒意。 “姑娘,果然有蹊跷。” 她气愤不已。 “将军与那狐狸精回门回来,刚刚进府,将军就下令,往碧落轩送珠宝首饰。就连本该送到咱们院子的新布料,也一并给了碧落轩。” 第十四章 她缺钱? 林娴玉呆愣当场。 “此话当真?” 她的心猛地一跳,急切道。 “姑娘,奴婢哪敢说假话?奴婢这耳朵,可是听得真真的。” "奴婢方才去库房,还没进门,便听到刘总管在里面说话。" · “快点搬,都给我仔细点,这些都是将军给夫人的,弄坏了,仔细你们的皮!” “你们呀,都学的精明点、机灵点。只是回了一次门,将军就能给夫人这么多的赏赐,足以见得对夫人的看中。都把眼睛瞪大了、耳朵竖起来,好好想清楚该巴结谁!这府里,恐怕是要变天咯!” 屋里传来搬东西的声响,脚步声凌乱。 莺语只觉东西不少。 她心头不爽,径直走了进去。 “刘总管,你每个月都会差人给我们梧桐苑送月银,今儿个怎的不见人来?” 刘海福上下打量了一眼莺语,瞧见她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轻笑一声。 “你也瞧见了,我这儿的人手有限,都忙着呢,确实腾不开时间。” 他笑了笑,拿出钱袋子。 “正好你来了,要不,就把梧桐苑的月银捎回去?” 莺语虽有不满,却也不至于和钱过不去。 她把钱袋子揣在怀里,朝着刘海福伸出手。 “刘总管,还有呢?” “还有?”刘海福皱了皱眉,“林姑娘的药材,不是前天刚领了吗?” “谁说药材了?”莺语气得跺脚,“不是说江南新到了一批布料呢?料子呢?” “你说新料啊,”刘海福笑了一下,“将军特意给碧落轩了。林姑娘若是想要,还是等下一批吧。” · “特意?”林娴玉拔高了声音。 莺语满脸不忿:“奴婢还打听到,这批料子本身就是要给姑娘的。那料子险些进了门,是将军叫人拦截下来,转送到碧落轩。” “呵,好你个宋云棠,面上看着不争不抢,背地里却耍的好手段啊。” 林娴玉心头发堵,怒火中烧,手中的绿豆酥碎成了渣子,碎屑掉落在地。 闻到甜味,蚂蚁迅速围了上来。 看着脚边乌泱泱的小团,林娴玉冷哼一声,抬起脚,将其踩在脚下。 “宋云棠那个贱人抢,就连你们也来抢我东西,真当我林娴玉是个软柿子?” 她愤愤地转着脚尖,将其碾碎。 “宋云棠,凤州哥哥是我的,东西也是我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都还回来。” 看向碧落轩的方向,林娴玉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 一箱一箱的东西抬进碧落轩,看着堆成小山一般的箱子,宋云棠面色毫无波澜。 “有劳刘总管了。” 刘海福赶忙摆手:“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小的们该做的。” “这将军府大,往后夫人管账,定能安排妥当。” 闻言,宋云棠不禁皱眉。 “管账?这也是将军的安排?” 她语气不悦:“劳烦刘总管传个话,妾身无意管账,难堪大任,府内事务,还是照旧处理吧。” 宋云棠摆了摆手,转身进屋。 银瓶会意,从袖口掏出几两碎银。 “天气热,刘总管跑一趟也不容易。这点银子,是夫人的一点心意,带着小厮去喝点凉茶,去去火气。” “诶,诶。”刘海福连连应下。 出了碧落轩,他回身看看那紧闭的房门。 “当家主母无心管账,名不正言不顺的妹妹却急着掌权。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般奇怪?”他小声嘟囔道。 …… 宋云棠趴在软榻上,团扇轻摇,手中的古籍又翻了一页。 【不是,这女配好装啊,抢了妹宝那么多的东西,现在还装满不在乎。】 【我滴妈,女配到底在干啥?这是在耍新的花招,试图引起男主注意吗?】 【别费劲儿了,即便立“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设,萧凤州的眼里也永远只有林娴玉。宋云棠一个炮灰,还是赶紧下线吧。】 宋云棠眼眸一顿。 抢? 她何时抢过林娴玉的东西?真是笑话! 他萧凤州心悦谁,她又不在乎,只要别来打乱她的生活,怎么都好说。 “小姐,小姐。”银瓶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内。 “怎么了?发生何事了,这般慌张?” 银瓶喘顺了气:“小姐,我听说,咱院子里新到的那批布料,本是给林娴玉的,结果走到半路,将军拦住了,让给咱们送过来。” “小姐,咱们要不要给梧桐苑送回去啊?”银瓶欲哭无泪,“要是因为这批料子,林娴玉一哭二闹三上吊,奴婢担心,将军会怪罪您。” “既然是将军让送过来的,即便林娴玉因此出了意外,他都没有怪罪我的理由。”宋云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那批料子,你找几个好点的绣娘,做几身好看的衣服。再给母亲也做一件,送回宋府。” 既然进了她的院子,那她就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想起那金灿灿的珠宝,一个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 “银瓶,尽快把那些首饰、珠宝出手,换成银票。” 银瓶面露难色:“小姐,那毕竟是将军给的,咱们直接卖掉,似乎不……” 宋云棠合上手中的书,似笑非笑。 “既然他给我了,那便是我的东西,任凭我处置。” 她顿了顿。 “再者,香料收集齐全,酒楼的选址我也定好,就差银票了。送上门的机会,岂有不要的道理?” …… 银瓶典当的举动并未掩人耳目。 此事很快便传到了萧凤州的耳朵里。 彼时,林娴玉刚好在书房配着。 “啊?夫人怎么这样?即便是不喜欢,可那毕竟是凤州哥哥的一番心意啊。礼轻亲义重,心意无价,怎能这般草率地卖掉?” 她瘪着嘴,替萧凤州鸣不平。 “她最近很缺钱吗?”萧凤州皱眉问道。 “夫人最近总是嘟囔着什么香料、酒楼之类的词。” 倏地想起宋云棠此前提过的想法,和从西域带回来的香料,萧凤州心下了然。 可自从上次云庭挑破实情,萧凤州这心里就莫名发堵,愧疚不已。 “再去库房挑些之前的珠宝、首饰,给夫人送去。”他吩咐道。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宋云棠,只能借此办法,暗中提供助力,当做补偿。 第十五章 成交 看着萧凤州那般慷慨大方,林娴玉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先前去库房转悠过,自然知道库房里好东西不少。 现在,萧凤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直接送给宋云棠,好些都是 她没有的,这叫她如何甘心? “凤州哥哥,夫人既然都拿你的心意去典当了,你为何还要再给夫人送?” 林娴玉不解。 她一边说,一边把茶盏放到桌面上。、 茶盏里是滚烫的茶水。 “凤州哥哥,这是我刚泡好的茶。这几日天气逐渐炎热,莫要伤了暑气。” 她的手微微发抖,些许茶水洒落出来,白皙的皮肤瞬间泛红。 “嘶。”林娴玉倒吸一口凉气。 萧凤州赶忙放下手中的笔,抓住她的手腕,浸泡在一旁的凉水盆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娴玉瞬间红了眼眶。 “是我没用,笨手笨脚的,本想给凤州哥哥泡茶喝,却不小心给凤州哥哥添了麻烦。”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对上林娴玉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萧凤州我见犹怜,什么重话也说不出。 他柔声哄到:“莫要说丧气话,东海送来几颗夜明珠,一会儿我让人送你院子里。” “那、那夫人怎么办?”林娴玉抹了抹泪,“娴玉不想做让夫人不开心的事情。” 提起宋云棠,萧凤州默了一瞬,那双淡漠的眸子在眼前重现,愧疚再次浮上心头。 提起宋云棠时,这还是萧凤州第一次沉默。 林娴玉心头一跳。 “凤州哥哥?”她试探着唤道,“要不,你还是给夫人送去吧。” 她轻咬着下唇,眼中蓄满了泪。 “不必,她最近得了不少好东西,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应当不喜这些。” 那双眸子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萧凤州只觉心烦意乱。 林娴玉呼吸一滞,她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 【哇塞,女鹅就连哭的时候都好美。】 【快看,他慌了,他慌了!妹宝只是不小心烫到了手,男主就这么心疼,这足以说明,萧凤州心里还是心疼妹宝的!】 【我就说嘛,自古男女主才是一对,别的都是三。】 正在商谈地段的具体事宜,宋云棠的眼前突然飞过几行文字。 好好的思绪被打断,她心中难免郁气。 “夫人,您瞧瞧这地段,正是闹市口。这块地儿四通八达,去哪儿都省事儿,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么多,多方便做生意啊。”东家拍着手背。 见宋云棠皱眉,他眉心一跳。 这里地段虽好,可要价也高,这一个月以来,前来咨询的也就宋云棠一人。 见她不说话,东家沉思片刻,抽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 “我看你诚心想要,那这价格,我再给你减一些,让你两张。”他咬着牙,忍痛道。 宋云棠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讶:“成交。” 虽然不知道萧凤州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可既然他跟给,宋云棠就照单全收。 那些典当的钱,恰好够拿下酒楼。 看着手中那张地契,宋云棠原本阴郁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把酒楼的钥匙收好,看着空荡荡的陈设,宋云棠只觉神清气爽。 她可没空去管萧凤州和林娴玉的爱情故事。 当务之急,是尽快把酒楼开起来。 商铺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布置。 也不知道萧凤州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宋云棠和银瓶前脚去了木材铺子,后脚,酒楼里便摆上了全新的木桌。 凡是宋云棠下一步要做的,她做一半,萧凤州便不动声色地补上另一半。 二人从未见面交涉,却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银瓶喜滋滋的:“小姐,你说,将军是不是心悦你,才特意为你做这些?咱们没有费多大力气,这酒楼眼看就有了雏形。” 【笑死,女配身边的人都这么搞笑吗?男主不过是举手之劳,这就是爱了?】 【不是,女配今儿出门前明明照过镜子啊,怎么还是对自己的定位这么不清晰,竟然妄想撼动女主的地位!】 【救了个命啊,性缘脑吗?干点啥都是爱了?真会自作多情。看看男主是怎么对妹宝的,那才是爱,真当他们这些年是白相处的?】 弹幕凭空出现,无一例外不是在嘲讽她。 宋云棠垂下眸子,嘴角的浅笑分毫未变。 “银瓶,有些时候,不属于自己的,就莫要肖想。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过好自己的这一生,比何事都重要。” 银瓶不解:“可是,小姐,将军这些日子确实变了不少,连奴婢都能感觉到,小姐自然也能感觉到……” 宋云棠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所得到的,林妹妹拥有了数年。我自认为,他们的情谊并非我能比拟的。以前,是我看不清,迷失了方向。往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 看着宋云棠冷淡疏离的眉眼,银瓶叹了口气,福了福身:“是,小姐。” …… 距离酒楼开业,只剩下员工。 宋云棠这几日日日琢磨,如何才能找到靠谱的店小二。 她本想从府里的人里抽出一些,可细细想来,仍觉不妥,遂放弃。 听说宋云棠遇到了难题,林娴玉自告奋勇,毛遂自荐。 “凤州哥哥,夫人,这个问题,娴玉可以帮忙。” 林娴玉放下碗筷。 “我在府里本也无事,不如让夫人张贴告示,我来帮着挑选,如何?” “你的身体可还撑得住?”萧凤州皱眉。 “咳。”林娴玉轻咳一声,莞尔一笑,“我的身体无碍,只要能帮到夫人,娴玉就很开心了。” 见她坚持,萧凤州只得答应下来。 宋云棠拒绝的话刚带嘴边,就被堵了回来。 她不悦皱眉。 【我们妹宝就是人美心善的代名词。】 【女鹅主动提出帮忙,女配拉拉个脸给谁看呢?真是给脸不要脸。】 宋云棠似笑非笑:“妾身最近也不怎么忙,将军莫要担心,届时,妾身陪着林妹妹去,也好有个照应。” 【女配啥意思?不相信我们妹宝的能力?】 萧凤州紧缩的眉头舒展了些,“好,有劳了。” 林娴玉垂下眼睫,眼中藏着狡黠。 第十六章 名满京城 招人当日,林娴玉早早跟着宋云棠来到了酒楼。 宋云棠未出阁时,便名满京城。 后来嫁入将军府,两人的婚姻也是世人眼中的双剑合璧。 听闻是她开的酒楼,不少人慕名而来。 “宋小姐,选我吧!” “宋小姐,我做饭很好吃,一定要选我啊!” 宋云棠刚下马车,便被一阵阵的呼喊声淹没。 她不免皱眉,循声望去。 酒楼还未开门,门口便已经聚集了乌泱泱一群人。 若是在今日有限的时间内,定然无法面试这么多人。 “夫人,不如我们分开,你领一批,我领一批,事半功倍。”林娴玉眼睛一亮,提议道。 事到如今,即便宋云棠对她有诸多的不放心,却也只能作罢。 “我就在隔壁,若是发生意外,林妹妹大声呼救即可。” 宋云棠叮嘱道。 林娴玉可是萧凤州放在心尖尖上的瓷娃娃,今日,若是林娴玉在她的地盘上出现什么意外,她难逃辞咎。 “夫人放心,娴玉自有分寸。” 林娴玉手举团扇,半遮着面。 她朝着宋云棠微微一笑,转身进了雅间。 这雅间隔音效果甚好,莺语关上房门,眼中闪着兴奋。 “姑娘,你这招真的高。” 她眼睛亮亮的,满是对林娴玉的夸赞。 “宋云棠这辈子也想不到,前来应招的人里,有一半都是姑娘你买通的。你们再分开应招,那我们的人能尽可能的留下。” 林娴玉摇着团扇,抿嘴一笑:“快些请第一位进来吧。” …… 应招结束,雅间的门从里拉开,看着隔壁的空房间,宋云棠微微一愣。 “夫人,快些下来,凤州哥哥来了。”林娴玉站在楼梯口,倚着栏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苍白的面颊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 “慢些,仔细桌角。”萧凤州板着脸叮嘱道,“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莫要小孩心性。” 宋云棠收回视线,款步下楼,裙摆散开,宛若盛开的莲花,灵动典雅。 “夫人这身衣服好看的紧,恐是上个月江南新到的料子吧?” 林娴玉捂嘴轻笑,“真羡慕夫人,能穿这般上好的料子。” 看似揶揄,可宋云棠却听出了酸溜溜的意味。 她微微一笑,面露惋惜:“林妹妹怎得不早说?裁完衣服,那料子还剩了些,我便让绣娘做了床幔。” “早知妹妹喜欢,妾身边给妹妹多留一些,凑一凑,还能做身新衣服穿。” 林娴玉何时穿过剩余布料拼凑的衣服? 她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可面上却挂着僵硬的笑。 “无碍,一件衣服罢了。” 她把抄写好的名录放在桌上:“这是娴玉整理好的名单,夫人瞧瞧,娴玉挑的人,可还合夫人心意?” 打眼一瞧,宋云棠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林妹妹慧眼如炬,挑选的人自然是上乘。”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那份名录。 “时间不早了,妾身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哼,女配还是有点眼力见的,知道给男女主腾空间。】 【我宣布,这是女配最好的一集!我将短暂地给她好脸色。】 【男主和妹宝好有CP感啊!】 马车悠悠,宋云棠撩起帘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 今日酒楼开业,宋云棠起了个大早。 她带着银瓶早早赶到酒楼,和几个小厮布置着陈设。 “今儿个是咱们酒楼开业的第一天,你们都仔细着点,莫要出了什么差错。” 宋云棠朗声道。 她放不下心,一面说着,一面巡视检查着。 不知为何,她的眼皮直跳,心中隐隐不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林娴玉坐在二楼雅间,顺着窗户,朝外看去。 酒楼外,乌泱泱围着一圈人,众人激动不已,眼中闪着兴奋。 “今日,是我们万斋居正式开业的第一天,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都来我们万斋居尝一尝!” “好!” “支持宋小姐!” 宋云棠刚要挂上牌匾,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都给我让开!” 一个粗犷的男音冲破了人群。 见他来势汹汹,众人不由地栈道两旁,让出一条通道。 “你就是万斋居的东家?” 他粗声粗气道。 宋云棠不明所以,“正是。” “老子要找的就是你!” 壮汉怒喝一声,“你个黑心肝的,开店抢生意就算了,为何要挖走我酒楼的小二和厨子!” “乡亲们,这家店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确实黑心店。今日敢撬墙角,明日就敢敲头骨,吸血饮髓!” “什么?”宋云棠皱了皱眉毛,挂牌匾的手蓦地一顿。 “无凭无据,莫要抹黑我们酒楼。” 宋云棠不卑不亢,厉声道。 壮汉不服气了。 “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些人在我的店里做了好几年,素日常来我家酒楼的都认识他们。再者,我自己的店小二,我还不了解吗?” “莫要给老子装傻充愣,你店里的这几个小二,都是从我店里挖走的。” 壮汉随手点了几个。 “你把我家小二挖走,你还让我如何做生意?” 壮汉不服,“今日,我不管你是宋家的还是李家的,我也不管你是千金小姐还是将军夫人,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哇塞,这个也太恶心了吧,挖墙脚是什么应招方式啊?】 【不是贴告示了吗?怎么还能挖墙脚?难怪当时女鹅提出方便面试时,她答应地那么爽快,原来是为了这个。】 群情激奋,宋云棠咬着自己的软肉,先是挂上自己的牌匾,随后来到柜台后,拿出两张名录。 “掌柜的,你说我敲了你的墙角,可我今日开业,人和名字人不齐,你告诉我,这些人在哪个名单上?” 壮汉不明所以,却依旧照做。 他拿起两份名单,细细看着。 “是这个。”他指着其中一份,兴奋喊道。 “证据确凿,你是说你不是挖墙脚!”壮汉的脸上满是鄙夷。 雅间里,林娴玉看到柜台上的两份名录,瞬间脸色惨白。 “那名录,我不是让你 处理掉吗?现在怎么在她手里?” 第十七章 蹊跷 莺语低垂着头,唯唯诺诺。 “姑娘,奴婢正要拿去烧了,可那贱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直接抽走了名录。奴婢一时没有设防,这才让那贱人得了手。” “没用的东西。”林娴玉面若冰霜,红唇轻碰,低声骂道。 莺语不敢抬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林娴玉悄悄掀起帘子一角,躲在珠帘后,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宋云棠不是傻子,证据充足,她只要稍稍动脑,立刻就能明白其中是她懂了手脚。 眼下,宋云棠和凤州哥哥的感情,虽不说如胶似漆,可她瞧着,却也有几分情谊。 她日后若是想名正言顺地坐稳将军夫人的椅子,必然不能传出自己与宋云棠有过节。 察觉到宋云棠即将转头,林娴玉匆忙放下帘子,避开她的目光。 现在,还不是和宋云棠撕破脸的好时机。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对策。 “哒哒”,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萧凤州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酒楼前围着这么多人,他不禁皱眉。 “姑娘,将军来了。”莺语朝外望了一眼,小声道。 “凤州哥哥?” 林娴玉脸上迷惑了一瞬,转而闪过一抹嫉妒,最后却又化作欣喜。 “没想到凤州哥哥对这个贱人还真是上心,当初为她添置东西、给她造势,现在又亲临开业典礼现场。” 她冷哼一声,弯了弯唇。 “不过,有凤州哥哥在这儿,量她宋云棠也不会怎么样。若她真当场对峙,凤州哥哥自然是站在我这边。一来撇清了名录的事儿,二来,还能让凤州哥哥对她心生厌恶。还真是瞌睡送枕头,一箭双雕。” 透过帘子,林娴玉不复刚才的慌乱,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壮汉死死地把那份名录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抓住宋云棠的手腕。 “走,和我去官府,今日,我必然要讨回个说法和公道!” 他满脸不忿,大声喊道。 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却无一人上前帮忙。 宋云棠被他扯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小姐!”银瓶赶忙扶住她,满是担忧。 “这位好汉,莫要激动,此事有误会。” 宋云棠稳住身形,细细的黛眉微微蹙起,她的语气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 “误会?”壮汉嗤笑一声,“我铺子里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哪里来的误会?” 说着,他重重一拉,粗声粗气道:“快点走,别磨蹭!” “住手!” 萧凤州一撩衣袍,大步跨进酒楼。 他声音浑厚,不怒自威。 “你又是谁?莫要管闲事!”壮汉不满道。 “当今天子亲封的大将军,萧凤州。”云庭自报家门,朗声道。 壮汉怔了一瞬,他眯了眯眼,细细打量着萧凤州的眉眼。 随即跪倒在地。 “将军,听闻您战功赫赫,您可要为我做主!” 萧凤州冷脸坐在一旁,听着壮汉讲述来龙去脉,余光却不自觉地看向宋云棠被抓红了的手腕。 宋云棠任凭他说,也不反驳,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广袖下,轻轻摁揉着发红的手腕。 旁人看不到,萧凤州却看的一清二楚。 他面色阴沉,心底却无端地生出一股火气。 “夫人,这些都是我的得力助手,没了他们,我的店就开不下去了。”壮汉抹着泪,“我上有卧病在床的八十老母,膝下还有一双儿女,正是用钱的时候。求求您,把他们还给我吧。” 说着,他作势要给宋云棠磕头。 宋云棠赶忙伸手,一把拖住了他的胳膊。 “你这是做什么?” 她把老板扶起,一双美目中不见半点不耐。 “这件事,是我们万斋居的疏忽,我没调查清楚,便贸然聘用了你家的厨子。” 宋云棠嘴角挂着淡笑,随即拿出那几人签好的契约,交给壮汉。 “好汉不必担心,我宋云棠不是那般蛮横无理之人。” 她抽走那名录,又从银瓶手中接过钱袋子,放在壮汉的手心。 “因为我们的疏忽,耽误了你做生意,这是我们万斋居的一点小心意,好汉收下吧。” 她的语气尽显温柔,从容不迫,尽显风度。 壮汉早已不复刚进门时的怒意。 他朝着宋云棠深深鞠一躬,硬拽着那几人离开。 宋云棠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 “今天,我们万斋居新店开业,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全场八折,包您满意!”小二卖力地吆喝着。 众人被宋云棠的敢作敢当、临危不惧所折服,纷纷进店,酒楼里瞬间人满为患。 …… 万斋居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轨,宋云棠提起裙摆,进了雅间。 萧凤州早已在雅间等着。 二人坐在一起对饮。 “林妹妹真是好兴致。” 宋云棠弯了弯嘴角,从袖子中掏出那份名录,轻轻放在桌上。 一看那份名录,林娴玉瞬间红了眼眶。 “夫人,今天这事儿,都怪娴玉,是娴玉的不是。” 她捏起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 “夫人即便是要打要骂,娴玉都受着。这是娴玉的错,娴玉甘愿受罚,毫无怨言。” 林娴玉眼眶泛红,隐约有泪光闪烁,她轻咬下唇,红与白相碰撞,我见犹怜,尽显委屈。 【不是,女配有病啊?这要打骂?至于吗?】 【哇塞哇塞, 有一种巴掌扇不进屏幕的无力感。女配是这辈子就没做过错事儿吗?再说了,女鹅也是好心啊!】 【妹宝别哭了,我心疼,ee这就扎小人帮你报仇!】 弹幕划过,宋云棠一噎。 她方才,可有说要怪罪? 想起弹幕的话,宋云棠顿时变了主意。 她面上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林妹妹多虑了,妾身并未埋怨妹妹。” 她语气轻柔:“人非圣人,孰能无过?此事已解决,何必追责?” 宋云棠拿起那份名录,投入火炉中。 轻薄的纸张瞬间被点燃,化作一滩灰烬。 没想到宋云棠并不按常理出牌,林娴玉抽泣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着越烧越旺的火苗,脑中乱作一团。 宋云棠轻啜一口温茶。 “将军,此事虽已了,可妾身却仍觉蹊跷。” 第十八章 严查! 宋云棠放下茶盏,收敛起神色。 萧凤州皱了皱眉:“何出此言?” 他扫了一眼正拽着自己衣角,泪眼汪汪的林娴玉。 言语间带了些许不耐:“娴玉还小,尚且不懂这些酒楼掌柜的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你不必同她计较。” 说罢,想起方才宋云棠冷静且应对自如。 不仅没有向自己求助,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思及此,萧凤州心口莫名发堵。 “我看你处理自如,既如此,你更不必来找我告状。” 宋云棠黛眉微蹙,清亮的眼眸中透着几分不解。 方才还好好的,现在说话却又是这般夹枪带棒的。 她还不曾说什么,他倒是心急,率先护上短了。 宋云棠垂下眼,看着茶盏中清冽的茶水,倒映着温婉可人的面容。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必做出折服护犊子的做派? 宋云棠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怒意,对上萧凤州略带烦躁的眼眸,又瞬间冷静下来。 她想起弹幕所说的“家破人亡”,又想起自己已经立好的三年协议。 思绪流转,宋云棠生生将混杂着委屈的火气压下。 “将军,妾身并非怪罪林妹妹。” 她将茶盏斟满水,莞尔一笑。 “林妹妹肯帮妾身招兵买马,妾身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妹妹?” 宋云棠安抚道。 她顿了顿。 “可此事,疑点颇多。” 宋云棠喝了口茶水:“将军上任后,大刀阔斧搞改革,虽战功赫赫,保住了我国疆土,可必然伤了不少人的利益。将军在前朝,明枪暗箭自是不少。” “在万斋居还未正式开业时,这大街小巷的平头百姓都已知晓,万斋居与将军府有关。按理来说,应无人敢动歪心思才对。可偏偏却在开业当天,闹出这档子乌龙。” “万斋居声名远播,盯着万斋居的人不少,下至黎民百姓,上至……” 宋云棠顿了一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妾身若是处理不好,犯了众怒,恐怕不到明日,御书房就会多出一堆弹劾将军的折子。” 她淡淡一笑,眼神却看向萧凤州。 后者摸索着茶盏上的瓷纹,若有所思。 平心而论,宋云棠所言非虚。 这桩亲事本就是圣上钦点的,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是逃不过那些眼睛。 今日,宋云棠用怀柔政策,将其哄走,息事宁人。 可若真是随他去了京兆尹,把此事闹大,后果不堪设想。 “查,此事该查。”萧凤州冷脸道,“还得严查。”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谋害我,将军府!” 他“砰”地拍桌,茶盖碰着茶盏,叮当作响。 林娴玉吓了一跳。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绢帕,眼中蓄满了泪。 “凤州哥哥,难道你也觉得是娴玉做错了吗?娴玉和夫人道歉,好不好?” 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萧凤州心头一软。 他轻叹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娴玉,无人怪你,只是此事确有隐情,若不查清,揪出暗敌,将军府恐有大危机。” “可是……” 林娴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凤州打断。 “娴玉,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他顿了顿,“你若无事,多与宋氏学一学如何为人处事。倘若一直是这幅小孩子心性,将来嫁人可怎么办?” 林娴玉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宽大的广袖下,手指泛白。 “知道了,凤州哥哥。”她轻声应下,眼底却闪过一抹怨毒。 “你的手腕可还好?” 想起方才的情形,萧凤州的心头涌起一丝愧疚。 看向宋云棠的眼中不再是先前的不耐,反而多了一丝关怀。 他的目光落在白皙的手腕上,宋云棠仿佛被烫到一般,不自然地拉下袖子,遮住那处淤青。 “多谢将军关怀,妾身并无大碍。” 她起身整理好衣襟,朝着萧凤州福了福身。 “妾身前来,只为提醒将军。既然已经把话说明了,妾身便不打扰将军与妹妹的雅兴了。” 目送着袅袅婷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萧凤州情绪复杂。 …… 傍晚时分,听闻宋云棠已经回府,萧凤州径直来到碧落轩。 晚风习习,宋云棠正在坐在凉亭里。 她褪去沉重严肃的衣衫,身着一袭白裙,与银瓶对弈。 风吹动她的裙摆,银线绣的白莲宛若活了过来,含苞待放。 宋云棠手执黑子,稳稳落下。 “银瓶,该你了。”她语调轻快,调笑道,“莫要想耍赖,这次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银瓶垂下眼,赶忙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碗里。 “将军。” 她慌忙站起身,暗戳戳朝着宋云棠使了个眼色。 宋云棠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以往的这个时辰,萧凤州都在梧桐苑陪着林娴玉用晚膳。 今日怎的来了她这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云棠瞥了一眼昏暗的天色,收敛心神。 “将军。”她福身,“今日将军怎的来了?可是有妾身帮得上的地方?” 宋云棠嘴边的笑意淡了下去,也不似方才那边鲜活。 她眉眼间的淡漠梳理,化作一口气,堵在萧凤州的心头。 “这里是我的后院,我要去哪里,莫非还得像夫人汇报不可?”他忍不住阴阳怪气。 宋云棠面不改色:“将军言重了,妾身只是担忧林妹妹。” “今日之事,林妹妹恐受了惊,心中自责不已。” 萧凤州冷冷地看着她,虽是低眉顺眼,却怎么看怎么来气。 他别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罐。 “这是西域进贡的舒痕膏,据说效果极好。你现在是名义上的将军夫人,是将军府的脸面,莫要留了疤痕,给将军府丢人。” “妾身明白,谢将军关心。”宋云棠接过,规规矩矩地行礼。 送了东西,萧凤州却还坐在凉亭。 他手中把玩着棋子,思索片刻,在棋盘上落下。 宋云棠美眸一转,给银瓶使了个眼色,屏退了下人。 手指在棋子的映衬下,更显修长白皙。 黑子落在一旁。 他开口,宋云棠也不主动提及。 经过几轮博弈,萧凤州沉闷着开口:“你既已嫁与我,便不必再去辛苦地抛头露面。将军府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家业,不过多你几副碗筷,绰绰有余。” 第十九章 将军多虑 黑子顿了一瞬,随后落在旁边。 “将军,可要悔棋?” 纤长的手指轻点着棋盘,轻声问道。 风微微吹散了她的声音,透着空灵。 萧凤州定定地看着她,眉间隐隐透着不耐。 “宋云棠,我现在和你说的不是棋……” “既然将军不打算悔棋,那这颗子,妾身便收下了。” 白字落入棋碗,与那白玉相撞,叮当作响。 宋云棠抬眼看他,杏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将军,妾身明白将军的意思,可这万斋居对于妾身来讲,却是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 她顿了顿,轻叹一声。 晚风吹起衣袍,她的身影更显单薄。 “将军,古人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纵使妾身家中再万般宠爱,可妾身已经是将军府的人,即便三年期限一到,妾身与将军和离,却也无法再像闺中时那般……” 宋云棠垂下眼,将碎发捋到耳后。 她轻笑一声:“将军放心,此事妾身有分寸,不会给将军添麻烦,也不会给将军府抹黑。” 明明面带笑意,可萧凤州却心头发堵。 宋云棠是宋府千金,万千宠爱在一身,无忧无虑。 可嫁入将军府,却思虑万千,就连未来的生活都要考虑。 从前的宋云棠,性格开朗,行事大胆,整日跟在自己身后。 萧凤州虽嫌她烦,却也被她身上的闪光所吸引。 可现在,她身上的光逐渐熄灭,不见往日的熠熠生辉。 萧凤州的心没由来的抽疼。 “我每月多给你二两白银,你可存入自己私库。届时,即便和离,你也不至于陷入窘迫的境地。” 宋云棠收拾棋子的手顿住。 她掀起眼皮,瞧了萧凤州一眼,又快速低下头。 “将军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可妾身与将军本就是协议夫妻,将军不必为妾身做到这一步。” 一连被拒绝两次,萧凤州心头窝火。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搬出皇帝。 “你这般大动干戈,此事若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怕不是要觉得,是我们将军府亏待了你!若是怪罪下来,你叫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将军大可不必为此事困扰。” 宋云棠莞尔一笑,“万斋居一事,妾身的父亲早已和圣上打过了招呼,圣上定不会怪罪将军。” 一脸被拒绝三次,萧凤州也没了好脸色。 他冷哼一声,直接甩袖离开。 【哈,真是搞不懂了,女配到底在装什么清高啊?】 【男主都主动提出帮她了,她还端着架子,这下玩儿脱了吧?估计心里正后悔呢!】 【一点都不如我们女鹅,弯弯绕绕个 什么劲儿?到最后不还是得求着男主吗?还是我们女鹅性格好,有啥说啥,打直球!】 送走萧凤州,银瓶急匆匆跑进凉亭。 “小姐,将军方才可是为难你了?” 她面露焦急,拽着宋云棠仔仔细细检查。 宋云棠轻拍她的手背,轻笑道:“好了,我没事。” “诺,这是将军送来的舒痕膏。” “舒痕膏?”银瓶怔住,“可是西域进贡的?” 宋云棠淡淡地“嗯”了一声。 银瓶面露喜色,小心地将那小瓷瓶收好。 “小姐,奴婢瞧着,将军似乎也不赖。” 主仆二人打着灯笼,慢慢朝着碧落轩走去。 “此话怎讲?” “小姐,当初建万斋居时,将军可是明里暗里出了不少力呢。像咱们的桌椅,店内的珠帘……这些都是将军特意找人定做的,还特意花了大价钱,让工匠加急呢。” “这些,你又是从哪得知的?”宋云棠皱了皱眉。 “刘总管和奴婢讲的。”银瓶眨了眨眼,“方才,你与将军在亭子里,刘总管便和我闲聊,奴婢才得知,将军竟然做了这么多。” “这万斋居毕竟是将军府的产业,他对此上心,实属正常。”宋云棠淡淡道。 两人跨进碧落轩的院门,顿时亮堂了许多。 “可这舒痕膏,不也是证据吗?”银瓶不解道。 宋云棠坐在铜镜前,解开头上的发带,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散下。 “银瓶,你可知道,将军方才与我说了什么?” 银瓶摇摇头。 宋云棠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说,要我把万斋居交给旁人打理,好好做一个不抛头露面的将军夫人。若是能做到,他每个月多给我二两银子。” “什么?这万斋居可是夫人的心血,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一听这话,银瓶瞬间炸了。 她将那舒痕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摆在柜台上。 “将军的话虽然气人,可这舒痕膏,却当真是个好东西。” 银瓶心疼。 见她这幅模样,宋云棠捂嘴轻笑。 “你啊,就是耳根子软。” 她打开匣子,把舒痕膏随意放在里面。 精致的瓷瓶在一众多余的布料中尤为显眼。 关上盖子,匣子被宋云棠放在了最里面。 “即便是个好东西,却不见得适合我。” 毛巾敷在淤青上,不多时便渐渐褪去。 看着那光洁的手腕,银瓶若有所思。 …… 接连在宋云棠那里碰了壁,萧凤州心烦气躁。 看他冷着脸,林娴玉只当他是为白天的事情生气。 “凤州哥哥,娴玉当真是无心的,你莫要生气了。” 她放下筷子,起身亲手为萧凤州盛了碗汤。 林娴玉双手捧着,送到萧凤州面前。 “凤州哥哥,这个是娴玉按照食谱,亲自炖的,你快尝尝。” 烛火映在眼中,她的眸子亮晶晶的。 只一瞬,萧凤州竟幻视出宋云棠。 以前,宋云棠也是这般,捧着新奇玩意儿,朝着他笑。 “凤州哥哥,凤州哥哥?” 连声呼唤把他从回忆中唤醒,林娴玉正眨巴着眼看他。 “凤州哥哥,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今日脸色古怪?”她担忧道。 “无碍。” 萧凤州垂下眼,喝了一口。 这汤尚可,却不如万斋居的。 “不错。” 他扯了扯嘴角,鼓励道。 林娴玉甜甜地笑了:“凤州哥哥喜欢就好。莺语,叫小厨房再做一份,一会儿给凤州哥哥送到书房。” 支走了莺语,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林娴玉握着筷子,指节微微泛白。 “听侍卫说,凤州哥哥刚回府,便直接去了夫人那里。” 第二十章 帮忙是假,监视是真 她轻咬着下唇,心底泛着酸意。 往日,萧凤州一回府,都会先来她这里喝碗清茶再走。 今日刚出了那档子事,萧凤州便一反常态,先去了那贱人的院子。 也不知道,那个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凤州哥哥对她这么上心! 萧凤州夹菜的手一顿。 “怎么了?” 他神色淡淡,“宋氏是我迎进门的妻子,我去看她,并无问题。” 桌下,林娴玉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 “凤州哥哥说的是,是该去看看夫人。” 她脸上强扯出一抹笑,紧接着拿起绢帕,别过头去。 剧烈的咳嗽使得她脆弱的小身板抖动。 林娴玉瞳孔猛缩,飞快地将绢帕收起。 可白色绢帕上的那抹红,却依旧没有逃过萧凤州的眼睛。 “怎的还是咳血?” 他眉头紧皱,“大夫每日叮嘱的药都喝了吗?” 林娴玉脸色苍白,乖巧回道:“日日都喝,可是娴玉身子骨弱,哪能一下子就调理好?” “调理身体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儿,凤州哥哥莫要心急。” 她眉眼弯弯,声音轻柔。 “嗯。”萧凤州叹了口气。 “今日瞧着哥哥眉间藏着郁气,可是有烦心事?” 林娴玉歪着头看他,柔声问道。 她眉眼间满是关切。 与宋云棠的疏离大相径庭。 萧凤州心念一动。 “还真有。”他放下筷子。 “凤州哥哥不妨与我说说,娴玉虽愚笨,却是个好的倾听者。那郁气若是得不到抒发,只会愈来愈重,影响身体。” 林娴玉挥挥手,叫人撤下饭菜,上了一壶好茶。 就着月色,萧凤州将今日凉亭中的一举一动,悉数讲给林娴玉。 除了那纸约定。 “什么?夫人竟说出这样的话?”她面露惊讶,随即转为心疼。 “凤州哥哥用心良苦,娴玉都看的真真的,夫人、夫人怎能……” 林娴玉皱眉摇头,化作一声叹息。 “她本属于天地间,却被我拘在这高墙深院之中。我本该放她去做,可我却又不愿她抛头露面。” 萧凤州看着茶碗中漂浮不定的茶,眼中尽是迷茫。 林娴玉垂下眼睑,遮住了情绪。 “凤州哥哥,有些话,娴玉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兄妹,但说无妨。” 林娴玉捏紧了绢帕。 “凤州哥哥,你与夫人是圣上钦点的姻缘,夫人已经加入将军府,便是要担起责任才是。即便她是高空翱翔的鹰、海里遨游的鱼,都得遵从圣上的旨意。” 她顿了顿。 “夫为妻纲,娴玉认为,凤州哥哥所做之事,并无大错。只是夫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承了哥哥的情罢了。既如此,凤州哥哥何必纠结?” 她声音温柔,句句说在萧凤州的心坎上。 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脸上的阴霾散去了些。 “娴玉说的对。” 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月上柳梢头。 “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好。”林娴玉甜甜地笑了,“凤州哥哥也到当心身体。” 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林娴玉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的一干二净。 “啪”。 瓷瓶应声碎裂,花瓣撒了一地。 莺语赶忙跪下,不敢抬头。 林娴玉恨恨道:“凭什么?我陪着凤州哥哥这么些年,他却称我‘兄妹’。凭什么哪个贱人就是‘夫人’!” 她紧咬着下唇,手中的绢帕早已变形。 “她凭什么?凭什么不领情?凤州哥哥一片好心,却被她这般折辱!” 林娴玉深吸口气。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黄澄澄的月亮高悬,屋内偶尔传来几声轻语。 …… 翌日,宋云棠前脚带着银瓶来到万斋居,林娴玉后脚便跟了上来。 酒楼刚刚开门,小二正在打扫卫生。 见到她,宋云棠的脸上划过一抹惊诧。 “听闻林妹妹昨儿又咳血了,今日不在家好好养着身子,怎么来了我这万斋居?” 林娴玉柔弱一笑。 “昨日闹出那般荒唐事,娴玉心中有愧,特意来帮忙。若是夫人有需要,尽管使唤娴玉便是。” 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 宋云棠心中大惊。 林娴玉这般弱不经风,她可不敢当真使唤她。 “银瓶,带着林姑娘去二楼雅间。” 她特意强调:“最里面那间,林姑娘喜静。” “夫人,这、恐怕不合适吧。”林娴玉面露委屈。 “娴玉此次前来,是真心想弥补过错,夫人若是嫌娴玉是个病秧子、碍手碍脚,娴玉回去便是,夫人不必这般羞辱我。” 她眼中噙着泪,手指勾着绢帕,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她这幅模样,宋云棠哪敢真的让她回去? 若是让萧凤州见到,再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一番,她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宋云棠抓住林娴玉的手腕,温声道:“林妹妹误会了,妾身并无嫌弃之意。” 她侧过身,瞥了一眼店里忙碌的伙计。 “你瞧,这酒楼现在正在清扫,伙计们都是粗人,做事没个准头。妾身担心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冒犯了妹妹,这才把妹妹安置在雅间。” 她轻拍着林娴玉的手背,嘴角挂着淡笑。 林娴玉自是不会真的去做那些粗活。 既然宋云棠给了台阶,那她便顺势借驴下坡。 “夫人想的这般周到,是娴玉误会夫人了。” 她朝着宋云棠福了福身,“我昨日来过,记着路呢,就不用银瓶带路了。万一因为此,酒楼忙不开,娴玉又要自责了。” 目送她三步一喘,摇摇晃晃上了楼,宋云棠嘴角的笑意渐淡。 “一会儿给她送壶好茶。” “小姐,她不是来帮忙的吗?怎的还喝上茶了?”银瓶不爽,愤愤道。 宋云棠眼眸沉沉。 “你还真当她来帮忙?” 她轻笑一声,笑意却不及眼底。 萧凤州昨日在凉亭讲的那番话,宋云棠记得一清二楚。 他甩袖离开,紧接着,侍女便告诉她,萧凤州去了梧桐苑。 今日一早,林娴玉便早早来了万斋居。 若要说这几件事没有联系,宋云棠打死都不会信。 “恐怕,。” 她看着楼上的雅间,喃喃道。 第二十一章 监视 “监视?” 银瓶皱着眉,顺着宋云棠的目光看去。 雅间的纱帘轻轻撩起一角,林娴玉半遮着面,朝外打量。 几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林娴玉非但没有被抓包后的心虚,反而冲着宋云棠莞尔一笑。 “夫人,有事吗?”她柔声道。 宋云棠摇摇头,“林妹妹歇着便是,这酒楼,妾身还忙得过来。” “夫人辛苦了。” 林娴玉柔柔一笑,放下帘子。 看着微微摇晃的珠链,银瓶气不打一处来。 “小姐,她刚刚分明就是在挑衅我们!” 她瞅了一眼竹帘:“这哪是帮忙的样子?分明就是来当大爷的!” “好了,不必生气。” 宋云棠收回视线,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她若是要来,便让她来,我们行的端做的正,又何必心虚?” “可小姐,你方才不是说,她是来监视……”银瓶声音逐渐减弱,“既已知她不安好心,又何必让她进来?” 宋云棠翻着手中的账本,青葱白玉的手拨着算盘上的红木珠子。 “将军对我开酒楼一事,心中不快。昨日来找我想谈,却不欢而散。今日,林娴玉便出现在酒楼里。” “既然,她是将军派来的人,那更是没有理由不让进来了。否则,将军恐会起疑,平白招惹事端。” “可若她日日前来,我们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成?” 银瓶不忿。 “酒楼的本钱还用的是小姐您的嫁妆,凭什么便宜了她?” 宋云棠轻咳一声,银瓶瞬间噤声。 她站在一旁,瘪着嘴,虽委屈,可眼中还带着余怒。 宋云棠嗔了她一眼。 “可若是让她吃了瘪,回头又去找将军哭哭啼啼,将军一生气,使了法子让万斋居倒闭,那咱们这酒楼可就真成了赔本买卖了。” 细细一琢磨,还真是那回事儿。 银瓶心中不平,却也只能忍下。 恰好新蒸的糕点好了,她扯着嘴角,笑吟吟地送了上去。 接近晌午时分,万斋居内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银瓶换上麻利的行头,穿梭在后厨与前堂。 “哒哒”,“吁”。 门外想起马蹄声,银瓶忙着手中的活儿,应接不暇。 “这位客官,您要吃点……将军?” 看到那黑布金线的衣摆,银瓶愣了一瞬,满是惊讶。 宋云棠手中的笔微微一顿。 她拿起镇纸,压在帐簿上。 “将军。” 宋云棠从柜台后走出,步履款款,裙摆的渐变花纹一步一动,妩媚中带着一丝俏皮。 她朝着萧凤州福了福身,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眸中的惊讶。 “将军怎的来了?” 萧凤州身形一顿。 “怎么?这酒楼是将军府的产业,本将军不能来吗?”他皱着眉,偏头道。 这是萧凤州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将军。 宋云棠眉眼低垂,乖巧答道:“自是能来,妾身只是惊讶,将军刚刚下朝,便直奔万斋居,唯恐有何要事。” “夫人多虑了,万斋居既是我将军府的产业,我自然上心,便顺路来看看。” 萧凤州背着手,抬腿往里走。 宋云棠瞥了一眼楼上的雅间,竹帘哲的严严实实。 “将军可是要去楼上雅间?”她不动声色地问。 “去雅间做什么?”萧凤州不解。 “我长相丑陋?” 宋云棠摇头:“不曾。” “我纨绔无礼?” “不曾。” “还是我穿着不宜?” “也不曾。” “既如此,我又为何要上雅间?” 萧凤州一撩衣袍,坐在大堂。 “那我也学一学欧阳修,与民同乐。” 见他打定主意,宋云棠也不再多讲,只当这是二人计划中的一环。 “将军开心便好。” “银瓶,”她朗声道,“你莫要乱跑了,留在这里伺候将军。” “不用。” 还没等银瓶应声,萧凤州率先拒绝。 “若是专门有人服侍,那还怎么与民同乐?” 他摆了摆手:“各忙各的,把我当寻常的食客便好。” 银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朝着宋云棠投去询问的目光。 得到答复后,她福了福身:“是,将军。” “将军想吃些什么?” “把你们的招牌都给我来一份……” 声音渐小,宋云棠回到柜台后,继续拢账。 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可她的心头却微微发堵。 本以为只有林娴玉一个盯梢的,没想到萧凤州竟还亲自来了。 想起昨日凉亭中的对话,宋云棠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是对自己有多不放心! 开酒楼一事,她早已和他知会过。 虽签了协议,可她毕竟是高门贵女,那些礼义廉耻,自幼便记在心中。 两人即便没有深厚的感情,可她宋云棠也做不出让将军府蒙羞的举动! “啪嗒”,笔尖的墨汁滴落在纸上,豆大的墨迹让规整的簪花小楷杂乱无章。 宋云棠的心情亦是如此。 她越看越不顺眼,索性将那纸揉做一团,扔在一旁,重新拿了宣纸誊写。 自打萧凤州进了酒楼,雅间的竹帘便再也没有打开过。 两人无形中保持着默契,丝毫不提对方的存在。 他们不提,宋云棠自然也不提。 午后,萧凤州还有军务处理,便先行离开。 一直等到天黑,林娴玉才踱步下来。 大堂里早已被小二收拾干净。 “今日酒楼生意如何?夫人怎的也不叫我?” 晚风袭来,她轻咳一声。 “林妹妹身子骨弱,坐着便是。” 宋云棠皮笑肉不笑。 门前挺着两辆马车。 “夜风大,还是早日回府歇息吧。” 她提起裙摆,率先上了马车。 二人一前一后回府。 轿厢里,林娴玉面色阴沉,黛眉紧促。 “凤州哥哥今日怎的也来了?” 她咬着下唇,眼中晦暗不明。 “他不是最不喜宋云棠抛头露面了?” “姑娘,奴婢觉得,正是因为不喜,才更要来看着。” 莺语试探道。 “毕竟这万斋居对外称是将军府的产业,将军怕是担忧她捅出篓子。” 林娴玉把玩着绢帕,若有所思。 …… 一连三日,日日如此。 二人前后脚进酒楼,一个雅间、一个大堂,宋云棠早已见怪不怪。 萧凤州刚落座,大堂便传来一阵嘈杂。 第二十二章 立规矩 男人身着一袭白衣,怀里抱着一柄长剑,身形健硕,手上还有薄茧,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喂,小子,坐那边去。” 他朝着旁边扬了扬下巴,“别坐这儿,碍眼。” 被他嫌弃的少年身着粗布裳,背后还打着布丁。 他皱眉道:“为何?明明是我先坐下的。” 他拍了拍一盘的竹背篓,自顾自地斟了杯茶。 “要让,也是你让才对。先来后到懂不懂?” “嘿,你这小子。”侠客气极反笑。 他劈手夺过少年手中的茶杯,朝着旁边一抛。 茶杯稳稳地落在一旁的桌子上,杯中的水未洒分毫。 “去,要喝茶,去那边慢、慢、喝。” 他一脚踩在凳子上,一面把长剑拍在桌上,语气中满是威胁。 换做旁人,兴许早已妥协。 可这少年却脸不红心不跳。 面对近在咫尺的威胁,他反而笑了。 “我若不让呢?”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长剑,慢悠悠地从竹箧里掏出两把大斧头。 “呀!” 斧头一出,大堂的食客们瞬间惊叫出声,纷纷后退,与二人拉开了距离。 侠客眼眸一眯。 “不让,你就去死!” 他“唰”地抽出长剑,剑刃闪着寒光,划破空气,发出“噌愣”的响声, “想比划比划?” 少年丝毫不惧,斧头在手中转出了花。 “那我奉陪到底!” 这边动静不小,二人谁也不让谁。 目光在空中交汇,一股迫人的威压瞬间四散开来。 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宋云棠赶忙放下手中的算盘。 她提起裙子,匆匆走去。 “二位客官……” 她刚开口,却被萧凤州攥住了手腕。 “别去。” 萧凤州压低了声音,把她拉在身后。 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却被他生生打断,宋云棠只得咽下。 “为何?”她扫了一眼大堂中瑟瑟发抖的食客,心头焦急。 【还问为啥呢?这女配真是好笑。男主好心拦住你,你就乖乖等着呗,话怎么这么密?】 【为啥为啥的,因为你去了就能收拾收拾领盒饭了!】 【这女配看得我心头一股无名火!怎么不是这个节点下线呢?急死我了!我要看女鹅和男主贴贴!】 弹幕划过,宋云棠有一瞬间的失神。 领盒饭?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萧凤州看着二人交锋,眼神淡然。 “这二人皆来自西面的月氏,且手握利器,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了又能怎么样?” 店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众人缩在一旁,桌上还是未吃完的菜。 萧凤州瞥她一眼,沉声道:“这二人虽是习武之人,可心胸狭隘,你若上前,必定会被记恨。届时,恐遭报复。” 他顿了顿,“再者,近日来,两国国事紧张,大兵压境,圣上还未下达明确的旨意,还是莫要生事端的好。” “可二人现在我朝境内,自是要遵守我朝律法。再者,妾身若是不去,咱们万斋居的名声,怕是要被这二人毁了。” 宋云棠笑了笑,甩开萧凤州的手。 她侧过身,匆匆来到二人身边。 她就不信了,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二人还能把她生吃活剥了不成? “二位客官,我是这里的东家。” 她声音清冷,掷地有声。 “二位莫要激动,大堂嘈杂,是我万斋居招待不周,不如,二位随我上楼,给二位安排两间雅间如何?” “不去。” “不必。” 两声拒绝同时响起。 二人紧盯着对方,眼中满是怨怼。 “今日,我非要教一教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呵。”少年嗤笑一声,“你个老不死的,还想教我做人?下辈子吧!” 眼看二人即将开战,宋云棠赶忙快走两步,张开胳膊,站在二人之间。 “两位好汉,稍安勿躁。” “你这妇人,又要作甚?”少年面含怒意。 宋云棠收回手,淡淡道:“二位若是想打,可以,但请二位出去再打,莫要惊了我家的食客。” “什么食客?老子可没空管那些!” 侠客咬着后牙,“这是我与这小矮子的恩怨,你闪开,莫要多管闲事!” 宋云棠不退分毫。 即便面对刀剑斧刃,依旧淡然。 “二位既进了我万斋居的门,自然是要遵守我万斋居的规矩。” 她负手而立,站在二人之间,视线滑过二人,强大的气场自身上发出,瞬间镇住二人。 “若是要打,便出去解决。发泄之后,再进万斋居的门。我们万斋居是吃饭的地方,不喜那些刀枪棍棒,更不欢迎无理之徒。” “就是!” “夫人英明,将军威武!” 有人出头,众人纷纷附和。 侠客与少年对视一眼,二人这才注意到一旁身着墨色玄衣的男人。 看他气度不凡,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再结合方才百姓的呼唤。 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细细看来,眼前女子临危不惧,也并非平头百姓。 这毕竟是在别人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闹到官府衙门,此事可就麻烦了。 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只得隐忍不发。 斧头回箧,长剑入鞘,二人一声不响,跟随宋云棠上了雅间。 “没事儿了啊,大家快坐下吧,今日菜品一律九折,就当万斋居给大家赔礼道歉了。” 银瓶招呼道。 不多时,待宋云棠下楼时,大堂已不见萧凤州的身影。 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儿。 “将军呢?” 宋云棠朝着外面望了望,马匹不见了踪影。 银瓶挠了挠头:“咦?将军方才还在这里的。” “罢了,兴许有急事吧。” 宋云棠收回视线,扭身进了柜台。 …… 街上的灯盏亮起,万斋居才恢复了寂静。 “银瓶,门窗可关好了?” 风灌满了宋云棠的衣袍,吹的她睁不开眼。 空气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与湿气。 “小姐,都关好了。” 银瓶匆匆落锁,扶着宋云棠上了马车。 “这雨眼瞅着要落,小姐,咱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话音未落,一阵惊雷炸响。 宋云棠身形一颤,下意识抓紧了银瓶的手。 “山雨欲来,快些回去。” 她敲了敲车厢壁,蹙眉吩咐道。 第二十三章 她最是关心将军 宋云棠眼皮直跳,内心隐隐感到不安。 从小到大,她的直觉不曾出错过。 不知为何,她总觉今晚似乎有事要发生。 “韩伯,麻烦快点。” 指节敲了敲车厢,宋云棠温声催促道。 马蹄哒哒,片刻也不敢停,朝着将军府奔去。 车轮滚滚向前,身后的暗巷传来骚动。 “唰”,利刃划破空气,剑刃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刚要冲出暗巷,却被人堵在巷口。 “眼看就要下雨,二位不找个客栈住下,拿着斧头提着剑,追人家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云庭双手抱臂,透过面纱,戏谑着看向二人。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的侠客和少年。 高挺的鼻梁衬得眼窝更加深邃,典型的西域长相,黑夜中,透着丝丝危机感。 “此事与你们无关,我不想伤及无辜,识相的话,赶紧给我滚开!” 侠客皱了皱眉,神情阴鸷。 “开什么玩笑?”云庭嗤笑一声,“这是在我们大梁的地盘上,你们相对我们大梁的将军夫人下手,我们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少年握紧手中的斧头:“和他们废什么话?行侠仗义还要蒙面,一群不敢露面的草包罢了。” 随着那布帛撕裂的声,少年露出丰|满的肌肉。 他暴喝一声,率先冲上前。 侠客眼眸微眯,紧随其后。 云庭收起方才的玩世不恭,抽出长剑。 “将……公子,你小心些,这二人不是善茬。”他压低了声音。 萧凤州负手而立,眼睛如鹰隼般,紧盯着二人的动作。 “侠客攻下盘,少年打手腕。” 他鼻头微动,眉头紧皱。 “刃上涂了毒,千万小心。” “呀!” 随着一声怒喝,一柄大斧落在二人之间,强行将他们分开。 “不是行侠仗义吗?在这里嘀嘀咕咕的,算什么本事?” 少年嗤笑一声,言语间满是轻蔑之意。 劲风擦着耳畔,萧凤州眼眸微眯。 这小子,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抽出腰间的软剑,与云庭对视一眼。 霎时间,刀光剑影,几人打作一团,有来有往。 大雨瓢泼落下,遮挡住视线。 云庭心急,急于攻破侠客的下盘,却反被侠客刺中了大腿。 瞬间,毒药顺着伤口进入血液,酥|麻的感觉扩散开。 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侠客哈哈大笑:“你也不过如此嘛,想出风头,下辈子吧!” 长剑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劈中。 软剑闪着寒光,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穿过侠客的腋下,精准刺中他的脖子。 温热的血喷了云庭一脸。 闪电划破天空,云庭看清高举起的斧头。 “将军,小心!”他目眦欲裂。 手中的刀下意识脱手,冲向少年的心脏。 “撕拉”,利刃划破衣衫,割开皮肉。 斧头与刀同时抵达,血液混在一起,喷溅而出。 “当啷”,斧头落地,少年的身影软趴趴地倒下,血迹混杂着雨水,不知流向何处。 云庭及时托住萧凤州的身体,掌心摁在背后的伤口上,温热一片。 …… 一声惊雷平底炸响,吓得宋云棠一个激灵。 马匹受了惊,车厢略微颠簸。 宋云棠紧紧拽着车厢壁,和银瓶紧挨在一起。 风吹起车帘,潮湿的气息混杂着雨点灌了进来。 片刻后,伴随着一道闪电划破墨色天空,晃眼的很,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路面上激起一个个的小水花。 待二人回到碧落轩时,鞋袜早已湿透,院子里也蓄起了一个个的小水洼。 银瓶取过毛巾,帮宋云棠擦拭着潮湿的发尾。 “小姐,从万斋居出来,你就一直皱着眉头,可是身体不适?” 宋云棠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轻叹一声。 “没有,只是我这心,突突直跳,总觉得不踏实。” 银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绵延不绝的雨幕。 “依奴婢看啊,小姐是太累了。这段时间,万斋居开业,小姐劳心费神。” 她一边说,一边打好了热水。 “小姐的风寒刚好不久,今日又偏生淋了雨,不如泡个热水澡再歇息。” “嗯。”宋云棠收回目光,淡淡应道。 窗外的天黑漆漆的,黑的让人不安。 宋云棠草草洗漱一番。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 屋外的雨声小了些,隐隐还有细碎的脚步声。 “这里是小姐厢房,不得入内!” 银瓶压低了声音,轻声喝道。 似乎在与什么人交谈。 银瓶犹豫了一瞬,轻轻敲响了房门。 “小姐,小姐。”她轻声唤道,生怕惊到了屋内的人。 厢房的门倏地从里面拉开,宋云棠面露疲倦,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看到云庭,她轻轻皱了皱眉。 他身上满是血污,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身上,身形微晃,衣衫褴褛,不少被利刃划破的口子。 看样子,方才应该经历了一场恶战。 “夫人,深夜惊扰,还请夫人赎罪。”云庭弯腰行礼,声音嘶哑疲惫,“可将军受伤了,昏迷不醒,还请您前去主持事宜。” “他受伤了?”宋云棠一愣,“伤的可重?” 难怪她整晚眼皮直跳。 云庭抿了抿唇,“将军是让人抬回来的,背上被歹人砍了个大口子。” 宋云棠倒吸一口凉气。 “林妹妹呢?,此事可与她说了?” 提起林娴玉,云庭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林姑娘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可她见将军浑身是血,伤心悲恸。” 宋云棠挑了挑眉。 她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他话里有话。 “银瓶,撑伞。” 她穿好衣服,提起裙摆。 “快,前面带路。” 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三人相顾无言,只闻雨声。 云庭几度欲言,却在看到宋云棠淡漠的眉眼时,生生止住。 几次三番,引起宋云棠的注意。 在云庭有一次看向她时,她淡淡开口:“怎么了?有话直说便可。” 云庭默了一瞬,似乎在犹豫。 “这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是今夜之事与妾身有关,但说无妨。若是无关,不说也罢。” 云庭抚上腰间的佩剑,掌心黏稠,鼻尖似乎还能嗅到那股血腥味。 第二十四章 他保护她? “夫人,今夜之事,并非意外。”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其事道。 “夫人可还记得白日时,在万斋居起冲突的那两名月氏人?” “自是记得。” 宋云棠眉心一跳,心中升起一个猜想。 “莫非,那二人心中不快,来将军府找麻烦?” 云庭摇了摇头。 “那二人不是冲将军来的,而是冲着夫人您来的。” 刚迈进院子,那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隐隐还有女子的哭喊声。 宋云棠轻咳一声,手中的绢帕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屋内脚步凌乱,院里的下人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了出来,丫鬟小厮忙得脚不沾地,个个神情严肃紧张。 数百盏灯笼齐齐点亮,整个苍梧居亮如白昼。 见到宋云棠,众人纷纷向其问号:“夫人。” 宋云棠轻皱着眉,点了点头。 外头乱作一团,屋里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萧凤州趴在床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背后的伤口大畅着,血淋淋的,狰狞可怖。 少年使了十成十的力气,下了死手。 毒素入体,伤口的一圈依然发黑。 纱布卷刚放上去,立马就被黑色的血水打湿。 另一边的软榻上,莺语正抓着林娴玉的手,哭天喊地。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 林娴玉平躺在软榻上,面色发白。 【哇,女鹅对男主真是一片痴情,一看到男主受了这么重的伤,立马心疼的晕了过去。】 【女主一往情深,看男主受伤哭到昏厥。再看看女配,我滴妈呀,从进了院子一直到现在,连个眼神变化都没有,可真是铁石心肠,赶紧下线吧!】 【额,那个,虽然女主很爱男主哈,但是男主现在需要治疗诶,女主哭昏过去的爱,有什么用吗?】 【楼上的,你不爱看可以不看,为爱发电懂不懂?】 【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放在现代都得缝针了吧?啧,这本书里,男主下线这么快吗?没意思,弃了。】 人命关天,宋云棠无暇顾及那些胡言乱语。 她敛起心神,“可有人去请大夫?” 云庭倚着床头,强撑道:“属下回府时,已经去找了府医。” 莺语哭哭啼啼的,抢过云庭的话头。 “府医已经来过了,没一个能医治,我家姑娘一听这话,当即昏了过去,怕是要跟着将军去了。” 她抹着泪,跪在软榻旁。 “呸,将军才不会有事!”云庭恨恨地瞪她一眼,气若游丝,可气势却不减分毫。 他满身血迹,宛若地狱来的修罗。 莺语瞳孔微缩,嚎啕哭声化作嗓子边的抽咽。 “哭哭哭,光知道哭有什么用?赶紧叫府医来给林姑娘看看!” 瞅她那副窝囊样,银瓶气不打一处来。 “林姑娘摊上你这样的奴才,也真是倒了大霉!” 宋云棠瞥了一眼浸染黑血的纱布,仿佛看到萧凤州流逝的生命。 “此等伤口,府医确实看不了。” 她想起弹幕的提示信息,“若是想活命,这般大的伤口,必须得像绣活那般缝合起来。” “夫人……” 云庭刚要开口,一口黑血却率先喷出。 他眼皮渐沉,身形不稳。 还好银瓶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这才避免二次受伤。 眼见情况危急,一个两个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宋云棠当机立断。 “金盏,你去取那百年人参来。银瓶,你带够足够的银钱,快马加鞭,去城郊请神医。” “小姐,那百年人参,京城只有三株,是圣上给您添的嫁妆……”金盏咬着下唇。 “快去。” 宋云棠轻轻摇头,语气坚定。 “用对了地方,才是百年人参。不然,就只能呆在匣子里,做一株普通的药材。” 宋云棠心意已决,金盏也不再多说。 “云舒,扶云庭去软榻躺着。” “他来软榻,那我家姑娘去哪?”莺语急了。 宋云棠语气平淡:“你先带着林妹妹去西边的厢房,这里血污重,莫要再度惊扰了妹妹。妾身也是为妹妹考虑。” 她条理清晰,莺语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照做。 清理走了无关紧要的人,宋云棠的耳根子清静了不少,脑子也跟着清明起来。 “云染,摁压住将军的伤口,莫要让那些毒血再扩散。” “云舒,找些纱布,扎进云庭的大腿根。” 她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 自打她来了苍梧居,原本慌乱的人心渐渐平定下来。 所有人都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宋云棠坐在床边,广袖下的手微微发抖。 手中的绢帕早已被冷汗浸湿,可她面上不显,依旧沉稳端庄。 屋内只闻烛火的噼啪声,宋云棠心头发紧。 如若不是自己固执己见,招惹了那两个小心眼的莽夫,萧凤州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躺在床上,毫无生机。 想起白天萧凤州的劝诫,宋云棠的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 看着他的唇色一点一点变白,宋云棠心如刀绞。 如果萧凤州就这么去了…… “呸,瞎想什么呢。” 宋云棠闭了闭眼,唾弃着自己。 “夫人,您刚刚说什么?奴婢愚钝,没有听清。” 云舒迷茫地眨眨眼,生怕漏听了指令,酿成大祸。 “无事。”宋云棠摇摇头。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金盏取来百年人参,宋云棠割下两片,分别放在萧凤州和云庭口中。 刚刚近乎消失的脉搏再次隐隐跳动,虽无力,却还能再吊一会儿。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宋云棠心急如焚,只觉胸口憋屈。 “我出去看看,神医来之前,你们别轻举妄动。” “是,夫人。” 将军府门口,宋云棠来回踱步,时不时抬起头,朝着街头望去。 透过浓浓的夜色,却不见熟悉的人影。 白天萧凤州低沉的声音犹在耳畔,眼前却又时不时浮现出他毫无生机的脸,和那狰狞的伤口。 宋云棠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般,懊恼、后悔与无助卷袭着她的理智。 “夫人,那二人的目标,原本是你。” 云庭的话再次响起。 宋云棠绞着帕子,心乱如麻。 莫非,萧凤州早已察觉二人不安好心,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 第二十五章 不信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瞬间打消。 大婚那日,萧凤州可是亲口承认,他早已有了心上人,又怎么会对自己上心? 不论如何,萧凤州受重伤,罪魁祸首都是她…… 凌乱的马蹄声在街头响起,由远及近。 马匹的嘶鸣声打断了宋云棠的思绪。 神医翻身下马,气儿还没喘匀。 见宋云棠刚要开口,他立马伸手制止。 “夫人,情况我已了解,将军在哪?” 宋云棠深吸口气,收敛心神。 “神医请与我来。” 一行人脚步匆匆,回到苍梧轩。 看到二人伤口都得到了压制,口中还含着吊命的人参。 神医松了口气。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诊过脉象后,当即开始施针。 银针围着萧凤州背部的伤口排列,细细密密,在灯烛下闪着光。 神医打湿纱布,轻轻擦去边角的血污。 “老夫已暂时封住他的血门,夫人不必担心。” 他捻着针尾,轻轻转动。 一口黑血自萧凤州口中喷出。 屋内瞬间飘着恶臭。 “快,打开窗户。”宋云棠赶忙吩咐道。 雨后潮湿的空气吹入房内,吹散了那股恶臭。 萧凤州又吐了几口黑血,面色这才红润了些。 宋云棠心下稍安。 “神医,将军中的是什么毒?竟如此狠厉!” “这毒名叫万情散,是月氏特产的情羽花炼制的。毒发时,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啃食内脏,人会不自觉想起爱恨痴嗔,被情绪折磨致死,故称为万情散。” 神医一面说,一面将伤口处的黑血清理干净。 他打开药箱,拿出小瓶子。 白色的粉末均匀撒在伤口上,方才的血迹瞬间止住。 云庭的伤口如法炮制。 神医给二人号脉。 “脉象逐渐稳定,比方才有力。” 宋云棠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银瓶,快给神医掌茶!” 冷汗打湿了她的后背,天已蒙蒙亮,晨风带着丝丝凉意,宋云棠不由打了个寒战。 看着茶托旁的金饼,神医眼眸一凝。 “夫人给的太多了……” “神医这是哪里的话?两条人命,还抵不过一块金饼?” 宋云棠整好衣襟,朝着神医福身一拜。 “神医妙手回春,当乃再世华佗。” “夫人言重了。”神医捋了捋胡须,赶忙道,“若是没有夫人的正确急救,及时控制住毒血的扩散,将军二人怕是都等不到老夫来。” “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随着身体的震动,背部的伤口再度崩裂。 “水……” 萧凤州意识模糊,他竭力睁开双眼,奈何眼皮沉重,只看到一抹白色倩影。 她的身上还带着好闻的海棠香,掺杂着雨后的清新。 萧凤州顿感舒畅。 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神医拿出药瓶,再次撒上白色的粉末后,用纱布细心包好。 宋云棠放下茶杯,赶忙起身:“神医,妾身安排马车送您。” “不必。” 神医摆摆手,从药匣子里拿出几个白玉瓷瓶。 “这些都是止血消炎的药粉,一日三次,均匀撒在创面,直至结痂。” “夫人操劳一晚,想必已然劳累,不必再送老夫了。” 他朝着宋云棠拱拱手,算作告别。 宋云棠使了个眼色,银瓶心领神会,送神医岀府。 晨风拂面,她只觉身心俱疲。 云庭伤势不重,醒来的早。 “多谢夫人。” 他单膝跪地,拱手道。 这一举动,又牵扯到了腿部的伤口。 白色的纱布上渗出点点猩红。 “不必谢我,我既为将军府的夫人,只是尽到了本分罢了。” 她揉了揉眉心,尽显疲态。 将神医交代的注意事项转述给云庭后,才放心离开。 …… 云庭接到密报,不得不前去查看。 他前脚刚走,林娴玉后脚便进了厢房。 她坐在床边,指腹轻轻描摹着萧凤州的眉眼,眼中尽是迷恋。 “唔……” 萧凤州轻哼一声,只觉背部火辣辣的疼。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那抹倩影。 “娴玉?” 萧凤州皱着眉,声音喑哑。 “嘶。” 他刚想起身,却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林娴玉赶忙摁住他的肩膀。 “凤州哥哥莫要乱动,你这伤口深,需要静养。” 她瘪着嘴,半埋怨半撒娇道:“娴玉昨夜一直守着你,好不容易把凤州哥哥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莫要让娴玉的努力前功尽弃。” “你一直在这里守着?” 萧凤州面上闪过一抹心疼。 “昨夜,定把你吓到了吧。” 他柔声安抚道。 林娴玉自幼与他一同长大,却是养在深闺,最是怕血呀伤呀。 早些年救他,险些吓丢了魂儿! 昨夜又守着他,心中自是不好受。 “我已经没事了,娴玉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林娴玉怎可能轻易离开? 她从云舒手中抢过毛巾,在盆中投了投,笑吟吟地为萧凤州擦拭着面部。 “凤州哥哥,娴玉不累。” 她动作轻柔,语气尽是怀念。 “我小的时候生病,凤州哥哥便是这样照顾娴玉的。现在,娴玉好不容易得到了报恩的机会,才不要离开呢。” 林娴玉嘟着嘴,尽显娇俏,白纱袖口的蝴蝶更是可人。 “你呀,还是小孩子气。” 萧凤州嘴上说着,可眼底却满是笑意与宠溺。 总归不打紧,便顺着她去了。 【女鹅真好,刚醒就来给我们发糖啦!】 【还是男女主在一起养眼哈,某些恶心人的女配赶紧靠边站。】 【桥豆麻袋,昨夜守着男主的不应该是宋云棠吗?女主这么还贸然认领呢?】 【什么呀?你没看见妹宝昨晚睡在厢房吗?这怎么就不算守着男主了?】 …… 弹幕吵的不可开交。 宋云棠没心情看,她眼皮沉沉,索性一脑袋扎进被窝。 等她再醒来时,早日过了晌午。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金盏松了口气,给宋云棠送上温茶。 茶水下肚,喉间的干燥缓和了不少。 “现在什么时辰?” 金盏:“未时一刻。” 昨夜没休息好,又着了凉气,偏头痛发作了。 宋云棠揉着太阳穴,轻闭双眼:“银瓶呢?怎么不见她?” 第二十六章 送吃食 金盏站在她的身后,黑色的檀木梳穿过乌黑的长发,青丝如瀑,十分顺滑。 “小姐,银瓶一早就去了万斋居,今日万斋居有人包了宴席。临走前,特意叮嘱我,让奴婢莫要惊醒你。” 乌发被挽成发髻,青丝听话地绕在玉簪上。 宋云棠看着眼下的无情,面上闪过一瞬的空白。 混沌的大脑缓慢运转。 她眨了眨眼,逐渐对这件事有了印象。 “呀!” 宋云棠轻拍脑袋,惊呼一声。 “昨夜折腾太晚了,竟把这个给忘记了!” 今日定宴席的,是京城的某位商贾,家财万贯。 “小姐别担心,奴婢一早就写好了食谱,银瓶只要按照食谱来,保管不会出错。” 金盏将那簪子固定好,笑着道。 “如此,甚好。”宋云棠松了口气,心下稍安。 金盏的菜谱靠得住,银瓶的做事她放心。 她扶着案台,看向窗外的小院子。 即便是她现在赶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宋云棠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银瓶能够挑起大梁、稳住大局。 昨夜没休息好,看见啥也没胃口。 宋云棠简单吃了些,便倚在软榻上,手中的古籍折射着光。 “小姐,醒了吗?” “刚醒没多久。”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 宋云棠翻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 “银瓶,回来了便进来吧。” “是,小姐。” 紧接着想起一阵脚步声。 银瓶弯腰行李,亲昵地跪坐在宋云棠身边。 “小姐昨夜熬了个通宵,今日怎么不再多休息会儿?” 她双手握拳,给宋云棠捶着腿,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 宋云棠把书合上放到一旁,轻轻叹了口气。 “将军受伤,我这心里也难受得紧。” 她看向窗外,一双秀眸满是愧疚。 “如若我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那二人的面子,他们也不会对我起了报复心,将军也就不会受此重伤。” 宋云棠拿起古籍,指着其中一页。 “这种毒及其烈,若非昨日恰逢大雨,冲走了一些,恰好神医手中有此解药,恐怕……” 她喉头一哽,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银瓶垂下眸子,安静地陪在宋云棠身边。 她虽然也不喜欢萧凤州,可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得不承认,萧凤州确实救了宋云棠的命。 如若不是他与云庭舍命拦着,恐怕,就宋云棠和她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早已成为那二人的刀下亡魂! 窗外的海棠进过一夜雨水的冲刷,早已是绿肥红瘦。 宋云棠无端地联想起,昨夜那一盆盆被端出来的血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宋家没有无恩不抱的说法。” 她心念一动。 “金盏!”宋云棠朗声唤道。 守在门口的金盏推门而入,步伐又快又急。 “你去小厨房炖些枸杞黄精鸡汤,党参红枣排骨,动作快些。” 金盏面露喜色:“小姐可是饿了?奴婢就说,小姐今日吃的太少。方才守门是,奴婢心里正想着给小姐整些新的吃食,改改胃口呢。” “不是给我,是给将军。” 宋云棠神色淡淡。 她短短一句话,却好像 一盆冷水,兜头从金盏头上浇下。 金盏脸上的笑凝固,瞬间消失。 “小姐,给他做这么好的菜干什么?” 她一扭身,赌气一般,蹲坐在宋云棠的身边。 金盏从梳妆台上取过铜镜,放在宋云棠面前。 “小姐,您瞧瞧,自打嫁入将军府,你何时开怀大笑过?” 她瘪着嘴,愤愤不平,眼中盈满了心疼。 “以往在尚书府,小姐每日都是笑嘻嘻的,哪像现在这般,眼角还多了几条细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什么呢!” 银瓶瞪她一眼,拍着她的胳膊。 “小姐莫要听她胡说,奴婢替你打她。” 宋云棠轻轻抚上脸颊、眼角,眼中情绪平淡。 虽不至于终日闷闷不乐,可这笑容,确实是少了许多。 毕竟这深宅大院,勾心斗角,她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落得弹幕所说的万劫不复。 思虑的多了,开心自然也就没了。 宋云棠放下镜子,舒了口气。 好在三年后,她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寻找自己的自由。 “只因将军受伤,是因我而起。” “可小姐已拿了百年人参去还,还欠了神医人情。”金盏不服气。 “还不够。” 宋云棠端起茶碗,刮了刮盖子。 “若是想要三年后顺利脱离将军府,我自然不能欠他人情。” 她嗔了金盏一眼,作势要踹:“快去,莫要误了时辰。” “是,小姐。”金盏嘟囔着,“那奴婢给小姐单独盛出来一份,放在炉子里煨上。” …… 苍梧居。 林娴玉和萧凤州坐在一侧。 “凤州哥哥,你受伤了,不能吃太油腻的。正好,我也不能,娴玉就让厨房炒了些青菜,煮了些白粥。” 红木圆桌上摆着两碗白粥,几碟小菜。 打眼一看,又绿又白,让人胃口大减。 宋云棠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将军,你醒了。” 她福了福身,微侧过身子,示意金盏将食盒放到桌上。 “昨夜将军失血过多,好在神医来得及时,保住了性命。可这身体,还得调养些时日。” 宋云棠一手轻轻拽住宽大的广袖,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把热粥端了出来。 “妾身醒来时已是下午,便命人在小厨房做了些补血益气的热粥。” 揭开盖子,香味四溢,勾的人食指大动。 宋云棠把勺子放好,转到萧凤州的手边。 “将军快尝尝,是否合胃口?” 亮黄色的汤飘着几片香菜,鸡肉已经撕成小片,黄澄澄的鸡肉和旁边的枸杞相映衬。 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萧凤州口舌中分泌出液体。 他只知道,宋云棠身边的丫鬟金盏,是个擅做吃食的。 万斋居的菜谱里就有她的指点。 可他竟然不知,金盏的手艺竟这般好! 萧凤州微微一动,背后的伤口却隐隐作痛。 宋云棠往日都对他爱搭不理,今日却这般殷勤,难道,她知道了? 他不捉痕迹地瞥了一眼宋云棠,喉结微动,刚要拿起勺子,却被林娴玉劈手夺过。 第二十七章 心碎 “凤州哥哥,这汤,你可千万不能喝。” 她将勺子放到一边,皱着眉劝阻道。 似乎,那碗里的不是滋补的汤,而是要害他的药! 宋云棠垂手而立,秀美微挑。 还没等她开口,金盏率先道:“林姑娘,这碗汤是我家小姐特意命我为将军炖的。食材是精挑细选的上等鸡,炖汤的火也是火候刚好的小火。” “这药膳最是滋补,又有什么不能喝的?” 金盏心直口快,反问道。 林娴玉捏了捏手中的绢帕,轻飘飘瞥了一眼金盏,纤长的眼睫挡住了眼底的不屑。 “娴玉听闻,受了重伤的人,不能一下子吃的太过油腻,以免肠胃不适,容易积食,反而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她垂下眼睑,细长的手指捏着绢帕,轻靠在脸颊处。 “凤州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侥幸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理应吃点清淡爽口的,养养身子才是。” 【哇塞,女鹅好懂啊!不愧是女主,真是行走的百科全书!】 【虽然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男主失血过多,吃补血的,应该没问题吧。】 【妹宝就是最心疼凤州哥哥的,她要是知道,萧凤州是为了救女配才受伤的,恐怕会很难过吧。】 【哇,我到现在都想不通,男主为啥要救女配啊!让女配就这么死掉算了呗,这样就能看男主和妹宝贴贴了。】 宋云棠呼吸一滞,嘴角微弯。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受了重伤的人,吃点爽口清淡的小菜,喝点白花花的米粥,这身子骨就能养好的。 萧凤州的手顿在空中,不自然地落。 他神色古怪,手指微弯,轻点着桌面。 昨夜熬了个通宵,白日也没休息好,宋云棠有些头痛,不想与林娴玉争论个对错。 她给金盏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两份汤放在桌上。 “娴玉妹妹久病成医,或许说的在理。这两份补血益气的汤,将军若是不爱喝,扔了便是。” 她福了福身,拿着空食盒。 “妾身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萧凤州看着桌上的尚且冒着热气的汤,再看看一旁寡淡无味的青菜,面色不悦。 林娴玉眨了眨眼,凑了过来。 纤细的手指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炖的软烂的排骨。 党参和红枣已经入味,香气四溢,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啪”,一声脆响,林娴玉把盖子盖上。 “凤州哥哥,这些太油腻了,夫人昨晚来看你,明知道你受了重伤,今日却派人送了这些个东西,夫人也不知是何居心!” 她黛眉微蹙,楚楚可怜:“凤州哥哥,娴玉这话虽也知不该说,可不说,心里却憋着难受。” 萧凤州神色淡淡,眉尾下垂。 他拿过汤匙,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吹。 “这汤不错。” 炖的肉入口即化,药味与甜味并存,并不让人反感。 “凤州哥哥!” 林娴玉惊呼,“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能……” “娴玉,我虽把你当妹妹,可你不能因此骄纵过度。” 萧凤州冷冷打断她,朝外面的屋顶瞥了一眼。 “我与宋氏是奉旨成婚,她既然嫁入将军府,那便是我将军府的夫人,怎容许他人置喙?即便是你,也万不该在背后嚼舌根。” 林娴玉还是第一次见萧凤州这般模样。 严肃、凌厉,散发出的威压令人窒息。 她呆愣在当场,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从前,萧凤州从来没和她这样讲过话,平日都是温声细语,生怕吓到她。 别说呵斥,就连重话都没说过半个字。 可今日,他却因为一个宋云棠,一个外来的贱人,竟对她这般严厉! 心中的天平瞬间失衡,委屈、气恼顺着心上的裂口往外冒。 林娴玉垂下眼,秀眸中生出一汪泪水。 “娴玉、娴玉知道了。” 她吸了吸鼻子,带上了些许哭腔。 “凤州哥哥好好养伤,娴玉也该回去喝药了。” “嗯。”萧凤州将那碗汤喝了个干净,淡淡应声道。 林娴玉垂着头,紧咬着下唇。 刚出了苍梧居,脸上死命维持的平静消失不见,眼中充满了怨毒。 …… 回到碧落轩,金盏关上门,向银瓶演示着方才的一幕。 宋云棠倚着贵妃塌,单手撑头,眼中含笑。 “你都不不知道刚才有多气人!”金盏义愤填膺,“她就这样,一下就夺走了勺子了,还在那里冷嘲热讽,暗戳戳说小姐什么也不懂,想要害将军!” “她当真这么说?”银瓶眼神古怪。 拍了拍一旁的书架。 “小姐读过这么多书,一小半都是医术,小姐怎么可能不懂?再说,哪有只给病人喝白粥的?” “这还不止,那小贱人当着将军的面这么说小姐,将军却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真是气人。若非……不然,小姐也不用来这地方受气。” 金盏一面说着,一面把煨着的砂锅端了出来。 “咳。” 宋云棠轻咳一声,看了金盏一眼,眼中暗含警告。 “有些话莫要讲出来,烂在肚子里就好。” 银瓶轻轻拍了一下金盏的手臂。 金盏瘪着嘴,把汤碗端到宋云棠面前。 “小姐,奴婢就是替您觉得不值。您本就是京城才女,什么样的男子配不上?嫁过去,必然得到夫家重视。哪里像现在这样?每日面对个冷冰冰、不长心的男子,还得和另一个女人斗智斗勇。” 她满脸委屈,“小姐昨夜照看了他一夜,他今日不照样维护那个小贱人?” 宋云棠嘴边的笑容淡了些。 她垂下眼,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金盏的头。 “无碍,他本有心上人,若非圣旨,或许他早已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 顿了顿。 “再说,我已与他签署了三年协议,在此期间,只做合约夫妻、相敬如宾即可,我们何必强求那么多?” 金盏垂头丧气,哀嚎道。 “只可惜了那两碗汤,那可是奴婢熬了一个时辰的,就这么白白倒掉了,别人想喝都喝不到!” “这要是在万斋居,奴婢非收他二两银子不可!” 金盏磨着后槽牙,愤愤。 第二十八章 下毒 “罢了,他好歹救的是我的命。” 宋云棠淡笑道。 比起得到萧凤州的心,她还是更喜欢保住自己的命。 接下来的几天,宋云棠每日都去给萧凤州送汤。 大多时候,她放下汤,与萧凤州寒暄几句便离开。 可她每次去,都能在萧凤州身边见到林娴玉。 或是陪着萧凤州读书作画,或是与他一起用膳,再或者,搀着萧凤州在花园走走。 【哇塞哇塞,男女主总算是发糖了!好吃好吃,再多做点!】 【首先,男女主很养眼,很配。其次,女配能不能走远点?碍到我的眼了,一定要在男女主贴贴的时候出现吗?】 【每日一问,女配什么时候才能下线?】 【不是,这个姐到底想干啥?男主又不喜欢她,老上赶着凑过来干啥?】 入目可见,满满的都是恶意。 宋云棠没有理会。 “将军。” 她福身行礼。 听到她的声音,萧凤州身形一顿。 他朝着宋云棠点点头,算作回应。 她日日都要来给他送汤,萧凤州虽不耐,却也不知该如何拒绝。 “夫人,交给娴玉吧。” 林娴玉蹦蹦跳跳地来到金盏身边,步伐轻快。 她自顾自地抢过金盏手中的食盒。 “凤州哥哥刚用过膳,还是我精心准备的四个菜。这汤,怕是一时半会儿喝不下去。” 林娴玉朝着宋云棠弯了弯眉眼,娇俏道:“夫人放心,等消消食,娴玉便亲自监督凤州哥哥喝下这汤。” “辛苦林妹妹了。” 宋云棠无心打扰他们二人的独处时间,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带着金盏离开了。 穿过鹅卵石铺的小路,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落下点点细碎的光芒。 光斑照在她的头上,好似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头纱。 一旁荷花池里的荷花开的正艳,粉白相间,碧绿的荷叶铺满了池塘。 “小姐, 快看,莲子熟了。” “正好,小姐这几日上火,金盏快下去采些新鲜的,给小姐炖个莲子羹,败败火。” 银瓶打趣道。 明明眼前就是美景,可宋云棠却无心观赏。 不知怎的,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二人在池子边嬉闹,宋云棠便倚着栏杆,坐在凉亭吹风。 池塘带走了风中的暑气,扑到脸上,凉凉的。 宋云棠单手撑头,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晃,若有所思。 注意到宋云棠情绪不高,银瓶把食指放在嘴边。 “嘘。” 她给金盏使了个眼色,下巴朝着宋云棠的方向扬了扬。 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走到宋云棠的身边。 “小姐可是因为将军和林姑娘的事情烦恼?” 银瓶垂着肩膀,斟酌着问。 宋云棠望着不远处的荷花,眼神飘忽。 “那倒不是。林妹妹是将军的心上人,这事儿我一早便知。她与将军亲近,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儿。” 她摁了摁眉心,黛眉微蹙。 上次宋云棠提起这话,还是被那二人追杀复仇的时候。 银瓶心中警铃大振。 “小姐可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宋云棠回忆着方才的过程。 “林娴玉素日不怎么待见我,可今日却一反常态,甚至还主动说,督促将军喝汤。” “这举动实属反常。” 金盏眨眨眼:“莫非,是她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我看是你的脑子该通通了。”银瓶瞪她一眼。 她转过头,看向宋云棠:“小姐,奴婢有个猜想。或许,小姐平日送去的汤,其实都进了林娴玉的肚子。她尝着好喝,今日才这般主动、热情。” 宋云棠沉思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我瞧着不像。” “林娴玉是个体弱的,这汤虽有滋补功能,可却是益气补血的功效,与她的病症毫不沾边,甚至,可能还会起反作用。” 她眉头紧锁,一边思索,一边分析。 凉亭里突然陷入了寂静。 宋云棠手中的团扇顿在空中。 “不行,我得折返回去看看。” …… 三人悄无声息地回到苍梧居。 为了不惊动旁人,三人特意从后门绕了过去。 刚踏进院子,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莺语,把这个拿到厨房去。” 林娴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三人对视一眼,赶忙退后。 后门口种着一片竹林,稳稳遮住了主仆三人。 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可从竹林里面朝外看,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宋云棠蹲下身,呼吸放缓。 二人的脚步在厨房外停下。 林娴玉从怀里磨出一个小纸包。 “一会儿热汤的时候,切记把这个也放进去。” 她左右看了看,低声叮嘱道。 “姑娘,当真要这么做?” 莺语迟疑道。 “那毕竟是将军,将军素日对你、对咱们院子不薄。如今,要给将军的吃食里下毒,奴婢总觉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林娴玉皱眉,隐隐带这些薄怒。 “凤州哥哥对我多重要,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又怎么可能真的下毒害他?” “那,万一……” “怎么可能会有万一!闭上你的乌鸦嘴!” 林娴玉喝道。 “我早已安排好了。凤州哥哥一般未时才起,只要我提前找个借口,叫府医来,等到凤州哥哥毒发时,便能及时医治,又怎么会有万一?” 莺语轻叹口气:“姑娘,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呢?奴婢知道,你是想借此机会栽赃宋云棠,以此让将军厌恶她。可这办法,风险太高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别扯东扯西的,浪费时间。” 林娴玉冷哼一声,把那包粉末拍在莺语的手心。 她的身影在拐角消失。 莺语低着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 她低垂着头,轻咬下唇。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尽数将粉末倒入了碗中。 “将军啊将军,你千万别怪奴婢。要怪,你就怪宋云棠,要不是她不长眼非要嫁到将军府,你还对她那办好,我家姑娘也不会下这样的狠心……” 莺语轻声低喃着,手握勺柄,轻轻搅动。 火苗舔|舐着碗底,粉末入水,很快消失。 莺语把包着粉末的纸包丢进火里,小心地收拾好灶炉,快步离开。 第二十九章 合欢散 第二十九章 合|欢散 “不是,这俩人竟然想栽赃陷害小姐!也太恶毒了!” 金盏心直口快,愤愤道。 一旁的银瓶赶紧捂住她的嘴,又惊又气。 “你小声点!别暴露了!” 莺语脚步一顿。 她回身看了看,四下无人,只有竹叶被风吹的响动。 “兴许是我太紧张,听错了吧。” 莺语掏了掏耳朵,快步离开。 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墙外,银瓶才松了口气。 “唔唔!” 金盏拍了拍银瓶的手,瞪大了眼睛。 【哇塞,我看到了什么?这还是我的女鹅吗?】 【什么?我的林妹妹下毒?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女配看错了吧。】 【楼上的,都亲眼所见了,还想给女配甩锅呢?咱一码归一码,喜欢女主没问题,但是女主做错了事,就大方承认呗。】 【承认啥啊承认?我们妹宝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宝,她本就是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人设,能做出这样伤害人的事儿,那肯定是被逼无奈!】 弹幕吵的激烈,即便亲眼看见林娴玉指使丫鬟给萧凤州下毒,可大多数人却依旧拼命维护,甚至几度甩锅给宋云棠! 宋云棠眼眸沉沉。 她站起身,快步走向厨房。 幸好灶台的火不大,灶膛里的木柴还未烧完。 莺语扔的纸落在木柴旁,火舌跃动,眼看就要烧到。 宋云棠眼眸一紧。 说时迟那时快,她挽起袖子,长臂一挥。 细嫩的胳膊伸进火膛里,食指和中指夹住那片纸。 “小姐!” 银瓶金盏惊呼道。 纷纷上前,一左一右围住了宋云棠。 “小姐,你没事吧?” 一人抓住她的胳膊,一人摁住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 “好了好了,我没事。” 宋云棠扯了扯嘴角,掏出绢帕。 “只是胳膊上蹭到点灰,又不是大事。” 她拿起那张纸,细细端详。 纸上还残留着些许粉末,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 “合|欢散?” 银瓶皱着眉,面色古怪。 “林娴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小姐还未和将军和离的情况下,给将军下合|欢散……” 金盏念念有词,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她有这么着急吗?” 她叹了口气,看向宋云棠,眼中满是心疼。 “小姐又没有争宠的心,素日里不争不抢的,她何必用栽赃嫁祸这等肮脏的手段?” 银瓶瞪她一眼。 “说什么呢?小姐是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需要和谁争宠?” 银瓶瞪她一眼,赶忙挽住了宋云棠的胳膊。 “小姐莫要听金盏瞎说,她就是一时糊涂了……” “无碍。” 宋云棠摇摇头,领着两人出了苍梧居。 主仆三人回到方才坐着的凉亭里。 一路上,宋云棠忧心忡忡。 “你们可知,这合|欢散是何物?” 银瓶脸上一红。 “奴婢听说,这药,是为了、为了男子与女子欢好。” 她声音逐渐减小,细若蚊蝇。 宋云棠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合|欢散有两种作用。剂量小时,有利于男女欢好,促进夫妻之间的房事乐趣。” 她顿了顿,黛眉紧促,面色逐渐阴沉。 “若是像林娴玉交给莺语的这般剂量,那便会闹出人命。” “服毒之人起初会觉得浑身发热,气血充盈,只当自己精力充沛,大多数人会在此阶段出门游玩。行走时加快了血液循环,体内的合|欢散吸收更快,由此便进入了第二阶段。” “这一阶段,服毒之人会觉得浑身燥热,十分口渴,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偏好一切冰冷的事物。若是在此时用冷水沐浴或者食用冷饮,则会让血管紧急收缩,爆体而亡。” 金盏浑身一颤:“那若是挺过了这一关呢?” 宋云棠轻哼一声。 “那服毒之人将会呼吸急促,喉头发肿,呼吸不畅,手脚发麻,头重脚轻,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头痛难忍,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嘶。”银瓶和金盏对视一眼,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宋云棠把玩着手中的纸,又恨又气,闪过一丝阴冷。 自打她嫁入将军府,新婚之夜便与萧凤州谈妥了条件。 她不争不抢,也不干涉她林娴玉与萧凤州之间的相处。 除非必须做戏给旁人看,萧凤州必须陪她一起。 剩下的时间,宋云棠根本不曾干涉他们二人。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都不曾嫌弃林娴玉身份尴尬,她林娴玉反倒对她生了不满、起了歹心。 “小姐,那汤,要不我再去换一份?”金盏试探着问道。 方才走的着急,已经被下了药的汤还煨在火边,谁也没动。 虽然签了那劳什子的协议,可她家小姐还要在这里再待个几年。 万一将军真的误会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她说着就要动身。 宋云棠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摇摇头。 “不必。” 她若有所思。 “林娴玉胆敢在苍梧居内下毒,虽说屏退了小厨房的人,可却也不曾掩人耳目。我担忧,此事未必只是她一人的主意,只怕将军也参与其中。” 白玉般的柔荑轻晃着团扇,宋云棠面色不虞。 “小姐,将军虽……”银瓶顿了顿,“可毕竟是奉旨成婚,他即便不给尚书府面子,也得给当今圣上面子。奴婢觉得,这件事情,将军不知情的可能性更大。” 银瓶说的在理,宋云棠垂下眸。 沉思片刻,随即起身。 “先回碧落轩。” 她急急地走在前头,脚步飞快,不似方才那般清闲。 刚推开院门,宋云棠便直奔小厨房。 “银瓶,你把着门。金盏,你对小厨房熟悉,仔细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多出什么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是,小姐。” 金盏撸起袖子,仔细排查着。 “就连灶膛和柴堆也别放过。” 宋云棠沉声道。 林娴玉既然要栽赃陷害她,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没有充足的证据链,她断然不会舞到萧凤州的面前。 果不其然,在一通搜查后,金盏从炉灶的缝隙之间拽出一张纸。 “小姐,你瞧。” 第三十章 有内奸 洒扫丫鬟全被银瓶叫来,拦在门口。 不少人疑惑不解。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现在也不是洒扫的时间啊。” 银瓶皱着眉,打断了她们的窃窃私语。 “小姐叫你们来,自然有我家小姐的道理。我家小姐好歹是圣上钦点的将军夫人,莫非行事之前,还得和你们报备不成?” 她尾音上扬,带着丝丝威严。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言。 只最边上一个婢女抬着头,透过银瓶身形的缝隙,朝着小厨房里面张望。 在一众婢女里尤其显眼。 宋云棠接过那张被压平整的纸,掏出被莺语团的皱巴巴的那张。 两张纸放在阳光下,竟一模一样! 看到宋云棠手中的纸,那婢女面色一白。 她悄悄移动身形,来到墙边,正欲开溜。 一只手却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浮萍,你要去哪?” 她一扭身,对上了银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见她不答,银瓶也懒得和她废话,当即扭着她的胳膊,送到了宋云棠面前。 宋云棠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她垂眸吹了吹手中的热茶。 旁边,乌泱泱跪着一众下人。 正中央,是身子抖得和筛糠一般的浮萍。 “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银瓶站在宋云棠身侧,冷眼瞧她。 “夫、夫人,冤枉啊夫人!” 浮萍连连磕头,哆嗦着道。 “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 宋云棠挑眉,“那你方才跑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想如厕……” 浮萍眼神飘忽,黑色的眼珠四处乱看。 宋云棠拿起盖子,刮了刮浮沫。 “今日,金盏在厨房中搜出一些不属于我们碧落轩的东西,此物涉嫌谋害将军,兹事体大,故要严查。”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垂着头的浮萍。 “有人检举,你曾在午后出入过小厨房,还在里面独自待了有些时候。我没记错的话,今日打扫小厨房的并不是你。” 浮萍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掉出几缕发丝。 刘海遮住的瞳孔里满是惊诧。 谋害将军?莺语来找她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给宋云棠一个教训! 浮萍本就是林娴玉身边的二等丫鬟,犯了错才被分配到宋云棠院子里做事。 莺语许诺她,若是做得好,便寻个机会,把她重新弄回林娴玉的身边。 可谁曾想,确实这般严重的后果! 这等罪名一旦扣到她的身上,结局必死无疑。 她在外面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和等着银子上私塾的弟弟,她可不能死! 浮萍心思百转千回,赶忙以头抢地,语速飞快。 “夫人,冤枉啊,奴婢不能进去过小厨房,也不曾放过劳什子的纸,更是没有胆子敢谋害将军!” 她生怕宋云棠降罪于她,赶忙解释道。 院中一片寂静,“砰砰”的磕头声清晰可闻。 宋云棠不疾不徐,把茶盏放在桌上。 “我方才,有提到物证是一张纸吗?” 她声音轻轻的。 浮萍遍体生寒,这才惊觉,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 她面如死灰,眼泪扑嗖嗖往下掉。 “夫人,听奴婢解释!” 不想听她的哭喊,宋云棠不耐蹙眉。 “银瓶,二十大板,把人拖进柴房,关三天,让她自生自灭。” 二十大板打完,浮萍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身子像被扔沙袋一般,粗暴地扔进拆房,在场的丫鬟无一人敢吱声。 看向宋云棠的眼中带着几分忌惮。 宋云棠背过身去,不想脏了眼。 “我宋云棠奖赏有度,若是做得好,我自然会赏。可若是遇上不忠心的,” 她顿了顿,朝着柴房瞥了一眼。 “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方才浮萍痛苦的嘶吼和血肉模糊的身形还在眼前,丫鬟们知道宋云棠不是个好拿捏的主,个个低着头,不敢再生出半点异心。 宋云棠接过金盏递来的绢帕,斯条慢理地擦了擦手。 “现在几时了?” “小姐,已是午时三刻。”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点了。 宋云棠勾唇一笑:“去苍梧居。我倒要看看,这出戏,还能怎么唱。” 她本想与林娴玉和平相处,消磨过这剩下的几年。 可没想到,对方却是个不领情的。几次三番来找茬。 她宋云棠好歹是堂堂尚书嫡女,背后有宋家和皇上撑腰,岂有怕事的道理? 平日小打小闹,她便不计较了。可今日之事,属实过分了。 既然林娴玉想玩,那她今天就陪着她好好玩玩。 宋云棠垂下眼,遮住了情绪。 她领着金盏和银瓶赶到苍梧居时,恰逢萧凤州醒来。 二人正坐在屋檐下,摆了一张小几。 屋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林娴玉仰头看着,嘴角挂着淡笑。 “凤州哥哥可还记得,娴玉小时候哭闹,凤州哥哥便用风铃逗我开心。有次,娴玉不小心打碎了凤州哥哥送的风铃,愣是磨着哥哥又给做了一个。” 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萧凤州嘴角微微上扬。 他看着风铃,眼神微飘。 “可不是吗,那年下着大雪,怎么哄都哄不好,还躺在雪地里哭,以此要挟我。你身子骨弱,当晚回去就染了风寒,体温烫的吓人。还是我连夜进宫去求了太医,才保住了你这条命。” 他周身的凌厉褪去不少,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好像真是邻家哥哥那般,眼中满是无奈和宠溺。 林娴玉吐了吐舌,手指挽着发丝。 “凤州哥哥也说了,娴玉身子弱,哪里都不能去游玩。可闺房实在无趣,只有凤州哥哥做的风铃日日陪着我。那风铃,对哥哥来说,或许只是随手送给我的物什;可对于娴玉来说,确实最珍贵的宝物。” 她偏头瞧着萧凤州,太阳一照,眼中水光闪闪,叫人怜爱,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萧凤州看着她,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 也不知是阳光,还是林娴玉的话,烘的他的心头暖暖的。 他这般温和、褪去盔甲的状态,是宋云棠从未见过的。 她顿住脚步,眼中闪着些许迷茫和无助。 第三十一章 要搬也不是你搬 嫁入将军府前,她总是跟在萧凤州的身后。 那些个惊才绝艳的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独独迷恋这个如鹰隼一般桀骜的大将军。 那时的萧凤州,虽时长臭着脸,却也曾因为她走得慢而停下来等她。 也曾因为雪天天冷,而把自己的狐皮大麾脱下来,为她披上。 曾几何时,宋云棠竟以为,萧凤州对自己也有些情意,只因为常年上战杀敌,情绪不曾浓厚。 今日一见,她才知晓,比起林娴玉,自己得到的,不过毫厘,根本拿不出手。 大婚那日,她虽看到弹幕,知晓他有心上人。 可那股疼痛,终究不如自己亲眼见到那般钻心。 【ber,女配是有什么毛病吗?站在那边瞅啥呢?窥探别人幸福啊?】 【真别说,可能真有这个癖好吧,毕竟女配哪里被男主正眼瞧过?不像我们的小天使娴玉宝宝,从小就是男主的解语花,是男主用爱精心呵护长大的。】 【额,就我一个人在乎被下毒的汤吗……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看?】 弹幕的内容唤醒了宋云棠。 她猛然回神。 眼看萧凤州已经端起汤碗,宋云棠提起裙子,急急冲了过去。 “不能喝!” 她小跑着,劈手夺过汤碗,头上的珠钗跟着她摇晃,在光下熠熠生辉。 “将军,这汤喝不得。” 宋云棠小口喘着气儿。 【???女配到底在干什么?古代也有迷惑人吗?】 【女配能不能滚啊!我要看男女主贴贴!我要看***】 【楼上,请你注意你的措辞,这里是公共场合,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吗?】 弹幕飞快划过,晃的宋云棠眼花缭乱。 萧凤州剑眉微蹙,方才的温情瞬间褪去。 “你来做什么?” 他沉着脸,眼底藏着不耐和警惕。 “午睡前,你不还特意叮嘱让我喝了吗?这会儿怎么又改主意了?” “夫人怎的亲自来了?” 林娴玉面露惊讶,转而换上委屈的神情。 “可是夫人嫌娴玉毛手毛脚,不能当其大任?这才特意掐着凤州哥哥醒来的时间,亲自来监督哥哥?” 宋云棠垂下眸,朝着萧凤州福身行礼,没有多理会林娴玉。 “将军,这碗汤被人下了药,妾身为了将军的安慰着想,特意来提醒将军。” 她不卑不亢,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似乎只在陈述事实一般。 林娴玉用娟帕掩面,面色大惊。 宋云棠怎么会知道汤的事情?!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身后的莺语。 莺语低垂着头,疑惑摇头。 看她那副样子不像装的,林娴玉抿了抿唇角,收回视线。 莺语是她爹爹送给她的,自小跟在她的身边,没理由做出背叛她的事情。 如此想来,只可能是宋云棠在诈她。 打定主意,林娴玉故作疑惑。 “夫人怕不是在开玩笑,这里可是将军府、苍梧居,是凤州哥哥居住的地方,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将军府下药?凤州哥哥声名显赫,他们岂不是太不把哥哥放在眼里了?” 她眼神轻佻,看似疑惑,实则满是挑衅。 宋云棠站在一旁,沉稳端庄。 她微微一笑:“这可不好说。毕竟,人心难测,今日我与你情深意重,明日,你触及到我的利益,我也敢下毒做局。你说是吧,林妹妹?” 宋云棠大大方方地盯着林娴玉的眼睛,暗藏深意。 看她这般胸有成竹,林娴玉心头一惊。 她赶忙别过眼,看向桌上的汤。 “夫人莫要打哑谜了,既然夫人说这汤有问题,到不如说出个一二三来,好让凤州哥哥信服。” 没想到林娴玉这般沉得住气。 宋云棠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 “既如此,妾身便直说了。” 她从袖中掏出那张纸,将纸张正面递给萧凤州。 “将军,晌午时分,妾身突然想吃竹筒粽子,想起苍梧居后面种着一小片竹林,便带着金盏、银瓶前往。路过小厨房时,恰好听到两人谋划。一人称呼另一人为‘姑娘’,理应是一主一仆。” 宋云棠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林娴玉。 “交谈的内容,便是将这大包剂量的合|欢散加入汤中,以此来污蔑妾身下毒。并称,已经找好府医,只要抢救及时,便并无大碍。” “晌午时分,小厨房……” 萧凤州眯了眯眼,眼神犀利,看向林娴玉。 “苍梧居的小厨房鲜少开灶,今日去小厨房的,只有你与你的婢女莺语。” “而我起床时,你声称自己胸闷不适,忙宣了府医过来。可府医来了,你却又说你没事了,让府医先等着。” 萧凤州每说一句,林娴玉的脸便白一分。 “不是的,凤州哥哥。” 她赶忙摆手,眼中蓄着泪。 “你与我一同长大,难道还不知道娴玉的性格吗?” 林娴玉瘪着嘴,手中的帕子抹着眼角。 “娴玉自幼便崇拜、爱戴凤州哥哥,以凤州哥哥为榜样,又怎么可能会害凤州哥哥呢?” 她转过头,眼泪汪汪地等着宋云棠。 “夫人为何要冤枉娴玉?莫非是因为娴玉和哥哥情谊深厚,与夫人同住在将军府中,碍了夫人的眼?若真因如此,夫人直说便好,娴玉明日便搬出去,不妨碍夫人与凤州哥哥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说什么胡话!” 她话音还未落下,萧凤州便厉声喝道。 “就算要搬,也轮不到你搬!” 【哈哈哈,女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爽!】 【笑死了,女配到底在干啥?折腾一通,反而给自己折腾走了。】 【刚刚说我们女鹅不对的人呢?你出来啊!我都说了,女鹅和男主情谊深厚,这么做绝对是逼不得已的。男主都出来替女鹅撑腰了,你们那些自诩三观正的人就别作妖了。】 宋云棠怔住,秀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知晓萧凤州偏心林娴玉,却不知,竟真的如弹幕所说,包庇至此。 即便此事危机自己的性命,也陪着她胡闹。 广袖下,指甲嵌入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 第三十二章 权衡 “将军这话是何意?” 宋云棠面容清冷,一双秀眸盯着萧凤州,纤长的眼睫轻眨。 “你我二人奉旨成婚,不少人都盯着将军府的动向,莫非,将军是要在这个关头,赶妾身出去吗?” 当下,朝政虽然稳固,西边的战乱刚刚平息,可朝中却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不少人递交奏折,说萧凤州功高盖主,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将军,军营中也孕育出不少杰出的人才,是时候该换换人了。 可萧凤州刚评定西北战事,属实有功,若是现在将其换掉,扶持新的人上来,恐怕不得民心。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民间竟然当真传开萧凤州要被撤职的消息,一时间,群情激奋,不少民众自发游|行抵制,坚决捍卫民族英雄。 为了平复民心,皇上不得已下令,赐婚宋云棠与萧凤州。 宋云棠本就生命在外,是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才女。 而宋彦清做尚书的这些年来,深得民心,也做出了不少丰功伟绩。 如此一来,既表达了皇帝对萧凤州的信任,也平复了民心。 若是此时传出宋云棠搬离将军府的消息,只怕会在朝堂和民间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萧凤州紧咬着后牙,眼神阴鸷。 “宋云棠,你在威胁我?” 他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林娴玉吓得发抖,忙拽了拽萧凤州的衣摆。 “凤州哥哥,你大伤未愈,莫要生气。夫人毕竟身份尊贵,既如此,娴玉搬出这住了十多年的将军府便是。” 【哇塞,女鹅真的好善良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给女配求情呢。】 【我滴妈呀,妹宝你醒醒啊,你搬出去干什么?你可是女主,你走了,我还看什么?】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林娴玉身上飘着一股子茶香呢?说搬走就说搬走呗,可以强调“住了十多年”是在干什么?搞不懂。】 【楼上的,搞不懂你可以不看哈。毕竟我们娴玉宝宝是在将军府长大的,情谊深厚。难道你就不想你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吗?】 宋云棠垂下眼眸,心头一紧,眼睫轻颤。 她咬了下嘴里的软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妾身不敢。”她不卑不亢,“夫为妻纲,妾身怎敢威胁将军?” “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敢,可做的却是威胁的事儿!” 萧凤州气急,一甩袖子,却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 他今日身着一袭白衣,背后隐隐有血迹渗出。 “凤州哥哥,你背后的伤口裂开了,这可如何是好!” 林娴玉惊呼一声,面露焦急,手足无措。 宋云棠眸光一顿。 “厢房的书桌上摆着三瓶药粉,那是神医留下的,可以消炎止痛,有利于伤痕恢复。” 她不疾不徐,声音不大,却底气十足。 萧凤州愣了一瞬,眸中滑过一丝惊诧。 此药是云庭拿来的,他连林娴玉都不曾告诉,她宋云棠怎么会知道药瓶的事? 萧凤州心中又惊又疑,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宋云棠依旧垂着眸子,束手而立,看向那碗汤。 萧凤州与林娴玉本就是两情相悦,他若是铁了心要自己搬出去,也并非坏事。 自己本就计划与他和离,不过是提前了些时日罢了。 搬出将军府,她倒是更自由了些。 不过…… “将军,妾身搬出去可以,可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萧凤州,郑重其事。 “此事事关妾身的清誉,妾身可以走,却不能不明不白地走。” 他与宋云棠自幼便相识,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宋云棠这般执拗。 萧凤州不禁皱眉,隐隐有些不耐:“那你想怎么办?” 宋云棠摇着手里的团扇,眼眸清冷,碧绿的翡翠镯顺着手腕轻轻晃动。 “这件事兴许与妹妹有关,妾身想听听,林妹妹是何见解。” 云庭搬来椅子,宋云棠入座,一手扶着梨花木扶手,瞥了林娴玉一眼。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的目光落在林娴玉的身上。 广袖下,林娴玉紧紧绞着帕子,一滴冷汗悄无声息地落入鬓角。 她吞了吞口水,狠狠地掐了一把腿上的软肉。 霎时间,清亮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凤州哥哥,连你也不信我吗?” 她咬着下唇,红唇与贝齿相映衬,楚楚可怜。 “夫人,娴玉并不知此事,也不曾去过小厨房。夫人来找娴玉要个说法,可是要逼死娴玉?” 上下嘴唇一碰,说的竟是一些给宋云棠扣屎盆子的话。 宋云棠轻轻皱眉,不解反笑。 “林妹妹这话说的有失偏颇,妾身只是听说,有人在将军即将服用的吃食里下毒,偶然间还发现自己被陷害,特意来查明此事,唯恐将军遇害。此等大事,怎么能说是妾身逼迫妹妹?” 她举起团扇,半遮住面容。 一双黛眉微蹙,眼尾下压,不解中带着失落与难过。 萧凤州心念一动。 如此想来,自打宋云棠走进院子,便一直在围绕着下毒说事,并未指名道信林娴玉。 可林娴玉却在顾左右而言他,全盘否认下毒之事,却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 再者,他受伤那日,她说整晚都在陪护…… 萧凤州疑窦丛生,转头看向林娴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凤州哥哥的安危,娴玉自然上心……” 触及到他眼中的疑虑,林娴玉心头一慌,她慌忙解释道。 宋云棠只是沉默着坐在一旁。 今日这场戏,她并非主角。 她只需要略施小计,自会有人自投罗网。 林娴玉扯着萧凤州的袖子,满脸慌乱。 可她越说,萧凤州越是沉默。 “凤州哥哥,连你也不信娴玉吗?” 她蓄满了泪,帕子遮住眼角。 “你我共同生活数十载,即便是养个物什,也已经有了亲情,娴玉又怎会去做谋害哥哥性命的事?” 林娴玉背过身去,声泪俱下。 从小|便是,只要她犯了错,只需落几滴眼泪,萧凤州便心疼的不得了,事情只能作罢。 第三十三章 药效发作 本以为这次也能幸免于难,却不料,今日碰上的,是宋云棠。 “林妹妹何故哭哭啼啼?” 她把玩着团扇上的流苏,眼神清冽。 “妾身知晓你们二人兄妹情深,可将军毕竟是我朝栋梁之材,其安危并非小事。” 宋云棠顿了顿,放低了声音,流露出几分关怀。 “皇上对将军十分重视,趁着此事还未传出去,赶紧在后院解决掉为好。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那必然会清查将军府上下。届时,谋害国家权臣性命,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听她这么一说,林娴玉心中没了底。 她本欲故技重施,此刻也打消了念头。 察觉到萧凤州逐渐冰冷的眼眸,林娴玉自知,今日之事,是无法糊弄过去了。 她咬了咬牙,附身端起碗。 “既然哥哥与夫人都怀疑我,那娴玉便自证清白!” 林娴玉声音发抖,似乎受了莫大的折辱和委屈一般。 豆大的眼泪砸进碗中,她一饮而尽。 林娴玉把碗倒扣过来。 “一滴不剩。”她吸了吸鼻子,嘴角下撇,“夫人,这下可以证明娴玉的清白了吧!” 【天呐,妹宝……】 【呜呜,好心疼女鹅!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到了女鹅的委屈。揉揉揉揉,咱们不理那个坏女人哈。】 【不儿,这毒不就是林娴玉自己下的吗?弹幕都在干啥哈?她这本来就是自作自受啊。】 【什么自作自受,你不了解不要瞎说好嘛?我们娴玉虽然下毒了,但一定是被宋云棠给逼的。但从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宋云棠平时肯定没少逼着娴玉干坏事儿。】 宋云棠单手撑头,指甲穿过发梢,轻轻挠了挠头皮。 “林妹妹,这合|欢散不是剧毒,不会短时间内立马发作。” 她眼眸清淡,神色自若,却又带着一丝怜悯。 似乎,是在可怜她。 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戏,林娴玉准备怎么演。 林娴玉本想着,喝完汤就寻个借口离开,等到僻静无人处,便扣嗓子眼吐出来。 可不成想,宋云棠轻飘飘一句话,却斩断了她的念想,断了她的后路。 林娴玉心中恨她恨的紧,手中的帕子快要被她绞破了,可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娴玉喝汤自证,娴玉已经喝了,这会儿说这样的话,莫非还要娴玉留在这里,供人笑话吗?” 她泫然欲泣,背过身去,遮住了眼中的恨意。 看她确实无恙,萧凤州皱了皱眉,不免心疼。 林娴玉背过身去的动作,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每次受了委屈,她便哭哭啼啼地背过身,即便气的跺脚,也不愿让萧凤州看到她的眼泪。 往事涌上心头,萧凤州不自觉放软了声音。 “娴玉莫要哭,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 他快走几步,欣长的身影立在林娴玉身边,温声哄道。 宋云棠说的有板有眼、头头是道,他这才被她哄住,一时间迷了心智。 想起自己方才竟然怀疑林娴玉,萧凤州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林叔拼死拼活才将他救回来,给了他重新活下去的机会,他竟然听信外人的话,怀疑他的后代。 “混账!” 萧凤州低声喝道。 既是骂自己,也是骂宋云棠。 这两个字一出,金盏当即黑了脸。 她刚想辩驳,却被银瓶勾住了手指。 银瓶朝她使了眼色,切不可我地摇摇头。 只一瞬,金盏便冷静下来。 知道自家小姐有别的计划,她也只能生生忍下这般难听的折辱。 宋云棠坐在太师椅上,团扇放在一旁,纤长的手指揭开盖子,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 老神在在,似乎并未听到萧凤州的辱骂。 “宋云棠,已经一盏茶的功夫了,娴玉并没有任何问题,结果明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被那双蓄满眼泪的美眸瞧着,萧凤州只觉气血翻涌,当即就要为林娴玉讨回公道。 “哦?真的明了了吗?”宋云棠吹了吹飘在水面的茶叶,勾唇轻笑。 “将军,妾身认为,还能再等一会儿。” 她掀起眼皮,眼中带着戏谑。 “妾身已说过,这合|欢散并非剧毒,不会当即发作。这合|欢散发作有三个阶段。” 宋云棠顿了顿,打量着林娴玉。 “妾身瞧着,林妹妹面色红润,身轻体健,健步如飞,就连往日的咳嗽都治好了。这眼瞅着,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听她这么一说,萧凤州赶忙去看,这才惊觉林娴玉的变化。 林娴玉自幼体弱,因着他的缘故,打小|便受了寒气。 整日卧病在床,咳嗽不断。 以前也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寒气入体,十分顽固,往后只能将养着,并无太大好转的可能。 这些年来,林娴玉的面色终日苍白如纸。 今日这般红润健康的状态,萧凤州还是头一回见。 听到宋云棠的话,林娴玉面色一惊,赶忙看向旁边的池塘。 池塘波光粼粼,倒映出她此刻面若桃花的模样。 即便是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她双颊的绯红。 林娴玉暗道不好。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借口。 手中的团扇愈扇愈快,鬓角、额头的汗水却越来越多。 她只觉浑身燥热,口渴难耐,耳边的蝉鸣声烦人的紧。 周遭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就连风吹柳叶的沙沙声,都让她心浮气躁。 林娴玉下意识解开领口的扣子,她呼吸急促,着急寻找一处凉快的地方。 燥热已经快要将她的理智吞没。 “娴玉,娴玉?” 纵然是萧凤州,也已经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林娴玉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往日并不会这般没有礼数,更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自己的领口。 衣领大敞着,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反着光。 林娴玉眉头紧锁,似乎十分痛苦。 “凤州哥哥,娴玉好热……” 她一把抱住萧凤州,脸颊在他的胸口处蹭着。 “凤州哥哥,难受,我好难受……” 她低喃着,一手抚上萧凤州的脸,另一只手则伸向他的腰间。 第三十四章 妾只求心安 萧凤州瞳孔微缩。 他下意识看向宋云棠,立马后退到几米开外的地方,和了一下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林娴玉,你清醒一点。” 萧凤州皱着眉,冷声呵道。 宋云棠轻靠在太师椅上,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晃。 “林妹妹现在正处于神志不清的阶段,无论你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的。”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底藏着些许的戏谑。 既然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倒不如她就帮他们一把,推波助澜一下。 萧凤州眉头紧皱,狠狠推开林娴玉,可看她摇摇晃晃的身形,又忍不住心软。 他搂住肩膀,把身子发软的林娴玉圈在怀里,却又尽可能地保持二人没有身体接触。 “你别看戏了,这种毒怎么解,现在要怎么办?” 萧凤州黑着脸,面色阴沉。 林娴玉灼热的呼吸尽数扑在他的胸膛上,拽着他的衣襟,哼哼唧唧地说着荤话。 那股子幽香直往鼻孔里钻。 萧凤州毕竟是普通男子,身下某处升腾起一股火焰。 他呼吸逐渐粗|重,喉结上下滚动。 “宋云棠,快点想办法!” 萧凤州咬紧后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这办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将军是否能接受了。” 宋云棠嘴角挂着浅笑,淡淡道。 “快说。” “这第一个法子,便是将军带着林妹妹去厢房休息。毕竟药如其名,合|欢散,自然是要合|欢之后才能散……” “换一个!” 还没等宋云棠说完,萧凤州便低吼着打断。 “娴玉现在还是个未出阁、未定亲的女子,若是我与她……那她清醒之后,还如何面对我?日后还要如何嫁入?” 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萧凤州还能忍得住。 宋云棠难免有些意外。 她右边的眉毛微微挑起,手中的团扇遮住了大半的面容。 她顿了顿。 “既然将军不接受,那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银瓶,去请早早就在院门外候着的大夫进来。” 宋云棠朗声道。 府医拎着药箱,急急忙忙走进偏侧屋。 他本就是林娴玉一早安排好的人,看清院内的场景,大惊失色。 “怎么会是林姑娘?说好的,明明是……” 萧凤州手中动作一顿,眉头皱着更深了些。 宋云棠不免多看他一眼:“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失言,府医内心懊悔不已。 “将军,夫人,我、我方才想起点家中琐事,不小心说催了话,还请将军和夫人莫要在意。” 他放下药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解药,顺手擦了擦顺着额头留下的冷汗。 “噢,原来是这样。” 宋云棠故作思考,点了点头。 她放慢了语速,尾音微微拖长了些。 “妾身还以为,大夫是说,和谁说好了,一起给谁看病呢。” “由此看来,实则是妾身想法多了。” 宋云棠眼中含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府医的表情。 府医调配解药的手一哆嗦,白色的药粉撒出来大半。 萧凤州摁着林娴玉胡乱在身上游走的手,不满催促道:“来的挺快,干个活怎么磨磨唧唧的!” “是,将军。” 府医唯唯诺诺道。 宋云棠掐着时间,约莫到了毒性最烈的时候。 若是再不尽兴救治,恐怕真就闹出人命了。 她今日的目的,本就是提醒萧凤州,揭穿林娴玉的假面,倒也不至于闹到出人命的地步。 解药混着甜茶一起喂了下去,林娴玉倚着床头,眼神呆滞,昏昏欲睡。 看她不再闹腾,萧凤州松了口气。 “她多久才能清醒过来?” 府医收拾好药箱,低垂这头,含糊其辞:“回将军,这……不太好说。” “林姑娘情况特殊,药效发挥不稳定,兴许半个时辰就能恢复,也有可能一天才能清醒。” “倒是把她身子骨弱这事儿给忘了。” 萧凤州叹了口气,摆摆手。 “行了,你先下去吧。” 宋云棠站在一旁,打量着林娴玉。 这合|欢散,她略有研究。 它的解药中,需要一副冰雪草。 这草长在雪山之上,采集极为困难,每年进入市场的数量屈指可数。 这府医说拿就能拿出来,看来,林娴玉为了今天这一招,也是下了血本。 只是这药,一般服用之后,一盏茶便可恢复神智。 如此看来,府医是给林娴玉争取时间。 她不着痕迹地朝着门外瞥了一眼,府医行色匆匆,身影消失在拐角。 屋内陷入了寂静,萧凤州嘴角紧抿,垂下的眼睑遮住了情绪。 “云庭,找两个人,把林姑娘扶回梧桐苑。” 半晌,他才开口,神色复杂。 两名婢女低垂着头走了进来,把林娴玉从床上扶起,一左一右架起她的胳膊。 她走后,屋里瞬间空旷了不少。 宋云棠轻轻放下茶盏,朝着萧凤州福了福身。 “既然林妹妹已经没事了,那妾身便回去收拾行李了。” 萧凤州神色一顿。 “你要去哪?” 宋云棠眨眨眼,一脸无辜。 “将军这话问得奇怪。” 她垂下眼,捏着手里的团扇。 “方才在院子里,将军不还让妾身搬出去住吗?说是为了避免妾身冤枉林妹妹,再挑起不必要的争端。” 她轻咬下唇,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些许委屈。 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做派。 宋云棠心中自然委屈。 以前在宋家,怎么可能有人对她这般吆五喝六。 别说误会了,就连句重话,宋彦清和连颖之都不曾说过一句。 今日可到好,她好心来帮萧凤州躲过一劫,却又是被污蔑,又是被误会。 叫她如何不委屈! 看她这幅模样,萧凤州倏地想起自己方才的面孔。 他轻咳一声和,试图掩饰尴尬。 “我刚才太着急了,口不择言,还请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宋云棠扯了扯嘴角,露出温婉的笑。 “将军不必和妾身解释,大婚当晚,将军已和妾身讲清楚了。妾身知晓,将军已有意中人,自是要维护的。妾身不求公平公正,只求自己心安。” 她虽是笑着,可低垂的眼角,却彰显着她的落寞。 萧凤州的心口蓦地一疼。 第三十五章 怎会是她 从前的宋云棠惊才绝艳,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委屈不已。 萧凤州默了一瞬,缓缓开口。 “这件事,我有重大责任。你放心,林娴玉该有的惩罚不会少的。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自然不会任由她泼脏水。” 宋云棠的情绪毫无波澜,她福身行礼。 “将军肯为妾身说话,妾身在此谢过将军。” 她看了一眼萧凤州,欲言又止。 注意到她的表情,萧凤州摆摆手:“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宋云棠转着手中的扇柄,犹豫了一瞬,柔声道:“将军,妾身接下来要说的,或许有些僭越,可这些都是妾身的真心话。” “林妹妹今日之事,虽是不妥,可妾身相信,她定然是有难言之隐。林妹妹素日里都是温婉可人、知书达理的形象,今日却这般……莽撞,兴许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她顿了顿,眼眸流转。 “这将军府内,只有妾身与她两名女子,可碍于妾身的身份,妾身也不便与她多说。既如此,只能麻烦将军多多关注下林妹妹的情绪。若是妹妹醒了,将军与她好好说便是,莫要发火。妹妹身子骨虚弱,吓到妹妹可就不好了。” 说罢,宋云棠微微福身,径直带着金盏和银瓶离开。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裙摆的白莲镀上一层金光。 她身姿绰影,袅袅婷婷,身影掩在茂密的树丛后。 她走后,徒留一室花香。 萧凤州鼻翼翕动。 “这是什么味道?好熟悉。” 恰逢云庭从梧桐苑回来。 “将军,这是海棠花香。” 他朝着萧凤州拱拱手,“那晚雨下的大,属下去碧落轩请夫人时,也闻到了这花香。大约,是夫人在碧落轩住久了,身上自然也沾染了这香气。” “海棠香?” 萧凤州端着茶盏的手在空中顿住。 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晚,他迷迷糊糊间看到床畔有个人影,可眼皮太沉,视线模糊,没有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只记住了她身上好闻的香气。 第二日,他醒来时,林娴玉自动认领了这个身份,他便没再多想,只当自己做了个梦。 “那晚,是你亲自去碧落轩请的宋云棠?” 萧凤州神色一凛。 云庭只觉奇怪。 他不明白萧凤州为何对此事这般严肃,却还是沉声答道:“是,将军。” “那晚你伤的太重,府内乱作一团,没有主心骨,属下便自作主张,去碧落轩请了夫人过来,主持大局。” “娴玉呢?那晚她不是在苍梧居过的夜吗?” 云庭默了一瞬。 “是。”他艰难答道,“可是,林姑娘在看到将军浑身是血的模样时,便哭晕了过去,一直睡在软榻上,直到属下撑不住了,夫人才命人把她挪到了侧屋去歇着。” 萧凤州神色严峻:“那,可是娴玉替我守的夜?” “属下伤的不重,清晨便醒来了。醒来时,夫人正好送神医出去,厢房内只有将军在昏睡,侧屋大门紧闭,想来……” 云庭顿住,尾音拖长,一双眼睛不安地打量着萧凤州。 后面的话未说出口,可真想如何,却已然明了。 屋内突然陷入了奇怪的寂静。 萧凤州双手紧握成拳,双眼紧闭,深呼吸几次。 “那一晚的情况,你如实汇报给我。” 注意到云庭面上的纠结,萧凤州顿了顿,“不用顾及我和林娴玉的感情,但说无妨。” 云庭稳下心神,将那晚的来龙去脉细细说给他听。 宋云棠是如何把握大局,如何果断请医,甚至掏出了自己珍藏的百年人参。 云庭低着头,闷声道:“将军,夫人是个贤良、有能力的,属下知晓您与林姑娘情深意厚,可在属下的视角,夫人是最适合这个位子的。今日之事,还望将军莫要让夫人寒了心。” 萧凤州重重叹了口气,他倚着椅背,仿佛被人抽走了精气神。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彻夜照顾自己、把自己活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竟然是宋云棠! 可他第二天醒来时,却遭到林娴玉的蒙骗,认错了人。 萧凤州皱着眉,胳膊肘搭在桌子上,摁揉着太阳穴。 “行了,你先下去吧。” 他的声音透着疲惫。 云庭行礼,刚要离开。 “等等,前段时间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云庭的脚步生生止住。 他利落转身,单膝跪地,朝着萧凤州抱拳。 “问你你就说话,好端端的,行这么大礼做什么?”萧凤州拧着眉,不解道,“我不是说了吗?就你我二人时,不必行大礼。” 云庭埋着头,胳膊依旧保持着抱拳的姿势。 “将军,这事儿,属下不敢说。” 萧凤州眉头皱得更紧了。 “让你去调查酒楼开业闹事的那些人,区区一些小市民,还能有什么背景?”他气极反笑,“就连圣上都默许宋云棠开万斋居,难道那些人身后,还能有什么敢和皇上对着干的权贵不成?” 云庭低垂着眼,不敢说话。 萧凤州一挥袖子:“查到什么,直说便可。” 云庭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观察了一下萧凤州的神色。 犹豫了一瞬,他埋下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属下查到,指使那群人去闹事的,是咱们府上的、林姑娘。” 他的声音逐渐减小。 “这不可能!” 云庭话音刚落,萧凤州便拍案而起。 他厉声喝道:“娴玉性格温婉,那日,还主动提出要帮宋云棠招人,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事情!” 萧凤州深吸口气,“重新查!” 云庭眉头紧锁,面露难色:“将军,属下起初也不相信这个结果,可属下已经亲自去核实过了,证据确凿,幕后之人,确实是、林姑娘。” 他话音落下,屋内气氛尴尬,陷入了死寂。 萧凤州负手而立,背对着云庭,看不出情绪。 云庭抿了抿嘴角,大着胆子道:“将军,或许属下说的有失偏颇,可属下还是想提醒一句,林姑娘既然既然都敢给将军下毒,那给夫人下绊子,不也是顺手的事儿吗?” 第三十六章 判若两人 “出去。” 屋内安静了一秒,云庭吞了吞口水,只觉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我叫你出去!” 茶盏擦着胳膊滑过,落在脚边,摔的稀碎。 茶水打湿了他的衣摆,茶叶落在他的鞋面上。 云庭朝着萧凤州行了个礼,匆匆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给他带上门。 随着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拦在门外,萧凤州挺直的脊背瞬间弯下来。 他跌坐在凳子上,靠着椅背,一手撑头,一手看着桌上的白玉摆件发呆。 那白玉摆件是品质最低的玉髓做的,还算是通透,雕刻成了凤凰的模样。 细节上虽很粗糙,并未精雕细琢,但大体看起来却还有几分凤凰的模样。 这个玉摆件,是多年前,林娴玉送他的生辰礼。 那时,林叔尚在人世,战场不像朝野,虽等级分明,大家却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在刀剑中,处得更想一家人。 毕竟,谁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红日。 是否见的是最后一面。 那时,林叔就经常带着林娴玉去他的帐中。 一来二去,二人也变熟络了起来。 林娴玉总是喜欢仰着小脸,追在他的身后,甜甜地喊他“凤州哥哥”。 那一年,他们还在平定南边的战乱。 在那个边陲小镇,因着战事吃紧,百姓们也活得十分艰辛,就连游走的小贩都不愿意去。 也不知道林娴玉从哪弄来的,那天,他回到帐中,边看到小丫头献宝一般,从怀里掏出这个玉摆件。 “凤州哥哥,我爹爹说,生辰是一年之中除了新年最重要的日子。今天是凤州哥哥的生辰,我给哥哥准备了生辰礼。” “愿凤州哥哥能如凤凰一般,即便身处险境,也能涅盘重生。” 她羞红了脸,把那玉摆件往萧凤州手里一塞,捂着脸跑出了帐|篷。 后来,他才偶然知道,林娴玉为了送他生辰礼,特意跑到隔壁的州县去买了这个玉摆件。 那几天正是战争白热化的阶段,林娴玉回来的路上,马车受了损,硬生生学会了骑马。 回来时,高热几天不退,前线药物吃紧,这才伤了根基。 萧凤州把玩着玉摆件,温润的质感一如当年。 可短短几年间,那个红着脸,低头送他生辰礼的单纯小妹不见了踪影。 先是买通人,在酒店开业当天聚众闹事。 若非宋云棠反应迅速,第二日,朝堂上那些文官史吏,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后又是给他下毒,想栽赃诬陷宋云棠。 如果不是今日宋云棠赶到及时,他恐怕早已喝下那碗汤,干出糊涂事! 萧凤州心中生气,可若是说罚,却又舍不得罚。 屋内香烛快要燃尽,萧凤州揉了揉眉心。 …… “什么?出这么大事儿,只是被禁足?” “嘘,你小声点!” 银瓶急的直跺脚,下意识捂住金盏的嘴巴,着急朝着门外看去。 金盏掰开她的手,满脸愤怒。 “这消息你哪来的?可保真?” “当然保真。”银瓶撇了撇嘴,“我听刘总管亲口说的。” “金盏、银瓶。” 宋云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推门进去。 “小姐。” 二人福身行礼。 金盏自发地端上温好的茶水,银瓶则细细地给宋云棠梳洗。 宋云棠打了个哈欠,眉眼间尽显慵懒。 今日的海棠花新长出了花骨朵,瞧着比头几日更鲜活了。 “日日瞧着它们,看它们有了生机,我这心里倒也欢快不少。” 银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小姐倒是细心。院子里这株海棠,奴婢日日都浇灌。小姐高兴,奴婢心里也跟着高兴。” 她挑了支步摇,插在发髻中。 “今日这支簪子与屋外那株海棠相似,更衬小姐。” “你啊,嘴巴挺甜。” 宋云棠嗔她一眼,嘴角含笑。 “方才我就在屋里听见有动静,你们二人在屋外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金盏手中动作一顿,茶水没过杯沿,落在她的肌肤上。 “嘶。” 金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将茶盏放在桌上。 宋云棠嘴角的笑意渐冷。 “你们有事瞒我。” 她语气中泛着冷意。 银瓶金盏齐齐跪倒在地。 宋云棠皱着眉,急切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银瓶摇了摇头。 她咬了下唇,犹豫道:“小姐,方才奴婢去库房领这个月的物资,听到刘总管说,将军给林娴玉禁足两个月,罚抄《女训》。” “仅此而已?” 宋云棠挑了挑眉,追问道:“宋府可又传来消息?” “小姐,仅此而已,老爷和夫人身体尚佳。” 宋云棠松了口气。 “只是这等小事,何必瞒着我?” “奴婢觉得,这不算小事。” 金盏心直口快。 她愤愤不平道:“小姐帮着将军避免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将军那日还误会小姐。林娴玉被当场抓包,坐实了下毒一事。临走时,将军还说要还小姐一个公道,可谁承想,将军竟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明明小姐才是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可将军的心却是偏的!” 金盏眼中噙着泪,鼓着嘴,心疼地看向宋云棠。 “好啦好啦,都快起来。” 宋云棠拉着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 “我知道你一心为我,替我鸣不平。可我并不在乎将军心中有谁。” 她看向窗外,眼神飘忽。 “嫁进将军府的当晚,我便知道,将军心悦林娴玉。至此,我便再无期待。他的处罚结果如何,我又何必在意?” “协议已签,我只求能安稳度过这三年。朝中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我不愿宋府有变故,自然也要暂时稳住萧凤州。” 两家联姻,宋府与将军府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上次去西域,宋云棠便对那边的风土人情十分向往。 可这四四方方的牢笼,细细密密的关系网,束缚住了她的翅膀。 她动弹不得,渴望自由的心只能暂时搁浅。 弹幕的出现有如神助,虽然话难听,却给她的未来带来的新的可能。 第三十七章 禁足 这次,林娴玉被禁足,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宋云棠每日将军府和万斋居来回跑,倒也清静了几天。 不过,打那日起,刘总管每天都会带着写新奇玩意儿来碧落轩。 偶尔是绫罗绸缎,有时又是金银珠宝,还有时候,是极其罕见的蔬果。 他每次笑嘻嘻的来,宋云棠也不好直接把人撵走。 东西倒是命银瓶收下了,可收下之后便统一放在一个大的红木箱子里。 【嘁,真是搞笑,女配还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楼上的,你懂啥啊,这叫珍藏好不好?女配没成婚之前就追在男主屁股后跑,现在好不容易被人家正眼瞧了,当然要珍藏啊。】 【那女配也是够贱的哈。别看我们妹宝在禁足,可吃穿用度,都比送来的这些破烂好。就这玩意儿,送妹宝眼前,妹宝都不稀罕的。】 【不儿,女配就这么水灵灵收下了?真晦气,男主明明说过,将军府一花一草都是属于女鹅的,现在就这么瞒着女鹅送给女配?真是个臭不要脸的。】 “小姐,这东西肯定是将军让刘总管送来的。他肯定是对那天的事心有愧疚,你又何必规整起来?” 银瓶盖上盖子,把箱子用红布遮起来。 宋云棠对着铜镜,带上耳饰。 “我自然知晓。可将军若真是那公平公正之人,自然也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况且,若是林姑娘知道,我安心受用将军送来的稀罕物,恐怕又要不开心了。” 她面色如常:“倒不如把这些个物件全都攒起来,等三年后,我离开将军府时,悉数归还。” 宋云棠抬头看了看天,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今日恰逢赶会,集市十分热闹。 大抵是名声打出去了,万斋居这几日的生意十分红火,今日的顾客更是达到了顶峰。 银瓶和店里的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就连金盏都被拉进厨房,临时充当厨子。 “掌柜的,结账!” “诶,好。” 宋云棠的手指拨弄着算珠,险些飞出残影。 “这位客官,一共是六百钱。” “你家味道不错,给你一两银子,不用找了。” “啪”,白花花的银子拍在桌上。 “谢谢客官。” 宋云棠执笔,在账簿上详细记下。 一个身影挡住了门外来的光,在她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这位客官吃点什么……” 看清来人,宋云棠嘴边的笑意瞬间僵住。 萧凤州单手撑在柜台上,食指轻敲桌面。 他的身后,还跟着面带薄纱的林娴玉。 宋云棠的眼底滑过一抹错愕。 她不是正在禁足吗?怎么会和萧凤州出现在这里? 林娴玉今日一身轻纱白裙,袖口、裙摆处,都用银线缝制着竹叶与竹柏。 而萧凤州最爱的,便是竹。 虽带着面纱,可头上的金钗却格外显眼。 她言笑晏晏,丝毫不像被禁足的模样。 宋云棠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疑虑。 “今日赶会,你这里的生意倒是顶好。” 他打量着环境,眼中闪着欣赏。 林娴玉虚虚地拽着萧凤州的衣摆,娇声道:“凤州哥哥,娴玉逛的脚疼,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她熟稔地看向宋云棠。 “夫人,娴玉的花可还开着?” 提起那花,宋云棠便气不打一处来。 在被禁足前,林娴玉日日都来,每次都坐在二楼最里侧的雅间。 宋云棠那时并未多想,只当她喜欢靠窗。 可谁承想,林娴玉竟然将家里的水仙端了来,大咧咧摆在桌上。 小二以为是宋云棠安排人摆放的装饰,也没敢动。 直到前几日,某个富商带着小孩儿来办周岁宴,小孩儿误食了桌上的水仙,中毒了。 好在医馆就开在对面,这才避免了一场灾难。 那日,就因为那盆花,宋云棠里里外外搭进去四两银子! “林妹妹可是说那盆水仙?” 她顿了顿,微微勾唇:“抱歉,那花还以为是旁人不要的,便差小二扔了。” 隔着面纱,宋云棠看不清林娴玉的表情。 “若是妹妹喜欢,待妹妹禁足解除之后,妾身再给妹妹买新的。” 听到“禁足”这两个字,萧凤州和林娴玉均是面色一变。 “都怪娴玉,没提前告知夫人。那花,本是我给凤州哥哥准备的生辰礼,担心养在府上被哥哥发现,便灵机一动,想着养在夫人这里。” 她垂下眼,瘪着嘴。 即便隔着面纱,也让人察觉到了她的委屈。 恰好新进来一批客人,宋云棠越过他们,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为首的人穿金戴银,腰带的正中央还镶嵌着一颗朱红的红宝石。 “掌柜的,给我们兄弟几个安排个雅间。我们好几年不见了,急着找个清静地方叙叙旧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这是房费。” 看他出手如此阔绰,宋云棠微微挑眉。 “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们万斋居还剩最后一间雅间,宽敞,还幽静,刚好复合你的要求。” “银瓶,带着几位客人上二楼最里面的雅间。” 宋云棠朝着银瓶招招手,朗声道。 看银瓶领着客人,消失在楼梯的拐角,萧凤州面色逐渐阴沉。 他皱着眉,冷冷看着走回柜台后面的宋云棠。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语气生冷。 宋云棠被问的奇怪。 “将军何出此言?” “我带着娴玉来光顾生意,你却把娴玉常坐的雅间给了别人?”萧凤州隐隐夹杂着不满。 林娴玉轻叹口气,拽了拽萧凤州的衣袖。 “凤州哥哥莫要生气,娴玉也不是非要坐那雅间。夫人开这样大的酒楼,客来客往,自然也有自己的苦衷。” 她声音柔柔弱弱,吸了吸鼻子,隐约带着哭腔。 宋云棠抿了抿嘴角,恍然大悟。 “原来,将军特意带着还在禁足的林妹妹来光顾生意。” “将军方才不说,妾身还以为,是带着林妹妹出来散心的。” 她特意加重了“禁足”二字。 第三十八章 不争不抢 【不是,女配想干啥啊?一直提禁足禁足的,本来就是男主下令禁足的,现在男主主动解除,有什么问题吗?】 【诶,我就纳闷了,一个破禁足,有那么重要吗?下毒这么严重的事儿,萧凤州只是给妹宝禁足,这还看不出来萧凤州很爱我们妹宝吗?】 【就是,男主这几天心疼妹宝,茶饭不思的,今儿好不容易带着妹宝出来散散心,结果还碰上女配,真是晦气。】 【这女配也太铁石心肠了吧,女鹅让野猫抓伤了脖子,男主带着女鹅出来看大夫。女鹅不像让别人看到她毁容的样子,这才想要个雅间。这都事出有因的,女配还把最后一间让给别人,啧,难评。】 宋云棠手中的笔微微一顿。 她掀起眼皮,悄悄打量着林娴玉。 隔着面纱,看的并不真切,若是细细看去,确实能看到点点红痕。 萧凤州面色愈发阴沉。 “宋云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提醒我?” 他声音中透着森森寒意。 林娴玉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她恍然大悟,随即咬着下唇,满腹委屈。 “夫人莫要误会了,娴玉与凤州哥哥之间并没有什么。今日、今日只是事出有因……” “听闻妹妹被猫抓了,抓到了哪里,可还伤的严重?” 宋云棠眉眼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 面前二人皆是一愣。 林娴玉下意识抚上伤口,干笑两声:“多谢夫人关心,娴玉伤的并不重。” 薄薄的白纱轻轻晃动,偶尔漏出她的雪白的脖颈。 宋云棠微微一笑,先是瞥了一眼林娴玉,随即看向萧凤州。 “将军,既然林妹妹受了伤,自然也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摘下面纱,依妾身看,倒不如回将军府用午膳。” 萧凤州面色一沉,眉毛微蹙,刚要开口。 宋云棠紧接着道。 “将军莫急,只是换个地方用膳罢了。” 她朝着后厨招招手。 “金盏,过来。” 金盏把锅铲交给旁边的厨子,在水盆里洗了把手,匆匆走来。 “小姐。” 她抹了把头上的汗。 “将军点了几个菜,你亲自来做,做好之后,趁热送回将军府。” 宋云棠仔细叮嘱道。 “莫要放辛辣刺激的调料,切记了。” 金盏垂着眼,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二人,低眉顺眼地应声。 考虑到林娴玉的状态,萧凤州担心她因着面上的伤,产生心理压力,便借驴下坡,只对应下。 看着将军府的马车逐渐远去,宋云棠暗暗松了口气。 金盏嘟着嘴,皱着眉,满脸怨气。 “这个林娴玉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又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她回忆着林娴玉方才的穿着,又扭头打量着宋云棠。 “小姐,奴婢方才就说,她穿那一身怎的如此眼熟。细细看来,这不就是在模仿小姐吗?” 金盏拉着宋云棠的胳膊,一边转圈看,一边惊叹。 “甚至连用的料子都一模一样,只不过小姐用的是上好的金线,绣的是蝶落海棠,素雅但不平淡,反倒显着贵气。那和她似的,只有素。” 金盏翻了个白眼,彰显着自己的不爽。 宋云棠歪着头想了一瞬,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 “无碍,她若是想学,便学去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 “将军喜爱的是她的这个人,又不是这身衣裳。她无论穿什么,将军都偏爱她。” 闻言,金盏叹了口气。 “小姐,你好像从来都不争不抢。若是换到别家女子,恐怕早已将林娴玉赶出府了。” 宋云棠垂下眼,抿了抿嘴角。 赶出府,这样的字眼,在大婚当晚,她曾在弹幕上见过。 那晚,她看着零碎、杂乱的弹幕,拼凑出了些许情节。 那或许是她的上一世。 她确实没有容忍之心,大婚第二日便把林娴玉赶出将军府。 那时,她还天真的认为,只要她和萧凤州朝夕相处,便能得到他的心。 可即便这样,萧凤州也不曾正眼瞧她,反而是高调地在外面给林娴玉盘了一块宅基地。 坐北朝南,光线充足,还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 那一晚,她脑袋一片空白。 她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的这些字是如何出现的。 可她知道,既然给了她新的机会,那便要抓住这个难得的 机会,改变原本的结局。 看她黛眉下垂,金盏呼吸一滞,赶忙打嘴。 “小姐莫要在意,是奴婢多嘴了。” “无碍,”宋云棠拉住她,嗔了她一眼,“我只是想到一些别的事罢了。” 她顿了顿,朝着后厨扬了扬下巴。 “快去把菜炒出来,林娴玉现在是病人,莫要落了怠慢的话柄。” 送走了一批客人,银瓶可算是闲下来喘口气了。 她来到宋云棠的身边,不解问:“小姐,奴婢不懂,方才为何要把最后一间雅间给了那几个富商?明明将军先来的。” 宋云棠笑着敲了敲她的头,压低了声音:“那几个富商来头不小,虽然说的是中原话,可细细听来,却有着西域的口音。” 她瞄了一眼雅间,“你再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为首那人腰间的红宝石,并非我们中原产出的,而中原人大多也舍不得把宝石嵌在腰带上。如此推断,那几人,应当是常年游走在中原和西域的游商。” 银瓶眼睛发亮。 “所以,小姐是特意……” “嘘。” 宋云棠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嘴边。 她顿了顿,“更何况,上次林娴玉下毒的事,也给我敲响了警钟。” “上次虽是揭穿了她,看似略胜一筹,实际上全是运气作祟。如果不是无意间撞破她们主仆二人的谈话,兴许,这口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扣在我脑袋上了。” 宋云棠环顾四周,大堂虽空出几张桌子,可依旧人头攒动。 “况且,今日人多,我们无法时时刻刻都盯着她,将军又不舍得斥责她,她若是再有什么小动作,砸的可是我们万斋居的招牌。”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双秀眸中满是警惕。 第三十九章 她是主母,那我是谁 马车摇晃,林娴玉倚着车厢,面纱微微起伏,露出委屈的神色。 “凤州哥哥,夫人方才可是生娴玉的气了?” 她捻着手帕,小心翼翼中有夹杂着明晃晃的委屈。 “娴玉方才听见,夫人总是在强调‘禁足’二字,话里话外都是在怪娴玉出门,没有闭门反省。” 林娴玉泫然欲泣,薄薄的面纱也遮不住发红的眼眶。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儿,萧凤州面色阴沉如墨。 他从小|便展现出将门风采,受尽爱戴,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落了他的面子。 即便是当今圣上,也对他褒奖有加,从未说过什么重话。 可就在刚刚,宋云棠竟然当着一众平民百姓的面,驳回了他的面子,还把他晾在一边。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萧凤州指节捏的嘎嘎作响。 “不必理会她,不过一个眼光浅薄妇人罢了。她嫁入将军府,那便是将军府的主母,若是连这点容人的气度都没有,又怎么能挑起重任?” 虽然三年之后自动和离,可在这三年间,宋云棠终归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这三年里大大小小的事宜,她多少还是有话语权。 “当啷”,林娴玉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茶水泼在手背上。 “嘶。”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萧凤州面上看着嫌弃宋云棠,可心底里却早已把她当做将军府的主母来看。 上次下毒,萧凤州只是轻飘飘让她禁足,她还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明明是在禁足期间,萧凤州还是借着看大夫的名号带她出来散心。 林娴玉本满心欢喜,可当她听到方才的言论,瞬间心如刀绞。 如果宋云棠是主母,那她又算什么? 看到她被烫红的手背,萧凤州软了眸子。 “怎这么不小心?” 他熟稔地牵起她的手,小心地用绢帕擦干,下意识地放在嘴边吹了吹。 手背上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林娴玉愣了一瞬,眼前的身影恍然与小时候的萧凤州重合。 那时,她烫伤了手,萧凤州也是如此。 他还摸着她的头,温声哄道:“吹一吹就不痛了。” 林娴玉轻咬下唇,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面带红晕。 “凤州哥哥,娴玉已经是长大了,小时候那套不管用的。” 【芜湖!!名场面来了!我没记错的话,男女主就是在这里表明心意的!】 【好甜啊,还是官配甜哈。】 【留个逗号,证明自己来过。】 萧凤州一愣,眼眸滑过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耳尖发红,瞬间抽回了手。 “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不自然地别过头,看向窗外,眼神飘忽。 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到那天的凉亭,宋云棠被自己抓红的手腕,她不卑不亢的态度,那一抹在风中更显单薄的身姿。 那次,她也这么疼吗?她为何不喊疼呢? 手中的温热突然被撤走,林娴玉愣住。 纤长的手指微微蜷缩,最后全部紧握成拳,垂在身边,虚虚地搭在腿上。 “凤州哥哥……” 她欲言又止。 想问,却又不知改以何种身份。 她心情复杂,从低谷到山顶,却又从悬崖直线摔下。 林娴玉咬着下唇,心思百转千回。 车内陷入了怪异的沉寂。 搁这帘子,云庭也察觉到了窒息。 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马匹嘶鸣,加快了速度。 …… 金盏另开了炉灶,紧赶慢赶做好,快马加鞭送回将军府。 她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口,云庭早已等候多时。 金盏从马车上跳下来,喘匀了气儿。 她挽起袖子,掏出菜单。 “这个是松鼠鳜鱼,这个是桂花鱼翅,这个瓦罐里的是合|欢汤……” 十几样菜品,金盏一口气报完,指挥着跟来的小二往院子里搬。 看着她红扑扑的脸,云庭眸子一暗。 “我这里还剩下写冰镇梅子汤,你要不喝些再走?” “替我谢过将军的好意。” 金盏皮笑肉不笑,朝着苍梧居的方向微微福身。 “不必了,万斋居还有事情要忙,我担心小姐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五指并拢,手掌撑平,给自己扇了扇风。 没想到金盏误会成将军给的福利,云庭抿着嘴角,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看小二搬的差不多了,金盏瞥了一眼院子里面,压低了声音。 “小将军,今日,林姑娘外出,可是有什么急事?”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塞到云庭手里。 云庭皱了皱眉,反手把银子扣到她的手里。 “姑娘,使不得。”他义正词严 。 金盏吃了个闭门羹,瘪着嘴收回兜里。 背过身,她暗戳戳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榆木疙瘩。”金盏小声吐槽。 云庭耳力极好,愣了一瞬,随即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上次夫人救了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是问询消息,不必如此。” 金盏脚步一顿,默默地退了回来。 …… “小姐,小姐!” 听到这动静,宋云棠合上账本,哑然失笑。 “你瞧,人还未到,声先到了。” 银瓶笑着,给金盏递上一杯凉茶。 “隔老远就听见你喊,不知道的,还以为遭狗咬了呢。”她打趣道。 店里基本忙完了,只剩几个零星的顾客,坐在一起考谈论阔。 金盏一口气把茶水喝了个精|光。 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小姐,这趟将军府,奴婢还真没白跑。” “怎么?难道将军竟然大方地结账了?”银瓶撇了撇嘴。 以往,萧凤州都把万斋居当自己的小厨房,从来不结账。 对此,银瓶积怨已久。 “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金盏嘟着嘴,嗔她一眼。 看二人斗嘴,宋云棠捂嘴浅笑。 “莫非,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不成?” 金盏眼睛一亮:“还是小姐懂我。” 她把手掌竖起,挡在嘴边,身子微微前倾。 “奴婢听说,林姑娘不知怎的被猫抓伤了脸颊,将军刚下朝,便急急忙忙带着林姑娘岀府问医。” 宋云棠垂下眼眸,嘴边的笑意淡了些。 金盏打听回来的消息,和自己在弹幕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四十章 觐见 宋云棠精神一振,心底涌上一个猜想。 莫非,弹幕上说的全是真的? 以前宋云棠相信弹幕,心里却还有几分怀疑。 毕竟,任凭谁眼前突然出现一堆飞着的字幕,还都说着贬低自己的话,谁能完全相信? 宋云棠本以为自己招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想着忙过这几日,找个有能耐的道士,给自己驱驱邪。 可万万没想到,弹幕说的句句属实。 弹幕虽然烦人,可确实帮着自己躲过几次劫难。 思及此处,宋云棠便歇了心思。 “小姐,小姐?” 视线渐渐凝聚,金盏的手在眼前晃着,一脸担忧。 “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银瓶端来一碗冰镇梅子汤,给宋云棠塞了一个凉凉的帕子。 “无碍。” 宋云棠笑了笑,轻轻摇摇头。 “小姐,你可千万别因为将军今日的做法难过。” 金盏咬了咬下唇,一瞬不瞬地看着宋云棠。 “小姐,自打奴婢跟着你嫁入将军府,将军的一举一动,奴婢看得真真的。将军虽然对小姐是有好的地方,可给林娴玉的好却比小姐更多。” “就好比今日的饭菜,将军点了十几样,全是按照林娴玉的喜好点的。可他却从没问过小姐累不累、饿不饿,甚至都不知道小姐的喜好。” 金盏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宋云棠的心头。 她倏地想起起弹幕的称呼。 萧凤州是男主,林娴玉是女主,而自己,确实一个招人烦的女配。 她虽没见过这些词,却看过话本子,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牛郎与织女自然是要钟情眷属,而自己,却好比划出银河的王母娘娘,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阻碍。 “难怪说我烦人,后续还要搞得我家破人亡。” 宋云棠喃喃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想起刚加入将军府时写下的三年协议,她松了口气,庆幸当初听信了弹幕,没有昏了头,做出无法挽回的傻事儿。 “小姐,你说什么?” 银瓶蹲在宋云棠身边,微微一愣。 “没什么。” 她一手拉过金盏,一手拉过银瓶,刚要开口。 身后却传来车辙声。 “这万斋居,还真如坊间传说的那般,恢宏、大气。” 声音尖细,却不虚弱。 宋云棠呼吸一滞,赶忙起身。 “苏公公,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她嘴角微微扬起,脸上带着笑意。 宋云棠侧过身子,朝着里面伸手。 “快请进。” “银瓶,快去把冰镇好的梅子汤拿来。” “不用不用,咱家就是来走一遭,帮皇上传个话。” “皇上宣您夫妻二人进宫一见。” 苏允海摆摆手,嘴上说着不用,却端起了梅子汤,喝了一口。 “别说,这梅子汤进了万斋居,都变得爽口了。” 他笑着道。 “这般好东西,一会儿进宫时,可得带给皇上尝一尝。” 宋云棠眼眸流转,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 “多谢苏公公提点,公公出来一趟辛苦了,这点心意,收下吧。” 她朝着银瓶使了个眼色,一个黑色的钱袋子落入苏允海手中。 “这哪好意思?” 苏允海脸上的笑意大了些。 他轻叹口气,看向宋云棠:“这么多贵女里,还是您聪慧。” 他压低了声音:“皇上心情不错,是皇后娘娘想您了。” “夫人,奴才先走一步。” “苏公公慢走。” 宋云棠笑着点点头。 目送马车离开,她深吸口气:“银瓶,备车。” “小姐,我们不等将军了吗?”银瓶小心翼翼道。 宋云棠皱了皱眉,心底有些抗拒。 进宫面圣,身上的衣服确实也不合身。 “回府。” 她闭了闭眼,声音低沉。 …… 马车轻晃,二人各自守着一边窗户,对坐着。 宋云棠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团扇,撩起车帘一角。 刚过晌午,天气不是那般炎热,集会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小贩卖力吆喝,行人驻足挑选,处处是生活气息。 一路走一路看,宋云棠的心也轻快了些。 “皇上怎么突然宣你我二人觐见?” 萧凤州冷不丁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宋云棠心神一凛。 方才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她放下车帘,嘴边的笑意淡去。 “妾身不知。”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萧凤州。 “兴许是与将军有要事相商。” 萧凤州眉峰微微挑起。 “你是聪明人,如若问起旁的,应该知晓怎么回答。” 他睁开眼,眼中带着些许肃杀。 那是宋云棠从未见过的眼神。 她被人捧在掌心长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威胁。 她似乎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敌人。 这个念头冒出,宋云棠愣了一瞬,随即苦笑。 她可是让牛郎织女遥遥相望的王母娘娘,又怎么不算是敌人呢? 宋云棠垂下眼睑,轻声道:“妾身明白。你我二人的婚事不过是拉拢人、维持朝政的产物,妾身即便是为了宋府的名誉,也不会说不该说的,生了事端。” 她扫了一眼萧凤州,神色淡然。 经过萧凤州这么一打扰,宋云棠也没有了兴致,索性偏过头去,闻着熏香,闭目养神。 她一袭白纱裙,轻薄却不失典雅大方。 腰间系着细软水蓝色腰带,压裙玉佩特意选了玉莲花,明媚却不张扬。 萧凤州细细打量着,眼中有些许探究。 她的神情明明与平常无二致,可不知怎的,萧凤州却察觉到了似有若无的疏离。 不过一个时辰没见,似乎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地发生了转变。 还来不及他细细琢磨,马车稳稳停下。 “将军,夫人,到了。” 云庭轻轻敲了敲车厢。 宋云棠撑着银瓶的肩膀,提起裙摆,走下马车。 领路的小太监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将军、夫人,这边请。” 他低垂这头,毕恭毕敬。 宋云棠看了一眼高高的宫闱,敛下心神。 “有劳了。”她轻声道,跟在小太监身后。 她与萧凤州并肩而行,却有意无意落下半步的距离。 望着那抹袅袅婷婷的倩影,裴文景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探究。 “裴相,圣上让奴才带句话。” 苏允海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 “嗯,臣明白。” 裴文景点点头,一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拐角, 他才收回视线。 第四十一章 谨言慎行 跟着小太监一路来到颐和园。 小太监脚步停顿,朝着身后二人欠身。 “将军,夫人,皇上正在里面等着,奴才就不进去了。” “谢过公公。”宋云棠柔声道。 萧凤州垂下眼,轻咳一声。 “你谨言慎行,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宋云棠提起裙摆,正跨过院墙的推一顿。 “将军不必强调,妾身又不是小孩子,这样浅显的道理,妾身自然明白。” 她径直走进颐和园,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萧凤州。 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无视掉,萧凤州眯了眯眼,眼底有些错愕。 心头泛上了些许的失落,而与生俱来的傲气,却又让他起了好胜心。 他一撩衣袍,快步上前,与宋云棠并肩。 “臣、臣妇,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生分?” 皇帝脸上挂着笑,坐在凉亭里,虚扶一把。 萧凤州率先起身,朝着宋云棠伸出手。 宋云棠垂眸含笑,脸颊上升起淡淡的红晕。 柔软的柔荑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一手提着裙子,慢慢起身。 看小两口这般恩爱,皇帝心下稍安。 “棠儿、凤洲,快些坐过来。” 皇后嘴角弯弯,亲昵地朝着宋云棠招招手。 “这外面太阳大,莫要晒着了,中了暑可就不好了。” 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坐姑姑身边来,让姑姑好好瞧瞧。” 宋云棠提起裙摆,小跑着来到皇后身边。 “姑姑,你瞧,棠儿脸上又多了几两肉呢。” 她伸手扯了扯脸颊,带着小女儿的娇嗔。 皇后摸了摸她的发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你,都嫁做人妇了,还和从前那般小孩子心性,可如何树立威信,镇得住下人?” 宋云棠瘪了瘪嘴,故作委屈,亲昵地握住皇后的手。 “那还不是许久未见姑姑与陛下,棠儿心里想得紧嘛。” “皇上,您瞧她,就会油嘴滑舌。” 皇后轻叹口气,虽说着抱怨的话,可眼角眉梢皆是宠溺。 “也不知道你随了谁,这张嘴贯是讨人欢心。” 萧凤州坐在一旁,无声地看着,满是宠溺。 见到皇上、皇后,宋云棠好像换了一个人般,更为鲜活。 甚至,比平日见他还放松些。 “凤洲,棠儿打小|便时常来宫中小住,这嘴,自然也就被本宫养的刁了。” 皇后面露关切:“若是棠儿平日挑食,还麻烦你多包容些。” 萧凤州心念一动。 “皇后娘娘放心,将军府的吃食虽比不上宫中的御膳房,却也是顶好的。” 他顿了顿,握住宋云棠的手。 “棠儿有个陪嫁婢女,唤做金盏,在吃食上造诣颇深。皇后娘娘莫要担心。” “金盏可是小时候自愿去御膳房学习的那个丫鬟?” “姑姑,正是她。”宋云棠点点头,带着些许骄傲,“她现在啊,可是我万斋居的顶梁柱。” 她起身,拿起茶壶,给皇帝和皇后添茶。 “朕听闻,前些日子,有人在吃食里下毒,意图谋害萧将军的性命。那这吃食,可是金盏做的?” 皇帝面不改色地问道,笑意不及眼底。 宋云棠大脑“嗡”的一声,头皮发麻。 她清晰地感觉到,萧凤州握着她的手瞬间僵硬。 气氛瞬间凝固,明明是艳阳天,可宋云棠却遍体生寒。 下一秒,她的手便被人狠狠握住。 似是提醒,似是警告。 宋云棠眼睫轻眨,纤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眼底一瞬间闪过的慌乱。 “回陛下,吃食确实是臣妇的婢女金盏所做。是臣妇看将军身体抱恙,特意给将军熬制的益气补血的汤。” 她顿了顿,皱起眉头。 “可这下毒一事,却是子虚乌有。若是将军府中出了如此恶劣之事,臣妇定然严惩,绝不姑息。” 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 “身体抱恙并非小事,既然在颐和园,不如宣太医来瞧瞧?”皇后关切道。 萧凤州刚要说,却被宋云棠截住话头。 “姑姑,不必麻烦太医。” 她浅笑着道。 “前几日,将军随我岀府,路遇歹徒,将军为了护我,受了轻伤。近日已经好了不少。” 她说着,恍然大悟,脸颊随即升起红晕。 宋云棠低垂着头,绞着帕子。 “陛下与姑姑误会了,那不是下毒,是、是……” 她声音细若蚊蝇,咬着下唇,面若桃花,嗔了一眼萧凤州。 萧凤州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瞬间脸红脖子粗。 他偏过头去,虚虚地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说、说这个做什么。”他不自然道。 明明是演戏,可不知为何,萧凤州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大婚当晚的摇床。 女子身上的幽香再次钻入鼻孔,与那晚淡雅清冽的海棠香重叠。 他呼吸不觉急促,手中的柔荑愈发酥|软。 萧凤州轻咬舌|尖,逼着自己敛下心神,不去多想。 看二人这般娇羞的模样,皇帝和皇后身为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年轻气盛,原来是这么个盛法儿。” 皇后打趣道。 宋云棠举起帕子,挡在脸前。 “姑姑,您就别打趣棠儿了。” 她害羞撒娇道。 “好好好,我们棠儿面子薄,本宫不说便是。” 皇后拉起她的手,轻拍着手背。 “前些日子,本宫寻得一块血玉,品相甚好。正好今日|你来了,本宫带你瞧瞧去。” 一块血玉,拿过来看便是,何必大费周章地去坤宁宫?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目的。 宋云棠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帝,起身福身行礼。 “棠儿乐意之至。” 临走前,她特意在萧凤州身边顿住。 “将军好好陪陛下闲聊,届时,妾身在马车上等将军。” 宋云棠扯了扯萧凤州的衣袖,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中的精|光。 “好。” 萧凤州轻拍着她的手背。 看二人浓情蜜意,皇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二人乘着步辇离开,凉亭中只剩下萧凤州与皇帝。 皇帝招招手,苏允海搬来棋盘,放在石桌上。 “早些年,你父亲随朕打江山,闲暇时,便喜欢与朕对弈。” 棋篓放在萧凤州的手边。 “他棋艺不错,让朕看看,你可得到了他的真传。” 第四十二章 他待你如何 坤宁宫。 香炉内香烟袅袅,阳光一照,泛着紫色的辉光。 “如意,快去取本宫的血玉来。” 刚斟好茶,皇后便迫不及待地招呼道。 她拉着宋云棠坐在软榻上,拍着她的手背,越看越满意。 皇后屏退下人,只留了吉祥和银瓶贴身侍候。 “棠儿,这里没有旁的人,你和姑姑实话实说,那萧凤州对你如何?” 她握着宋云棠的手,眼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担忧。 宋云棠心头一惊,不自然地垂下头,额前细碎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目光。 “姑姑,好端端地,怎的又提起这事儿了?” 宋云棠轻咬下唇,面色羞赧。 “ 您分明答应过,不再拿此事取笑棠儿的。” 方才在凉亭,她分明已经遮掩过去了。 现在旧事重提,莫非,有人走漏了什么风声? 宋云棠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在外间站着的银瓶,见她面色如常,心底的疑虑打消了些。 皇后戳了戳她的脑袋,嗔了她一眼。 “想什么呢?你是我交出来孩子,我一个当姑姑的,取笑你作甚?” 她叹了口气。 “我只是担心,萧家那小子对你不上心,你才……才使了那般不入流的手段。” “你是我带大的,是咱们宋家的掌上明珠。你的性子,我知根知底。那下三滥的手段,根本入不了你的眼。” 皇后拖着她的脸颊,让她与自己对视。 “棠儿,你与我实话实说。那药,到底是不是你下的?” …… 颐和园。 “叮”,白玉做成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脆响。 萧凤州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棋盘山,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萧将军,你可知,朕为何要给你们二人赐婚?” 黑子落在白子旁,堵住了后路。 萧凤州眼眸微凝。 “恕臣愚昧,臣并不知其中缘由。但臣知晓,陛下之举,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白子落下,与黑子半包围的那颗通了气。 那颗棋子,虽暂时还未被吃掉,却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是愚昧猜不透,还是不敢猜?” 黑子步步紧逼,白子终于顶不住,成了黑子的囊中之物。 萧凤州朝着皇帝拱手,低头道:“陛下还是技高一筹,臣败的心服口服。” 白玉做成的棋盘上,黑子占据了半壁江山。 皇帝摆摆手。 “棋艺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风范,不过还是差点。” 皇帝起身,拍了拍衣摆的褶皱,朝着行宫走去。 萧凤州赶忙跟上。 “陛下,臣父亲在臣很小时便战死沙场,臣并未与父亲对弈过。还请陛下明示,指出臣的不足,臣好及时改进。” “嗯?”皇帝挑了挑眉,“此话当真?” “自然是臣的真心话。”萧凤州颔首。 二人走进行宫,大殿中央摆着一桶冰块。 店里凉飕飕的,暑热被隔绝在外。 宫女们鱼贯而入,端上冰好的水果。 苏允海点好香炉,为二人掩上房门。 皇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方才下棋时,朕便见你瞻前顾后,落子之前,总要思虑一番。” “多了顾虑,却烧了魄力。” 萧凤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陛下提点的是,臣日后定当注意,及时改正。” 皇帝看他一眼,“朕记得,你府上还有一个女子。” 冷不丁提起这一茬,萧凤州面色僵硬一瞬。 “回陛下,娴玉是林将军的遗孤,自幼与臣一同长大,自爱臣心中,早已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他压下心慌,单膝跪地。 “不必紧张,朕只是问问,快起来。” 萧凤州吞了吞口水,斗胆朝着上方望了一眼。 皇帝坐在上首,侧面的屏风遮住了阳光,阴影落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他快速垂下眼,藏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你可还记得,朕放在在花园问你的问题?” “臣记得。” 萧凤州抿了抿嘴角,“陛下问臣,是否知道赐婚的用意。” 皇帝反问:“那你可悟出什么?” 强大的威压在室内展开,萧凤州呼吸一滞。 “臣斗胆猜测,陛下是为了平民心。” 萧凤州头皮发麻,说出的每句话都在脑海中转了三个圈。 “那时,坊间传出流言蜚语,恶意揣测圣意,有心之人还鼓动萧家造反。陛下为了江山社稷和朝政人心,做出此等决定。” 他盯着那双黑色龙纹靴,心狂跳不止。 他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只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香炉里的香已然燃气去半截。 半晌,皇帝缓缓开口。 “林家遗孤啊。” 他摩|挲着扶手,目光飘忽。 “掐指一算,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萧凤州呼吸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浑身坠入冰窖。 “陛下,娴玉还小……” 他下意识开口,看到那金线绘制的龙纹,飘忽的理智瞬间回笼。 “……林将军临死前,将娴玉托付给臣,那娴玉便是将军府的人。臣这条命是林将军救回来的,臣受恩人所托,认为她的婚事,不能马虎了事,应当从长计议。” 萧凤州慌忙改口。 他低着头,目光与黑靴上的金龙对视。 虽不曾抬头,可那到灼热的、审视的目光,却笼罩着他。 “啪嗒”,香烛的灰掉落在炉子里。 “你说的有道理,林岳将军为国捐躯,自然不能让子孙后代寒心。” 皇帝放下茶盏,不轻不重,瓷器与红木相碰,发出闷闷的声响。 “将军府已有主母,此事,便交予棠儿去办罢。” 他站起身,朝着窗外望了望。 “时候不早了,莫要让棠儿等着急了。” 提起宋云棠,皇帝不负方才的威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娇娇身体弱,生了三皇子后,我便舍不得让她再生。可娇娇又是个喜欢女儿的,朕也喜欢,便隔三差五把棠儿接来小住。” 他轻咳一声,瞥了一眼萧凤州。 半开玩笑半警告:“朕赐婚于你,你自然要对棠儿好,若是因着旁的,厚此薄彼,莫要怪朕不惦念旧情。” 萧凤州心神一凛,忙低着头应道:“是,臣谨记。” “莫要这么紧张,”皇帝看着他,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掐指一算,你二人成婚已有一月有余,棠儿的肚子还没个动静……” 第四十三章 告密 东华门口,将军府的马车正稳稳停着。 车帘用淡紫色的绸缎制成,低调中带着奢华。 宋云棠止住脚步。 “如意嬷嬷请回罢,姑姑身边还需要人照顾呢。” 她嘴角挂着淡笑。 “前面就是将军府的马车,麻烦嬷嬷回去和姑姑通报一声。” “奴婢记住了。” 如意朝着四周瞥了两眼,见四下无人,上前一步,拉进了和宋云棠的距离。 她侧过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 “小姐,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奴婢交给你的。” 如意压低了声音。 “这玉牌,是进宫的令牌。皇后娘娘叮嘱,若是在将军府受了委屈,只管驾车进宫,凭此令牌,可直达坤宁宫。不论是何时辰,即便三更半夜,奴婢也会来接小姐。” 她定定地望着宋云棠,生意不大,却字字峥峥。 宋云棠双手接过,温润的玉牌在掌心微微发烫。 萧凤州还没回来,外面日头有些晒。 宋云棠银瓶的产妇下,先一步上了马车。 银瓶有些不安:“小姐,奴婢总觉得,皇后娘娘察觉到了什么。” 宋云棠摩|挲着玉牌。 上面虽刻了字,却依旧温润光滑。 她的指腹顺着凹陷处轻轻滑动,勾勒出“皇后”二字。 “无碍。今日他能与我演戏,往后的日子自然也能。我不求别的,只求能熬过这三年。” 宋云棠轻轻皱眉。 方才,如意唤她“小姐”,而非“夫人”。 如意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前未嫁人时,她便是“小姐”“小姐”地唤。 在坤宁宫,当着一众婢女的面,她也唤她“夫人”。 能让她在独处时改口,想必,姑姑那里应当是查出了些什么。 “今日在坤宁宫的事,你莫要对旁人提起。这场戏只需演三年,这三年里,我不像节外生枝。” 一旦出现变故,她担心,上一世的悲惨结局再度重演。 正思索着,一股子低气压扑面而来。 车帘掀起,外面的阳光有些晃眼。 宋云棠微微皱了皱眉。 她扫了一眼,又闭上了眼。 萧凤州面色阴沉,敲了敲车厢壁。 “走。” 他沉声道,带着浓浓的怒气。 马车悠悠行驶,车厢轻晃。 宋云棠靠着车厢壁,头上的步摇随之摇晃。 萧凤州的耳畔还回响着皇帝的敲打,心头一堵。 “你倒是舒服,车上燃着香,还架着冰。” 宋云棠本闭目养神,规划着万斋居今后的计划。 冷不丁被萧凤州打断,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神色古怪。 “这冰是如意嬷嬷给端来的,说是今儿天热,莫要中了暑。” 也不知道他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 宋云棠揉了揉太阳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我嘞个,女配这也太装了,我要是有她一半的功力,每次藏手机也不至于被我爸妈发现了。】 【宋云棠哪来的脸啊,前脚告密,后脚还能在这儿装的啥都没发生。】 【我真是服了,最讨厌这种告状精。】 宋云棠眉心一跳。 告状? 她告了哪门子状? 宋云棠心中疑窦丛生。 【谁说不是呢,明知道女主是男主的心上人,二人两情相悦,结果背地里找皇帝告状,想给林娴玉找婚配人家,真是恶心。】 她给林娴玉找婚配? 她疯了? 既然这样,她还何必大费周章地签三年协议? 宋云棠抿了抿嘴角,本想开口解释,可看见萧凤州那张臭脸,却又失去了欲|望。 罢了,她现在是将军府的主母,左右林娴玉出嫁,都得过她的手。 …… 两人一路沉默,云庭和银瓶坐在车厢外,大气也不敢出。 走过前面路口,便能看到将军府的朱红门。 车刚刚挺稳,萧凤州冷哼一声,一掀车帘,跳下了车。 宋云棠垂下眸子,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银瓶,去万斋居。” 隔着帘子,她吩咐道。 …… “凤州哥哥,你回来啦。” 林娴玉早早就等前厅。 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她一扫方才的不耐,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萧凤州身边。 “皇上这般急着召见哥哥,可是西南边陲又出了战乱?” 她小鹿般的眼眸中闪着担忧。 看着她水灵灵的眸子,因着担忧微微嘟起的嘴,萧凤州心头一软。 “没有,娴玉莫要担忧。” 这般灵动可人,宋云棠怎么敢越过他,擅自给林娴玉安排婚事! “今天日头大,我让刘总管给你送些冰,莫要着了暑气。” 闻言,林娴玉眼前一亮。 “谢谢凤州哥哥,凤州哥哥这般细心,夫人当真好福气!” “诶,”她歪着头,故作疑惑,“夫人呢?” 林娴玉朝着萧凤州的身后打量。 “娴玉听闻,夫人与凤州哥哥一起进宫的,怎的不见夫人回府?” 萧凤州清了清嗓子,强压住心底的不耐。 “夫人在后头,走得慢。” 他生怕二人碰面,宋云棠提起婚配一事。 “我记得,娴玉前些日子说,想要个秋千。今日给你做一个,可好?” “好啊好啊。” 林娴玉喜上眉梢,生怕萧凤州反悔似的,兴冲冲地应到。 二人快步离开,说笑声逐渐远去。、 前厅空无一人,只留桌上早已凉透的清茶,不见一丝热气。 …… 架完秋千,又陪着林娴玉玩了一会儿。 天刚擦黑,萧凤州用过晚膳后,便离开了梧桐苑。 回到苍梧居,他换了身常服。 摊开宣纸,摆上镇纸,笔尖吸饱了黑色的墨汁。 萧凤州正要落笔。 “你们二人成婚,已一月有余,棠儿的肚子却还没有动静……” 他眼眸一沉,心头猛地一跳。 “云庭,几时了?” 云庭在门外喊道:“将军,刚过戌时。” 萧凤州沉思片刻,吹灭了桌上的灯盏。 …… 本地最负盛名的富商宴请宾客,万斋居一直忙到夜晚。 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宾客,宋云棠只觉脸都笑僵了。 她浑身酸痛,可看到那袋沉甸甸的金子。 即便酸痛,也值了。 等她回到府上时,一片寂静。 一路上,银瓶和金盏压低了声音,三人疲惫又兴奋。 回到碧落轩,宋云棠才放大些了声音。 “银瓶,帮我放些热水……” 屋内,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坐在桌前。 第四十四章 夜宿 宋云棠神色一僵,后半句卡在喉咙间。 她一把拉住正要掌灯的银瓶,连连后退。 心在胸腔中狂跳不止,疲倦瞬间烟消云散。 “有刺客,快跑。” 她微微喘息着,吞了吞口水,脑中思考着万全的对策。 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将军府,此人定非等闲之辈…… “哪有刺客?” 冷冰冰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唰”地一声,萧凤州点燃了屋内的灯烛。 他吹灭火折子,收入怀中,双手环胸,冷冷打量着宋云棠。 她身上还是入宫时的那套装扮,水蓝色的细软腰带衬得腰身盈盈一握。 白色的纱裙披在身上,今夜月光皎皎,柔和的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好似落入凡间的仙子。 黑色的青丝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银线做成的流苏随着她的微微晃动,更显灵动。 火光跃动,杏眼微瞪,剪水眸中写满了震惊,贝齿紧咬着红色的下唇。 只一瞬,宋云棠便收整好自己的情绪。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福了福身。 “将军怎的这个点儿来了?也不和妾身打声招呼。” “你我二人一道出宫,现在才归家,我要如何打招呼?” 萧凤州冷哼一声,莫名不爽。 “你已嫁做人妇,自然是要守妇道人家的规矩,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这般晚才归家,怎么担得起将军府主母的责任?” 宋云棠瞥了一眼银瓶,使了个眼色。 “如将军所见,妾身现在才回来,这屋里也没啥好茶,只剩下早晨泡的龙井,将军将就一下罢。” 她对萧凤州的指责置若不闻,径直坐在铜镜前。 红木梳妆台上,簪子、花钿、耳饰……一件一件多了起来。 长发如瀑,发尾微微打着卷儿。 褪去了妆容,那黑发披在肩头,与白皙的皮肤相映衬,反而多了抹清纯可人。 宋云棠看他一眼,红唇轻启。 “将军,妾身准备歇下了。将军若是有事,明日早些来寻妾身。” 【蛙趣,女配以为自己是谁啊,国家总理嘛?这么能装。】 【还“明日来寻”,我真是没招了。姐妹,你是进了一次宫,又不是当了皇帝,搁这儿使唤谁呢?】 【看这个小说,我真的要笑死了,女配哪来的信念感啊?今晚上,男主是来替女主讨个公道的,她可到好,大祸临头了不知道,还和男主晚上商务老总那一套了。】 看着那双清冷的秀眸,萧凤州心神一动,鬼使神差道:“你我本是夫妻,今日,我便在这里歇下了。” 这话一出,屋内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宋云棠大抵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面上的表情空白一瞬,随即黛眉微蹙。 “夜已深,将军留宿在此,怕是不妥。”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梧桐苑的方向看去。 “你我已成婚,有何不妥?” 萧凤州负气道。 宋云棠在外抛头露面,任谁都能见到她。 可他,想见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要么等到半夜,要么提前预约。 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倘若宋云棠当真在乎林娴玉的感受,也不会通过皇上给他施压。 萧凤州也不管那些,脱掉外衣后,径直躺在床上。 “小姐……” 银瓶双手紧握,无声地动了动唇。 虽不知萧凤州心中所想,可终归不能把人赶出去。 宋云棠冲着她轻轻摇摇头,朝着二人摆摆手。 厢房的门被关上,宋云棠吹灭了灯烛。 她用力眨了眨眼,逐渐适应黑暗。 借着屋外的月光,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尽量避开萧凤州,避免与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宋云棠躺在最里侧,紧挨着墙,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将军,睡吧。”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萧凤州,轻声道。 今夜月光明朗,海棠花斑驳的影子落在窗户上。 萧凤州单手枕着头,那抹剪影,勾起了他的回忆。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抹海棠香若隐若现。 体内升起一团火,与心口的怒火想碰撞。 他右手紧握成拳,竭力克制着。 “今晚怎么不摇床了?” 他冷不丁问道。 宋云棠眼睫轻颤,轻笑一声。 “将军分明知道,屋外的探子早已撤走,又何必拿这样的话来作践妾身?” 她顿了顿, “妾身心里明镜儿似的,既然已知你们二人情意绵绵,妾身不想、也不愿拆散将军与林妹妹。如若妾身有旁的心思,也不会与将军签署协议。” 宋云棠轻叹口气。 “今日在颐和园,都是做戏罢了,将军莫要误会。若是林妹妹不开心,可需妾身派金盏去解释?” “不必。” 萧凤州皱了皱眉,不悦道。 他越听,心里越觉得不痛快。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上赶着和自己撇清关系似的。 难道,自己就这么拿不出手? 明明成婚前,她还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萧哥哥”。 听出他语气里的冰冷僵硬,宋云棠悄悄翻了个白眼。 演戏不对,解释也不对。 男人真难伺候! 她裹好被子,懒得琢磨他的心思。 身边传来均匀的、浅浅的呼吸声,可萧凤州却火烧难耐。 两股火焰灼烧着他的心,让他又恨又气。 他辗转反侧,也不知多久才睡着。 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总是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海棠花香。 早晨醒来时,身旁已经不见了宋云棠。 她的褥子整齐地叠在一边,床榻一片冰凉。 不知怎的,萧凤州心头划过一抹失落。 察觉到自己异样的情绪,他呼吸一顿。 【不是,男主到底在干啥?这剧情不对吧?】 【我滴妈呀,男主怎么从女配的院子里出来了?】 【啊?昨晚不应该和女配算账,狠狠地惩处|女配之后,和女主****吗?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先别管那么多了,再过半分钟,女鹅就要路过这里,男主快想想怎么解释啊!】 不远处,林娴玉带着莺语朝这边走来,有说有笑。 “姑娘,那贱人院门大敞开着,奴婢瞧着,院子里好像有个男人。” 林娴玉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瞬间大喜。 “走,过去瞧瞧。” 她挺直了腰杆,步伐不觉加快。 第四十五章 宫里来人了 莺语猜测道:“姑娘,你猜,那贱人院子里的会是谁?” 林娴玉轻哼一声,眼中满是抓包宋云棠的兴奋。 “就她的眼光,约莫是哪家小门小户的公子哥罢了。” 她捏紧手中的绢帕,微微喘着气儿。 “快走,莫要去迟了,叫那人跑了。” 庭院里,男人一身玄衣,背对着院门,负手而立。 “呀,夫人院子里怎的还进来男子了!” 莺语扶着门框,故作惊讶。 “姑娘,有男子擅闯夫人的院子,此等大事,是不是得赶紧通知将军?” 林娴玉短呼一声,手中的帕子轻掩在嘴角,遮住了浅浅的笑意。 “就你我二人两个女子,怎的能摁住这登徒子?!” 她轻咳两声:“快,莺语,快扶我去找凤州哥哥。” 林娴玉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婢女雀啼心领神会,当即朝着苍梧居小跑去。 她嘴上说着要走,实则提起裙摆,拔腿朝着院子中央走去。 男人耳朵微动,捕捉到身后的脚步声,脸上却无半点惊慌。 “这位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擅闯将军夫人的院子,可敢报上名……” 男人转过身,面色如水,眼眸深深。 林娴玉瞳孔微缩,得逞的笑瞬间转变为惊慌。 “凤洲哥哥?”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捋着耳边散落的头发。 “凤州哥哥怎的在这里?让娴玉好一通找,还险些误会了夫人。” 她讪笑道,一双秀眸四处乱瞟,独独不敢与萧凤州对视。 萧凤州眼中带着些许深意。 “这碧落轩也是将军府的地盘,我怎的还来不得?” 林娴玉有些慌了。 她赶忙摆手,故作镇定。 “娴玉不是那个意思,凤州哥哥莫要误会。” 说罢,她还特意偏过头去,绢帕捂在嘴边。 瘦削的身形随着咳嗽晃动,我见犹怜。 看她水汪汪的眼睛,萧凤州心头一紧。 他走上前,拉着林娴玉的胳膊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最近可是又没好好喝药?” 他板起脸,轻声叹息。 “你呀,从小就不爱喝药,不让人省心。那药的方子不是已经命人调整过了,怎的还不见好?” 林娴玉朝着他柔柔一笑。 “凤州哥哥莫要心急,娴玉这病是顽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能奢求这么快就见效,那岂不是成了灵丹妙药了?” “还有心思喘嘴,看来还是不严重。” 萧凤州瞥她一眼,威严中又带着几分宠溺。 【哇塞,官方CP就是好磕!】 【蛙趣蛙趣,甜到我了!还得是妹宝啊,直接甜度超标!wbxl,快点拿我的降糖药!】 【好饭,我吃吃吃。虽然但是,这个地点是不是不太对?怎么在女配的院子里?】 【管他谁院子,有糖就行。上次发糖还是在上次,下次自觉点,多发点。】 “对,那登徒子就在夫人院子里!” 碧落轩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云庭屏息凝神,手握剑柄。 看到院中的几人,他一愣。 “将军?” 只一瞬,周遭的肃杀瞬间消失不见。 他看看与林娴玉相谈甚欢的萧凤州,又看了看一脸呆滞的雀啼,有些无奈。 “我方才好像听到了‘登徒子’这三个字。” 萧凤州挑了挑眉,斯条慢理道。 那股骇人的威压扑面而来,雀啼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将军,奴婢是……” 林娴玉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赶忙上前一步,拽住了萧凤州的袖子。 “凤州哥哥,雀啼也是担心夫人和娴玉,这才关心则乱,叫了府上的家丁来碧落轩。” 林娴玉抿了抿嘴角,替她求情。 “凤州哥哥,雀啼虽不及莺语跟着我的时间长,却也侍候了我好多年。即便是养个物件,也早已经有了感情。” 她轻轻晃着萧凤州的衣摆,放软了声音。 “凤州哥哥,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严惩雀啼了,好不好?” 看她那副模样,萧凤州怎么也硬不下心肠。 “你身子骨弱,若是身边的人都像她这般听风就是雨,丝毫不稳重……” “这不是还有哥哥嘛。” 林娴玉笑着吐舌,娇俏地打断他。 “有哥哥在,娴玉还有什么怕的?” “真拿你没办法。” 萧凤州轻叹一声,面容松动。 “你家主子都替你求情了,还不快起来。” “谢将军,谢将军。” 雀啼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赶忙磕头道谢。 “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你家姑娘。” 萧凤州凉凉道。 “快起来罢。” 林娴玉缓步上前,扶起雀啼,面上尽是心疼与和善。 遣散家丁,萧凤州领着林娴玉刚走出院门,迎面便碰上了刘总管。 刘总管满头大汗,火急火燎地小跑过来。 看到萧凤州与林娴玉并肩而立,长舒了口气。 “将军哟,你方才去哪了,让奴才一通好找!” 他摸了一把汗,来不起把气儿喘顺。 “将军,宫里来人了,点名道姓要您和夫人接旨。” 萧凤州眼眸一凝,猛然想起昨日的对话,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林娴玉。 莫非…… 他双手握拳,稳下心神。 “来的人是谁?” “是皇上身旁的苏公公。” “可有带什么东西?” “说是口谕,却搬进来三个大红木箱子。” 萧凤州的心猛地一跳,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前厅。 宋云棠正襟危坐。 她吩咐道:“银瓶,快去给苏公公沏茶。” “夫人,咱家传句话就走,犯不上喝茶。” 苏允海抱着拂尘,一面笑着,一面不动声色地朝着后面瞧。 “咱家还以为,萧将军会陪着您一道打理万斋居。若是早知,只您一人,咱家便兵分两路,就不劳烦您跑回来接待了。” 他特意没收着声。 萧凤州脚步一顿,面色不太好看。 昨儿敲打了还不够,今儿还要特意再来一趟? 宋云棠,你可真是好样的! 广袖下,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哇塞塞,女配真不要脸,干什么非要把小情侣逼上绝路?】 【强扭的瓜不甜,宋云棠饱读诗书,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不行了,一想到男主亲眼看着女配嫁人。嘶,我的心也痛。】 第四十六章 画像 又来了。 一大片弹幕从眼前划过。 宋云棠只觉眼前一花,头昏脑胀。 她微微颔首,轻轻摁揉着太阳穴,黛眉微蹙。 刘海下,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汗。 “苏公公误会了,昨夜,将军宿在我房中。我心疼他,便让他歇息着。” 宋云棠强忍着不适,扯出一抹笑意。 她不疾不徐,声音温婉:“再者,这万斋居已经过了忙得那一阵子,苏公公知人善任,自是精通用人知道。万斋居无需那么多人,我一人打理就够了。将军公务繁忙,自然也有自己要操心的事务。” 简单几句,既替萧凤州做了解释,又夸赞了苏允海。 这番话,说的极其漂亮。 屏风后,林娴玉精神一凛,眼底多了几分怨毒。 她的凤州哥哥昨晚竟然留宿在碧落轩? 难怪他大上午会出现在碧落轩。 想起昨日他陪她玩秋千的笑容,林娴玉心头又酸又气。 定然是昨日入宫,宋云棠搬出皇上强迫萧凤州了! 她紧紧绞着帕子,恨不得把宋云棠当做手中的绢帕。 宽大的袖口挡住了宋云棠的手,她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白月牙。 金盏跟在宋云棠身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她悄悄退下,不多时,端来一杯茶。 “小姐。” 发白的指腹触碰到茶盏的一瞬间,宋云棠眼眸一亮。 她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欣喜和惊诧。 强忍住喜悦,从容端庄地揭开茶盏。 里面哪是茶水,分明是一早就冰好的梅子汤。 一口下去,酸酸甜甜,带着沁人心脾的凉。 方才那股眩晕的恶心劲儿被压了下去。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阵风从身边刮过。 “苏公公,久等了。” 萧凤州微微颔首。 “方才在后院整理军务,耽搁了时辰。” “萧将军心系国家社稷,怎能叫耽搁?若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埋怨萧将军。” 苏允海皮笑肉不笑。 宋云棠稳下心神,与萧凤州一同跪下。 “传皇上口谕,林氏遗子林娴玉,年十六,已到婚配年纪,朕与皇后选了些适龄男子的画像,送到将军府,以供挑选。因林氏无父母,故萧将军与其夫人当担起责任。” “臣、臣妇,接旨,定当尽心竭力。” 二人齐声道。 “什么?婚嫁!”林娴玉低声惊呼。 “不行,我已有心悦之人,我不嫁!” 她作势要冲出屏风。 好在莺语眼疾手快,赶忙拉住了她。 “姑娘,那可是圣上口谕,你现在若是冲出去,可是要被治不敬之罪的。” 莺语抱着她的腰,低声提醒道。 “若是被治罪,打入大牢,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将军了,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宋云棠那个贱人?” 林娴玉愣住。 细细一想,莺语说的也有道理。 察觉她不似方才那般冲动,莺语松了口气,手上的力道卸去。 “姑娘,婚配一事,将军未必愿意,我们还可从长计议。” 林娴玉咬着下唇,若有所思。 “快快起来。” 苏允海一手拖着拂尘,一手扶了一把宋云棠。 他侧过身,示意太监把朱红的木箱抬了进来。 “这是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整理好的画像,都是高门大户的嫡出子弟。” 看着那沉甸甸的木箱,萧凤州眉尾低垂,默不作声。 宋云棠眉心一跳,笑着应道:“林妹妹是将军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苏公公尽管放心。” “今儿个天气热,劳烦苏公公特意跑一趟。” 她从袖口摸出一锭银子,背过身,悄悄塞到苏允海的手中。 “这画像多,我帮着妹妹整理一下,就不远送了。” 她使了个眼色,银瓶快步走上前,跟在苏允海的身后。 “夫人是讲究人,这都好说。” 苏允海笑着道。 他一甩拂尘,带着那几个小太监离开。 人一走,前厅瞬间松散开来。 宋云棠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梅子汤。 她看着那几箱画像,仿佛在看烫手山芋。 【女配好装啊,画像都送上门了,还在那儿装无辜呢。】 【宋云棠到底在不开心啥啊?林娴玉嫁人,将军府从此以后就她一个女主人,然后独占萧凤州,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都别急,男主就是因为她逼婚妹宝,这才彻底翻脸了。等着吧,这将是前半段打脸女配最爽的一幕!】 弹幕从眼前滑过,宋云棠垂下眼,不动声色地隐藏起情绪。 从萧凤州进前厅,一直到送走苏允海,他全程阴沉着脸,没给过她一个眼神。 他坐在上首,食指轻敲着扶手,寒意瞬间散开。 屏风倏地被推开,林娴玉瘪着嘴,泪眼汪汪。 “凤州哥哥,娴玉舍不得你,舍不得将军府,娴玉不要嫁人!” 她一边抽咽,一边咳嗽,一双美目通红。 她脚下一绊,顺势跪坐在萧凤州的膝头,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萧凤州眼眸一沉。 “舍不得又能如何?方才你也听见了,这是圣上口谕,你若不从,便是大不敬。” 他语气生冷,夹杂着不满。 【男主就嘴硬吧,还大不敬,等到妹宝大婚当天,你不许急眼奥。】 【男主嘴硬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现在这么潇洒,说得好像到时候抢婚的不是你一样。】 抢婚? 宋云棠眼皮一跳。 【别急,男主抢婚那日,就是女配下线之时。哈哈哈哈,现在有玻璃渣也无所谓,女配一下线,后面齁甜!】 她本不想插手这事儿,可如今看来,袖手旁观只是自寻死路。 宋云棠掀起眼皮,将茶盏放下,轻声道:“将军这话有失偏颇,皇上只是让林妹妹看一看,又没说一定要定下,将军何必这般着急?” 萧凤州与林娴玉皆是一愣。 宋云棠轻飘飘瞥了二人一眼,继续道:“婚配一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她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眼神飘忽。 “若是二人其中一人不情愿,那这桩婚事,未必就是喜事。” 宋云棠顿了顿。 “既然林妹妹已有心上人,不愿嫁与旁人。刘管家,这些个画像,你抬到库房便是。” 第四十七章 重逢 她语气平淡,没有半点起伏。 随意的,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宋云棠拍平了裙摆的褶皱。 “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妾身便回万斋居了。” 她垂下眼睑,微微福身。 似乎林娴玉的抽泣与萧凤州的不爽与她无关一般。 【不儿,女配就这么水灵灵地走了???】 【额…… 我这是刷到盗版了吗?这怎么和一开始的不一样啊。】 【宋云棠在搞什么幺蛾子?她不应该强行逼着女鹅嫁人吗?补药啊,我的抢亲环节,我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宋云棠,你给我回来!】 看着将军府的朱红门逐渐化作一个小点,宋云棠放下车帘。 她轻靠在车厢壁上。 “银瓶,点安神香。” 淡淡的雪松味在车厢中弥漫开,弹幕带来的烦躁才褪去了些。 接近晌午,万斋居的客人逐渐多起来。 刚巧今日采购了一批新的食材,宋云棠正坐在柜台后对账。 “裴大人,这万斋居在京中颇负盛名,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今日能来,还是我前天就预定的位置。” 李越弯着腰,替裴文景撩起车帘。 他满脸堆着笑,言语间颇具恭维之意。 裴文景今日一身紫袍,腰间系着黑色金纹腰带,手中把玩着折扇。 他在门口站定,抬头望着牌匾。 牌匾上的字入木三分,不似旁的龙飞凤舞,可笔锋中却暗藏锋芒,清新典雅却不失大气。 “好字。” 他“啪”地合上折扇,抬腿跨过门槛。 李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挠了挠头,什么也没看出来。 “什么好字?”他小声嘟喃道。 “哎,裴大人,等等我。” 他快步跟上。 “掌柜的,前天预定好的雅间。” 李越敲了敲柜面。 宋云棠愣了一瞬,掏出预约本子,白皙的手指滑过那一行行黑字。 “李大人,”她在其中一行中停下,朱砂笔轻轻划过,“二楼左手边第三间雅间,已经备好了茶水。” 自打进门起,裴文景的眼神就没从宋云棠的身上挪开过。 巴掌大的小脸温婉可人,一双剪水眸泛着水光,好像能看到人心里去似的。 雪白的脖颈又细又长,一头青丝工整的挽在脑后,玉簪温润,斜插在发髻中。 她穿着一身浅碧色纱裙,与那玉簪相呼应,端庄大方,却又不失灵动。 一个人的穿着可能变,可气质却不会在朝夕之间发生巨大的变化。 眼前这女子,分明就是那日在皇宫门口遇见的那位。 “裴大人,请。” 李越佝偻着背,朝着楼梯伸手。 裴文景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阔步上楼。 雅间内,银瓶替二人沏好茶水,点上熏香,便掩门离开。 李越关上窗户,殷勤地忙前忙后。 “裴大人,这茶水可还合心意?我这儿还带了些新到的铁观音。” 他刚准备拿起茶壶,一柄折扇便拍在他的手背上。 “不必。” 裴文景端起茶杯,仔细嗅了嗅。 “这茶清香袅袅,茶汤明亮,色泽淡黄,入口虽有些淡淡的苦涩感,可后味却是清甜。” 他轻啜一口,垂着眸子,略带惊讶。 “没想到万斋居竟然还有顶好的茉莉雪芽。” “这可比你那铁观音难得多了。” 裴文景轻飘飘瞥了一眼李越手中的油纸包,喝了口茶。 这一眼,看的李越额头冒汗。 他手指蜷缩了一瞬,赶忙把油纸包塞进怀里。 “是,是,裴大人说的是。” 李越连连附和,脸上赔着笑。 “是卑职有眼不识泰山。” 裴文景笑了笑,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掌心。 “我倒是好奇,这万斋居的东家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喝的起皇家的御|用茶?” “皇家?这茶竟然和皇家还有关系?” 李越手一抖,半盏茶水泼在手上。 他方才还在嫌这茶不好…… 李越懊恼不已,恨不得扇自己的嘴。 “自然。” 裴文景揭开茶壶盖,茶香四溢,与雪松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茉莉雪芽是刚产出的,因着当今皇后爱喝,新采的前三茬都会先送进宫,剩下的,只有小部分才会流入市场,一两五千银。” 李越瞪大了眼睛。 “难怪。” 眼瞅着裴文景茶盏见了底儿,李越赶忙给续上。 顺带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口下去,口齿留香,一脸满足。 这样好的茶叶,他自是要多喝些,下次可就喝不到了。 目睹了李越的举动,裴文景眼底划过一抹不屑。 他嘴角微微上扬,一股寒意却直逼李越的后背。 李越心头猛地一跳,恍然想起方才的话题。 他吞了吞口水,瞥了眼门外,压低了声音。 “大人,我来之前特意打听了一下,这万斋居的东家来头不小。据说,是萧将军的夫人开的。” “将军夫人?可是宋府嫡女宋云棠?” “正是。”李越连连点头,试探着看向裴文景,“莫非,大人与将军夫人认识?” 脑海中回忆起那抹倩影,裴文景垂下眼睑,轻啜一口茶水,遮住了情绪。 “宋小姐惊才绝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身为女子,待字闺中时,她的才学已然不输状元。” “这样的奇女子,我也只是听说。只可惜,当初并未有幸结识。” 他轻叹口气。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越眼珠一转,心中当即有了计划。 酒足饭饱后,李越来到柜面结账。 “掌柜的,我好歹也是万斋居的常客了,今日这口味鸡怎的还缺斤少两了?” 他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你翻翻你们的预约本,我李越都来你们万斋居,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次次雅间,你们怎么还能做出坑蒙熟客的事儿?” 李越闹出的动静不小,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面对连珠炮似的质疑,宋云棠皱了皱眉。 “这位客官,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她站起身,不疾不徐。 “口味鸡都是挑的品相好的,一整只现杀现炖。既然客官提出了质疑,不如详细讲讲,何处缺斤少两了?” 宋云棠掷地有声,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李越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梗着脖子道:“这、这你叫我如何说?分明就是在难为我!” 第四十八章 引诱 开店这么久,宋云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无赖之人。 她气极反笑,当即冷了脸 。 “银瓶,去雅间,把吃剩的菜端下来。今日,我倒是要当着众人的面, 好好数一数,到底是何处缺斤少两了!” 银瓶气冲冲上楼。 刚踏上台阶,身后传来温润的男声。 “夫人莫要生气,此事却是误会。” 裴文景撑|开折扇,挡在胸前。 “贵店确实用料足,并未出现缺斤少两。只是……” 他瞪了一眼李越,后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只是我这属下好面子,点菜时上头,现在又剩下不少。本想打包带走,却又拉不下面子,便想出这样的损招。” 裴文景收起扇子,朝着宋云棠拱拱手。 “是在下驭下无方,给夫人添了麻烦。” 宋云棠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紫色的绸缎并不多见,发冠上嵌着一圈羊脂玉,成色极佳。玉外,则用金片装饰。 虽是笑着,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矜贵。 由此看来,此人身份并非等闲之辈。 既然他已开口,宋云棠便顺着台阶下。 “珍惜粮食本是良善之事,不必寻麻烦,遮遮掩掩。” 宋云棠瞥了一眼低头羞赧的李越,面色缓和了些。 “客官,您的八宝莲子粥来咯!” 随着小二一声吆喝,大堂内再次恢复了嘈杂。 裴文景从怀中掏出钱袋子,放在柜面上。 “这是三十量,夫人清点一下。” 宋云棠打开袋子,摸出一些。 “大人多给了二两,小店可不收,免得遭人口舌,传说我们万斋居贪小|便宜。” 她虽是浅笑着,可言辞中却不让分毫。 李越垂着头,脸红脖子粗。 裴文景将二两银子放进钱袋,重新推给宋云棠。 “裴某还有急事,时间紧迫,还麻烦贵店晚些时将打包好的饭菜送到裴府。这二两,便是辛苦费。” 说罢,他当即欠身告别,朝着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走去。 “对,对,我们的一点心意,掌柜的就收下吧。” 李越愣了一瞬,朝着宋云棠干笑两声,赶忙跟上。 目送着马车驶离,宋云棠掂了掂钱袋子,眼眸微沉。 这钱袋手感顺滑,所用的布料是上等棉布,针脚细密,上面还用银线绣着竹柏。 银瓶拎着打包好的饭菜下来。 “小姐, 等店里忙完这一阵,奴婢去送便可。” 宋云棠沉思片刻,轻轻摇头。 “你去不行,得我亲自去。” 银瓶愣了一瞬,视线落在那钱袋子上:“莫非这人……” 宋云棠给她使了个眼色,银瓶慌忙捂住嘴。 她抿了抿嘴角,压低了声音。 “奴婢记得,当朝宰相似乎也姓裴。小姐,难道,方才那紫衣男人真的是裴相?” 宋云棠提起笔,刮去多余的墨汁。 “是与不是,去一趟便知。” …… “大人,卑职方才的发挥,可还满意?” 李越满脸堆着笑。 裴文景把玩着折扇,轻飘飘看他一眼。 “做的不错,这套青花瓷茶具,赏你了。” 李越两眼放光,赶忙连声道谢:“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他美滋滋地抱着茶具离去,就连路上的小石子儿都要绕路,生怕磕了碰了。 “大人,那套茶具,可是江南那边新到的,您自己都没用几次,怎就赏给他了?” 贴身侍卫双手抱臂,坐在车辙上,满脸心疼。 裴文景掏出手帕,细细擦拭着手。 “一套茶具罢了,旁人用过了,便不干净了。与其扔了,倒不如赏给他。给了甜头,才好给我办事。” 丝质的绢帕从车窗抛出,飘飘忽忽落在地上。 车轮碾过,留下黑色的车辙印。 …… 宋云棠来到裴府门口。 银瓶拎着打捆好的油纸包,垂着头跟在身后。 “干什么的?” 宋云棠侧了侧身子:“我是万斋居的掌柜,应裴大人要求,来送些吃食。” 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小跑着去通报。 不一会儿,裴府的管家快步走来。 他笑脸相迎,“原来是万斋居的掌柜的,快快请进。” 影壁后,是一处假山,假山下方建着一个小池塘,水清冽,锦鲤嬉戏其中。 管家带着二人走过石子路,来到前厅。 “掌柜的请喝茶。” 他一脸歉意,“大人本恭候着二位,可谁知突遇江南水灾,现在正与幕僚在书房商量对策。恐怠慢了二位,特意交代老奴招待好二位。二位可否赏脸,留下来用晚膳?” 想来,这是裴文景的意思。 已知对方的身份,留是断然不可能留的。 宋云棠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麻烦管家通报一下,妾身今日还有要事在身,驳了大人的好意,还往大人莫要怪罪。” “夫人言重了。”管家赶忙拱手行礼,“老奴送夫人。” 宋云棠拍了拍袖口,福身行礼。 管家回来时,裴文景正坐在上首。 “大人,这些剩菜……” “扔了便是。” 裴文景面上闪过一丝嫌恶。 他摩|挲着玉扳指,看着宋云棠方才坐过的位置,若有所思。 “她听到江南水灾时,是何表情?” 管家沉吟片刻:“夫人愣了一瞬,随即皱眉,有些担忧。” 果然如他所料。 裴文景嘴角的笑意扩大几分。 “剩菜赏你们了。” 他放下茶盏,阔步朝书房走去。 鱼儿,上钩了。 …… 待宋云棠回到将军府时,天早已黑透了。 她推开门,看着坐在黑暗中的萧凤州,颇为头疼。 “探子都已经走了,将军何必昧着心来妾身这?” 萧凤州掀起眼皮,冷冷道:“苏公公今日来府上传口谕,要安排娴玉婚嫁。” “妾身知晓。” 宋云棠面色古怪。 【哈哈哈,果然,男主来找女配算账了。】 【兄弟们,有爽文看了!】 【女配早就该收拾了,男主可别手软,妹宝今儿哭的肝肠寸断,你可要好好给妹宝出口气!】 原来是心上人掉眼泪,来找她算账了。 宋云棠强忍下心头的不耐。 “将军怕不是误会了,妾身可从未逼迫林妹妹嫁人。” 她自顾自地斟茶,“林妹妹比妾身早来好些年,与将军情深义重、两情相悦,妾身也并非那无情无义之人,做不出那棒打鸳鸯的事。” 第四十九章 你有秘密 “哈,”萧凤州嗤笑一声。 “你现在正坐在我将军府的厢房里,喝着我将军府的茶,现在却和我讲不做棒打鸳鸯的事儿。” “这有可信度吗?” 宋云棠:…… 如果可以,她倒是也想回到赐婚那日,直接当场阻止这段孽缘。 “这婚事,是皇上赐的,又不是妾身强求的。” “如果不是你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向我表明心意,皇上又怎么会赐婚?” 宋云棠一噎。 那段时间,她好似着了魔一般,眼里心里只有萧凤州一人。 她自知理亏,偏过头去。 “我要是知道嫁过来之后是这种日子,还不如缠着父亲退婚呢。” 宋云棠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 萧凤州眉头一皱,心生不悦。 他耳力极佳,宋云棠的话,他一个字都没落下。 他堂堂将军,收复西南,攻守西北,立下了赫赫战功。 再说外貌。 他虽不敢说自己是最俊美的男子,却也是形貌昳丽、气宇轩昂。 那日战胜,班师回朝,一路上收了不少女子的帕子。 为此,宋云棠还和他闹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萧凤州要容貌有容貌,要地位有地位,婚后虽不说幸福美满,却也是相敬如宾。 如此,宋云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是,现在想退婚?早干啥去了?死装姐。】 【现在和离也行啊,赶紧的,给我妹宝腾位置。】 【宋云棠,我好心劝你一句,你现在跑还来得及,不然,小心家破人亡。】 宋云棠唇线拉长。 现在跑肯定来不及了,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将军府,若是现在和离,只怕会掀起一阵风浪。 宋云棠揉了揉眉心。 “不论如何,大婚当晚,将军已与妾身把话说明,你我二人也签了协议。既如此,妾身又何必把将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往外推?” “妾身以前也糊涂过,自是知晓心上人被夺走的滋味。同为女子,妾身没必要为难林妹妹。将军大可放心。” 她朝着门外瞥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将军请回吧,莫要让人误会了去。” “误会?”萧凤州挑眉,“你我本就是夫妻,有什么好误会的?” “表面夫妻罢了。” 宋云棠淡淡道。 萧凤州一噎,心头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 明明宋云棠对自己没有感情,本是好事,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表面夫妻不也是夫妻吗?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我既然是夫妻,那便该履行义务。我身为你的夫君,宿在你的院子,又有何不妥?” “再者,那日进宫,皇上特意叮嘱我,要我对子嗣的事情多尽心……” 心里记挂着白日听到的消息,宋云棠心烦意乱。 她轻轻皱眉,拽着萧凤州的手腕。 “将军随妾身来。” 手腕处多了一抹温热,萧凤州微微一愣。 这应当是二人第一次有肢体接触。 她身上的馨香随着一举一动飘进鼻孔,萧凤州有些走神。 他被宋云棠拽着来到院子中央。 月色如水,照着小院亮堂堂的。 海棠枝桠疯长,又冒出了新的树杈,晚风吹拂,树影摇曳。 清冷的辉光落在宋云棠身上,宛若为她披上了一层银纱,清冷柔和,宛若堕入凡尘的仙子。 “将军觉得今夜的月色如何?” 宋云棠问的没头没尾的,萧凤州愣了一瞬。 他轻咳一声,收回视线,掩盖着发烫的耳尖。 “月色甚好。” 宋云棠皮笑肉不笑:“既如此,将军变在此赏月,妾身乏了,先去沐浴歇息了。” 她微微福身,趁着萧凤州还没回过神,快步跑回厢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那般抗拒,似乎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萧凤州无语凝噎。 “宋云棠,你别忘了,你我成婚已一月有余,你这肚子还没动静。若是想下次圣上再问起,你叫我如何解释?” 他拍着门,剑眉紧紧拧在一起。、 哪怕他在外面把门拍得震天响,宋云棠也不为所动。 她坐在铜镜前,斯条慢理地摘下耳饰。 “将军莫要着急,有三年协议在手,三年后,自会有人为你生孩子。” 那些个弹幕满天飞,她捡重点看了。 春节,大雪纷飞,她家破人亡,疯疯癫癫,冻死街头。 可林娴玉当上了主母,为他诞下一双儿女,四人围炉煮茶,好不幸福! 即便不提弹幕,她早已铁了心要和离,又生这孩子作甚? 三年,又是三年协议! 萧凤州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怒意。 他深吸口气,气沉丹田。 “咣当”一声,厢房门被踹开。 巨大地响动结结实实把宋云棠吓了一跳。 浑身一颤,手中的梳子应声落地。 萧凤州双目发红,他快步走上前,掐住宋云棠的脖子。 “怎的?成亲之前,日日唤我哥哥,跟在我的身后。这才成亲几日,便腻了、烦了?”他冷笑着。 “今晚你我二人见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便三番五次催我离开,甚至戏耍我,把我拒之门外。宋云棠,你这般心虚做派,莫非是瞒着我,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秘密?” 萧凤州打量着屋子,厉声喝道。 宋云棠呼吸不畅,她拍打着他的手臂,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一张小莲憋的通红。 “放、放手。” 萧凤州深深看她一眼,倏地松开,随即在屋内翻找。 床下、帘子后,他举着灯烛,就连犄角旮旯都细细搜了一遍。 宋云棠喘着气儿,轻拍着胸口。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怀疑妾身藏了人不成?” 她黛眉一竖,言语间带上了锋芒。 “银瓶,取几盏灯笼来,再派几个小厮,陪着将军好、好、找。” 她沉声道。 一番搜索,把碧落轩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旁的身影。 宋云棠倚着门框,双手环胸。 “将军可有结果?” 见她神色冷淡,并未主动留自己,萧凤州心中的别扭更甚。 “谁知你是不是和人约了别的时间?”他遣散了下人,嘴硬道。 “你我尚且是新婚燕尔,我可接受不了旁人传我闲话。” 他把灯笼随手放到一旁,快步走进厢房。 “今夜,我便宿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五十章 别吵到她 萧凤州动作麻利,迅速在床外躺下。 似乎生怕自己慢一步,就再次被宋云棠赶出去一般。 宋云棠顿住,颇为无语。 “小姐,热水放好了。” “嗯。”宋云棠微微颔首,“取一套新的里衣来。” 听到动静,萧凤州一骨碌爬起来。 “你要洗澡?” 宋云棠脚步一顿,略显不耐。 “怎的,就连妾身洗澡,将军也要跟着?” 萧凤州一噎。 去,确实不合适。可不去,他这心里却不踏实。 思前想后,他干巴巴道:“你最好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刷什么花招。” 宋云棠垂下眼,快步离开。 木质的浴桶灌满了热水,玫瑰花瓣浮在水面,热气上涌,连带着花香四溢。 宋云棠褪去衣袍,纤长的腿迈入其中。 她扶着桶的边沿,慢慢坐下。 花瓣没过她的身体,只留圆|润白皙的肩头。 纤长的脖颈靠在桶壁上,困乏随着热气一并飞走。 她闭上双眼,任由银瓶揉|搓着长发。 “小姐,今日怎不用那海棠花瓣了?” 宋云棠撩起水面,掬起一捧花瓣,浇在自己的身上。 “若是日日用同一种,即便再好的香气,也会腻。” 银瓶轻笑一声:“看来,小姐对将军也是如此。” “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 宋云棠一愣,随即扭头嗔她一眼,朝着她弹了些水。 银瓶“咯咯”地笑,求饶道:“小姐,小姐,奴婢知错了。” 宋云棠这才收手。 她把玩着花瓣,漫不经心:“我对将军并非是腻了,而是……算了,不提也罢。” 那些凄凉悲惨的结局,本就是弹幕告诉她的,她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未发生的事情。 只是,她赌不起。 既然她能看到浮在空中的字,约莫着是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她定然会带着她的至亲之人逆天改命,寻得个圆满结局。 而上辈子的悲惨,何必重提? 银瓶眨眨眼。 她打小|便养在小姐身边,了解小姐的性格脾气。 她虽不知道宋云棠未说出口的话,却能察觉到,自打嫁入将军府,她每日都过得不舒心。 即便说是提心吊胆也不为过。 银瓶稍稍加重了些力道,摁揉着穴位。 “奴婢虽不懂小姐与将军之间的弯弯绕绕,可奴婢却瞧得真真的,将军心中并非没有小姐的地位。将军看小姐冷淡,今日怕是着急了,上赶着来找小姐。” 听着银瓶的话,宋云棠脑海中浮现出弹幕方才说的话。 不要脸、普信女、死装姐。 宋云棠虽不知这些词的意思,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能用来形容她的,绝非什么好词。 “将军已有心上人。”她轻轻摇摇头,“我才不要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今儿个是将军自己贴上来的,小姐怎么算是恶人?” 最近几日,萧凤州的举动属实反常。 宋云棠垂下眸子,雾气落在睫毛上,凝结成小水珠。 尽管弹幕叫嚣着,说着什么男主女主,可腿和心长在萧凤州身上,主导者还是萧凤州。 宋云棠琢磨着,心里打起了算盘。 所谓的男女主都是人定的,那她自己又为何不能成为自己人生的女主? 擦干头发,宋云棠轻手轻脚地回到厢房。 床幔层层叠叠,看不真切。 她吹灭蜡烛,借着月光爬上床。 刚刚用被子卷好自己,背后响起男声。 “总算洗好了?和那人讲清楚了,舍得回来了?” 宋云棠吓了一跳,心猛地一跳。 她背对着萧凤州,看不到他的面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听出了一股酸溜溜的意味。 她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都怪银瓶,硬要拉着她说些奇怪的话。 宋云棠咬着下唇,又气又恼。 “将军这话是何意?口口声声说着你我是夫妻,荣辱与共,一面又这般作践妾身?” 萧凤州一愣,恍然惊觉自己的话夹枪带棒。 虽觉不妥,却从未和人解释过,又拉不下脸开口。 他嗅着清甜的香,左右为难,脑子一片混乱。 宋云棠又累又乏,抱着被子,在这诡异沉闷的气氛中逐渐睡去。 …… 翌日,天还没亮,萧凤州便睁开了眼。 看着陌生的帐幔,他皱眉,心头一惊,下意识摸向一旁的软剑。 入手却是光华温热的肌肤。 萧凤州一愣。 如玉般光滑,在烛火下微微泛着光泽。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熟睡中的宋云棠轻轻皱眉,似乎不太舒服。 萧凤州赶忙松手。 他赶忙挪开视线,胸腔中的心却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 萧凤州只觉血气翻涌,他喉结滚动,抓起衣服,快速套在身上。 关门时,又不自觉放缓了动作。 “将军。” 金盏倚墙坐着,怀里还抱着苟延残喘的灯笼。 看见萧凤州,她强打起精神。 “嗯。”萧凤州压低了声音,淡淡道。 “动静小些,莫要吵醒了夫人。” 他背着手,快步离开,耳尖带着淡粉色。 金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朝着屋里瞄了一眼。 待宋云棠醒来时,屋里只剩自己。 她面色如常,唤来金盏银瓶梳洗打扮。 金盏梳着头发,撅着嘴,神色古怪。 “小姐,奴婢总觉得,将军有些古怪。” 宋云棠:“怎的了?” “今早离开时,将军特意蹑手蹑脚的,还不让奴婢说话,怕吵醒了小姐。” 金盏皱着眉,愤愤道。 银瓶站在一旁,捂着嘴轻笑。 “这还不好?那说明,将军心里在意小姐。” “莫要胡说。” 宋云棠轻咳一声,“莫非你忘了我昨夜交代你的?” “那怎敢?奴婢自然是铭记在心。” 银瓶浅笑着,替宋云棠更衣。 马车朝着万斋居的方向行驶,宋云棠皱眉。 她撩起车帘,朝外看去。 “小姐,怎么了?”银瓶注意到她的异样,赶忙问道。 宋云棠收回目光,面色凝重。 “今日马车走得慢,我好奇。” 金盏掐着指头算:“今日也不是赶会赶集的日子,确实比平日嘈杂。” 宋云棠绞着帕子:“我方才朝外看,看到街道两边坐着些流民。” 第五十一章 施粥 “老弱妇孺,衣衫褴褛,数不胜数。”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倏地想起昨日在宰相府听到的消息。 那些人面黄肌瘦,看起来确实像是逃难来的。 “银瓶,一会儿到了铺子,先在门口找个宽敞的地方,搭个施粥的棚子。” 银瓶一愣,迟疑一瞬:“小姐,京城一下子涌入这么多的流民,朝廷不会放任不管,您又何必……” 宋云棠摇摇头。 “朝廷出手,那是朝堂清明,皇上爱民如子。可我施粥,只图安心。” 弹幕一早就透露过她上一世的结局。 若是有人在凛冽的冬日,给她送上一件御寒的衣服,施舍一碗可以果腹的食物。 那个冬天,或许也不会太难熬。 她看见那些难民,仿佛跨越时空,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上天给她重头再来的机会,还让她窥见天机一隅,那她自是要多做善事,为自己积累福报。 见她已经做好决定,银瓶点头应下。 一到铺子,宋云棠下了马车,便直奔库房。 昨日刚进了一批货,米粮尚且充足。 “今日开门,但先暂停营业。” “金盏,你去煮粥,切记浓稠些,不要清汤寡水。” “银瓶,差两个小二,把咱们万斋居施粥的消息散布给流民。” 宋云棠眼眸深深,有条不紊地下发着指令。 一听说有人施粥,流民们眼光一亮。 不多时,万斋居门口便聚集了不少流民。 宋云棠打眼一瞧,却都是一些四肢健全、身强体壮的男人。 偶尔能在人群的尾巴见到一些女人。 “起开!” 男人怒喝道,一胳膊肘挤开一旁的女人,面露疯狂。 女人体力不支,跌倒在地,后腰装在一旁的台阶上。 她瘦骨嶙峋,早已没了多余的力气。 她来不及哀嚎,眼神呆滞,口中念念有词:“求求了,我孩子饿了好几天了,求求你,让我先吃吧。” “谁不是饿了好几天,跋山涉水才来到京城,好不容易有一口吃的,别妨碍老子吃饭!” 他恶狠狠地瞪那女人一眼,凶相毕露,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 “呸,真是晦气!” 一转头,看到站在棚子下的宋云棠,他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 “好心人,赏我一口饭吧,我都饿了好几天了。” 他朝着宋云棠伸出手,手心朝上,做乞讨状。 宋云棠眼眸沉沉,伸手摁住金盏刚要打饭的手。 金盏不解,还是听话地放下勺子。 宋云棠走到女人身边,一手掺住她的胳膊 ,将她从地上扶起。 入手,是一把皮包骨。 她鼻头一酸,轻声道:“大娘,我扶你起来。” 女人眼珠转了转,看清宋云棠的穿着打扮,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她瑟缩了一瞬,后退几步,似乎怕弄脏宋云棠的衣裳。 可她早已饥肠辘辘,本能地又仅仅攥住宋云棠的手。 “我的孩子快饿死了,能不能……” “能。” 还没等她说完,宋云棠便坚定说道。 女人眼中燃起希望的光,她朝着角落招招手,一个小孩儿从阴影中跑了出来。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她搂着小孩的肩膀,鞠躬道谢。 宋云棠扶着女人走进店里,小二端上两碗粥。 二人狼吞虎咽。 宋云棠这才细细打量起来。 小孩儿发丝焦黄,面黄肌瘦,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满是泥泞和污渍,已然看不出颜色。 二人虽满身狼狈,可头发和面容却尽可能地干净整洁。 女人注意到宋云棠打量的目光,面露羞赧。 她迟疑片刻,放下碗,主动搭话。 “也不怕夫人笑话,我本出身江南商贾之家,可不料今年水患频发,冲垮了耕地,也冲塌了房屋。他爹为了救我俩,淹没在大水中。我们娘俩不得已,只好北上来京。”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试图揩干净刚刚跌倒时沾上的污渍。 眼看她皮肤越搓越红,宋云棠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 “用这个吧。” 她朝着女人微微一笑,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看着那方干净的帕子,女人迟疑了。 “你们什么意思?怎么打这么少!”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宋云棠抿了抿嘴角,把帕子塞到女人手里,快步走出铺子。 方才那男人正大声吆喝着,满脸不爽。 “给别人就是满满一碗,凭啥到我这里就只有一勺?” 他踮起脚尖,朝着锅里打量。 “明明这锅里还有这么多,凭什么不给我多打一些?” 他唾沫横飞,满脸凶相。 金盏皱着眉,强忍着不耐。 “这是你来打的第三碗了,你都插队多少次了,后面还有好多人没喝上呢。” 一听这话,男人更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第三碗怎么了?你们铺子既然要装这个好人,那就管饱啊。给人吃又不让吃饱,又当又立,我呸!” 他把碗摔在桌面上,一脚踩在凳子上,颐指气使:“你个小丫鬟还伶牙俐齿的,快点儿,赶紧给老子换个大碗,打满!” 金盏紧紧握着铁勺,怒目而视。 因着他这么一闹腾,周遭的嘈杂声雀起。 没喝到粥的流民义愤填膺,嘴上讨伐男人,却因体力悬殊,无一人敢拿出实际行动。 喝到粥的流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稍微离队伍远了些,深怕自己的粥被抢。 还有一些舔着碗底的,盯着男人和金盏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算计。 宋云棠沉下脸。 若是再不加以控制,只怕某些人会暴起。 她快步走来,挽起袖子,接过金盏手中地铁勺,舀起一勺,倒入男人碗中。 “我们万斋居施粥,是为了缓解流民的饥饿,让你们保住性命,能顺利等到朝廷的赈灾粮。” 她眼神凌厉,“这粥,我万斋居给得起,自然也能收回去。你若是嫌一碗粥吃不饱,大可进店点菜。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我万斋居管饱。” 她把铁勺还给金盏,把那碗推到男人面前。 “本就是一人一碗,你坏了规矩,这一勺本不该给你,只是本夫人心善。若是你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五十二章 他来了 这粥浓稠,选用的还是上好的大米,香气扑鼻。 男人饥肠辘辘数十天,只吃过树叶、树皮,倏地吃到白粥,怎么会轻易离开? 他站在原地,将那粥一饮而尽,随即把碗摔到桌上。 “你让我走我就走?凭什么?” 他轻蔑一笑。 宋云棠死死盯着他,一股恶意扑面而来。 男人转过身,一边嚷嚷,一边招呼道:“大家伙儿别听她瞎说,我瞅着这锅里粥还有许多,大伙儿分一分绝对足够了。” “这么大一家酒楼,怎么可能只有这一点点米?反正她也是要施粥给咱们的,还不如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能填饱肚子!” 不少人眼前一亮,还有些停下吃饭的动作,当真在思考。 男人一看有戏,情绪高涨,继续补充道:“大伙儿们,你们自己看看,她穿金戴银,又肯施粥,肯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好心人。咱们只是自己动手煮粥,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少人的情绪被他煽动,齐刷刷地看向宋云棠。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精疲力尽、风餐露宿的日子也不好过。 如果不是那连绵不断嗯雨水、洪水,他们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广袖下,宋云棠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潜入掌心,留下深深的白月牙。 她敛下心神,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破局的办法。 “喂,你们冷静一下啊,如果不是这位夫人,我们还饿着肚子呢!” 女人闻声不对,赶忙领着孩子出来。 “我认识他,他是我们镇上一霸,游手好闲,净做些欺男霸女的腌臜事。他分明是想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把你们当枪使!” 女人紧紧搂着孩子,试图唤醒流民们最后的良知。 她的话起了些作用,些许流民眼神由愤怒转为清澈,捧着手里的热粥,羞愧低头。 可大多数,早已被穷困潦倒冲昏了头脑。 他们摇摇晃晃站起身,盯着宋云棠。 那眼神,好像凶猛的野兽盯上了可口的猎物。 察觉气氛不对,金盏、银瓶带着几个伙计挡在宋云棠身前。 银瓶沉了口气:“我劝你们别胡来,我家主子的身份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嘁,”男人嗤笑一声,“能是什么身份?莫非,还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 他与周遭的流民对视一眼,大笑两声,随即沉下脸,目露凶狠。 “兄弟们,走!” “住手!” 马蹄哒哒,怒喝声由远及近。 “我看谁敢乱来!” 银色的盔甲在日光下散发着冷意,李越翻身下马,挥了挥手,金吾卫立马将流民团团围住,把他们与宋云棠一行人隔离开来。 金吾卫出现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宋云棠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眉目舒展几分。 “呼,还好赶上了。” 李越抹了把冷汗,轻舒了口气。 马车紧随其后,缓缓驶来,丞相府的标志十分惹眼。 裴文景掀开车帘,缓步走来。 “在下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他垂下眸子,朝着宋云棠拱了拱手。 宋云棠一惊,赶忙双手交叠在身前回礼。 “裴大人言重了,该妾身感谢裴大人才是。若非裴大人来的及时,只怕妾身这酒楼,得承受无妄之灾。” 她嘴角挂着淡笑。 “把几个闹事的带走,剩下的维持纪律。” 裴文景言简意赅。 有了金吾卫在场,那些个闹事的也都歇了心思。 棚子前又重新排气了长队。 宋云棠使了个眼色,银瓶心领神会。 她领着裴文景来到二楼雅间。 “早就听闻裴大人料事如神,今日亲身经历,果然如传说中一般。” 宋云棠招招手,银瓶送上来一壶泡好的茶。 茶汤金黄,茶香与熏香混合缭绕。 裴文景捧起茶盏,挑了挑眉。 “好茶。” 他叹道。 “托夫人的福,在下才能尝到皇家御|用的茉莉雪芽。” 宋云棠眉心一跳。 传闻裴文景是个笑面虎,看似温和,实则城府极深。 他非但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提起茉莉雪芽…… 宋云棠垂下眼睑,纤长的眼睫遮住了情绪。 雅间内,气氛看似宁静,实则暗流涌动。 裴文景喝了口茶,缓缓开口。 “夫人莫要担心,陛下爱民如子,今日朝堂之上,已拟好对策,开仓赈粮。从明日起,会在各个大街开设施粥棚,一连七日。”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 “今日是流民进京的第一天,夫人施粥,实乃大爱。早就听闻宋家女才貌双全,心地纯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云棠礼貌笑笑,“接近晌午,若是裴大人接下来没什么事,便留在万斋居吧。为了报答裴大人,今日这顿,妾身请。” 裴文景略微挑眉,朝着宋云棠拱手:“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顺着楼梯下来,看到大堂坐着的人,宋云棠微微一愣。 “将军。” 她福身行礼,“将军怎的来了?” 萧凤州双手环胸,面色阴沉。 他方才进门时,便看到丞相府的马车停在路边。 可走进店里,却空无一人。 想来,裴文景是上了雅间。 “这万斋居也是将军府的产业,我为何来不得?” 他俾倪着宋云棠,语气不悦。 听着他这幅夹枪带棒的强调,宋云棠心头不爽。 “将军自是能来,只是妾身担心,毕竟上次那碗汤……” 她顿了顿,“万斋居人来人往,来的都是食客,妾身只是担心,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抹黑万斋居事小,牵扯将军府,那可是大事。” 宋云棠声音轻轻的,听不出喜怒起伏。 想起林娴玉做的荒唐事,萧凤州面色微变。 说着严惩,可他终归是舍不下,禁足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幌子。 宋云棠知晓林娴玉是他的心上人。即便如此,她也并且与他计较。 于情于理,她防着他,也情有可原。 可不知怎的,萧凤州这心里总归是不得劲儿,又酸又胀。 眼看宋云棠要走,他攥住她的手腕。 “你昨夜不想让我留宿,莫非是因为他?” 他朝着楼上雅间扬了扬下巴。 第五十三章 别扭 “嗯?” 宋云棠手腕一紧,顺着萧凤州的目光看去,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黛眉微蹙,眼底满是讶异。 “在将军心里,妾身竟是这般形象?” 宋云棠眼眸微冷,目光落在他紧攥着的手腕上。 萧凤州头一次在宋云棠面前心虚。 “我查到,昨日傍晚,你先去了丞相府,后回的将军府。如若不是因为他,你为何昨夜赶我出门?” 一想到昨日查到的猫腻,萧凤州又挺直了腰杆。 又不是他的错,他为何要心虚? “昨日那是因为……” 宋云棠皱着眉,耐着性子解释。 萧凤州打断了她。 “好了,你不必多说。” 他冷下脸。 “你未嫁人时,便与裴文景并称绝代佳人。大抵,你们私下也是相熟的。是我多事了,叨扰了二位的雅兴。” 萧凤州深深看她一眼,甩袖离开。 【哈哈哈,女配终于翻车了!】 【不儿,男主脑子有泡吧?要女配解释,又不让女配解释,好窒息。】 【楼上的,男主和女配又不是官配,男主的好脾气当然是要留给我们女鹅的。】 宋云棠郁结于胸,只觉得胸口发闷。 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走,到底搞什么名堂? “小姐,你没事吧?” 银瓶满脸担忧,端来一杯凉茶。 宋云棠咬着下唇摇摇头,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她深呼吸几次,强压下负面情绪。 “让金盏炒几个拿手的招牌菜。” 宋云棠喝了口茶,放在一旁。 “要快。” “那将军那边,要不要派个人传话……” 银瓶听到远去的车辙声,有些担忧。 提起那人,宋云棠便心口发堵。 “不必。既然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即便解释,那也是徒劳。” 她调整好状态,再回到雅间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姿态。 “裴大人,妾身已安排厨房备下菜肴,还请裴大人稍等片刻。” “无碍。” 裴文景笑了笑。 “听闻夫人饱读诗书,莫非这万斋居的名字也有深意?” 他“唰”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挡在胸前扇了扇。 “高斋非一处,秀气豁烦襟。莫非是杜甫的《云》?” 宋云棠端着茶杯的手蓦地一顿,讶然:“裴大人当真学富五车。” 这的确是“万斋居”名字的来历。 所有人都以为,“万斋居”不过是千万种吃食,可谁又知晓,宋云棠竟吧自己的名字与之相结合? 看宋云棠这反应,裴文景便知,自己说对了。 话题围绕着诗集展开,二人相谈甚欢。 酒足饭饱,送裴文景离开时,宋云棠竟惊觉,时间过的如此之快。 临上车前,裴文景脚步一顿,朝着宋云棠拱手行礼。 “临走前,裴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裴大人但说无妨。” 他唇线拉长,耳尖微微发红。 “不知可否找夫人讨些茉莉雪芽?自打上次在万斋居尝过后,裴某便日思夜想。” 闻言,宋云棠先是一愣,随即弯了唇角。 “妾身还当是什么石破惊天的大事,原来,裴大人只是想要些茶叶。” 她摆摆手,“银瓶,去库房取些,给裴大人包好。” “有劳夫人了。” 他再度行礼。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皆在对方眼底看到笑意。 …… 马车里,茶香袅袅。 裴文景单手撑着头,看着桌上的茶盏,眼神飘忽。 今日相谈甚欢,效果不错,也不枉他特意调查宋云棠。 李越坐立不安:“大人,今日调取的金吾卫是皇上下旨的两倍,会不会受到责罚?” 裴文景瞥他一眼。 “不会。”他淡淡道,“今日救下宋云棠,不但不会责罚,兴许还会有赏赐。” 李越:“大人何出此言?” “宋云棠姓什么?” “姓宋。” “当今皇后姓什么?” “也姓宋。” 李越愣住:“莫非,这宋云棠,还真和皇室有关?” 裴文景合上眼,闭目养神,并未答话。 …… 白天出了那档子骚乱,宋云棠心里不安,便早早收了摊子,打烊关门。 还没到碧落轩,便看到门口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宋云棠眉心一跳,赶忙快步走去。 刚进院子,边看到连颖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旁边还跟着苏允海。 “棠儿回来了。” 看到她,连颖之提起裙摆,赶忙走到她身边。 她抓着宋云棠的胳膊,上下打量着。 “快让娘好好瞧瞧,可有伤着什么地方?” 苏允海在一旁搭腔:“夫人当街施粥,流民却暴起的消息传到宫中,陛下与皇后娘娘坐立不安,担心得紧,特意派奴才来走一趟。” “母亲,苏公公,我没事。” 宋云棠轻笑着拍了拍连颖之的手。 “那流民觉得一碗吃不饱,贪心想要更多的,才与我起了争执。好在裴大人带着金吾卫及时赶到,这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裴大人?”连颖之一愣,神色有些古怪,“可是裴文景裴相?” “正是。”宋云棠点点头。 苏允海眼珠一转,神色耐人寻味。 连颖之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 “罢了,你没事就好。”她捏了捏宋云棠的手。 “既然夫人没事,那奴才便回宫复命了。” 苏允海一甩拂尘,行了个礼。 约摸着苏允海走远,宋云棠这才轻声开口。 “母亲,我瞧着你方才神色不对,难道裴文景有猫腻?” 连颖之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她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你父亲每次提起他时,神情纠结,唉声叹气。朝堂之事我也不懂,你已与萧凤州成婚,还是注意些好。” 联想起今日萧凤州的反常举动,宋云棠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听说,你又与他吵架了?” 冷不丁被问起,宋云棠抬眸看向银瓶。 银瓶抿着嘴角,眼神飘忽。 “你莫要看她。”连颖之掰过她的脸,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已嫁人,莫要像从前那般任性。今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这事儿是他拧巴。可你毕竟还要与他过一辈子,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气?你今晚好好与他说说,莫要让我担心。” 宋云棠瘪了瘪嘴,正要开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怎么会与我好好说?不把我赶出来,我便谢天谢地了。” 第五十四章 别叫你母亲担心 随即,便瞧萧凤州打从门外进来。 虽仅此一句,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怨。 眸子在宋云棠身上一扫,便又落回到连颖之的身上,终究还是懂得礼数:“见过岳母。” 方才母女的谈话叫女婿听了去,连颖之的态度缓了缓:“云棠自幼便在宋家受人浇灌,身上总带着几分孩子气,若是她说错做错,倒是要让你多担待些了。” “夫妻之间,相互担待倒是自然,只是……” 话才刚说了两句,萧凤州的眸便又扫在宋云棠的身上:“人总要见的到,有些话才说的了,闭门不见,叫我如何去说?” 宋云棠面上不语,心里却是一阵不爽。 这话里话外,分明是有为昨日之事计较之意。 母亲难得来将军府一趟。 她本不想叫母亲担忧。 如听了他的这一番,晚上怕是担忧的睡不着了。 “这怎得了?” 连颖之轻轻地拉过宋云棠的手:“夫妻之间没什么是见面不能说请的,床头打架床尾和,这道理也不必我与你多说。” 话中虽是责备,却不经意间提起了房中之事。 届时也是堵了萧凤州的后话。 若是与宋云棠单聊,连颖之这心里倒是有许多的话。 如今萧凤州来了,有些话不便问出口。 见宋云棠踏踏实实的,未曾受伤,已是解了连颖之的心结,此时便起身要回去了。 “你们二人,还需互相扶持才是。” 临走前,连颖之拉着宋云棠的手。 掌心的那一抹温暖让宋云棠心头一暖,却在连颖之离开的瞬间消失不见。 在母亲面前,她尚可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掌心的温暖渐渐没了,宋家的马车远了。 宋云棠眼里的那一丝温柔也敛了几分。 身侧,萧凤州的嗓音低沉,语气不佳:“白天的事闹都闹到皇上那去了,为何不叫人先告知我?” 他这话中似是夹着几分嗔怪:“自家产业出了事,本将军却是最后知道的。莫不是让人看了我将军府的笑话?” 他倒是先气上了。 宋云棠心中既是委屈,又觉好笑。 本应该清亮似水的眼眸如今却沁满了郁意。 而那些写满了难听话语的弹幕也再次在她的眼前刷屏。 【来了来了,又是这表情,一副惨兮兮的样子给谁看,还不是想博得男主同情?是看我们女鹅柔弱惹人疼,开始不要脸的模仿了?】 【这演技,不去拍戏真是可惜了。白天男主还急着看女主呢,哪有心思搭理她的死活?我看男主对她也就是那么回事。】 【其实,站在女配的角度上,这事也……】 【不是吧,女配都有人洗,建议严查。】 充满讥讽的文字在宋云棠的面前滚动着。 宋云棠的唇颤抖,几次想要说出口的话也愣是被咽了回去。 她背身,进了碧落轩的院子:“时辰不早,还请将军早些回去吧。” 她白天在万斋局应对那些流民,夜里实在是无心再应对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这的男人了。 谁知,她越是将人推得远,萧凤州却越是要贴上来。 她才刚刚进门,萧凤州竟也跟了上来。 未等宋云棠开口,萧凤州的声音便已经到了。 “今日宫中来人,若是今日留宿在外,怕是惹得闲言碎语。” 那双漆黑的眼睛恰好与宋云棠四目相对:“别叫母亲担心。” 后一句,愣是将宋云棠到了嘴边的借口全部憋回去。 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既是如此,那我叫人准备便是。” 萧凤州心生好奇。 不懂她要准备些什么。 不多时竟瞧见金盏、银瓶叫人送来了一处侧榻。 “如此,将军便不用担心挨着我了。” 说罢,她褪去了外衣,只留下一身素白,转身躺进里面。 瞧着那预家在外面的侧榻,萧凤州只觉心中一阵无名火起。 她竟是这般的嫌弃? 萧凤州的声音低沉:“送出去!” “这……” 云庭略有些为难。 下一瞬,萧凤州那近乎能杀人一般的眼神投了过来。 似在提醒着,谁才是将军府真正的主人。 云庭不敢怠慢,只能怪怪的将东西又撤了出去。 金盏与银瓶随即出了门。 “今夜虽将军纵是留下,怕也是……” 银瓶略有担忧。 金盏出声提醒:“莫要说了,让小姐听到怕是又要生气。” “我只是替小姐委屈……也罢,左右不过三年,若是无子嗣,小姐也能省了许些烦恼。” 外面两个小丫头提着灯盏,轮着守夜。 屋内榻上。 虽是赌气留宿于此,真躺在床上,萧凤州却是如何也睡不得的。 这几日,宋云棠似乎换了花香。 虽不似海棠花香那般好闻,却也香气绕鼻。 她侧躺在内侧,背对着他,始终是头也不回,呼吸轻柔,不像睡着时那般放松。 她也是睡不着么? 是因为白天的事,还是因为他在? 想起方才下人送来的侧榻,想想她三番两次的想将他举止门外,萧凤州心头竟升起一层无名之火。 也真是怪。 心里堵着气,他倒反而能不去想那些,不多时便真有了几分睡意。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 梧桐苑的门前,许些日子未开过的海棠竟长出一个花|苞。 林娴玉素来觉浅,听莺语轻叹,便立刻出门来瞧。 “小姐,这花真的要开了。” 瞧着一盆绿色中那难得的一朵花|苞,林娴玉的眼里倒多了几分笑意。 那日,萧凤州称赞过一次海棠香,她便记在了心上。 禁足这些日子里,她虽不得自由,但不管要什么,萧凤州都舍得。 于是她便叫人找了一盆海棠。 若他下次来,海棠花开,定会清楚她的心意。 而自那日出了门后,萧凤州没再提起禁足之事,想来这事也就算是算了。 “莺语,待会儿请他来。” 莺语瞧着自家主子面含笑意,一眼便知了自家主子的心意:“将军若是知道您的这份苦心,也一定会感动的。” “不得胡说,还不快去?” 莺语立刻答应,兴高采烈直奔苍梧轩。 但才不到一刻,便冷着脸回来了。 “怎的,他不肯来?” “将军昨日没在苍梧轩,而是去了……” 第五十五章 她会有这么好心? “什么?” 林娴玉只觉一阵心惊。 莺语见自家小姐面色不佳,此时竟也是气得半死。 “定是那贱人用了什么法子,这才将将军留下的。” 说罢,莺语又有些担忧的看着林娴玉:“主子莫要为那贱人气坏了身子。如今她虽进了门,将军却仍是处处顺着您,想来将军的心还是……” 后话还未说完了,林娴玉便抬手打住了。 “他纵是心有不甘,宋云棠有母家依着,还不是能叫他夜夜留宿苍语轩?” 莺语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可知道此刻她心中的委屈。 只能将这一切都算在了宋云棠的身上。 “去叫人熬了参汤来。” “小姐,您气脉不畅,郎中说参汤对您……” 林娴玉却是一把抓住莺语的手,将她后面的话愣压了回去:“谁说这是我喝?” 林娴玉那如水般的眼睛里此时闪过一丝得意:“凤州哥哥这几日夜夜留宿,也不只我那姐姐吃不吃得消,这参汤当然是给她。” 莺语瞬间明白了什么,点头答应着随即转身走了。 此时,碧落轩屋内。 一早起,宋云棠没瞧见躺在自己身旁的萧凤州。 与先前一样,这男人起身后便不曾停留。 最多是叫银瓶仔细照顾着。 银瓶如今也受自家小姐的点播。 只觉将军的眼光差的要命,不肯与自家小姐做了真夫妻,却还要时不时地给点小恩小惠的关心。 这会儿银瓶正站在镜子前,为宋云棠梳理着云鬓。 “您如此动人,连来店里吃饭的主顾都赞不绝口,将军怎会看不见?” 见银瓶还在为她闷闷不乐,宋云棠无奈一笑。 “各花入各眼,想来,将军对林姑娘一往情深,也并非是因为容貌。” “可是……” 银瓶还欲开口,却被金盏打断。 “一早上便说这些惹主子不开心?” 银瓶虽心有不悦,但此刻也是不好多说。 金盏则是将手中一物送到宋云棠的眼前:“小姐,方才收拾,才发现将军今日将玉佩落下了。” 这玉佩的光泽实在不好,底色太差,又没有好的工匠雕琢,却是萧凤州的心头爱。 似乎是林娴玉曾送在他身边的。 自那日起来,萧凤州便随身携带,连洞房花烛之时,都别在腰间。 宋云棠不愿过手:“好生为将军留着,若是他不来,不许去找。” 免得在说她是找借口去寻萧凤州。 谁知宋云棠已经成心规避,眼前的弹幕却仍没有放过她。 【这女配可真够心机的, 自己去送最多说两句话,要是男主主动来找,指不定又有什么幺蛾子,将男主留在这呢。】 【恶毒女配,看着就恶心,哪像我家女鹅,一门心思的为别人考虑,男主都在这留宿了,还傻乎乎的给女配准备参汤。】 【心疼女鹅,混蛋女配能不能赶紧下线啊?看着就让人心烦!】 这些难听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宋云棠的眼前了。 宋云棠也多少有些习惯了。 只是看着弹幕中的内容,她多少有些不太理解。 林娴玉给自己准备了参汤?什么时候的事? 正想着,门口忽传来一阵环佩声响。 “姐姐已经起了?” 还真是像谁谁来。 纵是宋云棠心中如何不爽,也不可将人拒之门外。 宋云棠轻理云鬓,从梳妆台前站起。 她脸上不曾有半点脂粉色,却天然透着一抹红。 那般的好气色让林娴玉心中生妒。 尤其是想到这一抹红可能是闺房中的密事所致,心中便更是生妒。 只脸上仍是一副笑呵呵的和善模样。 “今日姐姐在外操劳,在将军府都很少能瞧见,昨日听说姐姐险些受伤,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特地来给姐姐送的参汤。” 当那一碗热腾腾的参汤被放在桌上的瞬间,宋云棠似乎明白了先前弹幕中所说的究竟是何意。 只是……林娴玉当真心思干净么? 方才那话里话外也分明是在嘲讽着她抛头露面,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守妇道。 想到她连最心爱的别人都能毫不留情的下了合|欢散,宋云棠瞧着这碗参汤的眼神似乎变了变。 “多谢妹妹挂念,这是这等东西我喝不惯,况且,守着一个万斋局,我自然会将自己调养好。” 宋云棠在那汤色上一瞧:“也亏你费心,这参汤还混了其他几味药,如此倒是中和了火气,你用比我用更加合适。” 纤细的手在微烫的汤碗上一推,便将那参汤推到了林娴玉的眼前。 林娴玉一滞,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是怕是多有不妥吧,这参汤也是我特地叫人给姐姐准备的,怎能自己服了?”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妥?” 宋云棠将那碗汤送到林娴玉手上:“妹妹到底是舍不得还是……不敢?” 林娴玉多少有些急:“我怎会不敢?姐姐是担心这参汤有毒不成?我只是看这药材珍贵,这才想着将好东西给姐姐,姐姐怎会这么……” 手更是朝着宋云棠那边凑了凑。 谁知宋云棠压根没接。 那碗参汤也一下摔在地上。 “啪!” 瓷器一下摔在地上化作无数碎片,一碗参汤全喂给了屋中的地板。 “哎呀!” 金盏在一边瞧着属实是心疼。 总围着锅台打转,她自然认得出这是好东西,如今却全被毁了。 金盏赶紧叫来银瓶,准备打扫。 此时门外院子里,萧凤州正从外面进来。 想来是发觉东西遗落,特地折返回来的。 谁知听了外面的动静,跟着林娴玉一起来的莺语这会儿却一下委屈上了。 “此等汤药,我家小姐都要舍不得品尝一口,只为了夫人,夫人若是当真不喜,我们将东西拿回去就是了,为何要刁难?” 而林娴玉竟是一下跪摔在了地上的无数碎片上! 这突然的一下弄得宋云棠也是一惊。 她早只林娴玉来特地上门定是另有心思。 却没想到林娴玉竟对自己下手也如此狠毒。 这些碎片若是刺入肌肤,纵是不落残,也是要留疤的! 林娴玉的演技也是真的好。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第五十六章 他的白月光好像烂了 “我知姐姐不喜我,可也没必要如此……” 在宋云棠的房中忽听见林娴玉的声音,萧凤州心生惦念,立刻进门。 而眼前的一幕却彻底刺痛了他的心! 林娴玉如今哭的是梨花带雨:“姐姐,为何要这般……” 宋云棠眼看着一个巨大的帽子朝自己头上扣,心里顿感不悦。 可还未等她开口为自己辩解,萧凤州便已经将她一把推开! 若不是金盏在旁边护着,只怕她真要摔在地上了。 萧凤州看着地上的碎片,心中更生出几分怜惜,伸手抹去林娴玉脸上的泪珠:“疼吗?” 林娴玉顺势一把抓住了萧凤州的手。 “凤州哥哥,你别责怪姐姐,是我不好,不应该来打扰姐姐的清净,只是我这腿……” 她似是故意的,轻轻拉了拉裙摆,膝盖下的碎片隔着纱裙若隐若现。 瓷器扎进双腿,这可不是小事! 萧凤州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宋云棠,你干的好事!”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透出犀利的光,若是眼神能用来杀人,怕是此时的宋云棠早就要倒在他眸中的刀光剑影下了。 早在萧凤州进门时,宋云棠的眼前就飘过了好多条弹幕。 但在萧凤州开口的这一瞬,弹幕瞬间滚屏,叫宋云棠几乎看不见眼前人的脸色。 【生气了生气了,男主终于生气了!这还不休妻,等啥呢?】 【女鹅心善被人欺,好可怜啊,也不知道腿伤如何……】 【虽然女配十分可恶,可刚刚不是女主主动跪上去的吗?这是不是有点硬扣帽子了?】 【我呸,还不是她不识好歹拒绝了女主的好意,要是乖乖喝汤能有这么多事吗?】 【不过,女主为什么要跪?只有我关心女主的膝盖吗?】 弹幕上虽然大部分是用最恶毒的话在攻击宋云棠。 但宋云棠也很快从 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细节。 方才那一跪来的太突然。 她虽知道林娴玉是个面善心狠的人。 可真的会有人不惜代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拉别人下水吗? 宋云棠无视了萧凤州的低吼,只定定的看着。 方才萧凤州进门前,林娴玉哭的声嘶力竭,这会儿倒是从狂风骤雨变成雨滴芭蕉了。 好像膝盖压根不疼。 萧凤州此时无心与宋云棠算账。 指节分明的手一下将林娴玉打横抱起,护在怀中:“不怕,我叫郎中来,定会治好你。” 而林娴玉也顺势缩进了萧凤州的怀中,俨然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轻轻的将头靠在萧凤州的怀中。 许是这一切来的太顺。 林娴玉的唇角竟不自觉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却刚好叫宋云棠捕捉。 眼看宋云棠仍无半点表示,萧凤州心中一阵不爽:“待我先去治好娴玉,回来在于你算账!” 丢下这句,萧凤州迈步便要出门。 而此时身后忽传来了宋云棠的声音。 “若是方才真伤到了,将军责罚我也无话可说,可妹妹的腿当真有伤么?” 若不是萧凤州抱着林娴玉要走,宋云棠怕是还发现不了。 这瓷器碎是碎了,此时那上面却未留下半点血痕。 宋云棠此刻也顾不得会割伤,拿起一个送到萧凤州的眼前。 “这瓷器干干净净,妹妹却嚷嚷着疼,若妹妹真是受了伤,只怕这碎片是扎的深了。” 宋云棠的一番话打的林娴玉措手不及。 她方才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和萧凤州撒娇示弱,如何能表现的再委屈些,好将着帽子扣的再挣些。 但如今听得宋云棠这话,林娴玉心中却是一阵惊。 嘴上也答得慌乱。 “也许是……” 可宋云棠哪里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眸子瞬间落在萧凤州的身上。 宋云棠的眼睛里瞧不见半点恐惧。 反倒是一阵从容。 “将军驰骋沙场多年,想来应该清楚,这伤受的越是严重便越是不易出血。如今这瓷器干干净净,我担心妹妹的腿伤是真严重了,若真是如此,便不易挪动。干脆在我这儿请郎中来好好瞧瞧。” 萧凤州虽方才还生着宋云棠的气。 但也知她所说的却是实事。 原本要卖不出去的萧凤州此刻竟直接退了回来,反将林娴玉送到了床榻之上。 林娴玉此刻是肉眼可见的慌了:“怎么好在姐姐这儿治?还是……” “妹妹就别和我客气了,让你伤了本就是我的不对。” 宋云棠说着,此刻也凑上来,伸手掀开林娴玉那被汤药打湿的裙摆。 萧凤州心中担忧自然也,顾不得这男女之事。 先瞧见的是一双白皙的腿。 林娴玉平日被伺候的娇|嫩,在地上只跪了一会儿,腿上便已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 而原本应该伤的最严重的膝盖上竟套着一层护膝! 想象当中的伤痕并未出现。 林娴玉也当真是心疼自己。 腿上这护膝缠得够深,纵使瓷器也未在上面留下多大的伤痕,就更别提是划伤肌肤了。 宋云棠的眸子里添了几分笑。 方才见那弹幕上的内容,她就猜出林娴玉打的可能是这样的注意。 如今当着萧凤州的面直接拆穿,也不只林娴玉打算怎么收场。 “妹妹倒是有些远见,我方才还好奇,没人推搡,妹妹为何会跪的如此突然,向来是给我送这参汤前,就料想这碗定会打碎,所以在自己身上多下了点功夫。” 宋云棠的语气中尽是讥讽之意。 她没再与林娴玉这浪费功夫,而是转头看向站在远处,面色已冷的可怕的萧凤州身上。 相比,他最不想瞧见的便是曾经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一点点烂掉。 此刻的林娴玉是真的慌了,声音都带着几分颤:“不是……娴玉身子素来不好,天气只稍差些,关节便疼痛难忍,我戴着这个,也无非是……” 原本是想要为自己找个借口的。 但现在林娴玉这说话的声音确实越来越小,如蚊子哼,直至无声。 如今心思败露,她自是不好再躺在床踏上。 整个人如轻盈的燕子一般下了床,来到萧凤州的身旁。 “凤州哥哥,方才,我是真的好怕……” 第五十七章 他似乎变了 只是萧凤州的脸上却再未见半点心疼。 反增几分不悦。 他的眸色冰凉,愣是将林娴玉还未说出口的话吓退了大半。 “你能走了?” 这话似是询问,也像是对方才林娴玉那夸张哭嚷的一丝嘲讽。 林娴玉如今是装也装不得,走也走不得,只能低头垂眸,声音中还带着那么点委屈。 “方才疼得厉害,真以为是叫这瓷片划破了膝盖落了残,想来也是心中有事,反更显腿疼,现在倒是好些了。” 萧凤州面上瞧不出半点喜色,声音中到带着几分不耐烦:“既然没事,那就赶紧回去好生歇着。” 直到这会儿萧凤州是真气了,林娴玉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如今也不敢再主动凑上去。 若是真惹得萧凤州不悦,不再怜悯她半分,那她在这将军府的好日子便算是到了头。 莺语方才还跟着自家小姐嚷嚷,如今也像是霜打了个茄子一样蔫了,只得搀扶着自家主子赶紧离开。 如此,这屋里倒是安静了些。 眼看林娴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宋云棠的心里倒是好过了些,立刻拆下人将地上的瓷器碎片清理干净。 抬起头,她恰好与萧凤州那双漆黑的眼睛交叠在一起。 他的眼眸深邃,眉头如今还未完全舒展开,带着细微的褶皱,嘴唇微抿着,似有话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萧凤州对林娴玉的偏疼,宋云棠心中再清楚不过。 想来此次的栽赃陷害也不过是口头的惩戒,还不如罚个月钱来的痛快。 想着,宋云棠的声音也不自觉清冷了些,眼底虽带着一抹笑意,却不过是展露在表层的一丝礼貌。 “将军不走,是知道有东西落在我这,还是要拉着我去给妹妹道歉?” 声音温婉,却字字扎心。 似在嗔怪他方才的不作为。 金盏这会儿也将先前找到的玉佩双手送到了萧凤州的跟前。 那是林娴玉送给他的东西,虽料子不佳,但能在萧凤州身边这么久,想来也是意义非凡。 但此时,萧凤州却只是随手将那玉佩拿起,并没多少爱惜之意。 反而是在几个下人的身上一扫。 金盏和银瓶知道,这是将军在赶她们走呢。 两人也不好多言,赶紧将这里收拾干净后出门去了。 银瓶走在后面,还不忘记要将门关上。 宋云棠有点看不透萧凤州的这一番操作,眉头此时也紧紧地皱在一起:“将军这是何意?” 方才林娴玉的演技又多拙劣,只要是长了眼睛的就都看得出来。 难道真要因为林娴玉那几声不痛不痒的哼哼苛责下来? 成亲之前,在宋云棠的眼中,萧凤州是这世间顶好的人了,若是能嫁给萧凤州,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如今成了亲,宋云棠才算是看透。 哪里是什么天赐良缘,萧凤州这心都快偏到咯吱窝去了,一心只知对林娴玉好,全然没有半点公平可言。 而此时宋云棠表情上的细微变化也全部落入萧凤州的眼中。 是他方才做的不好,惹她恼了? 也是,这几次林娴玉做的是愈发过分了,也是他先前太过骄纵,才让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萧凤州心中想着,看向宋云棠时倒还有几分愧疚。 而在萧凤州看来,如今最好的破局办法便是将方才的事情闭口不提。 恰好,他也真有一件事想问问宋云棠。 “城内流民四起,如今官府虽已经开仓放粮,安置流民,却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宋云棠略有些惊诧。 平日里萧凤州与她几乎无话可说,更别提是将公事带回家里来。 如今怎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见宋云棠的眸色略有变化,萧凤州这才将后话和盘托出。 “边关地区产粮甚少,这些日子你经营万斋局,又开放粥铺布施穷人,想来更了解粮食的来历。可知道哪里的农作物要更多些?” 萧凤州的声音平静,这也许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审视家中的这位正妻。 宋云棠不急着回答,倒像是在思考着。 眉头微微皱起,眼中却瞧不见半点愁意。 不像是想不出对策而为之头疼,更像是一下想到了许多,却不知如何从中平衡。 终于,宋云棠转过头来。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此时写满了严肃,就连声音都变得与平日里不同了。 “从量产地北粮南调,并非良策,无非是对灾民们吃不饱饭的暂时过度,若是时间久了,此类事仍会有发生的。” “那你有何办法?” “最根本的问题是要找出在边关也能种植出的粮食,若是边关能够做到自给自足,百姓们才算是真的安全了。” 这话说得平静自然。 可萧凤州却只是苦笑。 “如此的办法,你觉得其他人会想不到?只是边关地质特殊,朝中曾有不少能人前去治理,可最终的结果……” 剩下的话,萧凤州未说出口。 想来也是,这等难题就算是放在朝中也少有人能想到对策,又更何况是一女子。 想来是自己略有些高估了这第一才女。 却不想,宋云棠的脸上写满了严肃,那双眉眼也始终盯着萧凤州。 “他们想不出,是没找到合适的植物,我与他们可是不一样。” “如何不同?” “来看便知。” 留下这一句,宋云棠不再多言,迈步来到门前。 金盏和银瓶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守在门外。 将军与自家主子向来关系微妙。 方才见将军关门,二人便受在外面,不敢随意活动,生怕里面真出了什么事,让自家小姐受了委屈。 如今见了宋云棠好端端的,这才放下心来。 “金盏。”宋云棠声音平常:“去将种在后院的东西取来一个过来。” 金盏略有惊讶,但看宋云棠脸上并无半点玩笑之意,立刻点头答应,随后转身去了后院。 宋云棠再回眸,看着如今站在自己身后的萧凤州,声音平常,倒看不出是何名堂。 “还请将军稍等片刻,这东西马上便来。” 第五十八章 有病就去看郎中 看着宋云棠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萧凤州竟是少有的觉得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一颦一笑中不似个久居深闺的女子,更像个颇有远见大贤之人。 这是第一次,萧凤州有那么一丝窃喜,先前圣上赐婚似乎还是个明智的选择。 再对比先前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多年的林娴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瞬间在心头流淌。 说出来是酸的,憋在心里却苦涩的要命。 不多时,金盏便拖着一个篮子从外面回来了。 “小姐,给您取来了,还带着泥。” 金盏迈步进门,将手中的篮子递到了宋云棠的身边。 而这一声小姐却叫的萧凤州心中颇为不满。 只是如今有事相商,萧凤州也不好在这种事情上计较。 再看宋云棠,丝毫不嫌弃那东西上的泥巴,反而是将其从篮子中取出,送到萧凤州的眼前。 “此物名为土豆,是先前西域之行,随手带回来的。” 宋云棠声音平静,眼睛里却带着几分笑意。 “本来是想多从西域带回来些好东西,若是能做到自产自销,也能减轻不少压力,没想到只有这东西最好活,如此的东西若是种植在边境,不仅能当成主粮,稍微调味烹饪还能做出各种菜品。” 见宋云棠说的认真,萧凤州将土豆拿过去。 这东西沉甸甸的,圆滚滚,倒是个好存放的东西。 若真如宋云棠所说的那样,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 “从西域回来已过去了这么久,你是如何保鲜,才叫这东西还如刚买时那般新鲜?” 宋云棠粉|嫩的唇向上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眉眼中也明显闪过一丝喜色。 “也不怪将军不懂这些,常年征战沙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农田里的事儿。先前带回来的,你叫我做了种子,这是新长出来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长得如此丰硕?” 萧凤州又将那土豆掂在手里,仔细的打量着。 宋云棠自知他不信,先行走出门去:“若是将军好奇,便跟我一起来吧。” 萧凤州没说其他,而是默默跟上。 后院的花园中原本应该种植着各种好看的花草。 如今却翻出一块地来种植着西域带回来的土豆。 这地上还能瞧见各种秧苗,却偏偏瞧不见果实。 “这果实便在底下了。” 宋云棠不好动手,便叫金盏前去再挖一个。 金盏的手在地前只稍稍地用了几下力,便将一个粘着泥巴的土豆拽了出来。 这一颗比先前那个还要大些,刚刚从地里挖上来的,可是十分新鲜。 “这便是我这些日子的劳动成果了。” 宋云棠眼底的笑意更甚:“将军只要将我这法子带去,想必能解决边境之苦,也算是我帮边境的灾情出了一份力。” 此刻阳光恰好洒下。 宋云棠仅仅是站在那里,身上都沁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萧凤州的眸子落在宋云棠的身上,竟感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将军可觉得,我这个主意好吗?” 宋云棠抬头,恰好与之四目相对。 萧凤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此时才忽然回过神。 “这倒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随即,他喊来了云庭,将这院中种好的土豆收集了一些。 “此事我会上报皇上,若真的可行,这功劳自有你一份。” 宋云棠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嗯了一声就算是回应。 只是,她这么做却并非是为了萧凤州。 一来,她是见不得街上的那些流民受苦受难。 二来,也是想要替自家做出点成绩。 若是百姓们还能念及宋家一丝好,日后宋家的结局或许不会太差。 萧凤州这头正要带着东西出门,却瞧见了一丫鬟急急忙忙的朝着此处来。 “将军,我家主子回去之后没多久便嚷这胸口疼,这会儿疼痛难忍,还请将军过去。” 这是林娴玉惯用的伎俩。 但每一次,他都会乖乖就范。 宋云棠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眼底的那一抹光逐渐淡去。 “金盏我们也该准备去万斋局了。” 金盏立刻答应着。 银瓶虽然心有不爽,但此刻也是乖乖的跟随在自家主子身后离开。 三人才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萧凤州的声音。 “城中流民四起,如今这些人挨了个早就已经没了理智。若是先前的事情再度发生,保护好夫人。” 他特地将夫人二字咬得紧了些。 似乎是在以此提醒着两个丫头。 金盏顿时感觉脊背发冷。 似乎是有一双剑眸在盯着自己。 “将军放心,我二人定会尽心尽力。” 金盏说了这话,这才感觉身后的那双眸子似乎不再像先前那般犀利。 宋云棠感觉到了进展情绪上的变化,只轻轻伸手在金盏的手上握了一把。 金盏这才稍稍好些三人急忙向着门外而去。 而梧桐苑前来送信的丫鬟则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先前自家主子有事来请将军,他从来都是放下手头的一切事立刻前去。 今天这是怎的? 不仅没马上过去,反倒将她晾在一旁,视若不见。 那小丫鬟心中一阵忐忑,犹豫片刻这才开口。 “将军,我家小姐她……” “既是身体抱恙,还不赶紧去寻府中大夫?” 有那么一瞬间,小丫鬟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话:“您……” 萧凤州却不曾多言。 此时云庭已经将土豆挖好。 萧凤州立刻叫人背马,先出门去了。 梧桐苑内。 丫鬟急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林娴玉又躺在床上,俨然一副病怏怏的娇美人模样。 那双眼睛里还沁着一丝泪,双目红红的惹人怜惜。 谁知一进门没见萧凤州,反倒是瞧见派出去的丫鬟冷着脸的打,从外面回来了。 林娴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怎是你一人回来的?凤州哥哥呢?他怎不来?” 丫鬟还没开口,身后便跟了好几个郎中大夫。 这一进门便要对林娴玉诊断检查。 一问才知是领了将军的意思特地来为林娴玉诊断的。 林娴玉轻咬下唇,心里满是伤悲。 第五十九章 他的关心直线上升 曾经她可是被萧凤州捧在心尖上的人。莫说是如此怠慢,哪怕她只是心思不佳,都能换来他的一阵关心垂帘。 只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今日更是听说她病了,萧凤州却迟迟不肯现身,反倒是派了这些人来。 林娴玉的声音沉了几分,眼底的那一抹光也瞬间消失了。 “不必麻烦你们了,都先回去吧。” 谁知府上的郎中大夫却并不肯离开,仍是站在那里。 为首的那个更是一本正经。 “将军说了,要好好的替小姐诊断一番,有任何情况我们还得转告给将军呢,怠慢不得。” 林娴玉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就连睫毛此刻都轻轻的颤着。 她似是终于没了力量,便不再挣扎,任凭这些人上前把脉诊断。 “您尽管放心,您虽然体虚,但其他的毛病倒是没有,总的来说也算是健康。” 郎中说完便默默退了回去,这消息也是要转告到将军那儿的。 一旁的莺语见自家小姐面色不佳,赶紧在旁边宽慰。 “近日城中流民不断,想来将军也是有要紧事缠身,这才不能前来探望,这不是也叫了人来?想来将军还是担心着您的。” 林娴玉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眼睛里却满是伤悲。 “这哪里是什么担心,分明是对我的怀疑。” 见过了他的真心后,不爱便显得格外明显。 林娴玉顿时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气力一样坐回到了床上,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愣是给那床单都抓出了几道难看的褶皱。 “定是那女人的关系。” 林娴玉的眸子里很快又浸满了不悦。 “一定是她,不然凤州哥哥又怎可能会不来我这儿?” 话音刚落,林娴玉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竟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手帕上也真的咳出了两滴鲜血。 鲜血在手帕上顿时染出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莺语见了顿时心疼:“主子您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随后便要去叫郎中回来。 谁知才刚走到门口就被林娴玉给叫了回来。 她虽面色苍白,此时却仍是撑着一口气。 “别去了,哥哥这会儿是生我的气呢,如果是这会儿把人再叫来,也等不来一句宽心的话。” 林娴玉此刻因咳嗽的缘故,眸子里透着几分泪光,却硬是不肯叫人再去请了。 心中的不悦全压了下来,同时也在心里给宋云棠狠狠的记了一笔。 “终有一日我要让她彻底离开将军府。” 屋内的气氛一阵压抑,无人敢再多说半个字,伴随着一阵咳嗽声,丫鬟们又忙碌了起来。 万斋局的门前。 离着老远便能瞧见一众流民躺在附近的街道上。 虽说官府的布施时间也到了,可这些流民仿佛是在万斋局这儿瞧见了希望一般,愣是不肯离开。 两个瘦小的孩子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原本是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这会儿瞧见宋云棠就像是瞧见了全部的希望。 “姐姐今日还会给我们粥喝吗?” 其中一个年岁稍微大一些的,立刻凑上去,眼睛里都透着光亮。 身后小点的则是拉了拉自己哥哥的衣角,小心的躲藏在哥哥的身后。 这小小的声音就像是震响了整座街道一样。 其余的流民都将目光汇聚于此。 昨天在这儿闹了这么一通,许多人都觉得万斋局是不会再布施了的。 可官府的布施点又围满了人。 有些体弱的压根凑不到里面,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宋云棠昨日虽有些寒心,但也清楚。 若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意当个丧家之犬,需要别人施舍来的食物。 她的手轻轻的抚在孩子的脸颊上丝毫没有半点嫌弃。 “当然,我说了会免费供应,就绝不会轻易停止。” 有她的这一句,其他的流民顿时看到了一丝希望。 眼瞧大家都在朝着此处聚集,宋云棠的声音却沉了几分。 “不过昨日的事情不可再发生,我这儿虽是免费布施,却有着自己的规矩,若是各位守不了我这的规矩就直接去等官粮。” 经此一番倒是再无人闹事了,能留下来的也多半是真心等着吃饭的。 宋云棠想起弹幕中曾经一闪而过的那些言语,心变像是针扎一样疼。 若是自己有一日也落得如此的下场,但愿那时会有人记得自己的好,留她吃下一碗饭。 不多时,这后厨又传来了一阵米面香。 凑上来等着吃饭的人也逐渐变多了。 宋云棠一面搬运着米面一面在一旁摆弄着算盘珠子,盘算着这些日子的进出。 先前赚的,如今有不少都要射出去了。 宋云棠倒是不心疼这些,只想在萧凤州问起时能将这项目上的细节一一对应。 从她干活起,面前的文字就又飘闪了出来。 说出的话依旧难听的要命。 【这又是装的哪门子?好心呀,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原形毕露了。】 【假真心和真善良还是有区别的。】 【不是女配现在难道连做点好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好歹是真的帮了穷苦百姓,女主这时候又干了些什么?】 【倒不是被女配刺激的,女鹅一定会冲在最前面,绝不是现在这样,说到底还是女配的错。】 【弄的男主这一天两天总往女配这跑,这一下子这坏女人算得逞了。】 这些弹幕说话向来难听。 宋云棠也早就习惯了这难听的话语。 况且,这弹幕之前还确确实实的帮了她不少忙。 而这最后一句更是打的宋云棠一阵措手不及。 他? 宋云棠一抬头果然瞧见萧凤州的身影。 金盏这儿才刚刚熬好了一锅粥,正准备端着出门去布施,结果瞧见萧凤州惊得差点把粥碗打翻。 还是银瓶在旁边掺了一把:“你这毛手毛脚的怎么能行?” 金盏朝银瓶的身上白了一眼,同时压低了嗓音。 “我平时哪是这样,还不是见到将军被吓了一跳。” “可不。”银瓶此时也下意识的朝着萧凤州的身上一扫。 见将军不曾注意到,这才压低嗓音:“将军这些日子对咱家小姐……可真不是一般的关心。” 第六十章 将军请回吧 见两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宋云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悄悄的在两个丫鬟身上推了一把,随后迎出门去。 只是她态度并非林娴玉那般主动谄媚,或是示弱乞怜。 曾经她心里有他,萧凤州不论说些什么,宋云棠都是愿意去做的。 只是如今,心思不同,哪怕是人已经主动送到了面前,宋云棠也不过是寻常一笑:“将军怎的追来了?” “正要进宫面圣,恰好经过此地。” 萧凤州嘴上说着,却是下马进门:“这布施当真还要坚持些日子?” 宋云棠点头:“先前才刚说过,怎能因为几个人的所作所为推翻不做?若是如此,岂不是叫百姓寒心,也会传出我万斋局只说不做的名号。” 萧凤州点点头,心里却终是放不下。 “云庭。” 听了萧凤州的话,云庭立刻恭敬上前。 “自今日起,你护在夫人身边,若是有人闹事,只管保护好夫人,莫要伤了人。” 云庭答应的倒是十分痛快。 宋云棠却笑的尴尬:“将军是担心砸了万斋局的招牌,惹出风言风语, 还是担心……” 这男人,别是在为昨天她被别人所救的事耿耿于怀吧? 听宋云棠这不冷不热的画,萧凤州心里竟有一丝不悦。 好像他裴文景及时出手便算是英雄救美,自己这正牌的夫君帮忙,倒成了别有用心。 “如今灾情难挡,小心些总没错。” 留下这句后,萧凤州转身便走。 而云庭则是对宋云棠行了一礼:“夫人,有何需要只管招呼我便是。” 云庭是个老实规矩的,定是不会胡言乱语。 宋云棠心中无愧,自然也不怕旁人看着,只朝着金盏和银瓶那一指:“精细的你怕是做不来,让她们安排你做些力气活便是。” 见此,云庭答应的十分痛快,几步来到了金盏的跟前,将她手中的桶子接过。 这里可全是刚刚熬好的粥,有云庭帮忙,金盏倒是轻松了不少,此刻轻轻地揉了揉掌心:“辛苦你了,待会儿将东西放下,后面可还有几袋子米呢。” 云庭立刻答应着,干活也是十分的麻利。 宋云棠见此却只是淡淡一笑,回到柜台前,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响。 今日与先前不同。 有官府的布施点,暂时减轻了宋云棠这不小的压力。 再加上昨日的种种,宋云棠这今日倒是太太平平的,无事发生。 眼看天色渐晚,宋云棠便叫人收了炊具,暂时清点,回将军府去了。 不想才刚进门,便听见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将军是不是还在生我家主子的气?” 抬头,宋云棠正瞧见莺语端着一个脏衣盆,拦住正要去萧凤州书房送东西的云舒:“就算是我家小姐弄错了,也并非是成心,若是这些日子将军不忙,可否去瞧瞧我家小姐?” 末了还不忘记从自己的手里塞银子到云舒手上。 只是云舒在萧凤州身边做事已久,自然是不会随便被打发的,立刻将银子推了回去:“这怎能行?” “这不是我家主子的意思,是我看我家主子可怜。” 这手中的脏衣盆上还特地挂了一件沾着血的手帕。 说是不争不抢,实际上将事都做到了细节里。 银瓶瞧着不由皱眉:“将军这才一日不去,梧桐苑那位就等不得了,竟耍这样的把戏,真将自己当做主子了?” 宋云棠的脸上未见半点怒气,倒仍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随她去,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眼看自家主子仍是一副佛系模样,金盏和银瓶互相对视,也只能答允着。 今日虽不像昨日那般繁忙,但也绝对算不上轻松。 宋云棠更是忙到这会儿才想起未曾吃过晚饭,立刻吩咐着金盏前去准备。 而银瓶则是服侍着宋云棠,将头上的发簪逐个拆下。 宋云棠这会儿是真的累了,缓缓的闭上眼睛:“银瓶,我记得先前回家时,母亲曾叫来许多安神的线香,帮我找出来,待会儿吃了饭我要早些歇息了。” 银瓶此刻也恰好将宋云棠的发髻拆散。 青丝垂在脑后,让宋云棠轻松了许多。 她坐在桌前紧闭双眼,不多时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声音。 想来是金盏回来了。 “今日这菜做的倒是快。” 但只听声音,不闻菜香,金盏做饭何时这般糊弄过? 宋云棠心中正想,前去寻找线香的银瓶已折返回来,语气中满是惊讶:“将军,您是何时来的?” 听见银瓶的这一句,宋云棠立刻睁开了双眼。 果然透过镜子瞧见了萧凤州的身影。 宋云棠起身,转过头看着萧凤州:“将军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是有事找你。” 萧凤州的语气不像先前那般严肃,倒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声音平缓。 仿佛是遇到了一件好事。 “今日我已将你的计划与那西域带回来的土豆一并送到宫里,你的想法不错,皇上已经批准了,用不了多久便会派遣安抚使先去,将土豆种植在边境一带。” 原来是事已办成,又是得了自己的帮衬,所以才来的。 萧凤州来的有目的,宋云棠反而是放松了几分,眉眼中带着一抹笑意。 “原来如此,想必这次,皇上会赏赐将军些什么。” “我今日特地与皇上说了,这治理的办法你也有功,若是真的有什么奖赏一说,宋家也不会缺了的。” 宋云棠一笑:“我不图这些,只图个心安,若是当真有人能念及我宋家的好,也是我宋家的福气。” 说着,宋云棠的眸子落到窗外。 “多谢将军与我分享此事,将军这些日子公事繁忙,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说完便要让银瓶送客。 可银瓶胆子就算是再大,也不管对萧凤州下逐客令。 这会儿站在那一阵为难。 萧凤州蹙眉。 正想着今日应该以何借口再留下时,金盏恰好带着食盒从外面进门来。 突然瞧见萧凤州,金盏倒是不感意外,只行礼后便将食盒送上。 第六十一章 他的心思都做在实处了 萧凤州本就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如今看着桌上的食盒,倒是有了理由。 “今日途径万斋局时,便有些想念自家酒楼的菜肴,恰好你这做了。” 随后竟直接在桌前落座。 宋云棠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诧。 语气委婉,却多少还是带着劝退的意思。 “将军若是喜欢,我叫金盏再去做些,送到将军的房间,金盏给我准备的不过是粗茶淡饭,这……” “粗茶淡饭,我便吃不得了?” 一句话,愣是将宋云棠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 见萧凤州此刻是铁了心的想要留在自己这与自己一同进餐,宋云棠也是无奈,只能叫金盏再去准备几道菜,多准备一副碗筷。 平日里金盏是最懂得宋云棠的心思的。 做的也都是宋云棠平日里最爱吃的。 只是如今,对面忽然多了一个人。 宋云棠没了平日里静静品尝的心情,甚至感觉如同嚼蜡。 吃过了晚饭,萧凤州倒是自然,直接褪去了外衣。 “将军今日还要住在这么?” “若不然呢?” 萧凤州的声音平静,又带着几分从容:“将军府内,没我不能留宿之地。” 宋云棠全退的那些话此时像是一下卡在了喉咙里。 也罢。 这样的事也并非一次两次。 只是同床而眠,不少一块肉,还能在下次见到父母亲时叫萧凤州说不出其他。 宋云棠不再推脱扭捏,反倒是如先前那般,只穿着一身素衣,躺在了床榻最里侧。 她生怕回头瞧见萧凤州的那张脸。 怕自己忘不了旧情,也怕这男人深夜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的青丝散落在枕边,空气中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月季香气。 这味道虽好,却不如先前的海棠那般惊艳。 萧凤州的眉微微蹙着:“海棠清雅平淡,为何好端端的换了其他?” 此刻的宋云棠背对着萧凤州。 他瞧不见宋云棠脸上的表情,只觉宋云棠的态度冷了不只是一点。 “将军日理万机,仅是解决灾情一事便耗费了不少精力,竟还能将心思分出一点在女子的澡花上?” 萧凤州方才那话一出,心中也有几分悔意。 被宋云棠如此一说,更是不再多言。 反倒是宋云棠,声音平静,将他所好奇的回了。 “同样的东西,时间久了也会腻的。” 实物如此,人亦如此。 宋云棠闭上了眼睛。 回想起自己先前缠着萧凤州的模样,再想象弹幕中说到宋家未来的景象,一股莫名的酸楚在心中袭来。 被伤的多了,曾经的那一份惊艳也就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萧凤州又何尝不是她想舍弃的曾经? 却殊不知,萧凤州的心中也有着相近的想法。 他想到了曾经那个在雪夜中与自己相谈甚欢的林娴玉。 但此时心里却不像是曾经那版,仅仅想起她的模样便心中畅快。 反而是紧缩眉头。 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但这样的变动,又偏偏是萧凤州无法宣之于口的。 之后的几日中,城中灾民的安置工作一件件的落到各部。 萧凤州也被安排了治理城中安全的任务。 每天天不亮便要带着自己的人在城中巡视着,不忙到天黑几乎是不肯回家的。 宋云棠这则是连续布施七日,直到城中的流民面上终于透出健康的红,这才安心的 撤了万斋局门前的布施牌子,正正经经的做起生意来。 经此一事,万斋局的名声算是彻底打了出去。 当万斋局恢复到往日的经营模式后,更是有不少城中的百姓愿意来此。 这生意简直比刚开起来时更加火爆,金盏在后厨忙个不停,纵是多了云庭帮忙,这万斋局内也仍是忙碌。 终于熬过了正餐时间,金盏这才松了口气,一抬头,刚好瞧见一伙官兵打从门外过。 这也算是忙碌的一天中难得的一点乐子了。 金盏笑呵呵的凑到宋云棠的跟前,语气中也自带几分打趣。 “这官兵才一个上午,这已经是第二次从咱门前过了。” 银瓶立刻明白了金盏话中的意思,朝宋云棠身上打量着:“小姐,这……” 宋云棠自然清楚两个丫头心里在想什么,故意拿起账本,作势要打。 两个丫头赶紧笑着闪身,又对视一眼,各忙各的去。 只有云庭看不出其中门道,追着金盏询问。 “自己看。” 有些话说破了可没意思了,金盏只留下这一句,便去一旁小歇了。 云庭猜不出个所以然,这会儿也只能暂且作罢。 而此时,坐在高头大马上已走出一段路的萧凤州心中却是一阵微妙。 连同手下人都忍不住询问。 “将军,我们日日都要巡逻此处,将军可是担心流民再次发生暴动?” 萧凤州的心思虽没说在嘴上,这会儿却表现在了明处,有心之人只要稍微的留意一下便能一眼看见。 萧凤州轻咳一声,带着队伍去了其他的地区,这一个下午愣是没靠近半点。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渲染成了另一种好看的眼神。 回去的马车上,宋云棠将最后一笔账算过,顿时长舒一口气。 “比昨天多了足五十两。” 此话一出口,两个小丫鬟兴奋的不行。 “本以为先前布施会花费掉大量银钱,现在竟是短短两天便赚回来了,还落了个好口碑。” 银瓶看着宋云棠的眼睛里这会儿都透着光:“小姐,您也太厉害了!” 而金盏则是晃悠着自己酸疼的胳膊,虽然累但心里也美滋滋的:“还有我,这几日可是给我累坏了。” 宋云棠心情大好。 “待这阵风过去,待你二人去桂云阁买些好东西。” 二人跟随在宋云棠身边已久,自然不会点击自家小姐的那些好处,却仍高兴的笑开了花。 马车这会儿也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前。 银瓶赶紧下了马车,搀扶宋云棠下来。 谁知还没进门,宋云棠的眼前便又闪过一大堆文字。 【心疼女鹅,都已经病成这样了,男主怎么还没来?】 【估计又是让恶毒女配给拴住了!】 第六十二章 拿她当工具?做梦 【谁要看恶毒女配啊,我们要吃糖,我们要看官配!】 【男女主都不互动了,感觉这文都不好看了。】 【等会儿,先回来的为什么不是男主?】 看着不断滚动刷新的弹幕,宋云棠的心一沉。 不出意外,安静了好几天的林娴玉这会儿应该是不淡定了。 说不定…… 宋云棠下车后立刻进了门。 果然如宋云棠所想的那样。 刚一进门,她便瞧见了一副病美人模样的林娴玉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纤细的手护在胸口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幅样子纵是让宋云棠照本宣科的去学,也多半是学不来的。 要么说人家厉害,能硬控萧凤州这么久呢。 光是这副模样就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会的。 本想在这等着萧凤州进门,再说上几句引人到自己那去的林娴玉在和宋云棠四目相对的瞬间,脸上的表情稍有几分变化。 但很快,她便是想到了什么。 纤细的手伸出,在莺语的搀扶下了缓缓站起身来。 每走一步,眼底的泪意便多了几分,当来到宋云棠跟前时,眼圈竟红了一大圈。 “姐姐这时才回来,倒也是辛苦。” 宋云棠可不会觉得她这么好心,是在关心自己。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云棠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眼睛里笑意不减,但也只是居于表面:“多谢妹妹关心,虽然忙碌,但也算是充实。不过今日确实是有些乏了,先回去了。” 说完压根不愿意和林娴玉多说一个字,带着自己的人便准备回房早些歇着。 没成想,才刚走了两步,林娴玉的声音就又缠了上来。 “姐姐可还是在生我的气?” 林娴玉此时已没了先前的傲气,更不像以前明里暗里的说些不中听的。 她将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 倒真有几分诚恳道歉的可怜模样。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只是想着,若是我对姐姐好些,或许姐姐便不会烦我,愿意与我往来了。” 宋云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 这林娴玉又想搞什么? 宋云棠不好转身就走,却也懒得和林娴玉周旋。 她转过头来,脸上虽还挂着笑,声音却强硬了些。 “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日后还是不要做出些让人误会的事了,若是妹妹多来几次,只怕我这日子便过不好了。” 此时的宋云棠不像与她在这周旋,更不想让林娴玉打扰了自己的好心情。 现在的宋云棠心里没有男人,没有感情。 有的只有赚钱,救宋家。 正当宋云棠猜想林娴玉究竟要如何算计自己时,眼前的弹幕又一次增加。 【恶心女配,女鹅都已经这么诚恳的道歉了,还想怎么样?得寸进尺了吧?】 【女配啥时候能下线啊,怎么感觉剧情发展和之前不一样了?】 【男主来了!男主要是看到女鹅受了这么多委屈,一定会心疼的。】 【撒糖撒糖!我要看男主霸气护女鹅!】 看到这些字的瞬间,宋云棠瞬间明白了什么。 林娴玉特地在这等着,无非是想早萧凤州的面前示弱。 当萧凤州进门时,再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加深些,好让萧凤州心疼。 按照戏文中的安排,她就是个女配,没什么好结局,更不可能得到萧凤州的喜爱。 男女主这会儿愿意撒糖,拉近关系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宋云棠也无心打扰。 可林娴玉想拿她当工具……赎她不能陪同! 宋云棠忽的一把拉住了林娴玉的手。 原本疏远的态度此时也瞬间板正,语气中沁满了关切。 说面前人是她亲妹妹,恐怕都不足为过。 “妹妹向来身子弱,又怎好,特地让你在此等着?这些日子也属实是太忙了些理应我去看到你才对。” 宋云棠态度上突然发生了变化。 打的林娴玉一个措手不及:“姐姐这是……” “先前的事情不过是误会,如今说开也就好了,妹妹不必自责,也不必担心。” 宋云棠眼底的笑意在此刻加深,语气中却更多了几分关切。 恰好萧凤州打从门外进来。 一眼瞧见的便是宋云棠那主动关怀的模样。 而林娴玉原本的计划均被打乱。 当看见萧凤州时,她便无心和宋云棠在此处周旋。 “既然姐姐不生我的气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正想回头与萧凤州问好,宋云棠却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瞧妹妹这脸色倒是不如先前了,难道是真病了?既是如此便早点回去歇歇。” 说完,宋云棠更是呵斥莺语:“你家主子一病成这样,怎还能带到这里来?此处正处风口,若是染了风寒可是不好,还不赶紧将人送回去。” 莺语怎么也没想到宋云棠的关心来的这么突然。 眼看萧凤州进门,心里更多了几分不痛快。 宋云棠自然不想乖乖回去。 眸子故意落在萧凤州的身上仿佛看见此人进门:“凤州哥哥,你怎么这时回来了?” 方才这番情景萧凤州倒是全瞧见了。 他与林娴玉相处时间甚久,她的那些小伎俩萧凤州也全知道。 此时声音平静:“前几日郎中与我说你身子较弱,应该卧床好生歇息,既然夫人也有此意,不如就先回去吧。” 在这之前林娴玉本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想要和萧凤州去说。 如今却完全找不到宣之于口的机会。 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咽回。 纵是心中不爽,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银瓶心中一阵暗爽。 先前林娴玉和她那丫鬟莺语可没少找过自家小姐的麻烦。 将军看在林娴玉的遗孤身份上总是迁就。 如今也总算见到林娴玉吃亏的时候了。 而宋云棠的心情此时也好了几分。 想拿她当工具?日后怕是再不能了。 解决了林娴玉,宋云棠对萧凤州只客套的问了声好,便准备回去歇息了。 此时谩骂她的弹幕已经满天飞了。 宋云棠也懒得搭理。 谁知萧凤州竟是主动上前来。 “见了我,你便这么急着走?” 第六十三章 想躲也躲不掉 宋云棠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 抬头,便瞧见萧凤州已挡在自己的跟前。 从她倾心萧凤州至今,等来最多的不是萧凤州的偏心,便是眸里带刀的偏见。 明明先前他还紧张林娴玉要命,生怕磕了碰了,上了林娴玉的心,处处留神。 怎今日不去梧桐苑,反倒是喜欢往自己那去了? 宋云棠心中说不出的微妙。 而他也似实在宋云棠的眼睛看出了什么。 “灾民一事,朝中已有人安顿,此次你赈济灾民有功,只怕皇上又会将目光落到我这将军府。” 他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若是传扬出闲言碎语,恐怕,你母家那边也会问下来。” 宋云棠听着他的这番话,心中倒有几分好笑。 明明是他想去了自己那,如今这话里话外,倒像是替宋家考虑似的。 宋云棠面上笑意不减:“将军倒是体贴,竟能想到这一层。” 见宋云棠没有立刻开口拒绝,萧凤州倒暂时放下心来:“好歹你我也是……” 谁知后话还未说完,宋云棠的下一句就已经到了。 “可将军近来日日留宿,若被旁人知道了,也会给将军扣个留恋春|色,不曾用心的话柄吧?” 萧凤州的眉头顿时皱起。 还没等他开口,宋云棠便赶紧接上。 “将军莫要忘了,你我只是三年的婚期,待到期限已到,便要各奔东西,表面过得去便是了,切莫节外生枝。” 不等萧凤州反应,宋云棠便赶紧带着金盏和银瓶离开了。 只留萧凤州仍站在原地,望着宋云棠离去的方向,心中竟是一阵不甘。 “云舒。” 只一声,云舒便赶紧迎了出来。 “本将军莫非是长了一副猢狲相?” 云舒被萧凤州这话说得是一阵发懵。 见萧凤州此刻并无半点玩笑之意,也只得在萧凤州的面上仔细端详,一本正经。 “将军面容俊朗,仪表堂堂,是个顶俊俏的长相。” 谁知好话并没换来好脸色。 萧凤州的脸色反倒是更冷了,只在云舒身上白了一眼便回了房去。 他并非长相丑陋,有着吃人相,为何她这些日子越发要躲着他? 而云舒则是站在原地跟也不是走也不是,摸不着头脑。 碧落轩,宋云棠的房中。 才刚进门,宋云棠便叫银瓶将门关上。 银瓶看着自家小姐:“方才将军都快把心思写在脸上,您也真是狠得下心。” 能文能武,战功无数的将军可是城中多少年轻貌美女子的心头好。 能将将军直接拒绝的人可不多。 “让他来也不过是同床共枕,各有心事,与其一整晚都睡不踏实,倒不如省了这麻烦。” 宋云棠这会儿说的倒是轻松。 金盏这是打心底里佩服自家小姐的定力。 而宋云棠的心里却还有着那么一点私心。 若是日日对着他的那张脸,她真担心自己有一日会重蹈覆辙。 与其藕断丝连,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不过是一个男人,不值得宋家付出多年基业做交换。 想着,宋云棠吩咐着两个丫头为自己梳洗,又打了一盆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至于萧凤州的事,宋云棠是想都没想过。 只是当日夜里,宋云棠做了个梦。 梦中,眼前人的脸她看不清,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双深邃又沁着温柔的眸子。 仿佛有一只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虽瞧不见容貌,宋云棠却十分清楚对方是谁。 只是梦中,她不仅不想逃离,反倒是沉浸其中,似是全然忘却了先前的种种。 直至天明,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银瓶也打了水进门,准备服侍她起来了。 听见有脚步声,宋云棠这才睁开眼睛。 那双好看的眉眼与那无法让人拒绝的温暖怀抱瞬间消失。 床上仅她一个。 “小姐是不是这几日累坏了,平日我还不进门小姐就要醒了,今日……” 宋云棠的脸上此时还带着一抹红,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叫银瓶伺候着自己换上衣服,只为遮掩昨日的梦境。 定是他来的勤了,搅乱了她的心境。 这才会梦中相见的。 这几日多拒绝萧凤州几次,少看他的那张脸,这毛病自然就好了。 宋云棠心中暗自揣想着,也算是为自己的心病找了个治疗的方子。 如往日一般梳洗过后,宋云棠便带着人直奔万斋局。 一大早,来此处喝酒聊天的老主顾便进门了。 此时虽不像正午时分那般热闹,偶尔的脚步声和隐隐的交谈声却不至于让万斋局显得清冷。 宋云棠青葱的十指拨弄在算盘上,噼里啪啦的几声响便将昨晚和今早的采买给算出来了。 想让自家生意长长久久,一要精打细算,二也要货真价实。 这些也是宋云棠最为看中的。 她正波弄着算盘珠子,准备将最后的结果求出,门外便传来了马蹄声。 一抬头,宋云棠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许是昨日的梦影响的,宋云棠竟是心漏跳了一拍,眼睛也瞬间瞪大,睫毛轻颤,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直到银瓶上前问好,宋云棠这才像是忽然回过神一般。 “将军今日怎有空来此了?” 宋云棠叫自己表现的平静了些,就连声音都压的低低的,叫人听不出有任何异常。 “这几日城中繁忙,难得今日上头撤了人,这才有时间来这。” 萧凤州嘴上才刚说完,又觉自己方才这话似是在和宋云棠主动解释着什么。 轻咳一声,萧凤州再次开口为自己遮掩着:“好歹此处也是我将军府的生意,冷落了这么久,不也得过来看看?” 宋云棠没说其他,只叫人安排着,给萧凤州带去楼上的包间。 谁知萧凤州却一抬手:“不必,一楼的散座便可。” 银瓶看着面前的两人,只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却不好轻易开口说破,只能乖乖的将热茶送到了距离柜台最近的散座前。 说是来这巡查,顺便歇息一下。 可自打萧凤州进门后, 最关注的便是此时柜台前正波弄着算盘的宋云棠了。 第六十四章 气氛变了 那双眼睛灼热,竟扰的宋云棠心里一阵微妙,指间一个没留神,竟直接算错了一笔账。 宋云棠这才回过神,再想着复原却已来不及,只能将刚刚的账目又算了一遍。 “将军若是有什么心仪的菜,就直接和伙计们说,这会儿人少,待会儿就能送来。” 总这么被盯着不是事。 宋云棠选择主动出击,转头看向萧凤州:“这里情况究竟如何,将军也应该是看见了的,待会儿早些回去,莫耽误了饭口。” 萧凤州蹙眉。 这已经是短短两天内的第二次了。 她便如此的想要与自己疏远? 这人说来也是怪了。 以前主动送上来时,倒不觉得有何。 如今忽然变换了态度,这心里反而是没着没落的。 徒增烦恼。 萧凤州正欲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车的声音。 不多时,环佩叮当,一人在丫鬟的搀扶下飘飘下车,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与身上熏上的药草香结合,一个病美人的娇柔模样赫然出现在眼前。 若说宋云棠对林娴玉的感觉,那可真是烦到骨子里了。 若是她不来主动招惹,宋云棠只与他朝朝暮暮三年,便可各奔东西。 如今被林娴玉这么一番折腾,不仅宋云棠这麻烦不断,萧凤州与她似乎也有些疏远了。 不过…… 宋云棠的眸子朝散座上的萧凤州身上一扫,倒顿时有了主意,立刻笑呵呵的上前。 “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倒是有些日子不曾到万斋局来了。” 说着,那双眼睛更是在萧凤州和林娴玉的身上来回打量着;"来得倒是够巧,今日楼上最里面的雅间倒是闲着呢。" 林娴玉本是叫人打听了萧凤州的动向。 知道萧凤州今日到这来了,这才跟来制造机会的。 却没想到宋云棠今日竟会主动帮自己说话。 宋云棠眼瞧着林娴玉脸上的表情,心里也是一阵得意。 昨日横了林娴玉的事了,并非是她另有想法。 只是不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做了别人手中的工具傀儡罢了。 今日林娴玉上门,还能帮忙分散了萧凤州的主意。 局势又一下反了过来,自己做个合格的女配,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林娴玉心中高兴得很,嘴上也说了几句客套话:“想来姐姐这里正是忙的时候,我担心姐姐带着手下太过辛苦,想来帮会帮忙的,没想到哥哥也在……” 林娴玉虽是低头垂眸,此时却还是特地朝着萧凤州的身上扫了一眼。 平静似水,暗送秋波。 这招数一般人还真是学不来。 宋云棠这边照顾着林娴玉,倒是不忘将萧凤州拉下水。 “将军这些日子忙碌得很,我这又抽不开身,不如待会儿你先与妹妹上楼去?” 宋云棠的眼前这会儿已经在飘着各种弹幕了。 【今天女配咋不对劲,这是算计啥呢?】 【这不就是给男女主制造机会了!我的女鹅这么多回终于迎来春天了!感情线里我要重重磕糖!】 【女配终于也良心一次了?不对,男配咋还上线了?】 【好啊,还真以为女配是为了成全男女主,感情是为了将人支开,在这私会旁人,真不要脸。】 本来宋云棠看到自己的风评逐渐恢复时,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舒爽。 好歹自己也算是暂时挽回了口碑,也算是为日后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可这男配是咋回事? 宋云棠心中正想着,下一秒,一辆马车刚好停靠在门口。 一抬头,宋云棠便瞧见了裴文景的那张脸。 与先前几次相遇时一样,裴文景的身上自带几分亲近的笑意,轻轻地摇动手中折扇,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宋云棠顿感一阵惊。 他怎的来了? 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未等宋云棠开口,裴文景已经走进门来。 本是直奔宋云棠这,一进门便瞧见了萧凤州。 终究是身居相爷之位的人。 裴文景仅一秒便回过神来。 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半点惊诧之意,反倒是眼底笑意加深。 “正要去寻将军呢,没想到倒是在这儿碰见了。” 萧凤州的脸色谈不上太好,看在对方身份的份上,语气这才不至于太冷:“裴相爷今日倒是奇怪,好端端的寻我做什么?” “我刚从朝中出来,此次灾民治理,将军府可是做出了不少贡献。听说这城中的安抚史正研究着将军送来的植物,准备即日启程呢。” 裴文景说到这儿,眸中的笑意更甚:“将军不仅如此大方,布施灾民,更是解了皇上的心头之急,皇上不日便要召将军入宫。” 说着,裴文景的眼睛又朝着宋云棠身上一扫:“连同夫人也要一并奖赏下来。” 虽然是喜事上门。 可是萧凤州却仍抱着几分警觉。 “倒是辛苦帮忙带话了,只是……” 萧凤州那双犀利的眸子里顿时透出一抹寒光。 “此种事情裴相爷不说,去我将军府面谈,先告知于我,竟跑到我夫人这——” 若是萧凤州此刻能冷静下来,便会发现自己的醋坛子,这会是彻底打翻了。 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几分酸劲儿。 裴文景一抬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电光火石中现场的气氛直降冰点。 裴文景这头还没作声,宋云棠倒是先将话茬接了过去。 “裴相爷先前也帮了我这儿不少忙,说起来也算是万斋局的常客,来这吃饭喝酒也是自然。” 宋云棠这话才刚说出口面前这两个男人的表情都变了变。 裴文景眼底透着一抹得意的笑:"还是夫人清楚,万斋局如今在这城中不仅述了口碑,更有着天下一绝的手艺,几日不来,这肚子里的馋虫还真勾的难受。" 而萧凤州却是默默的在身后攥紧了拳。 她竟帮他说话。 莫不是真的动了心思,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将他拒之门外? 而站在楼梯旁,巴不得早点带萧凤州上去的林娴玉心里像是有无数双爪子在挠一样,痒痒的又抓不得。 此刻也终于绷不住。 “凤州哥哥,一楼总是喧闹,不如我们先上楼去。” 第六十五章 各有所想 宋云棠好歹是万斋局的掌柜。 总不能临近饭口把店撒手不管,跟着上楼吧。 只要将宋云棠隔在楼下,剩下的也就好说了。 不想她这话才刚刚出口,裴文景眼底笑意更甚,甚至直接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早就听说将军府收养了林家遗孤,如今看来照顾的倒是得当。” 说着裴文景又抬头看向萧凤州:“将军虞夫人新婚燕尔,还能将林家遗孤照顾得如此妥当,当真是吾辈楷模。” 表面是夸呢。 实则这讽刺的意味已经全写在了脸上。 眼见萧凤州的脸色愈发阴沉,裴文景也懂得见好就收。 “也是朝中琐事繁多,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要回去写一份书案。” 裴文景转头看向宋云棠:“今日的饭便不吃了,等过些日子烧得空了,再来照顾夫人的生意。” 宋云棠早已感觉现场的气氛微妙的难受。 裴文景这会儿主动愿意离开,宋云棠自然是答应的痛快。 脸上也仍挂着客套的笑,目送着人离开。 这终于走了,少了一方的影响,后面的事便能处理的轻松些。 宋云棠转头看向林娴玉和萧凤州:“这会儿真是临近饭口了,不如你二人上楼吃完了再说。” 林娴玉巴不得萧凤州能赶紧和她上楼上的雅间去。 自从那日萧凤州忽然将她放开,更是叫她一人回梧桐苑去,二人便再也没有过多的接触了。 哪怕是叫丫鬟上门去请,最多也只能请来郎中。 萧凤州可是再没去过她那。 这心里的落差有多大,林娴玉自己是最清楚的。 可一旁的萧凤州却早已没了享用的雅兴。 “罢了,既然你这忙的要命,本将军也就不在这叨扰了。” 萧凤州说完便真的迈步离去。 林娴玉看了看萧凤州离开的方向,又看看身旁的宋云棠,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只能咬着下唇立刻追了上去。 一楼的大厅一下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宋云棠站在原地,脸色却谈不上有多好。 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本来是想做个顺水人情,把男女主的关系再稍微推一推。 她就是个女配,越是与男主走的近,就越是没好果子吃。 宋家未来的结局光是想着宋云棠心里都疼的要命。 可是裴相爷来的也未免太是时候了。 萧凤州向来不喜此人。 好事也愣是变成了坏事。 “算了,不想了。” 宋云棠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会儿也赶紧招呼着店里的伙计前去备菜。 很快,万斋局又迎来了一天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一楼二楼几乎是坐满了,人声鼎沸,倒也将宋云棠先前心中的微妙感冲散了些。 宋云棠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微妙的过去了。 谁知道从那天起,萧凤州竟然一下成了万斋局的常客。 城中琐事繁忙,萧凤州便赶在饭口刚过,错峰到一楼的散座,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若是今日城中无事,萧凤州便道上一杯清茶,仍是坐在一楼的散座,一壶茶喝了又添,愣是能在这儿消磨大半天。 宋云棠起初是想不明白。 萧凤州平日里有那么多要紧事去做,为何突然对这万斋局的生意如此在意? 时间一久宋云棠似是明白了什么。 那日裴相爷走时说过不久后便会来光顾。 萧凤州便是从那天起日日上门来的。 这人还真认为她会与人私通? 宋云棠心中是一阵不爽。 更是不愿抬头多看萧凤州两眼。 只是站在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珠子,亦或者是倒上一壶茶,翻看两本杂书。 反正是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干,不愿意和萧凤州有太多往来。 而很快,宫中果然派人来了。 这不是二人第一次进宫。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算不用叮嘱,二人也心中有数。 坐在马车上,萧凤州和宋云棠愣是没与对方多说一个字。 一个看向窗外,一个则是闭口不言。 终于,马车停靠在了宫门口。 经人带路后,二人直接被请到了御花园。 没在正殿相见,说明皇上也是动了几分私心,想说几句亲近的话。 二人来时阳光正好。 身上一抬手,便将一小把鱼食扔进了御花园的池塘中。 此时水面波光粼粼。 锦鲤贪婪地张着嘴,争抢着水面上的鱼食。 只可惜量少鱼多,能吃到的只是寥寥几条。 得了好处后便赶紧潜入水底,将口中的余粮消磨后才缓缓的回到水面。 而那些还未曾吃到的则是张着嘴,不断的要着。 听说二人来了,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未曾转身。 “边境灾情一事,你二人可是辛苦了。” 皇上一面说着,一面又看向池中的锦鲤:“这天下百姓有时便像是这池中的鱼。若是叫它吃饱便会沉入水中,不再闹腾。可那些吃不饱的,为了谋条生路便会一路直上。” 皇上说着,伸手将碗中的鱼粮全部扔进池子里。 始终是一阵闹腾,溅起的水花一下打湿了宋云棠的裙摆。 宋云棠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可瞧着那鱼儿摇摆着尾巴沉入水底的样子,眸子又多了几分笑意。 直到此时,皇上才转过身来,仔细的在二人身上观瞧。 “先前边境灾情,朝中有不少老陈嘴上说的是冠冕堂皇,实则却是做着捂嘴禁言的事儿。这一次倒是多亏你二人了。” 萧凤州是恭恭敬敬:“为皇上极天下百姓分忧,本就是我等应尽的责任。” 宋云棠不好多言,只能福了福身子。 皇上一笑;“倒是个不贪图功名的。凤州,此次赈灾,你夫人的行动可是在你前面了,况且……” 后面的话皇上没说完,只是在宋云棠那被打湿的衣角上扫了一眼。 若将百姓比作池中锦鲤,方才喂粮时泛起的水花不正是先前布施的那场纷争? 宋云棠自幼与姑姑相处甚好,也算是在宫中小住了些日子。 莫非,是皇上见她受了委屈,特地借此事敲打? 萧凤州想着,立刻行礼:“微臣琐事繁忙,在夫人的事情上确实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第六十六章 为我宽衣 不想皇上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怒色,脸上的笑意反倒是加深了些。 “不过朕倒是听说这些日子,你二人的关系甚好了,皇后毕竟惦念,如今也好放心了。” 但仅仅如此,自然是不够。 “只是你二人已成亲两月有余,云棠这肚子却始终不见动静。宋尚书先前也曾为此事担忧。恰好你二人今日进宫,朕叫御医前来号脉诊断,好好为你二人调养身子,免得耽误了子嗣一事。” 萧凤州的表情瞬变。 宋云棠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在赶紧想着办法。 只同床共枕,却并未行夫妻之礼,能有子嗣才是真的见了鬼。 还未等萧凤州开口,宋云棠便赶紧婉言拒绝:“多谢皇上关心,只是先前城中灾民一事未曾平息,将军日日操劳,自然无心顾及,子嗣一事我二人已提上日程,想来不久便会有好消息的。” 萧凤州见宋云棠这回答的极快,自然也是随声附和。 既是夫妻之事,皇上自然不好提醒过多。 何况最近送回来的消息都说这二人关系似已缓和,经今日一番敲打,想来不久便会有喜讯传出。 皇上也只得点头。 “但愿如此。” 当二人从皇宫中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晚。 马车晃晃悠悠,宋云棠将目光落到窗外,心中倒是毫无波澜。 这不是第一次被召入宫,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见招拆招,随机应对也就是了。 却不想,回了将军府,宋云棠正欲回碧落轩,萧凤州便跟了上来。 宋云棠心中一惊:“将军有事?” 见宋云棠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疏远,萧凤州明显有些惊讶。 方才在皇宫之中,宋云棠倒是表现的十分体贴。 虽话语模糊,却也算是将子嗣一事定了下来。 怎的这会儿又是这般态度? 萧凤州自然不好将话说的直白。 而宋云棠,却从萧凤州的态度上察觉到了什么。 她眼底笑意不减,声音中却沁着几分微妙。 “将军莫不是真的对子嗣的事情动了心?” 萧凤州只觉一阵尴尬。 明明曾经迎上来的都是宋云棠。 他无需做任何事,只要出现在她面前,无数的好意便会主动送上来。 如今换做他主动些,宋云棠竟不领情了。 此刻也只能将心中的情绪全部压下来,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些。 “皇上那边催得急,方才见你在宫中对此事……” “那不过是解燃眉之急的法子罢了,听闻妇人的脉络与阁中女子不同,云棠只担心被御医瞧出些什么,给将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萧凤州的脸色此时谈不上有多好,却仍在克制着:“可这又并非长久之计,若是日后时日久了……” “就算三年内,将军府无子嗣诞下,皇上又如何能在这种事情上强迫?” 她凝视着萧凤州的那双眼:“将军听不出我那是应付的话?还是……将军已忘了你我的约定?” 这连续的几盆冷水已经将萧凤州心头的火苗彻底熄灭。 原本已到了嘴边的话此时也全被萧凤州咽了回去:“也罢,便依了你的意思。” 萧凤州转身便要走。 谁知宋云棠却一下将人叫住。 方才主动泼了萧凤州的冷水,是生怕日后节外生枝。 可皇上那头的差事该应付还是要应付的。 “今日皇上才刚召你我进宫,想来已经叫人暗中盯着了,此时怕是探子已经布好了。” 宋云棠主动朝萧凤州这走来,故意打从后面抱住萧凤州。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的只有萧凤州能听见。 “我知道将军心思,我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但这些日子,还请将军留宿在我那。” 宋云棠此刻的种种像是一根轻盈柔软的羽毛扫在人的心头。 绕在心头,痒痒的,却怎么也抓不着。 只是皇上那边盯得紧。 萧凤州也无法拒绝,只能答应。 宋云棠这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笑,随后叫人送了东西去自己那。 而银瓶和金盏都看不穿自家小姐的这一番操作,只能按照宋云棠所说的去准备。 看着萧凤州的衣物被褥全部被送来,宋云棠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若是为了宋家好,她便只能退出这场她追逐了许久却仍未得善果的感情游戏。 可为了应付圣上,这样的事也是在所难免。 “也罢,这等事情也并非一次两次,很快便过去了。” 当晚,萧凤州果然来了。 宋云棠早已习惯了,将自己脱得只剩一件里衣后便转身朝着床上去。 谁知才刚一转身,一只手便一下搭在了宋云棠的肩上。 宋云棠惊诧,回头便对上了萧凤州那双漆黑的眼睛。 宋云棠一时琢磨不透:“将军这是……” 谁承想,萧凤州竟主动的张开了双臂。 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很快在宋云棠的耳旁响起。 “替我解衣。” 他身姿高大,此时近乎将宋云棠整个护在自己的怀中。 萧凤州的眼眸深邃,此时却叫宋云棠瞧不出他的心思。 “将军这是……” “新婚之日|你记得叫人摇床,怎不记得烛影摇晃,窗外的人也长了眼睛?” 他忽的靠近几分。 声音压的极低,似是对傍晚时的报复:“夫人不是也说了,做戏也要做的全些?” 宋云棠只觉得耳旁痒痒的,酥到骨子里。 面上也是一阵发热,趁着萧凤州还未看到自己脸上不自然的红前,她便低下头去,手上动作利落,几下便将萧凤州的外衣脱下,随后来到烛台变,一下将烛台吹灭。 看着宋云棠写在动作上的慌张,萧凤州眼底的笑意也在此刻逐渐加深,不多时便躺在床踏上睡去了。 翌日,窗外是一阵淅沥沥的小雨。 当宋云棠从睡眠中醒来时,身边的半张床早已没了人。 伸手一摸,被子已冷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 宋云棠唤来银瓶为自己洗漱,又叫金盏去熬了米粥。 怎知银瓶打从一早上便冷着一张脸,似是有些不高兴。 “怎么,出什么事了?” 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丫鬟。 一打眼,宋云棠就能看出银瓶是有心事的。 第六十七章 他的变化 见宋云棠询问,银瓶并没马上回答,而是撅着嘴巴,“小姐还是莫要问了,免得一大早生气。” 还未等宋云棠开口,金盏的话就已经到了:“知道小姐会生气,你还板着脸做什么?” 随后金盏才与宋云棠说了:“今日一早,将军说是有公务在身,要早些出去,谁知半路就被截去了梧桐苑。” 这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 宋云棠的声音平静似水:“将军与林小姐互生好感,他去了哪里又与我何干?” 说完便又埋头吃着东西。 “小姐就算是与将军定好了三年之期,也不能叫梧桐苑那位如此欺负着,好歹您才是……” 银瓶这话还没说完,门口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抬眼,竟是云庭。 手中这会儿还抱着一香囊。 “夫人,将军叫我将这个送来,这几日城中变天,随身携带可祛湿避寒。” 看着云庭送来的东西,宋云棠心中一阵好奇:“好端端的,送这个做什么?” “今天早上林姑娘说腹痛难忍,将军去看过后便多请了两位大夫留在府上,顺带给您也做了个护体的香囊。” 宋云棠有些惊讶。 以前萧凤州去林娴玉那,素来是不会与自己解释半点,更不会惦记着自己。 如今竟还知道给自己也送了一份。 宋云棠心中是新鲜的很,随口询问:“那他人呢?” "去看林姑娘后便出门了。" 云庭说着,又像是特地解释:“去梧桐苑前后也不过一杯茶的功夫。” 宋云棠忍俊不禁,叫银瓶将那东西接下来:“这事不比与我说,将军去见了谁,心里在想什么那是他的事。”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宋云棠的心底却仍是一阵喜。 天气阴沉沉的。 本想着天气差了,愿意出门的人便少了。 不曾想,万斋局的生意反倒是好了些。 不仅熟客在此喝酒避雨,更是一连接了好几桌上门的酒席。 宋云棠这边忙的不可开交,更是亲自带着金盏去老主顾那准备。 这天阴了多久,万斋局的生意便热了多久。 仿佛水真的通财,让她借着一场雨赚鼓了荷包。 赚了钱自然是开心的,只是身子日渐吃不消了。 等宋云棠拖着疲惫的身子打,从外面回来时,夜已深了。 一进门便瞧见萧凤州坐在桌前细细的翻看着手中一本书。 听见门口有动静,萧凤州这才将书放下。 一抬头便对上了宋云棠那疲惫的眼眸。 “等到这时才回来?” 萧凤州微微皱眉,更是看出宋云棠此刻的辛苦。 宋云棠坐在萧凤州的对面,银瓶立刻倒了杯茶。 温茶润喉,宋云棠这才稍稍能开口。 “近日都是一些老主顾上门光顾,这一定桌,少则三五桌,多则十桌有余,实在是有些忙不开。” 宋云棠嘴上说着,更是一下皱紧眉,随即在肩颈处轻轻的按了两下。 今日傍晚,她将最近几日的账又重新清点了一下,又要算上今日的流水和实际支出。 看着逐渐增加的数字,宋云棠心里是高兴了。 可身子却是有些扛不住。 这疼痛便是最好的提醒信号。 “虽说是将军府的产业,但也不必如此辛劳。若是累坏了身子,旁人可替不得。” 萧凤州嘴上说着,竟缓缓站起身来。 下一秒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便搭在了宋云棠的肩头。 宋云棠顿时心一惊。 还未开口那手便收紧了些,一阵酸胀感顿时席来。 萧凤州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分毫,拇指在僵硬处稍稍一揉,先前是酸疼,随后便是一阵舒爽。 宋云棠只觉一颗心跳的飞快,却不好拒绝。 只是说话的声音多少有些微妙。 “将军这是……” “领兵打仗,军中有着类似毛病的不少,自然也就跟着学了些。可治你肩痛的毛病。” 他的手暖暖的,不仅揉开了宋云棠肩颈的痛处,更是一下暖进了心窝。 银瓶和金盏十分识趣,默默的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这屋内便只剩下他二人了。 宋云棠轻轻垂眸,此刻也不忍将人推开,唇角也不自觉的向上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多谢将军体贴。” 萧凤州见她不曾拒绝,此刻也是只字未言,只是静静的与她独处。 身上的酸疼感果然逐渐消了,宋云棠顿时感觉身子轻快了许多。 只是一抬眼,面前便是数不清的字幕。 【前两章看女配那么知趣,我还以为她变了心思。原来是欲擒故纵,真够有心机的。】 【男主能不能擦亮眼睛,好好瞧瞧呀!真正爱你的是女鹅!】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男女主撒糖呀?我不想看这个心机婊!】 【真希望下一章女配就赶紧下线。】 这一些谩骂的话宋云棠早已习惯。 宋云棠自己倒也十分清楚,不能沉浸其中。 可此时萧凤州的手还搭在她的肩上。 宋云棠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如此便能减少眼前字幕的清晰度,也就当看不着了。 至少现在,她无法避让。 当阳光再一次暖暖的洒在地上时,万斋局最忙碌的一阵才终于算是过去。 连日的折腾让宋云棠身心俱疲,今日也难得将酒楼的生意暂且交给手下人打理。 她自己则是拉着银瓶和金盏去了街上。 已是许久不曾在外面逛街,不仅宋云棠新鲜,两个丫头更是心情大好跟在自家小姐身后说这说那的。 第六十八章 将军的醋坛子打翻了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宋云棠心头一颤。 抬头便对上了裴文景那双带着笑的眼眸。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偏偏裴文景又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宋云棠总是知道对方危险,这会儿也招惹不得,只能回了一个客套的笑。 “您今日怎会在这?” “也是刚从宫中出来,见今日街上热闹便想着下来走走。” 裴文景打开手中摇扇,轻轻的在胸前扇着。 清风徐徐,吹动裴文景两鬓的长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此时笑意更甚。 “夫人今日还会去万斋局么?” 想起先前与裴文景接触的种种,宋云棠虽感激裴文景的主动出手,却终究是不想惹出麻烦。 “店里今日安排了底下人照顾,我今日便不去了。” 本来想着裴文景扑了个空,不过是街上随口聊上几句便会分开。 不想裴文景竟是纹丝未动。 甚至眼中笑意更甚。 “这么说来,夫人今日不必一直守在店里?” 宋云棠总觉得他语气有些微妙,却也猜不出对方会在什么地方给自己下套,只能顺着点点头。 “我府上的厨子虽做饭手法极佳,却学不来万斋局的几道招牌。夫人今日既然有空,不如到我府上一聚?” 宋云棠脸上的笑意僵住,心里是一阵微妙,不知应当如何拒绝。 而裴文景却是对宋云棠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人上马车。 眼看此时推脱不掉,宋云棠只能点头应着。 没成想才刚要迈步耳旁边传来了一个阴沉的声音。 “裴相爷今日倒是清闲,这是准备将我娘子带去哪儿?” 下一秒萧凤州竟直接从马上下来。 他高大的身躯直接横在二者之间,将裴文景的眼神挡的严严实实。 宋云棠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裴文景心中虽有不悦,此刻却仍是一本正经的瞧着萧凤州:“不过是想请夫人到府上调教一下厨子罢了。” “裴相爷若是喜欢,只管开口,叫万斋局每日送菜到府上去便可,何必如此?若是日后将嘴养刁了,再想扳回来可不容易。” 萧凤州嘴上虽是说着,但却始终护着身后的宋云棠。 更是趁着裴文景没来得及说下文,轻轻拉住了身后宋云棠的手。 “况且我夫人今日还有事在身。” 裴文景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可方才夫人说今日不必去酒楼。” “谁说她只能留在万斋局?” 萧凤州特意将声音压得沉了些:“我二人成亲已有数月,今日是约了城外降香,求个子嗣。” 他刻意要将后面那两字说的重些,看着裴文景的眼神也略有防备。 也不知何时起,萧凤州是真将裴文景当做是防备的对象了。 裴文景无奈一笑:“如此看来,今天这一口是不好吃了。也罢,如此也算是正事,将军且去忙吧。” 说完便迈步上车,很快离开此处。 看着马车逐渐远去,宋云棠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正想开口,没想到萧凤州一下便转过头来,几乎是板着脸。 “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真要去了裴府?” 宋云棠瞧着萧凤州那满脸的不悦,心中虽说不出这男人在气什么,却仍要为自己辩解两句。 “裴相爷好歹是出手替我平息过分乱,又是万斋局的熟客。于情于理,我都不好拒绝。” 眼看萧凤州脸色仍有不佳,宋云棠还是稍稍的给了个台阶。 “但我去也并非是心甘情愿,再说,你刚才不是已经将这事搅了吗?也算是替我解围了。” 今日难得萧凤州无事。 本想直奔万斋局,去喝上两杯酒。 哪怕只是在那多坐会儿听听宋云棠拨弄算盘珠子的声音,心情也能好些。 却没想到偏偏撞见了这么一幕。 原本的好心情瞬间全被扰了。 就连说话的语气,此时都冷得出奇。 “与我回去。” 还没等宋云棠反应过来,萧凤州便伸手一把拉住了宋云棠的胳膊。 宋云棠只觉得身子一轻,还未叫出声,整个人便直接落在了马背上! “将军……” 宋云棠被吓了一跳。 而后话还未说完,萧凤州便直奔着将军府而去。 这可是在城中,街上来往无数,且不说会不会被旁人瞧见,单单是这颠簸都让宋云棠一阵难受。 想来是上次急着赶路,留下的毛病。 宋云棠直觉胃里一阵翻腾,脸色瞬间惨白。 而萧凤州也是听见怀中的人气息不畅,这才想起了什么,刻意放缓的速度。 从先前的城中跑马逐渐变成了溜马,这才让宋云棠的脸色缓和些。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将军府。 正院的石桌旁,林娴玉早已在那等着。 这些日子萧凤州始终没去梧桐苑。 就算是被林娴玉使了些法子请去,不出一刻钟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林娴玉从未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他不来,林娴玉就只能来这儿等。 听到门外有熟悉的马蹄声,林娴玉立刻调整好自身状态,又让莺语帮忙打量过衣着,确认过一切后这才主动迎上来。 “凤州哥……” 此刻的林娴玉已表现出一副柔弱模样,本想直接撞进萧凤州的怀中,哪怕是哭也要将人哭到自己那。 谁知萧凤州是回来了。 身后却还跟着一个宋云棠。 林娴玉原本到了嘴边的话此刻完全被堵住了。 更让林娴玉惊讶的是平日气色尚佳的宋云棠今日竟也是惨白着脸。 方才在马上折腾的属实难受,哪怕是后面放缓了速度,胃里翻腾的劲儿也没完全消退。 一见到林娴玉在门前了,宋云棠就明白林娴玉的心思了。 原本是想远远的闪开给男女主让个地方。 没想到才刚走出两步便是一阵恶心。 愣是扶着旁边的石桌,稍稍的缓了好几口气,这才感觉好些。 萧凤州原本还在为裴文景的是心有不满。 现在见宋云棠脸色惨白,一阵恶心,萧凤州的脑海中竟又想起了宋云棠大病一场,不得不寻神医上门的事。 心里竟生出一层愧疚。 连林娴玉这边都顾不上,轻轻上前搀着:“我送你回房吧。” 第六十九章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宋云棠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可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萧凤州的手已经轻轻地握了上来。 胃里的一阵折腾劲儿也叫宋云棠一阵难受。 尽管心中不请愿,却还是被近乎搀扶着带离了此处。 只留下原本已准备好一切的林娴玉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只能看着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就这么走远。 曾经因为她一句“头疼”便能整日为她守在房中,熏了安神香的他终究还是被这个费尽心思闯入将军府的女人带走了。 护在林娴玉身边的莺语瞧着自家主子此刻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心疼。 “小姐,您在这等着,我去把将军请来。” 说罢,莺语便要跟上去。 可才刚走了两步就被林娴玉给叫了回来。 “你这会儿去了,岂不是让他在中间为难?” 林娴玉虽心中难受,却还是十分清楚。 谁先让他从中为难,他便会先疏远谁。 况且,萧凤州的心不在此处,就算将人叫来也是无济于事。 “他留宿那边,已经多久了?” 莺语知道答案会伤了自家主子,但也不好说谎。 “大概……一个月了……” 想起方才宋云棠那苍白的面色,手掩着胸口的难过模样,莫非,她真的已经^ 此刻的林娴玉只觉似有一把刀在心头猛戳。 疼的要命,她却仍要清醒。 “得想个法子,拴住宋云棠才是。最好,还能除了祸患。” 只有他二人疏远了,她才能想法子,将萧凤州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走,随我出去转转。” 莺语看着林娴玉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心中一阵犹豫:“您……要不还是在府上歇歇?若是出了事,将军怕是会嗔怪下来的。” “先前我病了请他来,还不是不肯?” 林娴玉的声音冷了不知多少,明显这会儿还是憋着一口气。 “他已在那女人的房间住了一个月了,他若是真的在意,又怎会如此冷落了我?” 说着,此时更是一阵急火攻心,林娴玉又护着口,咳嗽了好几声。 莺语不敢多言,只能陪同在林娴玉的身边。 一主一仆还没出门,外面便传来了两个小丫头的声音。 “你说将军对咱家小姐是不是真的在意?” “小姐虽说没那意思,但将军日日留宿于此,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日久生情,我看……” 金盏这边还在头头是道的分析,不想人还没上了门前的台阶,便一眼瞧见了出门来的林娴玉二人。 都说林娴玉平日里是一副笑模样,又是如何的善解人意。 但这会儿,面儿上却冷的吓人。 尤其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瞪着她二人,像是在盯着极其厌恶之人一般。 金盏和银瓶一秒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问了声好后立刻闪身两旁。 林娴玉虽面色不善,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就连莺语经过二人身边时都狠狠地瞪了一眼。 林娴玉身份比起二人是高了些,但莺语也不过是个丫鬟,银瓶和金盏是半点也没让着,立刻瞪了回去,随后赶紧回自家主子那了。 “你好生歇着吧。” 还没进门,便听见屋内萧凤州的声音,二人一抬头,果然瞧见萧凤州从里面出来。 屋内,宋云棠的脸色难得缓和了些。 金盏和银瓶也赶紧进门伺候着。 “这人,像是故意来折腾我的。” 想起方才马背上的颠簸,宋云棠的心中便是一阵不悦。 可偏偏,指间还带着一丝他的余温,让宋云棠无法真的记恨。 金盏和银瓶立刻将方才在门口碰见林娴玉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打从刚才起,宋云棠的眼前就有各种谩骂的弹幕飘过。 那些恶毒的话宋云棠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从中筛选出几个特别的字眼。 【报复】,【教训】,【活该】。 仿佛林娴玉做什么都是对的,她无论如何也讨好不了那些人半点。 难听的话宋云棠已经习惯了,只是不想招惹麻烦。 “最近小心些,多注意外面的情况,若是林娴玉再次酒楼多留个心眼。” 银瓶和金盏立刻答应。 之后的几日,宋云棠始终惦记着那天的字幕。 担心林娴玉会找自己的麻烦,更担心林娴玉背地挑拨。 把萧凤州勾走了还好,若是影响到宋家,那她之前的努力就都付之东流了。 幸好,之后的好一阵子,这日子都是风平浪静。 将军府一片祥和,万斋局内的生意更是没受到半点影响。 林娴玉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动作,除了最近这些日子总是找着各种借口,想让萧凤州去梧桐苑外,其他的竟什么也不曾发生。 莫非,真是自己想得太多? 随着几个大主顾的订单接二连三的送进来,宋云棠此刻也顾不得那些。 一大早的便带着两个丫鬟急忙忙的又去万斋居忙活了。 大堂之内一切如往常一般。 几个平日总会上门光顾的主顾也一如往前。 “银瓶,把李掌柜送到楼上的包间去。” 宋云棠的面上笑意不减,目送着对方朝楼上而去,直到瞧不见了,这才低头又翻看起手中的账本。 银瓶不一会儿便从楼上下来了,眼睛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小姐,我听说先前李掌柜似乎是如意酒楼的常客,最近这些日子倒是总来咱们这儿。” 开业当日时的种种给银瓶心中留下了那么一点阴影,此刻压低了嗓音:“时间久了,如意酒楼会不会觉得是咱们……” “一没挖人,二没恶性竞争,大家都是敞开了门做生意,又不能拿绳子,把客人的腿都拴住了,怕什么?” 宋云棠声音平静,甚至头都不抬一下。 她不想惹麻烦,却也不能活得太畏畏缩缩。 银瓶哦了一声不敢多言,此时门外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抬头便瞧见几个穿着打扮十分讲究,却有些面生的公子哥从外面走了进来。 起先万斋局刚开张,宋云棠作为尚书府的千金,许多人都是认不得的。 现如今生意踏实住了,对着城中的几个大户家的情况也就了解了些。 第七十章 突发暴行 那些有钱的富家公子哥是个什么长相,宋云棠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模样,这几位倒是瞧着衍生。 可瞧着一身打扮和长相又不像是西域而来。 莫非是打城外进来的? 宋云棠这会儿正想着,小伙计已经主动上前来迎了。 万斋局选上的伙计那都是十分守规矩的。 见客就笑,那副眉眼让人瞧着都是一阵舒服。 “几位客爷这是……” “都说你们这菜品好,我们几人也是许久不曾见到了,上等酒席一桌,再为我们选个雅间。” 说完其中一人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一吊钱:“只当是赏的。” 小伙计捧在手里,脸上的笑容倒是真挚,在请示了宋云棠后,便将人送到了楼上左手的第二家。 这一伙人吵吵闹闹有说有笑不一会儿便上楼去了。 刚才客人在楼下,银瓶自然是不好多说。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了,这才压低了嗓音。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咱也见过不少,要么是不赏银,要么就是正经的银疙瘩。赏一吊钱的还是第一次见。” 宋云棠虽也觉得新鲜,但毕竟送来的是钱。 按照店里的规矩,伙计和店里各拿一半,这也算是宋云棠体恤小伙计了。 临近饭口着进出的人是越来越多,宋云棠也赶紧催促着银瓶和自己去清点瓜果蔬菜,以便随时补获。 突然二楼传来一阵怒吼! 紧随而来的便是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们这几个小崽子,我方才便忍不下去了,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你这老家伙说谁呢?” 楼上的喧嚷声,吵得连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宋云棠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能上楼的都是正正经经的有钱人。 这是怎的了? 宋云棠赶紧朝着楼上去。 此时二楼的两个包间已经被砸了个稀烂,一片狼藉。 李掌柜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这会儿口中仍是喋喋不休。 而对面的几位公子哥此时也没半点退让的意思。 宋云棠赶紧上前,脸上还挂着几分笑模样。 “您几位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李掌柜的面色阴沉,一指对面的几个年轻公子哥:“打从上楼开始就嚷嚷着,楼上的包间愣是比楼下还吵,这算什么?” 而对面几人嚣张气焰也是半点没减。 “我们几人上楼不就是为了久别重逢,饮酒作乐的?你若是嫌吵,便从这滚出去。” “小崽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下一秒李掌柜上前便与对方撕扯起来。 宋云棠心头一震,立刻让银瓶去请人。 银瓶赶紧跑出门去。 宋云棠此刻正回头准备叫楼下的伙计上来帮忙。 谁知道一转身便有一只手在宋云棠的肩上狠狠推了一把! 走廊上还有宋云棠为了增添雅致而特地摆放的花瓶。 这一下子桌子一撞,花瓶直接摔在了地上。 锋利的瓷瓶立刻在宋云棠的脚踝处划出一道伤! 宋云棠疼的泪水在眼眶内打转,正想起身,身后却又有一下撞击。 终究是店里的几个小伙计和老主顾瞧不得,赶紧上楼来。 谁知见出了事,几人竟然一同朝着楼下跑去。 原本喧闹的二楼此刻只剩宋云棠跪坐在地上。 “掌柜的,你没事儿吧?” 小伙子想上前,却又有些顾虑,不敢轻易搀扶。 银瓶这会儿已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姐,将军来了!” 银瓶跑在最前面,一眼就瞧见宋云棠此刻受伤的模样。 银瓶心疼的要命,赶紧上前用手帕将宋云棠伤口上的瓷片拿掉,又赶紧擦拭着血痕。 浅色的手帕才刚一贴上,就瞬间被染的通红。 银瓶急的泪珠子都落下来了:“怎出了这么多的血?” 此时萧凤州也从楼下上来。 眼瞧宋云棠那一双泪眼,心头竟是一阵心疼。 他小心的上前将人横抱在自己的怀里:“我带你回去。” 说罢便要朝楼下走。 谁知宋云棠却一把抓住了萧凤州的胳膊:“不行,我得留下把万斋局的事处理好了再说。” “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将军还是送我到里面的包间去吧。” 听着宋云棠的称呼,再瞧她那副倔强的模样,萧凤州元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只能照做。 最里面的雅间曾是林娴玉光顾无数的地方。 林娴玉虽身份不如宋云棠,却毕竟是萧凤州的心尖宠,又顶着林家遗孤的名声,不管是从哪方面,宋云棠都得罪不得。 为了让林娴玉在此待的舒服些,宋云棠还特地准备了一把藤椅,可暂且躺在上面缓缓精神。 如今却成了宋云棠修养的最佳去处。 萧凤州立刻请来了郎中。 好在宋云棠腿上的伤不深。 先将伤口清理,又涂了些止血药,直到伤口不再流血,这才又上了新药。 每一步都疼的要命。 她纤细的手死死地抓着藤椅的扶手,指尖钻到发白,却愣是没哼一声。 直到此时萧凤州才恍然觉得,如今的宋云棠似乎真与记忆中的宋家小姐有了分别。 曾经那个受了委屈便要回宋家告到底,想尽一切法子留在他身旁的宋云棠何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萧凤州的表情一阵凝重,心底的某一处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揉了一把一样。 但现在宋云棠却无心顾及这些。 伤口处理好后,宋云棠不能马上行动,却还是叫人准备了些礼品送给今日店中的客人只当是补偿。 李掌柜的府邸宋云棠是清楚的。 此人在本地做着布料的生意,又是店里近期的常客,宋云棠让银瓶先跑一趟,送些东西过去以做补偿。 “去了记得说清,我今日受了伤,不方便亲自拜会,等过几日便会主动上门。” 银瓶心情略有不佳:“若不是他们在楼上吵起来了,您也不会受伤。” 却很快被宋云棠一个眼神将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 银瓶虽然心中不情愿,却还是买了东西赶紧出了门去。 而包间内,此刻也只剩下宋云棠和萧凤州两人了。 第七十一章 叫我的名字 第七十一章叫我的名字 “说说看。” 萧凤州坐在宋云棠的对面,声音平静。 脸色却一阵凝重,目光尽可能避开宋云棠的伤处。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引来一阵心疼。 刚才的事情虽然发生的突然,宋云棠还不至于将一切细则都忘了。 她立刻将自己还记得的细节,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此刻也不禁一阵感慨。 “也是,我欠考虑那么多人上了二楼势必是会闹出些动静,李掌柜嫌弃也是自然。” 谁知萧凤州的面色却仍显难看。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宋云棠。 宋云棠愣是被萧凤州看的心中一阵微妙。 下一秒那低沉的嗓音便又一次传来。 “在你上楼之前,这些人不曾动手?” 宋云棠本以为萧凤州要说什么,这会儿见萧凤州问起也是一本正经作答。 “不曾。” “你受伤后,这些人也是一并跑出去的?” 宋云棠点点头。 萧凤州冷笑,可眼底却满是寒气。 “那倒是奇怪了,李掌柜嫌弃对面吵的要命,不直接上去与人理论,只敢摔些瓶瓶罐罐,反倒是你一介女流上楼后才突然刁难。两伙人打架,他们愣是一点伤也没受。” 直到听见萧凤州的这一句,宋云棠才顿感不对。 “这其中的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干脆待会儿我去把那姓李的抓来,其中因果自然就清楚了。” 萧凤州的眸子冷得吓人,随即便要带人离开。 而宋云棠则是赶紧将人叫住:“不行!” 萧凤州清楚宋云棠在这酒楼上耗费了多少的心力。 但也埋怨宋云棠已经是这个时候竟仍然袒护着殿中的主顾。 “这好歹是我将军府的生意,这帮人如此的闹市,又伤了我夫人,我若是就此忍下岂不是让天下耻笑?” 宋云棠摇摇头:“我并非想替他们求情,只是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眼看萧凤州的面色仍是一阵凝重,宋云棠难得放缓了语气。 “李掌柜好歹是城中大户,怎么着也不至于闭门不见。请将军宽限我几日,让我好好的问个清楚。” 萧凤州原本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 可在和宋云棠四目交叠的那一瞬,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那就随你去。” 萧凤州说着,虽然没在坚持着调查,却叫云庭等人守在此处。 “这里的生意一切照旧,但切记要保护好夫人的安全。” 说着,萧凤州的语气更冷了几分:“顺便,打听一下李掌柜的情况。” 云庭立刻答应。 宋云棠在雅间内足足休息了大半天,直到天色暗淡下来,店里也不见有多少人,这才上马车离开。 云庭等人也立刻跟上。 马车内,金盏看着宋云棠的伤口,心中一阵心疼。 “中午那会儿我就听见外面有动静,本来是想出来瞧瞧的,可店里又偏偏来了那么多的嘱咐,我担心照顾不周,所以才……” 眼看金盏那副自责的样子,宋云棠淡然一笑:“你做的是对的,总不能出了一件事便毁了酒楼全部的生意。” “你放心,这次将军愿意为您撑腰,实在不行咱们还能……” 宋云棠却是一阵苦笑。 也许是二人相处的时间久了,终究是磨合出了一丝默契,也可能是萧凤州不爽,有人上门闹事。 今日的萧凤州事事都好,也难得让宋云棠感到一丝温暖。 可宋云棠却不至于被这短暂的暖意蒙昏了头。 “将军倒确实是给了我许多启发,这背后定有缘由。但究其根本,问题只怕不出在李掌柜的身上。” 银瓶先是一愣,这才恍然。 “您今日拦着将军,原来是想将背后的人……” 宋云棠点点头。 她虽然不喜欢惹麻烦,却也不能让别人一直欺负着。 这三年她要过踏实日子,就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晚上,碧落轩的房中。 宋云棠才刚刚受伤,还需卧床歇息。 萧凤州是临近入睡才来的。 那时的宋云棠已经换了里衣,正躺在床上。 听见萧凤州进门,宋云棠的声音平静。 “将军白天在城中搜寻,维护治安也是累了,早些休息吧。” 宋云棠没有提及酒楼的事儿。 萧凤州却不能不闻不问。 “你的伤可好些了?” 宋云棠苦笑:“那是那么容易就好,只怕要休养些日子,不过晚上的时候已经能行走了。估计歇上几日也就好了。” 萧凤州本想再提调查一事,却又担心宋云棠的心思与自己不一。 况且,云庭那边已经行动,大不了查出真相,再与她说。 “这几日,万斋局的生意可以暂时交给别人,你好好歇息,这才要紧。” “多谢将军关心。” 宋云棠原本是一句客套,正准备躺下入睡。 却不想,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忽然伸了过来,勾在宋云棠的下巴上。 宋云棠的心没由来一惊,一抬头就对上了萧凤州的那双眼睛。 “白天在外人面前,你也是这般称呼我的。” 萧凤州的嗓音低沉。 曾经的他明明对宋云棠没什么好语气,这会儿竟显得有些急迫:“你当真要这般疏远我吗?” 宋云棠的心跳的飞快,却还是放缓了语气。 “依你的意思是……” “叫我的名字。” 二人距离不过咫尺之间。 他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檀香,也似木香,宋云棠说不出,却总能在这阵似有似无的气息中逐渐平静了心绪。 粉|嫩的唇微微张开,她的声音如蚊子哼一般,轻轻的念了一句。 “凤州。” 那一瞬凝在萧凤州某底的寒气瞬间化了。 他的手缓缓抽离,语气此刻也有回暖之意。 “日后便这么叫我。” 也许是感觉到气氛上的微妙,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轻咳嗽一声。 “你先前也说过,这演戏总要演全套不是?” 萧凤州的这一番惹的宋云棠心中痒痒的,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只嗯了一声,就算是回应。 结果一翻身,宋云棠的肩上愣是一阵痛意袭来。 她一个没忍住,愣是哼出了声。 第七十二章 宽衣疗伤 这一下瞬间将萧凤州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怎么?” 宋云棠不好遮遮掩掩,只能是皱着眉:“肩膀疼。” 整整一个下午,宋云棠都沉浸在今天万斋局的那场争斗之中。 这会儿全然放松下来,这才感觉肩膀疼的厉害。 “你将里衣脱下来,我瞧瞧。” “这……” 宋云棠的脸上顿时泛起一层红:“还是不必了,稍微休息一下,应该很快就……” "脱下来。" 萧凤州的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耐烦:“若是你自己不肯,那我只能……” 还未等萧凤州将话说完,宋云棠便已经妥协。 “我自己来。” 她坐直了身子,生怕被萧凤州看到什么,背过身去,只留给萧凤州一个背影。 纤细的手轻轻的将扣子解开。 白色的里衣下,娇|嫩的白皙香肩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的三千青丝垂在身后,那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在昏暗的灯光下竟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氛。 若是寻常,萧凤州看到这般场景,怕是早就要控制不住自身情绪。 可现在,萧凤州心中更多的是担心。 若是他冷静下来瞧瞧,便会发现自己如今对宋云棠的感情已不似之前那般。 曾经那个让萧凤州十分嫌弃的宋云棠此刻竟能这般调动他的心思。 而在里衣脱到一半时,萧凤州一眼便看到了一处淤青。 指节分明的手轻抚在她的背上。 宋云棠下意识的挺直了背,不敢再动,先是感觉背上一阵酥|麻,随后才是那阵痛感。 “这里伤的不重,只是淤血未散,我帮你将淤血化开。” 他的手轻轻按压在背部的淤青处。 刚开始触碰时,宋云棠紧张的要命,同时背上的疼痛感也让宋云棠难过的要命,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但很快,疼痛感减弱,反倒是一阵温热的感觉绕在背上。 宋云棠竟有那么一瞬舍不得叫萧凤州松开。 许久,身后才终于传来了萧凤州的声音。 “可好些了?” 宋云棠一秒回过神来,这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将里衣重新穿好:“多谢。” “不必与我如此客气,你我二人还需同住三年,莫非你要一直对我这般疏远?” 宋云棠被萧凤州说的心中一阵复杂,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低下头去。 许是房间内的气氛添了几分暧昧,萧凤州竟也瞬间红了面庞,略有几分尴尬,只得轻咳一声,将油灯熄了。 原以为她才刚刚受了伤,这一晚上铁定是睡不好的。 却不想有萧凤州在身边,宋云棠竟是踏踏实实的睡了个好觉。 翌日晨曦,当宋云棠醒来时,萧凤州竟难得的不曾离开。 “醒了?” 宋云棠嗯一声就算是回应。 萧凤州的声音难得带着几分温柔。 “方才我已叫金盏和云庭去了万斋局,云庭学东西快得很,又懂得察言观色,你身上有伤,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歇息一番才是。” 这一清早突然的关心让宋云棠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而萧凤州在将外衣穿好后,很快便推门出去了。 见萧凤州走了,银瓶如往常一般带着梳洗的东西进了门。 同时还带来了为宋云棠的药。 经昨晚一宿的休息,宋云棠肩上的痛感倒是减轻了些。 只是腿上仍疼得很。 纱布拆下来,那伤口看着仍叫人一阵胆寒。 “小姐,这药虽然疼,对身体确实极好的,您暂且忍耐些。” 银瓶说着,小心的将药物涂抹在宋云棠的伤口上。 宋云棠疼的眉头紧锁,原本还有些沉的脑袋倒是瞬间清醒了许多。 “金盏今日不在,有我陪着您在府上,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吩咐我便是。” 宋云棠嗯了一声,随后一本正经的看着银瓶。 “待会儿去准备些点心,随我去一趟李家。” 银瓶瞬间猜到了宋云棠的心思,眼睛也随之瞪得老大。 “小姐,您今日便要去探望李掌柜?”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银瓶立刻皱紧了眉,嘴巴这会儿也是撅的老高:“要我说,您不应该在此事上道歉,说到底还是那李掌柜的不对,若不是他们……” 银瓶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一抬头便对上了宋云棠那略带不悦的眼神。 银瓶就算是心里再气,这会儿也只能将后话咽了回去。 她十分清楚,自家小姐是不喜她说这些的。 眼下也只能认了。 “李掌柜毕竟是本地的布商,昨日闹腾的那么严重,总应该是咱们过去探望,况且……” 想起昨日萧凤州与自己说过的话,宋云棠的心就没办法彻底安定下来。 若是真的有人找自己的麻烦,她也要调查清楚,做好防范才是。 见自家小姐如今十分坚定,银瓶也不好多说旁的。 为宋云棠换过药,又梳洗打扮,送上早餐后,银瓶便去准备了。 今日好歹是宋云棠亲自登门,礼品自然也是要更加贵重些。 一主一仆很快便安排好了马车,送二人前去李家。 而萧凤州昨日留下的几人也是规规矩矩的,此时跟随在宋云棠的身边,生怕宋云棠再遇到危险。 宋云棠本想拒绝,却一下想起上次那两人夜半时分行刺的事,只得答应。 今日阳光正好,街上的人也算不得太多,不过一刻钟,宋云棠便来到了李家。 远远地,宋云棠便瞧见好几辆马车正停靠在门前。 宋云棠蹙眉。 这么不巧,李家今日有客人? 结果宋云棠这边才刚刚下了马车,便瞧见几个男人从李家正门出来。 李府的管家这会儿也是满脸赔笑。 “这次也真是麻烦几位了,下次定不会再有类似的事了。”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你家老爷这次还算是痛快,下次若是周转不开,还可以随时来找我。” 几个男人说着,便立刻上马车走了, 李家的管家则是笑呵呵的模样,一直站在门外,看着那几人的身影彻底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结果回头就瞧见了将军府的马车。 宋云棠已经在银瓶的搀扶下来到了管家的跟前,脸上尽可能挂着和善的笑。 第七十三章 继续调查 “我是万斋局的掌柜宋云棠,昨日李掌柜在我们那受了些委屈,昨日已经叫手下丫鬟来道歉过一次,今日我亲自前来拜访,还请您行个方便。” 见是宋云棠来了,上一秒还满脸挂着笑的管家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我家老爷昨日可真是被你们那的事给坑惨了,昨日犯了心口疼的毛病,愣是一夜都没休息好。” 见宋云棠这会儿态度还算诚恳,对方这才十分不情愿的带着宋云棠进了门。 李掌柜之前来万斋局的时候总是一副过分随和的样子。 可今日却是愣着一张脸的。 见了宋云棠也没了笑模样。 “宋掌柜,昨日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宋云棠原本还想着李掌柜这应该通情达理些,没想到刚来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宋云棠立刻将礼品送上,又说了许多好话。 可谁知这平日里的老好人竟如此难对付。 不管宋云棠怎么说,李掌柜都不肯就此罢手,说什么要让宋云棠将那几个年轻后生找到,当面道歉。 不然便要与他们万斋局没完没了。 看着宋云棠好话说尽的样子,银瓶心中一阵不爽。 而最终,这一趟二人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出了门,银瓶这才低声抱怨着。 “这算什么,明明是他们砸了咱们的雅间,现在还要找咱们的麻烦,这叫什么事啊?” 宋云棠虽然也是心中不爽,但此时也不好轻易将人得罪了,只能让银瓶先送自己回去,再去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昨日的那几个小公子。 银瓶这边虽是答应的痛快,但毕竟只是宋云棠的陪嫁丫鬟。 打听些府上的小事还算容易,真要打听城内的事,还是有几分难度的。 折腾到晚上,也没打听出什么好消息。 宋云棠不在,万斋局的生意虽然没受太大的影响,但二楼的包间被毁,终究是接待的客人有限。 天才刚刚暗下来,金盏便带着食盒从外面回来了。 “小姐,今日我腾了一个灶台,特地给您炖了猪肉汤,对伤口愈合好的,您尝尝。” 金盏说着,将吃的送到宋云棠的身边,随即犹豫着,缓缓开口。 “小姐,今日云庭随我一起去了。” 宋云棠点头:“我知道。” 萧凤州一早便说了,云庭过去是为了帮忙,同时也是防着有人再来闹事。 可金盏这会儿却仍是皱着眉。 “这人虽是没耽误太多事,可对昨日的事情却是十分感兴趣,只要一有空就跟我答应昨日那些人的事,我只在送菜时远远地瞧见那几人进门,这也要找我问个仔细,不只是我,他还问了万斋局的其他人。” 宋云棠原本拿着汤勺的手一下悬在了半空。 金盏那边一本正经:“小姐,依我看,这八成是将军叫他做的,将军是不是也想替你讨回个公道?” “兴许是吧。” 宋云棠很快便恢复的平静。 只是说话的声音仍旧平淡:“这好歹也是将军府的生意,如今有人闹到了他的头上,他想调查清楚那也是自然。” 金盏眨巴着眼睛。 只怕将军如此费心,不只是为了将军府的产业吧? 不过见自家小姐此时的态度,金盏也没好说太多:“那这事……” “他们若是想调查,不必拦着。” 宋云棠的眼睛里此时也闪过一丝犀利的光。 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谁与自己过不去,不仅砸了店,这会儿还要伤人。 渐渐地,夜深了。 苍梧轩的书房内。 萧凤州正坐在桌前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近来城中琐事不断,他这个将军也是有不少事情要去处理的,直到此事也不得平静。 “将军。” 门外,云庭的声音传来。 “进来。” 得了萧凤州的允许,云庭这才推门而入,手中此时还拿着一张画卷。 “属下今日谨听您的吩咐,在万斋局内仔细盘问,又找人确认过了,昨日进门闹事的几个年轻公子的画像已做好。” 听见云庭的这一句,萧凤州这才抬起头来。 一张纸上,几人的模样清清楚楚的描绘在其上,神态模样均有十成相似。 “打听过了么?” “自然,确认之后,属下便在城中盘查了一圈。” 云庭说着,略有几分迟疑,见萧凤州面色不佳,这才不敢隐瞒:“城中从商人家的公子哥并无几人,官家的更是没有。” “没有?” 萧凤州的脸色冷了一大圈:“这几人莫不是凭空蹦出来,又凭空消失的?”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您宽恕!” 云庭是萧凤州身边十分衷心的随从。 若是云庭都查不出,其他人怕是更无希望。 萧凤州一摆手,叫云庭先站起身来。 几人的画像展在桌面上,萧凤州仔细的打量着,忽的皱紧了眉。 “这里莫不是画错了?” 萧凤州的手在衣领处一点。 此人的衣襟与旁人完全是反过来的。 活人可是不会这般打扮的,有钱人家总是要讨个吉利,自然也不会允许自家后辈光天化日下穿成这样招摇过市。 “不曾。”云庭一本正经:“此人正是反过来穿的, 进门时,小伙计看了个正着,还奇怪呢,这几人便嚷嚷着要上楼。” 萧凤州若有所思。 “明日叫人再城中在找找。” 萧凤州说着,又提醒一句。 “这一次不只要调查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连城中的苦力,乞丐,轿夫都一并查了。” 云庭瞬间明白了什么:“是!” 还不等云庭将小相收起,门口便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 “凤州哥哥这会儿可有空?” 萧凤州一抬头,正瞧见林娴玉那张带着笑的面庞出现在门前。 身后的莺语手中还带着一杯茶。 不等萧凤州拒绝,林娴玉便自顾自的带人进了门来。 “凤州哥哥这些日子辛苦得很,娴玉也帮不上什么,只得给你送啦一杯参茶,这是调养精神的。” 说着,立刻叫莺语将东西送到萧凤州的面前。 恰好此时云庭将桌上的画像收起。 只一眼,林娴玉便瞥见了那上面的几人。 第七十四章 我不想欠他人情 只是一瞬,林娴玉的脸色就变了。 只是这会儿萧凤州心中有事,不曾注意到:“将东西放下便是,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身体抱恙?回去歇息吧。” 林娴玉一秒回神,脸上又露出那讨好的笑意。 “凤州哥哥,人家今日才刚来,你怎么舍得叫我就这么回去?” 她自顾自的坐在萧凤州的身边。 却不想,萧凤州一下将桌上的书卷合上。 “此处放着的都是重要之物,旁人是不许来的。” 见萧凤州已经有些生气了,林娴玉也不敢真的得罪。 况且方才那纸上的画像已叫林娴玉震惊不已。 此时也只能收敛了娇滴滴的模样。 “那好,那我便不在此处打扰哥哥,你记得将参茶喝了 。” 说着,林娴玉立刻朝着梧桐苑的方向走去。 原本挂在清秀面庞上十分可人的笑容也在出门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姐,那几人的画像将军怎么会有?” 等回了房,莺语便有些沉不住气了,满是担心的询问着。 “慌什么?” 虽然刚看见时,林娴玉也是着急的要命,但还是很快叫自己平静下来。 “凤州哥哥一定是见这次伤了酒楼,所以才叫人调查的,那几人的身份如此难猜,查不出,凤州哥哥一定会将责任都怪罪在宋云棠的身上的。” “那我们……” “这几日别出去联系那些人,也别去万斋局,剩下的我自己想法子就是了。” 莺语只能答应,去给林娴玉找安神香去了。 而林娴玉端坐在桌前,心里却仍是一阵七上八下。 外面的人不能联系,但府内的消息可不能有半点疏漏。 等找机会,再去见见萧凤州,想办法将此事遮掩过去便是了。 很快,安神香送来。 虽品相不如宋云棠从尚书府带来的,却也能叫林娴玉暂时平心静气,冷静下来。 而此时,房间内的宋云棠面前不只为何,竟闪过一大段的滚动弹幕。 【女鹅一定是关心女配,所以才会在这件事情上这么上心的,一定是的!】 【我怎么感觉女鹅这是要黑化的节奏啊?不要啊我温柔善良的女鹅!】 【女主这么做也不是理解不了,谁让女配那个绿茶一直在勾|引男主,不是点小手段,你们是想看女配和男主生孩子吗?】 【可不管怎么说,叫人背地里袭击都是不对的吧?这要是让男主知道了……】 这些文字偏心的程度宋云棠还是十分清楚的。 难听的话宋云棠已经完全忽略了,却还是被其中一些文字给吸引住了眼球。 “袭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宋云棠已经基本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的位置了。 他们说的女主就是林娴玉。 刚刚弹幕上说女主黑化,还有什么袭击…… 难道,林娴玉和这件事情有关? 宋云棠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外就传来了向萧凤州问好的声音。 他今日又来了。 这些日子,萧凤州日日留宿于此,宋云棠对此早已习惯。 “这个给你。” 萧凤州今日一进门,便递给宋云棠一个白瓷瓶。 宋云棠只一眼便认出,这是萧凤州军中曾用的药。 先前萧凤州曾送来一次,对外伤倒是十分的好用。 “你是不是忘记了,先前你曾经给过我一个。” “这药越是新鲜,便越是有效,此等药品你只管用,不会缺了你的。” 见萧凤州坚持,宋云棠也不好辜负了萧凤州的一番好意:“那,就多谢了。” 她说着,将白瓷瓶拿在手上。 关于万斋局的事,萧凤州没说,宋云棠这边也是只字未提。 二人很快便宽衣睡下。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宋云棠先是在府上歇着,腿伤才刚好了些,便赶紧去了万斋局。 银瓶那边倒是没闲着,一有空就帮着打听,却如何也打听不出个结果。 倒是李掌柜那边三番两次的叫人来闹。 说什么也要让宋云棠给个说法。 每一次来,都要在万斋局闹腾好半天。 也扰了不少的生意。 宋云棠对此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小姐不比担忧。” 在李掌柜家的管家好不容易才离开后,银瓶宽慰着宋云棠:“将军那边不是也在调查着,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结果,实在不行……” 银瓶看着宋云棠:“叫将军对李掌柜那边施压也不是不行。”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求他帮忙。” 宋云棠的表情一阵凝重。 开了这万斋局,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日后谋条生路。 纵是三年之期到了,她不回尚书府,也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过上安稳日子。 若是让萧凤州帮忙,自己便是真的端起了将军夫人的架子。 “他要查,那是他的事,算不上人情往来,但若是我去找他帮忙,性质就变了。” 银瓶看自家主子那副认真的样子,后面的话顿时没机会说出口了。 只觉得自家小姐这般,实在是别扭辛苦。 而此时,将军府内。 先前的几日,林娴玉还紧张的要命。 总会担心萧凤州那边是不是真的查出了什么。 也会时不时的去找萧凤州询问。 不过这几日,林娴玉倒是放心了许多。 萧凤州向来是跟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 始终没有动静,估计是已经放弃了。 看着满园的花,林娴玉的心情是一针大好。 莺语这会儿也送来了好消息。 “李掌柜那边又上门去闹了,如此一来,万斋局的名声一定会受到影响,这生意也一定会……” 莺语的话说的林娴玉心情好得不得了。 粉|嫩的唇上这会儿也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如此最好。” 二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通报声。 “小姐,将军回来了!” 莺语这会儿高兴得很。 林娴玉的眼睛里也透出一层光。 二人赶紧朝着前院走。 却不想一出来就对上了萧凤州的一张冷脸。 林娴玉心头一阵担忧。 他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这是出什么事了? 而下一秒,林娴玉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李掌柜这会儿竟在身后,十分狼狈的走进门来! 李掌柜身后,竟是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第七十五章 真相大白 林娴玉只是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完了! 莺语的脸色也变了变。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溜之大吉。 谁知才刚要走,就被萧凤州给瞧见了。 “娴玉。” 他的声音清冷,几乎不带半点感情。 转身准备回自己那去的林娴玉瞬间站住脚。 再回头时,林娴玉脸上的笑容中满是尴尬。 若不是此时刻意控制着自身情绪,估计早就要露馅了。 “凤州哥哥,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找我有事吗?” 林娴玉表面伪装的不错,但眼底的那一抹光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萧凤州的声音谈不上有多好:“前几日,你不是时常来找我打听万斋局的事,如今此时已有眉目,你过来一起听听吧。” “这……不必了。” 她前几天确实是打着担心宋云棠的旗号,找到过萧凤州。 本来是想着打听清楚更多的情况,顺便找机会和萧凤州多相处的。 没想到现在竟惹火上身了。 萧凤州可不会给林娴玉半点逃脱的机会。 直接叫人给林娴玉搀到正堂的客座上。 林娴玉这会儿面色都已经变了。 李掌柜和几个乞丐更是慌得不得了。 萧凤州可是自幼习武之人,上阵杀敌无数,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得劲儿。 只一下,便将李掌柜等人吓到了。 “李掌柜,我想你应该清楚,万斋局是我将军府的生意。” 萧凤州的声音冷的出奇:“你今日晌午不是还派人要万斋局给你个说法?那日与你发生冲突的人就在这,你们倒是可以将之前的事好好说说了。” 萧凤州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眸立刻落在这几人身上。 几个乞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声泪俱下。 “将军,您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凤州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犀利的眼睛只在这些人身上一扫,几个乞丐就被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几个一年到头,只在街头要饭,能要到多少钱?只怕连那一身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吧。” 萧凤州的眸子冷的吓人:“那天竟敢打扮成一副有钱少爷的模样,去万斋居相聚,若说没人指点,恐怕三岁男童都不会信。” 几个乞丐早就已经紧张得要命,抖似筛糠。 见萧凤州这会儿势必要问出个结果来,也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是他!” 其中一人立刻指着李掌柜:“是他给我们钱,又给了我们衣服,让我们与他上门打一架的!” “对对!还让我们表现的阔绰一点,我还搭进去一吊钱呢!” 萧凤州听着心中默默记下。 记得银瓶先前也说过这几个有钱的少爷行事诡异。 身上的衣料都价值连城可赏银却只能给得起一吊钱。 就连那一吊钱的麻绳都带着泥。 想来是进门,故意摆谱装阔,却终究是学不像,正如同那交叠错了的衣服一般,胡乱一通,反而露出了马脚。 眼见萧凤州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了,此时的李掌柜也是慌了神,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血……血口喷人!” 这会儿更是指着不远处的几个乞丐。 “你们要害死我不成!” 但几个乞丐已经被吓个半死。 此时也只能是低头无语。 萧凤州的声音更冷了:“他们几个穿着的不正是你家布铺的料子?你还有什么好说?” 这事若是萧凤州真的全怪罪下来…… 李掌柜的心中一阵七上八下,原本一直绷着的情绪也终于在此刻决堤。 李掌柜扑通一声赶紧跪倒在地。 先前的一切伪装这会儿都不复存在了,反而是一指不远处的林娴玉:“将军,此事真的不能怪在我的头上,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林娴玉的脸色顿时一阵惨白:“你……” 再多的利益摆在李掌柜面前,他也是顾不上了的。 这会儿干脆一股脑,将一切全说了。 “实不相瞒,我家的布铺打从过了年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为了能让布铺经营下去,我还找人借了钱,但还是不行……是林姑娘跟我说只要我帮忙做成一件事就有百两银可以拿的,我这才……” 没想到李掌柜竟然会将此事全部说出来。 林娴玉正想反驳,萧凤州那双犀利的眼睛却已经缩在了她的身上。 “你竟真的做出这种事。” 林娴玉看着萧凤州的那双眼睛,心中是一阵七上八下。 “凤州哥哥,你听我说……” 将军府的门前。 马车稳稳地停靠在了门前。 宋云棠在银瓶的搀扶下缓缓的下了马车。 “小姐,你小心些,都是这些日子太操劳了,才会突然疼得厉害的。” 银瓶看着宋云棠走路小心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上一次瓷片伤的很深。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在涂抹着萧凤州送来的药膏。 可偏是今日,腿部又疼有痒。 宋云棠也是心中担忧,这才早早的回来的。 “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 宋云棠虽是嘴上说,回到自己住处后却还是叫银瓶去叫了大夫来。 银瓶向来是忠心耿耿,马上出门去了。 不多时,大夫虽然是来了,银瓶的面色却谈不上有多好。 经过大夫的一番诊断,宋云棠的伤口快要愈合,但最近又站立的时间比较久。 “之前的药膏已经不适用了,给您重新调配一瓶,每日涂抹,这才有利于恢复。” 听见大夫这话,宋云棠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立刻叫银瓶送上谢银。 待到大夫离开,宋云棠这才询问起银瓶。 “你这丫头,方才是怎么了,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方子去给您请大夫时,途经前堂的时候听见有动静,便瞧了一眼。” 银瓶的面色一阵凝重,随即便将李掌柜和几个乞丐以及林娴玉但是一五一十说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将军面色凝重,好像在里面审问着什么。奴婢担心您,没敢细听,但我隐约瞧着那几个乞丐有些眼熟,想来是……” 宋云棠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难道说这一次的事情是…… 第七十六章 将军想如何处置? 得了大夫新给的药膏,宋云棠也算听话,安安静静的待在屋里静养。 稍晚些又叫银瓶打来一盆热水,将伤口四周仔细的清理过。 只是这上药宋云棠略有些头疼。 “也不知这药烈不烈。” 银瓶清楚宋云棠自幼最是怕疼。 若不是担心,在将军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被旁人说是学了林娴玉,只怕先前几次上药就要叫出声来了。 “不如,我先替您试试?” 宋云棠不由苦笑:“你这身上又没伤,怎么试?” “这……” 后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了其他用人的问候声。 是他来了。 宋云棠立刻将掀起的裙摆放下。 银瓶有些担忧:“您这伤……” 话还没说完,萧凤州已经迈步进门来。 他的眼睛扫在此处:“听说今日回来的早些,可是伤口出了什么问题?” 宋云棠还没开口,一旁的银瓶便将今日换药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当然宋云棠怕疼的事儿,银瓶可没舍得开口。 只是看着小丫头眼里的那一丝担忧,萧凤州心中也猜出了什么,立刻将那一瓶药膏拿在手上。 “这药多是草药磨合而成,性寒,将来不会对伤口有太大的伤害。” 听着萧凤州的话,宋云棠这才示意银瓶:“既是如此,那便替我上了吧。” 银瓶正准备将那一盒药接过,萧凤州却仍稳稳的拿在手上,脸上的表情一阵微妙。 眼睛里似透着一丝愧疚,却仍要端着一副平静的架子。 “你先出去吧,我替夫人上药。” “这……” 银瓶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 可又不好驳了将军的意思,只能点头答应转身离去。 来到门口时还不忘记要将房门关上。 如此一番,屋内便只剩下他二人了。 萧凤州的声音平静中竟透着一丝温和。 “让我瞧瞧。” 宋云棠虽不愿在萧凤州面前暴露的太多,可伤情却不容耽搁。 只得顺着萧凤州的意思,将原本放下的裙摆又一次提了上去。 白皙的肌肤上一道难看的伤痕,此时四周略显红肿,却已经比刚受伤那日好多了。 “还疼吗?” 萧凤州的声音平静中仍透着一丝温柔。 宋云棠轻轻摇头。 萧凤州立刻蘸取部分药膏,轻轻地擦拭在伤痕上。 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宋云棠紧张地抓紧了裙摆。 可想象当中的痛感并没有弥漫开来。 反倒是一阵清凉。 萧凤州说的没错,这药膏确实不疼。 宋云棠这才偷偷的舒了一口气。 “先前……” 犹豫半天,萧凤州终于开了口:“你先前李掌柜那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这人明明已经查出了结果,却偏要用这样的口吻来问自己。 莫不是提前试探? 宋云棠心中琢磨不透,这还是摇了摇头。 在看到萧凤州悄悄松了口气时,宋云棠心中仍有不甘。 忽然开口凝视着萧凤州的那双眼睛。 “但我听说将军那边已经有结果了,是不是真的?” 萧凤州一抬头二人四目交叠。 这是萧凤州第一次,不知应该如何去回答宋云棠的问题。 他不能说谎,却又在心底里担心着什么。 而宋云棠此刻却像是要问出个究竟。 “我听说林姑娘今天也在,此事与她有关吗?” 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双方都十分清楚对方定是知道些什么。 宋云棠在等着他的答案,而他,却是片刻的沉默。 而事实也确实如同宋云棠所想的那般。 萧凤州没有直白的说出林娴玉的所作所为。 再次开口倒像是在替林娴玉开脱。 “娴玉是林家遗孤,有着这层关系,又是在我将军府长大,身上多少沾了几分顽劣的性子,所以……” 这话倒是越说越轻巧了。 仿佛林娴玉做出的不是砸了酒楼伤了人那般恶劣的事,而是伸手打翻个碗筷那么简单。 宋云棠没了多少耐心:“那将军想要如何处置?” 原本为宋云棠擦拭药物的手顿时停滞。 让他责罚林娴玉,萧凤州也没想出个好的法子。 可若是就此作罢,也确实是对不住宋云棠。 正在萧凤州左右为难,不知应该如何取舍之时,宋云棠却已经从萧凤州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 “我知道了,将军终究还是护短的。” 宋云棠说着,立刻将自己轻轻搭在萧凤州腿上的脚收了回来。 银瓶出去之前特地将干净的纱布放到了一旁。 宋云棠顺手拿了过来直几下便将伤口包扎的干干净净,随后一翻身便躺回到了里面。 “也是,将军那么心疼她,又怎可能会责罚呢?但我只求将军一件事。” 宋云棠尽可能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平和些。 可是萧凤州,此刻能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便会瞧见宋云棠眼中的不甘与愤怒。 “万斋居是将军府的生意,亦是将军府如今在外的门面。她若想与我为难,我随时奉陪,没必要砸了万斋居的招牌。” 说完,宋云棠便躺在里面不再多言。 宋云棠的这一番话说的干脆利落。 萧凤州就算是一心一意的想要袒护林娴玉,此刻也无从开口。 这话到了嘴边竟是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许久,萧凤州才无奈叹了口气。 “我知道此事委屈了你。” 眼看宋云棠只字未提萧凤州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来。 “既然心情不好,我便不在此处打扰你,你今日好好休息,此事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留下这一句话后,萧凤州迈步出了门。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萧凤州第一次不曾在碧落轩过夜。 偌大的床上只剩宋云棠一人了。 以前宋云棠只觉得轻松自在,不必去想其他。 但此时心中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的要命。 “不来正好,我一个人睡一张床倒是宽松些。” 宋云棠嘴上虽是如此说着,可心里不知为何,竟感觉一阵失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许久都不曾睡着。 最后还是找银瓶送来了安神香,这才又躺好。 “小姐,你这莫不是真的对将军动心了?” 银瓶在一旁瞧着宋云棠:“不然怎会好端端的突然……” 第七十七章 娶了我好不好? 结果后面的话,在和宋云棠对视的那一刻,愣是被自家小姐那犀利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银瓶尴尬一笑:“是我不该多说,小姐还是早些睡吧。” 而此时在梧桐院内。 莺语瞧着林娴玉此时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不由一阵心疼。 “主子,您这晚上滴水未进,若是哭坏了,身体怎么了得?” 这不说还好,一说林娴玉着心理反倒更是委屈。 “从前还有凤州哥哥心疼,自那女人入府后,便再无人管我的死活。纵使是哭坏了身子又能如何?” 莺语此刻也愣是半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在她家主子被将军叫去后,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回来后便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此时更是哭的梨花带雨,叫人心疼。 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通报声。 竟然是将军来了。 林娴玉略有些惊诧。 过去这一个月中,萧凤州日日守在宋云棠的房里。 林娴玉叫人去请萧凤州都不肯轻易过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心中虽想不出个所以然,林娴玉这还是立刻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当萧凤州进门时,林娴玉的小脸儿惨白,眼圈却是红红的。 虽看不见泪水。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副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没有谁能抵挡得住。 林娴玉此时更是主动站起身来,来到萧凤州跟前。 纤细的手一下便拉扯住萧凤州的衣袖,轻轻的朝自己这边拉了拉。 “凤州哥哥,我是真的知错了,我还以为仅此一事,你便再也不会理我了。” 今天下午林娴玉本以为萧凤州会狠狠的责骂自己一顿。 却没想到萧凤州最终只是说了几句冷到骨子里的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现在他来想必是已经消气了。 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个好机会,只要对萧凤州再说上几句好话这事儿说不定就过去了。 谁知,这计划顺顺利利。 执行却并不像想象当中的容易。 萧凤州并不是想象当中的那般温柔。 反倒是在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打量着林娴玉。 那种眼神,是林娴玉先前从未曾见过的。 感觉冰冷刺骨,仿佛置身于冰水之中。 “凤州哥哥,你怎么……” “白天有旁人在,不不好太过苛责你,也想叫你仔仔细细的把事情想清楚。现在过去半天了,你可想明白了吗?” 林娴玉顿时一阵手脚发麻。 原来萧凤州并不是消了气才到自己这儿来。 相反,他竟是为了替宋云棠要个说法。 那一刻,林娴玉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插上了一把利刃。 先前一切的伪装都让林娴玉觉得是那样的可笑。 “我以为,我已经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你应该清楚我心中所想。没想到你如今竟会替她撑腰。” 一颗泪顺着林娴玉的眼角滑落,心底的痛处也在此刻瞬间弥漫开。 不知为何,林娴玉竟感觉有一丝好笑。 “我做这一切不过是想吸引你的注意,我不想叫那女人始终霸着你。” 林娴玉的泪水是打动萧凤州最好的武器。 过去的这些年里,林娴玉屡试不爽。 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只要她哭出来,萧凤州就再没了任何办法。 最终也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像上次下药一样。 果然。 在林娴玉落泪的瞬间,萧凤州眼底的寒气化开了一丝。 他不再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但却仍没忘记在此事上对宋云棠的亏待。 “可你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事情闹到万斋居去。” “闹到那儿又如何?不过是那女人开的酒楼罢了。挂着将军府的名号,实际上却在为她自己赚钱。” 林娴玉这会儿是真的急了,一把拉着萧凤州的手。 “凤州哥哥,我不过是想让你再多看看我。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别人抢走。” 面对林娴玉的主动,萧凤州此刻竟然产生了逃离的想法。 他轻轻的将手从林娴玉的掌控中抽出。 “云棠经营万斋居也有她的苦衷,这是我二人之间的事。” 萧凤州看着林娴玉此刻几乎被折磨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可正是因为她的出现,你我才越发疏远了。我不管她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何,总之我不喜欢她。” 林娴玉此时激动万分,脑海中也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凤州哥哥,你娶我好不好?” 曾经的林娴玉已经将感情表露得那么明显,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 死死的将萧凤州留在跟前。 但现在看来,有些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藏在心底。 不然萧凤州迟早会被别人抢走。 “娴玉,你别胡闹。” “我不是胡闹,我是认真的。” 林娴玉凝视着萧凤州的眼睛。 “凤州哥哥,你娶我好不好?哪怕不是正室,只是当个妾也好……” 曾经的林娴玉不慌不忙,是因为她看的出,萧凤州的心里是没有宋云棠半点位置的。 他二人的婚约说到底不过是皇上那边强行安排下来的。 就算宋云棠住在此处,也萧凤州的心意也不会有半点改变。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从刚才进门到现在,萧凤州没有一句不是在替宋云棠考虑。 甚至为了那个女人真的要责备到自己的投影上。 她等不了了,她必须要为自己想个出路。 可萧凤州在沉思片刻后,最终却还是一本正经。 “娴玉,我只当你是我妹妹。” 只是这一句,就好像把林娴玉推入到了万丈深渊中。 萧凤州转过身去,尽量不去看林娴玉的眼睛。 “你还是稍微冷静一下吧。” 说完迈步就要往外面走。 林娴玉心中一个激动,赶紧上前,从背后抱住了萧凤州。 “为什么?曾经你满眼是我,怎么可能对我没有感觉。” 林娴玉的泪是滚烫的,她几乎用尽了全力死死的抱住萧凤州的腰。 “我不要正房的名分,这还不行吗?我只想留在你身旁。” 林娴玉的心怦怦直跳,她看不见萧凤州的表情。 仿佛她不是在等萧凤州的回应,而是在等着属于自己的宣判。 第七十八章 女主自杀,她被骂醒了 许久萧凤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温暖的手一下附在了林娴玉的手上。 林娴玉那双眼睛里瞬间透出一层光。 果然,他还是心疼自己的! 可没想到下一秒钟萧凤州只是将林娴玉的手扯开。 “先前皇上便问询过关于你的事情,那时我念及你年纪尚小,一直在遮掩着,如今看来你也确实是到了应该婚配的年纪了。” “什,什么?” 林娴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从萧凤州的嘴里听见这句话。 二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萧凤州的语气,这才回归到了自然。 “现在你也确实该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就算是我自己的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得替你操心,婚姻大事不是?我会帮你在城中选一户好人家,说什么也不会亏待了你的。” 留下这句话后,萧凤州没有停留,而是迈步离开了此处。 只留下林娴玉一人站在原地,泣不成声。 他从梧桐院出来,萧凤州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天空。 一轮明月,此时高高的挂在天上。 平时这个时候宋云棠应该已经歇息入睡了。 想起刚刚宋云棠的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萧凤州实在是不忍打扰。 沉思片刻后,还是回了自己的苍梧轩去。 只是心中有事,萧凤州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叫人送来了一杯热茶。 翻开一本书,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熟悉,却愣是看不进去一句。 “将军想要如何处置?” “凤州哥哥,你娶了我好不好?” 两个女人的声音回响在萧凤州的耳旁,愣是让萧凤州不得安生。 握着书本的手稍一用力竟在上面撕开一个口子。 送茶来的云庭似乎看出了自家主子的心思。 “将军,您是不是还在苦恼白天的事?” 眼萧凤州没说话,云庭这才壮着胆子。 “手下跟随在您身旁多年知道您对林姑娘的心思,可这一次的事情……属实是伤到夫人了。” 萧凤州抬起手轻轻的挥了挥眼睛里面满是愁意。 云庭见此情景也不好,只能转身准备出去。 谁知这会儿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嚷声。 云舒横在苍梧轩的院子外面,面色凝重。 “已经很晚了,将军已经睡了,快回去吧。” 莺语此时却急的泣不成声。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将军随我回去,要不然我家姑娘怕是……” 这吵吵闹闹的,实在是让人心烦。 萧凤州顿时感觉压在心头的火气给勾了上来,这会儿竟直接朝着门外走。 门一推开,云舒顿时被吓了一跳。 “是属下办事不周,惊扰到您了!” 萧凤州一抬眼,发现是莺语,语气顿时更沉了。 “不好好伺候你家主子,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没规矩吗?” 莺语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鬓角愣是磕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她就好像不知道疼。 “将军您快去看看吧,我家小姐快不行了。” 灯光昏暗,方才萧凤州没注意到,这会儿才发现莺语的手上全是鲜血。 萧凤州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怎么了?” “刚才您走后,我家小姐便砸了屋内所有的东西,摔破花瓶之后直接抢了瓷片割腕……” 莺语越是说着心里越慌,赶紧将头埋的低低的。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拦住小姐请您赶紧……”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萧凤州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几乎是跑出去的。 梧桐苑的房间内。 一众丫鬟早已围在身旁,不断的呼唤着自家主子的名字。 林娴玉则躺在躺在床上。 衣服,床上,地上全是鲜血,几位大夫早就已经护在身旁小心的包扎了。 由于失血的缘故,林娴玉直到现在也没醒来。 无奈哭嚷声连成一片。 “这下怎么办?姑娘本身身子就弱,这下子怕是真要……” “呸呸,叫你乌鸦嘴!主子一定会醒过来的!” 梧桐院内热闹非凡。 而原本躺在床上即将睡去的宋云棠忽然被面前疯狂滚动的文字吓了一跳。 【都怪女配那个害人精,要不是她非要争抢男主会有这事儿吗?】 【我说你们还讲不讲点道理了?分明是女主自己作成这样的,又不是女配逼的。】 【女鹅,怎么会走上这条路?说到底还是和女配有关。】 【我本来也是站女主的,可是……最近这几次女主的操作也太迷了。】 这铺天盖地的弹幕让宋云棠不得安守。 字里行间似乎都在和宋云棠透露着一件事儿。 梧桐苑那儿出事儿了。 “小姐,您怎么醒了?” 宋云棠今日入睡困难,心思不宁,银瓶原本是护在一旁守着自家主子的。 这会儿见宋云棠忽然坐了起来,银瓶满是关切。 宋云棠整理了一下思绪。 “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外面?”银瓶眨巴着眼睛:“已经是这时候了,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应该睡了。” 可宋云棠却仍是眉头紧锁。 眼前的这些文字从来没有一次欺骗过宋云棠。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的话,弹幕不可能频繁滚动。 直觉告诉宋云棠,一定是出了大事。 可究竟是什么呢? 正当宋云棠为此好奇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便听见金盏的敲门声:“主子,您睡了吗?” 宋云棠赶紧叫银瓶去开门。 金盏的那张脸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只是眉眼中写满了焦急。 “主子,梧桐苑那边出大事了。” 梧桐苑?林娴玉? 想起林娴玉雇凶暗算自己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宋云棠就打从心底里厌烦的很。 这会儿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冷了一大截。 “她能出什么事儿?” “刚才我本想将主子的衣服洗干净再去睡的,结果瞧见一大批郎中大夫全去了梧桐院,这一打听才知道林姑娘割腕了!” “你说什么?” 宋云棠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她现在算是明白,但目中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了。 “情况如何?” “还不知有没有救回来,现在府上早已乱作一团了!” 第七十九章 三年之后我娶你 宋云棠的面色不佳。 她说不出这是林娴玉的计谋,还是萧凤州真的与林娴玉说了什么。 却还是叫银瓶为自己找来衣物,准备过去瞧瞧。 “小姐,将军也在那,您……” 金盏看着宋云棠:“林姑娘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样的事,很难说是不是与酒楼一事有关……” 这话倒是踢醒了宋云棠。 方才,她只是想从萧凤州的口中问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萧凤州便如此的为难,想必,处理林娴玉他还是舍不得的。 可这好端端的林娴玉又为何要寻死? 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又有什么,是自己不好撞破的秘密。 自己这会儿送上去,既破坏他二人的气氛,又会让自己难堪。 况且,万斋局的事还没个结果,若是自己去了,岂不是等于原谅? 日后林娴玉一定会更加肆无忌惮的。 想着,宋云棠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可她终究还是将军府的夫人。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装作毫不知情。 “金盏,你回尚书府一趟,用我爹的面子请神医来。” 金盏一愣,瞬间明白。 自家小姐这一招可真是高明。 不以自己的身份出面,既请来神医帮忙,又能叫尚书府知道林娴玉的这番折腾。 说不定,连万斋局先前的事都能一并叫尚书府的人听了。 有母家撑腰,免得林娴玉浑水摸鱼,将一切扣在她头上,也能叫林娴玉安生些日子。 “我这就去!” 见金盏出去了,银瓶满是关切的看向自家主子:“我看,这八成又是梧桐苑那位的苦肉计。” 宋云棠这一夜本就睡不踏实,纤细的手轻轻按压着太阳穴,这才让自己稍微感觉好些。 “苦肉计也要使给对的人才有效。” 银瓶还想宽慰两句,宋云棠这会儿却已然有些累了:“算了,随他们折腾去,我累了。” 马上要入睡,又被一顿闹腾,宋云棠这会儿是真困了。 躺在床上,不多会儿便睡去了。 梧桐苑内。 原本止血药刚洒在上面,不多时便被血水浸泡,低落在地上,但随着伤口逐渐愈合,这血也算是止住了。 林娴玉此时已经醒了,看着萧凤州在,林娴玉委屈的皱紧了眉,伸手便要将大夫们好不容易包扎好的纱布给扯开。 “不可乱动!” 见林娴玉竟有这苗头,萧凤州立刻出手,好歹是将林娴玉给控制住了。 谁知林娴玉虽是躺回到了床上,泪水却是夺眶而出。 她的泪滚烫,滴落在萧凤州的手背上。 林娴玉本就体弱,此时更是失血,面上透出一抹不自然的惨白,只有眼眶泛着红,更是惹人心疼。 “救我做什么?倒不如叫我去寻我爹娘。” “你怎么会如此想?” 萧凤州看着林娴玉,只觉一阵心疼。 自林副将死后,林娴玉在这世上便真是一个亲人也没了。 这些年,萧凤州始终将林娴玉留在身边,只当是自己的妹妹,又怎会舍得看她死? “不能与喜欢的人心意相通,举案齐眉,拖着这幅身子活着也不过是给别人添麻烦。” 林娴玉忽的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萧凤州。 萧凤州只觉得一根针刺入心底一样。 他抿着唇,像是在做着某种挣扎。 “我答应你。” 林娴玉的眼睛瞬间瞪大:“真的?” 她折腾这么一趟,不就是为了将两人的关系推得近一些? 萧凤州如今答应娶她国门,林娴玉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 林娴玉心中高兴的不得了。 却不想萧凤州这会儿轻轻地补上一句。 “你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定会与她和离,到时你便是正室,我会堂堂正正的娶你过门。” 这些日子,与宋云棠接触的时间久了,有那么几个瞬间,萧凤州自己都忘了二人的三年之约。 如今被林娴玉这么一真闹腾,萧凤州才回过神来。 林副将是为了自己而死。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辜负了他的这份恩情。 哪怕……是放手宋云棠。 谁知萧凤州此刻的话落到林娴玉的耳朵里,却像是瞬间变了味道。 “你……”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便传来了一人通报的声音。 “将军,神医来了。” 萧凤州的表情一阵微妙:“神医怎么会过来?” “似乎是尚书府那边派来的。” 这点事竟一下传扬到尚书府去了? 萧凤州不蠢,只一下就猜出了其中的原由。 但林娴玉的身子骨终究是太弱了些。 叫神医来瞧瞧也是好的。 萧凤州立刻开口:“将神医请来。” 不多时,一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人便迈步走进门来。 在讲清了来意后,便一本正经的为林娴玉诊断。 “伤倒是不要紧了,府医治疗的还是不错,只是气亏的毛病不是一时,要好好补补气血才是真的。” 神医一面说着,一面写下一个方子交给了萧凤州。 萧凤州这自然是客气的很,不断的和神医说着客气话,更是叫人将这方子趁早配出。 “时辰不早,你方才又失血,还是早些歇息。” 其实知道林娴玉没事后,萧凤州就已经放心许多了。 他命人送来了新的家具,还送来了各种补气血的好东西。 最关键的是多拍了几个丫鬟过来照顾着。 若是以前,萧凤州带来的这一点点温暖也足够让林娴玉高兴上好一阵。 只今日,林娴玉却笑不出。 萧凤州只当林娴玉是身体不佳,影响到了心情,自然也没说什么,临走时更是叮嘱着莺语,好生的照看。 萧凤州走后,莺语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几步来到自家主子的跟前。 “小姐,这下您可高兴了。” 不想林娴玉的态度却并没多好:“有什么好高兴的?” 莺语一愣:“将军方才不是说?” “你没看出来,那不过是缓兵之计?” 林娴玉自幼丧母,常年与父亲生活,军中的那些伎俩也认得几分。 “他不过是想先将我稳住罢了。” 见林娴玉的眼中此时竟无半点光彩,莺语心中一阵着急。 “我看将军倒不像是装的,而是心中当真您有呢。” 第八十章 尚书府来人了 见林娴玉不说话,莺语又赶紧追了一句。 “将军先前生气是不想在那位的面前丢了面子,您出事,将军不还是第一时间过来看您?光是这份心,一般人便比不得。” 有莺语这几句,林娴玉的眼中这才多了几分光亮:“当真?” “不然为何那位正房夫人一直没出现,只是派了人过来?” 莺语这会儿说的是一本正经:“要我看,分明是心虚,害怕将军一心护着您,不敢过来了。” 听着莺语的这一番话,林娴玉的脸上这才又一次露出笑意来。 “想来也是,凤州哥哥向来是心疼我的。” 心事暂时解开,想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只要还未痊愈,她便能将人随时叫到梧桐苑来,心情倒也跟着好了几分。 不多时便在莺语的照顾之下安然入睡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 碧落轩的房中。 今日宋云棠特地没去万斋局,而是悠闲的待在家里。 昨天晚上她特地叫金盏回了母家。 爹娘向来是宠着她的,哥哥也总是护着,昨日不曾来大概是看在天色已晚。 如今天也亮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上门。 她本无心给萧凤州添麻烦。 但若是旁人想借此来威胁她,那也是绝无可能。 本想着尚书府那应该很快会有人来,却没想到,宋家的人还没到,萧凤州反倒是先来了。 宋云棠仍是一副平静模样,她坐在桌前静静地喝着茶。 脸上未施粉黛,却有着别样美感,唇间竟还能露出一抹笑,从容的很。 “倒是稀罕啊,将军这会儿怎么到我这来了?” 萧凤州看着宋云棠,心中一阵复杂:“昨日神医是你请的?” 宋云棠点头:“当然,我好歹还是将军府的夫人,府上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坐视不管?” 说着,宋云棠主动给萧凤州倒了一杯茶:“我这人见不得血腥气,况且听说将军已经去了,我若是当时也去了,妹妹有什么话可就舍不得说了。” 昨天在宋云棠问他应该如何处理林娴玉后,她对他的态度就明显变了。 这会儿更是话里有话,弄的萧凤州心中一阵不爽,却也自知理亏。 他只能强压着,语气中尽是无奈:“若你真好心,完全可以直接去请神医,何必惊动尚书府?” “上次我不也是自请神医?结果还不是一样。” 宋云棠说着,抬起头凝视着萧凤州的那双眼睛:“将军是嫌我动了母家的面子给你丢了人,还是嫌我受了委屈就想告诉给家里?” 面对宋云棠的询问,萧凤州到了嘴边的话此时也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没这么想过,我知道,万斋局的事情上是委屈了你,所以……” 谁之后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了通报声。 说是尚书府特地派人前来。 萧凤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几分,却还是一秒平静下来。 “速速请到正堂去。” 手下立刻答应。 宋云棠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萧凤州一侧目,便瞧见了宋云棠脸上那明显的笑意。 那种笑容不像是平日里对自己的敷衍,也不像是在万斋居中对熟客们的客套。 那是发自内心的,宛若一个未出阁的少女。 仔细回想自己好像从未让她这样笑过。 萧凤州心情一阵复杂,却还是朝着正堂走去。 原以为今日兄长或母亲前来探望已经足够。 没想到一进门,宋云棠变瞧见了宋彦清和连颖之一同站在那里。 思念中夹杂着委屈,让宋云棠瞬间湿了眼眶,几步便扑进了连颖之的怀中。 “你这孩子都已经过了门,怎么还像是个没长大的?” 连颖之嘴上虽说却是十分宠溺的,在宋云棠眉间戳了一下伸手将宋云棠护在自己的怀里,眼睛里也透着几分温柔。 宋云棠也瞬间褪去了先前的种种防备,站在母亲面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萧凤州立刻上前按规矩行了礼。 “见过岳丈岳母。” 宋彦清嗯了一声。 看向萧凤州时,宋彦清脸上还带着笑:“云棠这孩子向来任性惯了,嫁到将军府来,可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哪里的话。” “昨天晚上,云棠特地叫金盏回了尚书府,说是府上的林姑娘受了重伤,昨日实在是不方便上门来,便只能请神医过来医治,如今林姑娘的情况可好些了?” 果然。 宋彦清这才没说两句,便将话题转到了昨晚的事情上。 萧凤州此刻也只得实话实说。 “已经好些了。” “那是最好。” 宋彦清脸上虽还挂着笑,但也只是表层,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此时闪过一道犀利的光。 “林家遗孤住在你将军府,照顾的都要格外仔细。虽说是借了父辈的情面,可终究是男女有别,她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若是长此留在府上,恐怕反倒辱没名声了。” 连颖之赶紧将话茬接了过去。 “这话还用得着你说,凤州又不是那没分寸的人,怎么会不知呢?况且之前皇上不是也问下来过?” 这两人一唱一和,这压力倒是直接给在了萧凤州的头上。 眼看萧凤州的面色越发凝重,宋云棠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纤细的手在连颖之的手腕上轻轻一拉。 “凤州一直是将娴玉当妹妹看的。况且林姑娘身体不好,不管是送|入谁家,他都不会放心的。还是再等等吧。” 连颖之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傻透了。 眉头顿时皱紧:“可也不能……” 可这话还没说完呢,宋云棠便悄悄地在袖子底下拉了拉母亲的胳膊。 这样的小动作顿时让连颖之将后面的话全憋了回去。 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若是先前连颖之自己上门也就算了,今日宋彦清也一起上门,显然是对先前的事情格外在意,自然不能亏待。 萧凤州立刻叫人准备酒宴。 宋彦清显然也是这些日子在外面听了不少消息,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此时愣是半点都没推脱,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八十一章 她来做什么 “这饭菜准备好,怕是还有一阵儿,你们两个男人先在前面聊聊天,我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云棠了。” 连颖之一面说着,一面带宋云棠离开了前院。 直到回了宋云棠呢,连颖之这才变了脸色。 立刻在宋云棠的脸上捏了一把。 “你瞧瞧你,才一个多月不见你整个人又瘦下去一大圈,还说没在将军府受委屈?你若是不委屈,怎会三更半夜的上门来,还是为了那姓林的?” 哪有当妈的不心疼自家的女儿。 皇上看中了宋云棠一代才女的名声,又仗着皇后这层关系在,生怕留不住萧凤州,才想定下这门亲事。 宋家也清楚这是个吃力不得好的事,当时若想回绝,完全可以叫皇后定夺。 可宋云棠早已对萧凤州动了几分真感情,说什么都要嫁进去。 宋云棠留在尚书府时,向来是人人宠着惯着的。 结果如今却要受这样的委屈。 “当初真不应该听你的。” 眼看母亲是真心疼,宋云棠如未出阁之前,轻轻地拉着连颖之的手晃了晃。 “如今我二人已经拜了堂,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总得朝好的一面看。” 至于方才,为什么要帮萧凤州和林娴玉说话,宋云棠的想法很简单。 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结果如何了,她便不能用宋家的未来去挑战所谓主角的感情线。 若她真的如同戏文上所说的那样,她一个女配是扛不住这样的压力的。 倒不如顺水推舟促成这二人。 哪怕自己最终只剩和离这一条路可走,能保住宋家,那也是极好了。 “不过你这些日子肚子怎么还没反应?” 至于这一点,宋云棠只能把头埋的低低的故作娇羞。 连颖之无奈的叹了口气。 “还是趁早生个孩子的好,如此便能把人真的拴在你这儿了。” 宋云棠听着不由一阵感慨:“想留的人又哪里是靠孩子能留得住的?” 连颖之满是惊诧的看着自家女儿。 这可不是曾经的宋云棠能说出来的话。 在发现母亲的神色已经发生了变化时,宋云棠又赶紧一笑。 “我说着玩呢,对了,这些日子您跟我爹还好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连影,只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十分巧妙地将话题给岔开了。 连颖之也实在是不忍让自家女儿为难。 这会儿也只能是顺着聊起了其他的事。 当府上的下人通知二人可以去前院用餐时,宋云棠已经将连颖之哄的差不多了。 唯一叫连颖之放心不下的就是外界的一些传闻。 尤其是前些日子听说万斋居有人动手砸场子,连颖之真想派人去瞧瞧,又害怕母家干涉过多,引得萧凤州不悦,只能强行忍了下来。 对此,宋云棠也只是用了一句“开门做生意,总少不了麻烦”为幌子给遮掩过去了。 当二人来到前面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落座了下来。 只是屋内的气氛一阵微妙。 宋彦清坐在那里只静静的喝着茶。 平日里在妻儿面前总挂着一副笑模样的他如今却难得的冷下脸来。 至于萧凤州表情也谈不上多好,只能说是尽量保持得体。 直到宋云棠二人进门来,气氛才稍稍的有所回转。 银瓶压低嗓音。 “怎么感觉老爷和将军像是刚刚吵过架一样。” 宋云棠没回应,但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感受。 饭菜已摆上桌。 萧凤州终究是小辈,先前在万斋居的事情上,也确实叫宋云棠受了些委屈。 萧凤州立刻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的转头看向宋彦清:“岳丈岳母难得登门拜访小辈,理应敬酒一杯。云棠跟了我或许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日后在云棠的事情上,我定会再仔细些。” 宋彦清不是那让人下不来台的人。 有些话刚才说了,这会儿也没必要再提,立刻举杯。 “你二人毕竟是新婚夫妻,平日里还要互相扶持才是。” 萧凤州没说其他二人很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云棠在一旁却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仿佛她在这儿最大的作用只剩下吃菜喝酒了。 宋尚书一家十分清楚这些场面上的事。 酒过三巡后,这气氛也就逐渐打开了些。 “你二人尚且年轻,凤州也是难得休养在京中,这子嗣一事还是要趁早提上日程,别再耽搁了。” 这话像是在为自家女儿找个机会,也像是在无形之中敲打着双方。 萧凤州面色一阵微妙,什么也没说。 宋云棠则是赶紧为二老加菜,刻意将话题扯开。 没有人比宋云棠更加清楚,他二人不过是表面关系,三年之期一到就要各奔东西了。 与其图一时之快,让下一辈跟着一同颠沛流离,不受待见,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三年之后各奔东西。 反正宋云棠心中是这么想的,任凭旁人如何说也无法动摇。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丫鬟的声音。 “小姐您慢些。” 宋云棠顿时眉头微皱。 除了林娴玉,这府上找不出第二个小姐了。 只是今日尚书府来人,她过来凑什么热闹。 宋棠心中一阵厌烦,却不好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只能是刻意隐忍着。 这说话间果然瞧见莺语搀扶着林娴玉打从外面进来。 昨天晚上林娴玉才刚刚受了伤。 这会儿纤细的手腕上还被纱布左一层右一层的包着,若是仔细瞧瞧还能看见一抹红呢。 林娴玉本就体弱多病,常年靠着药物支撑,却仍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经昨晚这么一番折腾,林娴玉的面色更显苍白,还真有几分病美人的模样。 同样惊讶的不止宋云棠。 萧凤州也没想到,林娴玉竟会跑到这儿来。 萧凤州下意识的起身,正想一步过去,却明显感觉到身旁宋彦清那不悦的眼神。 还没挪出的步子就这么停滞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了?” 林娴玉勉强露出一抹和善的笑。 “昨日真是多亏了姐姐,特地为我寻了神医。今日听说姐姐娘家来了,人总要过来当面道谢。” 第八十二章 她有娘家撑腰 林娴玉一来,此处的气氛瞬间变了变。 连颖之虽是妇道人家,但也毕竟是名门出身,尚书夫人。 这点场面自然还是知道应该如何压制的。 连颖之只轻轻地唤着林娴玉来。 林娴玉本来就是想到此处来做做样子,恶心尚书一家,顺便敲打一下萧凤州。 心里想的也是见好就收,马上就撤。 谁知连颖之这一叫,倒叫林娴玉走不成了。 也只能是面儿上挂笑,几步来到连颖之的跟前。 “多俊俏的模样啊。” 连颖之嘴上说着,更是将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年纪轻轻的,为何要寻死啊?” “这……” 林娴玉的那一套小计谋能叫萧凤州心疼,却得不到其他人的心疼。 此时话到了嘴边,也只化作一声尴尬的笑。 “娴玉在这世上已无亲人了,见凤州哥哥与姐姐成双成对,我却只能孤苦一人,觉得会拖累了凤州哥哥,所以才……” 这话还没说几句,林娴玉就垂下眼眸。 同时还悄悄地朝着萧凤州那边打量着。 见萧凤州果然正看着自己,硬是挤出一滴泪来。 只可惜林娴玉的道行太浅,连颖之也不是个愿意心疼她的。 此刻非但没有半点宽慰,反而是顺着林娴玉的话说了下去。 “这也不怪你,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如今你和凤州都不是小孩子了,这样的身份生活在一起确实是太不应该了。” 林娴玉原本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想着将此事敷衍过去也就得了。 却没想连颖之是半点也没顺了自己的心思。 这会儿也是拼了命的想要给自己找补着。 “昨日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不少……” 可眼见自家女儿受了委屈的连颖之怎能就此放过她? 这会儿全然是没给林娴玉半点解释的机会。 反而是一本正经的看向萧凤州。 “林姑娘的身份特殊,你想着照顾是自然,可如今她已到了嫁人的年纪却还要与你们挤在一起,不仅日日能瞧见你们的幸福,传扬出去也实在是不妥,莫是辱没了名声,这对姑娘家可是致命的。” 宋彦清自是清楚自家夫人的心思。 二人几乎不用眼神,便知道对方这会儿是如何想的。 宋彦清抬头看向萧凤州。 “先前皇上不也问起过此事,也差不多该给林姑娘安排一份好婚事了吧?” 这事情的发展全然没按照林娴玉所预想的来。 而宋彦清与连颖之的这一番话也无异于是将萧凤州架在火上烤。 这样的问话萧凤州应付过不知多少次,偏这一次,是林娴玉也在场。 萧凤州的表情一阵凝重。 却也不能当着宋家人的面偏疼。 “娴玉的婚事还未选好,若是城中有合适的,自然会考虑。不过娴玉最近身体抱恙,恐怕还要多等等。” 连颖之和宋彦清清楚,今日能从萧凤州的嘴里问出这样的结果已然算是不错。 做人做事不可做绝。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道理二人还是清楚的。 “也罢,倒是辛苦你和云棠了。” 萧凤州嗯了一声,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却殊不知,他方才的答复却已经在林娴玉的心头掀起轩然大|波。 昨日才刚刚压下的猜测此时又一次翻腾了起来。 林娴玉的手死死攥成了拳,似是在克制着。 可心里却早已写满了委屈。 随着林娴玉的到来,现场气氛变了。 宋彦清和连颖之也很快准备回去了。 宋云棠和萧凤州一直将人送到门口。 连颖之始终拉着宋云棠的手,眼睛里写满了心疼。 “成了亲,你便不是小孩子了,要处处考虑的周全一些。若是在外有什么事叫你为难,你多与凤州商量着,实在不行,就回家来,我和你爹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这话不只是对女儿的嘱托,更像是在敲打着萧凤州。 宋云棠听着,心里倒是一阵激动,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却还是拼命点头。 而宋彦清此时看着萧凤州,语气虽谈不上有多差,那双眼睛里却仍藏着几分不满。 “林姑娘的事你想想办法,如此不只是折腾她,也是折腾你和云棠。我宋家请的起神医,却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听那语气,先前的事情显然也是没忘却。 作为小辈,萧凤州只得答应。 不多时,宋家二人上马车走了。 眼瞧着马车消失在了街口,看不见了,宋云棠眼底的那一抹少女般清澈的眼神也瞬间变了。 在爹娘面前,她可以毫无遮掩,想什么说什么。 可在这将军府,她还需多留个心眼才是。 “我爹娘不过是护女心切,今日纵是换做别人,他们也会说出同样的话的,你别介意。” 只是宋云棠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为难。 今日这一趟,弄得萧凤州心里一阵难受。 但这一次与先前不同。 他不是不爽宋家的施压,也不是因林娴玉要被提亲。 细细想来,更多的竟是因为他真的问心有愧,对不起宋云棠。 这样的情愫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连萧凤州猛然发现时f都有些无措。 宋云棠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 没想到一回头,她竟一眼瞧见了脸上写满幽怨,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的林娴玉。 想来是母亲那副火力全开的样子让林娴玉委屈又不敢表现,所以才想在客人走后第一时间找萧凤州诉苦的。 林娴玉的那些手段宋云棠如今也算是看清了。 只是宋云棠懒得和林娴玉计较。 不过,经过这一次的敲打,林娴玉最起码能安生一些日子吧。 想着,宋云棠眼底的笑意加深了。 在经过林娴玉身边时,宋云棠本可以直接回了自己那,却还是半路停下脚。 “我还以为妹妹已经回去歇着了。怎么守在这?” 没等林娴玉开口,宋云棠后面的话便跟了上来。 “妹妹才刚刚受了伤,可要格外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留下这句,宋云棠没给林娴玉半点开口的机会。 而是直奔着碧落轩。 “可恶!” 林娴玉顿时感觉心头一阵气愤。 第八十三章 他心中有愧 要是放在以前,宋云棠是绝不敢和她这么说话的。 不为别的,光是看在萧凤州的面子上,她也不敢。 可现在。 正当林娴玉想着的时候,萧凤州已经折返回来了。 还林娴玉此时沉着一张脸的站在那,萧凤州无奈的走上前。 或许,在某个瞬间,他真的开始在为宋云棠的一举一动动心了。 可昨天,看着面色惨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林娴玉,他也是真的心疼。 “娴玉,方才的那些话不过是哄着他们的缓兵之计。” 萧凤州看着林娴玉。 尽管心中的那杆天平已经不再似先前那般倾向林娴玉,萧凤州却仍要做个说话算数的。 “你只要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定不负你。” 这是萧凤州此时能对林娴玉做的唯一承诺。 可这样的解释并没叫林娴玉完全相信。 反而在听见萧凤州口中的“缓兵之计”时更加坚信,自己才是被蒙骗的那个。 什么等他三年,不过是随便说说的。 三年之后,她年华不似如今,又如何能将他留住? 当着萧凤州的面,林娴玉没办法将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 她能做的只有无奈点头, 露出一抹苦笑:“娴玉明白,我不会凤州哥哥为难的。” 萧凤州轻轻地伸出手,在林娴玉的脸上抚了一把。 全然不知林娴玉单纯的外表下已经在预谋着一件大事了。 回到碧落轩,金盏和银瓶这才敢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亏那位想得出来,今日老爷夫人一起来了,她竟敢主动送上门来挨数落,夫人没叫将军将她赶出去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看银瓶此时一副气呼呼的样子,金盏忍俊不禁:“不过夫人方才那一招才是真的杀人于无形,你没看见林姑娘那脸色,一下就掉下来了。” 银瓶这才出了口气:“就算这样,也解不开咱家小姐受的委屈。” 听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宋云棠原本心中还有那么点憋闷。 这下瞬间消失,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伸手在两人的额头上戳了一把。 “瞧给你们两个厉害的。” “我们这是在替您高兴,至少最近这些日子,梧桐苑那是折腾不出什么风浪了。” 其实梧桐苑那边如何折腾,林娴玉又是怎么哄着萧凤州欢心的,对于现在的宋云棠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只想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日子一到就赶紧与萧凤州分开,各奔东西。 只要林娴玉不来招惹她,她是绝不愿意与林娴玉有什么牵扯的。 结果她这才刚放松下来,这肚子竟也跟着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小姐这是饿了?” “那是肯定,刚才被那个女人一搅,在好吃的东西都没滋味了,小姐肯定没吃好。” 金盏说着,更是自告奋勇:“我这就去给小姐准备吃的。” 宋云棠看着银瓶和金盏体贴的样子,脸上不仅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好。” 也多亏有这两人陪着,她在将军府的日子才不算难熬。 按照金盏的手艺,不一会儿肯定会将各种好吃的端上桌。 可今日说来也是怪了。 宋云棠越是饿了,金盏的动作反倒是慢了。 出去后竟是半点都没回来。 惹得银瓶在屋子里一阵抱怨。 “这人跑哪儿去了,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银瓶掐算着时间,眉头紧锁:“小姐,您在这等着,我马上去小厨房那催催。” 宋云棠今日也确实是没吃好,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银瓶立刻开门出去。 谁知才刚一开门,就瞧见金盏手中拿着托盘打从外面进来。 银瓶嘴上忍不住抱怨。 平时最是巧舌如簧,喜欢与银瓶打闹斗嘴的金盏这会儿却是安安静静。 仔细一看,托盘上更是装了足六七道菜。 虽然都是用小盘子装着,但也绝不是宋云棠一人能消化得了的。 银瓶瞪大了眼睛:“你这……” 谁知后话还没说完,银瓶余光忽然扫到一个身影。 银瓶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规规矩矩的看向刚进门的萧凤州:“将军。” 宋云棠没想到萧凤州竟会跟过来。 再看看桌上的这些菜,宋云棠似乎明白了什么。 “将军今日可是稀罕,不单是跑到我这过夜,连同饭菜也要一起留在我这吃?” “方才岳丈处处说我不照顾你,我当然要表现得好一些,这样下次岳丈岳母上门时,才不至于被他们数落。” 宋云棠在心里暗自抱怨。 之前怎么不知道这男人如此的小心眼? 再说,若不是他之前在万斋局的事情上处理不公,自家爹娘又怎会与他为难? 没等宋云棠开口,萧凤州已经先行落座。 好歹是在将军府,这里上上下下都是萧凤州说了算,她也没那个本事赶萧凤州走。 最多是顺了萧凤州的,不再多言,只是低头准备吃东西。 方才光顾着和萧凤州周旋,这会儿一低头宋云棠才发现,这送来的六七道菜竟全是自己爱吃的。 宋云棠一抬头,直接和萧凤州四目相对。 “这些怎么……” 萧凤州的语气谈不上有多好,但也听不出怒气和埋怨:“方才岳丈一直念叨着‘云棠瘦了’,‘应当好好补补’之类的话,莫不是嫌我将军府穷,养活不好一个人?” 听着更像是在和宋云棠告状。 而萧凤州此时也借着这个机会认认真真的在宋云棠身上看着。 这么一瞧,她好像是和刚过门时不太一样了。 刚到将军府时,宋云棠是刚刚出阁的尚书府千金,相貌身材样样不差,脸上还带着少女身上特有的婴儿肥,一笑起来眼睛里都透着光。 如今比起那时虽气质不同,更引人注意,但脸蛋却实打实的瘦了下来。 先前进门时穿的衣服这会儿再套在宋云棠的身上,乍看之下还好。 若是仔细瞧瞧,这带子明显是系紧了些。 原本是心中还堵着一口气,如今看到宋云棠这样,萧凤州也是真的心中有愧。 再开口时,语气下意识的缓了:“明日叫裁缝来,为你多准备几套新衣服吧。” 第八十四章 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突然的问头叫宋云棠有些吃不消。 她抬头看着萧凤州,竟有些想笑。 “将军是日常关心,真想为我这置办几身新衣服?” 萧凤州的脸色瞬间板了起来。 宋云棠也知道萧凤州是不喜欢这样的,一秒收敛了几分:“将军有这话就已经足够了,云棠不缺穿的,缺的这几斤肉吃两顿好的也就全补回来了,只要将军日后看好自己身边人,别总给我添麻烦,我就算……” 谁知后话还没说完,云舒便从院外走了进来。 “将军,裴相爷来了。” 听到裴文景来,萧凤州的表情顿时变了。 裴文景向来是个笑面虎,并非一个好对付的人。 纵是萧凤州常年在外征战沙场,不在京中与他周旋,也仍在军饷,领赏时被裴文景话里话外敲打过不少次。 和这热闹相处绝对不书一件领人愉快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如今主动上门。 忽然,萧凤州的眸子一眼扫在了这边的宋云棠身上。 宋云棠被萧凤州看的一阵别扭。 先前萧凤州为裴文景的事情明着暗着说过宋云棠不少次。 他别以为这人是为了自己上门的吧? 宋云棠蹙眉,立刻询问:“裴相爷好端端的为何上门可说了?” “说是为了边境改善灾情一事,与将军有要事相商。” 得了这个答复,宋云棠的心才算是定了几分,转头看向萧凤州。 似乎是在提醒萧凤州,这人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来。 萧凤州的面色此时谈不上有多好。 只是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而在萧凤州理考厚朴,宋云棠也吃的差不多了,叫银瓶和金盏将饭菜端了下去,心中却是一阵微妙。 这萧凤州为何对自己和裴文景的接触如此看中? 莫不是真的怀疑…… 前堂。 当萧凤州赶到的时候,裴文景已经坐在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了。 眼看萧凤州进门,裴文景也不过是客套了两句,便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先前流民一事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萧凤州没心思和裴文景卖关子。 上来便直接了当的说起了正事。 “流民虽是暂时安定,可你向圣上提议的农作物还有些需要找你问清楚的。” 裴文景眸子里自带几分笑。 看似亲和,实则却只是这笑面虎的一层伪装罢了。 萧凤州最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往来,此时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的先应付着。 好在裴文景今日也确实是有正经事。 萧凤州这边十分配合,裴文景这儿进展自然也就快了。 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这该问的就全数问完了。 裴文景叫自己的人好生记下:“这些都是要送到圣上那儿去的,若是有半点披露,小心你的脑袋。” 手下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赶紧点头答应着。 按理说这正事儿都忙完了,裴文景也实在没有留下的道理。 可这裴文景偏偏不走,反倒是笑呵呵的转头看向萧凤州。 “我之前一直以为领兵打仗征战四方的萧将军也应该是个打仗的好手,没想到居然还懂得农业种植。” 这话乍听之下,像是在夸奖着萧凤州。 可萧凤州总能从对方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异常。 还没等萧凤州说出这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时,裴文景的下一句反倒是印证了萧凤州的猜测。 “据我所知,将军府刚进门的夫人不仅有着极强的经商头脑好像先前还和一些游商打过交道。这主意真是将军的?” 那双眼眸一下就扫在了萧凤州的身上。 看的萧凤州一阵不自在,脸色也顿时沉了几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对圣上,对灾民而言有什么影响吗?” 见萧凤州这会儿有点急了,裴文景倒是一下笑了出来。 “萧将军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方才也不过是随便说说。” 裴文景这人向来是笑里藏刀的主,哪怕是双方气氛直降冰点,甚至快要撕破脸,他也仍能保持平静,不受半点影响。 越是这样心性的人,便越是难对付。 裴文景打开折扇,轻轻地摇晃着。 “你二人成亲之前,这城中的风言风语我也是听了不少,要说这美人配英雄的事也是常有,可将军府的美人不只一位,我还以为不久便会闹出不小的热闹。” 说到这,裴文景眼底的笑意更甚:“不成想,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将军与夫人竟还是一对真眷侣。” 眼看萧凤州眼底的寒气越发明显,裴文景也不打算继续招惹。 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 “今日的事我这就算是问清了,叨扰将军了。” 刚走到门口,裴文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过几日便是皇后的生辰宴,若是往年,宫中不见的会如何热闹,但前有将军喜事临门,后又有将军府赈灾一事,只怕这宫中会热闹一阵了,我倒是盼着在宫廷御宴上见到您呢。” 说完,裴文景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独留下萧凤州站在原地生着闷气。 上门夸奖,急着溜须拍马的他见过不少。 上门来夸人家夫人的,萧凤州还真是闻所未闻。 偏这话还是从裴文景的嘴里说出。 曾经城中流传的第一才女和第一才子的名号才刚惹他不爽,如今裴文景主动提起,更像是故意的。 “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萧凤州心情不佳。 当晚更是偏要留宿碧落轩。 本来宋云棠还以为昨天林娴玉一事在前,林娴玉还有那么多的手段,指不定会半路来劫人。 没想到萧凤州竟真的在这住了一夜。 而相府的书房内。 子夜十分,裴文景将一副边角略有发黄的花卷在桌上展开。 画中,几朵红|梅雪中盛开,映的四周的雪地都带着一抹红。 那本是他十四岁时参加宫中御宴所做。 在白纸上画雪,本是难事,可他偏是用影子在上点缀,叫这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甚至叫这白纸上的雪都映出红来。 裴家时代为官,靠着父辈托举,此画一出,顿时叫他名声响彻朝堂。 那是裴文景现在想想也觉得得意的事了。 第八十五章 马屁拍到马腿上 却不想角落里,一个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赞叹。 细细一听,竟是一首小诗。 先前四句,是一雪中傲梅为题,一字一句说的都是话中事。 没想到后四句,竟将他在御宴之上作画引赞的情景写了进去。 现场吟诗,又句句得体,实在是不容易。 当时裴文景心中的不悦大过欣喜,只觉是有人故意刁难,要抢了他的风头。 结果一抬头,便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躲进了皇后的怀里,只留出半张脸朝这边看,脸上分明挂着笑。 后来他才得知,那是皇后母家的侄女,是宋尚书之女宋云棠。 朝堂上有人提议将这画和诗全部记下,他不好驳了面子,只能将那首小诗写在了自己的画上。 后来他在朝堂之上越发崭露头角,在父亲过世之后更是一步步走到了相爷。 本以为,这辈子他二人都不会再有半点接触了。 没想到,她竟偏偏嫁给了萧凤州。 “这下倒是有趣。” 向来在朝堂之上不讲半分情面的萧凤州,如今与这么一个女人结为夫妻。 他可不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什么真感情在。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的口子。” 裴文景眼底的笑意更甚,又低头瞧着那纸上的诗句。 能在幼年时写出这样诗句的才女落入将军府又怎可能安安分分的? 翌日晨曦。 天刚蒙蒙亮,宋云棠便从睡梦之中醒来。 本以为枕边人早已离去,宋云棠迷迷糊糊的便要摸下床。 谁知这一伸手竟然握住了一只温暖的大手。 这真实的触感,吓了宋云棠一跳。 一抬头,萧凤州的那张脸近在咫尺。 宋云棠才刚刚睡醒,头脑上且有些没回过神,白皙的面颊上顿时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 “平日怎不见得你这般留我?” 萧凤州的眸子微微眯起。 只是这一瞬,宋云棠的眼神便开始躲闪了起来。 脸上的神色也叫人瞧着有几分可爱。 “我还以为……” 眼看宋云棠这会儿一副尴尬的模样,萧凤州立刻整理了衣裳,站起身来。 “时辰还早,万斋居那儿你也不必一直守着,交给下人做就是了。趁这会儿多睡一下。” 末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真叫了裁缝,今日上门给你做成衣。” 眼看宋云棠正要开口,萧凤州立刻解释。 “不是与你赌气玩笑,过些日子便是皇后的生辰了,今年定是要去参加宫廷御宴的。你好歹是将军府的夫人,总不能穿着你娘家带来的旧衣服吧。” 说萧凤州便立刻出门去,生怕走的慢点被宋云棠婉拒。 而宋云棠此刻也是彻底醒了。 是了,马上就是姑姑的生辰了。 往年这个时候上舒服,总是要准备些贺礼送到宫中。 宋云棠向来深得姑姑的喜爱,带着行李与丫鬟搬到宫中小住几日也是常有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身份早已不同。 也是该添置几件新衣服了。 宋云棠很快便叫来了银瓶为自己梳洗。 至于万斋居那儿,也只得交给金盏去打理。 萧凤州安排的倒是不错。 不仅请来了裁缝,更是联系了附近几个布庄的伙计一同送了布料来。 这好几块料子就这么摆在宋云棠的面前,任其挑选。 宋云棠纤细的手轻抚在这带着暗纹刺绣的料子上,眸中透着一丝欣喜。 “这绣工倒是了得。” “夫人当真是好眼力,这个波斯的料子,先前有几位游商途经此处的时候,花高价卖到我们这儿的。” 店里的伙计笑噌噌的说着,便多展开了一些让宋云棠挑选。 皇宫御宴,能参加的女眷少之又少,纵是去了大家也多半是一副样子。 自能选的到的,旁人也一样能选的到。 偏偏是这稀罕物件少有。 宋云棠顿时来了兴致,伸手便将这宝蓝色的料子留下。 只是成衣光是一匹料子可不够。 宋云棠很快又挑选了几匹。 同时心中也有一件好奇的事儿。 “对了,李家的铺子如今如何了?” 记得李掌柜之前也是在城中做布匹生意的。 早几年生意做的大时,宋家都买过他家的料子。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又偏偏得罪了萧凤州。 萧凤州不忍心处置林娴玉,但对这些人那可是极狠。 几个布庄的小伙计见宋云棠问了,便一五一十的回答着。 “李掌柜家的铺子今日早晨已经关了,说是这些日子亏了不少钱出去连家里的田地都要变卖。” 这倒像是萧凤州的手段。 既要出了气,还要得了实惠,怎么也不能白白的自己搭钱进去。 宋云棠点点头,选好布料后便叫他们先离开。 谁知几人带着东西才刚刚从碧落轩出来,就碰见了出门为自家小姐买点心的莺语。 突然瞧见这么多的布料,莺语顿时眼前一亮。 一定是将军这些日子亏待了自家姑娘,所以想着补偿的。 谁知拦住一问才知不是。 尤其是听说这么好的东西还是宋云棠挑剩下的时候,莺语的表情骤变。 “你们几个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家姑娘。” 说完便迈步,回了梧桐苑,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在说宋云棠那儿竟然得了这么多好处时,林娴玉的表情变了。 “我瞧那些人还带来了不少料子呢,不如把他们叫过来,也给姑娘多选几匹。” 此时屋中没人,这小丫头说话也就越发没遮拦了:“反正您日后都是要做将军夫人的,将军要是知道您选的料子,一定会乖乖付钱。” 这话以前宽慰林娴玉好用。 可现在反倒是捅了马蜂窝。 林娴玉猛的一拍桌。 “你的意思是那个贱人挑完的才送来给我挑吗?” 莺语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主子竟会气成这样,赶紧将头埋的低低的。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何意思?” 莺语半晌也说不出一句来。 林娴玉气得不得了,可又无人诉说,只能一摆手:“还不赶紧叫这些人滚出去。” “是是。” 莺语不敢怠慢,赶紧跑出门去,独留林娴玉,一人在屋中生闷气。 第八十六章 你真的这么想? 碧落轩那边,在丈量过宋云棠的身段后,裁缝很快告退。 眼下时辰还早,几日没去万斋局,宋云棠这心里还真惦记着。 宋云棠便带着银瓶出了门去。 途径梧桐苑时,银瓶能明显感觉到此处丫鬟们眼神中的怨气。 “小姐,梧桐苑的这些丫鬟是越发没规矩了,要是放在尚书府,敢用那种眼神看你,老爷非得降下板子来。” 宋云棠对此则是一副平常模样:“看两眼又不会少一块肉,让他们看去。” 如今她不靠着萧凤州,只凭着母家为自己撑腰。 林娴玉恼也最多是恼在出身上。 只要林娴玉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宋云棠也懒得与她计较。 虽宋云棠这几日不在万斋局,万斋局的生意却是半点也不曾受到影响。 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刚一进门便能听见屋内一阵欢笑声。 宋云棠顿时松了一口气。 恰好此时金盏到前面来送菜。 见到宋云棠来了,金盏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小姐放心,咱们这的生意是一点也没受到影响,还有好几个老主顾跟我打听你为何不来呢。” 宋云棠的脸上立刻勾起一抹和善的笑。 自万斋局开业以来,她便将此处当做是自己的事业看待,对经常光顾的老主顾更是格外热情。 付出中就是有回响的。 “对了,楼上的包间如何了?” “已经修补的差不多了。” 金盏知道宋云棠担心楼上的那两个雅间:“将军特地叫了最好的工匠过来修补,不光将墙上的脏污去了,还多加了些装饰进去,看上去可是比之前更加雅致。” 光是听金盏说可不行。 宋云棠还需自己上去看看才能真的放心。 金盏也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 只是后厨那边还盲着,便赶紧叫银瓶跟着去看看。 当二人来到楼上时,虽楼上用了熏香,却还是能嗅到一股新木头的味道。 雅间内新加了屏风和挂画,虽室内焚香多会坏了菜香,却是去除新木味最好最快的法子了。 “将军倒是怪用心的,等过几日客人上楼,就再也看不出此处的不同了。” 宋云棠点点头,目光倒是一下落在了屏风旁。 “此处显得空了,要是多加一个瓶架,倒是看着顺眼些。” 本来银瓶还看不出,被宋云棠一点,顿时也觉得屏风旁空着有些微妙。 结果二人话还没说两句,楼梯口就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银瓶刚要出门看,就瞧见两个工匠正小心的搬运着一个刚刚制好的瓶架。 “放在里面便是。” 那熟悉的声音叫宋云棠呼吸一滞,眸子里也瞬间闪过一丝惊诧的光。 下一秒,萧凤州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宋云棠的眼前。 二人对视一眼,竟都有些意外。 两位工匠将东西放好后,便立刻出去了。 银瓶站在两人之间也觉尴尬。 恰好此时楼下又有客人进门。 银瓶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如此,房间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宋云棠凝着萧凤州的那双眼,薄唇微抿,却和他异口同声:“你怎么会在这?” 之后又是相对默契的沉默。 还是萧凤州轻咳一声:“先前叫人将此处翻修时,就想到加个屏风了,只是东西进来了,又觉得缺了点什么,所以……” “这等事情,你只管交给手下人做就是了,何必亲自折腾?” 不想宋云棠这话才刚说出口,萧凤州竟朝着这边靠近几步。 他的嗓音低沉,明明带着一丝沙哑,却更加富有磁性。 “这话,我也想与你说。万斋局这不是非你不可,为何要苦了自己?” 萧凤州的话叫宋云棠一时之间竟有些摸不准。 曾经这个满眼都是林娴玉的男人怎会突然关心起自己来? 宋云棠抬起头看着萧凤州的那双眼,却无法从他的眸子里得到半点答案。 “万斋局开张之前,你我不是说好的,将军只管帮我将这酒楼开起来,我负责日常的经营,也算是让我能为日后添置些产业。” 这是新婚不到一月时宋云棠便和萧凤州定下的事。 如今看萧凤州的态度,莫非,他后悔了? 宋云棠的声音平静,没了昔日对他的热情体贴。 明明平静似水,却叫萧凤州心头痒痒的。 仿佛有一根羽毛在瘙痒,看得见,抓不着。 “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些。开店也没必要如你现在这般操劳。你完全可以待在将军府……” “那岂不是真成了将军夫人了?” 宋云棠浅笑。 却未发觉萧凤州眸子里刻着的那份认真:“你不就是?” 当看到萧凤州此刻的模样时,宋云棠才后知后觉一般。 此人的态度今日确实不对。 不,不只是今日。 连宋云棠都说不出,萧凤州究竟是何时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转变的。 此时在宋云棠的眼前,那弹幕竟是铺天盖地一般滚动的不停。 【我一定是中邪了,我竟然会觉得男主和女配也挺好磕的。】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感觉这俩有点甜了。】 【不是,你们也被女配下了迷魂汤了吧?女主才是官配好吧?】 【非官配的糖有毒,强烈建议女配马上下线,安排男女主发糖!】 那些冰冷的文字像是瞬间将宋云棠拉回到了现实。 那感觉就像是瞬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 宋云棠转过头。 倒不是无法直面萧凤州那双深邃的眼睛, 而是下意识想回避面前还在不断刷新的弹幕。 而宋云棠的突然回避也让萧凤州回过神来。 刚刚有那么一瞬,他竟真的想将宋云棠留在身边。 答应过林娴玉的那些话他还没忘。 哪怕,是为了如今已经过世的林副官一个交代,他也要照顾好林娴玉才是。 “咳,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让我在这三年中能过得舒服点。好歹保全了面子。" 冷静下来后,宋云棠总要给他个台阶:“可我若是真的安心享受,真享受了夫人的待遇,那才是有些不识好歹。” “你是这么想的?”萧凤州听着宋云棠的话,竟感觉不到半点快乐。 第八十七章 你当真要去? 他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不悦:“你真的要与我分得这么仔细,井水不犯河水?” 这下倒是轮到宋云棠看不懂了。 自己明明给了台阶,也是顺了萧凤州的心意。 可他怎么是现在这幅表情? 没等宋云棠开口,萧凤州便冷着一张脸:“那就随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了。 只留下宋云棠站在楼上,透过雅间的窗子看着萧凤州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他可真奇怪,逆着他的心思不得善终,顺着他,他竟会不高兴。” 宋云棠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摇摇头,又忙活起万斋局的生意来。 那天,宋云棠愣是在万斋局待到天黑。 直到将店里最后一位客人送走,宋云棠才舍得带丫鬟们回去。 下午与萧凤州发生的尴尬事虽叫宋云棠有些捉摸不透,心里微妙,但很快就被账上进银的喜悦给冲淡了。 银瓶和金盏虽都没提,却都看的出,这些日子,将军和他们家小姐的关系是真的越发的好了。 连同晚上铺床时,银瓶都多准备出了萧凤州的被褥。 宋云棠也习惯了萧凤州日日过来。 只是今晚扑了个空。 宋云棠想起萧凤州今日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叫银瓶将多拿出的被褥送回,又打了热水,沐浴后入睡了。 银瓶在宋云棠的身边伺候,自然不敢多说,直到出门来才从府上的刘总管嘴里听说,萧凤州是被叫到梧桐苑去了。 “怎么回事?”银瓶蹙眉:“明明今日将军还亲自选了瓶架送去,怎的一下又……” 但见刘总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银瓶也只得将后面的话全数咽了回去。 背地里胡乱猜测主子的事那可是大忌。 纵是银瓶如何心疼自家小姐,这会儿也只能认了。 梧桐苑的内。 看着原本皮开肉绽的伤口经过这两日的调养,结痂处已经崩皮,府中大夫的面色这才缓和些。 “这伤药还是有用,姑娘这些日子还是要注意些,别扯了伤口,别碰了水,过几日伤口完全愈合,便可以正常沐浴了。” 林娴玉嗯了一声。 郎中立刻上了新药。 这药不疼。 平日换药,林娴玉眼都不抬一下。 这会儿却一把抓住身边萧凤州的衣袖。 泪珠子更是在眼眶内打转,仿佛这不是疗伤的药,而是害人的刀。 瞧着林娴玉此时的模样,萧凤州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丝不忍:“轻一些。” 负责上药的大夫十分清楚自己下手并不重,这药也不是那种辛辣的类型。 可林娴玉在将军心中的分量,虽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却是整个将军府人尽皆知的。 为此只能是配合着下手轻一些,再轻一些。 原本几下就能换好的药也愣是拖了足一杯茶的时间,才终于弄完。 看着林娴玉手上刚刚包好的纱布,萧凤州声音关切:“还疼么?” 林娴玉摇摇头,脸上故作坚强:“这点疼娴玉忍得住。” 此时的她眼中满是纯粹。 和萧凤州印象中的模样又有几分重合。 “下次叫人换些更温和的药来。” “不必,良药总是苦口。正好,这疼也能叫我长长记性。” 这话听得萧凤州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说不出林娴玉到底是在敲打着自己,还是无心一说。 在林娴玉旁边照顾着的莺语这会儿则是急着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将军若是真在意我家姑娘,换药倒是不必,将碧落轩那的好处拿出一半过来,我家姑娘都会高兴好一阵的。” 萧凤州眉头一紧:“什么?” 林娴玉则是故作嗔怪:“莺语,我看你是越发缺少管教了,怎能胡乱在凤州哥哥面前嚼舌根?” 莺语立刻低下头:“我还不是感觉将军最近冷落了姑娘,所以才替姑娘委屈的……” “还说!” 林娴玉起身作势要打,却又一阵头晕。 还是被萧凤州护着,这才重新落座。 林娴玉看向萧凤州,满是自责:“凤州哥哥,是我对手下人属于管教,这才惹你不高兴了。” 说完,林娴玉低下头:“是我这的几个丫鬟今日瞧见好多布商送料子去了姐姐那,我这却没送来半匹,这才心有不满。我自知不应该和姐姐攀比计较,我待会儿便好好的管教她们。” 嘴上虽说不愿计较,可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嫉妒。 萧凤州好歹和林娴玉同府生活了这么久,又怎会不知道林娴玉的那点小心思? “给云棠做衣服,是特殊情况,也是我没考虑清楚,明日我叫人也送几样布料给你便是。” “我知道凤州哥哥对我好,我在乎的又哪里是那几匹布料?” 林娴玉说着,忽然一把抓住萧凤州的手,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光亮。 “我听闻,宫中马上就要有一场热闹,凤州哥哥给姐姐准备衣服,也是为了进宫么?” 没想到林娴玉的消息这么灵通。 萧凤州倒也没藏着掖着,实话实说了。 “既是如此,那凤州哥哥可否带着我一起?” “你?” 萧凤州满是诧异的瞧着林娴玉。 见林娴玉面上并无半点玩笑之意,萧凤州心一沉:“这怎么能行?” 林娴玉虽是林家遗孤,可如今住在将军府已是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圣上早已挑明要为林娴玉寻一门好亲事。 无非是嫌林娴玉留在将军府碍眼,又恐耽误了他与宋云棠的喜事。 尽管萧凤州再三推脱,算是暂且把此事回绝了。 可若是林娴玉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圣上面前,只怕更会引发圣上的不悦。 到那时,真当众选夫,光凭萧凤州一人可是回绝不得的。 若是先前,萧凤州或许还会考虑。 可毕竟自己如今答应了,总不能顺水推舟,将自己答应的事情全部推翻吧。 “凤州哥哥就带我去吧。” 谁知林娴玉今天究竟是哪根筋不对。 说什么都要在此事上坚持。 萧凤州这儿也是被磨的实在没法子了。 沉思了好半天才无奈叹了口气。 “你当真要去?” “娴玉不会和哥哥开这样的玩笑。” 第八十八章 将军和夫人不同路? 林娴玉一本正经:“这些日子我也是考虑了,若是哥哥真的与姐姐心意相通,我在这只会碍事。若是真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对哥哥而言也是好事。” 只是这话越说越委屈。 双眸微垂,就连睫毛都在轻轻地颤着,仿佛不经意便会落下泪。 “这说的是哪里话,婚姻大事,怎能随便应付?” 萧凤州无奈:“算了,你若是想去,便以我妹妹的身份,跟过去瞧瞧。” 林副将用自己的性命为林娴玉换来了别人的一份尊重,纵是真的带去,功臣遗孤也总能获得几分宽容。 萧凤州也只当林娴玉是想散散心。 林娴玉则是高兴的不得了,在萧凤州的身旁说了好几句好话,这才放萧凤州回去。 莺语有些看不透:“主子,当今皇后可是宋家人,您如此跟着过去,不怕被旁人刁难?” “你没瞧见我方才说随便找个人嫁了的时候,他有多关心我?” 林娴玉坐在桌前饮着茶,眸子里倒透着几分寒。 “他不舍得将我嫁人,若是宴会上他帮我说话,那便是打了宋云棠这个当家主母的脸。” 况且,只是被养在将军府怎能叫林娴玉如愿? 她要光明正大的,与萧凤州一同赴宴。 如此,旁人一眼便能看出,谁才是萧凤州真正宠在心尖儿上的人。 几日后,经裁缝连夜赶制,宋那件宝蓝色西域布料点缀,以淡蓝色为主料的长裙便被送到了碧落轩。 当宋云棠将这一身长裙换上时候,银瓶的眼睛都快挪不开了。 “小姐,您穿这身衣服可是真漂亮。” 宋云棠笑骂:“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而她自己此时也来到了镜前。 这身衣服确实不错,虽是浅蓝主色,却在关键几处点缀了西域的料子,不会因通体脸色太过招摇,却能在万人之中一眼被瞧见。 颜色和款式交叠的恰到好处,衬的宋云棠白皙的肌肤更加透亮,更添了几分不寻常的美。 “就是这身了。” 宋云棠又吩咐着银瓶,过几日为自己配些素雅的首饰。 清新而不寡淡,既不会失了身份,更不会喧宾夺主,抢了风头。 而皇后的生辰宴日子也逐渐近了。 当日,宋云棠如先前一般,换好了衣服又仔细打扮了一番。 眼看时辰差不多,又听说萧凤州那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宋云棠带着银瓶出了门。 她不是第一次与萧凤州入宫。 宋云棠对这种事情已习惯了。 哪怕不与萧凤州提前沟通,也清楚一些事情应该如何解决。 银瓶搀着宋云棠:“皇后娘娘向来疼您,今日见您这身打扮也一定喜欢。” 想着待会儿能见到姑母和父亲,宋云棠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却不曾想,刚到门口,一个娇嗔的声音便钻进了宋云棠的耳朵里,将宋云棠原本的好心情全数毁了。 “姐姐怎的这么慢?” 是林娴玉。 果然,门外,林娴玉已坐在马车里。 她穿着新做好的罗裙,身上的首饰比宋云棠只多不少。 隔着马车的窗子,正用那甜的发腻的声音与萧凤州撒着娇。 见宋云棠来了,站在马车外的萧凤州伸手准备将宋云棠扶上马车。 “时辰不早,我们要走了。” 谁知宋云棠却没动地方。 只是看着此时坐在马车内的林娴玉。 “将军可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萧凤州的眸子在宋云棠和林娴玉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却还是帮着林娴玉说话。 “娴玉也是许久不曾出去,又是林家遗孤,圣上不会嗔怪。” 圣上不嗔怪,却不等于她心甘情愿陪着他们一起丢人。 若是她真的上了车,真到了宫门口,倒叫别人看了热闹。 见宋云棠没有行动的意思,林娴玉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嘴上却是一阵无辜。 “凤州哥哥也是想带我去宫中转转,开开眼界。姐姐若是不喜欢,我下来便是了。” 可林娴玉已经上了马车。 满心欢喜的准备进宫,又临时不成,萧凤州实在是担心上次的事再来一次。 他先是拦了,不让林娴玉下来。 又上前准备拉宋云棠上了马车。 不想一向以大局为重的宋云棠这会儿却一甩衣袖,将手护在了身后。 萧凤州抓了个空,语气 “连皇后的生辰,你今日也不想去了么?” 宋云棠还不至于被冲昏了头。 可叫她与林娴玉同乘一辆马车,看着一路上他二人亲昵的模样一言不发,她也属实是做不到。 “这马车太小了。” 宋云棠的声音平静:“请将军多备一辆。” 萧凤州心里一阵不爽,嗓音压的低沉:“随你!” 随后便直接上了林娴玉所在的那辆马车。 而宋云棠则是带着银瓶上了后面的马车。 银瓶看出自家小姐心情不佳,这一路上更是小心伺候着。 马车悠悠,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口。 见萧凤州下了马车,不少同僚急着要巴结讨好两句。 毕竟,萧凤州先是名声在外,又得了皇上的赏识,如今更是抱得美人归。 有宋尚书这边的帮衬在,萧凤州日后在朝中的日子定是风生水起。 这时候不上前抱大腿更待何时? 结果众人兴冲冲的跑到此处的时候,正瞧见萧凤州扶着林娴玉从马车上下来。 原本众人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 彼此之间互相对视。 这是啥情况? 将军带下车的竟不是尚书家的千金? 这是林娴玉第一次能到这样的地方来。 这一路上的兴奋感与喜悦感顿时袭来。 “凤州哥哥,待会儿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那双白皙的手更是直接环在萧凤州的胳膊上。 那副亲昵可人的样子一时之间还真让人有些摸不准二人之间的关系。 正当众人为林娴玉的到来而诧异的时候,不远处又一辆马车朝着此处而来。 马车停下,宋云棠独自一人从马车上下来。 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俨然是一副千金小姐该有的仪态。 萧凤州与宋云棠这对夫妇竟是一前一后,坐了两辆马车来的。 而且,萧凤州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第八十九章 不懂规矩 众人说不出其中所以然。 宋云棠倒是一副平静模样,只朝着远处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未说一个字,眼神中自带几分疏远。 正巧此时,尚书府的马车到了。 宋彦清携儿子一同下了马车。 此刻宋文川正跟随在父亲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一抬眼便瞧见了宋云棠。 宋云棠自幼便是在父母亲和兄长的庇护之下长大的,如今见到了,心中更是一阵欣喜,几步便主动地凑上前来。 “父亲与哥哥倒是来的够早。” 宋云棠说着,眉眼中还自带几分笑意。 宋彦清见自家女儿的面色已比先前好了许多,倒是暂时放下心来,只是宋文川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萧凤州身边的林娴玉。 宋文川的面色顿时沉了几分,却仍是压着心中的不悦。 宋彦清自然也是瞧见了的。 只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却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发怒,只得盯着不远处萧凤州的方向。 萧凤州不蠢。 自然知道这会儿若是不行动,会闹出多大的风浪来。 况且,今日可是皇宫御宴。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冷落了宋家,对自己也没任何好处。 他立刻将原本被林娴玉挽着的手抽回,迈步便朝这边走来。 “凤州哥哥。” 林娴玉还要跟上,却听到了萧凤州低沉的声音。 “别过来。” 说话间,萧凤州已经去了那头。 林娴玉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还能清清楚楚的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眼神。 若是沉下心,甚至还能听见旁人的议论声。 林娴玉故作平静。 反正只要萧凤州是护着自己的,今日他们三人坐在一起,便足以说明自己在萧凤州心中的地位。 纵是皇上为他选的人又如何?将军偏疼,正妻也无可奈何。 而萧凤州此时则感觉到了一阵压力。 “岳丈。” 宋彦清这还没开口,一旁的宋文川已经按捺不住。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怎能随意带人前来?如实被旁人瞧见了如何是好?” 萧凤州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此时见宋文川这么说,又想起先前宋云棠与自己赌气一事,说话的语气也顿时沉了几分。 “林娴玉是林家遗孤,其父为平息战乱已然身死,功臣后裔难道连到此参加一场宴会的资格都没有么?” “你……” 宋文川虽是文官,此时却也起了动武的念头。 尤其是早知从小被自己娇惯的妹妹在将军府受的那些委屈后,心中就更是不爽。 还是被宋彦清一眼看出,伸手挡了。 “不得无礼。” 只四个字,便将人给挡住了。 宋彦清此时也仅在萧凤州的身上一扫,又转头呵斥儿子:“家里学的那点规矩都忘了么?竟出来丢人。” 这一招虽是指桑骂槐,却叫萧凤州挑不出半点理。 宋彦清再抬头,也只是在萧凤州的身上轻轻扫一眼:“先进去了,这里人多眼杂,别逗留太久。” 似乎是将对方的面子给保住了,实则也将自家的态度表现得明明白白。 宋云棠看了看父亲的背影,又看了看萧凤州。 “我父亲说得对,我也不想被别人用那种眼神盯着,将军是与我一起,还是……” 宋云棠只朝不远处林娴玉的身上瞥了一眼。 剩下的话宋云棠一个字也没说,而是迈步朝着里面而去。 萧凤州的面色一阵微妙,但也清楚这样的事无法避免。 林娴玉见识过宋家人的厉害,也是这会儿才凑上前:“凤州哥哥,我们是不是也要进去?” “走吧。” 萧凤州面色不佳,却仍是将林娴玉守在自己身侧。 林娴玉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高兴得紧。 她不怕被外人说三道四。 旁人虽会对她的到来意外,但更多,是觉得宋云棠这个将军夫人无能。 今日宴会结束,想来外界也会议论声四起,到时她略施小计便能叫萧凤州不得不娶自己过门。 心里这样想着,林娴玉脸上笑意更甚,却仍要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跟随在萧凤州身后,一路向着内部走去。 而二人并肩前行的模样也成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林娴玉乐在其中。 萧凤州只得叫自己平静下来,淡定应对。 唯有宋云棠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仿佛根本不清楚身后发生了些什么。 此刻宴会还未正式开始。 提前抵达的众人都会被分配到指定的位置上。 将军府的位置有两个。 当宋云棠和林娴玉一同随萧凤州前来时,宫内总管表情变了变。 “是咱家考虑不周,这就给姑娘多安排个位置。” 说罢便要安排单独的桌子过来。 不曾想林娴玉整个人缩在萧凤州的跟前眼睛里也闪烁着几分无辜。 “不麻烦了,只加个座位罢了,我可以跟凤州哥哥挤一挤的。” 内务总管的表情顿时变了:“这……”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姑娘家,怎么随便说出这样的话? 偏偏是萧凤州带来的人,旁人也说不得,让人尴尬的要命。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通报声。 “恭迎皇后娘娘。” 作为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皇后竟是提早来了。 这刚一进门,皇后便坐到了主位旁边的后位上。 她这一抬头便能将底下的情况一览无遗,自然也能发现自家侄女的委屈。 当看到宋云棠正站在萧凤州跟前,而萧凤州身旁竟还跟着一人时,皇后眉头紧锁,表情瞬间变了。 “苏公公怎么回事?” 被皇后一问,苏公公赶紧朝着内务总管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中明显还夹杂着几分不悦。 但也值得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功臣遗孤能为本宫贺寿,本宫理应好生招待,不可叫功臣寒心,可将军府太粗心了些。这等事情怎到今天才说?” 话里话外都是在苛责着萧凤州做事不得体。 说完立刻安排手下人。 “既然是功臣遗孤,没必要坐在将军府的位置上,另行安排就是。” 皇后说着,眸子里透出一抹犀利的光:“就安排在本宫身旁吧。” 第九十章 主动让位 此一出口,苏公公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暗藏笑意的光。 林娴玉搞这么一遭,大家谁能看不出她的真实心思? 如今皇后亲自出马,更要将林娴玉安排在身旁,这不就是要替自家侄女看住? 先前林娴玉不肯,是仗着萧凤州的面子。 如今皇后已经亲自看座,林娴玉就算胆子再大,还能闹过皇后不成? 果然林娴玉的表情变了变。 一只手此刻虽仍抓着萧凤州的衣袖,盼着萧凤州帮忙说话。 可看萧凤州没有动作,心理也是沉了几分。 这下可好,准备了半天竟真的成了来看热闹的了。 林娴玉咬紧牙关,面上却仍要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多谢皇后娘娘……” “姑母,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到您了。” 谁知林娴玉这话还没说完呢,宋云棠便主动朝着皇后这边走来。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此时也泛着光:“云棠可想您了,这位置不如就赏给我吧。” 没想到宋云棠竟会主动来要皇后身旁的位置。 皇后的表情变了变。 林娴玉也有些惊诧,但心中却是一阵激动。 这可真是太好了。 宋云棠一走,将军夫人这位置不就让出来了吗?刚好能叫她落座。 既不抢了位置,还能借此机会炫耀一下自己在萧凤州身边的地位。 简直没有比这再合适的事了。 就连弹幕里这会儿都清一色的赞同起了宋云棠的主意。 【女配这也未免太懂事了吧,这还是之前那个恶毒女配吗?我是不是看串了?】 【这一下男女主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同进,同出了四舍五入,这就是撒糖。】 【别说,自从女配不捣乱之后,我看女配那也是眉清目秀。】 【我看你们脑子都有问题,女配哪是帮女儿的忙,分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炫耀自己的出身呢。】 看着弹幕上那些逐渐变得顺眼的文字,宋云棠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做这些纯纯是为了自己,跟林娴玉可没有半点关系。 且不说林娴玉刚才这一招有没有把自己恶心着,要是碍住了男女主的主线,自己可是会不得善终的。 与其和林娴玉为一个位子挤来挤去,倒不如把自己这当家主母的态度搬在台面上。 既在大家面前保住了自家的尊严,又能叫男女主顺利完成感情线。 再说,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纵是有流言蜚语也结惹不到自己的头上,难看的最后还是萧凤州。 皇后这会儿也奈何不得,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不多时内务总管就真的安排好了新的桌椅,就将宋云棠安置在皇后的身侧。 眼看宋云棠今日打扮的这般紧俏利落,却要受了林娴玉的气,皇后心里属实是有些不忍。 这会儿更是一下抓住了宋云棠的手。 “你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啊?” 姑母对她极好,以前她也是有事没事,便道宫中小住几日的。 此时倒像个孩子,一般在与皇后撒娇。 “姑母不必心疼我,我正想借这个机会离姑母近一些呢。” “好好。” 皇后只能顺了宋云棠的意思,伸手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扶了一把。 林娴玉则顺理成章地坐在萧凤州的跟前。 不知为何,从刚刚宋云棠挪过去开始,萧凤州的眼睛便始终在往那边瞧。 眼神中似乎还沁着一丝失落。 林娴玉赶紧拉了拉萧凤州的胳膊:“凤州哥哥,怎么了?” 一句话,将萧凤州的思绪暂且拉了回来。 “没什么。” 萧凤州语气平淡。 但此刻神情却不似今早出发时那样。 林娴玉心中暗自不爽,朝宋云棠那儿丢去一个不悦的眼神。 谁知道这个女人使了什么手段,当着他的面就把萧凤州的心思给勾去了。 如今皇后提早到场,林娴玉也只得悄悄的将萧凤州的目光再引到自己身上。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很快众人纷纷落座。 当宴会即将开始时,皇上这才到场。 瞧见宋云棠坐在皇后的身旁,只一眼皇上便明白了什么。 皇上面色虽有不佳,但在瞧见皇后凝着自己,轻轻摇头的样子便知道是宋云棠不想与之计较。 皇上只得暂且作罢。 但现场的气氛显然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在众人举杯恭贺皇后生辰之时,今日的这场御宴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当一杯酒下肚后,殿上气氛稍稍缓和些。 皇上今日特地为皇上准备了一份礼品。 当手镯戴在皇后手上时,宋云棠的眼神中满是羡慕。 她曾无数次羡慕过父母的爱情,也曾羡慕过姑母的生活更是暗自发誓,无论如何要找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 怎奈何命运偏偏喜欢捉弄人。 折腾了半天,竟还是如今这般结果。 宋云棠心中略有一丝失落,但只用了几秒钟便将情绪调整好了。 也罢,感情上的事情勉强不得,既然命运偏要如此安排,那她也只好专心致志的去忙事业。 只要万斋居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强,自己就不算白折腾。 宋云棠在心中暗自盘算着。 而就在此时,有大臣双手托上一物。 此刻脸上也尽是笑意。 “微臣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便叫我呢,做了安抚使的儿子送了这东西来。” 那是新鲜的嫩芽,先前一直种在土里,如今虽被拔出,却仍透着几分生机勃勃的劲儿。 “这是微臣前几日便叫人从边疆特地运回来的,这一路上有沃土栽培,就快开出花来了。” 皇上的眼中顿时透出一丝光亮。 “这是之前送去边疆的种子?” “正是。” 那老臣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先前还担心这东西怕是养不活,如今看来这土豆可真不是一般的宝贝,放在边境这种地方种植是再合适不过了的。” 皇上闻听此言,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此刻眼睛里也透着几分欣赏的味道。 原本还看萧凤州有些不顺眼呢,这会儿儿女情长,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功劳说到底还是得算在萧爱卿的头上。若不是有他的提议,朕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宝贝。” 第九十一章 偏要拉她下水 先流民进城可是给城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且不说那些流民居无定所,会不会扰乱城中的秩序。 已然饿疯了流民|主动闹事更是无数。 幸亏有朝廷及时布施,还有像宋云棠这样主动愿意帮忙的。 最关键是有萧凤州为首的巡逻队一日日的在城中巡视,这才没叫流民闹出什么大事。 “如今边疆的地上已经长出了粮食,日后本地的百姓就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皇上说着,看向萧凤州的眼神也变了许多。 “这次可真是要好好的赏你。” 一旁的林娴玉听着心里也叫一个美。 只要是赏赐给萧凤州的,日后都会落到将军府。 虽然宋云棠现在是将军夫人,但只要自己在稍微使把劲儿把萧凤州拿下,这将军夫人的名号也迟早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忽然一个自带几分笑意的声音传来。 “将军一介武将,没想到对农耕一事倒是感兴趣啊。” 这声音刚一开口,萧凤州的表情就变了变。 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裴文景正坐在座位上。 那双笑里藏刀的眼睛也正好扫在了萧凤州的身上。 这两人向来是私下不和表面维持着一层关系。 如今对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萧凤州的心理还真有些琢磨不透,只担心被对方算计了。 而裴文景则是站起身来缓缓来到了大殿之上。 那老臣的手里这会儿还拖着刚刚采摘下的秧苗。 裴文景看着眼睛里的笑意也变得愈发明显了。 “都已经摘下这么久了,居然还这么水嫩?” 那老臣笑了笑:“可不是嘛,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从摘下到现在也有两三个时辰。” 裴文景很快便将目光锁在了萧凤州的身上。 “将军是如何发现的这种东西, 在这之前就已经将此物的生长情况了解清楚了?” 萧凤州的语气谈不上有多好:“这毕竟是要送到皇上面前的,又是为了政绩灾民,怎么可能不了解清楚就随便送上?” “可据我所知,将军从成亲到现在琐事不断,多数时间都要忙着外面,甚至在流民进城时连夫人的安全都……” 此话还没说完,萧凤州的手已经攥成了拳。 那天流民暴动四起是裴文景及时出现才搭救了宋云棠。 而他这个与宋云棠正经拜过天地的夫君,却几乎是最后才知道这事儿的。 此事就像是戳进萧凤州心头的一根引刺。 拔不出来,只卡在那里隐隐作痛。 想苛责宋云棠,却又没那个理由,只能再也不提。 而裴文景看到萧凤州此刻的反应后,眼睛里的笑意反倒在这一瞬变得愈发明显。 “我只是好奇将军都已经忙成这样了,究竟是如何抽空将这东西种好的?” 眼看萧凤州那已经有些下不来台的意思了,宋云棠缓缓开口。 “这不是将军的意思,而是我的意思。” 此话一出,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宋云棠的身上。 宋云棠此刻一副平静的模样。 而裴文景也对宋云棠这及时解围的行为略感意外。 他不再针对萧凤州,反倒是发现了新的宝贝一样。 “夫人还懂这个?” “那是自然。”宋云棠声音平常:“我在万斋居中平日里接触到的蔬菜香料数不胜数,身旁还有精通烹饪的丫鬟陪着。最关键的是我有足够的时间。” 宋云棠说着,此刻更是朝萧凤州那儿投去一个眼神。 仿佛是在提醒着萧凤州,自己会帮他把此事应付好。 说来也真是怪了。 向来在外,只靠自己的萧凤州如今仅仅是和宋云棠对视一眼,一颗心便真的平静了下来。 仿佛有她在,有些事情他压根不需要操心。 “这种植的事情虽是我提的,但也多亏了有将军的支持。平日里他在外忙碌奔波,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我帮忙看着。” 宋云棠故意表现出一副娇羞的模样,低下头将两鬓的碎发朝耳后一别。 乍看之下还真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裴文景其实早就看出了,方才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挫挫萧凤州的锐气。 如今能临危不乱,顾全大局的宋云棠反倒更让裴文景惊诧。 裴文静眼中笑意不减,几步便来到了宋云棠的跟前。 “夫人的万斋居确实是好手艺,才刚刚开张几个月,便招揽了不少的回头客。有夫人亲自监制着,想来边疆那边也很快会有更好的消息。” “那是自然。”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有问有答。 不仅化解了萧凤州的尴尬。 此刻凑在一起竟还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皇上看着裴文景,眼中的笑意更甚。 “裴相爷今日可有什么好安排?” 毕竟是皇后的生辰宴,先前的礼物早已送来,如今开宴,自然是要讨一份热闹。 皇上清楚,裴文景若是没有出头的想法是绝不会主动站出来的。 裴文景笑了笑。 本来是想吟诗一首恭贺,没想到耳旁却传来了旁人的几句笑语声。 皇上立刻将目光落了过去:“几位爱卿,这是在聊什么呢?” “我们在说多年前的御宴。” “皇上可还记得相爷第一次参加御宴,画的那幅画吗?当时作诗的不正是……” 一听这话,宋云棠眸中闪过一丝惊。 她隐约好像记得曾经在皇宫的御宴上做过一首诗。 当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有其他的想法。 结果回去之后愣是被父亲苛责了好半天,说她没规矩。 自那之后,宋云棠便收敛了许多。 没想到那天作画的人正巧是裴文景。 裴文景倒是不觉意外,反倒是借此机会又将目光落在了宋云棠的身上。 “我先前便听说宋家千金有着京中第一才女的称号,没想到你我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既是如此不如你我二人再合作一次如何?” 宋云棠还想着要推脱。 可裴文景这会儿可是拿定了主意,说什么都要把此事给坐实了。 原本吟诗的念头已被他自行打消,反倒是转头吩咐人送来一把琴。 “大家闺秀,应该没有几人是不擅舞的吧?” 他眼底笑意更甚:“既是如此,便来一曲凤求凰。” 第九十二章 与她共舞 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顿时变了几分。 反倒是裴文景仍是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 《凤求凰》在宫廷御宴之中,演奏并非独一次。 此曲既有寻觅知音之意,也有按表心绪之情。 不过任何事情和儿女情商扯上关系,总会叫人下意识的偏向过去。 台下众人嘴上虽不好多说,但看着裴文景的眼神明显透着几分微妙。 更有几个胆子稍大些的,这会儿已在底下窃窃私语。 “宋家千金若是先前那般,未曾成亲,这曲倒没什么不妥,可如今已然是将军夫人了,怎么能……” “不过要我说,这萧将军也未见得对这将军夫人有几分真感情吧,若不然今天这样的场合怎能随便带一个女人上殿?” “早些年裴相爷还只是个孩子时,这二人便有几分渊源,当初若是宋小姐嫁的不是……” 林娴玉打从刚才开始就默默坐在台下看戏,如今听到有不少人已经暗自揣测,非议起来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男人总是好面子的,纵是无情也总不能叫别人贪了去。 宋云棠如今若是真在大殿之上与旁人共舞,那岂不是…… 林娴玉想着轻轻拉了拉萧凤州的胳膊。 “姐姐应该不会这么没分寸吧?” 她本想在萧凤州的眼中看到愤怒的眼神。 可此时萧凤州眼中更多的竟是一种嫉妒! 怎么会! 林娴玉顿感不妙,又想将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这儿。 谁知这一抬眼便对上了皇后的眼睛。 皇后终究是一朝国母,只是一个眼神,便将林娴玉的那点小心思全都给压了回去。 而宋云棠此刻也缓缓站起身来。 虽然刚听见这话时,宋云棠也略有些惊诧,但只用了片刻,她便叫自己平静了下来。 相爷的面子不能驳,将军府的名声也不能辱。 “此曲乃是寻觅知音难得的佳曲,云棠不才,早些年被误赞为城中第一才女,实在是不敢当。可裴相爷的第一才子,那可是实打实的。只怕我要献丑了” 只一句,便将这其中的暧昧气氛变了,反倒是透出一抹清静高雅。 刚才那些下意识想到另一种可能的人,顿时为自己心中的那份龌龊惭愧。 而裴文景眼中的宋云棠则带着几分旁人身上所没有的光芒。 这女人好像真要比自己想象当中的有趣。 最关键的是足够聪明。 不过…… 裴文景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笑意。 谁说聪明的女人就不会犯错或是背叛呢? 若是找一个蠢货与自己合作还不够,他头疼的像宋云棠这样的正合适。 裴文景很快便来到了琴前。 他的食指很快搭在琴弦上,只朝着宋云棠的身上投去一个眼神。 宋云棠没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可又被裴文景逼到这个份上。 如今纵使咬着牙,也绝不能丢了人。 裴文景的手很好看,直接分明就这么轻轻勾起一声。 其余的乐声就像是被这一生引出来的一样,如同细水长流一般,娓娓道来。 而宋云棠也很快挪开了步子,站在大殿之中。 她今日穿了一条蓝色的长裙,几处有着抑郁的布料做点缀。 今日上殿的女眷多半不是粉红便是浅黄,宋云棠的这一身打扮反倒叫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挑,如今在大殿之上翩翩起舞,竟也将无数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是萧凤州第一次见宋云棠跳舞。 先前皇上赐婚时,还笑着和萧凤州说,娶了了宋云棠算是将军府得了个宝。 可那时的萧凤州只觉得宋云棠无非是圣上派下来盯着自己的眼线。 最多就是身份高了些,与皇家的关系近了点,越是这样就越是应该防范。 如今看着已然用舞步艳惊四座,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的宋云棠,萧凤州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是他的娘子。 可他却从未好好的去了解过。 此时,裴文景的调子开始转快。 宋云棠也跟着。更换了先前的节奏,两个脚尖就这样交叠在地上点旋。 不多时便如同一只飞舞的蝴蝶顺着原本的方向直奔两旁。 裴文景的琴艺早就已经超脱了寻常人,这会儿纵是抬头不看琴弦,也仍能将曲子弹得又准又美。 那双藏着笑意的眼睛早就已经锁在了宋云棠的身上。 而这样的眼神落在萧凤州的眼中,却是那样的惹眼。 不知为何,萧凤州偏不想叫这常武继续跳下去,仿佛裴文景再多看一会儿,便会将他的人给抢去。 在宋云棠靠近的瞬间,萧凤州忽然站起身,手一揽便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这一下顿时叫宋云棠失去了重心,脚下一歪差点摔在地上,只得依附在萧凤州的身旁。 宋云棠的心怦怦直跳。 今日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这是…… 没等宋云棠反应过来,萧凤州竟直接怀抱着她,一个转身又回到了台上。 裴文景想与宋云棠抚琴跳舞,他偏要叫着琴声当做是二人的陪衬。 萧凤州一介武将自然是不懂舞曲,却懂得一朝一世如何打得漂亮。 宋云棠反应也算机灵立刻与之相配合。 一舞,一武,一柔,一刚。 此时在台上配合的是恰到好处。 原本方才还在心中暗自感慨着第一才子佳人的那些老臣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惊诧。 裴文景此时不动声色,但眉眼中明显多了几分不悦。 他原本就是想借此机会激怒萧凤州,可如今看二人配合的如此相得益彰,自己的琴声好像真成了锦上添花。 裴文景顿时没了心思,手上的动作也利落了许多。 宋云棠这赶紧调整着节奏。 当裴文景的这一曲凤求凰匆匆结束时,宋云棠恰好软了身子靠在了萧凤州的跟前。 现场先是一阵沉默,下一秒便是掌声雷动。 连同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眼神中都多了几分笑意。 “这一曲凤求凰,既有知音又有佳话,真是有趣的很啊。” 皇后先前对萧凤州本来是心存不满,生怕委屈了自家的侄女。 如今见到这般情景,眉眼中的寒气才终于减了。 第九十三章 凤求凰?凤囚凰 而宋云棠一抬眼,恰好能对上萧凤州的那双眼眸。 不知为何漆黑的眼睛里此时竟沁着几分微妙。 宋云棠真想问问萧凤州为何要跟上来,可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多问,只得在萧凤州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 这一举一动之间带着几分女儿家应有的娇,却很快回了皇后的身旁。 “将军与夫人的感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只是方才这一文一武,总感觉,这似乎不是求,而是……” 囚。 裴文景玩了个文字游戏,随后便叫人将琴放了回去。 再看看萧凤州此刻的样子。 他已经乱了心性,此刻也只得冷着脸退了回去。 这一曲之后,现场的气氛算是彻底打开了,不仅有宫廷的乐师演奏,文官们吟诗作对,还有武将上前主动表演。 林娴玉看着身旁始终冷着一张脸的萧凤州,本来还想耍点手段叫萧凤州开心一点。 谁知这人的眼睛始终落在宋云棠那儿,再也没有对林娴玉过多的照顾。 这下子林娴玉的一颗心是彻底冷了。 一个人若是真的对另一个人动了心,纵是表面上能瞒得过所有人,那双眼睛却是变不得的。 这一下她怕是真的要输…… 这场宴会直到深夜才算结束。 宋云棠在姑母身旁说说笑笑的也算是热闹,可真的走出了宫廷内院顿时感觉到一阵寒冷。 银瓶子已经在马车那儿候着。 见宋云棠来了,赶紧上前搀着自家小姐准备往马车上送。 “咱们要不要等将军一起回去?” “等他做什么?”宋云棠的声音平常,但明显还在为林娴玉入宫的事情不爽。 “本就分了两辆马车来,何必互相等着?时候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得先回去睡了。” 银瓶哦了一声。 正准备跟着上了马车,不想一只大手忽然扶住了车门。 宋云棠一怔,下一秒便瞧见了萧凤州那双漆黑的眼睛。 “我与你同坐一辆。” “这……”宋云棠有些惊诧。 这男人不是说好了要陪林娴玉的吗?这会儿怎么又黏上自己了? 宋云棠无心破坏男女主之间的感情。 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将军不用特地迁就我的,只管去陪妹妹就是。” 不过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就连宋云棠都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总感觉自己说这话是在变相的撒娇埋怨。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还没等宋云棠解释呢,萧凤州就直接上了马车。 银瓶见此情景自然也不好多说,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马车悠悠很快便直奔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宋云棠却觉得别扭的很。 不敢与萧凤州多说,更不知道应该从何开口,索性闭着嘴。 反倒是萧凤州先打破了这层寂静。 “你和裴文景先前便已经认识了?” 萧凤州是不喜欢裴文景的。 他说此人向来是一个笑面虎,杀人于无形,先前每一次见到这两人也总是明里暗里的和对方较着劲。 宋云棠刚嫁进来的时候,萧凤州几乎是把宋云棠当成是皇上派来的眼线,压根不敢有半点信任。 如今听他提起曾经,宋云棠只觉得萧凤州是在怀疑自己。 “早就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今日提起,这才恍惚记得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宋云棠知道萧凤州的疑虑不是那么好打消的。 “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公事上我从来没有听到半分有用的,自然也不会泄露任何有用的消息。就算将军怀疑我是个探子,一个送不出去消息的探子不也没用?” “如此年轻的丞相能扳动老尚书的千金做自己的探子吗?” 宋云棠被萧凤州这话说的有些惊诧,一抬头便又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瞳。 他的眼眸犀利,仿佛要透过宋云棠的那双眼睛看到人的心里。 “我从没怀疑你会在公事上背叛我什么,我只是想知道……” “你是想问我的私事?” 此话一出口,宋云堂的眸子里此刻也透出几分笑意。 不过更多的是一抹自嘲。 萧凤州的心里只应该有林娴玉一人才对,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什么真心? 无非是害怕折了将军府的名声罢了。 “我念错了人,还没那么快走出来呢,将军不必多心。” 宋云棠说着,下意识将自己靠的远了些,更是将目光落向窗外,不再看萧凤州。 “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实在是有些滑稽。今日|你也未免太张扬了,幸亏是没出什么大事,若是……” 谁知这后话还没说完,一只有力的手便直接搭在了宋云棠的肩上。 稍一用力就直接把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宋云棠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而萧凤州的那张俊脸也瞬间被放大了许多。 就连呼出的气这会儿都绕在宋云棠的面颊上,痒痒的。 “你是我夫人,我关心你不是自然的吗?”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他心中的那种不快并没有被压下去。 尤其是见宋云棠,方才故意躲着自己的样子时,那种不甘瞬间顶了上来。 有那么一瞬间,萧凤州真想做出什么令自己可能会后悔的事。 他的一只手抵在宋云棠的下巴上,另一只则是从肩头滑到了腰间。 狭窄的马车内,宋云棠能感觉到萧凤州的任何动作,也能听见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你真的,没对他动心吗?” 宋云棠正要开口,萧凤州忽然靠近了几分! 那一吻便要落在娇|嫩的唇上。 宋云棠顿时心中一慌,赶紧用了几分力气退到了马车的一旁。 她的心跳得很快,面颊上也透出一抹娇|嫩的红,却不敢再看萧凤州的眼睛。 “你喝醉了。”她努力将自己平静下来,同时也搬出那三年的约定。 “凤洲,三年之后你我便会各奔东西,没必要再给自己添些新麻烦。” 她在疏远。 萧凤州心有不爽。 原本以为三年之期是给自己的一丝甜头,没想到如今甜味竟然变成了苦味,一旦有半点愉悦的想法,便会狠狠地扼住他的喉咙。 第九十四章 不该心动时的心动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如今他对宋云棠的态度是真不似先前了。 不过看着宋云棠那般不情愿的样子,萧凤州也不想勉强,只靠在了马车的这头,不再靠近,生怕惹来宋云棠的紧张。 终于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口。 宋云棠是真有些累了。 下车的时候下意识想要叫银瓶,这才发现银瓶是跟了后面的车回来。 宋云棠原本伸出的手悻悻地想要抽回去,没想到下一秒便牵住了一只温暖的大手。 宋云棠有些惊诧,下意识的想将手收回,谁知萧凤州反倒拉得更紧。 “纵使不是真夫妻,好歹也要生活三年,难道连这点事都要与我疏远?” 宋云棠能感觉得到萧凤州正在以他自己的方式一点点的向自己靠近。 她不好拒绝,只能尴尬一笑,任凭萧凤州牵着。 不过这一身行头穿着确实是有些难受,整整折腾了一天宋云棠走路也变得缓了许多,眸中还带着几分疲惫。 她走的慢,萧凤州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陪着。 直到快到院子时,宋云棠一个不注意脚下被石子绊的一个踉跄。 萧凤州赶紧将人护住,随后打横抱在怀中。 宋云棠只觉得身子一轻,嘴里下意识的低呼出声。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没几步了,送你回屋。” 萧凤州说完迈步就朝里面走。 金盏早就已经铺好了被子。 当看到宋云棠是被萧凤州抱着进来时,金盏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诧。 不过主子们的事儿下人自然是不好多说。 金盏还是聪明的很,一个字也没问。 萧凤州很快将宋云棠放到了床上,二人的距离是那般近。 屋里蜡烛是亮着的,勉强照清了彼此的模样,宋云棠感觉脸上像是有火在燃烧一般。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定是满脸通红。 “这一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那儿今日还有事,就不在这陪你了。” 萧凤州说完,迈步朝着外面走。 二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开了。 宋云棠身子上的那一丝温暖也瞬间抽离,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宋云棠竟然有点失落。 很快萧凤州的身影便彻底不见了,而金盏则是上来,替宋云棠摘去头上的饰品,又询问着今天的情况。 宋云棠只是简单的回应着。 脑海中想的更多的全是萧凤州的模样。 这男人可真奇怪。 先前自己追的紧的时候,萧凤州就像是天边的一朵云。 看得见却摸不着。 越是追就越是远。 现在自己安安心心的只想过好踏实日子,萧凤州反倒离他越来越近了。 有那么一瞬间,宋云棠甚至在想,要是能将错就错…… 【不是,之前谁说女配没有心机的,这都已经把男主勾成什么样了?】 【就我一个人觉得女配和男主好像也有点搭嘛,刚刚就差那么一点……】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觉得女配好像没有我想象当中的那么差,人家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是皇上选好的将军夫人。】 【你们都被女配给调成什么样了?现在又开始装什么没心机,活该日后死于非命!】 当冰冷的字眼再一次出现在宋云棠眼前时,宋云棠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像是瞬间从噩梦中惊醒一样。 记得眼前刚刚开始浮现这些文字的时候,宋云棠就在其中看到了宋家和自己的未来。 她曾经听过不少戏文。 那些横在男女主中间的配角,最终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宋云棠已经彻底摆正了自己的身份,接受自己是个配角的事实了。 要是宋家真的因为自己一时的贪念…… 剩下的可能宋云棠几乎不敢去想。 “帮我打盆水来,我要洗个澡。”宋云棠说着,又特地提醒着,“记得将水温打得冷一些。” 她现在需要清醒,不能轻易的沦陷在萧凤州,偶尔的一丝温暖中。 况且萧凤州对她的感情不过是一时的,对林娴玉那才是长久的真感情。 只是一点小恩小惠怎能真的把自己的心思勾去? 金盏虽然心中奇怪,却还是答应着。 当天晚上书房之内。 萧凤州坐在桌前翻看着手中的书,心头的火气却怎的也压不下去,脑海中想的更多的便是宋云棠的那张脸。 她的那双眼睛格外动人,总透着一股灵气。 明明两个月之前萧凤州还觉得宋云棠烦人的要命,巴不得赶紧把这女人送回宋家去。 可现在竟然被宋云棠引的不知所措了。 尤其是想到今天宋云棠和裴文景的交互,萧凤州这心头就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一样,难受的要命。 “主子,您应该歇着了。” 门外是云舒的声音。 平日里萧凤州总睡得早。 他常年在外奔波,城中又有无数的事情需要萧凤州来调理,只要一有机会,便要养精蓄锐,这是萧凤州一贯的作风。 如今却熬到现在都没有半点睡意,云舒还真有点担心。 萧凤州先嗯了一声立刻将书何上,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把云舒叫了进来。 “当年我随父亲征战沙场时,城里可传过裴文景和夫人的消息吗?” 云舒听着萧凤州的这番话略有惊诧,却很快把头埋的低低的。 “将军先前吩咐过,若是对将军府及其有用的消息一概不能放过,至于这一些流言蜚语……” 看着云舒那副模样,萧凤州顿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蠢。 哪怕是宋云棠进门时,萧凤州都没有将此人放在心上,自己的手下又怎么可能去关心那么长时间之前的事呢? 萧凤州自己也说不出为何忽然对宋云棠的事情开始感兴趣了。 心中有种莫名的自|慰驱使着萧凤州,叫他无法对宋云棠的事忽视。 “以前没有变算了,以后若是听见任何消息都要随时告诉给我。” 云舒有些惊诧,但还是答应的痛快。 而萧凤州这才算安心下来似的,立刻回了自己的住处去。 末了还不忘叮嘱一句。 “明日帮我送消息去相府,就说我有事,想约相爷聊聊。” 第九十五章 将军是要夺人所爱吗 清晨,阳光正好。 一大早,宋云棠便早早的起了床。 昨天在大殿之上,虽暂时安稳住了宋家人,可林娴玉的出现终究会成为宋家人心里的一道坎。 今日自己出面,帮萧凤州说上几句好话稳住局势,这才是重中之重。 不然依照她对姑母和母亲的脾气,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找林娴玉的麻烦了。 若是真的伤了女主,那日后自家的下场岂不是…… 为了叫自家人能放心,宋云棠还特地换了一身新衣,准备带着银瓶安排些好东西。 谁知才刚一出门,宋云棠差点与一人碰见。 萧凤州看上去昨日似乎休息不好,眼眶下此时还带着明显的一道黑眼圈。 在见到宋云棠的那一瞬,萧凤州似乎有些惊讶。 “去哪儿?” 宋云棠只是一下便沉了心:“回一趟宋家。” 末了还补了一句:“昨日大殿之上恐有误会,早些解释,对将军府和林姑娘都好。” 原本见她面容憔悴,似也是没休息好,萧凤州心中还有几分心疼。 可见宋云棠竟然又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林娴玉,萧凤州的面色沉了几分。 “随你。” 随后便迈步出去了。 银瓶在旁边看着,有几分担心:“小姐,将军这是生气了?” “不管他。” 银瓶见宋云棠没说别的自然也不好多说。 还是跟上来的金盏,赶紧上前询问云庭。 “将军这是去哪儿?瞧着一身打扮不像是公事在身。” 云庭下意识的朝萧凤州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了三个字。 “裴相府。” 说完便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金盏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将此时一五一十说给宋云棠。 不知为何,宋云棠的脸上红了几分。 但也只是那一瞬。 不出片刻,宋云棠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他的事情与我说做什么,我又不是真的做了将军夫人。” 说完就上了马车。 银瓶和金盏四目相对。 不只是不是二人的错觉。 这些日子,自家小姐和将军,似乎不似之前那版井水不犯河水了。 裴相府。 一早裴文景就得了萧凤州那送来的消息。 知道萧凤州要来,裴文景更是准备了一壶好茶。 “将军还真是稀罕啊,好端端的竟会主动到我这来做客。” 裴文景一面说着,一面亲自给萧凤州倒茶:“这好像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先前你我一文一武,公事上虽偶尔也会有几份接触,但毕竟都是公事所趋。对彼此也算不上多了解。” 萧凤州抬头凝视着裴文景的眼睛:“早些年我随父征战沙场,十几岁便率兵前去边境,京城内的事知道的少了些,昨日我才知道,原来裴相与我家夫人曾有过这样的一段渊源。” “多年前的事情罢了,我也没想到当初的佳人竟然会嫁给了将军。” 裴文景的眼中仍挂着三分笑意:“将军是想与我清算什么,还是……” “只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心中有些好奇罢了。” 萧凤州终究不睡一个会绕弯子的人,也不喜欢在裴文景这待太久。 “不如,将当初那幅画给我拿出来看看如何?” 裴文景似乎猜到了什么。 眼底的笑意稍有几分收敛,却还是叫人去准备了。 不多时,一副画卷就真的被送了上来。 这雪中的梅花是那样的娇艳,更绝的是白纸上画雪。 年仅十四岁,不仅能安然待在城中读书,还能靠着父辈的关系参加宫中御宴。 裴文景是个骄傲的,萧凤州更能想到当初的裴文景脸上是怎样的神色。 一定是更加骄傲的模样。 而对比当初随军出征的萧凤州,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最关键的,是裴文景竟与那时的她见过。 看着上面的一行诗句,那不像是一个闺中女子应有的眼界和胸怀,那样的辞藻纵是今天也无几人能学的上。 萧凤州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自己究竟是在看诗画,还是透过笔墨的东西看到了自己不曾去了解过的宋云棠。 “当真是佳作。” 萧凤州说罢,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人:“此等佳作,不知裴相爷可舍得?” 裴文景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 虽然嘴上仍是挂着笑的,但眼眸中明显闪过一道犀利的光:“将军是要夺人所爱么?” “昨日我家夫人提起当年的事,对这幅字画也是十分喜欢,我今日上门来就是为了寻此物,让我家夫人开心的。” 若是萧凤州真的那么在意宋云棠,昨天就没有林家遗孤进宫的机会了。 裴文景看出此人在说谎,但也看得出,萧凤州的心境似乎不像曾经那样了。 “这东西本就是我二人合作而成,如今在我这留存了许多年,夫人想要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随即便吩咐着人将这幅画收好。 萧凤州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 但东西既然到手,他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连裴文景准备留他吃饭的提议都驳了。 听萧凤州的脚步声逐渐远了,裴文景的眸子里这才逐渐透出一抹寒,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 “爷,萧将军今日可真反常,特地上门,就为了这幅画?不是说他和宋家千金的婚事是……” 裴文景冷笑。 “以前他确实不在意,八成是昨日我和宋云棠来往的太近了,将军觉得毁了自己家的面子,所以才……” 不过萧凤州刚才提起宋云棠的眼神确实与先前不同了。 本来是想借着他二人之间的芥蒂,从中拉拢宋云棠,为自己所用的。 宋云棠是个聪明人,他不想提早让宋云棠有所警觉。 现在看来,有些事还是要趁早才行。 “是应该找个机会了。” 他的眼中透过一丝寒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从裴相府出来,萧凤州上了马车。 坐在窗边,他将手中的画卷展开了一点。 看不见雪中梅花,却能将那首小诗展露出来。 “这样的诗句,她之前可从未与我说过……” 不知为何,萧凤州心中竟是一阵微妙。 突然,马车一晃,立刻停了。 萧凤州聊开帘,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第九十六章 自作自受 “将军。”云庭一本正经:“是孙大人。” 萧凤州从马车上下来,果然瞧见了急火火的孙大人。 一询问这才得知,是城外一处发生暴动,怀疑有山匪在城外伤人。 萧凤州面色顿时凝重几分。 城中先前流民四起,已经闹得本地许多百姓人心惶惶。 若是此刻当真出了山匪一事,只怕…… “备马,我随孙大人一同前去。” 原本还在为此时而头疼的孙大人见萧凤州愿意出面,自然是高兴得很。 萧凤州虽然在朝中备受争议,但在征战杀敌上,那可是一把好手。 萧凤州的名号打出去,这山匪也就该平息大半了。 原本准备回去的马车半路就掉头了。 而先前一直被萧凤州拿在手中的那幅画也暂时被留在了马车内。 当萧凤州再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色暗淡,街上的集市此时也快收了。 孙大人脸上是笑意满满。 “不愧是萧将军,有你在,这城外倒是可以太平些日子了。” 萧凤州的名号一打出,什么所谓的山匪顿时没了原本的底气,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几个破皮无赖,抢占人财产。 孙大人这是笑呵呵的,萧凤州的面色这会儿却谈不上有多好。 “此事还是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比较好,免得惊扰了城中百姓。” “如今像将军这样淡泊名利的,已经少了。” 孙大人在一边拍马半天,直到进了城这才与萧凤州分开。 萧凤州整整折腾了一日,连自己带回的那幅画都没有亲自送回到将军府。 此时眼中也多了几分疲惫,直接带人回了将军府。 不想才刚进门,萧凤州就听见了一阵抽泣声。 院子内,林娴玉这会儿正站在一边,身子都在抖着,脸上是梨花带雨的。 而宋云棠站在一边,正冷眼瞧着,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府上的佣人都围在一边,不敢多说一个字,直到萧凤州回来,这才齐齐的将目光落了过去。 仅仅是瞧了一眼,萧凤州就明显感觉气氛不妙。 在见到萧凤州后,林娴玉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整个人直接来到萧凤州的跟前,伸手拉扯着萧凤州的衣袖。 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浸满了泪水。 “凤州哥哥,我真的那么不受人待见吗?为什么,我只是想在哥哥的身旁生活……” 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属实是惹人怜爱。 要是放在以前萧凤州一定会认为是宋云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可现在,萧凤州竟不像先前那般了。 林娴玉更是有意无意的朝宋云棠那瞥了一眼。 看到银瓶心里一阵恼火。 “干什么?这事儿跟我家姑娘又没关系,往这儿看什么看?” 莺语这会儿也是护主心切,立刻丢去一记白眼。 “我家姑娘在将军府生活的本就十分小心,现如今出了这种事,你敢说与你家主子无关?” “好大的胆子,主子还在这儿呢,轮得到你们在这儿叫嚷吗?” 刘总管低吼一声。 这一嗓子直接叫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刘总管来到了萧凤州的跟前。 “今日您走后,夫人也回宋家去了,等到下午时才回来,结果刚才宫中来人,说是下月有花灯节。林姑娘已经到了婚配的时段,花灯节时,叫林姑娘一同去呢。” 这花灯节向来是城中热闹的时候。 就连寻常百姓家未曾婚配的都能在城边放花灯给自己心上人。 宫中更是如此。 想来是昨天林娴玉入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皇后心生不满,所以才安排林娴玉嫁得远远的。 眼看林娴玉那副急着告状的样子,宋云棠只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全都喂了狗。 要不是害怕自家人昨日担心自己,找林娴玉的麻烦,她至于一大早就折腾回家吗? 在父亲和兄长面前,宋云棠也说了将军府不少好话。 至于皇后那边,昨天宋云棠也是哄的好好的。 不就是担心自己一个女配莫名其妙的遭人暗算给宋佳惹来麻烦吗? 至于这花灯节的安排,宫里的人也是说的明明白白,这是皇上的意思。 要怪只能怪林娴玉自己昨天非要傅砚,现在倒把一切想往自己的身上惹呢。 “上头的意思,谁也驳不了。” 宋云棠无视了林娴玉那哭唧唧的样子,只是抬头凝视着萧凤州的眼睛。 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宋云棠没有瞧见心疼与怀疑。 反倒是一种看不清的微妙。 那是宋云棠从未在萧凤州脸上看到过的神色。 但眼下,她更想为自己出一口气,自然也就顾不上萧凤州是怎么想的了。 “先前已经推脱了几次,圣上怕是有些恼了。此次花灯节推脱不得了。” 宋云棠的声音平静,更像是在和萧凤州商量。 谁知这话一出口,林娴玉反倒哭的更伤心了。 “凤州哥哥我不要跟你分开,我想一辈子都留在将军府,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萧凤州本想和宋云棠商量。 可林娴玉这么一闹腾,两人就连说话都说不干脆。 宋云棠只当萧凤州这会儿是心疼着林娴玉。 “如果你有别的安排,那是最好,只要别影响到你我就行。” 宋云棠只觉得耳旁一阵聒噪,同时也觉得昨日自己对萧凤州有那么一丁点的心动实在是可笑。 这男人的心里早就已经塞满了林娴玉。 给自己的那一星半点的温暖又算得了什么? “银瓶,我们回去,反正此事也与我们无关。” 宋云棠的语气里多少还带着几分怨气。 银瓶和金盏想帮自家主子出口气,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的跟着。 萧凤州欲言又止,只剩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些日子的相处,萧凤州看得出宋云棠早已不是自己印象当中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千金小姐。 如果她真有促成,林娴玉和别人的想法绝不会在新婚之夜主动疏远,更不可能早上特地回宋家去。 她不是那种告状的人。 这一点萧凤州十分肯定。 不知不觉间他对宋云棠的信任早已超乎他自己的想象。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九十七章 生米煮成熟饭 可还没等萧凤州将此事想清,林娴玉就又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整个钻进了怀抱里。 曾经萧凤州也没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何不妥。 可现在却越发尴尬。 “你先别这样。” 萧凤州尽可能的想从林娴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可林娴玉却抱得更紧。 一副哭唧唧的样子,仿佛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萧凤州无奈只能先哄着林娴玉去梧桐苑。 “儿女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无父无母,父亲又是为国尽忠,皇上不会强加于你的。” 萧凤州只能放缓了语气。 "去了花灯节,你若是一个也没瞧上,纵使皇上也无可奈何。" 房间内的林娴玉抬起头来,满是惊诧的看着萧凤州。 要是放在以前萧凤州一定想办法遮遮掩掩,绝对不会放任她去的。 可现在…… “哥哥的意思是想叫我真的去吗?” 萧凤州深吸口气,最终无奈的将目光落向别处。 “也是我昨日没有想清楚,竟然真的带你去了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才给你惹来这样的麻烦。” 没有正面回答,那就是心有所想了。 林娴玉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一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 索性心一横。 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林娴玉只用了片刻就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薄唇勉强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眼底的泪痕这会儿也完全消失不见了。 “哥哥说的对,是不能提前难过。” 仅仅几秒钟,的态度就像是完全变了一样。 萧凤州没心情去细想。 好歹现在是把人给哄好了一些。 本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就赶紧离开,谁是林娴玉的手却仍环在他的胳膊上,不肯松开。 “凤州哥哥,你这些日子只记得去姐姐那,来我这儿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林娴玉的眼睛里沁着一抹不自然的红。 脸上还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笑。 曾经在萧凤州的庇护之下,林娴玉虽然出身不高,但在这将军府却是无人敢得罪的存在。 此刻的林娴玉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好像是曾经费尽心思找萧凤州要一匹布料的神情一样。 萧凤州终究还是个念旧的人。 最终也只得叹了口气。 “凤州哥哥晚上还没吃东西吧?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说完林娴玉几乎不给萧凤州拒绝的机会,赶紧吩咐着用人出去。 更是特地吩咐着莺语。 “凤州哥哥这些日子辛苦的很,待会儿记得炖一碗参茶来。” 莺语的动作明显迟了几分。 此刻用一种微妙的眼神在林娴玉的身上打量着。 “还不赶紧去。” “哦哦,知道了。” 莺语赶紧迈步出门掌,心里却攥着一把汗。 主子说了要参茶,那就是…… 房间内,林娴玉坐在萧凤州的身旁。 她才刚刚哭过,眼底的红没那么快就消,这个会儿倒是主动的说起了曾经的美好。 “我还以为我们能一直像曾经那样呢。” 萧凤州念及旧情。 现在听林娴玉说起这些,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他对林娴玉有愧。 不只是因为林副将的死,更是因为在宋云棠进门后,心态上的转变。 尽管萧凤州并不想承认,但此刻的他对于林娴玉确实是不如先前了。 可想起之前对林娴玉的承诺,萧凤州这心头又是一阵微妙。 仿佛有一根羽毛在心头戳着。 有些刺疼却又痒痒的。 不一会儿,几道小菜就被送上了桌。 莺语更是端着一杯参茶,小心的送到了萧凤州的跟前。 “这是我特地叫人给哥哥准备的,哥哥这些日子公事繁忙,可要好好的调养身子。” 以前林娴玉总嫌汤药苦。 为了哄林娴玉吃药,萧凤州总是会主动的喝一些汤药,再准备些蜜饯。 后来林娴玉也会为萧凤州准备一些补体的汤茶。 萧凤州也算是习惯了。 这参茶要趁热。 萧凤州将茶碗端到唇边,几口便见了底。 林娴玉瞧着心里更是高兴的要命。 莺语此时退了出去,生怕打扰到主子们,到了门口还将门关上了。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林娴玉的手竟开始变得有些不安分,一下便握在了萧凤州的手上。 那触感冰冰凉凉的。 萧凤州一抬头,就对上了林娴玉那双暗含深情的眼睛。 气氛顿时变得一阵微妙。 萧凤州下意识的将手抽回,心却跳的飞快。 谁知林娴玉却并不肯就此作罢。 反倒是拉的更紧了些。 “凤州哥哥,我真的不想委屈自己跟别人。” 本来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林娴玉这会儿竟又主动提起了自己和萧凤州的事。 更是在无形中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绕在萧凤州的鼻尖似有似无。 那一瞬萧凤州竟感觉耳尖有些温热,心也是越跳越快。 这是什么情况? 萧凤州自认为还算是个有几分定力的。 绝不可能因为林娴玉的三言两语和主动靠近就慌了神,自乱阵脚。 可此时,他确实没办法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同时胸口和脸颊都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燥热。 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喉咙更有种莫名的干渴感。 身体上的变化实在是太过迅速。 在看林娴玉时,萧凤州感觉自己的视线似乎都有些微妙的变化了。 看着萧凤州眼神上的转变,林娴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凤州哥哥,不如今天晚上我们就做了真夫妻。” 林娴玉清楚,这是合|欢散的药效上来了。 自从那日,她刚刚被郎中们救回,缩在萧凤州的身旁,萧凤州却一直在帮宋娴玉说话之后,林娴玉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这儿了。 尽管他的一些要求萧凤州依旧在满足,但主动给的和她去要的能是一回事吗? 尤其是今天,宫中来人后,林娴玉就更是等不得了。 就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萧凤州。 她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了,萧凤州就算是不想也无可奈何!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九十八章 一夜欢愉 想到这儿,林娴玉又主动了几分,整个人趴在了萧凤州的怀抱中。 她擦了胭脂,身上带着几分脂粉的味道和那若有若无的花香气。 在药粉的催化下萧凤州的身子明显有了几分反应。 他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想下意识的握住那一丝冰凉。 “风州哥哥。” 林娴玉几乎将唇贴在耳边:“今天晚上我们……” “不可!” 此时的萧凤州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直接一下将林娴玉给推开,随后踉跄着身子来到了门口。 本来想推门而去,先回了房中,再解了身上的药。 谁知这道门竟然被人从外面给锁上了。 “来人……把门给我打开。” 可外面哪还有守着的佣人。 早就被莺语给退了。 林娴玉立刻追了上来打,从背后抱住了萧凤州。 合|欢散的药效会持续增强。 定力再强的人也会有昏了头的时候。 林娴玉眼底的笑意更甚。 谁说强扭的瓜不甜? 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 耳旁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萧凤州感觉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 但此时的他不能。 一回头,萧凤州瞧见了床榻旁的窗子。 他一把推开了林娴玉随后直接破窗而出! “凤州哥哥!”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林娴玉一跳。 林娴玉赶紧从地上爬起几步,跑到了窗口向外望去,而萧凤州的身影却早已不见了。 “该死!” 林娴玉气的要命,手更是狠狠的锤在了窗边。 这次居然失手了。 碧落轩内。 此时的宋云棠正整理着桌上的账本。 这几日,宋云棠虽然一直没去万斋居,但好在手下人做事得力。 想起方才林娴玉在萧凤州身旁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宋云棠的心中就像是憋了一口气一样。 恰好着账本送回,干脆做点事情分分神。 纤细的手指噼里啪啦的在算盘珠子上拨弄。 眼睛也在算盘和账本上来回的打量着。 只是心里仍像是憋了一团火,散不出去一般。 到最后更是直接打错了好几个算珠。 宋云棠何时犯过这样的错误,顿时心里一阵不悦,将算盘推得远了几分。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愿意相信谁那是他的事儿,我干嘛这么生气?” 宋云棠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不爽被林娴玉栽赃怀疑,还是为萧凤州下意识护住林娴玉而不爽。 一种莫名的思绪绕在宋云棠的心头,发泄不出,竟然也咽不下去。 正当宋云棠暗自生着闷气时,门口忽然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宋云棠一跳。 结果一抬头才发现是萧凤州。 看萧凤州此时的样子,倒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宋云棠的心情谈不上有多好,却也不能坐视不管,立刻走上前去。 “你来做什么?你这会儿难道不需要在妹妹那儿陪着……” 谁之后话还未说完,萧凤州竟伸手直接将人揽在了怀里! 宋云棠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萧凤州的手温热,单手将门关上后竟直接抱起宋云棠,直奔床上而去! 他的手在宋云棠的身上游走着,眼神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清白。 宋云棠的一颗心跳的飞快,脸上瞬间爬上一抹不自然的绯红,手上更是下意识的护着。 “凤州,你这是做什么?” 宋云棠的声音都在颤着。 刚才还以为萧凤州是喝醉了酒,可这会儿宋云棠在萧凤州的身上闻不到半点酒气。 “要你。” 富有磁性的声音落进宋云棠的耳朵里。 宋云棠只觉得腰间一阵酥|麻,眼睛里满是惊。 “可是……”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云棠的心中一阵疑惑,而就在此时眼前竟又出现了大量的弹幕。 【我去,什么情况?男主怎么跑到女配这儿来了?】 【不然应该在哪儿?我算是瞎了眼了,之前还觉得女主孤苦可怜,没想到这么作。现在可好,直接把人送到女配这儿来了。】 【下药,砸店,暗自陷害,我之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主,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粉上女配!】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仔细想想女配其实自始至终都没做错什么事啊,出身又好又漂亮。】 看着弹幕滚动,宋云棠已经从中看出了个大概。 再看看萧凤州此时的模样,原来是被人用了药。 “你冷静一点,你还……” 谁知萧凤州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宋云棠后话还没说完,萧凤州便俯下身来,唇直接印在了她的唇尖。 宋云棠背着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有些头昏,下意识的想反抗。 可萧凤州却偏偏不依反倒是用手抵在了宋云棠的脑后,逐渐将这一吻加深。 开始的抵抗逐渐没了后文。 一抹不自然的绯红,顿时弥漫在宋云棠的面颊上。 她的眼神开始逐渐迷离,也不再似先前那般。 毕竟是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 只当是给萧凤州那么一点点的甜头。 此刻欲|望逐渐战胜了理智,宋云棠不再有半点抵挡,任凭萧凤州在她的身上发泄着欲|望。 那一夜房中是阵阵笙歌。 翌日,晨曦。 一抹光从窗纱帐的缝隙中透了进来。 不偏不倚,刚好撒在了萧凤州的身上。 这突然的一抹温暖叫萧凤州皱紧了眉,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碧落轩。 合|欢散的药性才刚刚过去,萧凤州只觉得脑袋一阵晕乎乎的勉强,坐直了身子。 而这一下也成功将身旁人扰醒。 宋云棠一抬头便对上了萧凤州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用被子护在身上,看着萧凤州的眼神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本应该白皙的肩头此时明显有两处不自然的红。 连同她的脖颈上都有着明显的吻|痕。 萧凤州眼睛瞪得老大。 此刻才算是彻底的醒了。 昨日在药效的作用下,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却还是隐隐的记得一些片段。 昨晚,宋云棠面容娇红的在他的身边…… “昨晚,我们……” 后面的话萧凤州没说下去。 而宋云棠此时也赶紧背过身,只轻轻的点头算是回应。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九十九章 找你谈个生意 头脑中那些零星的碎片记忆和眼前宋云棠的模样都在提醒萧凤州,昨天晚上他们两个究竟发生过什么。 “该死……” 萧凤州轻轻按压着太阳穴,如此才稍微叫自己平静了几分。 但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对身边的人选择无视。 “对不起。” 他想了半天,才勉强说出这么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我以为……” 萧凤州的声音中明显还带着几分愧疚。 趁人之危的事情,他自认为是做不出的。 而事实却赤|裸裸的摆在了面前。 “你放心,我做过的事情是不会否认的,如果你想,我……” “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只是一次,说明不了什么,你我本就是夫妻。” 宋云棠的话让萧凤州心里一阵温暖。 可下一秒,这话锋就转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萧凤州微微蹙眉。 她竟是这样的不在意? 或者说,是刻意的在和他保持着距离? 萧凤州的脑子有些乱,却还是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可以对你负责的,如果你想,我们或许可以有个孩子……” “不必。”宋云棠微微侧头,却又生怕对上萧凤州的眼睛。 “还记得你我的约定么?” 她承认,昨天晚上,当他将她揽入怀中尽情索取的时候,当她在那一吻中逐渐沉|沦的时候,宋云棠有那么一瞬间是心动的。 甚至在看到那些弹幕如今全是帮着自己说话的时候,宋云棠的心里有那么一瞬在想,是不是自己已经改变了原本的结局? 是不是自己已经不被那些看客所怨恨,哪怕是真的和萧凤州做了夫妻,也不会让宋家落得那样的结果。 可是现在天亮了。 宋云棠的这场梦也彻底醒了。 林娴玉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大山,就那么摆在那,叫宋云棠没办法无视。 “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三年之约?” 萧凤州看着宋云棠。 方才的那一丝错愕也在此刻逐渐转为了震惊与不悦。 宋云棠没有说话。 但有时这样的沉默反倒说明了一切。 萧凤州的手逐渐攥紧,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好好,我本来还在头疼该怎么处理昨晚的事,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身后传来了男人下床穿衣服的声音。 直到萧凤州离开宋云棠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一颗晶莹的泪此时在宋云棠的眼眶内滴溜溜的打转,却硬是被她憋了回去。 眼下不是动真感情的时候。 她不想拆散萧凤州与林娴玉。 只要林娴玉还在,她和萧凤州就绝无可能。 在萧凤州离开后不久,两个丫鬟打从门外进来。 宋云棠已经穿好了里衣,又叫两个丫鬟送来了裙装。 简单洗漱后,宋云棠照着镜子看着脖颈上那明显的一道红,下意识的将领口向上拉了拉。 “昨晚的事情不许说给任何人。”宋云棠一本正经:“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银瓶和金盏向来是护着宋云棠的。 自家主子吩咐了二人定不会胡言乱语,这会儿也是答应的痛快。 在银瓶的一双巧手下,宋云棠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那原本因萧凤州而慌乱的一颗心也逐渐定了下来。 不能受到外界的影响,更不能为了一个男人而分了神。 宋云棠在心中悄悄的提醒着自己,吃过早饭后便赶紧带着银瓶和金盏去了万斋居。 她急需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她的世界不只有萧凤州一人,也绝不应该为萧凤州影响到自己的心态。 好在万斋居的生意一直不错。 这里热热闹闹的,一早上就聚集了好几位老主顾。 大家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再点上一壶酒。 宋云棠借着大厅内的喧闹声低下头一本正经的处理着手头上的事,好歹是将今天白天的事抛之脑后。 当银瓶笑噌噌的将一位老主顾送出门时,一抬眼便瞧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自带着几分笑意。 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是同样的神色,不会有丝毫改变一样。 银瓶略有些惊诧。 却还是主动招呼着。 “裴……公子。” 裴文景对银瓶的称呼很是满意,眼底的笑意也瞬间加深了些。 聪明人就连手下都是聪明的。 “我是来找夫人的,她在吗?” 银瓶赶紧点头。 而宋云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也立刻抬起头来。 那天在宴会上,宋云棠与裴文景倒是有过几分接触。 但越是接触,宋云棠就越是觉得裴文景这人确实有几分城府。 关键还是一个笑面虎。 不管心中在想什么,脸上永远是那副神情让人看不透也猜不中。 但毕竟来者是客。 裴文景也照顾过万斋居的生意,更在无形中帮了宋云棠几次忙,怎么也不能拒之门外。 “您今天怎么来了?” 裴文景眼中笑意不减。 “实话说,这一趟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宋云棠总能在裴文景的眼神中看出其他的含义。 “说来,此事与夫人倒也有几分关系。” 裴文景眼中笑意不减:“花灯节一事,我想夫人也是清楚的吧?” 她怎会不知? 若不是林娴玉昨天闹腾一顿,又在萧凤州的身上打了歪主意,怎么会苦了自己? 正是现在宋云棠行动时,身上都会一阵酸痛,只是在旁人面前故意端着罢了。 “倒是知道,”宋云棠抬头凝视着裴文景的眼睛:“但我如今已然婚配,这花灯节向来是未婚之人喜欢凑热闹的时节。此事想来与我倒也没什么关系。” “怎会无关,我只是想给夫人介绍一个赚钱的生意罢了。” 裴文景的手轻轻撑在柜台上。 他的身子向前倾倒了几分,眼眸中也自带几分笑意。 宋云棠没想到裴文景打的竟是叫自己为宫中的花灯节准备菜品的活。 宋云棠有些摸不清:“宫中不是有御厨?” “是有,但吃来吃去也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口味,在我眼中与万斋居的可是比不得。” 裴文景眼中笑意不减:“承蒙皇上抬爱,此次花灯节由我来策划主持,我自然要选中意的。”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一百章 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宫中的花灯节虽由皇上与皇后计划,可皇上日理万机,终究是不能亲临。 这等事情安排给丞相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宋云棠没想到裴文景这么快便会找上自己。 打的还是这样的旗号。 “夫人与将军感情深厚,又为了将军府的生意如此操劳。若是能借此机会大赚一笔,想来将军也会高兴,更能体谅夫人的良苦用心。” 裴文景说着,那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却透着一抹微光:“还是说夫人其实并不在意将军府如何?” 先前裴文景就三番两次的试探过。 这二人毕竟是被皇上赐婚才走到一起的。 外界风言风语也传过不少。 裴文景清楚像宋云棠这样的聪明人势必不会目光短浅到只知在将军府内斗。 将人拉拢到自己这头来才是真有趣。 况且经过这几次的相处,裴文景越发觉得宋云棠与众不同。 他来找宋云棠,一半是为了自己的发展,另一半也是真想和宋云棠往来。 “多谢您的信任。” 宋云棠只沉思了片刻,便打好了主意:“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我没理由拒绝。” 眼看宋云棠此时一本正经的模样,裴文景心中更是高兴。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几日还请夫人拟定好菜单,送到我那儿去。这花灯节的事,也需要夫人多操劳些。” 宋云棠嗯了一声。 裴文景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此时眼底的笑意更甚,不多时便转身出去了。 银瓶从刚才开始就悄悄的听着。 这会儿见他离开,这才上前询问。 “小姐,咱们真要答应?林姑娘那儿昨天不是还被花灯节的事情,大吵特吵,您要是这会儿答应带人掌勺,只怕……”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宋云棠声音平静,此时也是丝毫没把林娴玉放在眼里。 “我只是不喜自己夹在她与萧凤州之间,不想做他们感情上的垫脚石,可这赚钱的生意哪有放过的道理?” 这样捞钱的机会不多。 现在的宋云棠十分清楚,只有将东西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里,才能有更多的胜算。 “叫金盏准备寄到合适的菜品,这几日送到裴相府去。” 宋云棠声音平静,眼神中瞧不见半点波澜,只有对金钱的渴望。 情场商场总要有一个得意。 男人不见得靠得住,但这银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用。 银瓶立刻答应着。 而宋云棠也很快低头处理起手头上的事来。 那天万斋居的生意一直做到很晚。 当宋云棠带着两人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已经到了夏末之时,夜晚的风吹来,还带着几分凉爽。 宋云棠刚进门,准备叫银瓶晚上为自己准备一壶热茶,耳旁便听到了一阵娇滴滴的声音。 “凤州哥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我真的只是想……” 想来是林娴玉又急着在萧凤州面前表现呢。 宋云棠只朝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 似乎是在花园附近。 林娴玉和萧凤州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宋云棠没那个心思过问也懒得在此事上消耗。 只轻轻的摇了摇头,便朝着自己那儿走去。 谁知才刚走几步,就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这几日心神不定,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好休息吧。” 萧凤州的语气谈不上有多好,几乎是冷着脸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心思几乎全拴在了林娴玉的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宋云棠两人一下就撞在了一起。 宋云棠哎哟一声脚下一个没站稳,踉跄着身子就往后面摔去。 还是萧凤州反应够快,赶紧还住了宋云棠的腰。 稍一用力就将宋云棠整个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二人的距离是那样的近。 宋云棠的鼻尖甚至能嗅到萧凤州身上那淡淡的香气。 而那宽厚的手抵在宋云棠的腰间,又恰好带来了一丝温暖。 宋云棠瞬间想起了昨日的温存。 凝视着萧凤州的那双眼睛,宋云棠的心跳的飞快。 “你……” 看着此时窝在自己怀里的宋云棠,萧凤州明显也有些没回过神来。 偏在此时,林娴玉打从后面追了上来。 昨天,在萧凤州翻窗逃跑后,林娴玉就知道萧凤州醒来后一定会跟自己算账的。 为了消除中间的隔阂,也为了给自己再找机会,林娴玉只能主动出击。 谁知她现在越是主动萧凤州反倒躲得越远。 当看见宋云棠和萧凤州此时亲近的模样,林娴玉顿时感觉心凉了半截。 此刻也不得不收敛几分。 而宋云棠在察觉到气氛不对后,则立刻从萧凤州的怀中缓缓的抽离出来。 “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宋云棠的语气听不出是好是坏。 那双眼睛也只是在林娴玉的身上扫了一眼。 虽然昨天林娴玉是歪打正着把萧凤州推到了她那。 可宋云棠并不念及林娴玉几分好。 反倒更觉得林娴玉这人心机颇深。 宋云棠本想立刻回自己那儿去的,这会儿也忍不住敲打。 “妹妹平时身子骨不是不好,这段时间倒是没少折腾,看来前段时间叫神医诊疗后妹妹的身体确实转好了许多。” 林娴玉怎么会听不出宋云棠语气中的嘲讽意味? 但当着萧凤州的面,林娴玉不敢轻易的撕破脸。 这会儿也只能是放软了语气。 “姐姐是嫌我和凤州哥哥接触的太多了吗?” 宋云棠不置可否,只是凝视着林娴玉的那双眼睛。 “我之前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有些道理不需要我提醒,现在看来好像是我想的太多了。” 宋云棠的声音沉了沉,本该如水般清亮的眼眸,此时也透着几分冷漠。 “如今外面有不少双眼睛都在悄悄的盯着将军府这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妹妹一意孤行,将军府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如果你真的心疼凤州,有些事情最好少做。” “你……” 林娴玉没想到宋云棠竟会当着萧凤州的面这么说自己。 再看看萧凤州此时脸上的表情,居然没有半点不爽。 这分明是默许了宋云棠的这一番话,也默许了宋云棠对他的敲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的迟疑是最好的答案 林娴玉的手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可是姐姐,如果不是……” “我这话就说到这儿能听进去多少全看你自己。” 宋云棠可不会给林娴玉纠缠上来的机会:“聪明人是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言外之意,不就是说林娴玉不聪明吗? 林娴玉气的要命。 而萧凤州则是被宋云棠这话惹的有些想笑。 可还没等萧凤州多说,宋云棠就已经回去了。 萧凤州眼底的那一丝笑意也瞬间消失。 她到底还是在与自己疏远,不肯亲近半分。 萧凤州心中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而林娴玉则是赶紧凑上来:“凤州哥哥,昨天我确实是做错了事,可姐姐也不能那么说。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难道这也有错吗?” 以前萧凤州是最吃这一套的,只要林娴玉说几句好听的话,萧凤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为别的,只因林娴玉在他心里曾是那样的重要。 可现在看来,有些人终究只能放在回忆里。 摘掉滤镜之后,曾经让萧凤州十分不喜的人反倒更加懂得应该如何与之相处。 “她说的没错。” 萧凤州的声音清冷,一下就将手抽了回来:“你确实是太任性了,正如同我先前说的那样,你还是好好冷静一下吧。花灯节的事情实在是推脱不得,至于你的选择……” 眼看着林娴玉那双眼睛里浸满了泪珠,萧凤州还是没舍得把话说完,只是叹了口气。 “我本来把事情想的很简单,可昨天晚上我才发现,你想要的,可能我一开始就给不了。这几天你也叫我冷静的好好想想。” 说完萧凤州没有再管林娴玉,而是直奔着书房的方向。 林娴玉站在原地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头,哪怕指甲已经掐到了肉里,也浑然不自知。 林娴玉和萧凤州那头是如何,宋云棠是不感兴趣的。 回去之后,宋云棠与金盏研究了一下菜式。 这次花灯节上头拨款不少,一部分都要放在这菜肴上。 如何能将利益最大化叫自己从中赚取更多的好处,这也是一门学问。 宋云棠将大半的心思都放到了那头,更是亲自与金盏去了小厨房忙活。 几天之后,当宋云棠将裴文景叫到万斋居楼上的雅间,将几道菜摆在桌面上时,裴文景顿时眼前一亮。 细细的品尝这些菜肴还当真是口味极佳,色香味俱全。 最关键的是每一道菜的名字都改的刚刚好。 既没有失了原本的味道又与这花灯节的主题相呼应。 “我就知道,夫人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裴文景眼中的笑意明显:“花灯节当日就定下这些吧。” 从裴文景这儿得到赞许,对于宋云棠而言也算是好消息,至少这几日的辛苦没有白费。 “金盏,你将这一次定下的菜单告知给后厨的其他几位,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这几日再提前试试菜。” 金盏立刻答应着,随即带着东西下楼去了。 宋云棠眼中笑意满满。 裴文景这人虽说是深藏不露,但好歹也是真真切切的给自己带来了一笔财富。 四舍五入也算是自己的一个财神爷自然是不能得罪。 “这菜品上并不会出问题的,也绝不会给裴相爷丢人。” 裴文景眼中笑意更甚,在宋云棠准备找借口下楼,结束今天的这场会面时,一把拉住了宋云棠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宋云棠一跳。 她赶紧将手抽回,看着面前人的眼神都变了变。 “裴相爷,你这是做什么?” 宋云棠的语气冷了一大截:“我已然是成了婚的人了,你如此对我拉拉扯扯,就不怕我家将军知道吗?” 而裴文景此刻眼中却瞧不见半点紧张。 “我无心冒犯,只是想留夫人再坐下来与我单独聊聊。” “裴相爷今日上门不就是为了酒席一事吗?如今我已经将此事安排的妥当了,难道裴相爷还有担心的地方?” “你我之间难道就只能谈谈生意上的事吗?” 裴文景凝视着宋云棠的那双眼睛:“实话说,夫人的才学绝不输给城中的那些男子,若夫人是个男儿身,就连裴某都要小心些。如今嫁给将军,真的舍得自己这一身的才能?” 宋云棠警觉的看着裴文景:“相爷这话我听不明白。” 裴文景不怒反笑:“那我就说的再清楚些。” 裴文景半撑着桌子,将身子朝宋云棠那头探。 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 裴文景的声音低沉,那双眼始终打量着宋云棠面上的表情。 似乎是在窥探着人的内心。 “留在将军府实在是太委屈你了些,我也看得出你于将军并没几分真感情,与其在将军府陪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倒不如给自家赚来几份好处。” 说话间,裴文景已经完全凑到了宋云棠的身旁。 此刻说出口的话,也只有面前人能听到。 “皇上为何要赐婚,夫人应该心知肚明,若是夫人能从将军那换来些有用的消息,宋家日后在城中的位置只会更加稳固。” 若是说别的宋云棠一定会立刻将人赶走。 可一想到宋家的未来,宋云棠明显有些迟疑。 而这细微的变化也恰好落入到裴文景的眼中。 几秒钟后,宋云棠又恢复到了平静的模样。 “真是抱歉,我和凤州虽然是皇上赐婚,但如今已然是真夫妻。他对我也极好,想来是相爷误会了。至于刚才的话,云棠不会说给别人听的。” 这是被拒绝了? 虽然没有立刻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裴文景的脸上却瞧不见半点失落,反倒是效益明显。 “看来夫人还是不相信我啊,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来日方长。” 若是宋云棠当真与萧凤州关系密切,刚才她就不会有半点迟疑。 正所谓好事多磨。 裴文景虽然急着要拉拢宋云棠为自己所用,但也清楚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打草惊蛇。 有些事要慢慢来,有些人也需慢慢等。 “今日也是打扰夫人了,先走了。” 第一百零二章 你是在审问我吗 宋云棠未说一字,只是目送着裴文景的身影离去。 直到听见楼梯口的脚步声彻底远了,宋云棠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落了地,轻轻舒了口气。 只是想起裴文景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心中竟多多少少还有些忐忑不安。 “凤州说的没错,此人确实是个要命的。” 他的心似海深,宋云棠不喜欢被裹挟在各种争执当中,更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 “看来以后要格外小心了。” 口中喃喃念,宋云棠很快便朝着门外走去。 谁知才刚来到门口,便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宋云棠心一怔,红唇微微地颤着,许久才说出一句:“你怎来了?” “本是来找你的,不过刚才……” 想起裴文景笑着从万斋居离开的模样,萧凤州心头就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上不去下不来。 脸色也瞬间凝重了许多,只看着眼前人:“裴文静为何会来?” “裴相爷好歹也是万斋居的客人。”宋云棠此时已将心情平复下来:“既然是开门做生意,我又不能拦了人家,所以……” “开门做生意不见得要掌柜的亲自陪到楼上吧。” 宋云棠刚刚的借口萧凤州一眼便听出不对。 她的遮遮掩掩,更让萧凤州怀疑。 一只有力的大手忽地抓在宋云棠的胳膊上,就连声音都沉了许多:“你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 关于宋云棠的一切,萧凤州如今都想搞搞清楚。 不知是不是那一夜的温存,现在的萧凤州愈发控制不得自己的思绪。 不仅是和宋云棠有关的,就连和宋云棠有过接触的人萧凤州都想第一时间知道些详情。 宋云棠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出。 可二人的力量终究悬殊,宋云棠费了半天的劲儿也没成功。 她的眼睛凝视着面前人,语气明显冷了一大截:“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降入冰点。 萧凤州在宋云棠的眼中看不到半点欣喜。 有的只是疏远与不悦。 跟自己相处,她就这么不开心? 萧凤州心中一阵不悦,正欲开口。 “小姐,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您……” 为等屋里的人回应,金盏就直接推门而入,脸上还挂着一抹欣喜的笑。 谁知才刚推门就瞧见萧凤州拉扯着宋云棠的手。 二人此刻的距离很近,可气氛却不是那么轻松。 金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更是立刻转头准备出去。 “我不知道将军您也在,还以为只有小……夫人在。” 可还没等金盏退出去,萧凤州冷喝一声:“站着!” 金盏立刻站住了,脚却是走也不得,退也不得。 “夫人方才吩咐你什么?” 萧凤州的眼睛是冷的,握着宋云棠手腕的那只手也刻意攥紧了些捏的宋云棠手上一阵生疼。 若是宋云棠真的与裴文景…… 萧凤州不敢去想,却又迫切地想要得知一切。 “夫人……叫我去准备菜单,说是过些日子,花灯节时要用。” 金盏略显迟疑,却很快如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全说了。 萧凤州眼底的那一抹怀疑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诧。 宋云棠能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痛感在逐渐褪去。 趁着萧凤州不注意,宋云棠赶紧将手抽了出来。 白皙的肌肤上,这会儿已然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 宋云棠向来怕疼,立刻用指尖轻轻的揉|搓着。 而萧凤州此刻也瞬间回过神来。 “金盏方才说的是真的?” 宋云棠这会儿还堵着气。 只朝着这头翻来一记白眼,声音冷的出奇。 “你心里若是早已有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萧凤州再蠢也听得出宋云棠这会儿是赌气呢。 在开口时声音不自觉的缓和许多。 “既是如此方才我进门时,你便可以告知给我,为何遮遮掩掩?” “我不曾遮掩,林妹妹不也没放过我?”宋云棠这话一出口,就连自己都觉得带着一股醋味。 可手腕上的红肿未消,萧凤州也仍站在这儿。 越解释反倒越显得刻意,宋云棠干脆将目光收了回来。 “况且花灯节是个赚钱的好机会,没有哪个酒楼会拒绝这样的单子。裴文景向来警觉又不想叫外人听取太多,这。才将我叫到楼上,若是你不信,可以追去裴相府问个仔细。” 萧凤州不是不信。 看着宋云棠那还有些泛红的手腕,心中也是一阵心疼与愧疚。 但终究是拉不下这个面子。 “你莫忘了,你我还是夫妻。” 萧凤州的声音轻轻的,足以叫宋云棠听得清每一个字。 “瓜田李下的事情不应多做,至于这花灯节的单子,你若想接那就接吧。只当是借此机会出去热闹一番,别惹出事儿就是了。”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会在这一次花灯节上和妹妹过不去?” 宋云棠见萧凤州眼底的神色变了变。 自然而然将这一切归咎为萧凤州对林娴玉的那份特殊感情。 也是,他二人的感情之深,旁人又怎能比得了呢? 却殊不知,萧凤州的心思早已转变。 “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不必当真。” 宋云棠立刻收敛了几分。 “我只管赚钱不管其他,这花灯节想来对妹妹而言也只是一个过程,只要她不主动招惹,就不会惹来大麻烦,这话也许你和她说清楚。” 听着宋云棠越发疏远的话,萧凤州的心情是愈发糟糕。 “你……” 本想问个清楚,可看着宋云棠此刻回避的眼神,宋云棠不爽的捶了下桌子,随即转身便走。 曾经萧凤州的心里只有林娴玉一人。 那时主动送上来的宋云棠在萧凤州的眼里就是一个大麻烦。 可现如今他的态度早已转变,对林娴玉也早没了曾经的那份感情。 难道她瞧不出吗? 萧凤州心里是一阵憋闷。 宋云棠又何尝不是? “还没说林娴玉什么,这人就已经急成了这样。若是真的……” 宋云棠轻轻摇摇头,强行将自己的一番思绪压了回来。 “金盏,方才你倒是做的不错。” 第一百零三章 他的心早不在这儿了 此时宋云棠的声音平静了许多,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欣赏的味道。 金盏将头埋得低低的,一副为难的模样。 “刚才将军进门的时候,恰好和裴相爷擦肩,奴婢见将军急火火的上楼又半天不出来,这才……” 金盏有些担心的看着宋云棠:“小姐这是跟将军吵架了?” “算不上。” 宋云棠苦笑:“我与萧凤州不过是名义夫妻,我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又哪来的吵架一说?” 这话咋听着酸溜溜的? 金盏不禁蹙眉。 可主子的心思是不容旁人随意揣测的。 金盏纵是心中好奇,这会儿也不好多说。 很快,宋云棠便下了楼去。 说来也真是怪了,这万斋居内的伙计们仿佛都知道宋云棠这会儿心情不佳,愣是没一个敢主动上前招惹的。 宋云棠也不愿与他们多说,只埋头做着自己的事,只是萧凤州这一来倒是扰了宋云棠的心思,就连这生意都做得有些不踏实。 转眼又是十几日的光景。 这些天宋云棠一有空便留在万斋居那。 酒楼上下虽然忙忙碌碌,这一天下来不得清静,但好歹还算充实,这忙起来有些事也就顾不得了。 自从那一夜后,萧凤州再没在宋云棠这儿过夜过。 反倒是宋云棠隐隐能听到些流言蜚语。 “将军昨晚又在我家姑娘那儿待到半夜,两人还当真是感情深厚呢。” “小姐的料子可要小心的对待着,这可是将军亲自选的。” “将军和林姑娘的感情那才是真的,林姑娘这一喊胃口疼,将军还不是照样叫人去小厨房那熬顿半天的暖胃汤?” 这些话听的银瓶和金盏心里那叫一个不爽。 虽不在主子面前多说,却还是替宋云棠委屈。 尚书府出来的大家闺秀,城中第一才女,若真将心思放在男人的身上,什么样的找不着,哪会输给一个林娴玉? 可如今瞧着架势,还真是叫林娴玉抢了风头。 怎奈何,丫鬟终究是丫鬟做不了主子的主。 最多也就是背地里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其他的话是一字未说。 宋云棠自然也听得见看得着。 可这些所作所为实在太像林娴玉放出来的倒钩了。 若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激动,反倒是中了林娴玉的计。 “府上的佣人怎么说与我无关,也不必告知给我花灯节,转眼就到别做错了事。” “是。” 宋云棠这忙忙碌碌。 梧桐苑内。 当裁缝将特地准备好的一身藕粉色云肩裙展在林娴玉面前时,就连屋里的佣人都倒吸口凉气。 “这一身可是真漂亮。” “姑娘长得好看,如今这衣服也是紧俏的很,若是穿在身上一定艳压群芳。” 其他的用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跟随在林娴玉身旁时间最长的莺语。 眸子里自带几分讨好的笑,怎知一回头便瞧见林娴玉单手死死的抓着手帕,指尖已经掐的泛白。 那分明是恼了! 莺语瞬间收敛了笑意,将剩余的银子付了后便赶紧叫裁缝离开。 有几个瞧不出气氛的丫鬟还在那儿说着好话。 莺语的语气顿时沉了一大截:“一个个都眼瞎了,是不是瞧不见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好吗?还不赶紧滚出去!” 其他人不敢多言,赶紧出了门。 确定这话屋里人听不见,这才低声议论着。 “姑娘这是怎么了?这衣服做的如此好看,怎么还不高兴呢?” “这些日子姑娘的心情是越发难以琢磨了,咱们还是小心的好。” 房间内林娴玉气的将那衣服摔在了地上。 这衣服是萧凤州特选的样式。 若是放在以前,林娴玉定高兴的要命。 可如今却恨的不行。 “说好的只是走走过场,却还是准备的这般正式,他那是真心想留我,分明是想顺水推舟。” 莺语瞬间明白了自家小姐的心意,却还是上前将衣服捡了起来,轻轻的提醒着。 “小姐莫要气坏了身子,况且这衣服是花灯节时您要穿在身上的,若是现在弄脏弄坏了,可就寻不来第二件了。” 林娴玉瞧着那粉红的衣裳,再想想萧凤州如今看着自己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心凉。 如今她二人的关系是愈发疏远了。 萧凤州说叫她等上三年,如今看来也定是一句拖延的话。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林娴玉想起宋云棠,眸子里顿时透出一抹犀利的光,指甲掐进了掌心却仍浑然不自知。 怎奈何萧凤州先前特地叮嘱了。 无论如何,不许去招惹宋云棠。 上次下药的事情,萧凤州不曾追究下来,对林娴玉而言已然是再好不过的。 若是这个时候再主动招惹,那才是真的作死。 林娴玉说到底,如今也只能是在衣服和下人身上撒撒法子,动不了真格的。 转眼花灯节的日子是真的到了。 城中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都会换上一身精致的罗裙,办的极其耀眼,去参加这场难得的宴会。 皇城想来更是热闹非凡。 银瓶看着宋云棠只穿着一身最朴素的裙装,不禁皱眉。 “小姐,真的这样就行了?” 宋云棠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 这一身浅灰色的长裙几乎遮挡住宋云棠大半的光芒。 袖口和裙摆都是特地改过的,只为了行动时能更加利落。 头发自然的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只用一个发簪作为装饰。 这样的一身装扮实在是过于朴素,属于掉进人堆里都挑不出的那种。 但宋云棠却十分的满意。 薄唇向上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这样正好,不至于引人注意,别忘了我们今天去是为了赚银子的。” “可纵是如此,您也应该……” 银瓶本来还有许多话想说,却很快被宋云棠一个眼神,愣是将后面的话全憋了回去。 宋云棠现在把自己的位置摆得端正,只当自己今天是去赚钱的。 银瓶和金盏也收拾的和自家主子一样的朴素。 出门前,宋云棠还在不断地叮嘱着金盏千万不要在菜品上出了问题。 这可是给万斋居打出名声的最好时机,宋云棠可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人。 第一百零四章 只是看我,你竟如此紧张 谁知刚出碧落轩,宋云棠便瞧见了一个幽怨的身影。 林娴玉此时收视的倒是紧俏利落。 虽不想承认,但这林娴玉确实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 尤其是那一双始终含着泪光的眼神,只是一眼就能将人的心思彻底勾了去。 也许是宋云棠的目光太过明显,也可能是林娴玉今日心情不佳,始终盯着这头。 只一下二人便四目相对,林娴玉的眼睛里这会儿沁满了不悦。 明显是将心中的一切怨气都算在了宋云棠的头上。 对此宋云棠也是不急不忙。 要怪就只能怪林娴玉自己。 不作不死,谁让她偏要将自己暴露在皇上皇后的面前呢? 皇上本就为萧凤州的事情心有不爽。 如今瞧见林娴玉这般,那更是心有埋怨。 不把她嫁出去,皇上能解了心忧吗? 宋云棠只当自己是瞎的聋的,什么也瞧不见,带着两人便朝着院子外面走。 谁知才没走几步,就被一人的声音给叫住了:“你今日也要一同去吗?” 宋云棠一回头,果然瞧见萧凤州正站在自己身后。 也不知萧凤州是为那日裴文井的事情心有不爽,还是林娴玉要去参加花灯节,萧凤州不舍得。 原本就倍显严肃的面庞上,此刻更是写满了不悦。 光是那一双眼神都叫人心慌。 好在宋云棠不吃这一套:“今日好歹要为花灯节准备吃食,有些东西要提前背出来,可不能耽误了。” 萧凤州点点头,只是看着宋云棠此刻的模样,心中略有不安。 而林娴玉见到萧凤州后,则是一副娇滴滴的可人模样,几步凑上前来。 羊脂玉一般温润的手一下便还在了萧凤州的胳膊上,整个人几乎要钻进怀里。 “凤州哥哥,今日若是真的躲不过,可如何是好?” 尽管这些日子萧凤州始终在刻意的疏远,但现在宋云棠也在,林娴玉总要将这份偏爱表现在明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曾经的萧凤州最吃林娴玉这一套。 莫说是一味的讨好了。 只要林娴玉的表情稍有变化,萧凤州变急的跟什么似的,巴不得寻来各种讨人开心的东西,只为博林娴玉一笑。 但如今再听林娴玉那温暖的声音萧凤州却只觉得一阵微妙。 声音虽甜,却甜的发腻。 有力的大手一下便从林娴玉的怀抱中挣了出来。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比不得从前。 “你只管守着规矩便是,如今就急着要想对策,也未免太早了些,况且……” 如今的萧凤州早已没了真心娶林娴玉的想法。 若是林娴玉真能在这花灯节上寻找一位如意郎君,那也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这话多半会伤了林娴玉的心,萧凤州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添麻烦。 这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不忍说完。 宋云棠可不想在这儿看戏,赶紧迈步出门。 马车已经候在门口了。 见宋云棠上了马车,马夫立刻扬起鞭子,准备出发。 谁知一只大手却偏在此刻拦住了。 撩开帘子,萧凤州的那张脸近在咫尺。 二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宋云棠心头一惊:“你……” “这花灯节可不只是未婚男女能去参加。” 萧凤州说着,更是直接上了马车,稳稳的坐在宋云棠跟前。 “你我新婚燕尔,若是一同前去皇上才会真的高兴。” 宋云棠瞧着萧凤州此刻的模样,悄悄撇了撇嘴。 只怕主动讨好打消皇上的疑虑是假,担心林娴玉真的另嫁他人,入宫从中作梗才是真。 宋云棠理所当然的想着,却全然不知身旁人此刻眼神中满是自己。 二人各怀心思,倒也是相安无事,马车立刻出发。 只剩林娴玉孤零零的坐在身后的马车上,心里早已不知将宋云棠骂了多少次。 “阿嚏!” 宋云棠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悄悄翻了个白眼。 想也知道,这是有人背地念叨着呢。 马车晃晃悠悠,很快便去了花灯宴。 这花灯宴虽是皇上特许,却不像先前那般特设在宫廷之中,反倒是送去皇家的别宫。 这一路之上,宋云棠总能听见外面的些许议论声。 有不少人都在为着今晚的烟花而兴奋着。 城中百姓的快乐最是简单。 透过帘子,宋云棠看着外面人脸上的笑意,竟有几分心向往之。 若是自己也能如他们那般简单而又快乐的生活该有多好。 而这样的笑落在萧凤州眼中却像是变了味道一般。 “夫人不是说今日进宫是为了给花灯节准备餐食,顺便宣扬万斋居的吗?如今怎笑得这般开心。” 萧凤州这话顿时折了宋云棠大半的好心情。 唇边的笑意此刻也逐渐的敛了。 “我先前怎么不知你如此在意我的事情,就连我为何事而笑都要在意?” 宋棠此刻不曾有半分躲闪。 那双如水般的眼睛里此时仿佛闪烁着一道波光。 “你是在关心我,还是担心我辱了将军府的名声?” 宋云棠说着,身子不禁向萧凤州那儿凑近了几分。 萧凤州并未躲闪,反倒是勾起宋云棠的下巴:“你我已是夫妻,难道只说你几句还不成?” 二人四目相对,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眉眼之间流淌着。 宋云棠说不出自己为何会表现得这般不爽。 是为他匪不信任? 可刚嫁进将军府时,他比现在怀疑的还要厉害。 为何那时,她不似现在这般在意? 这样的问题绕在宋云棠的心头,说不清,解不开。 而萧凤州却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样。 眼见宋云棠有一丝退让,萧凤州反倒将手揽在了宋云棠的腰间。 指稍稍一用力,二人的距离就瞬间缩短了。 马车内的空间本就不大。 如今萧凤州的那张脸更是近在咫尺。 宋云棠明显感觉心跳加快了许多。 “我倒要问问夫人,只是这般瞧着我,为何如此紧张?”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如琉璃般璀璨的光,却又透着一股犀利。 叫宋云棠躲不开,逃不掉,只觉面颊上一阵炙热,白皙的肌肤下透出一抹淡淡的绯红。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一下措不及防 他漆黑的眼睛里透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哪怕只是在宋云棠的脸上看到那么一点无措,也足以让他得意。 不管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其他人的位置,但至少现在,她仍是自己的。 突然,马车一个剧烈的摇晃。 宋云棠本在为萧凤州的话分神,身子一个踉跄,直接朝着后面摔去! “小心!” 下一秒,宋云棠的后脑抵在了一只温热的大手上。 这一下虽不至于伤到,但磕一下也要疼上半点。 萧凤州的突然一护,宋云棠是没撞到头,却瞬间叫二人的距离拉的更近了。 他的呼吸绕在宋云棠的耳边,呼吸带出的一团温热叫宋云棠腰间一阵酥|麻。 那一瞬,宋云棠能听见一阵明显的心跳声,却分不清是来自于面前人,还是…… “还好吗?” 没等宋云棠回答,萧凤州已经自然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指节分明的手一挑帘子,低声呵斥:“怎么搞的!车都赶不好么?” 车夫有些尴尬的回应。 “将军,是属下办事不力,方才是咱将军府的马车蹿到前面去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才……” 将军府的车?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抬头。 果真,不远处一辆将军府的马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而去。 林娴玉从前是被他捧在手心上的人,她的小脾气萧凤州也曾是最清楚的。 但此刻,萧凤州却是半点也喜欢不起来。 反而觉得是自己太过骄纵,才会让原本那个如雪花一般纯白的姑娘一步步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萧凤州摆摆手:“罢了,路上小心些便是。” 车夫立刻答应着。 再向前时,这速度减缓了不少。 马车内,宋云棠刻意靠在了一侧。 方才的举动惹得宋云棠直到现在心还跳的厉害。 这马车内总共就那么点地方,她可不想再被萧凤州惹得面脸通红。 而萧凤州,此刻则是眉头紧锁,一副不悦的模样,却终究是没再多说一字。 马车晃晃悠悠不多时,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此处虽不是皇宫,这也有着皇家该有的气派。 当宋云棠下车时,林娴玉的马车正安置在一旁,而林娴玉本人早已被带到了里面。 “林姑娘方才那样子,不像是个会吃亏的。” 宋云棠声音平常,眼睛下意识的在萧凤州身上一瞥:“将军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还请将军为了长久考虑,不要表现的太明显。” 萧凤州以前有多娇纵林娴玉宋云棠是最清楚的。 此时稍作敲打也不算过分。 萧凤州的面色瞬间变了。 宋云棠只当他是在担心着林娴玉,听这些话又不高兴,所以才表现的这般,也没放在心上,没等萧凤州开口,便喊着银瓶和金盏到里面去了。 只留下萧凤州,一人站在原地望着宋云棠离去的身影,无奈叹息。 这花灯节最热闹的时候是晚上。 那时不仅是屋内点起了烛灯,就连着天上都放飞了,不知多少盏,烟花漫天别有一番浪漫滋味。 眼下后厨还算不上辛苦。 宋云棠与萧凤州分开后,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 这一路上,两旁的花开的正好。 此处乃是百花宫,是皇后最喜之地,如今造成了这些才子佳人相会的最佳场所。 宋云棠向来喜欢这些花草,此刻不禁放缓了脚步,眼神中也透出一抹温柔。 姑母生产后曾有些日子心思不佳,整日愁眉苦脸的。 别看皇上是九五至尊,倒也是个心疼人的,特地叫人在此处暗皇后的喜好,种上了各种花草,只为在晴天时带来一阵花香。 幼年时宋云棠不懂,只觉得这些花花草草瞧上去就漂亮的很。 如今看来更难得的是这份苦心。 “我若是也能得这么一个知心的……” 宋云棠唇角带笑,只是那双眸逐渐暗淡下去,倒有几分神伤。 “这小小年纪怎么也学会愁了。” 耳旁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宋云棠那透着阴霾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 一回头正瞧见皇后面带笑意的站在不远处! 宋云棠赶紧行礼:“见过姑母!” 皇后却赶紧上前一把搀住了宋云棠:“傻孩子,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何必这么拘谨?我可是你姑母。” 听着皇后提醒,宋云棠的脸上才扬起一抹纯真的笑。 她本就生的好看,这一下更像个未长大的少女,在与家中长辈撒娇一般。 “宫中还有不少事需要您分神,怎跑到这儿来了?” “这花灯节好歹是一片热闹,总待在宫里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出来转转。” 三言两语间,这气氛倒是缓和了些。 宋云棠正想和皇后说上几句贴己的话。 结果一抬头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人。 对方估摸着二十出头的岁数,身上穿着还算得体的衣服,只是颜色十分单薄,头上的发簪和萧凤州这等出身的也比不得。 见宋云棠朝这边看对方赶紧将头埋的低低的,更是抱拳行李。 宋云棠心生好奇:“姑母,这位是……” “这是城中柳知州之子,柳云成。” 皇后说着立刻给二人引荐。 “柳知州这些年在城中虽没做成什么大事,却也是勤勤恳恳,家中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说着,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倒也是个过分老实的,我觉得与将军府那位林姑娘颇为合适。” 宋云棠立刻恍然。 知州不过区区六品官,若是放在百姓家里倒是个了不得的,可放在这皇宫院落中,怕是小的没边了。 父亲是六品,儿子也无非是仰仗了这么一点光才有资格进门来。 本以为,先前自己已经将娘家这边哄得够好了,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如今看来姑母还是在生着气呢。 皇后自然看出宋云棠有些话要与自己单独讲。 一双眼只朝着柳云成身上一扫。 柳云成立刻明白:“花灯宴在即,我也应该去前面准备了,多谢皇后的一番指点,我绝不会辜负了您的期望。” 留下这句后,此人转身便走。 第一百零六章 夫人也会说谎 这下子园内就只剩下宋云棠和皇后二人了。 “让本宫瞧瞧。” 皇后拉着宋云棠的手,左看右看,眼神中满是慈爱:“小时候重视着宫里的御厨,你吃着都不顺口,如今怎做起了下人才做的事儿?” 说着皇后更是不禁感慨。 “当初也是见你对萧凤州动了几分真感情,皇上又缺一个信得过的人,这才叫你嫁,若是早知如此这花灯节就该是我为你主持大事,说什么也得好好的挑挑选选。” 宋云棠知道皇后是担心自己呢。 眼神中多了一丝无奈,程坚却仍撑着一抹笑:“事已至此,说这些早已无用,姑母的心思云棠领了。” 皇后无奈摇摇头,但好歹今日也算是有备而来。 “你放心,这柳家一直盼着高升的机会呢,如今我将这好事交代下去,柳家是不会辜负我的,只要一个由头,顺水推舟就能将这碍眼的给除了。” 说着皇后又叮嘱着宋云棠:“你可记着你是将军府的夫人,千万不能叫一个身份贫瘠的女子给压一头。” 宋云棠知道,姑母处处都向着自己。 可萧凤州对林娴玉的那份心思,宋云棠也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偶尔送来的那点温柔,就让宋云棠慌了神。 可和林娴玉得的那份偏宠比起来,自己的那点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么呢? 要是真把林娴玉给欺负急了,日后自己与萧凤州撕破脸,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姑姑不必替我担心。”宋云棠赶紧替萧凤州说着好话:“凤州是个不善言辞之人,平日里对我的好都表现在细节里了,上次也是林姑娘闹的萧凤州推脱不掉,所以才……” 宋云棠这会儿生怕皇后不信:“要不然这万斋居又怎可能开得起?连将军府的营生他都交给我,又怎可能亏待了我?” 听宋云棠这么说,在看她此时满眼是光的样子,皇后沉思片刻,用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宋云棠的手背。 “这感情上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虽说你已是嫁出去的女儿,但毕竟是皇亲,受不得半点委屈。若是你与萧凤州当真,有几分情意这个人的大事……” 说到这儿,皇后的眼睛扫在宋云棠的肚子上。 宋云棠微微垂眸。 好在皇后没有点明。 今日的花灯节皇后能出席主持已经算是给足这些人面子了。 皇后如今也算放心下来,很快便随着用人离开了。 许久不曾与自家人说些贴己的话。 此刻,宋云棠的眸子里满是温柔。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夫人说谎也能做到这般面不改色。” 宋云棠被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没回头就以猜出对方的身份。 实话说,宋云棠最不想招惹的就是裴文景这号人了。 且不说此人有如何的难缠,单单是先前几次接触都让宋云棠心生不安。 这是一个极其聪明又十分利己的人。 稍不留意就有可能中了对方的圈套。 宋云棠稳定心神,这才转过头来:“相爷今日可是好雅致来的怎么这么早,难道是想见见这宫中的才子佳人?” 裴文景脸上笑意不减,缓缓踱步来到宋云棠的身旁。 “皇上信任我,将此事交给我做主。我总不能辜负了皇上的这份信任,迟迟不肯露面吧。” 裴文景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宋云棠的面前。 此刻的他再踏进一步就已打破了安全距离。 而裴文景却又偏偏站住了脚。 这正是宋云棠最不喜欢裴文静的一点。 在合理的范围内,无数次的冒犯却又刚刚好卡在让人无法制裁的点上。 “相爷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不必在我的身上耗费时间。” 宋云棠说着转身便准备前往后厨。 可裴文景却偏偏不依,只稍一侧步就挡在了宋云棠的面前。 “实不相瞒,刚才来的路上我已看过今日到场的各位。先前我曾远远的见过林姑娘,也算是天姿国色,可如今仔细端详才发现将军的眼疾是真的严重。看不出身旁人才是真……” 裴文景越是说着,眸子里的那团雾气就越是明显。 他的手轻轻抬起,欲勾在宋云棠的下巴上。 谁知宋云棠一抬手就满是厌恶的直接拍开。 抬头看向裴文景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疏远。 “相爷今日叫我来是为了准备花灯节的餐品,怎能做出如此不规矩的事,若是相爷继续纠缠,我可要将此事告知给姑母了。” 终究是出身名门。 宋云棠还是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来牵制他人的。 裴文景似乎有一丝失落,但对于宋云棠的好奇,反倒在这一刻彻底被提了起来。 “夫人有要紧事,那我也不便再次挡着先走了。” 说完裴文景迈步离开。 “怎么就被这么一个麻烦的人给盯上了?” 宋云棠站在原地口中喃喃,想起先前裴文景与自己说的面色更是一阵凝重。 这裴文景就像是在等待着机会随时冲上来的猎手一样。 今日偏偏是萧凤州与林娴玉也在。 若是他二人表现出任何不妥,裴文景都会像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狼一般立刻扑上来的。 宋云棠心有不安,却还是带着银瓶金盏去了后厨。 如今他只能管好自己,却约束不了他人。 但愿萧凤州和林娴玉没给自己惹出麻烦。 晌午的阳光正好暖暖的照进亭子里。 百花宫中,各个入宫来的家人都被安置在不同的亭子里。 四周有百花包围,蝴蝶飞舞倒多了几分生气。 鲜花配美人向来是再合适不过的,这些千金光是往这一坐就足以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关键是能叫那些未曾婚配的公子,远远的瞧见。 此时林娴玉亦是如此。 可惜林娴玉的身份不够高,只能坐在最外侧的亭子中,与那些雕梁画栋,有许多用人伺候着的凉亭不同,此处备显凄凉。 被人瞧不起就算了,连着服侍的下人看向林娴玉眼神中都带着几分微妙。 仿佛林娴玉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有资格进亭子坐的高阶佣人。 第一百零七章 他真要她嫁? 再看看今日的这身装扮,仿佛真成了任人挑选的商品。 林娴玉心思不佳。 莺语却偏偏抱来一束花。 “主子,这是柳公子送来的。” 林娴玉没想到自己在这儿才做了片刻,就有人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了。 一双柳叶眉瞬间凑在一起。 “这叫什么事啊?” 说着一把将莺语的手拉住,稍一用力就将人拽到自己跟前。 莺语差点就将手中的花打落,赶紧护着:“主子您可小心些,今天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要是一个不留神……” 但林娴玉此时心情正差,显然是顾不得那许多:“我如今在这亭子里不好走动,你且告诉我凤州哥哥如今人在哪?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这……” 莺语显得有些为难。 但见林娴玉的眼睛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小丫头也不好说谎,只能实话实说。 “打从进宫开始就没瞧见将军,今日将军不是和夫人一起来的,会不会……” 若是不提宋云棠,林娴玉这儿倒还好说。 一想起宋云棠,林娴玉这心头就像是堵了一口气一样。 “凤州哥哥定是被那女人给牵绊住了,靠着母家的关系,如今是愈发的没遮拦了。” 林娴玉气是气的,但又无可奈何。 这一点偏偏是她无论如何也得不着的。 话还没说完,又有佣人送来了一束花草。 而这送花之人正是柳公子。 兴许是见林娴玉半天不曾回应,也兴许是有皇后那边的敲打。 在第二束花送来后没多久,柳云成便亲自来了庭外。 此人容貌一般,打扮的还算是干净,虽谈不上仪表堂堂却一眼叫人看上去十分舒服。 也算得上是个端正之人。 “在下方才远远的便看到了姑娘,又实在是等不得,故此才……” 人总是见惯了好的就瞧不上差的。 若是以林娴玉自身的出身,嫁给这样的人也算是合适。 可现在的他心里想的更多的全是萧凤州那样的。 如今再见,这小家碧玉自然是有些失落。 林娴玉本就不想嫁人,心情顿时跌落到了谷底。 结果一抬眼便瞧见一宫女走在萧凤州的前面。 “后厨就在前面了,方才已然见夫人过去了,您随我来便是。” 萧凤州的面色谈不上有多好,嗯了一声。 从进宫开始,萧凤州便和宋云棠分开来走。 如今自己这头事情处理好了,却不知宋云棠那情况如何。 萧凤州这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过,总想过去亲眼瞧瞧。 却殊不知他的出现,反倒像一束光照在了林娴玉的心头。 林娴玉正不想应付此人。 这会儿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甚至没与柳家公子多说一字,就急急忙忙的跟了出去。 “凤州哥哥,我总算见到你了!” 萧凤州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林娴玉那委屈巴巴的神色便完完全全地展露在萧凤州面前。 萧凤州的眉头瞬间蹙紧。 这算什么? 今日是说好了,叫林娴玉入宫来参加这花灯节的宴会。 一来是应付宫中的差事。 二来他也是真想为林娴玉找个好夫婿。 萧凤州不好当着旁人的面苛责,只能低声提醒。 “各家公子如今也该到了,你跑到我这儿来算什么?” “谁都比不得你。” 林娴玉嘴上念叨着更是一把还住了萧凤州的胳膊:“凤州哥哥,我只有你了。” 萧凤州皱眉,一抬眼便瞧见柳云成跟了上来。 原本柳云成是听了皇后的吩咐,想着为自家的前程。 刚才见了林娴玉倒真是惊为天人。 可自家父亲就算是小小的六品,那也好歹是个官,柳云成又怎会瞧不出局势来? 尤其是林娴玉那副娇滴滴,轻轻拉扯着萧凤州撒娇的模样,更是惹人眼热。 柳云成赶紧低下头:“恕在下冒昧,先走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萧凤州却赶紧将人叫住。 手稍一推,便拉开了自己与林娴玉的距离。 萧凤州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看向柳云成:“你是柳家公子?” 柳云成受宠若惊:“将军认识我?” 萧凤州声音平常:“你父亲虽只是京中知州,却也有着几分抱负,先前城中赈灾之时倒有过几面之缘。” 柳云成恍然:“先前倒是听说将军来府上与家父相谈要事,家父特地叮嘱,叫我不得干涉,这才没来拜会。倒没想到将军还会记得我。” 说起公事,萧凤州的面色缓和了几分,夸赞了柳云成几句后,立刻将目光落在林娴玉的身上。 “实不相瞒,娴玉自打幼年起便常伴吾身,纵是前去边塞之地,也总是形影不离,时间久了就如同我亲妹妹一般。” 想起方才二人那副亲昵的模样,柳云成似乎明白了什么。 外界都说将军与夫人关系微妙,主要是金屋藏娇有这么一个身份特别的妹妹在。 本以为,林娴玉能出现在这,外界传闻不攻自破,如今看来还真是自己把事想的太简单了。 “是在下……” “所以,你不可看娴玉原本的出身,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嫁了人,也应当是从我将军府风风光光地抬出门去。你也要多给些耐心才是。” 这一句惹的柳云成心中满是惊诧。 先前还以为她二人是那样的关系,如今看来倒更像是兄长在托付着自家妹子。 听萧凤州这话也像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 柳云成心中一阵激动:“自然,林姑娘生的俊俏,又是忠烈之后自然是要高看一眼,若我当真,有这个福气绝不会……” 柳云成那儿还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林娴玉却满是惊诧的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本想借着萧凤州对自己的那份偏爱,将这些主动迎上来的公子拒之门外。 可现在看来,萧凤州的一言一行,分明是想借此机会真把她嫁了! 泪水顿时涌上了林娴玉的一双眸。 薄唇微微的颤着,最终只轻咬下唇,将一切的委屈与不甘尽数吞下。 他已无心,那她如今的示好与手段就都成了多余的。 第一百零八章 食欲不佳 萧凤州并没注意到林娴玉表情上的变化。 而是趁着林娴玉还没缠上来的空挡赶紧溜之大吉。 柳云成原本还在为林娴玉对自己无意,心中担忧,如今听见萧凤州这话,反倒是放松了许多。 “林姑娘,这会儿时辰尚早,不如你我再多了解一番如何?” 柳云成如今也是豁出去,说什么都要珍惜与林娴玉相处的机会。 此时的林娴玉已心如死灰。 直到萧凤州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林娴玉这才嗯了一声,随柳云成回了凉亭。 转眼一个白天的时间快要过去了。 后厨内,宋云棠站在门口提鼻子,一闻就是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几个佣人瓣放在木桶中,正仔细的挑选着。 而金盏则是催促着他们干活,同时调整着香料。 自幼年起金盏在饮食方面就有着极高的天赋。 今日以花香入糕点,正好印了百花宫的名头,还有着花好月圆,人间喜事的好兆头。 忙活了半天,金盏那头已经先做好了,几道小菜各加了一份,送到宋云棠的面前。 “您尝尝。”金盏脸上笑意不减:“这里的火工和炊具与咱们那儿有些不同,但原理都是相近的,味道应该不会差的太多。” 虽然说花灯节,每个进宫的都有自己的一番心思,这食物味道如何倒无人在意,可若是做的不好,反倒会有人说的。 看着色泽倒是和万斋居的没什么两样,宋云棠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嘴里。 一股浓郁的肉香顿时充斥在整个口腔。 肥瘦相间,不腻不柴,金盏对味道和火候的把控可以说是极好了。 宋云棠眼底多了一丝欣慰:“你这肉……” 本来想夸两句的,谁这话还没说完呢,一股莫名的恶心感忽然涌了上来,宋云棠捂住嘴,一阵干呕,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那块肉也瞬间吐在了地上! 银瓶赶紧上前护着,又是给宋云棠倒水,又是轻轻的抚着后背。 那双透着灵气的眼睛狠狠在金盏身上瞪了一眼。 “你是不是哪里还准备的不周全,真肉去腥了吗?" 金盏被银瓶数落的次数少之又少,况且自己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可看着宋云棠此刻那副难受的样子,金盏心里又有几分愧疚,也不知道问题是出在哪儿了,只小声嘟囔着:“去行了啊,提前泡了两次血水,刚才还特地多加了一些葱姜,不应该……” 喝了点水,宋云棠也算暂且缓过来了。 虽脸色煞白,却还是第一时间宽慰。 “不是你的事,这肉的味道确实不错,是我自己不知怎的,突然一阵恶心。” “恶心?” 这可是先前从未曾有过的事。 银瓶有些担忧的看着宋云棠:“这几日虽有些降温,但奴婢昨晚特地给小姐多准备了新被褥,按理说不应该会着凉。” “应该是这里气味太杂,熏的。”金盏一面说着,一面催促着银瓶:“你赶紧带小姐四处转转,透透风,就算这里的环境再好,也毕竟是有油污,小姐不常下厨房,估计是被这油烟气给熏到了。” 银瓶立刻答应着。 宋云棠此时也只能在银瓶的搀扶下,起身直奔后园。 此时已过了晌午,最热闹的时候,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夕阳照在人的身上,只留下了一缕温暖。 “都怪奴婢,刚才考虑不周,叫主子受苦了。” 银瓶看着宋云棠的小脸,半天都没回过血色来,心里难受的要命。 宋云棠倒是没有半点责怪,只是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落座。 “也是许一些日子不曾好好的出去走走了,忽然换了环境,反而有些不适应。” 宋云棠的身体向来不错。 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偶然,宋云棠很快便抛之脑后。 “小姐今日中午也只是随便吃了些,这会儿若是有胃口,我叫他们再准备一些好吃的送来。怎么也不能亏了您。” 宋云棠苦笑:“这会儿还真吃不下。” 银瓶这儿还想着办法,怎样才能逗自家主子开心。 只是这话还没说上两句,耳旁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原以为你这会儿应当在后厨忙活,没想到竟是忙中偷闲。” 知道是萧凤州来了,宋云棠脸上瞧不见多少笑意,反倒是一副过分平静的模样。 “你这会儿怎么想着来找我?” 萧凤州听出了宋云棠的话外意。 仿佛这会儿他只有跟林娴玉待在一起才是合情合理。 想着二人已然有了夫妻之时,宋云棠还要一次次的把他往外推萧凤州,心里就是一阵不悦,顿时沉下脸来。 “今日宴会之上,全都是未婚之人,我去那儿凑个什么热闹?” 说话间萧凤州已然来到了宋云棠身边:“待会儿天再黑一些,城中便会燃起烟花,在这百花宫外也准备好了一番热闹,你我既都没有其他安排,不如一同过去看看吧。” 曾经在宋家时,宋云棠是最喜热闹的。 只要是府上准备了烟花,宋云棠便要一早守在院子里,只等着晚上那绚烂的一刹。 可这样的雅致也得看身旁人是谁。 想起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演一出戏,若是真与萧凤州太过亲密,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宋云棠便觉得一阵心累。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禁沉了几分。 “你倒是颇有雅兴,可我……” “这会儿后厨正忙着呢,夫人要是真能帮上什么大忙,这会儿也应该在后面。” 萧凤州一语道破:“你是担心金盏他们做事不利,才想着亲自过来监管吧。” 他倒是了解自己的心思。 宋云棠不置可否。 这反倒让萧凤州更加坚定。 宋云棠不肯拿,他便拉着人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瞬间附在了宋云棠的手上。 为等宋云棠挣脱,萧凤州就已然将人从石凳上拉了起来:“今日热闹,你既然无事,为何再三推脱?莫非是不想叫皇后放心了?” 单念二人的旧情,萧凤州心中总是有愧,这会儿也只得用皇亲的身份来压宋云棠。 “这……好吧。” 第一百零九章 你不必演戏 宋云棠只觉得自己的话已然到了嘴边,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最终只得顺了萧凤州的意。 从后园出来,萧凤洲直带着宋云棠来到了宫墙之上。 在这别宫中,此处是难得的高处,可将宫门外的热闹尽收眼底,亦可瞧得见宫中的热闹。 宋云棠还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 这宫墙虽也有十米宽,但终究是高处,风一吹,宋云棠还当真有几分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就从高处摔落。 她的小心翼翼在萧凤洲的眼中,没了原本的矫揉造作,更像是不受控制,下意识的行为。 想来也是。 宋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宋云棠又是京中有名的大家闺秀,会害怕也是自然。 可他曾经为何看不清? 想来,萧凤洲心中又涌上一起愧意。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宋云棠还未从高空的恐惧中又出。 他的主动叫宋云棠来不及回避,却在不经意间与他十指相扣。 宋云棠的眼睛里满是惊诧,就那样凝望着萧凤州的眼睛。 他的心思,自己看不透。 微风拂面,夕阳也恰好从远处洒在她二人的身上。 “你不必在这么多人面前演戏。” 宋云棠的心跳动的飞快。 她真怕。 怕自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内心,怕自己这些日子的一切准备都成了徒劳的。 宋云棠甚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别处。 萧凤州眸中透着一抹失落。 可宋云棠越是如此,萧凤州反而越想在她的脸上瞧见别的表情。 不仅没有半点放开宋云棠的意思反倒是靠得更近。 他唇角挂着笑,眉眼中自带几分得意:“本将军还需要做戏给旁人看吗?” 这样的萧凤州叫宋云棠觉得陌生。 他何时对自己这样过? 宋云棠分不清萧凤州是刻意在外人面前演戏,还是单纯想用这样的方式吊着自己。 玩弄别人的感情,这不像是萧凤州的所为。 可偏偏自己的那颗心不知不觉间已经留在了萧凤州的身上。 若不自控,很容易深陷其中。 正当宋云棠不知该如何应付时,眼前忽然闪过大量的弹幕。 【我之前怎么没觉得男主和女配这么配过?】 【还不是那个绿茶女主装的太好了,我们都被蒙骗了,我从现在开始全心全意的支持女配。】 【但愿男主和女配能有一个好结局,哎呀,女主看到了!这一下回去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还真是一朝认清真面目,我现在看到女主就觉得心烦,就应该让她看看男主现在和女配有多合适。】 自从上次林娴玉在萧凤州的身上动了几分歪念头后,宋云棠眼前的弹幕就清一色的反水了。 以前骂宋云棠最狠的那几个正在不断的辱骂着林娴玉的多余。 宋云棠没有被这弹幕的节奏冲昏了头,反倒是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稍一侧目,她果然瞧见了,正站在底下,面色难看的林娴玉。 此时林娴玉的身旁还跟着柳家公子。 看架势,这二人一整个白天都是待在一起的。 柳云成真是太想进步了。 柳大人忙忙碌碌一辈子,到最后也只是混了一个知州。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柳云成几乎是谋尽了全力的巴结着林娴玉。 可林娴玉的眼睛,却死死地瞪在萧凤州与宋云棠十指相牵的手上。 看着林娴玉的表情一变再变,宋云棠有些慌了。 虽然弹幕现在清一色的倒向自己这边。 可林娴玉毕竟是这部戏文的女主。 若是自己真的从中破坏了男女主的感情…… 宋云棠虽不清楚自己日后的下场会是如何,但那些老掉牙的戏文,她也是瞧见过不少。 每个从中破坏的配角都会有自己的报应。 而宋家的没落,也是对宋云棠最好的惩罚。 想起新婚之夜满眼的诅咒,再想想那几乎让宋云棠无法直视的悲惨未来,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向外冒着冷汗。 身上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将手抽回。 萧凤州皱眉。 而宋云棠却很快抽身闪到一旁。 她故作平常,脸上仍挂着一抹和气的笑。 “我已经没刚才那么怕了,多谢你了。” 随即更是将目光落向远处:“你看这城外多热闹呀。” 如今天色已晚。 街上许多住家都点起了灯,更有些商贩一早便将花灯点亮。 那暖色的光映照在各式各样的花灯上,人走到哪儿便将旁人的目光吸引到哪儿。 年轻的女子买了一盏花灯,立刻在上面写下自己心愿之人的名字。 而那些青年才俊,则是待在附近的酒楼上吟诗作对,瞧着热热闹闹的人间。 这样的美好景象着实是令人心向往之。 宋云棠本想扯开话题,如今倒是真的由衷感慨。 “看看他们,倒是幸福的很。” 萧凤州顺着宋云棠的目光看去。 原本带着不悦的眼眸,此刻也逐渐多了一丝暖意。 “寻常百姓若是能解决了自身的温饱,日子不会比王侯将相差。” 若是有一心爱之人能常伴左右便是最好了。 宋云棠与萧凤州谁也没多严,只是静静的看着下方的热闹。 很快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伴随着一阵喧嚷声,城里无数的花灯,借着一阵风吹向了空中。 花灯起,那暖色的光仿佛漫天的萤火直直的朝着空中而去。 一艘艘带着爱意的船灯也被善男信女写上了满满的祝愿,顺流而下。 伴随着宫人的叫嚷声,一朵绚烂的烟花落在空中。 站在地上抬起头都能一眼望见。 站在宫墙之上,宋云棠顿时感觉手可摘星。 她本就长得好看,此时一双沁着灵气的眼眸中更多了一抹欣喜。 她在看着天边的美好,却殊不知眼中尽是笑意的她如今在旁人眼中也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那一瞬萧凤州竟看的有些出神。 她的手下意识搭在宋云棠的腰间。 宋云棠只顾着抬头仰望天空,压根没注意到这个。 而此时站在宫墙底下的林娴玉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今日烟花当真是漂亮极了。”柳云成还没觉察出异常:“美景配美人,我今日可真是赚了。” 第一百一十章 她也不过是个有身份的下人 他眼中仍带着笑意。 低下头时原本以为能见到林娴玉那写满娇羞的面庞。 可此时的林娴玉更像是被气急了。 黝黑的眼睛里浸满了怒气,正死死的盯着上头。 柳云成心中一阵发慌:“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林姑娘为何……” 后面的话柳云成还没说完,林娴玉压根不搭理他,转身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宋云棠分明就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会在底下看见,所以才约了萧凤州站在顶上! 这些日子,林娴玉虽有刻意回避,但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萧凤州对她是越发冷淡了,甚至今日还特地叮嘱其他男人要对她好些。 那话里话外分明是真想叫他另嫁他人。 若只是忍受着萧凤州的疏远,林娴玉至多是心中难过。 如今看宋云棠那洋洋得意,林娴玉才是真的忍无可忍。 谁知才刚走出没几步,一个冷着脸的宫女便走上前将人拦了。 “林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此人并非旁人,正是皇后身旁的侍女吉祥。 能在皇后身旁当差,自然是有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劲儿。 见林娴玉这会儿冷着脸的要走,吉祥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了。 皇后说过,只有将此女嫁作他人,才能保将军府的太平。 此人留不得,说什么也得叫林娴玉将今日的这场庆典走完。 林娴玉的脸色顿时冷了:“我身子不舒服,想回去歇着。” “即使身体不适,就更应该原地休息,我会叫太医为姑娘诊治的。” 林娴玉本就心情不佳,这会儿更是气的要命:“我不想待在这还不行?” 而吉祥的眼眸却愈发冰冷。 “皇后娘娘特地叮嘱,不可冷落了林氏遗孤。林姑娘已到了婚配之时若迟迟未曾嫁人,传扬出去倒要说是皇家冷落了忠臣遗孤。林姑娘不要让我难做。” 林娴玉的表情变了变。 可吉祥眼底的寒气却丝毫未减。 正如林娴玉先前所想的那般。 在外人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一个有机会坐下的下人罢了。 都不用皇后亲自到场,只打发一个贴身的侍女就能将她的一切贬进尘埃里。 哪怕只是想提前离席,都要看一个侍女的眼色。 心中的那种憋闷感全部聚在了胸口,林娴玉真想有勇气愤然离席。 而事实却是她只能将头埋得低低的不说一字,静静的退了回去。 吉祥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只是心里仍有些看不起林娴玉。 天上的烟花绚烂多彩。 今日来参加这场宴会的男男女|女脸上都挂着笑,却只有林娴玉是真的不开心。 此时的每分每秒,对于林娴玉而言,好像都格外的难熬。 她的手死死的抓着另一只手腕指尖掐进了肉里,留下一道月牙痕,却仍不肯松开。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叫自己心里好一些。 莺语自然是看出自家主子心情不佳。 可这会儿,除了守在林娴玉身旁,她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可是皇后娘娘特地安排下的花灯节,不能出半点差错。 同时心中也是一阵头疼,依自家主子的脾气,回去之后一定少不了一番哭闹。 屋内的瓶瓶罐罐不知又要被打碎多少了。 好在烟花是最后才放。 当一切繁华逐渐归于平静后,今晚的这场热闹也算是到头了。 柳家公子那双眼睛里此刻仍透着一抹光芒,巴不得能和林娴玉再多说几句。 可现在的林娴玉完全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敢提早离开,这才忍受到现在。 如今热闹已经没了,她可不想继续在这儿浪费自己的时间。 “身子不适,先走一步。” 说完更是一把拉着莺语的手快步离开。 只留下柳家公子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心中是一阵说不出的无奈。 “莫非是我在这情事上真有不通之处?若不然怎会……” 口中喃喃念叨,却只剩一声无奈叹息,柳家公子随后也走了。 从此处离开后,林娴玉心中一阵憋闷。 抓着莺语的那只手也不由加了几分气力。 小丫鬟被掐的胳膊一阵生疼泪珠子在眼眶内打转,却硬是咬牙不肯哼出半句。 直到四周空无一人,林娴玉这才站住了脚。 “凭什么一切都要叫我忍,凭什么?” 林娴玉直到这会儿才终于舍得将心中的憋闷发泄出来。 莺语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赶紧上前哄着。 “姑娘,您身子素来不好,郎中说了切不可动气,若是气坏了身体……” “气坏了又能怎么着,如今我算看出来了,我在这将军府上没人疼没人爱,不过就是一个碍眼的。” 林娴玉越是说着心中便越是难过。 曾经只是为了他一句话,萧凤州便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为博她一笑。 可如今,他却巴不得自己早些嫁出去,只为了叫宋云棠眼前清静。 若萧凤州从来不曾有半点偏疼,林娴玉也绝不可能做这么长久的梦。 只有见过他在意时的模样,才会知道如今的萧凤州有多令人清凉。 “姑娘……” 莺语此时是想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而林娴玉也没忘了自己如今还在皇家别宫中,不是待在将军府。 幸好此处四下无人。 若是被旁人将方才的话听去了,在添油加醋的说给皇后,她日后的处境就要更难了。 “方才的话不许说给旁人。” 小丫头赶紧点头,答应着他还不至于蠢笨成那样。 冷静下来后的林娴玉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这是去花亭的路,若是出宫,应该是向着相反的方向。 刚才这里聚集了不少才子佳人,虽夜已深,却仍是热热闹闹的瞧不出半点荒凉。 现在人少了,四周也只剩下她二人,虽然有两旁的宫灯点燃,却仍显得有些阴森。 “快回去吧。若是叫凤州哥哥知道我迟迟未归八成,又要说我什么了。” 莺语立刻答应。 二人一前一后正要离开,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丢三落四的,竟能将食谱落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使手段?她用得着吗 不远处银瓶正低声地抱怨着。 金盏则是将头埋得低低的:“你是不知今日后厨有多忙,前前后后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能听我摆弄,我也是担心出了差错,所以才……” 银瓶正要开口,却被宋云棠给拦住了。 “金盏今日也是累及了,若不是有她在,这份钱咱怕是赚不着呢。” 银瓶撇了撇嘴:“这下可好,还拉着小姐一起。” 说着,银瓶有些担忧的看着宋云棠:“小姐,其实您不必跟着来的,将军不是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你了吗?您这……” 就连金盏都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您这费劲巴力的跟我跑一趟,我这心里反倒更加……” “你们两个跟我客气什么,咱们快去快回就是了。” 宋云棠一面催促着,一面心中暗自腹诽。 谁知道这萧凤州最近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总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她越是想远离萧凤州,这人反倒越要贴上来。 不知道的还真要以为二人的关系如何亲密呢。 今日宫中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 宋云棠不想二人日后和离被人戳脊梁骨,更不想被谁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现在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赶紧先闪身躲开,等人少些再回去找萧凤州。 此时的宋云棠心里没半点埋怨金盏,反倒是由衷的感谢。 可才走没几步,宋云棠忽然觉眼前一花。 脚步这会儿也逐渐放缓了些,站在原地轻轻地按压着太阳穴。 身旁二人原本还斗着嘴,见宋云棠突然站住了心中一阵担忧。 “主子,这是咋了?” 宋云棠摇摇头:“说不上,刚才有些头晕。” “是不是刚才没吃好?” 这一天下来,宋云棠的脸色总是一阵惨白,就连食欲都受到了影响,好像是生病了。 银瓶的心中一阵担忧,更是埋怨金盏:“主子病了,还要跟着折腾一趟,你赶紧自己去后厨拿了东西就回来,我在这陪着。” 金盏也担心着宋云棠的身子自然答应的痛快,急匆匆的就朝里面去了。 银瓶护着宋云棠本想找个地方落座,可这会儿却连个石凳都瞧不见。 此时的宋云棠虽调整好了自身的状态,却总觉心口一阵发闷。 幸好这里有一座石桥。 桥下是潺潺流水,隐隐的还能瞧见几条小鱼躲在荷花下。 人在不舒服的时候,越是看见了水,反倒越是轻松些。 宋云棠此刻亦是如此。 在银瓶的陪同下,宋云棠几步便来到了桥上。 站在顶上,居高临下。 不仅能看见鱼儿,还能看见倒映在水中的月亮。 “此处的景色当真是漂亮的很。” 宋云棠说着,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来:“未出阁时,我便羡慕皇上与姑母的感情,如今在逛着百花宫,看到的可不只是花草的美。” “小姐这是羡慕了?” 宋云棠笑了笑不置可否。 如此的感情任谁能不羡慕呢? 怎奈何,自己没这个福分,也缺了几分运气。 四下无人,银瓶这会儿也想与自家主子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小姐,之前将军那般对你我和金盏看着心里都不舒服,可。最近这些日子将军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银瓶一本正经:“若不是有梧桐苑那位现在还纠缠在将军府,不肯离开,我看你二人的感情只怕……” “不得胡说。” 宋云棠虽及时叫住,可眼睛里却多了一抹微妙。 萧凤州这些日子确实与先前不同了。 不仅时常会到自己这儿来坐坐,如今还总是有意无意的拉近二人的距离。 起先宋云棠十分清楚,他二人能撑到现在。 无非是靠着那三年之约,若不然新婚之夜都难以相处。 三年中他们相敬如宾,相安无事,三年之后各奔东西,谁也别亏了谁。 可如今萧凤州的一番举止,就连宋云棠自己都有些摸不清。 他到底是动了几分真感情,还是要将这戏演的真一些? 宋云棠心中一阵恍惚。 却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一人的埋怨声。 “我呸,要不是姑娘大度,只怕早要将她赶出去了。” 宋云棠和银瓶都被吓了一跳。 刚才这里没瞧见有人,怎么还有声音? “谁呀?躲在角落里不出声光知道偷听别人的话。” 银瓶被方才那一句惹的心中有些不痛快:“还不赶紧出来。” 方才听见有动静就闪身到一旁去的林娴玉二人此时也没了遮掩的道理。 这一如一仆就这么出现在了宋云棠的面前。 宋云棠略有些惊诧,也瞬间回过神来。 “没瞧见妹妹在这儿,小丫头只是胡说两句,妹妹应该不会介意吧?” 林娴玉皮笑肉不笑:“哪能啊,这里可是皇家别宫,姐姐不高兴,妹妹连身子不适,提前走都求不得,哪里敢管姐姐的人?” 宋云棠不喜林娴玉,更不喜欢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怎奈何金盏这会儿还没回来,宋云棠走不得。 “妹妹说的是哪里话?若是你不喜欢,下次我替你和姑母言语一声就是。” “这里没有别人姐姐若是有什么心思,只管说的就是。” 整整一天,林娴玉就没碰见一件顺心的事。 如今宋云棠这发自真心的话,在她听来也像是变了味道。 “姐姐今日不是还和凤州哥哥卿卿我我的?真不知姐姐到底是动用了什么手段。” 银瓶虽知道主子的事情,做丫鬟的干涉不得,这会儿也有些绷不住了。 “你这叫什么话?我家小姐那可是正经下聘,风风光光,名门正娶,能使什么手段?” 林娴玉轻轻的拉了拉银瓶。 银瓶虽气不过这会儿,这也只能退了回来。 好歹是要在将军府共同生活许多年的,宋云棠不想这么早就将面皮撕破。 本来想替手下人道歉,结果这话刚到了嘴边竟是一阵干呕。 “小姐!” 银瓶吓坏了,赶紧上前护着宋云棠。 林娴玉则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后退了半分。 “小姐,您今日已经是第二次了,怎会这样?” 看着宋云棠此刻难受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莺语忽的想起什么,甚是紧张的看向林娴玉。 “姑娘,这莫非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外中的意外 剩下的话莺语没说。 可林娴玉却已猜到了什么。 今日整整一天对林娴玉而言,没有一件是顺顺当当的。 一想到宋云棠和萧凤州已有了夫妻之时,甚至可能已经怀了萧家的骨肉,林娴玉便感觉一股邪火直接顶了上来! 林娴玉的表情骤变。 “莺语,你和银瓶先下去,我有些事情想跟姐姐聊聊。” 莺语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银瓶则是满脸警觉的看着林娴玉。 “主子都已经发话了,你听不懂吗?” 莺语向来是护着自家姑娘的。 此刻对银瓶说话的语气也差了许多。 银瓶没搭理她,反倒是将目光落到了宋云棠身上。 看着林娴玉此刻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宋云棠也大概能猜出缘由。 “没事,你先下去吧。” 林娴玉主动找上自己,多半还是为了萧凤州的事。 宋云棠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怕麻烦。 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一次把话说清,以后叫林娴玉别来招惹自己,或许对他本身也算是一件好事。 银瓶有些担心的看着宋云棠。 但此刻主子的话是绝对的命令。 到了嘴边也只能咽了回去。 “小姐你照顾好自己,我就在附近。” 随后才一脸不情愿的跟着银瓶离开了此处。 此刻夜深四周,静悄悄的,几乎听不见半点其他的声音。 宋云棠转头凝视着林娴玉的眼睛。 她尽可能将自己的声音放缓了一些。 宋云棠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只是安稳的日子。 借此机会若是能叫林娴玉明白,未来的三年他们也好相安无事。 “你想和我说的,恐怕还是……” 后话没说完,突然一只手推在了宋云棠的肩上! 宋云棠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下意识一抓,却只在林娴玉的手上留下一道抓痕! 宋云棠的腰瞬间撞在了身后的护栏上,整个人头重脚轻跌入池水中! “扑通!” 冰冷的池水顿时将宋云棠整个包裹其中。 那种寒气是刺骨的! 宋云棠顿时慌了神。 她可不会水! 此刻只能无助地在水中扑腾着。 好不容易身子浮上来,却又重重的沉到了水里! “叫你抢了凤州哥哥,叫你来破坏我的生活!” 林娴玉看着水中不断挣扎的宋云棠,只觉心中一阵痛快。 这样的人最好永远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有这样,凤州哥哥才会是自己一个人的。 林娴玉只觉此刻心中痛快。 而远处的银瓶听见这头的动静。 “小姐出什么事了?” 回答她的不是宋云棠温婉和善的声音反倒是一阵阵水花声! 下一秒便看林娴玉冷着一张脸朝此处走来。 银瓶顿时心头一惊。 她顾不得去拦着林娴玉,快步朝着石桥方向跑去! 稍一靠近,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在水中挣扎的不是自家小姐,还能是谁? “小姐!” 没等银瓶行动,一道黑影便纵身跃入到冰冷的池水中! 此人身法矫健,以极快的速度拉起水中的宋云棠,随后朝岸边游去。 宋云棠本就身体抱恙。 这会儿呛了几口水,只觉得面前一切都天旋地转。 “还不赶紧去叫人。” 男人低吼出声。 银瓶这才回过神来。 “快来人,我家小姐落水了!” 远处还能听见小丫头的叫嚷声。 男人一双星眸凝视在宋云棠的身上,薄唇微抿,缓缓吐出一句。 “千万别出事啊。” 夜已深,将军府内。 经过一番检查,郎中转过头来。 萧凤州立刻迎上前:“如何?” “夫人呛了几口水,多半是受了些惊吓,好好的歇息一夜,再准备一些热茶,暖暖身子不出三两天就能好。” 有郎中这话萧凤州倒放心下来些。 可看着此时仍陷入昏迷的宋云棠,心中仍有一丝担忧。 “能不能开些药?” 郎中有些诧异的看着萧凤州:“夫人如今胎位不稳,怎能随便用药静静的养着便是。” “什……什么?” 萧凤州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顿时透出一抹惊诧的光。 他激动的一把抓住郎中,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着:“胎位不稳,你是说她……” 郎中被萧凤州的行为吓了一跳。 看着郎中的表情变了,萧凤州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人放开,心里却仍是一阵担心。 “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郎中看着此时躺在床上的宋云棠:“从脉象上来看,怕是足月了。” 郎中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萧凤州的身上。 一个月前,那正是林娴玉给他下药的那个晚上! 这一切完全出乎萧凤州的意料。 那天晚上的鱼水之欢,刚刚才被查出的孩子。 这一切都让萧凤州始料未及,又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郎中没再说其他,而是简单叮嘱几句后转身离开。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宋云棠,萧凤州的手猛的锤在桌上。 银瓶和金盏早已哭成了泪人,还在旁边伺候着。 “我问你们,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凤州的面色凝重。 一个时辰前,他本是守在宫门口等着宋云棠和自己一起回家。 可等来的却是一身早已湿透的裴文景,和几乎哭着而来的银瓶金盏。 听说宫里已经彻底闹开了,皇后的宫女也已经带着消息回去了。 最早今晚,最晚明早,皇上和宋家的人就会抵达将军府。 而他这个做夫君的,却连宋云棠究竟遭遇了什么都不清楚。 萧凤州心中一阵激动,可担心的却不只是被宋家和皇上为难。 更为了此时已说不出话的宋云棠。 “今晚……是金盏遗落了东西,我跟小姐本是陪着她去的,结果路上就碰见了林姑娘……” 银瓶一面哭着,一面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和盘托出。 莺语的主动清场,宋云棠的突然落水,还有林娴玉的冷漠。 这一切的一切汇聚在一起,似乎拼凑出了一个事实。 曾被他如此捧在心尖上的不是一只温顺的猫。 而是张开血盆大口便能吞噬一切的斑斓猛虎。 是他的骄纵叫林娴玉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 萧凤州的面色愈发凝重,一只手直接垂在了桌上,发出闷响!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的是她 “将军。” 门口传来了刘总管的声音。 萧凤州这会儿心情正糟:“什么事?” 刘总管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托着一物。 “方才夫人落水,裴相爷叫人仔细查了附近的池子,结果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低头一瞧,竟是一块玉镯的碎片。 虽已残破,但萧凤州还是一眼看出。 这是林娴玉的镯子。 那年林娴玉十五岁。 奉圣上之意,萧凤州率兵征讨,却在半路受人暗算被困于城中。 那时的萧凤州和林娴玉都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的几天。 那时的林娴玉天真烂漫,又十分懂事。 纵使是生日,都不曾言语,只默默的在萧凤州的身旁支持着。 最终萧凤州成功突围。 边境一带早已受到战争的影响,没了原本的模样。 胜利之后,萧凤州找了许多地方,才终于找到这么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镯子。 萧凤州亲自为林娴玉戴在手上只当是补了林娴玉的生日。 后来的后来,他们什么都有了。 萧凤州也曾送给林娴玉无数的珍宝,可林娴玉却偏爱这一只手镯。 先前是舍不得带,今天倒是戴在了手上。 想必那时的林娴玉也是希望他念及旧情的吧。 可真是讽刺。 自己当初特地送给林娴玉的宝贝,如今却反过来成为只认林娴玉的证据。 萧凤州只觉得自己心中那纯白无瑕的小白花彻底被蒙上了一层灰。 原来这么多年,自己从未曾真正的了解过林娴玉。 自己心中一直放不下的,仍是那个陪自己征战沙场的小姑娘。 却殊不知,早已物是人非。 萧凤州的脸色顿时冷了。 “帮我准备一些谢礼,送到裴相府去,改日我定会登门,拜|谢。” “是。” 萧凤州回头看向银瓶和金盏,最终将目光锁在了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宋云棠身上。 “帮我好生照顾夫人。” 再将这一切叮嘱后,萧凤州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眼里有一丝不忍,但很快便被犀利的寒气浸透。 梧桐苑。 听说碧落轩那儿已经围满了人,林娴玉心中仍有不甘。 “仗着自己母家有几分身份,只落个水就惊动了这么多人。” 不过现在林娴玉才是那个不得真心的。 此时说话也多多少少有几分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 “主子,您手上的抓痕还是赶紧处理为妙。” 听着用人的提醒,林娴玉这才打量起手背上的抓伤。 白皙娇|嫩的肌肤上,这会儿已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 林娴玉蹙眉:“都是那女人害的。” 好在这抓痕并不严重,只要过几日就能消下去。 想起今日萧凤州和宋云棠那副亲昵的样子,林娴玉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 现在宋云棠落水萧凤州,估计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肯定是始终护在宋云棠的屋里。 也好,萧凤州这几天不来倒能叫她好好的歇歇手。 至于宋云棠醒了之后如何告状,林娴玉倒没多想。 反正这女人没什么十足的证据,到时只要自己插科打诨,一定没问题。 萧凤州的心虽然不在她这儿了,但最近几次事,萧凤州没有一次不是站在她这儿。 也算是萧凤州还念及几分旧情。 林娴玉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佣人的声音。 “将军您怎么来了?我家小姐现在已经准备休息了,将军!” 萧凤州几乎是硬闯进来的。 林娴玉来不及过多准备,赶紧将衣袖放下,遮挡住手背上的伤痕。 见萧凤州冷着脸的进门,林娴玉满脸关切。 “姐姐那头情况如何?” 萧凤州的表情不佳,带声音却依旧平常。 “郎中已经检查过了,并无大碍。” “那就好,我可真是担心死了。” 林娴玉一面说着,一面在萧凤州跟前表现出一副过分关切的模样。 “都是我太没用了。姐姐说要在桥上散散心,我就依着她了,结果没想到她竟从桥上翻了下去,我本想去叫人,结果……”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萧凤州就已没耐心听了:“你知道他落水了,为何不救?” 林娴玉被萧凤州这话说的措不及防,只能为自己找着借口。 “当时天太黑,我二人之间也有段距离,我想去拉姐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说话间,林娴玉的美眸中已透出一抹淡淡的泪光:“凤州哥哥,你是怪我没搭救?可我自己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且不说没碰见,就算是真的抓住姐姐估计也会被拽下去的,你叫我怎么办?” “你真的没碰到她吗?” “当然。” 这一瞬,萧凤州心彻底死了,沉思片刻后,一本正经地看向林娴玉。 “我送你的镯子呢,你应该还带在身上吧?” 林娴玉下意识的点头。 可下一秒便出了一身冷汗! 今晚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连林娴玉都不曾计划。 刚才她只顾着吃醋生闷气,压根没察觉到自己的手腕早已是空空荡荡。 萧凤州送给她的那个玉镯早已不见。 是什么时候丢的? 而一向警觉的萧凤州,又怎会看不出她脸上的那一丝惊慌? 林娴玉还想遮掩萧凤州,却已经来到了跟前。 “我已经叫人收起来了,我这就叫他们……” 可后话还没说出,萧凤州直接抓住林娴玉的手腕。 这次她是真的急了,丝毫没有怜香惜玉,而是粗鲁的将林娴玉拽到自己跟前。 林娴玉的心跳的飞快,早已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 而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也瞬间暴露在了萧凤州的面前。 “这伤是怎么弄的?” 这样的问话,萧凤州不知对林娴玉说过多少次,但偏偏是这一次,语气中满是质问的味道。 “这……” “你不是早上出发时还带着我送你的玉镯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你身上的其他首饰都没拆,单独把这一件摘下来了吗?” 萧凤州不是愚蠢,而是不愿和林娴玉计较太深。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压根不了解这个女人,有些原本觉得没必要的事情,如今也要较较真了。 “我……” 面对萧凤州的质问,林娴玉说不出一个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为林娴玉另寻住处 而更让林娴玉没想到的是萧凤州竟将半个玉镯拿起! “这是遗落在现场的碎片,这不正是你的玉镯吗?你刚才说没碰见他那个玉镯为何会留在现场,这抓痕又是怎么来的?” 萧凤州的声音冰冷,看着林娴玉的眼神中也透着愤怒。 他一抬手直接将林娴玉推倒在桌前! 林娴玉一个踉跄,桌上的杯碟直接被撞在地上,瞬间化作一滩碎片!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泪水顺着林娴玉的眼睛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是,今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做的。” 林娴玉抬起头来,声音都带着哭腔:“我嫉妒你和宋云棠卿卿我我,更嫉妒宋云棠现在所获得的一切。这些本应该是我的,是她抢走了属于我的。” 眼看萧凤州眸中的怒气半分未消,林娴玉一下拉住萧凤州的手。 “凤州哥哥你曾经对我是那么好,为什么这女人嫁进来后一切都变了,你不是答应我,只是逢场作戏,只是应付圣上的婚约?” 曾经的林娴玉在萧凤州面前哭成泪人,萧凤州一定心疼的要命。 他也曾那么真诚的告诉过林娴玉,只要有他在,将军府就无人能欺负林娴玉。 可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想的太蠢。 他曾在战场上揣测过对方将领的心思,带着十万大军踏破对方的营帐,到头来却猜不透女人心。 萧凤州自己也说不出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此时门外,云庭急匆匆赶来。 “将军,圣上和宋家都派人来了,刘总管正在门外应付,您看……” 果真如萧凤州所想的那样。 不论是皇后还是宋尚书一家,得知宋云棠受了委屈是绝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他们哪里等得到明早,今晚就急匆匆的来讨要个说法了。 萧凤州面色阴沉,朝着林娴玉的身上冷冷一扫:“把伤口包了,去前厅找我。” 随后头也不回的,径直出门。 宫中今日派来的依旧是苏公公。 宋家则是宋彦清和连颖之一同前来。 见萧凤州来了,宋彦清和连颖之面色明显变了变,却还要维持着表面关系。 苏公公则是先行开口。 “皇后娘娘那边可还等着呢,夫人情况究竟如何啊?” 提起宋云棠,萧凤州心中有愧,立刻抱拳,朝着几人深施一礼。 “今日是我照顾不周,这才让云棠受了这样的伤,刚才我已叫郎中去查过了,云棠暂无大碍。” 苏公公这才放下心来。 皇后今日派他过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打听清楚宋云棠的伤势。 毕竟是深夜落水,若是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咱家也是多嘴,这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落水呢?将军可在此事上查清了吗?” 宋彦清的表情也随之凝重许多:“这花灯节,圣上特地请了城中未婚的青年入宫,府上的林姑娘今日好像也在现场吧?” 剩下的话宋彦清虽然没直接挑明,但意思已是十分明显。 连颖之终究是不忍把萧凤州太早得罪:“可否找林姑娘问个清楚?也好叫我知道云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若是以往,萧凤州肯定要处处护着林娴玉。 可这会儿他却只是低着头表情凝重。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林娴玉如约定好的那般,手上包好了纱布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之前林娴玉想过宋家和宫里一定会派人前来怪罪。 可没想到自己一进门竟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按照萧凤州平日里的效率来说,这会儿应该已经将士压下来了啊。 林娴玉毕竟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此时心中想的大多是萧凤州会竭尽全力的保全自己,或者直接将这一切归咎为一场意外。 她不敢乱说,生怕坏了萧凤州的局。 结果一抬头便瞧见了萧凤州的那双眼睛。 那双眸子冷的彻骨,抬手将林娴玉叫到自己跟前。 不知为何,此时的林娴玉只觉浑身上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面对萧凤州,林娴玉却又拒绝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上前。 “岳丈岳母,今日是我处事不对。” 萧凤州面色凝重:“我不曾料理好府上的关系,才叫云棠,受了这样的委屈,既是如此,我应该担负起一切责任。” 萧凤州近乎一字一句:“我会为娴玉另寻住处。” 林娴玉的眼眸瞬间瞪大。 而萧凤州则继续将自己的心思说完。 “如此一来,府上的争执便可平息,云棠也可更好的休养。” 在来的路上,宋尚书一家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他们计划着见到萧凤州后要如何为自家女儿讨回了公道。 可没想到萧凤州这次竟然是大刀阔斧,直接清除了林娴玉这层祸患。 林娴玉不在府上,几人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 至少宋云棠不会无端端的再受了委屈。 也算是暂且改善了宋云棠在府上的位置。 而最无法接受结果的自然是林娴玉本人。 她像是被一道惊雷炸在了耳旁似的。 她站在原地竟是半天都没回过头来。 “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咱家也就放心了,皇后娘娘那头还等着呢,我这就将消息送回去。” 苏公公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随后立刻转身走了。 宋彦清终究是爱女心切,说什么都要亲自见了宋云棠再说。 萧凤州立刻叫人带二位准备去了碧落轩。 萧凤州本想跟上去怎料林娴玉竟张开双臂直接挡在萧凤州跟前。 “你是骗他们的对不对?你怎舍得把我赶走。” 林娴玉的眼眸瞪得老大,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 “娴玉。” 此刻萧凤州的声音不似先前那般激动,却也没了往日的温柔。 他平静的像是一块石头,仿佛本不应该有半点情绪。 “我本以为将你留在身旁可以更好地照顾你,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留在此处不快乐,反倒叫我越来越看不清你了。” 萧凤州的眼中没有半分波澜,似乎是一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我会叫人为你安置一处更好的住处,你若想嫁人,我便为你寻一处合适的人家,若是不想,将军府可护你衣食无忧。” 第一百一十五章 隐瞒孩子 他曾不止一次的叫宋云棠失望。 也曾不止一次无形中伤害过她。 如今唯有用心弥补,才能抵消他心中的愧疚。 萧凤州没有片刻犹豫,只留下林娴玉一人站在原地,迈步跟去了碧落轩。 不知自己这岳父岳母见到女儿那副面色惨白的样子会有多心疼。 萧凤州走了,林娴玉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部的气力,脚下不稳直接摔在地上。 她手上本就有一道伤,突然的摔倒更是叫伤口开裂。 白色的纱布上顿时透出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和身上的疼,哪里比得到心上的? 林娴玉张开了嘴,想哭却连半点声音也哭不出。 原来真正的疼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拼尽全力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连眼泪都是不受控制的自行滑落。 那一瞬林娴玉的天仿佛都塌了。 莺语见萧凤州离开后半天,自家主子也没跟出来,赶紧进门,正瞧见林娴玉此刻的模样。 在得知一切原由后,莺语护着林娴玉先回了碧落轩。 “姑娘您别害怕,将军一定是还在气头上,等将军回过神来,一定会将您再请回去的。” 莺语此刻除了安慰其他的真什么也说不得,同时心里也第一次感觉到宋云棠的可怕。 将军府的每一个用人都清楚自家姑娘对将军的重要。 如今将军却为了那个女人气姑娘的感受与不顾。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碧落轩内。 方才萧凤州没走多久,宋云棠便醒了过来。 银瓶和金盏不敢怠慢,一个去准备热茶汤,一个则是在一旁细心照顾着。 银瓶的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小姐,是银瓶对不住你,刚才真不应该离开你,不然也不会……” 宋云棠面色苍白,眼中尽是疲惫,却还不忘伸出手擦掉银瓶脸上的泪。 “傻瓜,怪你干什么?我不是也没拦着。” 她想过林娴玉会为了萧凤州歇斯底里,也想过林娴玉可能会在使手段陷害于她。 可宋云棠怎么也没想到林娴玉会直接对她下手。 被逼入绝境的女人真可怕。 那刺骨的池水也像是熄灭了宋云棠心中最后一点光芒。 她的手默默攥紧,愣是将被子都抓出了几道褶皱。 原本被萧凤州感动的一颗心,此刻也又蒙上了一丝阴霾。 越是和他靠得近,危险就越多。 光是眼前那些文字主人的倒戈是没用的。 自己终究是活在戏文里,仍然会被男女主的剧情发展所牵动。 与其带着宋家上下冒险,不如远远的躲开。 “对了小姐,刚才郎中来过了,郎中说你……” 银瓶贴在宋云棠耳旁。 话还没说两句,门外便传来了一个急迫的声音。 “云棠,你醒了!” 刚才在外面连颖之能表现出大家风范,急而不乱。 可真瞧见女儿如今狼狈虚弱的样子,又有哪个当娘的能不心疼? 连颖之一把将宋云棠护在怀里,泪珠不受控制的落下,滴在宋云棠的脸上。 好不容易控制好的情绪,随着连颖之的到来,瞬间土崩瓦解。 宋云棠的声音都在颤着,美眸中也渗出大颗的泪。 “娘,我冷……” 连颖之更是难受的要命,赶紧将被子好好的裹在宋云棠身上。 “这次可真是委屈了你,不过你也别怪凤州,谁年轻的时候没看错过几个人呢?” 连颖之这话是故意说给门外人听的。 萧凤州和宋彦清此时才进门。 萧凤州面色一阵尴尬,却只低头不语。 在这件事情上,他甚至连为自己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谁让是他当初认错了人。 宋彦清十分懂得,这时候是要给个台阶的。 “算了算了,凤州不是也补偿了?以后林家遗孤不在府上,你二人可要好好相处啊。” 上一秒宋云棠还窝在母亲的怀抱里,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讨要着父母亲的宠爱。 听见父亲的这一句,宋云棠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眼中满是惊诧。 “爹爹,你刚才说什么?” 宋彦清正要解释,耳旁却传来了萧凤州的声音。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我先前太娇惯她了,没想到竟会如此无法无天。” 萧凤州抿着嘴。 他不善言辞,当面道歉的是之前,更是从未有过。 如今他只想对宋云棠好一些。 哪怕是弥补心中的愧疚。 “我为她在外面选了一处宅子,很快就会将人安置在那头。你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这样的事也能杜绝。” 宋家父母虽然对萧凤州之前的种种行为颇为不满。 但眼下他们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处理办法。 萧凤州的解决办法已经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你们两个才刚刚新婚,可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影响到未来的感情,你们以后可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连颖之一面说着,眼睛里透出一层微妙的光。 “要是能早一点半下子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安心了。” 宋彦清没说话,但心里显然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现在的宋云棠地位不稳,说到底还是因为孩子的事。 要是能趁早将孩子的问题解决,这以后的危机就都能解除。 老一辈的想法宋云棠不知应该如何纠正。 而萧凤州则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岳父岳母,其实云棠她……” “爹娘,我才刚刚生病,这生孩子的事儿,能不能别催我?” 宋云棠说着,脸上又透出一抹委屈巴巴的神色。 当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家孩子的。 二老就算是再着急,这会儿也只能先顺着宋云棠的话:“好好,你先好好的调养身子,不急于这一时,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吗?” 萧凤州摇头:“不是,我是想说……” 本以为宋云棠刚刚醒来,应该还不知道,突然之间他们有了个孩子。 可后面的话,宋云棠也没让萧凤州说。 反倒是用一种微妙的眼神在萧凤州的身上打量着。 二人对视的那一瞬,萧凤州原本即将出口的话愣是给憋了回去。 在宋云棠的眼里,他看到了一种从未见到过的神色。 直觉告诉他,宋云棠是知道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要自己想清楚 可为什么? 之前不管是宋家还是皇上那边,都对孩子的事情盯得格外紧。 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旁敲侧击,不断地提醒着他们应将此事提上日程。 原本以为宋云棠知道了这消息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说给宋家人。 如今却选择了隐忍。 有那么一瞬间,萧凤州看不清宋云棠的内心,却只能是默默的配合着。 宋彦清夫妻二人在此处宽为了宋云棠一番,很快也要坐车回去了。 宋云棠毕竟是刚刚落水,纵是没染上风寒,这会儿也感觉体寒的厉害,不好出门相送。 还是萧凤州一直将人送出门去。 大抵是觉得萧凤州已经做的足够了。 老两口倒是没在言语上继续刁难萧凤州,只是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宋云棠。 看着宋家的马车就这么走了,萧凤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快便折返回了碧落轩。 原以为见到宋云棠后,自己一定有一大堆的话要问。 说定宋云棠那儿也准备好了许多的话想说。 可萧凤州才刚刚迈步,进了院子就瞧见守在门口的银瓶了。 “将军别再进去了,我家小姐有些不舒服,金盏去送了汤茶后就要哄着小姐睡了。” 银瓶面上仍带着一抹和善的笑,可却直接将萧凤州拦在了外面。 “这里是将军府,哪有能拦得住我的道理。” 萧凤州心中一阵迫切,巴不得能赶紧见到宋云棠。 可宋云棠像是一开始就料定了萧凤州的反应一样。 眼看萧凤州要进门,银瓶赶紧开考。 “我家小姐说了,这府上确实是将军做主,可她毕竟是个病人。将军要是非要硬闯,我家小姐也拦不得,可是修养是绝不能在这儿了。” 萧凤州原本要推门进去,此时手却悬在了半空。 宋云棠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来做威胁。 萧凤州的面色越发凝重。 隔着那扇门,他能看见屋内灯火摇曳,隐隐的好像还能看见一人的身影。 直觉告诉他,那正是宋云棠。 可现在萧凤州确实没了进门的勇气,话到了嘴边也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既然如此,那就叫夫人好好歇着吧。” 在经过银瓶身旁时,萧凤州的语气更沉:“不过,休息归休息,今天晚上我可以不进去,本夫人没理由一直将我拒之门外。” 孩子的事情非同小可,萧凤州绝不能装作不知情。 看着萧凤州终于走了,银瓶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赶紧推门进去。 宋云棠才刚刚喝了一碗热茶汤,脸上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气色。 “小姐,将军已经走了,今天晚上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宋云棠唇角抿出一抹笑:“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小姐吩咐在所不辞。” 银瓶说着,又有些担忧的看着宋云棠。 “可小姐,如今你这腹中已经怀了将军的骨肉,为什么不借此机会和将军说清楚?” 要是以前金盏肯定呵斥银平,提起这些不开心的,惹小姐不高兴。 但现在金盏却闭上了嘴,只是朝着身旁人的身上仔细打量着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这一次真的连金盏都看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宋云棠的唇角勾起苦涩的笑。 “那天晚上他不是真心实意,我却是头脑清楚,这孩子本不该出生。” 宋云棠说着,轻轻地扶着肚子,眼神中带着一抹从未有过的神色。 实话说,刚才的这一切连宋云棠都办上,没回过神来。 这孩子出现的未免太不是时候。 她说不出应该拿这孩子怎么办,又不忍心打掉亲生骨肉。 她自己都还没想清楚该如何面对萧凤州,若是被她的三言两语变了。心思只怕日后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让我再好好想想,只有我自己想清楚了,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他。” 这一下子两个小丫鬟谁也不说话了,只是打从心底里心疼自家小姐。 萧凤州自年幼期便随着父亲征战沙场。 父母亲相继去世后,萧凤州更是一人扛起了抗敌的大旗,几乎是不要命的,带着队伍奔往前线,从十几岁一人带军直到现在。 如今顺利凯旋,将军的名号打出,不知有多少姑娘心甘情愿的想要嫁进将军府。 可只有她们知道自家小姐嫁是嫁了,却是由衷的不开心。 只有身在其中,才更能体会那一种苦涩。 两个小丫头难得的没有多说其他,只默默陪在自家主子身旁。 那天晚上宋云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睡着。 她不知道应该拿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怎么办,更不知道见到萧凤州时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本以为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长,足够她将一切想清楚。 可最终却仍是一阵糊涂。 第二天一早,宋云棠才刚刚起床,那头晕目眩的感觉又一次侵袭上来。 银瓶赶紧拿来痰盂,准备接了宋云棠的呕吐。 结果宋云棠只是干呕半天也没吐出来。 原来害喜是这么闹人的事。 看着宋云棠小脸煞白,银瓶赶紧又倒上一杯热茶。 “您昨天晚上才刚刚落水,如今又害喜害的难受,今天还是待在家里好好的歇一歇吧。” 宋云棠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她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至于萧凤州那头,宋云棠也干脆不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思考了那么多,最后只留下一个念头。 这孩子要留,也算是给自己的这段婚姻一个结果。 母凭子贵,虽然说出来有几分可笑,在未来的几年里,自己也能过上些踏实日子,日后独自一人将孩子抚养长大也未尝不可。 宋云棠在心中盘算着。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嚷声。 宋云棠顿时蹙眉。 这是怎么了? 她的碧落轩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么吵到过? 刚刚送吃食过来的金盏也顿时冷着脸:“外面这是干什么呢?不知道主子现在需要休息吗?” 说完便气火火的冲出门去。 门外,莺语正站在那里,将手头一大堆的东西丢在地上。 这好好的被褥都沾上了一层灰,看着实在有些糟蹋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到她这叫嚣?做梦 金盏本就看不惯,现在见她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干什么呢?不知道我家姑娘需要休息吗?” “你家姑娘可好,只是生个病就要了我家姑娘的命。” 莺语终究是护着自家主子,这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金盏脸色阴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 莺语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将军如今已经下令,要将我家姑娘赶出去,亏我家姑娘现在心里还惦记着你家主子,这些是收拾出来的东西,叫我给你送来呢。” 说是送东西来,实际上根本就是丢破烂。 地上的这些没几件值钱的还被如此扔在地上,那更是旧的不能再旧。 金盏也是在气头上:“你家小姐要是不做那亏心事,至于被将军赶出去吗?昨晚我家小姐难受的要命,那时你怎么不想想你家主子的所为?” 本来是想叫金盏出门制止门外的喧嚷声,结果这门外的动静反倒是越来越大了。 宋云棠也在屋中坐不住。 听着林娴玉的手下都跑到自己院门口来叫嚣了,宋云棠更是心中一阵不爽,亲自出门来看。 结果正看见莺语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金盏为自家主子出头,心里早就已经憋了一团气,这会儿被对方又顶了几句,眼睛里顿时透出一抹红来。 宋云棠是不会看着自己的人受欺负的。 况且林娴玉想叫她的人到这儿来指桑骂槐,那简直是白日做梦。 “金盏。” 宋云棠声音淡淡的:“将军今天出门了吗?” 金盏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这么问。 但眼下还是如实回答。 “早上到时候出去了一趟,不过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毕竟是同住将军府,萧凤州大致的行径,宋云棠也摸查了个大概。 宋云棠轻轻点头,眼底透出一抹不明的光。 “我这儿如今经不得吵闹,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你叫将军过来处置吧。” 金盏先是一愣,随后瞬间明白。 林娴玉这一次是真把事做绝了,惹的将军不痛快,这才要给林娴玉另寻住处的。 主子蛮横手下人才能不讲理。 要是让萧凤州看见这一幕,一准得把火撒在林娴玉的头上。 这才是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金盏脸上笑意不减,立刻点头,答应转身去了。 “哎,你!” 莺语正想追上去拦着,银瓶却十分有眼力地冲上前,直接张开双臂将人拦在自己面前。 她脸上表情凝重,没有丝毫的退让。 “你不是说林姑娘叫你过来给我家主子送东西吗?这些东西有新有旧,又不是之前的用途,你得在这儿跟我家主子说清楚吧。” 这一唱一和直接就把莺语拦在了这里。 莺语心里着急,却有火发不出。 站在原地直跺脚。 金盏的动作倒是够快的,不一会儿果然领着萧凤州回来了。 大概是察觉到不对,林娴玉这会儿竟也跟了上来。 只看了一眼此处的情况,林娴玉便冷着一张脸。 没等萧凤州发作,林娴玉就几步走上前来。 随后一记耳光直接抽在了莺语的脸上!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叫你挑些新的给姐姐送来吗?你怎么把这些旧物拿过来了,还丢在地上。做事如此不周到,我要你有什么用?” 莺语被自家小姐这一耳光扇的有些发懵。 此刻却也只能低头认错。 “是我误会了主子的意思!” 在萧凤州的面前,这一主一仆永远不会表现出真正的模样。 处理完了手下人,林娴玉又来到萧凤州的跟前。 “凤州哥哥是我手下人做事不周,还请你不要误会,我是真心实意想送些东西给姐姐道歉。” 林娴玉这话还没说两句,眼睛里就又透出一抹泪。 “马上就要搬去别院了,怕是想跟姐姐道歉都来不及,我又害怕姐姐会不领我的情,所以……” 曾经这样的招数,对萧凤州而言是百试百灵。 只要林娴玉落泪,不管真相如何,萧凤州都会毫不犹豫地偏向林娴玉。 可如今认清本心的萧凤州对林娴玉早已没了原本的态度。 只是低声提醒着。 “手下人管不好是主子的责任,这人跟在你身边也有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之前没发现吗?” 那冰冷的态度让林娴玉心头一阵发慌。 如今纵使她示弱,萧凤州也不理不睬,如此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纵使心中不悦,林娴玉看向宋云棠时,也只能是咬紧牙关。 “姐姐先前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也是我太过任性,请你不要记挂心上,也千万别因为我和凤州哥哥生气。” 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林娴玉身上那股茶味儿依旧飘香。 但对于宋云棠而言,现在获得教训的林娴玉就如同是丧家之犬。 若是她真能安安分分的在外面生活三年,井水不犯河水,宋云棠也懒得计较。 心中想着,宋云棠叫银瓶进门取了一个玉镯。 “昨日听闻妹妹损了一个玉镯,如今你要走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将这个留在你那儿吧。” 眼看林娴玉眼眸躲闪,宋云棠低声的提醒着。 “放心好了,我送的东西十分干净。妹妹要是不信可以随便去查,我不是那心思不正的人。” 表面像是在说自己的东西。 实则却是将林娴玉之前的所作所为狠狠的踏在了地上。 眼看林娴玉的表情不佳,宋云棠很快借口进门去了。 银瓶自然是跟随其后。 金盏则是把地上的这些东西如破烂一样随意清理了。 林娴玉二人只能在旁边看着,却连说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在宋云棠看来,这一切也只是活该。 “凤州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眼看萧凤州仍是冷着一张脸,林娴玉不甘心,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萧凤州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倒是反问林娴玉。 “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娴玉先是一怔,心头随之是一阵寒。 许久才勉强说出一句。 “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重回万斋局 萧凤州点点头:“如果有什么缺的东西,就叫手下人给我送消息,我会一次给你送去的。” 留下这句后,萧凤州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留林娴玉一人站在原地。 泪水顺着脸颊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林娴玉的心也碎成了一片一片。 为什么?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满眼都是他的人,是何时倒向宋云棠那边的? 林娴玉说不出。 那种苦涩感也在心头瞬间蔓延。 林娴玉还是走了。 这话还是宋云棠听手下人说的。 当时的宋云棠正在房中静静的修养着。 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如今林娴玉走了,倒也能叫宋云棠耳根子清净一些。 至少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难受了。 “这一次将军是真生气了。” 银瓶一面为自家小姐倒水,一面说起林娴玉走时哭哭啼啼的样子。 银瓶现在想起这事儿,还恨得牙根痒痒:“也是活该,谁让他非要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就连金盏都跟着点头:“林姑娘不在,以后您就安生了。况且如今你也并非一人。” 金盏的眼睛下意识在宋云棠腹部一扫。 宋云棠苦笑。 纤细的手抵在肚子上。 孩子还小,除了每日的干呕外,宋云棠几乎觉察不出这小家伙的存在。 “我想好了,这三年之期还是要。” 干涉了男女主的正常发展,只会让自己罪孽更重。 带着一个孩子留在将军府,宋云棠没有十足的把握,更不敢用宋家的未来去赌。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去过自己的日子。 慢慢来,她现在还有时间。 唯一叫宋云棠后悔的就是昨日将萧凤州拒之门外的事。 “说起来,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纵使我的心思不会改,也绝不能如此对他。” 宋云棠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又怕两个小丫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好歹昨天他还救了我,不算太冷漠。” 门外距离她落水的那座石桥,寻常人走过去至少要一刻钟。 萧凤州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后方远远的跟着。 宋云棠为自己找补了一丝甜。 银瓶却一脸疑惑。 “可昨日救您出来的人不是将军啊。” 宋云棠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诧:“怎么会?” 昨日她们三人折返回去的,其他到场的公子都已回去。 不是萧凤州及时赶到,还能是谁? “是……裴相爷。”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头被丢进了平静的水面中,顿时炸起千层浪。 宋云棠的眼睛瞬间瞪大,几次欲开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这……怎么会……” 宋云棠不是没想过其他人,甚至想到了昨日在附近侍奉的宫女总管,却唯独没想到会是他。 昨日在别宫中相遇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打从宋云棠第一次见到裴文景时就几乎确定,此人不是一个好招惹的。 若是不想被此人影响, 最好是远远的躲开。 这个想法在宋云棠的心中根深蒂固。 可救她的又偏偏是这个人。 这复杂的情绪拧在宋云棠的心头,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宋云棠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那就干脆不去想。 “下次见到的时候多说几句客气话就是。” 宋云棠声音平静。 却殊不知心底已经悄悄的增了几分微妙的情感。 林娴玉离开后,宋云棠这儿倒是安静了许多,就连原本枯燥的修养都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至少不用担心其他人的情绪。 在银瓶和金盏的不断伺候之下,宋云棠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在家里也休养有些日子了。 宋云棠也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尤其是想起万斋居那儿的生意,心里就像是长了草一样,非去不可。 “小姐你也真是的,干嘛不多躺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偏要出来受这个罪。” 银瓶看着宋云棠坐在椅子上缓慢摆弄着算盘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 在家里的时候,宋云棠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 只是心情不好,便会缠着家里的其他人要这要那。 家里人也是处处顺着什么都给。 要是老爷夫人看见自家小姐现在这副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当然这些话银瓶可不好多说。 宋云棠对此倒是毫不介意,眼睛始终落在账目上。 “这不是呆不住吗?再说有这么赚钱的生意,哪还能躺在家里啊。” 说着宋云棠半开玩笑的拿出一定银子递在银瓶的手上:“这是你跟金盏的。只要表现好,以后你俩都有钱拿。” 一听这话,银瓶的眼前顿时一亮,随后一笑。 “小姐,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积极了。” “去你的。” 两人有说有笑的倒是十分热闹。 关于宋云棠怀有身孕的事情,银瓶和金盏没有刻意去说,但大家也都听说自家掌柜的生了一场大病。 看着宋云棠这会儿又有些消瘦的样子,其他伙计默默记在心上,只是一味的帮忙多干活。 店里的气氛和谐又平静,正是宋云棠一直追求的那种宁静生活。 尤其是看着大把的钱往自己口袋里钻时,宋云棠也找到了一点希望。 赚多多的钱,以后过让人羡慕的日子。 她的未来也不算是毫无盼头。 宋云棠光是想着唇角的笑意都在此刻变得明显了许多。 正在此时,门口又传来了马车停靠的声音。 想来又是一个大主顾。 宋云棠头也不抬,只处理着面前的账本。 还是店里的小伙计笑盈盈的,主动凑上去,眼睛这会儿都快弯成月牙了。 “这位爷您……哎哟,是您啊。” 小伙计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愈发明显,眼睛里都透出一层光亮来,随后转头:“掌柜的,这位爷来了。” 听上去似乎还是一位熟客。 宋云棠赶紧抬头,满脸陪着笑:“您……” 客气的话还没说出口,宋云棠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不因别的,只因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裴文景。 他眼中仍藏着一抹笑:“夫人这是休养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是来求你的 先前见到裴文景时,宋云棠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人是个典型的笑面虎,表面是笑呵呵的,实际上却吃人不吐骨头,心里的事总是叫别人猜也猜不透。 要是以前宋云棠还能表现出一副表面假客气的样子,三言两语后再将这人打发走。 可如今自己这条命都是裴文景搭救的,若不是有他在,那天晚上自己还真悬了。 再次见到裴文景,宋云棠先前嘴上说是客气两句就好,可真想表现出来还挺不容易。 此时也只能是尴尬一笑。 “看夫人的气色,如今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至少是不需要再担心。” 裴文景眼中藏笑。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人今天说话到笑是出自真心,不像先前那样总带着某些目的。 “多谢相爷出手相助,若不然还真是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宋云棠一面说着,一面又不想被旁人误会些什么。 眼下将人引到包间去才是最好的。 “实在是无意打爆,不如这样,我送相爷一桌好酒肉,就当是提前答谢。等过几日抽出空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的。” 裴文景今日也只是恰好从此处路过,远远的见宋云棠已经回到柜上了,这才进门来拜访。 听宋云棠这么说,裴文景自然也不好拒绝。 “那就多谢夫人了。” 看着宋云棠眼中藏笑的模样,裴文景的心头竟是没由来的一震。 真奇怪,这样的情绪先前是从未有过的。 曾经在裴文景的眼中,宋云棠更像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可那日看着宋云棠在水中挣扎,裴文景实在是耐不住性子。 他完全可以叫自己的人前去搭救,也可以叫来别宫的下人。 可偏偏他是一秒也不想让宋云棠待在那冰冷的水里。 就连那镯子都是将宋云棠送回去后,叫人特地打捞送去将军府的。 之前裴文景还可以自我安慰,说这一切只是为了挑拨将军二人的关系。 可如今真的见到了心中的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银瓶看着裴文景上了楼,忍不住来到宋云棠跟前,心里一阵好奇。 “这裴相爷也太会做好事了吧,先前搭救了您不说,现在还特地上门来看望。” 宋云棠总觉得小丫头这话多少有些歧义,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把:“多嘴多舌的,还不赶紧叫金盏去准备好吃的。” 小丫头立刻一笑,随后赶紧到后厨去了。 金盏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做起东西来一点也不输给那些正经的大师傅。 不一会儿几道开胃小菜就先做好了,银瓶特地送到了楼上。 今日裴文景是临时起义到这儿来的。 真到了楼上,独自一人倒显得有些落寞。 看着银瓶将菜肴放在桌上,裴文景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一下将人叫住。 “你等一下。” 银瓶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看着裴文景:"是这一些小菜不合口味吗?" 裴文景笑着摇摇头,仍是一副平和的样子。 “倒不是,只是我独自一人在这儿喝酒,实在无聊,不知夫人待会儿能不能陪我上来聊上几句。” “这个……” “我知道夫人是一个不忍驳人面子的人,只当是我随口一问。” 说完裴文景还特地叮嘱了一句。 “若是夫人有这个心就只管上来,若是念及那天的落水情,就当我没说过。” 银瓶自然不好替自家主子回应,只能将这话原原本本的说给宋云棠听。 若是对方借此机会,强让宋云棠前去,看在那天的情分上,宋云棠也一定会去。 可这样一来,他们二人的情谊也就算是到头了,自己也算是变相的,将那日的恩报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 对方这样不强迫,难道让宋云棠觉得有些亏欠。 “我这会儿还忙着呢,让裴相爷在楼上等我一会儿,我待会儿就上去。” “小姐这会不会太勉强了?” 宋云棠摇摇头。 她看得出裴文景似乎有些其他的话要与自己说。 而且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宋云棠也看得出裴文景和萧凤州之间确实有几分个人恩怨。 要是能借此机会,将裴文景的真实想法给探出来,以后和此人相处也就不必夹在中间两边为难了。 银瓶这话很快便传到了楼上。 在听说宋云棠待会儿愿意上楼时,裴文景心中顿时一阵高兴。 更是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送到了银瓶的手上。 “这个只当是感谢你的。” 出手倒是够大方的。 最关键是说话总让人感觉那样的温和。 银瓶说不出来裴文景这样的人到底是好是坏,但总体来说确实是比萧凤州要舒服一些。 裴文景这人就好像是带着一股财运来的一样。 自他来了之后,这酒楼的生意一下就开始变得好起来了。 本来是想隔一刻钟的时间再上楼去,免得让人多说。 结果这楼下忙起来了,就是半天也没抽出空,就连宋云棠都将算盘打的飞起。 好不容易稍稍得空,宋云棠正准备歇息一下就上楼赴约,谁知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声响。 来这里吃饭的,虽说是有男有女,但姑娘确实较少。 关键是这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闻着是那样的熟悉。 宋云棠下意识的抬头。 结果下一秒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妙的神色。 好端端的林娴玉怎么来了? 宋云棠脸上表情的变化,林娴玉当然也看得见。 如今的林娴玉没有了曾经在将军府时的风光,也不敢像先前那样直白的去算计宋云棠。 反倒是收敛了许多,故意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仿佛随时都会直直的倒下去那样。 “你怎么来了?” 宋云棠的语气谈不上多好。 但一想到林娴玉好歹是萧凤州心上最为挂念的人,更是这部戏文里的女主,宋云棠的态度就怎么也强不下来。 不可一次将人得罪,有些话还是要慢慢说。 “姐姐,我是来求你的。” 第一百二十章 碰到麻烦人物了 谁知是话还没说两句,就欲语泪先流。 泪珠子噼里啪啦的顺着脸颊往下淌,俨然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不得不说,林娴玉长得是真好看。 光是往那一站,眉眼中自带几分愁意,就足以激起人的保护欲。 更何况是此时一副伤心委屈的样子。 宋云棠甚至有一种微妙的错觉。 若是自己是个男子,只怕也会动了心思。 只可惜宋云棠不是那过分心软的,林娴玉也不是那真的招人疼的。 就连弹幕上都是清一色的骂声。 【不是,这绿茶女主还没下线啊,我还以为被男主赶出去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病死了呢。】 【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主还有什么值得令人同情的地方,现在又是闹哪样?】 【自从认清女主真面目之后,我就觉得我之前的同情心全是喂了狗。】 弹幕这一头是骂的正欢。 宋云棠并没有被左右了心情,但确实对林娴玉多了几分警觉。 “妹妹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 宋云棠尽量摆正自己的态度。 不偏不倚,又不足以让对方挑出半点毛病。 “自从离开了将军府,我才知道曾经是多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实在不应该与姐姐对着来。” 林娴玉如今早已没了曾经的傲气。 但身上那股绿茶气倒是一点没减。 “求姐姐帮我想想办法,让凤州哥哥消气,只要凤州哥哥肯叫我回来,以后我绝对都听姐姐的,再也不惹姐姐生气。” 本来看着林娴玉此刻可怜巴巴的样子,宋云棠心里还真多了那么一丝心疼。 可听对方这话又带着针对性,宋云棠觉得自己的那点想法简直是喂了狗。 知道的清楚是林娴玉自作自受。 不知道的,怕是要误会了。 还以为是林娴玉惹宋云棠不高兴才被赶出去的。 她能演戏林娴玉也可以见招拆招。 宋云棠轻轻地拉着面前人的手眼里也满是无奈。 “其实你之前推我入水的事儿我已经不计较了,只是将军对此事容不得我也没办法,若是过些日子啊,他气消了,我倒能帮你美言两句。” 这三言两语就把先前的事全说了。 更是将林娴玉不能回府的事推到了萧凤州的身上。 反正林娴玉现在多半是见不到萧凤州的影。 就算见到了能不能回来那也是这样说,总不能嫌她没帮忙吧。 这才是真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云棠心里有着自己的一番想法。 可林娴玉确确实实是等不得了。 过些日子又是什么时候? 没准连这句话都是宋云棠为了敷衍自己才说的。 现在的林娴玉是真想赶紧回到萧凤州的跟前。 如今这般样子愈发让她感觉自己是被人抛弃的。 想起自己今天特地来找,却碰了一鼻子灰,再想想萧凤州如今已经变了心意。 心中的委屈与不甘,顿时全都找了上来。 反正她算不得什么大家闺秀,也没有那么强的母家做后盾。 丢人的事也算不得什么。 就算是拉,也要把林娴玉拉下水。 “姐姐我如今是真值错了,请你想想办法吧,我真不能没了凤州哥哥!” 刚刚还在好言相商的林娴玉,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直接哭出声来。 随后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直直的跪了下去! 本来这一屋子的时刻都在各忙各的。 瞧见这头有热闹,纷纷将目光落了过来。 宋云棠看着不禁蹙眉。 就是故意叫她下不来台? 虽心有不爽,这会儿却不能任其发挥。 宋云棠赶紧来到林娴玉的跟前,本想伸手去搀,却又担心伤到了自己的身子。 与林娴玉接触这些日子,宋云棠算彻底看出来了,这人压根就不是一个良善之辈。 银瓶也看不得自家主子被如此刁难,赶紧上前去劝。 “林姑娘,你这般为难我家小姐没用,关键还是得看将军怎么想。” 谁知林娴玉却像是盯住了宋云棠一人。 直接闪开了银瓶,直接跪宋云棠:“姐姐,我如今是真没办法了,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啊。” 弹幕里这会儿都已经骂飞天了。 宋云棠的脸色也是愈发凝重。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像她这么不要脸的。 正当宋云棠想着如何避开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人的声音。 “我说夫人怎么这么久都不曾上来会客,原来是楼下有热闹。” 宋云棠一震,抬头正瞧见裴文景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差点忘了,楼上的雅间还有这么一位呢。 裴文景顾及不慢的从楼上下来,却几乎是居高临下。 “先前便听说将军独宠一位林姑娘,只可惜一直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今日这是什么情况?怎跑到这儿来哭?” 原本林娴玉是满足了情绪针对宋云棠一人的。 不管宋云棠接不接招,也得将名声败出去。 反正她是不想叫宋云棠快活了。 可如今被这么一人拦了,林娴玉的表情变了变。 不仅是因为裴文景影响到了她原本的计划。 更因为此人的特殊身份。 曾经萧凤州凯旋而归时,林娴玉曾在马车上远远的瞧见了迎接队伍中的裴文景。 说来也算是少年裘马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 只是那眉眼中的笑,总带着几分算计的味道,叫人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打了胜仗回来的萧凤州原本心情正好。 也不知二人远远的说了些什么。 当队伍再次往前时,萧凤州明显没了先前那样的得意。 反倒是裴文景自始至终脸上挂笑。 林娴玉那时就知道此人定是一个不好招惹的。 连萧凤州都没办法摆平的人如今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 林娴玉竟然连一滴泪都落不出了,只是尴尬地缓缓站起身来。 “是自家事……” 本来林娴玉是有一大堆的话想说的,现如今多了这么一个外人,林娴玉竟是半天都不知如何开口。 “自家是怎么跑到外头来哭?林姑娘这话说的我可有些糊涂了。” 裴文景仍面上带着笑,却一步步的将林娴玉逼到了死角。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共处一室 林娴玉的一颗心怦怦直跳,面色也顿时变了许多。 “刚刚我下来之前楼下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一下子冷清下来了。林姑娘是觉得当着我的面有些话不好说,还是……” 裴文景的那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林娴玉。 那一瞬,林娴玉感觉若是再在此处纠缠下去,自己指不定会遇到多麻烦的事情。 先前那副病弱的模样瞬间收敛了许多,反倒是直直的站起身来。 “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林娴玉说完便急忙忙的走了,身后的小丫头也赶紧跟上。 一直看着对方彻底远去,宋云棠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转头看向裴文景时,宋云棠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讨好的味道。 “刚才真是多谢……”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 宋云棠的声音难得平静了许多,转头看向宋云棠似乎也没了那种表面的客套。 “我在楼上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夫人原来是楼下出了麻烦,这种事情只管说一声就是。” 本来就不好意思让人家多等,现如今这人都追到楼下来了。 宋云棠也不好一直推脱,只能跟着一起上楼。 楼上的雅间内,这下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宋云棠不太习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特地挑了个离门近一点的位置。 门口的门也特地没有关严,生怕被别人误会了什么。 “这一桌酒席裴相爷都没吃太多,是我们这儿厨子的手艺不好,还是您没有胃口?” “都不是,只是一个人在这儿太显冷清了。” 裴文景转头看着宋云棠。 先前见到宋云棠时,裴文景总是下意识的将她当做是萧凤州的身边人。 可如今越是接触裴文景,就越是发现宋云棠的不得了。 她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附属品,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同样她也有着自己的各种情绪,是旁人不能忽视的。 裴文景从来没有感觉哪个女人能像宋云棠这样与众不同。 而这滋味梗在喉中竟是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看夫人的气色,如今倒是恢复了不少,至少不像先前那么难看了。看样子将军也不像我想象当中那么不懂怜香惜玉。” 宋云棠苦笑一声:“我这人本就没有多矫情,自己也能把自己照顾好。” “刚才听那林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不住在将军府了?” 才刚说完,裴文景又担心宋云棠会想多赶紧补了一句。 “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问问。” “算是吧。” 宋云棠实在是不想在林娴玉的事情上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赶紧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各有各的命,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必多问。” 裴文景点点头,倒也没太为难。 今日裴文景确实和先前不太一样。 以前只要裴文景逮住机会,就总要和宋云棠聊起将军府的许多事。 好像他们之间只能聊这个。 好像宋云棠是萧凤州的附属品,没了萧凤州就什么价值也没有了。 但今日却并非如此。 裴文景主动地聊起了诗词歌赋,更了解了当年的那首诗。 对方没有了太多的敌意,宋云棠也不好一直绷着,竟在对方的三言两语中逐渐卸下了防备。 这房间内的气氛也似乎随之回暖了些。 轻松的仿佛从来不曾有半点芥蒂。 直到裴文景喝光了壶中的最后一滴酒。 他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里此刻也透着几分光亮。 尤其是凝视着宋云棠那张脸时,更是心中一阵感慨。 究竟是怎样有福气的人才能得到这样的奇女子? 尽管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逐渐蛰伏下来。 自己对宋云棠那份心思似乎真的发生了变化。 “今日叨扰夫人太久了,我也差不多应该回去了。” 裴文景说着,竟真的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走。 直到此时,宋云棠才忽然回过神,看看窗外静谧是黄昏。 本以为应付裴文景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宋云棠巴不得时间能过得稍稍快一点。 如今倒是藏着那么一点意犹未尽的滋味。 “裴相爷也算是我们这的常客了,若是想来,随时欢迎。” 宋云棠眼中带笑。 之前裴文景上门时,宋云棠也说过不少次。 但之前是客套,只有这一次带着那么点真心。 谁知裴文景原本迷离的双眼,竟在此刻透出一丝光来。 他脸上没有了笑面虎一般的保护色反倒露出了原本的神态。 “不必与我客气,下次直唤我的名讳就好。” “这……也好。”宋云棠尴尬一笑:“裴相爷也不必如此客气,叫我一声云棠就行。” 裴文景笑了笑。 随后是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去。 明明刚刚眼底还带着几分醉意,却半点也没给万斋居添麻烦。 来时一阵风,去时亦然。 宋云棠很快叫人收拾了楼上的雅间。 而她自己则回到柜台前一如先前那般拨弄着算盘珠子。 只是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仔细接触下来,这裴文景似乎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令人厌烦。 如果不是各位其所,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宋云棠在心中盘算着却很快摇摇头,将这一点想法赶了出去,只低头处理着手头上的事。 光是万斋居的生意,就足够压的宋云棠喘不过气来。 她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 黄昏时分,街上人来人往。 大多数的百姓,天色一暗便要早早的休息。 而偏偏这又是晚饭时间。 这也是一天当中最后的一点热闹了。 东街的市集上。 莺语看着自家小姐拿着手绢,我见犹怜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 “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您这晚上还没吃东西呢。” 林娴玉的身子骨弱的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折损了气血。 之在将军府的时候,为了让林娴玉身体好些,不仅要一日三餐,还要时不时的多些零嘴参茶补充。 不管梧桐苑一个月花费多少,只要说是林娴玉这儿需要将军就绝不多问。 哪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委屈的时候? “说不定将军今日换了别的路来呢。” 原本是想哄着自家主子暂且回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赌的是他心软 谁知林娴玉这会儿却偏偏是冒着一股劲儿说什么也不肯走。 眼睛里满是炙热的光。 “天这不是还没黑吗?若是他不来,再回去也不晚。” 林娴玉此刻的模样实在是惹的手下人一阵心疼。 莺语就算再想相劝,这会儿也求不得了,只能静静的等。 林娴玉的一颗心此刻也是砰砰直跳,定不下来。 想起今日在万斋居丢了人的样子,她的心里就不好受。 本来是想直接回去的,可越走越觉不对。 上次救人的就是裴文景。 林娴玉把宋云棠推下水后才走到一半,就看见裴文景护着落水的宋云棠直往将军府的马车上跑。 好歹是一介相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急成那副样子。 但很快,林娴玉便自身难保。 关于宋云棠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再多问一个字。 只是今日一石激起千层浪。她 像是瞬间恢复了部分记忆一样,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算没有,她也要想办法把此事做成真的。 本着这样的想法,林娴玉堵在萧凤州的必经之路上,说什么也要见到人。 天色愈发暗淡,街上的人开始逐渐少了。 看着即将散去的即视林娴玉心里隐隐作痛。 莫非自己真的等错了时候? 林娴玉心有不甘身子却也确实撑不住太久。 干咳两声后,在莺语的搀扶下起身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不急不慢的马蹄声。 萧凤州是从兵部回来的。 先前城外曾闹过匪徒抢劫一事。 虽然经萧凤州亲自领人查证,不过是一群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随意闹事,当日就平息下去了。 却还是给城中敲响了警钟。 恰好如今萧凤州仍在京城。 前去兵部提前敲打训练的事也是有的。 今日便是如此。 “云庭。”萧凤州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明日|你自己去一趟兵部,看看这些人训的如何了,我便不去了。” 云庭立刻答应着。 说是训兵,实际上也要有着一番操劳。 萧凤州这会儿眼中的疲惫之色变得愈发清晰。 他现在真巴不得能早点回去歇着。 突然云庭咦了一声。 “将军,林姑娘好像在前面。” 听说林娴玉的消息,萧凤州的面色变了变。 稍稍撩开帘子,果然瞧见远处那弱不禁风的身子。 人有见面之情。 可一想起林娴玉的所作所为,再想想她那歇斯底里的样子,萧凤州又觉得一阵头疼。 “不必理会,直接过去便是了。” 萧凤州把林娴玉赶出将军府,这事儿如今上下皆知。 但许多人都觉得萧凤州不过是一时之快。 等这股气消了,到时还是得把人好好的安置回来。 故此也没人主动去提起。 如今见萧凤州连停车的意思都没有,云庭这才发现自家将军是真的。 云庭只得答应着。 “小姐,马车的速度好像没减。” 莺语看着远处疾驰的马车,不禁提醒着。 怎么会? 林娴玉十分清楚萧凤州定是知道自己在这。 原以为见面之后凭着二人的感情说什么也能惹得萧凤州一阵心疼。 却没想到萧凤州竟然连停下来见他一面的心思都没有。 林娴玉只觉心如刀绞。 原本的干咳也变得愈发沉了。 下一秒竟感觉喉咙一甜,拿着手绢吐出一口! “小姐,小姐!” 莺语这会儿是真被吓坏了。 她搀扶着林娴玉暂且坐在路边,随后竟直接跑到了路上! 看着那马车疾驰而来,莺语闭上了眼睛! 无论如何得替自家主子拼一次! 随后便传来了惊马的声音! 想象当中的疼痛并没有袭上来。 睁开眼睛原本准备直接闯过去的马车竟真的被拦停了。 莺语顾不得劫后余生的喜悦,赶紧冲上去,趁着对方的数落还没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将军,我知道你还没消气,可你也不能如此的狠心就见见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方才又吐血了!” 这外面的叫嚷声,萧凤州原本是不想理会的。 可如今听说林娴玉身体抱恙,心里终究还有一丝不染。 很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出了马车,向上一挑,帘子底下便透出了萧凤州的一张脸。 集市上,林娴玉正坐在地上,眼中满含泪水,唇角还挂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二人也曾是那样的要好。 真瞧见林娴玉这副狼狈的样子,萧凤州还是没办法彻底铁下心来。 最终叫云庭和莺语一起将人扶到马车上。 当再次见到萧凤州时,林娴玉激动的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凤州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我们也一定会有再见的时候。” 林娴玉一面说着,一面拉扯住萧凤州的手,心中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而萧凤州干咳一声,默默的将手抽了回来。 马车内的空间总共就这么点大。 可林娴玉还是在萧凤州的身上,感觉到了明显的疏远。 那是发自内心不愿意和一人有太多接触的模样。 林娴玉瞧着对方的疏远与嫌弃,心里像是针扎一样疼。 可偏偏有些话是说不出的。 只能将心里的苦默默往肚子里咽。 “凤州哥哥,你能再见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如今到了嘴边也只剩一句轻飘飘的喜悦。 林娴玉这些日子气色确实是不如先前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没了以前那样的得意。 原来人真的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变化的。 这是曾经不曾有。 “这些日子在那边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毕竟是从将军府带过去的人,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如今就连客气话都开始学会说了。 萧凤州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林娴玉唇角的那一抹红上。 萧凤州张了张嘴,语气最终还是多了几分的不爽。 “还说他们照顾的好,竟然连你的身体都伤成了这样。就算新的住处没有郎中,难道也不舍得请一个吗?” 说着,萧凤州叫人放缓了车速。 而目的地则是一处郎中的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