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 第十四回 夜袭枫香坝 血溅乌江渡 1933年冬,黔东的群山被皑皑白雪覆盖,枫香坝的炊烟在寒风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张氏宗祠的黄号残碑前,张羽耀正用布擦拭着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黄魂刀,刀身映出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稳坪诈降的胜利没能带来长久安宁,反而让官府的反扑来得更加猛烈——新上任的德江县长罗雨生,正暗中调集重兵,誓要将神兵连根拔起。 “总佛主,探马回报,罗雨生从思南、沿河调了三个团,号称‘剿匪先锋’,由裘千仞带队,已经到了德江城外围。”张羽让踏着积雪进来,皮靴上沾着冰碴,“那裘千仞就是上次在稳坪被咱们吓跑的独眼龙,这次带了重机枪和迫击炮,看样子是来报仇的。” 李天保将拳头砸在供桌上,震得油灯火星四溅:“怕他个鸟!咱们有黄号军的暗洞和神火石,再让他尝尝滚石炸营的滋味!”自稳坪一战后,他对黄号军的战术越发信服,每天都带着弟兄们加固防御工事。 张羽耀却摇了摇头,刀尖在雪地上划出枫香坝的地形:“这次不一样。裘千仞吃过亏,不会再轻易进宗祠。罗雨生这老狐狸让他冬天进攻,就是想冻垮咱们——粮草快见底了,百姓藏在山里也缺棉衣,拖不起。” 他抬头望向乌江方向,江面上的浮桥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我让冉少波从印江调些粮食,可乌江渡口被敌军封锁,运粮队过不来。今晚必须派人去炸掉浮桥,切断敌军的补给线,不然等他们合围,咱们就是瓮中之鳖。” 话音刚落,祠堂外突然刮起一阵黑风,将供桌上的黄号军旗卷得猎猎作响。王瞎子拄着拐杖踉跄进来,脸色比雪还白:“佛主,不好了!刚才我在飞粮道看到……看到黄号军的血誓符在渗血!” 众人跟着他来到飞粮道的暗洞口,只见岩壁上镶嵌的血誓符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刻痕流下,在地上汇成“大凶”二字。神兵们吓得纷纷后退,窃窃私语着“英灵示警”。 张羽耀心中一沉,伸手触摸血誓符,只觉得冰冷刺骨。他想起黄号军《行军要诀》里的记载:“血符泣血,兵戈将烈;浮桥若断,魂归乌江。”难道炸桥的计划会出意外? “佛主,要不……咱们别去炸桥了?”一个年轻神兵颤声说,“这是英灵在警告咱们啊!” “糊涂!”张羽耀厉声喝止,“黄号军靠的不是符兆,是勇气!当年胡胜海将军被十倍清军围困,血符泣血三日,他照样率军杀出重围!现在退缩,才真会让英灵蒙羞!” 他转向张羽让:“二哥,你带沿河营的五十个水性好的弟兄,今晚三更从暗河潜入乌江,用黄号军的水雷炸浮桥。记住,炸完立刻撤回,不要恋战。”又对李天保说,“你带印江营守宗祠,我带德江营在枫香坝两侧设伏,接应他们撤退。” 夜色渐深,雪花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枫香坝掩埋。张羽让带着弟兄们钻进飞粮道的暗河,冰冷的河水没到胸口,他们背着水雷,沿着岩壁上的“黄”字标记前进。暗河里的钟乳石滴落水珠,在寂静中如同鬼爪挠心,偶尔还能看到当年黄号军留下的尸骨,在水中泛着惨白的光。 宗祠内,李天保让神兵们在屋顶铺满松针,又在雪地里埋下削尖的竹桩。王瞎子点燃三炷香,对着黄号残碑念念有词,希望英灵能保佑炸桥顺利。张羽耀则带着德江营埋伏在枫香坝两侧的山坡上,雪花落在他们的黄巾上,很快堆起薄薄一层,远远望去如同蛰伏的黄号英灵。 三更时分,乌江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炸桥成功了!”山坡上的神兵们低声欢呼,张羽耀却皱起眉头——爆炸声比预想的早了半个时辰,而且只有一声,不像是所有水雷都引爆了。 就在这时,枫香坝入口突然亮起无数火把,裘千仞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张羽耀,你以为炸了浮桥就能逃吗?老子早就在暗河里布了眼线,你的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张羽耀心中剧痛,猛地站起身:“不好!中埋伏了!快救二哥!” 神兵们刚冲出埋伏圈,就被密集的机枪火力压制在雪地里。裘千仞带来的重机枪在雪地上架起,枪口喷吐着火舌,每一发子弹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将冲锋的神兵打成血筛。 “黄魂护体!杀!”张羽耀挥舞黄魂刀带头冲锋,刀身刻着的护体功口诀在火光中闪烁,子弹打在他身前半尺处竟诡异地偏移。这是黄号军传下的“护体神光”,需以精血催动,每次使用都会折损元气,但此刻他顾不上许多。 雪地瞬间被染成红色,神兵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有的被炮弹炸飞,有的被机枪扫倒,却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口中念着黄号军的血誓,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像一群从地狱里冲出的恶鬼。 “总佛主,快撤!我们掩护!”张金殿带着十几个神兵组成人墙,用身体挡住机枪子弹,身上的黄巾被鲜血浸透,“记住给弟兄们报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张羽耀眼睁睁看着张金殿被炮弹炸成碎片,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气。他知道硬拼下去只会全军覆没,咬牙喊道:“撤退!进宗祠暗洞!” 神兵们且战且退,退到宗祠门口时又遭遇埋伏。原来裘千仞早就派人挖了地道,绕到宗祠后方,此刻正从暗门里冲出,与正面的敌军前后夹击。赵国清为了掩护百姓进洞,被一颗子弹打穿胸膛,他死死抱住一个敌兵,让神兵们踩着他的身体撤退,口中还念着:“黄号军……永不投降……” 宗祠内,李天保正指挥神兵用滚石和炸药阻挡敌军,可迫击炮的轰炸让祠堂摇摇欲坠。屋顶的瓦片不断落下,供桌上的黄号军旗被弹片点燃,熊熊燃烧起来。“总佛主,暗洞快满了!百姓和伤员太多,进不去了!”一个神兵哭喊着报告。 张羽耀看着拥挤的暗洞口,又望向被敌军包围的弟兄,眼中流下血泪。他突然转身,将黄魂刀插进地里,对着黄号残碑跪下:“胡胜海将军在上,今日我张羽耀无能,护不住弟兄和百姓。愿以我精血为引,借黄号英灵之力,给弟兄们争取撤退时间!”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残碑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残碑突然亮起金光,无数黄号军的虚影从碑中冲出,他们头裹黄巾,手持刀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虚影掠过之处,敌军的子弹全部停在空中,机枪变成废铁,迫击炮炸膛反噬。 “是黄号英灵显灵了!”神兵们又惊又喜,跟着英灵冲锋。裘千仞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以为遇到了鬼神,纷纷扔下武器逃跑。 可张羽耀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从身体里快速流失,眼前的英灵虚影开始变得模糊。“李天保,带百姓从飞粮道撤去印江,找冉少波!”他用尽最后力气喊道,“告诉冉少波,一定要给弟兄们报仇!” “总佛主,你跟我们一起走!”李天保哭喊着要拉他。 张羽耀推开他,拿起黄魂刀冲向敌军:“我要给你们断后!记住,黄号军的精神……不能灭!”他的身影在英灵虚影中穿梭,每一刀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却也在不断变得透明。 李天保含泪带领百姓和残兵钻进暗洞,身后传来张羽耀最后的呐喊:“黄魂不灭!神兵不死!”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张羽耀引爆了埋在宗祠地基下的神火石,与冲进来的敌军同归于尽。 暗洞里,百姓们哭成一片。李天保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带着幸存者活下去。暗洞尽头连接着飞粮道,他们沿着黄号军当年的密道前进,脚下的积雪被鲜血融化,汇成一条条红色的小溪。 突然,前方传来水声,张羽让带着几个浑身是伤的弟兄从暗河里钻出来,看到李天保就哭道:“李元帅,我们中了埋伏,五十个弟兄……就剩我们几个了!总佛主呢?” 李天保别过头,声音沙哑:“总佛主……为了掩护我们,跟敌军同归于尽了。” 张羽让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泪水混合着血水流下:“是我害了总佛主!是我没完成任务!” “现在说这些没用!”王瞎子拄着拐杖过来,将一块染血的黄号令牌递给张羽让,“这是总佛主让我交给你的,他说沿河营不能散。咱们得活下去,完成他的遗愿。” 飞粮道外,风雪依旧肆虐。裘千仞站在张氏宗祠的废墟前,看着那半截依旧矗立的黄号残碑,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刚才英灵显灵的景象让他心有余悸,连忙下令:“烧!给我放火,把这里烧成白地!我看那些黄号鬼魂还怎么显灵!”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将枫香坝变成一片火海。雪地里的尸体被烧焦,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可无论火势多旺,那半截残碑始终完好无损,碑上的刻字在火光中闪烁,仿佛在嘲笑敌军的无能。 天亮时,裘千仞带着军队离开了枫香坝,留下一片狼藉。躲在山林里的百姓悄悄出来,看到废墟前的残碑,纷纷跪下磕头。一个白发老婆婆将怀中的干粮放在碑前,哭道:“张佛主,你放心,你的弟兄们安全撤退了,我们会记住你的恩情……” 飞粮道的暗河里,李天保带着残部艰难前行。暗河的水冰冷刺骨,不少伤员冻得嘴唇发紫,却没人敢出声——他们不知道敌军是否还在外面设伏。张羽让背着一个重伤的少年神兵,他的腿被炮弹炸断,每移动一步都疼得满头大汗,却死死咬着牙不哼一声。 “前面有光!”一个神兵惊喜地喊道。众人加快脚步,钻出暗河的出口,发现已经到了乌江岸边。江面上的浮桥果然被炸毁了,只剩下几根烧焦的木桩在水中摇晃。可对岸的山坡上,隐约能看到敌军的帐篷,显然裘千仞早就料到他们会从这里撤退。 “这下完了,前有乌江,后有追兵,咱们插翅难飞啊!”有人绝望地哭起来。 李天保望着滔滔江水,又看了看身后的弟兄和百姓,深吸一口气:“别怕!黄号军当年能强渡乌江,咱们也能!张二哥,你带水性好的弟兄先泅渡过去,找些船只回来接应,我们在这里掩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张羽让点点头,脱下棉衣露出满身伤疤:“弟兄们跟我来!让裘千仞看看,沿河营的汉子不是孬种!”他带着五个弟兄跳进冰冷的乌江,浪花瞬间将他们吞没。 江水流速极快,还结着薄冰,张羽让他们每划一下都要用尽全力。快到江心时,对岸突然响起枪声,子弹打在水里溅起朵朵水花。“趴下!”张羽让大喊着将身边的弟兄按进水里,自己却被一颗子弹擦伤肩膀,鲜血染红了江面。 他们冒着枪林弹雨终于游到对岸,悄悄摸上山坡解决了哨兵,找到几艘藏在芦苇丛里的渔船。可就在他们准备划船返回时,山坡上突然冲出大批敌军,为首的正是裘千仞的副手胡营长。 “抓住他们!别让神兵跑了!”胡营长狞笑着下令,机枪立刻扫射过来。 张羽让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对身边的弟兄说:“你们快划船回去报信,告诉李元帅,对岸有埋伏,让他们从下游的浅滩走!”他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敌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老子在这儿陪你们玩!” 弟兄们含泪划船离开,张羽让则带着剩下的人冲进芦苇丛,与敌军展开周旋。他利用地形优势不断袭扰敌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最后被逼到悬崖边。看着围上来的敌军,他仰天大笑:“总佛主,弟兄们,我来陪你们了!”纵身跳下悬崖,坠入滔滔乌江。 对岸的李天保看到渔船回来,却不见张羽让,心中已经明白了。“快!下游浅滩!”他带着众人沿着江岸向下游撤退,刚到浅滩就看到江面上漂来许多尸体,有敌军的,也有神兵的,张羽让的黄巾在尸体中格外显眼。 “二哥!”李天保哭喊着想去打捞,却被王瞎子拉住,“李元帅,不能停!敌军快来了!” 他们踩着浅滩的碎石过河,冰冷的江水没到腰部,不少老人和孩子被冻得抽筋,神兵们就轮流背着他们。刚到江心,对岸的追兵就到了,机枪子弹在头顶呼啸而过,不断有人倒下,被江水卷走。 “保护百姓先走!”李天保转身迎战,他挥舞着大刀,将冲过来的敌军砍倒在江水中。血混着江水染红了浅滩,他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力气越来越小。 就在这危急时刻,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一支骑兵队如神兵天降般冲杀过来,将敌军的追兵打乱。为首的人穿着黄埔军校的制服,手持驳壳枪,枪法精准,很快就将胡营长击毙。 “是冉少波!”神兵们惊喜地喊道。 冉少波策马来到江边,看到李天保就喊道:“李元帅,我带独立营来接应你们了!快过河!” 原来冉少波在印江接到消息,知道枫香坝遇袭,立刻带骑兵驰援,正好赶上接应他们过河。独立营的士兵训练有素,很快就击退了敌军,掩护百姓和残兵渡过乌江。 李天保踏上对岸,回头望向枫香坝的方向,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雪地里的宗祠废墟、暗河里的弟兄尸体、江面上漂浮的黄巾……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心中像被刀割一样疼。 冉少波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张佛主和弟兄们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幸存者去印江休整,再图后事。” 李天保点点头,擦干眼泪,目光变得坚定。他知道,枫香坝的惨败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黄号军的旗帜不能倒,神兵的抗争不能停,他要带着弟兄们活下去,完成张羽耀未竟的事业。 乌江的水流淌着,带走了鲜血和尸体,却带不走神兵们的仇恨和信念。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幸存者们的身影在江岸边拉长,像一串不屈的脊梁,支撑着黔东百姓最后的希望。 印江杉树乡的天池坪,李天保带着残部和百姓终于抵达了安全地带。这里是他最初设坛的地方,山高林密,易守难攻,冉少波的独立营早已在此布防,搭建了临时的营房和医疗棚。 可安稳的环境并没有让李天保感到轻松,相反,枫香坝的惨败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天池坪的神坛前,看着当年竖的“天下太平”红旗,想起那些牺牲的弟兄,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李元帅,该吃饭了。”王瞎子端着一碗稀粥过来,看到他又在神坛前发呆,忍不住叹气,“总佛主和弟兄们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 李天保接过稀粥,却没喝,只是看着神坛上的黄号令牌:“王老汉,你说……咱们是不是错了?总佛主说信神不如信己,可我还是让弟兄们白白送死。那护体功到底有什么用?连子弹都挡不住……” 自枫香坝一战后,他对“刀枪不入”的神咒彻底产生了怀疑。那些在机枪下倒下的弟兄,哪个不是虔诚地念着符咒?可最终还是成了炮灰。黄号军的血誓符泣血示警,他们却没能躲过埋伏,所谓的“英灵显灵”也只是短暂的奇迹,终究没能改变惨败的结局。 王瞎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张总佛主让我交给你的,说是黄号军胡胜海将军的日记。你看看吧,或许能找到答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天保翻开日记,里面的字迹苍劲有力,记载着黄号军当年的兴衰。看到胡胜海将军反思“迷信误事”的段落时,他浑身一震——原来黄号军也经历过类似的惨败,胡胜海将军正是在牺牲了数千弟兄后才明白,“护体功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神符咒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枪炮”。日记里还详细记录了黄号军后来如何放弃迷信,改用游击战术与清军周旋,靠百姓支持才坚持了八年之久。 “原来如此……”李天保合上日记,眼眶通红,“总佛主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是我太固执,还在迷信神咒……”他想起老操坝的喋血和枫香坝的惨败,两次都是因为依赖“刀枪不入”的符咒,才导致弟兄们白白牺牲。 王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胡胜海将军说过,知错能改,就不算晚。黄号军能在绝境中重生,咱们神兵也能。冉少波不是带来了正规军的训练方法吗?你该学学新东西了。” 李天保站起身,走到天池坪的训练场。冉少波正带着独立营的士兵操练,他们卧倒、瞄准、射击,动作整齐划一,与神兵们杂乱的冲锋截然不同。场边的黑板上,还画着简单的战术图,标注着“伏击点”“撤退路线”等字样。 “冉营长,我想跟你学战术。”李天保走到冉少波面前,郑重地说。 冉少波有些意外,随即露出笑容:“李元帅愿意学,我当然乐意教。其实神兵弟兄们很勇敢,只是缺了章法。只要学会利用地形、配合战术,将来一定能打胜仗。” 从那天起,李天保放下佛主的架子,跟着冉少波学习军事知识。他不再让神兵们苦练“刀枪不入”的护体功,而是跟着独立营的士兵练习枪法、匍匐前进和阵地防御。冉少波还教他们看地图、设陷阱,讲解“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游击战术。 起初,有些神兵不适应,抱怨“这哪是练神兵,是练当兵的”。李天保就给他们讲黄号军的日记,讲枫香坝牺牲的弟兄,告诉他们:“迷信符咒只会送命,真本事才能报仇。”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神兵开始认真训练,枪法和战术都有了很大进步。 这天,冉少波接到侦察兵报告,裘千仞派了一个连的兵力,正往天池坪方向搜剿,想斩草除根。“机会来了。”冉少波指着地图对李天保说,“这股敌军骄横轻敌,咱们在鹰嘴崖设伏,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天保看着地图上的鹰嘴崖,那里地势险要,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以通行,正是设伏的好地方。“我带印江营的弟兄去左侧山坡埋伏,负责扔滚石;冉营长带独立营在右侧,负责机枪掩护;再让王老汉带几个百姓去诱敌,怎么样?”他已经能熟练地布置战术了。 冉少波点点头:“就这么办。记住,等敌军全部进入峡谷再动手,先扔滚石堵死退路,再用机枪扫射,速战速决。” 第二天清晨,王瞎子带着几个百姓,故意在鹰嘴崖附近砍柴,看到敌军巡逻队就假装惊慌逃跑。“长官,神兵……神兵在前面的山洞里!”王瞎子“吓得”结结巴巴地说。 敌军连长果然上当,带着队伍追进鹰嘴崖峡谷。刚走到峡谷中段,李天保一声令下:“放!”山坡上的滚石如暴雨般落下,瞬间将峡谷两端堵死。紧接着,机枪火力从两侧山坡扫射下来,敌军被打得晕头转向,惨叫连连。 “黄魂护体,杀!”李天保带头冲锋,神兵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蛮干,而是跟着独立营的士兵利用岩石掩护,精准射击。他们的枪法虽然不如正规军,但胜在勇猛灵活,很快就将敌军分割包围。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神兵们以极小的代价,歼灭了整个敌军连,缴获了二十多杆步枪和一箱子弹。这是他们第一次不靠符咒、靠战术打赢的胜仗,弟兄们欢呼雀跃,将李天保和冉少波抬起来抛向空中。 “我就说嘛,咱们神兵能行!”一个曾抱怨训练苦的神兵激动地说,“这战术比神咒管用多了!” 李天保看着欢呼的弟兄们,又望向枫香坝的方向,心中默念:“总佛主,弟兄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学会新本事了,很快就能为你们报仇了!” 夕阳下,天池坪的神坛前升起了新的旗帜——一面是神兵的黄旗,一面是独立营的红旗,两面旗帜在风中并排飘扬,仿佛预示着两支队伍即将走向融合。王瞎子坐在神坛边,弹起三弦,唱起了新编的歌谣:“枫香坝,血未干,神兵痛定学新篇;丢符咒,练枪杆,黄魂红旗共青天……” 歌声中,李天保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枪身上还刻着他新刻的字:“信己不信神,强械更强身。”他知道,枫香坝的惨败不是结束,而是神兵蜕变的开始。只要黄号军的精神不灭,只要弟兄们团结一心,总有一天,他们会打回枫香坝,让乌江的水不再染上弟兄们的鲜血,让黔东的百姓真正过上“天下太平”的日子。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五回 二打印江城 功亏一篑时 1933年腊月的黔东,寒风如刀,刮过皲裂的土地,卷起地上的碎雪,打在人脸上生疼。印江县城的城墙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矗立,青砖缝里结着冰碴,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俯视着城外荒芜的田野。天池坪的神坛前,新栽的旗杆上,一面拼补过的黄旗正在风中猎猎作响,旗帜边缘的血渍在反复冻融后变成深褐色,像一道道凝固的伤疤——那是枫香坝突围时,七个神兵用身体护住的残旗,如今被村里的妇人连夜缝补,又添了三层粗布衬里,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沉重。 “李元帅,四县的弟兄都到齐了!”李禄昌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来,他左臂缠着浸过桐油的麻布绷带,绷带下隐隐渗出血迹。那是在乌江渡口掩护百姓撤退时,一颗子弹擦过臂膀留下的伤,医生说再深半寸就会打断骨头。他身后跟着几个神坛骨干,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风霜,却难掩眼中的火焰。“德江的张羽翊带了三百弟兄,个个都是从枫香坝拼出来的硬骨头;沿河的张金银凑了两百人,还带了十副云梯和五捆炸药;加上咱们印江营的五百弟兄,足足一千神兵!” 李天保站在神坛前,望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大多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衣,袖口和领口磨得发亮,有的甚至光着脚,用破布裹着冻裂的脚掌。但没人跺脚取暖,没人低声抱怨,手中的刀枪在雪光反射下闪着寒光,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淬了火的钢针,死死盯着印江县城的方向。自枫香坝惨败后,幸存的神兵心里都憋着一股劲,那股劲混杂着仇恨、悲愤和不甘,在腊月的严寒中越烧越旺。 “弟兄们!”李天保踩着积雪登上土台,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带着冰碴般的锐利,“枫香坝的雪化了又冻,可咱们弟兄的血还没干!张总佛主在天之灵看着咱们,冉伯祥、张金殿他们的冤魂等着咱们报仇!罗雨生在印江城里搂着婆娘喝好酒,裘千仞拿着咱们弟兄的人头请功领赏——他们以为烧了咱们的宗祠,炸了咱们的营地,就能让咱们跪地求饶?”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黄魂刀,刀身在雪光下划过一道弧线,寒气逼人:“错!咱们是黄号军的后代,是黔东的神兵!今天,咱们就要打进印江城,砸了罗雨生的县衙,烧了裘千仞的营房,开仓放粮给百姓,让那些狗官知道,苦人被逼急了,能掀翻这天!” “报仇!报仇!”千余名神兵齐声呐喊,声浪震得周围的松树上积雪簌簌落下,惊起一群寒鸦。它们在铅灰色的天空中盘旋,发出“呱呱”的凄厉啼叫,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预警。 王瞎子拄着那根包铜的枣木拐杖,一步一挪地走到土台前。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蓝布长衫,领口别着块褪色的黄布条,那是当年黄号军的信物。老人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用鸡血、烈酒和朱砂调和的液体,红得发黑,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李元帅,这是香树坝传下来的规矩。出征前喝了这碗‘黄魂酒’,英灵附体,刀枪不入,定能旗开得胜!” 李天保接过酒碗,碗沿冰凉刺骨。他低头看着碗中自己的倒影,那张年轻的脸上布满风霜,眼角带着尚未愈合的伤疤。他想起张羽耀曾告诫他:“神酒壮胆可以,真信就输了。”但此刻看着台下弟兄们期待的眼神,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鸡血的腥气直冲鼻腔,他强忍着没咳嗽,将碗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瓷碗碎裂,红色的酒液在雪地上晕开,像一朵绽放的血花。 “传我将令!”李天保的声音带着酒气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兵分三路——东路我亲率印江营五百弟兄主攻东门,带足云梯和炸药;西路李禄昌带德江三百弟兄攻西门,务必牵制敌军主力;南路张金银带沿河两百弟兄绕到南门,待东西门打响后趁乱夺门,接应主力进城!记住,三更时分同时发难,以城头烽火为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的弟兄,加重语气:“进城后严守坛规——不抢百姓财物,不占民女房屋,只杀贪官污吏和民团败类!谁要是坏了规矩,我李天保第一个劈了他!” 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缓缓覆盖大地。千余名神兵分成三队,借着夜色和树林的掩护,向印江县城潜行。雪地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飘落的雪花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李天保走在东路军的最前面,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褂,腰间别着黄魂刀,怀里揣着王瞎子给的“破城符”——一张用桑皮纸画的符咒,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号,边缘还粘着几根鹰羽,据说能让守城敌军的刀枪失灵。 离县城还有三里地时,队伍穿过一片乱坟岗。坟头的石碑大多倾颓,露出半截在雪地里,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寒风穿过枯树枝桠,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亡魂在哭泣。突然,一群寒鸦从坟后的柏树林中惊起,在头顶盘旋悲鸣。李天保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符纸,却发现符纸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变得沉甸甸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元帅,怎么了?”李禄昌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的左臂不能用力,便将大刀斜挎在肩上,“是不是觉得不对劲?我刚才看天象,月晕带血,怕是凶兆。” 李天保摇摇头,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没事,乌鸦叫而已,别自己吓自己。按原计划行动,你快去西路军那边,记住千万别轻敌。”他望着印江县城方向,城墙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城头隐约有灯火移动,像野兽的眼睛。他想起胡胜海将军日记里的话:“攻城者,忌骄,忌躁,忌信鬼神。”心中那丝不安像藤蔓般疯长,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三更的梆子声从县城深处传来,“咚——咚——咚——”三声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中扩散,惊得城头上的守军打了个激灵。就在这时,印江县城东门突然燃起三堆烽火,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那是东路军发出的攻城信号。 “黄魂护体,杀!”李天保一声令下,埋伏在东门附近的五百神兵如潮水般冲向城墙。他们扛着云梯,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冲锋,口中齐声念着:“黄魂护我身,枪炮不伤神,杀尽狗贪官,黔东享太平!” 城头上的守军显然没料到神兵来得这么快,慌乱中架起机枪,子弹“嗖嗖”地从神兵头顶飞过,大多打在空地上,溅起一片片雪花。几个民团士兵哆哆嗦嗦地往下扔石头,却因天黑看不清目标,大多砸在了城墙根。李天保身先士卒,踩着弟兄们搭起的人梯向上攀爬,黄魂刀别在腰间,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城墙砖缝,指甲缝里很快渗出血迹。 “快!砍断他的手!”城头上一个民团小头目嘶吼着,举刀向李天保的手指砍来。李天保早有防备,左手猛地一松,身体向下坠了半尺,同时右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向上一捅,正中那头目的小腹。小头目惨叫一声,从城头翻落,重重摔在城下的雪地里,没了声息。 “杀上去!”李天保借势向上一蹿,翻身跃上城头,黄魂刀顺势出鞘,寒光一闪,就将两个惊慌失措的守军砍倒。他身上的黄巾被溅上的鲜血染红,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挥舞大刀清理城头的守军,同时大喊:“快打开城门!” 几个身手矫健的神兵立刻冲到城门处,挥刀砍向门闩。那门闩是碗口粗的硬木,上面还包着铁皮,神兵们砍得火星四溅,手都震麻了。“让开!”一个膀大腰圆的神兵抱着炸药包冲过来,将炸药塞进门缝,点燃引线后迅速后撤。“轰隆”一声巨响,城门被炸开一道缺口,浓烟滚滚中,东路的印江营主力如潮水般涌入。 街道上的民团大多还在睡梦中,被爆炸声惊醒后,衣衫不整地冲出营房,迎面就撞见杀红了眼的神兵。有的民团士兵刚举起枪就被砍倒,有的跪地求饶却依旧难逃一死,街道上很快堆满了尸体,鲜血在雪地上流淌,汇成一道道红色的小溪。 “李元帅,东门拿下了!”一个满脸是血的神兵跑过来报告,他手中提着颗人头,正是民团东门守将赵老三的,“弟兄们正在清理残敌,粮仓就在前面的西巷口,守卫不多!” 李天保却没那么兴奋,他站在城头望向西门方向,那里本该在东门烽火燃起后也升起烽火,此刻却一片漆黑,只有隐约的枪声传来,断断续续,听不出胜负。“不对劲,西路军怎么没动静?”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雪的通信兵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来,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口中大喊:“李元帅!不好了!西路军……西路军遇埋伏了!” 原来李禄昌的西路军刚摸到西门城墙下,就被巡逻的民团发现。敌军显然早有防备,不仅在城墙根埋了土雷,还架起了两挺重机枪。德江的弟兄们冲在最前面,没等靠近城墙就踩中了地雷,“轰隆”几声巨响,十几个弟兄被炸得血肉横飞。后面的人想撤退,却被城头上的机枪扫射,成片地倒下。 李禄昌见势不妙,知道撤退就是等死,他咬着牙撕下左臂的绷带,露出渗血的伤口,嘶吼着:“黄号军的后代跟我上!”带头向城墙冲锋。他踩着同伴的尸体爬上城头,刚要挥刀砍杀,就被一颗子弹正中胸口。他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血花,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最终从城头栽了下来,重重摔在雪地里,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雪地。 “李大哥!”张羽翊哭喊着想去救他,却被机枪火力死死压制在城墙下。他眼睁睁看着李禄昌躺在雪地里,身体微微抽搐,最终没了动静。一个幸存的德江神兵冒着枪林弹雨爬过去,听到李禄昌用尽最后力气说:“别管我……快通知李元帅……西门有埋伏……敌军主力在西门……” 消息传到东门时,李天保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如遭雷击。西路军是攻城的主力之一,李禄昌的牺牲和西路溃败,意味着他们失去了牵制敌军的重要力量,更糟糕的是,敌军主力很可能正从西门向东门反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果然,没过多久,县城深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呐喊声。城头的哨兵大喊:“李元帅,敌军来了!好多人!”李天保探头望去,只见街道尽头黑压压的一片敌军正向东门推进,领头的正是县长罗雨生的卫队,他们举着“罗”字大旗,步伐整齐,显然是正规军。 更让人绝望的是,敌军竟放火烧了靠近东门的民房。干燥的木料遇火即燃,很快形成一道火墙,将进城的神兵与城外的后续部队隔开。火墙后传来百姓的哭喊声和房屋倒塌的巨响,让神兵们心胆俱裂。 “不能退!”李天保红着眼嘶吼,他知道此刻后退就是全军覆没,“咱们已经进来了,杀到县衙去!拿下罗雨生,敌军自乱!”他带头冲向火墙,身上的棉衣被飞溅的火星点燃,他浑然不觉,只顾着挥舞大刀砍杀冲过来的敌军。神兵们见状也跟着冲锋,火墙前瞬间堆满了尸体,有的被烧死,有的被砍死,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就在这危急时刻,南门方向传来震天的呐喊声和爆炸声。一个通信兵兴奋地跑来报告:“李元帅!张头领拿下南门了!他们正杀过来接应咱们!”李天保精神一振,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他掏出王瞎子给的“破城符”,高高举起,对着敌军阵地大喊:“黄魂显灵,助我破敌!”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冲锋的敌军突然像被无形的墙挡住,脚下踉跄,手中的枪支纷纷掉落,甚至有人莫名摔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神兵们见状欢呼起来:“符咒显灵了!黄魂护体!”士气大振,趁机杀垮了敌军的防线,一路推进到县衙门口。 县衙的大门紧闭,门楼上的守军还在顽抗,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李天保指挥弟兄们用撞木撞击大门,粗壮的松木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门板上很快出现裂痕。张羽翊忍着肩膀的伤痛,爬上旁边的民房,想从侧面偷袭门楼,却被流弹打中肩膀,惨叫着摔了下来。 “咚!咚!咚!”撞木一次次撞击县衙大门,门板上的裂痕越来越大。随着一声巨响,沉重的木门终于被撞开,神兵们如潮水般涌入县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县衙的正堂里,罗雨生的办公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酒菜,一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一壶打开的茅台,旁边的暖炉里炭火正旺,显然主人是仓促离开的。墙上挂着的“清正廉明”匾额在晃动,仿佛在嘲笑这群神兵的天真。 “人呢?罗雨生跑哪去了?”李天保怒喝道,一脚踹翻了办公桌,酒菜撒了一地。 一个躲在柱子后的衙役被揪了出来,他吓得浑身发抖,跪地求饶:“大……大王饶命!县……县长早就从后门跑了,他……他说神兵进城就放火烧粮仓,引弟兄们去救火,然后……然后关门打狗……” “不好!快去粮仓!”李天保心中大急,粮仓里不仅有粮食,还有不少进城后分散看守粮仓的弟兄!他转身就往外冲,刚到县衙门口,就看到南面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爆炸声——那正是粮仓的方向! 原来罗雨生早有后手,他根本没指望能守住城门,而是故意让神兵进城,同时安排民团在粮仓埋下炸药,一旦神兵进城就引爆,既烧毁粮食断了神兵的念想,又能分散神兵的兵力。 “快救火!快!”李天保大喊着带人冲向粮仓,可火势太大,干燥的粮囤遇火即燃,火焰高达数丈,灼热的气浪让人无法靠近。更要命的是,天寒地冻,附近的水井都结了冰,根本找不到足够的水源。神兵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满仓的粮食被大火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那是能让黔东百姓过冬的救命粮啊! “罗雨生!我操你八辈祖宗!”李天保捶打着旁边的墙壁,拳头被磨出血来也浑然不觉。他看着火海中挣扎的弟兄,听着他们绝望的哭喊,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更密集的枪声,而且越来越近,夹杂着炮弹呼啸的声音。一个浑身是血的侦察兵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他的一条腿已经断了,是跪着爬过来的:“李元帅,不好了!裘千仞带了一个团的援军,已经到了北门,西门的残兵也杀回来了,咱们……咱们被包围了!” 李天保如坠冰窟,浑身冰凉。他这才明白,罗雨生根本不是逃跑,而是故意示弱引诱他们进城,然后调集援军合围。西路军溃败、粮仓被烧,这一连串的打击让神兵的士气瞬间降到谷底。 “突围!快从南门突围!”李天保当机立断,现在只有南门还在张金银手里,“张金银带弟兄们开路,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南门!我带剩下的人断后!” 可已经晚了。当他们赶到通往南门的街道时,发现这里已经成了人间炼狱。敌军的重机枪在街道两端架起,形成交叉火力,冲锋的神兵像割麦子一样倒下。街道上堆满了尸体,鲜血在雪地上汇成小河,流淌到低洼处又结成了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张金银浑身是伤,正指挥弟兄们用尸体搭建掩体。他看到李天保过来,嘶哑着嗓子喊:“李元帅!快从旁边的小巷走!我给你们炸开一条路!”他怀里抱着一捆用棉被包裹的炸药,导火索已经点燃。 “张头领!别!”李天保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张金银看着他,露出一个惨烈的笑容:“告诉百姓……我们尽力了……”说完抱着炸药包冲向敌军的机枪阵地。 “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房屋都在摇晃,硝烟弥漫中,敌军的机枪火力暂时中断。“快!冲过去!”李天保大喊着带头冲锋,脚下踩着滚烫的碎石和血肉模糊的尸体,心中却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挥舞着黄魂刀左冲右突,刀光所及之处,敌军纷纷倒地。但敌军的火力实在太猛,刚冲出没几步,又被压制在一处断墙后。李天保回头望去,身后的弟兄越来越少,每个人都浑身是伤,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就在这时,他看到王瞎子被几个民团士兵围在中间。老人已经没了拐杖,只能用手撑着地面,却依旧瞪着眼睛,用石块砸向敌军。一个民团士兵不耐烦了,端起枪对准了他。“不要!”李天保嘶吼着想去救人,却被密集的子弹压制在断墙后动弹不得。 “砰”的一声枪响,王瞎子缓缓倒下,手中还攥着半截被鲜血染红的“破城符”。李天保目眦欲裂,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猛地站起身,不顾身边呼啸的子弹,挥舞着黄魂刀杀向敌军。 “黄魂护体!杀!”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刀刀致命。敌军被他的气势吓住,一时竟后退了几步。可就在这时,一颗流弹打中了他的胳膊,黄魂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剧痛传来,李天保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就在这危急时刻,李禄厚——李禄昌的弟弟,突然带着几十个德江神兵冲了过来。他们身上都浇了煤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火把,点燃后浑身冒着火焰,像一群火人一样扑向敌军。“李元帅快走!我们掩护!”李禄厚嘶吼着,身上的火焰已经烧到了头发,却依旧挥舞着大刀砍杀敌军。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也照亮了李天保含泪的双眼。他知道自己不能辜负弟兄们的牺牲,咬着牙捡起地上的黄魂刀,在几个亲兵的掩护下,钻进了旁边的小巷。身后传来火人的惨叫和敌军的枪声,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跑,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小巷狭窄而曲折,两旁的房屋大多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枪声和哭喊声提醒着他这里正在经历一场浩劫。李天保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胳膊上的伤口越来越疼,失血让他头晕目眩,好几次差点摔倒在结冰的路面上。 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南门的城楼。城楼上还插着神兵的黄旗,但已经被炮火打得千疮百孔。几个幸存的神兵正在城楼上向他挥手,示意他快些过去。李天保咬紧牙关,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冲向南门。 刚冲出城门,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南门城楼被敌军炸毁了。李天保回头望去,城楼在火光中坍塌,那些掩护他撤退的弟兄们再也没有出来。他心如刀绞,却只能转身钻进茫茫山林,身后的印江县城还在燃烧,像一座巨大的火葬场。 不知在山林里跑了多久,李天保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一片厚厚的积雪中。他浑身是伤,左臂的伤口已经冻得发紫,意识也开始模糊。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张羽耀站在面前,穿着那件熟悉的黄巾,脸上带着失望的表情。“总佛主……我对不起你……”李天保喃喃自语,眼泪混合着血水从眼角滑落,“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告,不该迷信符咒,不该急着攻城……弟兄们都被我害死了……”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还在给他的伤口包扎。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张羽翊和十几个幸存的神兵围在他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泪痕,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疲惫。 “李元帅,你醒了!”张羽翊惊喜地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们找了你好久……弟兄们……咱们只剩不到五十人了……”他低下头,哽咽着说,“西路军几乎全军覆没,李禄昌大哥、王老汉、张头领……都牺牲了……” 李天保闭上眼睛,一行清泪划过脸颊,在下巴处结成了冰。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张羽翊按住:“李元帅,你伤得太重,先别动。” “扶我起来。”李天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张羽翊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几个弟兄一起把他扶了起来。李天保望向印江县城的方向,那里的火光还未熄灭,在黑暗的天幕下跳动,像一只吞噬生命的巨兽,正在慢慢消化它的猎物。 “都怪我……”李天保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每一拳都用尽了全身力气,“是我太固执,以为有了符咒和勇气就能打赢一切,结果害死了这么多弟兄……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黔东的百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怪你,李元帅。”一个老兵突然开口,他是德江营的,名叫陈老栓,曾经跟着张羽勋在香树坝设坛,脸上刻满了风霜,“张佛主生前就说过,符咒只能壮胆,打仗还得靠真本事,靠人心齐。咱们输,不是因为没神保佑,是因为太心急,没章法,硬碰硬肯定吃亏。”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天保的脑海,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想起胡胜海将军日记里的话:“民心即兵心,兵心即胜算。”想起冉少波教他们的战术:“避实击虚,声东击西。”想起枫香坝惨败的教训,想起弟兄们临死前的眼神……原来自己一直都在重复同样的错误,总以为“刀枪不入”的符咒能弥补战术的不足,却忘了最根本的东西:民心、纪律和谋略。 “挖个坑吧。”李天保突然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把牺牲弟兄的尸体找回来,咱们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成为野兽的口粮。” 幸存的神兵们分散开来,在茫茫雪原中寻找同伴的遗体。雪地里的尸体太多了,有的被冻得僵硬,保持着冲锋的姿势;有的被炮弹炸得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是谁;有的被马蹄踩得不成样子,只能从身上的黄巾辨认出是自己的弟兄。 李禄昌的尸体是在西门城墙下找到的,他还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势,胸口的血洞已经冻成了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大刀。王瞎子的尸体蜷缩在县衙门口不远处,怀里还揣着一本破旧的黄号军残卷,上面用毛笔写着“民心即神”四个字。还有那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娃娃兵”,他胸前的纸红花已经被鲜血染红,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出征前他说要打进县城给娘讨口吃的,让娘过个好年。 李天保亲手为他们挖了一个大坑,积雪冻住了土地,每一镐下去都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震得他虎口发麻。但他没有停下,一下又一下地挖着,仿佛要把心中的痛苦和悔恨都挖出来埋进土里。 他将弟兄们的遗体一具具放进坑里,轻轻整理好他们的衣服,抚平他们脸上的皱纹。当埋到那个“娃娃兵”时,李天保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坑前,深深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他哽咽着说,“从今往后,我李天保再也不搞什么符咒神坛,咱们要学红军的样子,练真本事,为百姓打仗,绝不再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就在他磕头的瞬间,突然发现坑边的雪地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半截的石碑。石碑上刻着模糊的“黄”字,边缘已经风化,显然是年代久远的古物,像是黄号军起义时留下的残碑。更诡异的是,碑石上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刻痕缓缓流下,在雪地上汇成四个清晰的字:“民心即神”。 李天保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想起张羽勋用“神水”聚拢人心,其实那“神水”只是普通的山泉,真正起作用的是他关心百姓疾苦的心;想起张羽耀为掩护百姓牺牲,他用生命践行了“保民安境”的誓言;想起那些冒着生命危险掩护神兵的黔东百姓,他们才是真正的“神力”来源。 原来真正的“神力”,从来都不是符咒和神水,而是百姓的支持和弟兄的团结。所谓的“黄魂护体”,护的不是个人的性命,而是黔东百姓的安宁;所谓的“破城符”,破的不是城墙的坚固,而是贪官污吏的人心。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李天保抚摸着冰冷的残碑,泪水再次涌出,这一次却不是悲伤,而是顿悟,“总佛主,胡将军,你们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站起身,对幸存的神兵们说:“把这截残碑带上,它就是咱们新的神坛。从今天起,咱们的‘护体功’是保家卫国的勇气,咱们的‘破城符’是百姓的支持,咱们的‘神兵咒’是团结一心的信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弟兄的脸,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希望:“总有一天,咱们会打回印江城,但不是靠符咒,是靠本事,靠民心!咱们要让黔东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弟兄们的血不白流!”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地覆盖了坟茔,也覆盖了血迹,仿佛要将这片土地上的伤痛都掩埋。但李天保知道,有些东西是雪埋不掉的——弟兄们的牺牲,百姓的期盼,还有那颗在血与火中觉醒的心。 李天保带着残部消失在茫茫山林中,身后的印江县城还在燃烧,但他们知道,一个新的开始,已经在风雪中悄然萌芽。而那块泣血的残碑,将见证这支农民武装从迷信走向觉醒的艰难蜕变,见证他们在红旗的指引下,为了黔东百姓的幸福和安宁,继续浴血奋战。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六回 池坝神坛兴 白刃试锋芒 1934年正月的黔东,残雪未消,寒风卷着碎冰碴子刮过池坝的山坳。杨氏宗祠的青瓦上还覆着一层薄雪,檐角的冰棱在惨淡的阳光下闪着寒光,却挡不住祠堂里蒸腾的热气和缭绕的香烟。 “玉皇大帝显灵喽!”一个穿着蓝布道袍的汉子站在祠堂供桌前,手持桃木剑指向供桌中央的香炉。他叫万太义,本是邻县游方的道士,三个月前被池坝保长孟守坤请到村里,此刻正眯着眼睛,看着香炉里突然炸开的火星,“诸位乡亲请看,神灵已接咱们的祈愿,这就派神兵下凡护佑池坝!” 祠堂里挤满了村民,男女老少足有两百多人,大多穿着打补丁的棉衣,脸上带着菜色,却难掩眼中的狂热。他们中间摆着三张拼在一起的八仙桌,桌上供着黄纸绘制的神像,神像前燃着三炷半人高的香,香烟袅袅,呛得人直咳嗽。桌下的火盆里烧着符纸,灰烬随着气流盘旋上升,像无数黑色的蝴蝶。 孟守坤站在人群前排,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绸缎马褂,腰间别着柄短铳,脸上堆着虔诚的笑容。这位池坝保长本是当地大户,三个月前被张云佩民团敲诈了二十石粮食,气不过又不敢反抗,听说印江李天保的神兵能打官府,便请了万太义和自称“佛主”的张进礼来安坛设教。 “乡亲们都听好了!”孟守坤清了清嗓子,声音盖过祠堂外的风声,“张佛主和万道长说了,只要咱们诚心拜坛,喝下神水,就能刀枪不入,再也不怕民团和官兵的欺负!入坛的弟兄每天管两顿饭,还能学本事报仇雪恨!” 人群里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站在后排的黄老三悄悄碰了碰身边的伙伴:“柱子,你说这神水真管用?上周张云佩的人还在白石溪杀了咱们好几个亲戚。” 黄柱子啃着冻硬的红薯,眼睛盯着供桌上的腊肉——那是孟家捐出来的祭品,对饿了半个月的庄稼汉来说,诱惑比神灵还大。“管他管用不管用,有饭吃就行。再说李天保元帅在印江杀贪官的时候,不也是靠神符吗?” 正说着,一个穿着黄巾的汉子走上供桌前的土台,他便是张进礼。此人颧骨高耸,下巴上留着山羊胡,据说是张羽勋的远房侄子,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太平经》。“诸位善男信女,”他翻开经书,声音尖细如蚊蚋,却奇异地传遍整个祠堂,“昔日黄号军胡胜海将军,便是得了神助才纵横五县;如今我等承天意而起,只要恪守坛规,必能重现当年盛景!” 他突然提高声音,桃木剑指向人群:“现在宣读坛规——一禁奸淫妇女,二禁贪赃枉法,三禁临阵退缩,四禁泄露坛机!犯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村民们纷纷低头应和,不少人眼里泛起泪光。这几年苛捐杂税压得人喘不过气,民团更是像狼一样搜刮,他们早就没了活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 “下面开始授符!”万太义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纸符,每张符上都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号,边缘还沾着鸡毛,“跪下接符!诚心默念‘黄魂护体’三遍,符纸自会显灵!” 村民们齐刷刷跪下,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张进礼和万太义轮流将符纸分发给每个人,黄老三接过符纸时,指尖触到纸张粗糙的纹理,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这符纸和去年病死的老爹烧的纸钱,摸起来竟一模一样。 授完符,万太义又让人抬来一口大缸,缸里盛满浑浊的液体,漂着几片不知名的草药。“这是用香树坝的山泉、朱砂和仙药调制的神水,喝了就能刀枪不入!”他用木瓢舀起神水,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身边的孟守坤。 孟守坤犹豫了一下,还是捏着鼻子喝了。神水又苦又涩,带着股土腥味,喝下去喉咙火辣辣的。他刚放下木瓢,就听万太义大喊:“神水显灵了!孟保长身上已有神光护体!” 村民们抬头看去,只见孟守坤的头顶果然冒着白气——其实是祠堂里太暖和,他又喝了热水,热气从领口冒出来而已。但在香烟缭绕和心理暗示下,众人都惊呼起来,纷纷涌上前去抢喝神水。 黄老三被挤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抢到半瓢神水,刚喝一口就差点吐出来。他正想找个地方漱口,却见万太义拿着桃木剑走到一个壮汉面前,那壮汉是村里的屠夫,据说能单手劈柴。 “请壮士试刀!”万太义让屠夫举起菜刀,自己则撕开上衣,露出干瘦的胸膛,胸膛上贴着刚画的符纸,“照这里砍!有神灵护佑,必不伤我分毫!” 屠夫吓得脸色发白,握着菜刀的手不停颤抖。孟守坤在一旁喝道:“怕什么!砍伤了有我担着!”屠夫咬咬牙,闭着眼一刀劈下去——却在离万太义胸口寸许的地方停住了。 “神了!真神了!”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黄老三看得真切,那屠夫的刀明明没碰到人,万太义却捂着胸口“哎哟”叫着,嘴角还挤出几滴血——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万太义藏在牙龈里的红药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这狂热的气氛中,池坝神坛正式立了起来。黄老三和黄柱子都入了坛,他们跟着张进礼念经文,跟着万太义练“护体功”,每天能分到两个红薯和一碗稀粥。祠堂的黑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神像,墙角堆着削尖的木棍和生锈的刀枪,池坝的山坳里,终于有了反抗的星火,哪怕这星火带着迷信的青烟。 立坛后的日子,池坝杨氏宗祠每天都热闹非凡。天不亮,黄老三就被急促的哨声叫醒,和其他神兵一起在祠堂前的晒谷场集合。张进礼穿着崭新的黄巾,手持桃木剑站在土台上,身后跟着八个戴着黄帽的“神将”,都是村里胆子大或力气大的汉子。 “今日操练‘过刀关’!”张进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个神将抬来一根碗口粗的杉树,树干上插着七把锋利的钢刀,刀刃朝上,寒光闪闪,像一排獠牙。“这是神灵对我们的考验!敢过刀关者,方能得神佑,刀枪不入!” 神兵们顿时骚动起来。过刀关就是要光脚从刀刃上走过去,上周有个弟兄不小心踩偏,脚掌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最后被万太义说是“心不诚”,赶出了神坛。 “我先来!”一个高个子神兵站了出来,他是邻村的猎户,据说能空手打死野猪。他脱掉草鞋,露出满是老茧的脚,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默念咒语,然后小心翼翼地踩上刀刃。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一步从刀上走过。奇迹发生了——他的脚安然无恙,只是留下几道白印。“神佑我也!”猎户兴奋地大喊,举起拳头欢呼。 黄老三看得目瞪口呆,轮到自己时,腿肚子都在打转。黄柱子在他耳边打气:“别怕,想想家里的老娘,咱们得学真本事报仇!”黄老三咬咬牙,想起被民团抢走的最后一袋口粮,想起饿死的妹妹,猛地闭上眼睛踩了上去。 刀刃冰冷刺骨,他感觉脚掌的皮肤被刀刃压得生疼,却强忍着不敢停下。走到中间时,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神将扶了他一把。等他颤抖着走下刀关,发现脚掌虽然红肿,却真的没流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敬畏——难道神灵真的显灵了? 其实他不知道,这刀关的刀刃早就被万太义做了手脚,看似锋利的刀刃被悄悄磨平了棱角,加上神兵们踩刀时都下意识用脚跟着力,只要不故意踩刀刃,很难受伤。但这层窗户纸,没人愿意捅破。 除了过刀关,他们还要练“滚刺条”——在铺满荆棘的地上翻滚,练“顶枪尖”——用喉咙顶住枪尖,练“火中取物”——从燃烧的火盆里抓铜钱。每次操练都有人受伤,但万太义总能找到借口:“心不诚则神不佑”“杂念生则法力消”,而那些没受伤的,则被当作“神灵选中之人”大肆宣扬。 黄老三渐渐成了神坛里的骨干。他身子灵活,过刀关时总能稳稳当当,滚刺条时也懂得用衣服护住要害。更重要的是,他认识几个字,能帮张进礼抄写经文和符纸,因此被提拔为“什长”,管着十个弟兄,每天能多领一个红薯。 这天操练结束后,黄老三正在祠堂里抄写符纸,孟守坤突然带着一个陌生汉子走了进来。那汉子穿着黑色短褂,肩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从印江撤退的宁国学。 “宁公来了,快请坐!”张进礼连忙起身相迎,态度恭敬。宁国学在六井溪设坛时就名声在外,池坝神坛能立起来,少不了他的指点。 宁国学摆摆手,声音沙哑:“别客套了,张云佩的民团在白石溪增兵了,据说要清剿咱们神坛。你们这操练太花哨,真到了战场上,符咒可挡不住子弹。” 万太义脸色一沉:“宁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信神灵护佑?” “我信过!”宁国学猛地拍桌子,绷带下的伤口渗出血迹,“老操坝死了三百弟兄,个个都带了符纸,结果呢?机枪一扫就倒!真本事不是靠滚刺条练出来的,是靠摸爬滚打,靠真刀真枪!” 祠堂里顿时安静下来,神兵们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们争论。黄老三握紧了手里的毛笔,宁国学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也见过民团的枪支,那玩意儿能在百步外打穿木板,符咒真的能挡住吗? 张进礼脸色铁青:“宁公是败军之将,自然不信神力。我们池坝神兵有神灵护佑,定能打败民团!”他转向神兵们,提高声音,“明日加练‘刀枪不入’功!让宁公看看咱们的厉害!” 第二天,祠堂前的晒谷场上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铺着黄布,放着一把左轮手枪。万太义请来镇上的铁匠,据说这铁匠曾给民团修过枪,枪法很准。 “今日就让铁匠开枪试符!”张进礼举起一张符纸,贴在一个神将的胸口,“距离十步,若伤不了他,便证明神灵护佑!” 那神将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腿有点瘸,据说是当年黄号军的后代。他脸色发白,却强装镇定地站在十步外,胸口的符纸在风中微微颤动。铁匠端着手枪,手不停地抖,好几次扣动扳机都没敢用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开枪!”万太义厉声喝道,“若伤了他,我赔你十条命!若不敢开,就是不信神灵!” 铁匠咬咬牙,闭上眼睛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黄老三紧张地看去,只见那神将晃了晃,缓缓倒了下去。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张进礼脸色煞白,冲过去翻看神将,发现他胸口的符纸被打穿一个洞,鲜血染红了黄布,但伤口不深,只是擦伤。“神佑!神佑啊!”张进礼突然大喊,“子弹被神灵挡偏了!只是皮肉伤!” 铁匠也懵了,他明明瞄准了胸口,怎么会只擦伤?其实他不知道,这左轮手枪的枪管早就被万太义悄悄掰弯了一点,十步之外根本打不准。但在众人看来,这无疑是神灵显灵的铁证。 黄老三跟着欢呼,心里却越来越不安。他看着被抬下去包扎的神将,看着万太义偷偷抹汗的手,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这神坛里的“奇迹”,或许都是假的。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这里有饭吃,有弟兄,有报仇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是虚幻的,也比饿死强。 夕阳西下,晒谷场的人群渐渐散去。黄老三偷偷来到祠堂后的柴房,宁国学正坐在那里抽烟。“宁公,”黄老三鼓起勇气问,“咱们真的能打赢民团吗?” 宁国学看着他,眼神复杂:“想活命,就得靠自己的手脚,靠手里的刀枪。信神?不如信你自己的拳头硬不硬。”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黄老三,“这是当年黄号军用过的,比符咒管用。” 黄老三握着冰冷的匕首,刃口锋利,映出他迷茫的脸。远处的祠堂里,传来张进礼尖细的诵经声,和着风声,像一曲诡异的挽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火考验。 正月十五元宵节,池坝的村民正准备过个安稳年,却被一阵急促的锣声打破了平静。“张云佩的民团来了!带了大炮!”放哨的神兵连滚带爬地冲进祠堂,声音里带着哭腔。 祠堂里顿时乱成一团。正在吃早饭的神兵们丢下碗筷,慌慌张张地去拿武器——大多是削尖的木棍、生锈的刀枪,只有十几个“神将”有鸟铳。张进礼和万太义也没了往日的镇定,在祠堂里团团转。 “慌什么!”宁国学突然站起来,他虽然肩膀带伤,眼神却异常锐利,“民团有多少人?从哪边走的?” “看……看样子有两百多人,带了两门土炮,正从白石溪往这边来!”放哨的神兵结结巴巴地说。 宁国学走到祠堂门口,望着远处的山路:“他们是想趁过节偷袭。池坝三面环山,只有东边一条路,咱们可以在山口设伏,先砸了他们的炮!” “不行!”张进礼立刻反对,“神兵有神灵护佑,应该列阵迎敌,让他们见识神符的厉害!”他转向神兵们,高举桃木剑,“弟兄们!黄魂护体,刀枪不入!跟我出去列阵!” 神兵们大多被吓住了,但在张进礼和几个神将的催促下,还是拿着武器走出祠堂,在村口的平地上列成方阵。他们大多光着上身,胸口贴着黄符,手里挥舞着刀枪,口中念念有词。 黄老三站在方阵中间,心脏“砰砰”直跳。他偷偷往山口望去,只见远处的土路上扬起滚滚烟尘,隐约能听到民团的呐喊声。他握紧了宁国学给的匕首,藏在袖口里,胸口的符纸被冷汗浸得发软。 “放鞭炮!擂鼓!壮我军威!”万太义指挥着村民点燃鞭炮,敲响祠堂的大鼓。鞭炮声噼里啪啦,鼓声咚咚作响,暂时压下了神兵们的恐惧。 很快,民团的队伍出现在山口。他们穿着灰色的军服,手里拿着步枪和鸟铳,两门土炮架在队伍前面,黑洞洞的炮口对着村口。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正是张云佩的副手,据说心狠手辣,在白石溪杀了不少百姓。 “哈哈哈!一群蠢货!”独眼龙看到神兵们光着上身列阵,顿时大笑起来,“以为贴几张黄纸就能挡子弹?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厉害!”他举起马鞭,“开炮!” 民团的土炮“轰隆”一声巨响,炮弹拖着黑烟飞向神兵方阵。黄老三吓得赶紧趴下,只听身后传来惨叫,他回头一看,三个神兵被炸得血肉模糊,胸口的符纸碎成了纸浆。 方阵顿时乱了。神兵们吓得四散奔逃,口中的咒语变成了哭喊。“不要乱!神符护体!”张进礼挥舞着桃木剑大喊,却没人听他的。 “开枪!给我打!”独眼龙下令。民团的步枪和鸟铳齐射,子弹嗖嗖地飞向混乱的神兵。黄老三亲眼看到一个神将被子弹打穿胸膛,倒在地上抽搐,他胸口的符纸像蝴蝶一样飘落在血泊中。 “快跑啊!符纸没用!”黄老三终于忍不住大喊,转身就往祠堂跑。其他神兵见状也跟着逃跑,方阵彻底溃散。 张进礼和万太义还想维持秩序,却被逃跑的人群裹挟着往后退。万太义不小心被绊倒,手里的桃木剑摔了出去,露出了藏在剑鞘里的铁条——原来这所谓的“法器”,只是裹着红布的铁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民团趁机冲锋,步枪和刺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村口的平地上,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残雪,那些被寄予厚望的黄符,散落在血泊中,被马蹄和脚步践踏得面目全非。 黄老三跑到祠堂门口,发现宁国学正指挥村民用石头和木头堵门。“别往祠堂躲!”宁国学见他跑来,厉声喝道,“祠堂是死路,跟我往山里撤!” 黄老三这才反应过来,祠堂虽然坚固,但四面环山,一旦被围住就是瓮中之鳖。他转身想招呼其他弟兄,却见民团已经冲过村口,正对着逃跑的神兵疯狂扫射。黄柱子被一颗子弹打中腿,倒在雪地里哀嚎,眼看就要被追上。 “柱子!”黄老三想冲回去救他,却被宁国学一把拉住:“别去送死!留着命才能报仇!”宁国学拽着他钻进旁边的密林,身后传来黄柱子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像刀子一样剜着黄老三的心。 密林里,十几个幸存的神兵正慌不择路地逃跑。宁国学让大家分散开来,钻进不同的山沟:“往东边跑,那里有我们六井溪的弟兄接应!记住,别扎堆,利用树林掩护!” 黄老三跟着宁国学钻进一条狭窄的山沟,沟里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悄无声息。他回头望去,池坝村的方向火光冲天,祠堂的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显然民团已经开始烧房子了。 “宁公,张佛主和万道长呢?”黄老三喘着气问,刚才混乱中没看到他们。 宁国学啐了一口:“别提那两个蠢货!张进礼临阵脱逃,往西边跑了;万太义被民团抓住,听说正跪在地上求饶呢!”他冷笑一声,“这就是他们的‘神灵护佑’!” 黄老三心里一阵冰凉。他想起那些喝下神水、贴着符纸死去的弟兄,想起黄柱子最后的惨叫,一股强烈的悔恨涌上心头——如果早点相信宁国学的话,如果不迷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灵,或许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他们在密林中穿行,月光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突然,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宁国学立刻示意黄老三蹲下,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只见三个民团士兵提着枪,正打着手电筒搜索过来,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跑哪儿去了?独眼龙说了,抓不到神兵,咱们都得受罚!” 宁国学压低声音:“等他们走近了,听我口令动手!”黄老三握紧袖中的匕首,手心全是冷汗。这是他第一次要亲手杀人,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民团士兵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他们藏身的灌木丛。就在这时,宁国学猛地跳出去,短刀一挥就割断了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的喉咙。剩下两个士兵吓了一跳,刚要举枪,黄老三也鼓起勇气冲了出去,匕首狠狠捅进一个士兵的肚子。 最后一个士兵转身就跑,宁国学捡起地上的步枪,瞄准他的后背扣动扳机。“砰”的一声,那士兵扑倒在地,再也没起来。 黄老三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宁国学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都这样,习惯就好了。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们搜了搜士兵的尸体,找到几发子弹和半包干粮。黄老三拿起士兵的步枪,枪身冰冷沉重,比他想象的要沉得多。“这玩意儿比符纸管用。”他喃喃自语,想起那些被枪弹打死的弟兄,终于明白宁国学为什么说“信枪不信神”。 两人继续往东边走,沿途又遇到几个幸存的神兵,都是池坝神坛的弟兄,个个面带惊魂未定的神色。他们汇在一起,一共凑了八个人,带着三支步枪和几把刀,像一群受伤的狼,在黑暗的山林中艰难前行。 走到一处山坳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枪声,还夹杂着呐喊声。宁国学示意大家停下:“前面有情况,我去看看。”他匍匐前进,爬到山坳尽头的土坡上,过了一会儿回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是德江稳坪的神兵!他们在和民团交火!” 黄老三跟着爬上山坡,只见山坳下的平地上,两队人马正在激战。一边是穿着灰色军服的民团,大约有五十多人;另一边是穿着黄巾的神兵,人数更多,正光着上身冲锋,口中喊着“黄魂护体”的口号。 “他们疯了吗?”黄老三惊呼。那些稳坪神兵和池坝的弟兄一样,光着上身,胸口贴着符纸,拿着刀枪冲向民团的枪口,不断有人倒下,却没人退缩。 民团的火力很猛,步枪和机枪不停地扫射,冲锋的神兵像割麦子一样倒下。眼看就要溃败,突然发生了诡异的一幕——民团的机枪不知为何卡壳了,士兵们慌乱地摆弄着枪支,却怎么也打不响。 “神佑!神佑啊!”稳坪神兵以为是符咒显灵,士气大振,趁机冲上去和民团展开白刃战。民团没了机枪掩护,顿时被冲垮,纷纷扔下枪支逃跑。 黄老三看得目瞪口呆:“真……真的显灵了?” 宁国学皱着眉头,等战斗结束后带着他们下去查看。他捡起民团的机枪,摆弄了几下,发现是枪管里进了沙子,导致卡壳——这一带风沙大,民团士兵保养不当,才出了故障,和符咒一点关系都没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稳坪的神兵们根本不信,他们围着受伤的弟兄欢呼,说这是“黄魂显灵,破了敌人的火器”。他们的佛主是个络腮胡大汉,正拿着一张染血的符纸炫耀:“看到没?这就是神灵的力量!子弹都打不响!” 宁国学想解释,却被黄老三拉住了。“宁公,别说了。”黄老三低声说,“他们现在需要希望,哪怕是假的。”宁国学看着那些眼神狂热的神兵,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了想说的话。 稳坪神兵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回营地。黄老三跟着他们走在山路上,看着身边欢呼雀跃的弟兄,心里却五味杂陈。他知道机枪卡壳是巧合,却也明白,对这些在苦难中挣扎的农民来说,这样的“奇迹”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走到营地时,天色已经蒙蒙亮。稳坪神兵正在庆祝胜利,他们点燃篝火,烤着缴获的猪肉,将符纸撒在火里,祈求神灵继续保佑。络腮胡佛主看到黄老三等人,热情地招呼他们吃肉喝酒。 黄老三啃着烤肉,肉香却勾不起他的食欲。他看着篝火中燃烧的符纸,想起池坝死去的弟兄,想起黄柱子的惨叫,一个念头在心中越来越清晰:真正的力量,或许不在于符纸是否灵验,而在于人们是否愿意相信希望,是否愿意为了希望拿起刀枪。 宁国学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把修好的步枪:“明天开始,我教你打枪。符咒可以壮胆,但枪能杀人,能保护自己,能报仇。” 黄老三接过步枪,枪身被篝火烤得有些温暖。他望向池坝的方向,那里的火光已经熄灭,只剩下灰蒙蒙的天空。他知道,池坝神坛的“神灵”已经随着枪炮声破碎,但新的希望,正在这血色黎明中悄然萌芽。 第二天,宁国学开始教幸存的神兵们使用枪支和战术。黄老三学得最认真,他不再相信符纸能挡子弹,而是反复练习瞄准、射击、隐蔽,手指被枪栓磨出了血泡,却毫不在意。 络腮胡佛主虽然依旧相信符咒,却也默许了宁国学的训练。毕竟,昨天的胜利虽然被归功于“神灵”,但每个人都看到了,是白刃战最终击溃了敌人。他们开始将符咒和战术结合起来,冲锋前依旧念咒贴符,但会先找好掩护,不再盲目送死。 黄老三偶尔会想起池坝的弟兄,想起那些死去的人,心里充满了愧疚。但他知道,沉溺于悲伤毫无用处,只有学好真本事,才能为他们报仇,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在一个雪后的清晨,黄老三和其他神兵一起,在宁国学的带领下,向张云佩民团的营地发起了突袭。这一次,他们没有光着上身列阵,而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利用树林和山沟掩护,先远远地开枪射击,消耗敌人的火力。 民团的机枪再次响起,却没能挡住神兵的进攻。黄老三趴在一棵大树后,瞄准一个正在装弹的机枪手,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那机枪手应声倒下。他兴奋地握紧拳头,这是他第一次用枪打死敌人,比任何符咒都让他感到踏实。 战斗结束后,神兵们占领了民团的营地,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和粮食。他们将缴获的符纸付之一炬,却保留了那些写着“灭丁灭粮灭捐”的坛规。黄老三站在营地的高地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心中明白,池坝神坛的香烟虽然熄灭了,但反抗的火种,已经在他们手中以新的方式燃烧起来。 那些曾经寄托于神灵的希望,终将化为实实在在的勇气和力量,支撑着这些苦难的农民,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继续前行。而黄老三自己,也从一个迷信符咒的庄稼汉,逐渐成长为一名真正的战士,他的手中,不再是轻飘飘的符纸,而是沉甸甸的步枪,和一颗为了生存而战的决心。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七回 白石溪拉锯 枪炮破“神咒” 1934年正月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掠过白石溪的崖壁,将民团营盘上的“张”字大旗吹得猎猎作响。营盘建在半山腰的平地上,四周砌着丈高的石墙,墙头上架着两门土炮,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山下蜿蜒的小路,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池坝方向。 营盘内,张云佩正坐在火塘边喝酒,他的独眼在火光中闪着凶光,手里把玩着一把镶金的匕首——那是上个月从白石溪乡绅手里抢来的。“独眼龙”张云佩是黔东一霸,手下有两百多号人,配备着步枪、机枪,还有两门从溃败军阀手里捡来的土炮,靠着搜刮百姓和贩卖鸦片发家,附近村寨的百姓提起他都恨得牙痒痒。 “大哥,探马来报,池坝的神兵又在集结了,听说请了个叫宁国学的老道,整天画符念咒,说要攻破咱们的营盘。”一个歪嘴副官凑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要不要咱们先下手为强,趁他们还没准备好,一锅端了?” 张云佩“嗤”了一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一群蠢货!贴几张黄纸就敢称神兵?上次在池坝,老子的机枪一响,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过……”他话锋一转,独眼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他们找死,那就成全他们。把炮口对准池坝,炮弹上弦,等他们靠近了,给老子往死里轰!” 此时的池坝杨氏宗祠,正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狂热中。宁国学虽然肩膀带伤,但依旧拄着枣木拐杖站在土台上,看着眼前三百多名神兵。他们大多光着上身,哪怕寒风刺骨,也没人敢穿棉衣——按万太义的说法,“穿了棉衣,神灵的护体神光就进不去了”。 每个人的胸口都贴着一张新画的血符,符纸是用朱砂混合鸡血绘制的,边缘还沾着几根鹰羽,据说是万太义耗费三天三夜“请神”得来的“破炮符”。“弟兄们!”万太义穿着崭新的道袍,手持桃木剑指向营盘方向,“这血符乃是请动黄号军英灵加持,别说土炮,就是洋枪也打不穿!今日咱们就去白石溪,拿下张云佩的狗头,开仓放粮!” 黄老三站在神兵队列里,胸口的血符被冷汗浸得发潮。自从池坝惨败后,他对符咒早已心生怀疑,但看着身边弟兄们狂热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宁国学站在他身边,悄悄捏了捏他的胳膊,低声说:“待会儿冲的时候找掩护,别傻站着。”黄老三点点头,握紧了怀里的步枪——那是上次从民团士兵手里缴获的,枪身冰冷,却比胸口的血符更让他踏实。 “饮壮行酒!”张进礼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他上次临阵脱逃后躲在山里,见神兵重整旗鼓,又厚着脸皮回来当“佛主”。几个神兵抬着一个大缸走上台,缸里盛满了掺着朱砂和鸡血的米酒,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神兵们排着队,轮流上前喝壮行酒。轮到黄老三时,他看着浑浊的酒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喝一口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心不诚!”万太义厉声呵斥,“喝了这酒,神灵才能附体会,你这样怎么能刀枪不入?” 黄老三咬咬牙,捏着鼻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液又苦又涩,顺着喉咙流进肚子,像火烧一样难受。他强忍着没吐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动——后来他才知道,这酒里掺了大量的草药,喝多了会让人精神亢奋,失去疼痛感,却也会让人反应迟钝。 喝完壮行酒,万太义高举桃木剑,开始念咒:“天灵灵,地灵灵,黄号英灵速显灵!神兵今日去破阵,刀枪炮弹化为零!急急如律令!”三百多名神兵跟着齐声念诵,声音震得祠堂的瓦片簌簌作响,窗外的寒风似乎都被这声浪逼退了几分。 突然,万太义猛地将桃木剑指向天空,祠堂外竟真的响起一声炸雷!虽然已是正月,但黔东很少打雷,这声雷顿时让神兵们惊呼起来:“神灵显灵了!神灵显灵了!” 黄老三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却发现宁国学正悄悄往祠堂的梁柱上贴什么东西。他凑近一看,只见梁柱上贴着几张黑色的纸,上面画着引雷的符号——原来是宁国学利用民间的“引雷术”,用铜丝连接梁柱和屋外的大树,刚好引来了这声雷。 “出发!”张进礼见时机成熟,高举黄旗大喊。三百多名神兵像潮水般涌出祠堂,光着上身,胸口的血符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红光,手里挥舞着刀枪、木棍,口中念念有词,朝着白石溪的民团营盘进发。 黄老三混在人群中,越往前走,心里越不安。他看着身边弟兄们麻木的表情,听着他们口中重复的咒语,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这哪里是去打仗,分明是去送死! 宁国学拄着拐杖跟在队伍后面,悄悄对黄老三和几个信得过的弟兄说:“待会儿炮一响,你们就往两边的山沟里躲,别往前冲。我带了几个会攀岩的弟兄,从侧面绕过去炸炮楼,你们听我枪声为号,再冲营盘。” 黄老三点点头,握紧了步枪。他知道,这次能不能活命,能不能为池坝死去的弟兄报仇,就看宁国学的计划能不能成功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队伍离营盘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墙头上的民团士兵。张云佩果然站在炮楼上,看到神兵们光着上身冲锋,顿时大笑起来:“一群蠢货!给老子开炮!”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民团的土炮开火了。两颗炮弹拖着黑烟,呼啸着飞向神兵队伍。黄老三按照宁国学的嘱咐,立刻扑倒在地,滚进旁边的山沟。 他刚躲好,就听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弟兄们的惨叫。回头一看,一颗炮弹落在神兵队列中间,炸开一个丈深的大坑,十几个弟兄被炸得血肉模糊,胸口的血符碎成了纸浆,混在血肉中飞溅。 “啊!”另一个炮弹落在离黄老三不远的地方,气浪将他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他挣扎着爬起来,只见神兵队伍已经乱成一团,刚才还狂热的弟兄们此刻吓得魂飞魄散,四处奔逃。 “不要乱!血符护体!”张进礼挥舞着黄旗大喊,却没人听他的。民团的步枪和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像雨点般落在逃跑的神兵中间,不断有人倒下。黄老三亲眼看到一个弟兄胸口的血符被子弹打穿,鲜血喷涌而出,那弟兄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然后缓缓倒下。 “符纸没用!快跑啊!”黄老三忍不住大喊,拉着身边一个吓傻的年轻神兵躲进山沟。越来越多的神兵反应过来,纷纷往两边的山沟里钻,刚才还整齐的队伍彻底溃散。 炮楼上的张云佩看得哈哈大笑:“我说什么来着?一群蠢货!给老子追!一个都别放过!”民团士兵打开营盘大门,端着枪冲了出来,对溃散的神兵穷追不舍。 黄老三和那个年轻神兵在山沟里拼命奔跑,身后传来民团的呐喊声和枪声。年轻神兵吓得腿都软了,跑几步就摔倒一次,嘴里还不停念叨:“怎么会这样?血符怎么没用?” “别念了!那都是假的!”黄老三拽着他往前跑,“要活命就跟我走!”两人钻进一片密林,借着树木的掩护才甩掉追兵,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年轻神兵叫小石头,是池坝附近村寨的,家里人都被民团害死了,才来投奔神兵。他看着胸口被汗水浸透的血符,突然一把撕下来,狠狠摔在地上:“骗子!都是骗子!什么刀枪不入,根本就是让我们去送死!” 黄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他想起宁国学的计划,对小石头说:“我们去找宁公,他肯定有办法。” 两人在密林中穿行,寻找宁国学的踪迹。突然,前方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是爆炸声。黄老三心中一喜:“是宁公!他们动手了!”他拉着小石头,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只见营盘侧面的悬崖下,宁国学正带着几个弟兄攀爬。他们背着炸药包,手脚并用,在陡峭的崖壁上移动,像几只灵活的猴子。崖上的民团哨兵发现了他们,正向下开枪射击。 “掩护!”黄老三立刻举起步枪,瞄准崖上的哨兵开枪。子弹擦着哨兵的头皮飞过,吓得他赶紧躲起来。宁国学趁机带着弟兄们爬上崖顶,悄悄摸到炮楼后面。 黄老三和小石头也跟着爬上崖顶,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只见宁国学向他们比了个手势,然后和弟兄们一起,将炸药包放在炮楼的柱子下,点燃了导火索。 “快跑!”宁国学大喊一声,带着弟兄们跳下炮楼,滚进旁边的山沟。黄老三和小石头也赶紧趴下,紧紧捂住耳朵。 “轰隆!”一声巨响,炮楼被炸得粉碎,砖石瓦块满天飞。墙头上的两门土炮也被震翻,滚下山坡。营盘内顿时一片混乱,民团士兵吓得四散奔逃。 “冲啊!”宁国学大喊一声,从山沟里跳出来,挥舞着大刀冲向营盘大门。黄老三和小石头也跟着冲锋,沿途捡起民团丢弃的步枪,向慌乱的敌人射击。 溃散的神兵们听到爆炸声和枪声,也纷纷鼓起勇气,从山沟里钻出来,跟着宁国学冲锋。他们虽然没有了血符护体,却比刚才更勇敢,因为他们知道,这次是靠真本事在战斗。 张云佩见炮楼被炸,营盘大门被攻破,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他带着几个亲信,从营盘后门逃跑,连那把镶金的匕首都忘了带走。 民团士兵见头领逃跑,顿时失去了斗志,纷纷扔下武器投降。神兵们冲进营盘,打开粮仓,将里面的粮食分发给闻讯赶来的百姓。百姓们捧着粮食,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称赞神兵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黄老三站在营盘的高地上,看着欢呼的百姓和幸存的弟兄,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那些被炮弹炸死的弟兄,想起胸口的血符被炮火撕碎的瞬间,终于明白宁国学为什么说“信神不如信自己”。 宁国学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了吧?真正能打胜仗的,不是符咒,是勇气、智慧和团结。”他指着营盘里缴获的枪支弹药,“这些才是咱们的‘护身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黄老三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步枪。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暖而明亮。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会相信什么血符神咒了。真正的力量,就在自己的手中,在身边的弟兄身上,在那些期盼着好日子的百姓心里。 白石溪营盘的硝烟还未散尽,捷报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黔东的村村寨寨。百姓们都说池坝神兵得了神灵相助,不仅刀枪不入,还能呼风唤雨,炸塌了民团的炮楼。一时间,投奔神兵的人络绎不绝,池坝神坛的规模越来越大。 张进礼和万太义趁机大搞迷信活动,将炸炮楼的功劳全归到“血符显灵”上。他们宣称,是万太义的“破炮符”引来了天雷,才炸毁了民团的炮楼,还说张云佩的逃跑是因为被“黄号英灵”附了身,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为了证明符咒的威力,万太义还搞了一场“献神”仪式。他让几个神兵站在空地上,胸口贴着新画的血符,然后让其他弟兄用鸟铳向他们射击。奇怪的是,鸟铳的子弹真的打不穿血符,只是在符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跪下磕头,祈求神灵保佑。黄老三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万太义在鸟铳的枪管里做了手脚,装的根本不是铅弹,而是用纸团做的假弹,自然打不穿符纸。 但他没有揭穿,因为他知道,这些百姓和神兵需要希望,哪怕这希望是假的。宁国学也默许了这种做法,只是私下里加强了对神兵的军事训练,教他们如何使用枪支、如何设置埋伏、如何保护自己。 黄老三成了宁国学的得力助手,他学得很快,不仅枪法越来越准,还学会了简单的战术指挥。他经常带着几个弟兄,在附近的山林里练习伏击,模拟各种战斗场景,为下一次战斗做准备。 这天,黄老三正在带着弟兄们练习攀爬悬崖,突然接到探报:张云佩纠集了附近几个民团的兵力,一共五百多人,正朝着池坝杀来,扬言要报仇雪恨。 黄老三赶紧回去报告宁国学。宁国学听后,眉头紧锁:“这次来的敌人太多,硬拼肯定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利用地形优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进礼和万太义却不以为然。“怕什么?”万太义拍着胸脯说,“我已经请了‘黄号军老祖’上身,画了‘无敌神符’,保证让张云佩有来无回。”张进礼也附和道:“对!咱们有神兵护体,还怕他们不成?” 宁国学无奈地摇摇头,对黄老三说:“你带一队弟兄,去东边的山口设伏,那里地势险要,适合打埋伏。我带一队弟兄,去西边的树林里隐蔽,等敌人进入包围圈,我们就两面夹击。让张进礼和万太义带着剩下的弟兄,在村口列阵,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黄老三点点头,立刻带着三十多个弟兄,赶往东边的山口。他们在山口两侧的山坡上埋伏好,手里拿着步枪和鸟铳,眼睛紧紧盯着山口的方向,等待敌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脚步声。黄老三探头一看,只见张云佩带着五百多民团士兵,浩浩荡荡地朝着池坝走来。他们举着旗帜,拿着枪,气势汹汹,看样子是志在必得。 “准备好!”黄老三低声对弟兄们说,“等他们进入山口,听我口令再开枪。”弟兄们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张地等待着。 民团士兵很快进入了山口。他们排着松散的队伍,大摇大摆地往前走,根本没有察觉到埋伏。黄老三深吸一口气,举起步枪,瞄准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民团小头目。 “打!”黄老三大喊一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小头目应声倒下。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神兵们立刻开火,子弹像雨点般落在民团士兵中间。 民团士兵顿时乱成一团,纷纷寻找掩护。张云佩又惊又怒,大喊:“有埋伏!快撤退!”但已经晚了,山口两侧的山坡很陡,民团士兵根本退不出去,只能被动地挨打。 黄老三带着弟兄们趁机冲锋,与民团士兵展开了白刃战。他挥舞着大刀,左冲右突,杀得民团士兵节节败退。弟兄们也士气大振,跟着他奋勇杀敌。 就在这时,西边的树林里传来了枪声和呐喊声,宁国学带着弟兄们杀了出来。民团士兵腹背受敌,更加慌乱,纷纷扔下武器逃跑。张云佩见势不妙,也顾不上报仇了,带着几个亲信,狼狈地逃跑了。 这场战斗,神兵大获全胜,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和粮食。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称赞神兵是“神兵天将”。张进礼和万太义更是得意忘形,到处宣扬是“无敌神符”保佑,才取得了胜利。 黄老三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知道,这次胜利是靠宁国学的战术指挥和弟兄们的奋勇杀敌,而不是什么“无敌神符”。但他也明白,有时候,迷信也是一种力量,能让绝望的人们看到希望,能让胆小的人们变得勇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战斗结束后,黄老三在清理战场时,发现了一挺民团丢弃的机枪。他好奇地摆弄着,发现机枪的枪管里卡着一颗子弹,难怪刚才战斗时这挺机枪一直没响。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把宁国学拉到一边,指着机枪说:“宁公,你看,这机枪卡壳了。刚才战斗时,民团的机枪一直没响,他们肯定以为是咱们的符咒起了作用。” 宁国学看了看机枪,也笑了:“是啊,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不过,这也提醒了我们,武器再好,也需要好好保养,否则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 黄老三点点头:“我明白了。以后我们不仅要好好练习枪法和战术,还要学会保养武器,这样才能在战斗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宁国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越来越懂事了。咱们和那些民团不一样,他们仗着有几杆破枪就横行霸道,根本不懂珍惜。咱们的武器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每一颗子弹都要用到刀刃上。” 黄老三将卡壳的机枪拆解开,仔细清理着枪管里的泥沙和铁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专注的脸上,手上的老茧被枪管磨得发亮。他想起刚入坛时,自己把希望寄托在轻飘飘的符纸上,如今却在冰冷的钢铁中找到了真正的力量。 “宁公,你说这机枪卡壳,会不会被弟兄们当成‘神力显灵’?”黄老三突然问。刚才战斗最激烈时,民团那挺机枪突然哑火,确实让神兵们士气大振,不少人嘴里都在念叨“神灵保佑”。 宁国学蹲在他身边,帮着递工具:“让他们这么想也无妨。有时候,一点‘奇迹’能让弟兄们更有信心。但你要记住,真正的奇迹,是咱们自己打出来的。”他顿了顿,看着远处正在分发粮食的百姓,“你看那些百姓,他们信神,是因为日子太苦,没别的盼头。咱们得让他们明白,能救他们的不是神仙,是手里的枪,是团结起来的力量。” 黄老三用力点点头。他将清理好的机枪重新组装起来,拉动枪栓,“咔嚓”一声脆响,流畅而有力。他举起机枪,瞄准远处的树干,想象着张云佩逃跑的背影,眼神变得坚定。 果然,当天晚上,池坝神坛就传遍了“神灵显威,破了民团火器”的说法。万太义拿着那张被子弹打中的血符,在篝火旁唾沫横飞地讲述:“当时那机枪正对着咱们的弟兄扫射,我立刻请动黄号老祖,念动‘定枪咒’,那机枪就像被钉住一样,再也打不出子弹!这就是神力!” 神兵们听得热血沸腾,纷纷围上来求“定枪咒”。张进礼趁机宣布:“明日起,加练‘请神上身’功!让每位弟兄都能得到神灵护佑,让民团的枪炮变成烧火棍!” 黄老三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心里却很平静。他知道,这些符咒和咒语或许能暂时鼓舞士气,但真正让他们活下来、打胜仗的,是宁国学的智谋,是弟兄们的勇气,是那挺偶然卡壳的机枪——而这“偶然”,也是民团平日疏于保养武器的必然结果。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弟兄们大多已经睡去。黄老三却睡不着,他悄悄来到祠堂后的柴房,宁国学正在那里擦拭武器。“宁公,”黄老三轻声说,“我想教弟兄们保养枪支,您看行吗?” 宁国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小子,正合我意。明日起,每天操练结束后,你就带着弟兄们清理武器,教他们怎么擦枪、怎么装弹、怎么排除故障。告诉他们,这才是真正的‘护体功’。” 接下来的日子,池坝神坛出现了奇特的景象:白天,张进礼和万太义带着神兵们念咒、画符、练“请神功”,祠堂里香烟缭绕,咒语声不绝于耳;晚上,黄老三则带着愿意学的弟兄们在柴房里擦枪、拆枪、讲解武器原理,煤油灯的光芒下,钢铁的冷光取代了符咒的诡异红光。 有些弟兄不理解,觉得保养武器是“不信神”的表现。黄老三就拿着那挺卡壳的机枪给他们看:“你们看,这机枪为什么会卡壳?因为民团不保养,神灵才不帮他们。咱们把枪擦干净,子弹上足油,神灵才会保佑咱们的枪打得准、打得狠!” 这个说法巧妙地将“保养武器”和“神灵保佑”结合起来,让弟兄们更容易接受。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擦枪的队伍,他们发现,经过清理的枪支确实更顺畅,打起来也更有力,心里对黄老三的信服又多了几分。 半个月后,张云佩再次纠集兵力来犯。这一次,他学乖了,带来了四挺机枪,还特意派了一个懂武器的老兵负责保养。他发誓要报上次的仇,将池坝夷为平地。 得知消息时,张进礼和万太义还在忙着画“灭机枪符”,声称这次要请“太上老君”上身,让民团的机枪全部变成废铁。宁国学则和黄老三召集骨干弟兄,制定伏击计划。 “这次他们肯定会重点保护机枪,咱们不能指望卡壳了。”宁国学指着地图,“东边山口太窄,不利于展开;西边树林茂密,适合设伏。黄老三,你带一队人,带着炸药去炸他们的后路,断了他们的撤退路线。我带主力在树林里埋伏,等他们进入包围圈,就用机枪和鸟铳压制,然后冲出去近身肉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黄老三领命,带着二十个弟兄和几包炸药,悄悄潜入西边树林的后山。他们在民团撤退必经的小路上埋下炸药,接好引线,然后躲在暗处,等待信号。 没过多久,张云佩带着民团士兵果然进入了树林。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四挺机枪分别架在队伍的前后左右,防备着伏击。张进礼和万太义带着神兵们在树林外列阵,胸口贴着“灭机枪符”,嘴里念念有词,吸引民团的注意力。 “就是现在!”宁国学大喊一声,树林两侧突然响起枪声。神兵们从树上、草丛里、岩石后冒出来,鸟铳和步枪齐射,子弹呼啸着飞向民团。 民团士兵猝不及防,顿时倒下一片。张云佩又惊又怒,大喊:“机枪开火!给我扫!”四挺机枪立刻喷吐着火舌,子弹像雨点般落在神兵中间。 果然,这次机枪没有卡壳。神兵们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刚才还狂热的士气顿时低落下来。张进礼和万太义吓得躲在树后,再也不敢提“灭机枪符”的事。 就在这危急时刻,黄老三在山后点燃了炸药。“轰隆!轰隆!”几声巨响,民团撤退的小路被炸毁,碎石和泥土将小路堵得严严实实。 “不好!后路被断了!”民团士兵顿时慌乱起来。张云佩心里一沉,知道自己又中了埋伏,大喊:“快突围!冲出去!” 宁国学抓住机会,大喊:“弟兄们,冲啊!他们没退路了!”神兵们士气大振,纷纷从掩体后冲出来,挥舞着刀枪和民团展开白刃战。 黄老三带着弟兄们从后山杀下来,居高临下地射击,把民团打得晕头转向。他举着那挺清理干净的机枪,对准慌乱的敌人扫射,子弹精准地击倒一个又一个目标。 这场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双方伤亡都很大。但神兵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加上熟悉地形,渐渐占据了上风。张云佩见势不妙,带着几个亲信,丢下部下,从一条没人知道的小路逃跑了。 民团士兵见头领再次逃跑,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扔下武器投降。神兵们大获全胜,缴获了四挺机枪、几十支步枪和大量子弹。 战斗结束后,弟兄们围着缴获的机枪欢呼,有人突然想起什么,问黄老三:“三哥,这次机枪怎么没卡壳?是不是万道长的‘灭机枪符’失灵了?” 黄老三擦着机枪,淡淡一笑:“不是符咒失灵,是咱们的本事比以前大了。你看这机枪,只要保养好,就能打胜仗;咱们只要练本事,就能比符咒更管用。”他举起机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清脆的枪声在山谷中回荡,“这才是咱们真正的‘神咒’!” 弟兄们看着黄老三手中的机枪,又看了看地上堆积的武器,若有所思。张进礼和万太义站在一旁,脸色尴尬,却再也没人去追捧他们的符咒了。 宁国学走到黄老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身后是欢呼的弟兄和缴获的武器,远处的百姓正在升起炊烟,袅袅的青烟不再是神坛的迷信香火,而是人间烟火的希望。 黄老三知道,白石溪的拉锯战不仅打败了民团,更打破了弟兄们对符咒的迷信。枪炮可以撕碎符纸,但撕不碎人们反抗压迫的决心;迷信或许能带来一时的勇气,但真正的力量,永远来自于手中的武器、脑中的智慧和心中的信念。 这场战斗,让池坝神兵完成了从“信神”到“信己”的蜕变。虽然神坛的香火还在燃烧,但弟兄们的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清醒和坚定。他们开始明白,要想活下去,要想报仇雪恨,要想让黔东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不能靠神灵,只能靠自己,靠团结,靠真刀真枪的本事。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八回 刀坝遭围剿 宁公肩染血 1934年二月的黔东,残雪尚未褪尽,刀坝的山林间却已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省军千余人马如饿狼般扑向胡家坝,马蹄踏碎了山间的宁静,也踏碎了神兵们刚刚燃起的希望。 消息传到池坝时,宁国学正带着黄老三等人擦拭枪支。自白石溪大捷后,池坝神坛虽元气未复,却也渐渐恢复了生机。宁国学的肩头还缠着绷带,那是上次战斗留下的伤痕,此刻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宁公,省军来势汹汹,咱们要不要先撤?”黄老三放下手中的步枪,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这次来的敌人和之前的民团不同,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轻易能对付的。 宁国学拄着枣木拐杖,走到祠堂门口,望着远处刀坝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枪炮声,像闷雷一样在山谷间回荡。“撤?往哪撤?”他叹了口气,“咱们一撤,胡家坝的弟兄就完了。池坝也守不住,百姓们又要遭罪。” 张进礼和万太义闻讯赶来,脸色苍白。“宁公,省军可是正规军,有大炮有机枪,咱们这点人怕是顶不住啊!”张进礼急得团团转,“要不……咱们请神吧?我让万道长画‘避炮符’,保证让他们的炮弹落不了地!” 万太义也连忙附和:“对!我还能请‘山神爷’上身,让山林困住他们!只要弟兄们诚心,神灵一定保佑咱们!” 宁国学冷冷地看着他们:“请神?上次白石溪要是靠你们的符,弟兄们早就死光了!”他转向黄老三,“你带二十个弟兄,带着炸药去胡家坝西侧的山崖埋伏,等省军进入山谷,就炸断他们的退路。我带主力去支援胡家坝,尽量拖延时间。” 黄老三领命,立刻召集弟兄们准备出发。临行前,他看着宁国学,眼中满是担忧:“宁公,您多保重。”宁国学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这条老命还没那么容易交代。记住,别硬拼,保存实力最重要。” 黄老三带着弟兄们,背着炸药包,悄悄向胡家坝西侧的山崖进发。山路崎岖,积雪未消,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林中穿行,冰冷的雪水浸湿了裤脚,冻得人瑟瑟发抖,却没人敢放慢脚步。 远远地,他们能看到胡家坝的方向火光冲天,枪炮声越来越密集。黄老三心里一沉,知道胡家坝的战斗已经打响,他们必须尽快赶到埋伏地点。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黄老三示意弟兄们隐蔽,自己则悄悄爬上一棵大树,向远处望去。只见一队省军士兵正沿着山路搜索而来,大约有三十多人,手里拿着步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是省军的先头部队!”黄老三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离埋伏地点还有一段距离,如果被发现,不仅任务完不成,弟兄们也会有危险。 他迅速从树上下来,对弟兄们低声说:“快,跟我来!”他带着弟兄们钻进旁边的密林,利用树木的掩护,悄悄绕到省军的侧面,想要避开他们。 可就在他们即将绕过省军时,一个弟兄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省军士兵立刻警觉起来,纷纷举枪指向密林:“谁在那里?出来!” 黄老三知道躲不过去了,当机立断:“打!”他举起步枪,瞄准一个省军士兵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飞出,正中那士兵的胸膛。弟兄们也纷纷开火,省军士兵猝不及防,顿时倒下一片。 但省军毕竟是正规军,很快就反应过来,依托地形展开反击。双方在密林中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子弹嗖嗖地穿梭,树枝被打得簌簌作响。 黄老三一边射击,一边观察战况。省军的火力很猛,他们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消灭。“弟兄们,跟我冲!”黄老三大喊一声,率先跳出掩体,挥舞着大刀冲向省军。 弟兄们见状,也纷纷鼓起勇气,跟着他冲锋。双方展开了白刃战,刀光剑影,杀声震天。黄老三身手敏捷,手中的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转眼间就砍倒了两个省军士兵。 但省军士兵的战斗力也很强,他们配合默契,枪法精准。黄老三的一个弟兄刚冲上去,就被一颗子弹打中,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黄老三心中悲痛,却无暇顾及,只能咬紧牙关,继续战斗。 激战中,黄老三突然看到一个省军士兵正举枪瞄准他的一个弟兄。他想也没想,猛地扑过去,将那弟兄推开,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三哥,你受伤了!”那弟兄惊呼道。黄老三摆摆手:“没事,小伤。快,解决他们!”他忍着疼痛,再次挥舞大刀冲了上去。 经过一番苦战,他们终于消灭了这队省军士兵。弟兄们个个都挂了彩,脸上身上沾满了血污和泥土,却没人叫苦。黄老三检查了一下伤势,胳膊上的伤口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并不深,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对弟兄们说:“快走,不能耽误了任务!” 他们不敢停留,继续向埋伏地点进发。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几股小股省军,都凭借着熟悉地形和顽强的战斗精神,一一化解了危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终于,他们赶到了胡家坝西侧的山崖。这里地势险要,山崖下是一条狭窄的山谷,正是省军撤退的必经之路。黄老三立刻指挥弟兄们埋下炸药,接好引线,然后躲在山崖上的岩石后面,等待省军进入埋伏圈。 胡家坝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宁国学带着三百多名神兵,依托村寨的房屋和围墙,与省军展开了殊死搏斗。省军的火力很猛,大炮不断轰击着村寨,房屋被炸毁,围墙被打塌,神兵们伤亡惨重。 宁国学站在一座残破的房屋顶上,指挥着弟兄们抵抗。他的肩头又开始流血,染红了绷带,却浑然不觉。他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弟兄,心中悲痛万分,却又充满了斗志。 “弟兄们,挺住!黄老三他们马上就到了!”宁国学大喊着,鼓舞着士气。弟兄们听到这话,仿佛又有了力量,纷纷从掩体后探出头,向省军射击。 省军的指挥官见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加大火力,给我冲进去!天黑之前一定要拿下胡家坝!”省军士兵像潮水般涌向村寨,枪炮声更加密集。 就在这危急时刻,黄老三在山崖上看到省军的主力已经进入山谷,他立刻大喊:“点火!”一个弟兄点燃了引线,导火索“滋滋”地燃烧着,向炸药包延伸而去。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山崖上的巨石和泥土滚滚而下,瞬间将山谷堵得严严实实。省军的退路被切断,顿时陷入了混乱。 “太好了!成功了!”黄老三和弟兄们欢呼起来。宁国学在胡家坝看到这一幕,也兴奋地大喊:“弟兄们,省军的退路被断了!冲啊!”神兵们士气大振,纷纷冲出掩体,向省军发起了反击。 省军的指挥官又惊又怒,大喊:“快,清除障碍!撤退!”省军士兵们慌乱地想要清理山谷中的巨石和泥土,却遭到了山崖上黄老三等人的射击,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省军的预备队赶到了。他们看到主力被围,立刻向山崖上的黄老三等人发起了进攻。黄老三等人腹背受敌,情况危急。 “弟兄们,掩护宁公撤退!”黄老三大喊一声,指挥弟兄们向省军的预备队射击。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宁国学和胡家坝的弟兄们安全撤退,他们必须顶住省军的进攻。 战斗异常激烈,黄老三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他自己也多处受伤,却依然顽强地战斗着。宁国学在胡家坝看到黄老三等人被围攻,心中焦急万分,想要派兵支援,却被省军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宁公,我们不能再等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弟兄拉着宁国学的胳膊说。宁国学看着山崖上浴血奋战的黄老三等人,眼中含着泪水,咬了咬牙:“撤!” 神兵们掩护着宁国学,开始向池坝撤退。省军见状,立刻派兵追击。宁国学一边撤退,一边回头看着山崖上的黄老三等人,心中充满了愧疚和不舍。 黄老三看到宁国学和弟兄们已经安全撤退,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对剩下的弟兄们说:“弟兄们,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撤!”他们边打边退,向山林深处转移。 省军的预备队见他们要跑,立刻追了上来。黄老三等人在山林中与省军展开了周旋,利用熟悉的地形不断袭扰省军。但省军的人数太多,他们渐渐地被逼到了绝境。 “三哥,我们跟他们拼了!”一个弟兄大喊着,举起大刀想要冲上去。黄老三拉住他:“别傻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跟我来!”他带着弟兄们钻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暂时躲过了省军的追击。 山洞里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黄老三和弟兄们靠在洞壁上,大口地喘着气。他们个个都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 “三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个弟兄问。黄老三看着洞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等省军走了,我们就去找宁公,继续跟他们干!” 胡家坝最终还是被省军攻占了,但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宁国学带着残部撤回了池坝,心中充满了悲痛和自责。他知道,这次失败让神兵们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也让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没过几天,更坏的消息传来。二月初三,胡营长率领省军攻向池坝,他们放火烧山,想要将神兵们逼出来。池坝的百姓们纷纷逃离家园,神坛也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宁国学带着弟兄们在山林中与省军展开了游击战,他们利用山林的掩护,不断袭扰省军,让他们不得安宁。但省军的火力实在太猛,他们根本无法与他们正面抗衡,只能不断地转移阵地。 在一次战斗中,孟守程等四名弟兄为了掩护大家撤退,不幸壮烈牺牲。他们的牺牲让弟兄们更加悲痛,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反抗省军的决心。 宁国学看着弟兄们疲惫而坚毅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他们面临的困难越来越大,但他绝不会放弃。他相信,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坚持战斗,就一定能够迎来胜利的曙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黄老三带着剩下的弟兄们,在山林中艰难地寻找着宁国学的踪迹。他们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山泉,冷了就依偎在一起取暖,却始终没有放弃。 终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们找到了宁国学。看到彼此都还活着,大家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宁国学紧紧地握住黄老三的手:“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黄老三看着宁国学憔悴的面容和渗血的绷带,心中充满了敬佩:“宁公,您也多保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宁国学点点头:“是啊,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池坝虽然被烧了,但我们的根还在,我们的弟兄还在。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向省军低头!” 风雪中,弟兄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虽然神坛被毁,弟兄们伤亡惨重,但他们反抗压迫的决心却更加坚定。他们知道,前路充满了艰险,但他们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为了黔东的百姓,为了心中的希望。 池坝的山林在夜色中呜咽,烧焦的杨氏宗祠残骸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像一头死去的巨兽,静静地卧在山坳里。省军烧山的火焰虽已熄灭,但空气中仍弥漫着草木灰和血腥的混合气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宁国学带着残部躲在祠堂后的密林中,篝火被压得很低,火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映着弟兄们布满伤痕的脸。孟守程等四人的遗体就停放在不远处的山洞里,他们的眼睛还圆睁着,仿佛在质问这黑暗的世道。 “宁公,省军还在山下搜,咱们不能再待在这儿了。”黄老三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衣,胳膊上的伤口在寒风中隐隐作痛。白天突围时,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胳膊,虽然伤口不深,但此刻却像被冻住的烙铁,又疼又麻。 宁国学靠在一棵老树上,肩头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深褐色。他咳嗽了几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额头冒汗。“往哪走?”他声音沙哑,“胡家坝丢了,池坝毁了,周边的村寨都被省军控制了,咱们就是一群没家的孤魂野鬼。” 张进礼缩在角落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里面是他仅剩的几张符纸。白天的溃败让他彻底没了往日的嚣张,此刻像只受惊的兔子,瑟瑟发抖:“都怪我……要是我早请山神爷显灵,肯定能挡住省军……” “闭嘴!”黄老三猛地站起来,篝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动,“到现在你还信这些!孟大哥他们就是被你的符纸害死的!”白天战斗时,孟守程带着弟兄们举着贴满符纸的盾牌冲锋,结果被省军的机枪扫倒,那些所谓的“避弹符”在子弹面前脆如薄纸。 万太义也没了神气,他偷偷看了眼宁国学,嗫嚅道:“可……可白石溪那次确实显灵了……” “那是黄老三炸断了他们的退路!是弟兄们用命拼出来的!”宁国学突然怒喝一声,猛地一拍树干,震得积雪簌簌落下,“从今天起,谁再提请神画符,就别怪我不认人!” 弟兄们都沉默了,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羞愧的脸。他们不是傻子,一次次的失败早已让人心生怀疑,只是没人敢捅破那层窗户纸。如今宁国学把话挑明,祠堂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深夜,黄老三悄悄起身,想去山洞给孟守程他们盖上些树枝。刚走出密林,就看到月光下有个黑影在祠堂残骸前徘徊,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在烧。 “谁?”黄老三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黑影吓了一跳,转身看来,原来是池坝的老猎户杨老爹。他手里拿着一叠纸钱,正往火堆里添,看到黄老三,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来:“是老三啊……我来给守程他们烧点纸,他们死得太冤了……” 黄老三鼻子一酸,走过去帮他添柴:“杨老爹,您怎么还没走?省军还在搜山。” 杨老爹抹了把泪:“我土都埋到脖子了,怕啥?倒是你们,接下来咋办啊?”他指了指祠堂,“这神坛怕是保不住了,你们这些娃娃……” 黄老三望着焦黑的祠堂梁柱,上面还残留着“天下太平”的红旗灰烬,心里像被堵住一样难受:“杨老爹,我们不会走的。省军能烧了祠堂,但烧不了我们的骨头。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就跟他们干到底!” 杨老爹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黄老三:“这里有两斤干粮,还有些草药,你们带着吧。山后有个溶洞,能藏人,省军搜不到。”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听说……印江那边来了支队伍,专打官兵,叫啥……红军?你们要不要去投奔他们?” “红军?”黄老三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过,又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密林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宁国学拄着拐杖走出来,脸色凝重:“省军搜山的动静越来越近了,我们必须立刻转移。”他看到杨老爹,点了点头,“杨老爹,多谢您了,这份情我们记着。” 杨老爹把布包塞给黄老三:“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宁国学一招手,弟兄们纷纷从密林中出来,每个人都沉默不语,背着仅有的武器和干粮,像一群受伤的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黄老三回头望了一眼燃烧的纸钱,火光中,孟守程他们的脸仿佛在微笑,他咬了咬牙,转身跟上队伍。 山后的溶洞果然隐蔽,洞口被藤蔓遮掩,洞里宽敞干燥,能容纳几十人。弟兄们钻进溶洞,终于松了口气,靠在岩壁上沉沉睡去。黄老三却睡不着,他坐在洞口,借着月光擦拭步枪,枪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色。 宁国学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倒出点烈酒递给黄老三:“擦擦伤口。” 黄老三接过陶罐,抿了口酒,烈酒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清醒了许多。“宁公,杨老爹说的红军,您听说过吗?” 宁国学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几年前在江西见过他们的传单,说要‘打土豪分田地’,让穷人过好日子。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到黔东来。”他望着洞外的月光,眼神复杂,“听说他们打仗不靠神佛,靠的是弟兄们一条心,靠的是真本事。” 黄老三眼睛一亮:“那咱们要不要去找他们?就像杨老爹说的那样。” 宁国学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咱们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这一路全是省军关卡,怕是没走到就成了枪下鬼。”他拍了拍黄老三的肩膀,“先活下去再说。等风声过了,咱们再打听他们的消息。”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压低的呼救声:“宁公!黄三哥!是我!” 黄老三立刻握紧步枪,警惕地望向洞口。宁国学示意他别动,自己则慢慢挪到洞口,拨开藤蔓一看,原来是池坝的村民小石头,他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浑身是伤,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小石头?你怎么来了?省军没为难你?”宁国学赶紧把他拉进洞。 小石头一进洞就“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宁国学的腿大哭起来:“宁公!省军太不是人了!他们把没来得及跑的村民都抓起来了,说要是找不到咱们,就把人都杀了!我是趁他们不注意才逃出来的,这是孟大哥的孩子,他娘……他娘被省军杀了……” 小石头怀里的孩子被惊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声在寂静的溶洞里回荡,像一把刀子割在每个人的心上。弟兄们都被惊醒了,看到这一幕,个个目眦欲裂。 “狗娘养的省军!”一个弟兄怒吼着就要冲出去,被宁国学一把拉住。 “站住!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宁国学的声音冰冷,眼中却燃烧着怒火,“他们就是想激怒咱们,让咱们自投罗网!” 黄老三看着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又想起孟守程牺牲时的眼神,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宁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村民们就全完了!咱们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们救出来!” “对!拼了!”弟兄们纷纷响应,举起手中的武器,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宁国学看着群情激愤的弟兄们,又看了看小石头怀里的孩子,深吸一口气:“好!既然他们逼咱们,那咱们就跟他们拼了!黄老三,你带五个人,从溶洞后山绕出去,悄悄摸到省军营地附近,看看他们把村民关在哪,有没有防备。其他人跟我准备,等黄老三消息一到,咱们就冲进去救人!” “是!”黄老三立刻领命,带着五个弟兄,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向省军营地摸去。 省军的营地就设在池坝村口的平地上,几顶帐篷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周围架着机枪,哨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黄老三他们趴在远处的山坡上,仔细观察着营地的情况。 “三哥,你看那边!”一个弟兄指着营地角落的一间破屋,“村民们好像被关在那里,门口有两个哨兵。” 黄老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破屋门口站着两个省军士兵,手里端着枪,警惕地看着四周。他心里盘算着:“硬冲肯定不行,咱们人太少,而且他们有机枪。得想个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他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竹林,眼睛一亮:“有了!你们几个跟我来!” 黄老三带着弟兄们悄悄摸到竹林边,砍了几根竹子,又找来些干柴,然后在离营地不远的山坡上点燃了火堆,把竹子架在火上。竹子受热后“噼里啪啦”地爆响,听起来像枪声一样。 营地里的省军果然被惊动了,哨兵大喊着:“有情况!那边有枪声!”很快,就有一队省军士兵朝着火堆的方向冲去。 “就是现在!”黄老三低喝一声,带着弟兄们趁机摸向破屋。门口的两个哨兵正被火堆那边的动静吸引,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黄老三和弟兄们突然冲上去,捂住他们的嘴,一刀割了他们的喉咙。 他们迅速打开破屋的门,里面的村民看到他们,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快!跟我们走!”黄老三低声喊道,带着村民们悄悄向溶洞的方向撤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他们即将离开营地时,省军发现了他们,大喊着:“有人劫狱!快追!”枪声顿时响了起来,子弹嗖嗖地从他们身边飞过。 黄老三让弟兄们带着村民先走,自己则和两个弟兄留下来掩护。他们利用营地的帐篷和障碍物,不断向省军射击,拖延他们的追击速度。 “三哥,快走!我们快顶不住了!”一个弟兄大喊着,他已经中了一枪,倒在地上。 黄老三回头看了一眼,村民们已经走远了,他对剩下的一个弟兄说:“撤!”两人边打边退,向溶洞的方向跑去。 省军紧追不舍,枪声越来越近。就在这时,宁国学带着弟兄们从山林里冲了出来,向省军发起了反击。省军没想到还有埋伏,顿时陷入了混乱。 “快!跟我走!”宁国学大喊着,拉着黄老三就往溶洞跑。弟兄们也纷纷撤退,省军怕有更多埋伏,不敢再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山林中。 回到溶洞,村民们纷纷向宁国学和黄老三道谢,不少人都激动得哭了起来。宁国学看着大家,心中百感交集:“乡亲们,让你们受苦了。只要有我们在,就不会让省军再欺负你们!” 黄老三看着那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孩子过上好日子,不再遭受战乱之苦。他知道,他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前路依然充满了艰险,但他有信心,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够战胜困难,迎来光明的未来。 夜色渐深,溶洞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宁国学靠在岩壁上,看着熟睡的弟兄们和村民们,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池坝神坛虽然被毁,但反抗的火种已经在他们心中点燃,只要这火种不灭,他们就永远不会被打败。 黄老三坐在洞口,望着洞外的星空。他想起了杨老爹说的红军,想起了他们“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心中充满了向往。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红军,和他们一起战斗,为黔东的百姓带来真正的和平与幸福。 残坛虽破,人心未散。在这漆黑的夜色中,一股新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等待着黎明的到来。而宁国学和黄老三,也将带着弟兄们和村民们,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继续艰难地前行。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九回 冉少波投红 化名冉云行 1934年春末的黔东山林,夜雨如针,扎得人骨头生疼。冉少波蜷缩在岩缝中,黄埔军校的毕业照被雨水泡得发皱,照片上穿军装的青年眼神锐利,与此刻这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逃亡者判若两人。三天前,他的独立营在覃礼昆的围剿下溃散,三十多个弟兄倒在血泊里,他带着仅剩的两颗子弹和满腹不甘,钻进了这片茫茫林海。 “佛主保佑,让我躲过这一劫……”远处传来神兵念咒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岩缝。冉少波冷笑一声,将照片塞进怀里。这些年他见够了装神弄鬼的把戏——张羽勋的“刀枪不入”是油彩混猪血的障眼法,万太义的“神水治病”不过是草药加烈酒的亢奋剂。可就是这些骗术,却能让黔东百姓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只因这乱世里,迷信竟是唯一的精神稻草。 雨停时,他顺着山路摸到德江稳坪的边缘。村口的老槐树下,十几个神兵正围着一个穿道袍的人磕头,黄纸符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喝了这碗神水,明日打仗刀枪不近身!”道袍人高唱着,将浑浊的液体分给众人。冉少波眯起眼,认出那是张羽耀手下的“法师”张金银,当年在枫香溪,这人还偷学过他的队列操练。 “真能刀枪不入?”一个瘸腿少年怯生生地问,他胸前的血符已经被雨水泡烂。 “那是自然!”张金银拍着胸脯,“上回白石溪,民团机枪都卡壳了,这就是神力!” 冉少波悄悄退到暗处,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他扯下身上破烂的衣角,蘸着泥灰抹在脸上,又捡起一根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神坛:“大师,求您给碗神水,我爹娘都被省军杀了,我要报仇!” 张金银打量着他,见他衣衫破旧、眼神却透着狠劲,便递过一碗神水:“喝了就得入坛立誓,生死都听佛主号令!”冉少波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下肚,只觉得一股辛辣直冲脑门——果然是掺了烧酒的草药水。他“扑通”跪下,故意粗着嗓子喊:“弟子冉云,愿追随佛主,灭丁灭粮灭捐!” “冉云?”正在祠堂算账的张羽耀抬起头,这人虽然蓬头垢面,但脊梁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寻常农民的怯懦。他放下算盘,指着墙上的符纸问:“你既入坛,可知这‘镇宅符’的画法?” 冉少波心中一凛,他曾研究过神兵的坛规,知道这符需用朱砂画北斗七星,还要念“乾三连,坤六断”的口诀。他故意画错两个星位,摇头道:“弟子愚钝,只盼学本事报仇,画符念咒的事不懂。”张羽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挥挥手让张金银带他去营房,却没注意到冉少波转身时嘴角的冷笑。 营房里弥漫着汗臭和硝烟味,二十多个神兵挤在草堆上,有人在胸口画符,有人在磨大刀,唯独没人擦拭墙角那挺缴获的机枪。冉少波走过去,拿起一块破布擦起机枪来,枪管上的锈迹被擦掉,露出冰冷的钢铁本色。“这玩意儿没用,还得靠神符。”一个络腮胡神兵不屑地说,他胳膊上还留着枪伤疤痕。 “你这伤就是被这玩意儿打的?”冉少波头也不抬,手指抚过机枪的扳机,“知道为啥会受伤不?不是神符不灵,是你不会用这铁家伙。”他猛地拉动枪栓,“咔嚓”一声脆响,惊得众人都看过来。“这机枪要天天擦,子弹要防潮,射击时得找掩护,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络腮胡神兵愣住了:“你咋懂这些?” “以前在队伍里待过。”冉少波含糊道,继续擦枪,“上回白石溪机枪卡壳,不是神力,是他们没保养好,枪管里进了沙子。” 这话恰好被进来查营的张羽让听见。这位“神将”作战勇猛,却总因弟兄们不懂战术吃亏,闻言立刻追问:“那你说,这仗该咋打?”冉少波放下机枪,指着门外的山路:“这稳坪四面环山,就该在山口设埋伏,先扔石头砸乱队形,再用机枪封死退路,咱们从两侧山林冲下去——”他边说边用树枝在地上画战术图,伏击、包抄、佯攻,说得头头是道。 张羽让越听越心惊,这些法子比念咒画符实在多了。他拉住冉少波的手:“兄弟有这本事,该当掌坛!我这就去告诉佛主!”冉少波忙拦住他:“不可,我只想报仇,不想出风头。”他故意压低声音,“佛主信神符,咱们悄悄练兵,等打了胜仗,他自然信你。” 张羽让觉得有理,当晚就把冉少波拉到祠堂后的柴房,又召集了张金殿等几个信得过的骨干。冉少波借着煤油灯的光,给他们讲“三三制”“散兵线”,讲如何利用地形隐蔽,如何交替掩护冲锋。“记住,打仗不靠神符,靠的是脑子和胆子。”他拿起一根木棍当步枪,演示卧倒、瞄准、射击的动作,“这叫战术,比任何神咒都管用。” 弟兄们听得入了迷,连路过的张羽耀都被吸引进来。他看着冉少波利落的动作,听着那些闻所未闻的战法,心中疑窦丛生:“你到底是谁?”冉少波停下动作,直视着张羽耀的眼睛:“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弟兄们活命,能打胜仗。”他指向窗外,“省军迟早会来,靠神符挡得住炮弹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张羽耀沉默了。枫香坝夜袭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二十多个弟兄倒在血泊里,他们的血符碎成了纸浆。他终于叹了口气:“你要练兵可以,但坛规不能废。”冉少波点头:“神符照画,咒语照念,但训练必须听我的。” 从那天起,稳坪神坛出现了奇景:白天,张羽耀带着神兵们焚香念咒,祠堂里烟雾缭绕;晚上,冉少波则把骨干拉到后山,用树枝当枪,石头当炮弹,演练战术。他教他们辨认枪声判断距离,教他们如何挖掩体躲避炮弹,教他们受伤后如何自救——这些来自黄埔军校的军事知识,像种子一样落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有弟兄不乐意:“练这些没用,有佛主保佑就行。”冉少波二话不说,让他站在三十步外,自己举起一把土枪对准树干射击。子弹擦着那弟兄的耳朵飞过,钉进树干里。“要是省军开枪,佛主能替你挡子弹不?”冉少波冷冷地问。那弟兄吓得脸色惨白,从此再不敢质疑。 张金殿是最先信服的。这个在首战黎纲旅中立下大功的“神将”,总觉得冲锋时心里发虚。冉少波教他“梯次冲锋”,让第一排弟兄扔手榴弹吸引火力,第二排趁机推进,第三排负责掩护,这法子让他在一次小规模冲突中无伤缴获了两杆步枪。“冉兄弟,你这本事比神符管用!”张金殿拿着步枪,眼里闪着光。 冉少波却愈发谨慎。他知道覃礼昆的耳目遍布黔东,自己的身份迟早会暴露。一个深夜,他正在给弟兄们讲解地图,张羽让突然闯进来:“不好,覃礼昆的人来了,说要搜查‘共匪余孽’!”冉少波立刻吹灭油灯:“按咱们练的来,第一队守住祠堂,第二队把他们引到山口,第三队准备滚石!” 黑暗中,神兵们第一次不靠念咒,而是按战术分工行动。当覃礼昆的人冲进山口时,迎接他们的不是跪地求饶的农民,而是从天而降的巨石和精准的冷枪。领头的小队长刚骂了句“这群疯子”,就被张金殿一枪爆头——这枪法是冉少波手把手教的。 战斗结束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冉少波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看弟兄们兴奋的脸,知道自己赌对了。张羽耀走上前,第一次没有称他“冉云”,而是郑重地问:“你到底是谁?” 冉少波扯掉脸上的泥灰,露出锐利的眼神:“印江冉少波。黄埔六期毕业,曾在国民革命军任职。现在,我想带弟兄们找一条真正能活命的路。” 祠堂外的老槐树上,晨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张羽耀望着冉少波,又看看那些握着步枪、眼神发亮的弟兄,突然跪下:“我张羽耀愿奉你为军师,从今往后,神坛的事听你的!”弟兄们纷纷跪下,山风卷起他们胸前的血符,却吹不散他们眼中新生的光芒。 稳坪的月光透过祠堂的窗棂,照在冉少波摊开的地图上。红笔圈出的伏击点、撤退路线、火力配置,与墙上泛黄的“刀枪不入”符咒形成诡异的对照。张羽耀坐在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祖传的罗盘——这物件曾被他视为神物,如今在冉少波画出的战术图前,竟显得像个无用的摆设。 “省军下次来,必定会走枫香坝古道。”冉少波用树枝指着地图,“那里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最适合打伏击。但咱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光身冲锋,得做些准备。”他转向张金殿,“你带十个人,去山里砍最粗的松树,锯成两米长的圆木,顶端削尖,这叫‘滚木’,敌人一来就推下去。”又对张羽让说,“你组织弟兄们编藤甲,虽然挡不住子弹,但能防弓箭和砍刀。” 张羽耀忍不住插话:“不用请神坛的法师画‘隐身符’?”冉少波抬头看他,月光在他眼中投下冷影:“佛主若真有灵,怎会让黔东百姓受苦?张兄,信神不如信自己。”他拿起一支步枪,熟练地拆解又组装,“这枪就是咱们的‘护身符’,保养得好,就能多杀敌人,多活一个弟兄。” 这话像重锤敲在张羽耀心上。他想起滥弯坡牺牲的张羽勋,想起枫香坝夜袭时倒在血泊里的弟兄,那些血符没能护住他们,反倒是冉少波教的隐蔽姿势,让上次伏击覃礼昆时少死了一半人。他终于点头:“都听你的,只是……坛里的老弟兄们信惯了符咒,怕是不好改。” 冉少波早有准备:“神符可以照画,但训练必须按我的规矩来。就说这是‘新神法’,是黄号军老祖托梦传下来的战术。”他捡起一张废弃的符纸,在背面写下“瞄准三点一线”七个字,“就说这是老祖传的咒语,比‘天灵灵地灵灵’管用。” 次日天未亮,祠堂前的空地上就响起了口号声。冉少波穿着洗干净的粗布短褂,腰里别着那把黄埔军校的制式匕首,正指挥弟兄们练队列。“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他的口令响亮有力,弟兄们虽然步伐歪斜,眼神却异常专注。张金银躲在柱子后撇嘴,对身边的老神兵说:“这哪是练兵,分明是瞎折腾,有这功夫不如多画几张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冉少波仿佛没听见,突然大喊:“卧倒!”弟兄们大多愣在原地,只有张金殿等几个年轻的立刻趴在地上——这是他们偷偷练过的动作。冉少波走到一个呆立的老神兵面前:“省军的炮弹来了,你不卧倒,等着被炸成肉泥?”他捡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向老神兵脚边,“砰”的一声,老神兵吓得一哆嗦,慌忙趴在地上。 “这就对了。”冉少波扶起他,“记住,听到炮声就卧倒,找掩体,这比任何符纸都管用。”他让弟兄们轮流扔石头当炮弹,其他人练习卧倒、翻滚、寻找掩护,祠堂前的空地上尘土飞扬,再也听不到念咒声,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口号和急促的脚步声。 可麻烦还是来了。第三天,万太义带着几个池坝的神兵找上门,指着冉少波骂道:“你这妖人!竟敢篡改神法,蛊惑弟兄!”他身后跟着的神兵个个胸前贴着新画的血符,手里拿着桃木剑,气势汹汹。 冉少波没动怒,反而笑着问:“万道长觉得,是你的桃木剑厉害,还是我的步枪厉害?”他举起步枪,瞄准远处的树干,“砰”的一声,树枝应声而断。万太义脸色发白,却嘴硬:“那是你运气好!我这桃木剑有神灵加持,能斩妖除魔!” “好啊。”冉少波放下枪,“咱们打个赌。你用桃木剑砍我,我用这步枪打那边的陶罐,看看谁厉害。”他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你要是能砍伤我,我就承认是妖人,任凭你处置。要是我能打中陶罐,你就得听我的,让弟兄们学这‘新神法’。” 张羽耀想阻拦,却被冉少波按住。万太义见他如此有恃无恐,心里发虚,但当着这么多弟兄的面,只能硬着头皮举起桃木剑:“这可是你自找的!黄号老祖在上,弟子今日斩妖除魔!”他大喝一声,举剑朝冉少波胸口砍去。 就在剑尖即将碰到皮肉的瞬间,冉少波猛地侧身,同时伸手抓住万太义的手腕,轻轻一拧。桃木剑“哐当”落地,万太义疼得嗷嗷叫。“这叫擒拿术,军校教的‘降魔法’。”冉少波冷笑,捡起步枪,转身瞄准三十步外的陶罐,又是一声枪响,陶罐应声而碎。 神兵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欢呼。万太义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冉少波走到他面前,捡起地上的桃木剑:“不是神灵不灵,是你把心思用错了地方。黔东的百姓要的不是画符念咒,是能打胜仗、能活命的本事。”他将桃木剑递给万太义,“你要是想学,我教你怎么用这剑防身,比求神拜佛管用。” 万太义看着地上的碎陶罐,又看看冉少波结实的臂膀,突然跪下:“我服了!愿学‘新神法’!” 这场“斗法”让冉少波彻底立住了威信。接下来的日子,稳坪神坛大变样:祠堂里的香火少了,柴房里擦枪的弟兄多了;念咒的声音小了,喊口号的声音大了。冉少波还废除了“过刀关”“滚刺条”这些自残的考验,改成了负重越野、攀爬悬崖的体能训练。他说:“真正的神将,不是不怕疼,是能忍住疼,能保护弟兄。” 有个叫安鸣皋的十六岁少年,总偷偷把神符藏在怀里。冉少波发现后,没有没收,反而给他一把匕首:“你信神符,是怕打仗死了。但你记住,握紧这把刀,保护好身边的弟兄,比任何符咒都能让你活下来。”他带着安鸣皋练刺杀,教他如何在近战中避开敌人的刀锋,少年眼中的怯懦渐渐被坚毅取代。 一天傍晚,冉少波正在教弟兄们拆装机枪,张羽让气喘吁吁地跑来:“冉军师,德江县城的探子回报,罗雨生要派一个营来清剿咱们!”弟兄们顿时慌了,有人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符纸。冉少波却镇定地问:“多少人?带了什么武器?” “大概三百人,有机枪,还有两门小炮!”张羽让的声音发颤。三百对一百,还有重武器,这在以前简直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冉少波却笑了:“来得好。咱们正好试试新练的本事。”他立刻召集骨干开会,在地图上标出三个伏击点,“张金殿带二十人,在枫香坝第一道山口设伏,先用滚木砸乱他们,放他们过去一半就撤;张羽让带三十人,在第二道山口用机枪封锁,记住,打三分钟就换地方,别被炮弹盯上;我带剩下的人在最后一道山口,用手榴弹和步枪解决他们。” 他转向张羽耀:“你带几个弟兄,去附近村寨通知百姓转移,告诉他们,这次咱们不靠神符,靠自己就能打胜仗。”张羽耀看着冉少波胸有成竹的样子,重重地点头:“好!” 出发前,安鸣皋偷偷把神符塞进冉少波手里:“军师,带上这个,求个平安。”冉少波没有拒绝,将符纸折好放进兜里,拍拍少年的肩膀:“放心,咱们的‘新神法’比这管用。” 月光下,一百多个神兵背着步枪、扛着滚木,悄无声息地向枫香坝进发。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赤膊上阵、口中念咒,而是穿着冉少波教他们编的藤甲,脚步轻盈地踩着林间小道,眼神里没有了对“神灵”的依赖,多了几分对战术的笃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枫香坝的晨雾还没散尽,省军营长裘得章就带着队伍耀武扬威地进了山口。他上次夜袭枫香坝大获全胜,压根没把这些“泥腿子神兵”放在眼里,骑在马上叼着烟,指挥士兵们随意搜查路边的茅草屋:“都给我仔细搜!抓着冉少波那小子,赏大洋五十!” 突然,一阵“轰隆”声从头顶传来。裘得章抬头一看,只见数十根削尖的圆木顺着悬崖滚下来,砸得士兵们人仰马翻。“有埋伏!”他慌忙下马,躲到一块巨石后,“机枪!给我打!” 但悬崖上的张金殿早已带着弟兄们撤进了密林。省军的机枪对着空荡荡的山崖扫射,子弹打在石头上迸出火星,却连个人影都没打着。裘得章气得大骂:“废物!追!给我把他们找出来!” 队伍刚走到第二道山口,两侧山林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张羽让抱着机枪,按照冉少波教的“三点射”打法,精准地压制着省军的冲锋路线。“打三分钟就撤!”他大喊着,看了眼怀里的旧怀表——这是冉少波给他的“法器”,比任何时辰咒都管用。 三分钟一到,张羽让立刻带着弟兄们转移到预设的第二阵地。刚离开,省军的炮弹就呼啸着落在他们刚才的位置,炸起漫天尘土。“好险!”张羽让抹了把冷汗,第一次觉得,这“新神法”比神符靠谱多了。 裘得章被打懵了。这伙神兵跟上次完全不一样,不硬拼、不冲锋,打一枪就换个地方,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他气急败坏地下令:“全体冲锋!一口气冲过山口,我不信他们能挡得住!” 省军士兵端着枪,嗷嗷叫着冲向最后一道山口。就在他们进入开阔地带时,冉少波的喊声从山崖上传来:“扔手榴弹!”数十颗手榴弹像黑鸦一样飞进敌群,“轰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省军瞬间倒下一片。 “冲啊!”冉少波大喊一声,率先从山崖上跳下去,手中的步枪精准点射,放倒了两个机枪手。弟兄们跟着他冲锋,安鸣皋握着匕首,照着冉少波教的“刺下腹、挑咽喉”招式,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个落单的省军士兵。他摸了摸怀里的神符,突然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勇气,好像跟符咒没什么关系。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省军虽然人数占优,但被冉少波的战术分割得七零八落,只能各自为战。裘得章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终于慌了神:“撤退!快撤退!”他带着残部想原路退回,却发现来时的山口早已被滚木和巨石堵死——这是冉少波安排的预备队干的。 “缴枪不杀!”神兵们大喊着,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省军士兵见无路可逃,纷纷扔下武器投降。裘得章想趁乱溜走,却被冉少波盯上。两人在一块空地上对峙,裘得章举着手枪:“你到底是谁?这些战术不是神兵能懂的!” 冉少波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黄埔匕首:“印江冉少波。你记好了,今天打败你的不是神符,是黔东百姓的怒火,是真正的战术。”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匕首格开手枪,顺势抵住裘得章的咽喉,“放下枪!” 裘得章看着冉少波眼中的杀气,手一软,手枪掉在地上。 战斗结束时,阳光正好洒进枫香坝。神兵们押着俘虏,缴获了两挺机枪、三门小炮和几十支步枪,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张金殿抱着机枪,突然想起什么,对冉少波说:“军师,咱们赢了,是不是该请佛主来谢神?” 冉少波没直接回答,而是对弟兄们说:“大家想想,这次胜仗靠的是什么?是滚木砸得准,是机枪打得狠,是咱们互相掩护、配合默契。这些,是咱们亲手干出来的,不是求神求来的。”他指着缴获的武器,“这才是咱们的‘神佛’,是能让咱们活命的真本事!” 弟兄们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张羽让举着步枪大喊:“冉军师说得对!靠自己才管用!”安鸣皋也激动地说:“我刚才杀了个省军,没靠神符,靠的是军师教的本事!” 张羽耀走到冉少波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张祖传的罗盘,用力扔到地上:“这破玩意儿,不如冉军师的战术图有用!”他看着欢呼的弟兄们,又看看远处闻讯赶来的百姓,突然高声宣布:“从今天起,稳坪神坛废除‘请神上身’!咱们信冉军师,信自己手里的枪!” 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欢呼起来。他们早就受够了迷信带来的伤亡,如今看到神兵不靠神符也能打胜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一个老大娘端来一碗热粥,递给冉少波:“好后生,你可比那些画符的强多了!” 冉少波接过热粥,心里却没多少轻松。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黔东的苦难还没结束,省军的反扑会更猛烈。但看着眼前这些眼神发亮的弟兄,看着百姓们信任的目光,他突然想起离开黄埔时教官说的话:“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让百姓有饭吃、有活路。” 当天晚上,稳坪神坛燃起了篝火,但没有了焚香念咒的仪式。冉少波把弟兄们召集起来,给他们讲“工农红军”的故事——讲红军如何打土豪分田地,如何官兵平等,如何用正确的战术打胜仗。“听说他们已经到了枫香溪,正在建立根据地。”冉少波的眼中闪着光,“那才是咱们该去的地方,是能让黔东百姓真正活命的出路。” 张羽让第一个响应:“军师去哪,我们就去哪!”弟兄们纷纷附和,篝火映着他们的脸,像一颗颗跳动的星火。 张羽耀悄悄走到祠堂角落,那里还堆着没烧完的符纸。他拿起一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扔进了篝火。符纸在火中蜷曲、燃烧,化作灰烬飘向夜空。他知道,一个旧时代结束了,而一个新的开始,正在冉少波的话语中,在弟兄们的欢呼声中,悄然到来。 深夜,冉少波坐在篝火旁,给远在印江的战友写密信,信中详细描述了稳坪的练兵成果,请求他们联络红军,早日实现会师。月光透过树梢照在信纸上,“红军”两个字被映得格外清晰。他知道,前路必定布满荆棘,但只要这些觉醒的百姓团结起来,用知识和勇气武装自己,就一定能走出一条属于黔东的新生之路。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像是在为这场破除迷障的胜利歌唱。而冉少波知道,这歌声,只是黔东大地黎明前的序曲。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回 红三军入黔 枫香溪传讯 1934年5月的乌江,浊浪如奔马般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碎成银珠,又被江风卷着打在人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安鸣皋趴在峭壁的灌木丛中,手指深深抠进岩缝里,潮湿的泥土混着血珠从指甲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视线穿过摇曳的茅草,江面上穿梭的渔船正收起渔网,而在下游不远处,一艘渡船正破浪而来,船头飘着的旗帜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省军的青天白日旗——那旗帜上的太阳总带着刺目的冰冷;也不是神兵的黄旗——那上面的符咒虽能聚拢人心,却挡不住真枪实弹。这面旗帜是红底镶黄边的,中央绣着镰刀斧头的图案,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风中猎猎作响,连湍急的江涛似乎都为它让路。 “那是啥旗号?”身后传来张羽让的低语,带着几分警惕。这位曾经的“神将”早已褪去了绣着符咒的战袍,换上了冉少波教他们用粗麻布缝制的短褂,腰间别着去年从黎纲旅缴获的驳壳枪,枪套被磨得发亮。三天前,冉少波拿着一张手绘的地图找到他们,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沿乌江侦查,留意一支挂红旗的队伍,他们是专打土豪的红军,可能要过江。” 安鸣皋摇摇头,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草图,冉少波的字迹刚劲有力:“军师说,红底带镰刀斧头的就是红军。他们打富济贫,军纪严明,比咱们神兵更懂打仗。”他指尖划过图上的红星标记,想起昨天祠堂里的争论——张金银捧着桃木剑跳脚,说“非黄非白的都是妖旗”,要请神坛的法师来“作法驱邪”,却被冉少波冷冷打断:“枫香坝大捷,咱们谁带了黄符?”一句话让满祠堂的人都闭了嘴。 正说着,江面上突然响起“砰砰”的枪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水鸟。那艘挂着红旗的渡船遭到岸边民团袭击,子弹打在船板上溅起水花,木屑随着波浪沉浮。安鸣皋眯起眼睛,看见船头一个络腮胡大汉挥着手枪大喊,声音洪亮如雷:“别慌!瞄准射击!沉住气!”他身边的士兵迅速卧在船板上,枪托稳稳抵住肩膀,每一枪都打得民团阵地一阵骚动,很快就把嚣张的火力压制下去。 “是红军!他们真的来了!”安鸣皋激动地拽着张羽让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咱们要不要帮忙?军师说他们是朋友!”张羽让紧盯着那面在枪林弹雨中始终不倒的红旗,旗角被流弹撕开了个小口,却依旧倔强地飘扬。他突然一拍大腿:“帮!军师的话错不了!” 清脆的口哨声划破江面,埋伏在峭壁上的二十多个神兵立刻举起步枪,枪口从灌木丛中探出,对着民团背后扣动扳机。“砰!砰!”几声枪响,民团阵脚大乱,他们没想到背后会有埋伏,以为是“神兵显灵”,纷纷扔下枪四散逃窜。有个民团小头目跑得太急,摔进了江边的泥沼里,挣扎着喊“菩萨饶命”,引得神兵们低声发笑。 渡船靠岸时,水花还在船板上流淌。络腮胡大汉第一个跳下来,军靴踩在卵石上发出咯吱声。他看见峭壁上下来的神兵们,虽然衣衫破旧,眼神却透着股狠劲,顿时爽朗地大笑:“好样的!枪法准得很!你们是哪路英雄?”张羽让挠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指着安鸣皋:“他读过书,让他说!” 安鸣皋挺了挺胸,把冉少波教的话说得字正腔圆:“我们是德江稳坪的神兵,奉冉少波军师之命,在此接应红军!”大汉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安鸣皋生疼:“冉少波?黄埔毕业那个冉少波?我们找他好久了!我是红三军后卫营的,姓贺,叫我老贺就行!” 当晚,安鸣皋跟着贺营长的队伍向枫香溪进发。月光像流水般洒在山路上,红军战士背着步枪行军,步伐整齐得像一个人,没人念咒画符,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精气神。有个小个子战士脚磨破了,一瘸一拐地落在后面,立刻有个老兵停下来,从背包里掏出绑带蹲下身给他包扎:“忍忍,到了宿营地给你上草药。”远处传来炊事员的吆喝,原来有人的行军锅掉了,几个人笑着围上去帮忙抬起来,没人抱怨,没人责骂。 安鸣皋看得呆了。他见过省军的骄横,抢百姓的东西时比土匪还凶;也熟悉神兵的松散,行军时总有人掉队偷懒。可这支队伍不一样,他们身上有种奇特的凝聚力,像把散落的铁屑吸在一起的磁石。 “小兄弟,你们神兵真能刀枪不入?”贺营长走过来,递给他一块烤得焦黄的玉米饼,香气直往鼻孔里钻。安鸣皋脸红了,咬了口饼子含糊道:“以前信这个,后来军师说,那是骗术。上次打枫香坝,我们靠的是埋伏和战术,不是神符。”他把冉少波教的“三段式伏击”“交替掩护”讲了一遍,贺营长听得连连点头,巴掌拍得他后背生疼:“这个冉少波有真本事!咱们红军打仗,也靠战术不靠迷信,你们找对路子了!” 走到半夜,队伍突然停下。贺营长举起右手,掌心朝前,整个队伍瞬间鸦雀无声。他压低声音命令:“前面三里地有民团哨卡,按老规矩,摸过去偷袭!”安鸣皋看见红军战士们像狸猫一样散开,动作轻得没有一丝声响,钻进树林时连树叶都没惊动几片。他们的“攀崖术”比神兵练的更利落,配合更默契,没等安鸣皋反应过来,前方就传来几声闷响,哨卡的火把应声熄灭,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响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叫夜袭战术,讲究快、准、静。”贺营长拍着他的肩膀解释,月光照在他脸上,笑容里带着自豪,“以后让冉少波多跟咱们红军学学,保准比画符念咒管用得多。”安鸣皋用力点头,心里对红军的佩服又多了几分。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神符,那张黄纸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边角卷了起来,而红军战士胸前的红星徽章,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缀在衣襟上的星星。 枫香溪的老樟树有合抱粗,枝繁叶茂得像撑开的巨伞,树下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和神兵。红三军军长贺龙站在临时搭起的土台上,军帽檐下的眼睛炯炯有神,军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挡不住身上那股顶天立地的英气。他刚讲完“打土豪分田地,让穷人过好日子”的主张,台下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连树上的麻雀都被惊得飞了起来。 安鸣皋挤在人群最前面,看见冉少波站在第一排,平时总是紧绷的脸上难得露出激动的神色,眼神亮得惊人。他身边站着几个红军干部,有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有的在低声讨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认真的神情。 “冉少波!”贺龙的声音穿透人群,带着爽朗的笑意,“听说你把一群信神弄鬼的神兵,改造成能打仗的队伍了?有两下子啊!”冉少波“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利落得像年轻时在黄埔军校的样子:“报告军长,只是初步训练。神兵弟兄们苦大仇深,就是缺方法、缺领导,早就盼着红军来指引方向了!”台下的神兵们纷纷跟着喊:“我们要跟红军干!听红军指挥!” 安鸣皋注意到,红军干部跟冉少波讨论战术时,嘴里说的不是“神坛规矩”“符咒威力”,而是“群众基础”“游击战术”“集中优势兵力”。有个戴眼镜的干部叫夏曦,说话慢条斯理却很有力量,他给大家讲“工农苏维埃”,说以后要让百姓自己选代表当家作主,不用再看地主劣绅的脸色。安鸣皋听不懂这些新词,但他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好像在黑暗中走了很久,突然看到了远处的光亮。 当天下午,冉少波把安鸣皋叫到祠堂后屋,这里临时成了红军的联络点。墙上挂着张巨大的黔东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许多地名。“你回稳坪一趟,”冉少波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异常坚定,“告诉张羽让,立刻带各坛骨干来枫香溪开会。就说红军要跟咱们正式联手,建立根据地,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布,上面印着清晰的镰刀斧头图案,“这是信物,比任何神符都管用,让他们看到这个就信你。” 返程路上,刚走到半山腰就遇到了麻烦。张金银带着几个老神兵堵在路口,他们背着桃木剑,怀里揣着朱砂符,脸上带着警惕的神色。“安鸣皋,你小子是不是被妖法迷了心窍?”张金银举着桃木剑,剑尖直指安鸣皋的胸口,“那红布上的怪符号是妖法,会勾魂摄魄的!快把它交出来,我好替你作法驱邪!” “胡说!”安鸣皋把红布紧紧攥在手里,气得浑身发抖,“红军是好人!他们帮百姓分粮食,打仗靠真本事,比神佛灵验多了!昨天我们还一起打跑了民团,你要是不信,去问张羽让大哥!” 张金银哪里肯信,他认定安鸣皋是被“妖术”迷惑了,掏出桃木剑就要刺过来:“你这执迷不悟的东西!我这‘斩妖剑’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今天就替神坛清理门户!”安鸣皋猛地从背后掏起步枪,是红军刚配给他的,枪口对准天空扣动扳机,“砰!”一声巨响震得山谷回声阵阵,树叶簌簌落下,张金银吓得手一软,桃木剑“哐当”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这才是真本事!”安鸣皋大喊着,枪管还在微微发烫,“冉军师都信红军,你们敢不听军师的话?枫香溪的弟兄们都在学红军战术,谁还信你那破符?”老神兵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他们怕红军的枪,更怕冉少波的威严。张金银颤巍巍地捡起桃木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们跟你回稳坪,听……听佛主的意思。” 安鸣皋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知道,让这些信了大半辈子神符的老神兵彻底转变观念很难,但只要让他们亲眼看到红军的好,总有一天会明白,真正能救黔东百姓的不是鬼神,而是团结起来的力量。 回到稳坪,张羽让正在祠堂里擦枪,看见安鸣皋回来,立刻迎上来:“怎么样?红军那边真像军师说的那样?”安鸣皋把红布掏出来,又把枫香溪的见闻一五一十讲了一遍,从贺龙的演讲到红军的战术,连战士们帮百姓挑水的细节都没落下。张羽让听得眼睛发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这才是咱们该走的路!” 他立刻召集各坛骨干开会。祠堂里烟雾缭绕,有人举着红布信物激动得满脸通红,说要“跟着红旗走”;也有人抱着神符犹豫不决,担心“得罪神灵降灾祸”。张金银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地说:“那红布是妖物,会让咱们断子绝孙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放屁!”张羽让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香炉都跳了起来。他撸起袖子,胳膊上省军留下的枪伤疤痕清晰可见,“上次枫香坝要是靠你的神符,我这条命早没了!冉军师和安鸣皋都亲眼见过红军,他们说是好人就是好人!明天我带五十个弟兄去枫香溪,谁不去谁是孬种,以后别在神坛混!” 第二天一早,安鸣皋带着张羽让的队伍向枫香溪出发。山路蜿蜒,两旁的杜鹃花开得正艳,像撒了一路的胭脂。走了不到一半,迎面遇到几个背着步枪的汉子,为首的正是印江神兵首领李天保的侄子李禄渊。“我们奉天保大哥的命,去枫香溪见红军!”李禄渊笑着说,黝黑的脸上带着期待,“听说红军打仗比神兵厉害,特地去学学本事!” 安鸣皋心里乐开了花,他想起贺龙军长在枫香溪说的话:“团结起来力量大,神兵红军一条心,就能打倒反动派,让黔东百姓过上好日子!”现在看来,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这个道理。 走到半路,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神兵们慌忙掏出怀里的神符,想找地方避雨,可黄纸早就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软塌塌的,字迹都晕开了。安鸣皋正着急,看见几个红军通信兵冒雨赶路,怀里紧紧抱着文件包,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雨水顺着他们的帽檐往下流,衣服湿透了也毫不在意。 他跑过去帮忙挡雨,通信兵却笑着摆摆手:“不用,这是命令,再大的雨也得按时送到。”他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泥水溅到裤腿上也浑然不觉,眼神里的坚定比任何神符都更有力量。安鸣皋心里一动,这不就是比“刀枪不入”更厉害的信念吗? 雨停时,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远处的枫香溪山头上插满了红旗,在绿树映衬下像一片燃烧的火海。冉少波和贺龙正站在山口迎接,两人紧紧握手,爽朗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安鸣皋突然觉得,那些红旗比神兵的黄旗更鲜艳,更能让人心里踏实。他摸了摸怀里的红布信物,加快了脚步,山路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了。 枫香溪的祠堂里,油灯彻夜不熄,灯芯“噼啪”爆着火星,把墙上的人影拉得很长。贺龙、夏曦和冉少波围着地图讨论,手指在德江、印江、沿河的地名上移动,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张羽让、李天保等神兵首领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听得聚精会神,连咳嗽都小心翼翼的。 当贺龙讲到“建立黔东革命根据地,让百姓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时,李天保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腿发出闷响也没察觉。他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军长说的,正是我们神兵想干的!只是以前走错了路,靠神符、靠咒语,越打越惨,弟兄们死了不少……”他想起二打印江城时牺牲的李禄昌,眼圈忍不住红了。 贺龙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天保同志,神符救不了百姓,咒语挡不住子弹,只有团结起来闹革命才能救自己。你们神兵有勇气、熟悉地形,这是最大的优势;我们红军有战术、有主张,咱们联手起来,定能让黔东变个天!”冉少波接着说:“我已经让人把各村的神坛改成训练场,以后咱们就练红军的战术,学红军的规矩,把神兵变成真正的革命军!” 安鸣皋被冉少波派去给各村送信,召集神兵来枫香溪参加训练。他背着步枪走在山路上,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既紧张又兴奋。走到印江六井溪时,远远就听见一阵奇怪的喊叫声,走近了才发现,是“七仙女”支队在村口的空地上练“滚刺条”。 文贵弟光着脚踩在铺满荆棘的木板上,尖利的刺扎进脚掌,鲜血顺着脚趾缝流下来,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她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却硬挺着不吭声,身后的几个女神兵也一个个咬着牙往上冲。“住手!别练这个了!”安鸣皋赶紧跑过去拦住她们。 文贵弟抬起头,脸上沾着泥土和汗水,眼神却很倔强:“不练这个,怎么证明对神坛的诚心?打仗哪能不流血?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报仇?”安鸣皋把枫香溪的事讲了一遍,从红军的战术讲到女战士的英勇,最后掏出红军给的绑带递给她:“红军战士也流血,但他们靠的是包扎伤口、互相救助,不是硬抗。你看这绑带,消过毒的,比神符管用多了!” 文贵弟半信半疑地接过绑带,指尖触到柔软的棉布,又看了看姐妹们流血的脚,突然把怀里的神符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了踩:“这破玩意儿,不如学真本事!姐妹们,跟我去枫香溪,学红军打仗!”女神兵们欢呼起来,七手八脚地解下脚上的荆棘,跟着安鸣皋向枫香溪进发。阳光透过树林洒在她们身上,血迹斑斑的脚印留在身后,却像开出了一朵朵倔强的花。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池坝,宁国学拄着拐杖,带着几个弟兄慢慢走来。他肩膀上的枪伤还没好利索,绷带渗着淡淡的血痕,每走一步都疼得皱紧眉头,却谁也不让搀扶。刚到枫香溪村口,就看见几个红军战士帮着老大娘挑水,有说有笑的样子让他愣住了——这辈子见过的队伍不少,却从没见过当兵的对百姓这么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宁老哥来了!”冉少波迎上来,扶着他往祠堂走。宁国学看着红军战士帮百姓劈柴、修屋,眼眶忍不住红了:“少波啊,我打了一辈子仗,从保长到神兵,从没见过这样的队伍。以前信神,滥弯坡一仗神没显灵,弟兄们死了一堆;现在信红军,这些娃娃兵才是百姓的救星啊!”他当场让跟来的弟兄把神坛供奉的香炉砸了,换成红军送来的“打土豪分田地”标语牌,“以后这就是咱们的‘神位’!” 冉少波和红军干部一起,在杨氏宗祠办起了培训班,给神兵们上政治课。祠堂墙上,“神坛戒律”旁边贴上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红纸黑字格外醒目。安鸣皋第一次听到“阶级”“革命”“苏维埃”这些新鲜词,虽然有些难懂,却明白红军说的“穷人要团结起来跟地主恶霸斗”,跟神兵“灭丁灭粮灭捐”的初衷是一个道理,只是红军把道理讲得更清楚、更实在。 教政治课的是个戴眼镜的红军干部,说话温和却有力量。他问大家:“为什么百姓受苦?不是因为神不保佑,是因为土豪劣绅和军阀把粮食、土地都占了!”有个老神兵嘟囔:“这是命……”干部笑着摇头:“命不由天定,由咱们自己挣!红军就是帮大家挣好日子的队伍!”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连最固执的张金银都听得直点头。 晚上站岗时,安鸣皋看见贺龙和冉少波在月光下谈话。老樟树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像披上了一层银纱。贺龙说:“少波啊,改造神兵不容易,这些弟兄苦大仇深,有股子狠劲,但迷信思想重,得慢慢来,既要保留他们的勇气,又要破除迷信。你得多费点心。” 冉少波点点头,望着远处各村的灯火:“我打算从各坛选一批骨干,送到红军教导队培训,让他们亲眼看看红军是怎么打仗、怎么做人的,回去后再带动其他人。”安鸣皋心里一动,悄悄凑过去,小声问:“军长,军师,我能去吗?我想学真本事!” 贺龙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有上进心!明天就跟教导队走,好好学,以后当红军的通信兵!”安鸣皋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摸了摸胸前的红星徽章——这是红军送的,冰凉的金属却让他心里暖烘烘的,比任何神符都让他安心。 省军的反扑比预想中来得更快。覃礼昆带着一个旅的兵力,气势汹汹地杀向枫香溪,沿途散布谣言说要“荡平枫香溪,剿灭红匪神兵”,还贴出告示悬赏冉少波的人头。消息传到祠堂时,冉少波正在给神兵们讲“伏击战要领”,台下立刻骚动起来。 “快请神符!让法师画‘避弹咒’!”有个老神兵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要去掏怀里的黄纸。安鸣皋“腾”地站起来,声音响亮:“军师说过,靠战术不靠神符!红军教我们的‘诱敌深入’战术,正好用来收拾他们!”他走到地图前,指着枫香溪的峡谷地形,把红军教的伏击要点说了一遍,条理清晰,连冉少波都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贺龙立刻召集紧急会议,决定兵分三路:红军主力在枫香溪峡谷设伏,占据两侧制高点;冉少波带神兵一部佯装溃败,引诱省军进入包围圈;张羽让、李天保分别带人抄后路,切断敌军的补给线和退路。安鸣皋被分到通信组,负责在各阵地间传递情报,这个任务比当年当“神坛信使”重要多了,他把红军送的信号弹紧紧揣在怀里,心里既紧张又自豪。 战斗打响那天,天刚蒙蒙亮。安鸣皋跟着冉少波的队伍出发,他们故意穿着神兵的旧衣服,举着黄旗冲锋,阵形松散得像没经过训练的农民。省军果然中计,覃礼昆在望远镜里看到这场景,不屑地冷笑:“一群送死的神棍!给我追!”他哪里知道,这些“神棍”的枪法和战术,早已在红军的训练下脱胎换骨。 “快!按预定路线撤退!”冉少波大喊着,指挥神兵们交替掩护。安鸣皋看见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窝蜂乱冲,而是按照“散兵线”展开,利用岩石、树木做掩护,边打边退,枪法精准得让省军不敢贸然追击。有个刚入坛的新兵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掏神符,立刻被身边的老兵按住:“别丢人!学红军的样子打!神符挡不住子弹,枪法才管用!” 当省军全部进入枫香溪峡谷时,贺龙的信号枪响了——三颗红色信号弹在天空炸开,像盛开的礼花。两侧山崖上,红军和神兵一起开火,子弹像雨点般落下,滚石、手榴弹顺着山坡滚下来,砸得省军哭爹喊娘。覃礼昆这才知道中计,慌忙下令撤退,却发现后路早已被张羽让、李天保堵住,峡谷成了插翅难飞的口袋。 安鸣皋抱着步枪,按照训练的动作趴在岩石后,瞄准一个省军军官扣动扳机。随着枪响,那军官应声倒地,他心里一阵激动——这一枪没有靠任何神符,靠的是红军教的“三点一线”瞄准法。他转头望去,看见文贵弟带着“七仙女”支队,扛着红军送的步枪冲锋,她们的绑腿上还沾着泥土,却跑得比男人还快,枪法也毫不含糊,把几个想突围的省军打得缩了回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战斗打得异常激烈,省军虽然装备精良,却被分割包围,成了瓮中之鳖。安鸣皋在阵地间穿梭传递情报,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他却一点也不害怕。红军教的隐蔽技巧帮了大忙,他像只灵活的小松鼠,在岩石和树林间跳跃,把敌军的动向及时送到各阵地。当看到冉少波按照红军战术,指挥神兵从侧翼包抄时,他知道胜利就在眼前了。 太阳升到头顶时,战斗终于结束了。峡谷里到处是省军的尸体和散落的武器,神兵们举着红旗欢呼,声音震得山谷都在回响。安鸣皋跟着打扫战场,他捡起一面被打穿的黄旗,布面上的符咒早已被硝烟熏黑,破烂不堪;而旁边插着的红旗虽然也有弹孔,却依旧高高飘扬,红得像燃烧的火焰。 冉少波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鸣皋,记住今天。黄旗挡不住子弹,红旗才能指引方向。真正能保护百姓的,不是神符咒语,是咱们手里的枪,是团结起来的力量。”安鸣皋用力点头,把那面残破的黄旗扔进火堆,火苗“腾”地窜起来,映红了他年轻的脸庞。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为他们歌唱。 晚上庆功时,祠堂里摆满了百姓送来的饭菜,香气扑鼻。贺龙端着粗瓷碗站起来,声音洪亮:“弟兄们,今天的胜利证明,你们不是神兵,是革命的战士!从今天起,咱们一起建立黔东特区,让百姓都过上有田种、有饭吃的好日子!”冉少波也站起来,高举碗:“跟着红军闹革命,不当神棍当英雄!”神兵们齐声响应,碗沿碰撞的声音、欢呼的声音混在一起,震得油灯都在摇晃。 安鸣皋望着满天星斗,心里像打开了一扇窗,亮堂得很。他想起刚入神坛时,以为画符念咒就能带来希望;后来跟着冉少波学战术,知道了真本事的重要;现在遇到红军,才明白真正的希望,是团结起来改变命运的信念。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皱巴巴的神符,轻轻撕碎,纸片随风飘向远方,像送走了一个旧时代。 几天后,安鸣皋奉命回稳坪送信。走到村口,就看见张金银在晒谷场上教孩子们认字,黑板上用白石灰写着红军教的“打土豪分田地”,字迹歪歪扭扭却很认真。见安鸣皋回来,张金银红着脸走过来,挠着头说:“鸣皋啊,以前是我糊涂,总以为神符能救命。现在才知道,红军讲的道理,比神符实在多了。你看,这些字孩子们认得多起劲!” 安鸣皋笑了,他知道,黔东的天要变了。那些曾经靠神符寻找慰藉的百姓,正在红军的红旗指引下,慢慢挺直腰杆;那些被迷信束缚的神兵,正在变成真正的革命战士。枫香溪的星火,已经点燃了整个黔东的山林,而这团火,将越烧越旺,照亮无数穷人的路,直到把整个中国都照亮。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一回 马脑山练兵 战术破围剿 枫香溪的晨雾还没散尽,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杨氏宗祠的飞檐翘角。祠堂里,往日供奉神位的香案被搬到墙角,积灰的香炉里插着的不再是香烛,而是几根标记方位的木签。取而代之的,是冉少波亲手用泥沙、石子和木板搭建的战术沙盘,沙盘里清晰地堆出黔东的山川河谷、峡谷关隘,木片削成的“军队”在他手中的树枝指挥下进退攻防,看得围观的神兵们眼睛发直,连大气都不敢喘。 “打仗不是靠念咒画符,是靠脑子和章法。”冉少波拿起一根树枝,指着沙盘上凸起的马脑山模型,“你们看这里,主峰海拔七百多米,两侧是刀削般的悬崖,只有中间一条宽不足丈的山道通往山顶,最适合打伏击。”他把几枚代表神兵的石子稳稳摆在山腰的灌木丛位置,“咱们的人藏在这儿,等敌军钻进这条峡谷,就像瓮中捉鳖,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打完就撤,让他们连人影都摸不着。” 张羽让站在沙盘边,粗糙的手指还攥着半截没烧完的黄符,符纸边角被汗水浸得发潮。他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军师,以前咱们打仗都靠喝神水、念咒语壮胆,现在不画符不念咒,弟兄们心里空落落的,怕到时候手脚发软啊。”旁边的安鸣皋赶紧往前凑了凑,把红军教的步枪背得更直:“羽让大哥放心!红军教的‘三点射’瞄准法比神符管用多了!上次乌江渡接应红军,我一枪就打中民团的枪托,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冉少波没接话,转身从祠堂角落拖出一捆碗口粗的圆木,木头上还沾着晨露和泥土。“谁能把这木头扔过院墙?”他拍了拍圆木,沉声道。几个年轻神兵立刻摩拳擦掌,最壮实的张金煌捋起袖子,憋得满脸通红,抱着圆木猛地发力,木头却只晃晃悠悠飞出丈远,“咚”地砸在地上。冉少波笑着拿起一根粗麻绳,灵巧地把三根圆木捆成三角形:“试试这个。”张金煌半信半疑地抱起捆好的圆木,这次没费多少力气,圆木竟稳稳飞过了丈高的院墙,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这就是战术的道理。”冉少波解开绳子,圆木散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一根木头扔不远,捆在一起就有了合力。打仗也一样,分散着是一盘散沙,抱团配合才能赢。”他朝身后挥挥手,两个神兵立刻搬来梯子,把神坛墙上贴着的“刀枪不入”符咒一张张揭下来,露出斑驳的墙面。冉少波接过红军送来的《步兵操典》,用图钉把册子钉在墙上:“以后这就是咱们的‘新神符’,照着上面的法子练,保准比黄纸符咒管用。” 训练刚开始的那几天,老神兵们闹出不少笑话。张金银总偷偷在怀里藏着桃木剑和朱砂,夜里还躲在角落里偷偷画符,被安鸣皋撞见时,他红着脸辩解:“没法器心里不踏实,留着防身。”有次冲锋训练,几个老兵习惯性跪地念起“天灵灵地灵灵”,被冉少波的马鞭抽在旁边的地上,尘土溅了他们一脸:“起来!子弹不认神佛,念咒救不了命!”最让人头疼的是队列训练,神兵们自由散漫惯了,走队列时东倒西歪,有人顺拐,有人掉队,气得冉少波让他们顶着石头站军姿,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转机出现在第一次实弹演练那天。冉少波把二十个神兵分成两组,一组按老办法举着黄旗冲锋,一组用他教的“散兵线”战术交替掩护推进。结果“散兵线”组依托树木掩护,只用三颗子弹就“消灭”了对方全部人员,而冲锋组刚冲一半就被“全灭”。张金银被模拟弹(包着布的石子)砸中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却摸着伤口嘿嘿笑:“军师,这新法子真比神符灵!我总算明白为啥以前冲得越猛死得越快了!” 晚上,祠堂里点起油灯,冉少波在地上用树枝画战术图,给神兵们讲“诱敌深入”的要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像回到了黄埔军校的课堂,他正在给学弟们讲解伏击战案例。“敌军来势汹汹的时候,咱们不能硬碰硬。”他在地上画了个圈当陷阱,“要假装打不过,把他们引到咱们熟悉的地形里。就像把狼引进陷阱,关起门来打狗,保管事半功倍。” 安鸣皋蹲在旁边,用木炭在笔记本上画着战术示意图,突然抬头问:“军师,要是敌军不上当咋办?他们要是绕路走呢?”冉少波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掌心的老茧蹭得安鸣皋脖子发痒:“所以要留诱饵。比如故意丢下几支破枪、几袋粮食,让他们以为咱们仓皇逃窜,放松警惕。”他望向窗外黑黢黢的马脑山轮廓,眼神发亮,“那里的地形,就是咱们最好的天然陷阱。” 几天后,去德江城侦查的探子连滚带爬跑回来,裤腿上还沾着泥和血:“不好了!覃礼昆派了一个营的省军来‘清剿’枫香溪,说要把咱们一网打尽!”神兵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手忙脚乱想去请神坛法师,却被张羽让一把按住:“慌啥?军师教的战术白学了?按规矩打,保准赢!”冉少波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一点马脑山模型:“就在这儿,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也让弟兄们亲眼看看,战术比神符强多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马脑山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把蜿蜒的山路裹得严严实实。安鸣皋趴在悬崖边的灌木丛里,露水打湿了他的粗布短褂,冰凉的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他手指扣着岩石的缝隙,指甲缝里嵌进泥土,却浑然不觉,嘴里叼着根青草——这是红军教的伪装技巧,既能避免说话惊动敌人,又能判断风向。身旁的张羽让握着缴获的驳壳枪,枪膛里压满了子弹,呼吸放得又轻又缓,眼神警惕地盯着山下的路口,睫毛上凝结的露珠顺着脸颊滑落。 按照冉少波的部署,神兵们分成了三队:张金殿带三十人在山脚伪装溃逃,负责引诱敌军上山;张羽让和安鸣皋带五十人在山腰设伏,占据两侧有利地形,负责截断敌军退路;冉少波自己带主力一百人在山顶待命,等敌军全部进入包围圈就往下砸滚木和手榴弹。祠堂里的沙盘推演了不下十次,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位置、任务和信号记熟了,连撤退路线都演练了三遍。 “来了!”安鸣皋压低声音,用胳膊肘碰了碰张羽让。山下的雾中慢慢浮现出省军的影子,钢盔在雾气中闪着冷光,像一群移动的幽灵。他们走得小心翼翼,机枪手不时对着两侧树林盲目扫射,子弹打在树干上溅起木屑,“嗖嗖”的破空声在山谷里回荡。领头的军官举着望远镜四处观察,突然手指指向远处——张金殿他们正“慌慌张张”地往山上跑,故意丢下几顶草帽、几支旧步枪,甚至还有一袋没扎紧的玉米面,黄色的粉末撒了一路。 “追!别让共匪跑了!”省军军官的喊声穿透雾气,带着傲慢的得意。队伍立刻加快了速度,士兵们嘴里骂骂咧咧:“一群神棍还想跑?等抓住了扒你们的皮!”他们根本没察觉,悬崖上几十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像等待猎物的豹子。安鸣皋看见省军的尖兵走进了预设的伏击圈,手心忍不住冒汗,悄悄拉开了手榴弹的保险栓,铁环“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张羽让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稍等。按照战术安排,要等敌军主力全部进入峡谷才能动手,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看着省军像长蛇一样钻进山谷,心里默念着冉少波的话:“沉住气,打仗最关键的是耐心,谁先忍不住谁就输了。”雾气渐渐散去,阳光像利剑般穿过树林洒下来,照亮了省军背上的枪支弹药和腰间的子弹带——这些很快就会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当最后一个省军士兵的脚迈进峡谷时,冉少波的信号枪响了。“砰!”清脆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穿透力的回音久久不散。安鸣皋立刻把手榴弹扔了出去,手臂划出一道弧线,几十颗手榴弹像黑鸟一样从两侧山崖飞进敌群。“轰轰轰!”密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而起,省军瞬间被浓烟和碎石笼罩,惨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打!”张羽让大喊着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打中一个正在架设机枪的省军士兵。山腰的神兵们同时开火,子弹从两侧的树林里射出来,形成交叉火力网,省军被打得晕头转向,想往回跑却被火力死死压制在峡谷里。安鸣皋趴在岩石后,透过瞄准镜看见一个省军军官举着指挥刀大喊“突围”,刚想瞄准射击,那军官就被山上滚下来的圆木狠狠砸中,惨叫着消失在烟雾中,指挥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省军毕竟受过正规训练,短暂的混乱后很快组织起反击。重机枪对着两侧山林疯狂扫射,子弹嗖嗖地从安鸣皋头顶飞过,打在岩石上迸出火花。他按照冉少波教的“三点射”要领,屏住呼吸,瞄准一个暴露在石头后的省军士兵,轻轻扣动扳机,那士兵应声倒下。“好枪法!”张羽让在旁边赞道,自己也抬手一枪,击倒了另一个正想投掷手榴弹的敌人。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峡谷里硝烟弥漫,能见度越来越低。省军几次想冲出峡谷,都被神兵们用交叉火力压了回去。安鸣皋猫着腰在阵地间穿梭,传递冉少波的命令:“左边加强火力!省军想从那边突围,别让他们靠近悬崖!”他跑过一处灌木丛时,看见张金殿带着人从侧面杀回来,神兵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窝蜂乱冲,而是两人一组互相掩护着推进,交替射击、换弹,这都是连日训练的功劳。 突然,省军的迫击炮开始轰炸。炮弹呼啸着飞来,落在山上炸开,碎石和泥土像雨点般飞溅。安鸣皋赶紧趴在地上,一块滚烫的弹片擦着他的耳朵飞过,火辣辣的疼,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别怕!按预定路线转移到第二阵地!”张羽让拉着他的胳膊往侧面跑,这是冉少波早就规划好的备用阵地,能避开迫击炮的轰炸范围。 刚跑到新位置,安鸣皋就看见省军趁着轰炸的间隙冲出了峡谷,正往山顶方向攀爬。他急得大喊:“他们要跑了!快拦住他们!”话音刚落,山顶突然传来震天的呐喊声,冉少波带着主力冲了下来,手里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神兵们像下山的猛虎,从两侧山坡俯冲而下,把省军又硬生生逼回了峡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神兵们的喊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胜利的气势。省军见前后无路可逃,抵抗的意志瞬间瓦解,纷纷扔下武器举起手来。安鸣皋数着被押过来的俘虏,发现竟有一百多人,还缴获了两挺重机枪、三挺轻机枪和几十支步枪,子弹更是堆成了小山。张金殿扛着缴获的重机枪,笑得合不拢嘴,机枪的枪管还带着余温:“他娘的!这玩意儿比神符厉害多了!早用这家伙,咱们也不用死那么多弟兄!” 夕阳把马脑山染成了温暖的金色,霞光透过树林洒在山路上,拉长了神兵们押着俘虏返程的身影。路上,不知是谁先唱起了新编的歌谣:“马脑山,设埋伏,省军进来就迷路;手榴弹,滚下山,打得敌人喊爹娘……”歌声越来越响,引得俘虏们纷纷侧目。安鸣皋背着缴获的步枪,枪托还带着省军士兵的体温,心里比当年第一次喝神水时还痛快,耳朵上的伤口似乎都不疼了。 回到枫香溪,村口早就挤满了迎接的百姓,老人孩子们捧着热茶和干粮,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住在祠堂隔壁的王大娘拉着安鸣皋的手,粗糙的手指摸着他耳朵上的纱布直掉泪:“好孩子,没伤着骨头吧?以前你们每次去打仗,我都要去土地庙烧香磕头,现在看你们打得这么利落,比求神拜佛还灵验!” 祠堂里燃起了熊熊篝火,火光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冉少波让大家围坐在一起,把缴获的武器摆在中间,准备总结这次战斗的经验。“今天这仗为啥能赢?”他开门见山问道。张羽让第一个抢着说:“因为咱们按军师教的战术打,不硬拼,先把敌人引进来再动手!”安鸣皋赶紧补充道:“还有互相配合!转移及时!省军的迫击炮根本炸不着咱们!” 冉少波点点头,又问:“那以前为啥总打败仗?”热闹的祠堂瞬间安静下来,连篝火“噼啪”的燃烧声都清晰可闻。张金银搓着粗糙的手,红着脸说:“以前光靠神符壮胆,不知道躲子弹,一股脑往前冲,成了活靶子……”刚从印江赶来的李天保叹了口气:“是啊,二打印江城的时候,要是早懂这些战术,我弟弟禄昌就不会牺牲了,那么多弟兄也不会白死……” 冉少波站起身,走到缴获的武器中间,从步枪到机枪,再到迫击炮,琳琅满目。“这些才是咱们真正的‘护身符’。”他拿起一支步枪,拉动枪栓,清脆的“咔嚓”声让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枪能打死人,不是因为神符保佑,是因为里面有子弹;咱们今天能打胜仗,不是因为神灵显灵,是因为咱们用对了战术,弟兄们团结一心。” 他朝张羽让使了个眼色,张羽让立刻让人把神兵们怀里藏的神符、桃木剑、朱砂袋都收了上来,堆在篝火边。“这些东西留着没用了。”冉少波看着那堆黄纸符咒,语气坚定,“以后咱们靠本事吃饭,不靠迷信。要想活命,要想打胜仗,就得练枪法、学战术、懂配合。”张金银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陪伴多年的桃木剑,咬咬牙扔进了火里,火苗“腾”地窜了起来,映红了他的脸。其他神兵也纷纷把神符、法器扔进火里,火光跳跃着,像一个个新生的希望在燃烧。 晚上,安鸣皋趴在桌子上给红军通讯员写战报,把马脑山的战斗经过、缴获物资、俘虏数量写得清清楚楚。他想起刚入神坛时,自己只会画符念咒,连字都认不全,现在却能写战报、懂战术、用步枪,忍不住笑了起来。红军通讯员凑过来看了看,拍着他的肩膀说:“鸣皋,你现在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红军战士了!这战报写得比咱们有些老兵都清楚!” 另一边,冉少波在油灯下给贺龙写报告,汇报战术训练的成果和神兵们的转变。他写道:“神兵弟兄们虽出身农民,文化不高,但勇敢善战,苦大仇深。只要加以耐心训练,破除迷信思想,就能成为优秀的革命战士,为建立黔东根据地贡献力量……”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革命”两个字被灯光映得格外清晰。 突然,外面传来争吵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安鸣皋放下笔出去一看,原来是几个老神兵在祠堂后面偷偷烧香,被巡逻的张羽让撞见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信这个!白天的胜仗白打了?”张羽让气得发抖,指着地上的香炉。老神兵们低着头,嘟囔着:“求个心安嘛……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哪能说改就改……”冉少波走过来,没有发火,只是蹲下身看着香炉里的残香:“要心安,就把战术练熟,把枪握紧,这比啥都管用。子弹来了,神佛可不会替你们挡。” 他让安鸣皋把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抄写在墙上,一条一条给大家讲解。“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冉少波指着墙上的字,“这比神坛的戒律更实在,也更管用。咱们是为百姓打仗的队伍,就得对百姓好,百姓才会支持咱们。”神兵们听得认真,有人还拿出树枝在地上跟着比划,嘴里念叨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几天后,冉少波在祠堂办起了扫盲班,自己当老师教大家认字。祠堂成了课堂,墙上用木炭写满了字,从“红军”“战术”到“团结”“胜利”,冉少波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大家念、写。安鸣皋学得最快,不仅自己能熟练读写,还帮着教其他弟兄。张金银拿着树枝在地上画“战”字,画了半天还是歪歪扭扭,急得满头大汗,嘴里却反复念叨:“战-术,打-胜-仗……学会了这个,以后就能少死人。” 有天晚上,安鸣皋站岗时,看见冉少波独自坐在山坡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山风吹起他的衣角,月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银霜。安鸣皋悄悄走过去,听见冉少波在小声念叨:“老师,您看,我终于把他们带上正路了……这些受苦人,本就该用正确的法子抗争……”安鸣皋知道,冉少波又在想黄埔军校的老师了,那些教他军事理论、革命道理的前辈们。 “军师,咱们以后还会打更多胜仗吧?”安鸣皋忍不住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冉少波转过头,眼神在月光下格外坚定:“会的。只要咱们坚持用战术,弟兄们团结一心,就没有打不赢的仗。”他指着马脑山的方向,那里的轮廓在夜色中依稀可见,“今天的胜利只是开始,更大的战斗还在等着咱们,但咱们有底气了。” 月光下,枫香溪的灯火像散落的星星,点缀在黑黢黢的山村里。祠堂墙上“战术胜迷信”几个大字,在风中微微颤动,却异常醒目。安鸣皋望着那些灯火,心里突然亮堂起来: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到来,那些曾经靠神符寻找希望的神兵,正在蜕变成真正的战士,而马脑山的胜利,只是他们走向革命的第一步。 马脑山大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乌江的流水、山间的小路传遍了黔东的村村寨寨。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议论:“稳坪的神兵不一样了!不靠画符念咒,靠军师教的法子就打赢了省军,还缴了两挺机枪呢!”不少地方的神兵首领都派人来枫香溪取经,想学习冉少波的战术,连以前对“新法子”嗤之以鼻的老坛主都动了心。 这天清晨,印江的李天保带着几个核心弟兄来了。刚到枫香溪村口,就听见整齐的口号声:“一二一!一二一!”只见神兵们在空地上练队列,步伐整齐,口号响亮,每个人腰杆都挺得笔直,完全没有以前的散漫样子。李天保眼睛一亮,拉着迎接他的冉少波说:“少波兄,你们这队伍练得真精神!跟以前简直是两回事!”冉少波笑着把他请到祠堂,特意把战术沙盘摆出来,给他详细讲马脑山的伏击战术。 “以前我总以为人多就厉害,每次打仗都带着弟兄们硬攻,结果吃了大亏。”李天保看着沙盘上的兵力部署,满脸懊悔,“二打印江城的时候,要是早懂你这‘诱敌深入’的法子,也不会惨败,我弟弟禄昌也不会白白牺牲了。”冉少波拿起树枝,在沙盘上演示印江地形的伏击方案:“印江的地形比德江更复杂,山林多、峡谷密,更适合打游击。下次你们可以试试在甲山设伏,那里的狭长山谷是天然的口袋阵。” 安鸣皋给他们端来茶水,刚进门就听见李天保的弟兄李禄渊小声问:“真的不用画符念咒?就靠这些木头石子摆阵?”张羽让正好走进来,听见这话拍着胸脯说:“当然!上次马脑山我一枪打倒一个省军军官,啥符咒都没带,全靠军师教的瞄准法子!”他拿起墙角的步枪,当场演示“三点射”的瞄准方法,手指如何扣扳机、身体如何稳住,引得李禄渊等人啧啧称奇,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下来。 临走时,李天保紧紧握着冉少波的手说:“少波兄,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回去我就按你的法子训练弟兄们,以后咱们东西呼应,联手打省军!”冉少波点点头,眼神郑重:“团结起来力量大,咱们都是为黔东百姓打仗,就得拧成一股绳,一起为穷人打天下!”安鸣皋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心里明白红军说的“统一战线”正在变成现实,这些曾经各自为战的神兵,正在走向联合。 没过几天,沿河的神兵也派人来了,为首的是白石溪的张泽生。他们还带来了缴获的十多支民团步枪,想换冉少波的战术指导。冉少波毫不保留,把伏击、转移、配合的要领都教给了他们,从如何选择阵地、如何传递信号,到如何交替掩护、如何打扫战场,连撤退时要留下后卫的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安鸣皋在旁边做笔记,发现冉少波讲的战术,比马脑山时又丰富了不少,还加入了红军教的“声东击西”“集中优势兵力”等新方法。 随着越来越多的神兵来学习,枫香溪成了黔东革命的中心。冉少波趁机扩大训练规模,把祠堂旁边的空地改成了正规训练场,用石灰画出队列线、射击位,每天天不亮就能听见“一二一”的口号声和“砰砰”的枪声。红军派来的教官也常来帮忙,教大家刺杀技巧、投弹要领和侦察方法,有时候还会组织实战演练,让弟兄们在模拟战场中熟悉战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安鸣皋因为识文断字、脑子灵活,被冉少波任命为通讯员,专门负责往返于各村神坛之间,传递战术笔记和消息。有次路过印江六井溪,刚走到村口就被一群姑娘拦住了,为首的正是“七仙女”支队的文贵弟。她手里握着一把步枪,枪身还带着新漆的味道:“鸣皋,快教教我们‘三点射’!听说你枪法准得很!”安鸣皋被她们围在中间,只好把冉少波教的瞄准、呼吸、扣扳机的要领都教给她们,看着女神兵们趴在地上认真练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的眼神里,有和男兵一样的坚定和渴望。 这天午后,去德江方向侦查的探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带来一个紧急消息:“覃礼昆恼羞成怒,又派了两个营的省军来报复,扬言要‘血洗枫香溪,踏平马脑山’!”神兵们听到消息,不但没有慌乱,反而个个摩拳擦掌:“正好试试新学的战术!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冉少波走到沙盘前,召集各队首领研究部署,这次他要打个更大的伏击,让省军再也不敢轻易来犯。 战斗在沙子坡打响。冉少波指挥各地赶来的神兵联合作战,先是让沿河的弟兄在左侧山林佯装主力,吸引省军注意力,然后用“声东击西”的战术把敌军主力引到预设的包围圈。安鸣皋负责在各阵地间传递信号,他在山林间跑得飞快,像一只灵活的小鹿,裤腿被树枝划破了也顾不上。当他把冉少波的命令传到右翼时,看见李天保带着印江神兵已经就位,每个人都隐蔽在预设位置,眼神专注地盯着敌军方向——他们终于学会了“耐心等待”。 当信号枪响时,四面八方的神兵一起开火,子弹、手榴弹、滚石从各个方向落下,省军被打得晕头转向,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安鸣皋站在山腰,看见张羽让带着弟兄们从右侧包抄,动作干净利落;文贵弟的“七仙女”支队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大战斗,却毫不怯场,精准的射击压制得省军抬不起头。没等省军组织起有效反击,神兵们已经发起了冲锋,喊杀声震得山谷都在回响。 省军很快就溃败了,仓皇往德江城方向逃窜,连重武器都顾不上带走。这次胜利让神兵们的信心更足了,越来越多的人明白,“战术胜迷信”不是空话,是能救命、能打胜仗的真理。张金银成了训练最刻苦的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枪法,趴在地上瞄准一趴就是一个时辰,还总缠着安鸣皋问战术问题:“鸣皋,你说下次要是在河边打仗,该咋设伏?水战有啥讲究不?”他摸着自己的步枪,感慨道:“以前我总觉得神符能保命,现在才知道,本事学到手才最靠谱。” 冉少波见时机成熟,在枫香溪召开了黔东各地神坛首领会议。祠堂里挤满了人,德江、印江、沿河、思南等地的首领都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冉少波站在台上,声音洪亮:“今天召集大家,是要宣布一件大事——咱们成立‘黔东神兵联合纵队’,统一指挥各地神兵!”台下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连最保守的老首领都点头赞同。 “以后咱们不再各自为战,要互通消息、互相配合,用战术打胜仗。”冉少波指着墙上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各地的地形和要道,“红军在枫香溪建立了根据地,给咱们指明了方向。咱们要配合红军,保卫家园,打土豪、分田地,让黔东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安鸣皋站在台下,看着墙上的红军红旗和新制作的联合纵队旗帜并排挂着,心里充满了自豪。他想起刚入神坛时,自己以为黄纸神符能带来希望;后来跟着冉少波学战术,知道了真本事的重要;现在遇到红军,才明白真正的希望是团结,是知识,是正确的方向。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二回 新洲俘敌酋 枪缴一百五 枫香溪的蝉鸣刚起,晨雾还没散尽,安鸣皋就揣着一封缠在竹节里的密信钻进了密林。竹节是红军通讯员特意挑选的楠竹,竹壁厚实,被掏空的内腔刚好藏下卷成细条的情报。他用粗布将竹节裹了三层,塞进贴身的布袋里,布袋边角还沾着上次传递消息时留下的泥渍。 密信来自新洲镇的地下联络人——以货郎身份为掩护的老秦。信中写道:黔军副师长黎军带着一个加强营驻守新洲,兵力约五百人,配备重机枪四挺、迫击炮两门,正四处抓壮丁修炮楼、抢粮食充军饷,打算秋收后联合周边民团“清剿”枫香溪根据地。安鸣皋的小腿被草叶锯齿划破,渗出血珠,晨露打湿的裤脚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但他不敢放慢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太阳升起前必须把情报送到冉少波手里。 穿过三道山梁,杨氏宗祠的飞檐终于出现在密林尽头。冉少波正在祠堂天井的沙盘前研究地形,沙盘里用朱砂标出的新洲镇轮廓清晰可见。见安鸣皋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树枝,接过那截还带着体温的青竹。小刀剖开竹节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桐油味飘出——那是老秦用来防潮的法子。 油纸包裹的手绘地图摊开在沙盘旁,泛黄的麻纸上用炭笔密密麻麻标注着敌军布防:镇口东西两侧各有一座三层炮楼,炮楼间拉着铁丝网;十字街北侧的粮仓驻着机枪连,四个机枪阵地呈“品”字形分布;黎军的指挥部设在地主胡敬之的大宅里,宅院四周是两丈高的青砖院墙,四角各有一座岗楼,正门和后门各有一个班的卫兵值守。 “这黎军是个硬茬。”冉少波手指在地图上的指挥部位置敲了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黄埔四期毕业,跟着王家烈打了六年仗,最擅长摆‘梅花阵’——主力部队居中驻守核心区域,四面布防形成犄角,任何一处遇袭,其他据点能在一刻钟内增援。”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张羽让,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映出刀疤般的皱纹,“上次马脑山咱们打了个伏击,这次得换个法子,新洲镇地形开阔,硬攻肯定吃亏。” 张羽让摸着下巴上刚冒出的胡茬,粗硬的胡须扎得手心发痒:“要不咱们还像马脑山那样,诈败诱敌把他们引进山沟?”冉少波摇摇头,拿起树枝在沙盘上画出新洲周边的地形:“黎军老奸巨猾,吃过伏击的亏,绝不会轻易离开据点。咱们得‘引蛇出洞’,先调走他的主力,再‘关门打狗’端掉指挥部。”他让安鸣皋快去请红军教官徐承鹏,几人围着沙盘研究到深夜,油灯燃尽了三盏,铜灯盏里的灯油添了两次,终于定下分四路行动的计策。 第二天拂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张金殿就带着三十个神兵出发了。他们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头上裹着褪色的黄巾,举着几面破破烂烂的黄旗,假装去新洲镇外围的张家坳抢地主粮仓。走到半路,张金殿故意让队伍散开,嘻嘻哈哈地在田埂上摘玉米,故意让巡逻的黔军哨探发现。 “弟兄们,快跑啊!神兵来抢粮了!”张金殿大喊着,带头往山林里跑,故意把步伐迈得踉踉跄跄。身后的神兵们配合着大喊大叫,慌慌张张地“逃窜”,还“不小心”丢下两匹瘦骨嶙峋的老马和几袋红薯——这是冉少波特意准备的“诱饵”,既显得狼狈,又不至于让敌军起疑。 果然,傍晚时分安鸣皋就从潜伏哨那里带回了消息:黎军派了一个连去张家坳“清剿”,带队的是他最信任的副手刘营长,还放话说“三天内踏平所有神坛,把这些神棍赶尽杀绝”。冉少波站在沙盘前冷笑,眼神像鹰隼般锐利:“鱼儿上钩了。”他立刻召集队伍,在祠堂里点起马灯,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作战部署: “张金殿带一队继续佯攻,把刘营长的队伍往落马坡引,记住要打得‘狼狈’点,但不能真吃亏;张羽让率主力埋伏在落马坡峡谷两侧,等敌军全部进入伏击圈就动手,务必截断他们的退路;安鸣皋带通讯组在三个山头设立信号站,用信号弹传递消息;我自己带一支精锐绕到新洲镇后,伺机端掉黎军的指挥部。” 出发前,冉少波让人把裁好的黄纸分发给每个神兵,纸上用炭笔绘着新洲镇的简易地图和行动暗号:三角形代表集合点,圆圈代表危险区域,三道横线代表撤退信号。“记住,听信号枪响再动手,不许擅自冲锋,不许恋战。”他指着地图上用白石灰标出的红圈,“落马坡的崖壁上画着白记号,那是咱们的伏击位,千万别认错。”张金银摸着怀里刚领到的步枪,把黄纸小心翼翼地折成小块,揣进贴身的布袋里,布袋里还残留着以前神符的纸灰味:“军师放心,这次绝不再念咒,按你说的战术打!” 落马坡的峡谷像被巨斧劈开的裂缝,两侧山崖陡峭如刀削,最高处有十余丈,中间的土路仅容两匹马并行,路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和荆棘。张羽让带着八十个神兵埋伏在崖上的灌木丛里,每个人都用新鲜树枝伪装了身体,连枪管都裹着绿布条,枪管下还垫着软布,防止碰撞发出声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太阳升到头顶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尘土飞扬中,黔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峡谷。领头的刘营长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铺着猩红的坐垫,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腰间挂着镶银的指挥刀,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时不时用马鞭抽打路边的野草,根本没注意两侧山崖上隐藏的杀机。 队伍中间还押着几个被抓的村民,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抱着孩子的妇女,哭喊声在峡谷里回荡。张羽让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三年前被抓壮丁的弟弟,就是在反抗黔军劫掠时被活活打死,尸体扔在乱葬岗喂了野狗。 “哥,你看他们还押着人!”旁边的张金银低声说,牙齿咬得咯咯响。张羽让按住他的肩膀,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眼睛死死盯着峡谷入口,等着最后一个黔军走进伏击圈。 安鸣皋趴在东侧山头的巨石后,手里握着信号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当最后一个黔军士兵的草鞋踏进峡谷时,他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砰砰砰”三发红色信号弹在天空炸开,像三朵盛开的血花,在蓝天下格外醒目。 “打!”张羽让大喊一声,声音在峡谷里回荡。几十颗手榴弹立刻从两侧山崖飞进敌群,黑色的弹体在空中划出弧线,“轰轰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而起,碎石和泥土像雨点般落下。两侧的神兵同时开火,子弹“嗖嗖”地从树林里射出来,形成交叉火力网,黔军被打得晕头转向,哭喊声、惨叫声、枪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刘营长还算镇定,从马背上摔下来后立刻翻滚到石头后,抽出指挥刀大喊:“不要乱!机枪手抢占路边巨石!给我反击!”两个机枪手连忙拖着机枪想找掩护,但他们没料到,冉少波早就安排了神枪手盯着机枪位。安鸣皋趴在崖边,透过步枪的准星瞄准一个正架设机枪的士兵,屏住呼吸,轻轻扣动扳机,那士兵应声倒下,机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好枪法!”旁边的老兵安明全赞道,自己也抬手一枪,打中另一个机枪手的胳膊。安鸣皋没说话,迅速转移位置,寻找下一个目标——他牢记冉少波教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不给敌人瞄准的机会。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黔军毕竟装备精良,很快调整阵型,依托石头和树木还击,子弹“嗖嗖”地从神兵们头顶飞过,打在岩石上迸出火花。张羽让见敌军想往峡谷外突围,立刻对身后大喊:“推滚木!” 早已准备好的神兵们立刻扳动机关,几百根裹着铁皮的圆木顺着山坡滚下来,“轰隆隆”的响声震得山崖都在颤抖。圆木在狭窄的峡谷里互相碰撞,速度越来越快,砸得黔军哭爹喊娘,阵型瞬间大乱,不少人被圆木撞得飞起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张羽让带头跳下山崖,手里挥舞着大刀。神兵们像猛虎下山般扑向敌军,有的用步枪射击,有的挥舞大刀劈砍,还有的用石头砸向敌人。张羽让一刀劈开一个黔军士兵的枪托,顺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大喊:“缴枪不杀!” 刘营长见势不妙,想爬上一匹受惊的马逃跑,刚翻身上马就被张羽让一枪打中马腿。马“唏律律”地嘶鸣着直立起来,把他甩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张羽让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枪口指着他的脑袋:“刘营长,你被捕了!”刘营长看着围上来的神兵,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颤抖着举起了手。这是神兵们第一次俘虏敌军军官,每个人都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打扫战场时,张羽让让人清点伤亡,发现神兵们只牺牲了三人,伤了五人,而黔军被打死打伤八十多人,还有三十多人被俘虏。“这下发大财了!”张金银指着黔军的马背上驮着的弹药箱,兴奋地大喊。马背上不仅有弹药,还有几箱银元,闪着银白色的光。 张羽让却皱起眉头,他在刘营长的公文包里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刘营长亲启”,里面的信纸上用毛笔写着:“明日午时押送粮草赴新洲,约十车,需派兵接应,黎。”他立刻让安鸣皋把信送给冉少波,自己则带着队伍押着俘虏、推着缴获的弹药往根据地转移,临走前还不忘把被押的村民解救出来,让他们回家。 安鸣皋在半路的岔路口遇到了冉少波,把信递了过去。冉少波看完眼睛一亮,拍着大腿说:“真是天助我们!”他立刻改变计划,让传令兵通知张羽让:“把俘虏藏在山洞里,派专人看守,带主力去新洲镇北的黑风口截击粮草队,务必夺下粮食!”然后对身边的精锐神兵说:“咱们加快速度,趁黎军没发现,端掉他的指挥部,活捉黎军!” “这叫一箭双雕,既夺了粮草,又能活捉黎军!”冉少波拍着安鸣皋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得他脖子发痒,“快去通知张金殿,让他继续在张家坳佯攻,制造主力还在那里的假象,别让黎军起疑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新洲镇的夜色像浓墨般浓稠,只有地主胡敬之的大宅还亮着灯,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隐约传来麻将声和女人的笑声。冉少波带着二十个精锐神兵,借着月光摸到围墙外,每个人都穿着黑衣,脚步轻得像猫。 胡家大宅的院墙是用青砖砌成的,高达两丈,墙头还插着碎玻璃。冉少波让两个擅长攀爬的神兵搭人梯上墙,他们是以前在山里采药的猎户,身手敏捷得像猴子。两人踩着同伴的肩膀爬上墙头,抽出匕首悄悄解决了门房的哨兵,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大门被轻轻打开,神兵们鱼贯而入,分成三路:一路由安明全带领,控制院门和后门,防止敌人逃跑;一路由张金煌带领,解决厢房的卫兵;冉少波自己带着五个人直扑正厅——根据情报,黎军正在那里喝酒作乐。 正厅里灯火通明,八仙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酒杯里的酒还冒着热气。黎军穿着丝绸马褂,搂着一个打扮妖娆的姨太,手里拿着麻将牌,醉醺醺地大笑:“还是新洲的娘们够味!等清剿了那些神棍,老子就在这儿多住几天!”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冉少波举着枪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五个神兵,枪口齐刷刷地对准屋里的人:“黎军,你被捕了!” 黎军吓得酒都醒了大半,手忙脚乱地想去摸腰间的枪,却被神兵按住。他挣扎着大喊:“你们敢抓我?我是黔军副师长!王家烈司令不会放过你们!”冉少波冷笑一声,走上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老百姓早就受够了你们的欺压,抢粮食、抓壮丁、烧房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示意神兵把黎军捆起来,用破布堵住他的嘴,然后开始搜查房间。安明全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木箱,撬开后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还有几杆新式步枪和一盒子弹。“这老小子真够肥的!”安明全骂道,把珠宝倒在桌上,珠光宝气晃得人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砰砰”的枪声和喊叫声——原来是厢房的卫兵发现了异常,想冲进来救黎军。冉少波让神兵们用桌椅堵住大门,自己带着几个人押着黎军从后窗突围。后窗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月光下,黎军的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催命的鼓点,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快到镇口时,突然遇到一队巡逻兵,手电筒的光柱晃来晃去。“谁在那儿?”巡逻兵大喊着举起枪。冉少波当机立断,对身边的神兵说:“开火吸引他们!”然后带着两个人押着黎军钻进旁边的暗沟。 枪声立刻响起,巡逻兵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暗沟里又黑又臭,污水没过脚踝,黎军吓得浑身发抖,几次想挣扎都被神兵按住。安鸣皋在暗沟另一头接应他们,手里拿着火把,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出新洲镇,直到看见落马坡方向的火光才松了口气——那是张羽让他们发出的联络信号。 与此同时,张羽让在黑风口截击粮草队时遇到了麻烦。押送粮草的黔军比预想的多,足有两个连,还带着两门迫击炮,在开阔地带架起炮就往神兵埋伏的树林里轰。“轰!轰!”炮弹落在树林里炸开,树枝和泥土飞溅,几个神兵被炮弹的气浪掀倒。 张羽让按照冉少波教的“分散战术”,对身边的神兵大喊:“化整为零!两人一组!利用地形打游击!”神兵们立刻散开,躲在石头后、大树后放冷枪,扔完手榴弹就转移,绝不恋战。他们熟悉地形,像山里的猴子一样灵活,把黔军拖得筋疲力尽,却始终找不到神兵主力。 战斗持续到后半夜,黔军见粮草车被烧了大半,援军迟迟不到,士气越来越低落。张羽让见时机成熟,大喊一声:“冲锋!”神兵们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喊杀声震耳欲聋。黔军本来就疲惫不堪,见神兵们像从天而降一样,吓得转身就跑,连迫击炮都顾不上带走。 张羽让清点战果,缴获了十车粮食、两门迫击炮、一百多支步枪和五千多发子弹,还解救了被押的二十多个村民。当他带着队伍回到枫香溪时,冉少波已经押着黎军在祠堂等着了,两人见面相视一笑,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晨曦透过祠堂的窗棂照进来,金色的阳光落在缴获的武器上,闪着耀眼的光芒。黎军被捆在柱子上,低着头不敢看人,丝绸马褂上沾满了泥污,再也没有昨晚的嚣张气焰。神兵们围在冉少波身边,听他讲述活捉黎军的经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时不时发出阵阵欢呼。 “这次咱们一共缴获步枪一百五十支,子弹两千多发,迫击炮两门,还有十车粮食!”冉少波站在台阶上,声音洪亮,传遍整个祠堂,“这说明啥?说明只要咱们团结一心,用对战术,就能打败任何敌人!以前咱们靠神符,结果越打越惨;现在咱们靠自己、靠战术,就能打胜仗、缴武器!” 张金银摸着墙角一支崭新的步枪,枪身还带着机油的味道,激动得说不出话——这比他以前用过的鸟铳厉害多了,枪管更长,枪托更稳,冉少波说这叫“汉阳造”,能打三里地远。他想起以前靠神符壮胆冲锋的日子,再看看现在缴获的武器,终于明白“战术胜迷信”不是空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百姓们听说神兵打了大胜仗,都涌到祠堂来慰问。住在村头的王大娘提着篮子,里面装满了煮熟的鸡蛋,挨个往神兵手里塞:“好孩子,快补补身子!你们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啊!”孩子们围着迫击炮好奇地打量,有的伸手想去摸炮管,被大人笑着拉住:“小心点,这可是能打炮的家伙!”连最胆小的姑娘文秀都敢凑近机枪,轻轻碰了碰冰冷的枪管,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安鸣皋站在院子里,给围上来的百姓讲落马坡的战斗经过。“张队长一枪就打中了马腿,那军官‘啪’地摔下来,吓得脸都白了!”他边说边比划,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说到圆木滚下山崖砸得敌军哭爹喊娘时,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几个被解救的村民更是激动得抹眼泪:“要不是神兵弟兄们,我们早就没命了!” 冉少波让人把黎军带上来,当着百姓的面审问。黎军起初还嘴硬,梗着脖子说:“我是王家烈司令的部下,你们抓我就是跟黔军作对,没有好下场!”但当被抓的村民们纷纷上前控诉他的罪行时,他的嚣张气焰顿时没了。 “你还记得去年抢我家粮食吗?我儿子去理论,被你们打断了腿!”一个瘸腿的老汉指着黎军骂道。“还有我家!你烧了我的房子,抢走了我女儿的嫁妆!”一个老婆婆哭着说。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控诉,黎军的头越垂越低,最后终于瘫软在地,承认了自己抓壮丁、抢粮食、烧房子的罪状。 冉少波按照红军的政策,让人把黎军押下去严加看管,等待上级处理。然后对百姓们说:“大家放心,以后有红军和神兵在,再也不会让这些恶霸欺负你们了!我们会把缴获的粮食分给大家,让每个人都有饭吃!”百姓们立刻欢呼起来,掌声和欢呼声在祠堂里久久回荡。 晚上,祠堂里燃起了熊熊篝火,火光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百姓们带来了自家的好酒好菜,神兵们拿出缴获的罐头,大家围坐在一起庆祝胜利。有人拉起了二胡,有人唱起了山歌,一个老艺人还编了新歌谣,用沙哑的嗓子唱道:“冉军师,计谋高,落马坡前设圈套;缴步枪,捉敌酋,百姓拍手乐逍遥……”歌声传遍了整个村寨,连远处的狗都跟着汪汪叫。 安鸣皋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一块烤红薯,香甜的热气熏得他脸颊发烫。冉少波走过来坐在他身边,递给自己水壶:“喝点水,别噎着。”安鸣皋接过水壶喝了一口,不好意思地笑了:“军师,这次能打赢,全靠你教的战术。要是以前,我们肯定只会硬冲,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冉少波望着跳动的火苗,火苗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鸣皋,这次你立了大功,传递信号及时,枪法也准。但不能骄傲,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他拍了拍安鸣皋的肩膀,“以后还要多学战术,多认字,咱们要做有文化、懂战术的战士,不再是只会蛮干的神兵。” 安鸣皋重重地点点头,把冉少波的话记在心里。他想起刚入神坛时,自己只会画符念咒,连字都认不全,是冉少波教他认字、教他打枪、教他战术,让他明白真正的力量不是来自神符,而是来自自己。 几天后,新洲大捷的消息传遍了黔东各地。邻近的神坛纷纷派人来枫香溪学习,印江的李天保派来了自己的弟弟李禄渊,沿河的张泽生也派来了心腹,连以前对红军有疑虑的思南神坛首领都托人带信,表示愿意合作。冉少波趁机在枫香溪举办战术培训班,把祠堂改成了教室,墙上贴满了红军送来的军事教材,有《步兵操典》《游击战十六字诀》,再也看不到神符的影子。 培训班里挤满了来自各地的神兵,冉少波每天亲自讲课,教大家如何侦查、如何设伏、如何传递信号、如何互相配合。他用沙盘演示战术,用树枝在地上画示意图,把复杂的战术讲得简单易懂。安鸣皋因为识文断字,成了培训班的“小老师”,帮着冉少波教大家认字和使用信号弹。 有次上课,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神兵举手问:“鸣皋,咱们现在还算是神兵吗?既不画符也不念咒了。”安鸣皋想了想说:“咱们是红军战士了!以前靠神,现在靠自己;以前为了活命,现在为了革命!”他的话赢得了大家的掌声,连冉少波都赞许地点点头。 夕阳西下时,安鸣皋站在山坡上,望着训练场上整齐的队伍。神兵们正在练习队列,步伐整齐,口号响亮,“一二一”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他们穿着统一的军装,背着缴获的步枪,腰杆挺得笔直,再也不是以前那种自由散漫的样子了。 安鸣皋心里充满了希望。他想起刚入神坛时的迷茫和恐惧,想起马脑山战斗的紧张和兴奋,想起新洲镇缴获武器时的激动和自豪,终于明白冉少波说的“革命”是什么意思——那是穷人团结起来,用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的信念,是为了让所有受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理想。 远处的乌江滚滚东流,像一条奔腾的巨龙,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安鸣皋知道,更大的战斗还在等着他们,王家烈绝不会善罢甘休,黔东的局势还很危险。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手中有枪,心中有信念,身边有团结的弟兄和支持他们的百姓。 红旗在枫香溪的风中飘扬,像一盏明灯,照亮了黔东的黑夜,也照亮了他们走向革命的道路。安鸣皋握紧手中的步枪,枪身被夕阳晒得暖暖的,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百姓能安居乐业的新世界正在向他们走来。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三回 天保寻出路 沙坝会贺龙 印江天池坪的神坛烟火渐渐冷了。李天保坐在杨氏宗祠的门槛上,望着院中散落的黄旗碎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虎头刀——这把陪他征战三年的兵器,刀鞘上的虎头纹饰早已被汗水浸得发亮,眼眶处镶嵌的铜片却蒙上了一层灰,再映不出往日的锐气。祠堂屋檐下挂着的神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幡面上“替天行道”四个褪色大字,在深秋的冷风中显得格外萧瑟。 三个月前二打印江城的惨败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那天雪下得正紧,鹅毛大雪把山路铺得白茫茫一片,西路神兵刚追到甲山就遭伏击。弟弟李禄昌胸口中弹,倒在雪地里时还攥着半截断裂的神符,鲜血染红了白雪,也染红了李天保的眼。城里的县长早已卷着钱财逃跑,神兵们冲进空无一人的县衙,只找到几箱发霉的公文,却在撤退时被民团追得丢盔弃甲。此刻祠堂的梁柱上,还留着当时慌乱中砍出的刀痕,最深的一道足有寸许,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哥,灶房的米缸见底了。”堂弟李禄厚抱着空簸箕走进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沮丧。簸箕边缘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的竹篾纹理,他把簸箕往地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轻响。神坛里还剩三百多弟兄,每天光吃饭就是桩大事,自上次攻城失败后,周边村寨的粮食接济越来越少,连最支持他们的六井溪宁国学都派人来说“存粮只够自家过冬”。 李天保叹了口气,起身往训练场走。曾经整齐的校场如今荒草丛生,半人高的野草在风中摇曳,几处训练用的木桩东倒西歪,其中一根还留着刀劈的痕迹。几个老神兵蹲在墙角晒太阳,手里摩挲着褪色的神符,黄纸符上的朱砂字迹早已模糊,他们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微得像蚊子哼。看见李天保过来,有人抬头问:“坛主,啥时候再画神符?上次攻城要是带了‘刀枪不入’的符,禄昌兄弟也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李天保打断:“画符顶个屁用!”他猛地一脚踹翻旁边的石碾,石碾“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裂开一道缝,碎石溅起老高。“禄昌带了三道符,贴身藏着,还不是死在枪下?那些省军的子弹可认不得神符!”他胸口剧烈起伏,想起弟弟临死前望着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不甘,有疑惑,还有一丝对“神符护体”的失望。 老神兵们被他吼得低下头,有人小声嘟囔:“可冉少波那边不画符,照样打赢马脑山、新洲镇……”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李天保最纠结的心事。他早就听说德江稳坪的神兵换了新法子,不靠画符念咒,靠冉少波教的战术打胜仗,连省军副师长黎军都活捉了,还缴了一百五十支枪。前几天派去打探的人回来报信,说枫香溪的神兵天天练队列、学瞄准,祠堂墙上贴满了“战术胜迷信”的字幅,神龛都被撤了换成沙盘。 “去把李禄渊叫来。”李天保转身回祠堂,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祠堂里光线昏暗,神坛上的香炉积了厚厚一层灰,供桌上的烛台歪斜着,曾经象征“神力”的令牌倒在一旁,蒙上了蛛网。李禄渊是队里少有的识字人,读过几年私塾,也是他最信任的智囊,当初攻印江城的计策就是他草拟的。 李禄渊很快来了,手里拿着一卷油纸包裹的纸:“坛主,这是刚收到的消息,红三军过了乌江,在枫香溪扎下了根,听说贺龙军长在找各地神兵联络。”他小心翼翼地铺开纸,上面是用炭笔写的零星消息,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匆忙中写就的。“有人说红军和省军不一样,不抢百姓,还帮着分地主的粮食,枫香溪的百姓都把他们当亲人,送水送粮的络绎不绝。” 李天保盯着纸上“红军”两个字,眉头紧锁成一个疙瘩。他早听说过红军,有人说他们是“共产共妻的红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有人说他们是“穷人的队伍”,专打土豪劣绅。真真假假分不清,但冉少波的队伍和红军走得近,这是确凿的事,而冉少波打了胜仗,这也是铁打的事实。 “红三军……贺龙……”李天保手指在桌上敲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他们真的帮神兵?不强迫我们改神坛?”李禄渊点头:“探子说冉少波的队伍里有红军教官,教他们打仗、认字,还说要‘团结穷人打天下’。”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哥,咱们不能再等了。库房里的粮食顶多撑五天,要么解散弟兄们各自回家,要么就去找红军探探路,总比坐吃山空强。”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门槛,在地上打了个旋。李天保望着墙上“天下太平”的旧旗,旗角早已磨破,被风一吹哗啦啦作响。他想起三年前立坛时的誓言,三十多个弟兄跪在神坛前,举着黄纸符宣誓“同心同德,保境安民”;想起弟弟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却依然跟着他。沉默半晌,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得跳起来:“备马!你跟我去趟枫香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三日后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天保换上粗布短褂,腰间别着那把虎头刀,带着李禄渊和两个护卫,扮成货郎往枫香溪走。护卫老张和小王都是跟着他多年的老弟兄,身手矫健,熟悉山路。为了避开省军的关卡,他们专挑山间小路走,翻过三座山梁,穿过茂密的原始森林,傍晚时分才来到冷水河边。 河水湍急,因连日下雨而变得浑浊,咆哮着冲向远方。两岸是陡峭的石壁,长满了青苔和灌木,唯一的木桥被民团拆了,只留下几根晃悠悠的铁链,铁链上还挂着些破碎的木板,在风中摇晃。护卫老张刚抓住铁链想过河,就被对岸的喊声喝住:“站住!干啥的?” 李天保心里一紧,按捺住拔枪的冲动,示意大家别动。让李禄渊回话:“我们是做山货生意的,从印江来,想去枫香溪赶集,卖点药材和兽皮。”对岸的人沉默了片刻,扔过来一个火把,火光跳跃中能看见几个背着枪的人影,穿着和省军不一样的灰色军装,帽檐上没有青天白日徽,反而有颗红布缝的五角星。 “是红军!”李禄渊低声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李天保定了定神,大声喊道:“我们是印江来的李天保,带弟兄们反抗省军两年了,想找冉少波军师,也想找红军老总聊聊合作的事!” 对岸沉默了更久,终于有人回话:“等着!”没过多久,一艘木船从下游划来,船头站着个挎枪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却很警惕,像山林里的小豹子。“我是红军交通队的王勇,你们有啥凭证?” 李天保解下腰间的虎头刀递过去:“这是我的信物,印江李天保,带弟兄们打了两年省军,你们可以去问冉少波,他认识我。”王勇接过刀看了看,刀鞘上的虎头虽然磨损,但依然威风,刀柄缠着防滑的布条,显然是常用的兵器。他又打量他们半天,才让他们上船:“贺军长吩咐过,各地神兵来联络,都要好好接待。但丑话说在前头,到了根据地要守规矩,不许带神符,不许搞迷信活动,咱们红军不信那套。” 船在湍急的河水中颠簸,木桨划水发出“哗哗”的声响。李天保望着两岸掠过的黑影,心里七上八下。他听说过红军“废除迷信”的说法,担心自己带的两个老护卫会惹麻烦——老张贴身藏着张“平安符”,那是他婆娘求来的。李天保悄悄碰了碰李禄渊,使了个眼色,李禄渊会意,走到老张身边低声说:“把你身上的符收起来,到了那边别拿出来,免得误会。”老张不情愿地摸了摸胸口,还是把符纸掏出来塞进了包袱深处。 到了对岸,王勇带着他们往枫香溪走。越靠近村寨,越能听见整齐的口号声:“一二一!一二一!”声音洪亮有力,在山谷里回荡。月光下,村口的空地上有两队人在练队列,一队穿着灰色军装,步伐整齐划一;另一队穿着杂色布衣,有粗布短褂,有打补丁的长衫,但步伐同样整齐,口号同样响亮。 “那是冉少波的神兵,正在跟红军一起训练。”王勇指着队伍说,“左边带队的就是冉少波师长,他现在是咱们黔东纵队的师长了;右边是红军的贺炳炎团长,打仗可厉害了。” 李天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冉少波穿着和红军一样的灰色军装,袖口磨破了边,正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围在他身边的神兵们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点头。没有焚香,没有念咒,更没有神符,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他许久未见的精气神,眼神里有光,那是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未来的信心。 走到村口,迎面撞上几个挑着担子的百姓,有白发苍苍的老汉,有中年妇女,筐里装满了红薯、玉米和蔬菜。“王同志,给红军送点口粮!”百姓笑着打招呼,热情得像是走亲戚,还顺手递给王勇一个烤红薯:“刚从灶里掏出来的,热乎着呢。”李天保愣住了——他带神兵打仗两年,从没见过百姓对队伍这么亲近,连当初最支持他们的村寨,送粮时都带着几分畏惧,生怕惹祸上身。 “红军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吃的用的都给现钱,还帮着种地、修房子。前几天张大爷家的屋顶漏了,红军战士二话不说就帮忙修好了。”王勇看出他的惊讶,咬了口红薯笑着解释,“贺军长说,军队和百姓就该像鱼和水,离了水的鱼活不成,离了百姓的军队也打不了胜仗。” 进了村寨,王勇把他们领到一间瓦房:“你们先歇着,明天我带你们见贺军长。”瓦房收拾得干净整洁,窗户糊着新纸,地上扫得一尘不染。桌上还摆着油灯和几本小册子,封面上写着《红军三大纪律》《怎样打游击战》。李天保拿起《红军三大纪律》翻看,虽然识字不多,但“不拿百姓一个红薯”“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的字句,让他心里莫名一暖。他想起自己队伍里偶尔发生的抢百姓东西的事,每次都只是打骂一顿,从未真正当回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夜里,李天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传来红军战士唱歌的声音,歌词听不懂,调子却很昂扬,充满了力量。他想起天池坪的困境,想起弟弟的死,想起百姓送粮时的眼神,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坚持的“神符救国”,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些所谓的“刀枪不入”,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些“神仙保佑”,从未挡住过一颗子弹。 第二天清晨,李天保被嘹亮的号声叫醒。那号声清脆有力,划破了村寨的宁静。走出房门,只见红军和神兵们已经在空地上集合,冉少波正在讲话,声音透过清晨的薄雾传过来:“今天的训练内容是‘三三制’战术,遇到敌人不要扎堆,三人一组互相掩护,这样既能发挥火力,又能减少伤亡……” “天保兄,久仰!”一个洪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像洪钟一样。李天保转身,看见冉少波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笑容,身后跟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胳膊,腰间挎着两把驳壳枪,枪套磨得发亮,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眼神锐利而温暖。 “这位就是红三军军长贺龙,贺老总。”冉少波介绍道,语气里充满了敬佩。贺龙握住李天保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他生疼,那是常年握枪、骑马留下的痕迹:“早就听说印江有个李天保,带弟兄们跟省军硬拼,是条好汉!我贺龙就佩服这样的硬骨头!” 李天保反倒有些拘谨,挠了挠头:“贺军长过奖了,我打了败仗,弟兄们都快没活路了,哪算什么好汉。”贺龙拍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胜败乃兵家常事,重要的是知道为啥败,以后咋打赢。走,咱们去沙子坡聊聊,那里能看见整个根据地,敞亮!” 沙子坡在枫香溪东侧的山岗上,站在坡顶能看见乌江像条银带绕着群山,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的村寨炊烟袅袅,田地里有人在劳作,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贺龙和李天保坐在草地上,冉少波和李禄渊在一旁陪着。贺龙从怀里掏出烟袋,铜烟锅擦得锃亮,递给李天保一袋烟叶:“尝尝?这是枫香溪百姓种的,劲儿足,解乏。” 李天保接过烟叶,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股醇厚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卷了支烟点燃,烟雾缭绕中,终于问出了憋了一路的话:“贺军长,我听说红军不信神,可我们神兵没了神符,心里就没底,打仗都不敢往前冲,总觉得少了点啥……” 贺龙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树上的露珠都掉下来,落在身上冰凉:“天保兄,你信神符能挡子弹不?”李天保摇摇头,烟灰落在衣襟上:“以前信,现在……不信了。禄昌是我亲弟弟,带着神符还是没了,我要是再信,就对不起他了。”“这不就结了!”贺龙指着远处训练的队伍,“你看冉少波的弟兄,没神符照样打胜仗,靠的是啥?靠战术,靠团结,靠心里明白为啥打仗!” 他站起身,指着脚下的土地,语气变得郑重:“省军抢百姓的粮,抓壮丁,咱们就为百姓夺回来;地主占着好地,百姓饿肚子,咱们就分田地给穷人。你说,带着这样的弟兄打仗,为自己打,为家人打,为天下穷人打,还用得着神符壮胆?” 李天保愣住了,贺龙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心里最迷茫的地方。他想起自己立坛时的誓言“保境安民”,可打了两年仗,百姓还是吃不饱,弟兄们越打越少,到底是为了啥?为了虚无缥缈的“神仙”?还是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好像都不是。 “可……可弟兄们习惯了念咒画符,突然改过来怕不适应,心里那道坎过不去。”李天保还有些犹豫,毕竟神坛的规矩已经深入人心,很多老弟兄把神符当成唯一的精神寄托。冉少波接过话:“天保兄,我刚开始也难,有人偷偷藏神符,训练时念咒语,觉得没这玩意儿打仗不踏实。后来打了马脑山胜仗,缴了机枪,弟兄们亲眼看见战术比神符管用,不用我说,他们自己就把神符扔了,现在训练比谁都积极。” 贺龙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又在圈里画了几个小人:“我们红军里也有不少以前的神兵,现在都是好战士。他们刚开始也信神符,后来明白了,真正的‘神’是自己,是团结起来的力量。你们印江的弟兄能打敢拼,是块好料子,要是学了战术,再明白为啥打仗,那就是天下无敌的队伍!”他看着李天保的眼睛,语气无比郑重,“红军不强迫任何人,你们愿意来学战术,我们教;愿意联合起来打省军,我们欢迎;要是想加入红军,我们更高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太阳升到头顶,照得身上暖洋洋的。李天保望着远处红军和百姓一起种地的身影,红军战士帮着百姓拉犁,百姓给战士递水,其乐融融;望着训练场上喊着口号的神兵,他们虽然穿着布衣,却步伐坚定,眼神里充满了力量。心里像打开了一扇门,堵了许久的郁结豁然开朗。他“噗通”一声跪在贺龙面前,声音哽咽:“贺军长,我李天保认您这个领路人!求您教我们战术,带我们打省军,给黔东百姓一条活路!我代表印江三百弟兄,给您磕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贺龙赶紧把他扶起来,用力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李天保感觉骨头都在响:“好兄弟!快起来!咱们都是为穷人打仗,本就该拧成一股绳!”他对冉少波说,“下午就给天保兄的弟兄准备住处,挑最好的教官去印江,把天池坪的队伍好好训练起来!步枪、子弹、教材都给他们备足,不能让弟兄们寒了心!” 冉少波立刻应声:“放心吧军长,我这就去安排,让徐教官和张排长跟着天保兄回去,他们都是打过游击战的老手,保证把真本事教给弟兄们!” 贺龙又转向李天保,从腰间解下一把驳壳枪,递到他手里:“这枪跟着我打了三年仗,杀过不少土豪劣绅,现在送给你。记住,枪杆子要握在穷人手里,才能保护穷人。”枪身沉甸甸的,还带着贺龙的体温,李天保接过枪,感觉一股力量从手心传到心里,他用力点了点头:“贺军长放心,我李天保绝不负您所托!” 三天后,李天保带着李禄渊踏上归途。临行前,贺龙送了他二十支步枪、五百发子弹,还有满满一箱子红军教材,从《步兵操典》到《游击战十六字诀》样样俱全。冉少波特地派了两个教官跟着去印江——徐教官是红军里的神枪手,张排长擅长战术指挥,两人都打过不少硬仗。队伍走到冷水河时,李天保回头望了一眼枫香溪,阳光下,村寨里的红旗格外醒目,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群山间迎风飘扬。 “哥,你看这教材上画的战术图,比咱们以前硬攻强多了!”李禄渊翻着《游击战十六字诀》,兴奋地说,手指在图上指点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法子对付省军的‘梅花阵’正合适!以前咱们硬冲硬拼,伤亡太大了。” 李天保接过教材,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图上的伏击阵型、撤退路线画得清清楚楚,一看就明白。他想起贺龙说的“心里明白为啥打仗”,突然觉得手里的枪都变沉了——以前是为了报仇,为了活命,打一场算一场;现在是为了百姓分田地,为了穷人不受欺负,为了建立一个没有压迫的新世界,这感觉完全不一样,心里踏实多了。 路过六井溪时,宁国学带着“七仙女”支队的文贵弟来迎接。六井溪的神坛建在半山腰的溶洞里,周围绿树环绕,宁国学穿着青色短褂,腰里别着一把短刀,看起来精神抖擞。文贵弟一身戎装,虽然是粗布做的,却洗得干干净净,腰里别着短枪,见到李天保就快步迎上来,眼睛亮晶晶的:“天保哥,红军真的不搞迷信?我们姐妹想跟着学打仗,不用再跳‘仙舞’求神保佑了?” “学!咱们都学!”李天保笑着说,拍了拍文贵弟的肩膀,“以后不跳仙舞,学打枪、学战术,让省军也尝尝咱们女将的厉害!”宁国学看着他带来的步枪和教材,伸手摸了摸崭新的枪管,感慨道:“看来冉少波走对路了,咱们老守着神符不放,确实该换换脑子了。你这次去枫香溪,真是去对了!” 回到天池坪,李天保立刻让人敲锣召集所有弟兄。三百多个神兵很快聚集在杨氏宗祠前的空地上,有人背着鸟铳,有人握着大刀,还有人手里拿着长矛,虽然武器简陋,但眼神里都带着期待。当李天保宣布要学红军战术、废除神符时,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坛主,没了神符护体,打仗咋不怕枪子?”一个老神兵站出来反对,他手里还攥着一张神符,黄纸都快被摸烂了,“咱们神兵没了神符,还叫啥神兵?”另一个年轻些的弟兄也说:“就是啊,以前靠神符壮胆,现在突然不学了,心里发慌啊!” 李天保没发火,等大家安静下来,他把贺龙的话和冉少波的胜仗讲了一遍,又让红军徐教官演示“三点一线”的瞄准方法。徐教官拿起步枪,对着远处的树干连开三枪,枪枪都打在同一个位置,惊得弟兄们连连叫好。 “我知道大家信神信了多年,一下子改不过来。”李天保举起一支步枪,声音洪亮,传遍整个空地,“但我李天保敢赌咒,学了这法子,咱们打胜仗、少死人,信不信由你们。愿意学的留下,不愿意的可以回家,我绝不勉强,还分你们些粮食当路费。” 沉默了半晌,李禄厚第一个站出来,他是李天保的堂弟,也是队伍里的猛将,断过一条胳膊:“哥,我信你!啥神符都不如少死人强!我弟弟就是信了神符冲在最前面,才死在省军枪下的!我要学战术,为我弟弟报仇!”接着,越来越多的弟兄站了起来,连最迷信的老神兵都小声说:“坛主咋说,咱就咋干,坛主不会害咱们的。” 李天保眼睛一热,强忍住泪水,转身对红军教官说:“从今天起,天池坪神坛改练战术,祠堂里的神龛撤了,换成战术图!”他让人把贺龙送的步枪分下去,又把教材交给李禄渊,“你负责教弟兄们认字,把‘三大纪律’写在墙上,咱们照着做: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天下午,天池坪的训练场上就响起了整齐的口号声。红军教官教队列、教瞄准,李天保亲自示范刺杀动作,一招一式都毫不含糊。弟兄们虽然动作生疏,经常顺拐,但每个人眼里都透着新奇和期待,训练得格外认真。文贵弟带着“七仙女”支队的姐妹也来了,她们学得格外认真,练瞄准的时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头发沾了泥土都不在意,徐教官都忍不住夸她们:“这劲头,比男兵还强!” 夜里,李天保坐在祠堂里,看着墙上新贴的战术图,图上用红笔标出的伏击点、撤退路线清晰明了。神坛上的香炉已经被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沙盘,里面摆着新洲镇的地形模型,那是冉少波特意让人做的。他想起沙子坡上贺龙的话,想起枫香溪飘扬的红旗,想起弟兄们训练时的样子,终于明白:真正的“神兵”不是靠神符护体,而是靠团结一心,靠明白为啥而战。 窗外,月光洒在训练场上,像一层银霜,照亮了弟兄们白天训练留下的脚印。李天保知道,改变不容易,前路肯定还有很多困难,省军不会善罢甘休,队伍里的思想也未必能一下子统一。但他不再迷茫,心里像点亮了一盏灯,亮堂堂的。因为他找到了真正的“神符”——那是红军带来的希望,是战术赋予的力量,是黔东百姓对好日子的期盼。 几天后,李天保派李禄渊带着亲笔信回枫香溪,信是他和李禄渊一起写的,虽然字迹有些歪歪扭扭,但每一个字都透着真诚:“印江神兵愿听红军号令,随贺龙军长打土豪、分田地,为黔东百姓求解放!从今往后,黄旗换红旗,跟着红军走,绝不回头!”信的末尾,他特意画了一面小小的红旗,旁边写着四个字:“红旗引路”。 这面红旗,很快就会插遍印江的山山水水,和枫香溪的红旗连成一片,在黔东的大地上燃起燎原的星火。而李天保和他的弟兄们,也将在红旗的指引下,从迷茫的神兵,蜕变成真正的革命战士,迎接属于他们的新战斗。天池坪的夜空,似乎也因为这面无形的红旗,变得格外明亮起来。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四回 沿河水战急 神兵助夺船 1934年盛夏的乌江,像一条暴怒的黄龙,裹挟着山洪冲刷着黔东大地。浑浊的江水卷着泥沙和断木,在礁石间咆哮穿梭,撞击出丈高的浪花,水雾弥漫在两岸的山崖间,让连绵的山峦都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朦胧。沿河淇滩镇坐落在乌江畔的山坳里,镇口的青石码头被江水浸得发黑,十几艘木船并排泊在岸边,船身被江水拍打得轻轻摇晃。码头上架着两挺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江面,枪身上的铁锈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红痕——这是黔军杨畅时旅的防区,也是红军西进的必经之路。 “报——红三军先头部队到了龚滩,离淇滩只有三十里!”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镇公所,军帽歪在一边,草鞋上沾满了泥浆,手里的信纸被汗水浸得发皱,字迹都晕开了几分。杨畅时正对着地图喝酒,青花瓷酒杯里的烧酒晃出细密的酒珠,闻言猛地把酒杯掼在桌上,酒液溅湿了地图上“乌江”两个字,在纸上晕出一片深色的水渍:“慌什么!一群土包子红军有什么好怕的!”他站起身,腰间的指挥刀撞在桌腿上叮当作响,“传我命令,把所有渡船都开到北岸,烧了码头栈桥,让红军插翅也飞不过乌江!” 副官面露难色,手指紧张地抠着腰间的皮带:“旅长,南岸还有咱们一个营没撤回来,要是烧了栈桥,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了!”杨畅时一脚踹翻椅子,椅子腿撞在墙角的花盆上,陶土花盆“哐当”一声碎裂,泥土混着花瓣洒了一地,“红军来了谁都活不成!留着渡船就是给他们铺路,烧!现在就烧!”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南岸的红军指挥部。枫香溪来的神兵法队驻扎在山神庙里,庙门前的老槐树上拴着几匹战马,正甩着尾巴驱赶蚊虫。张羽让光着膀子坐在门槛上,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那是当年跟黎纲旅拼杀时留下的,有的是刀伤,有的是枪疤,在阳光下像一条条暗红色的蚯蚓。他手里拿着麻绳,正帮着红军战士修补草鞋,粗糙的麻绳在他指间灵活地穿梭,突然听到传令兵的报告,他猛地攥紧了手里的麻绳,草鞋的草绳被勒断了好几根,细小的草屑飘落在他布满老茧的手背上。 “杨畅时这狗娘养的,是想把咱们困死在南岸!”张羽让咬牙骂道,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额角的伤疤因为愤怒而微微颤动。他身后的神兵们也炸开了锅,二十多个汉子围了过来,有人拍着胸脯请战:“羽让哥,咱们泅水过去夺船!当年抢粮船的时候,这点水算什么!”也有人犯愁,蹲在地上摸着怀里的神符:“乌江水流太急,听说北岸架了机枪,这一过去就是活靶子啊……” 红三军三团团长贺炳炎走进来,他左臂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飘动——那是早年在战斗中失去的,伤口处的布条被汗水浸得有些发黄。此刻他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地图,地图边角已经磨损,用麻线仔细地缝补过,他指着淇滩镇的位置说:“杨畅时把渡船都集中在北岸码头,还拉了铁链锁船,硬攻肯定不行。贺军长命令咱们三天内拿下渡口,不然主力部队过不去,后续的作战计划就全泡汤了。” 张羽让凑到地图前,粗糙的手指划过蜿蜒的乌江河道,指尖在地图上留下淡淡的泥痕:“我从小在乌江边长大,这江跟我自家院子似的熟。淇滩下游三里有处回水湾,水流缓,岸边有芦苇荡,一人多高的芦苇能藏人。”他指尖重重敲在一个不起眼的礁石标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就是这儿,鹰嘴岩,礁石后面水浅,能摸到北岸去。” 贺炳炎眼睛一亮,独臂在胸前抱得更紧了:“你有把握?这几天山洪刚过,江水可比平时急多了……”“放心!”张羽让拍着胸脯,胸肌上的刀疤跟着颤动,像一条活过来的蜈蚣,“咱们德江神兵里有十几个‘水鬼’,水性比鱼还灵,闭着眼都能在水里辨方向。当年在滥弯坡抢黔军粮船,就是咱们凫水过去的,悄无声息就把船夺了!”他转身对身后的弟兄们喊,声音洪亮得像庙里的铜钟,“会水的都站出来!今晚跟我去捞船,给红军搭座过江的桥!” 二十多个神兵齐刷刷站出来,个个胸脯挺得笔直,像一排排挺拔的青松。其中一个矮壮汉子往前跨了一步,他是张羽让的堂弟张羽翊,个子不高但身板结实,水性在整个神坛里数一数二,据说能在水里憋气一袋烟的功夫。“哥,算我一个!”他拍着腰间的水葫芦,葫芦是用老葫芦掏空做成的,外面裹着防水的油布,里面装着提神的草药酒,“我闭着眼都能摸到北岸!” 贺炳炎握住张羽让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人发烫,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印记:“羽让兄弟,这任务就交给你们了。红军战士会在南岸佯攻,放枪、唱歌,给你们打掩护。记住,安全第一,实在不行就撤回来,咱们再想办法,千万别硬拼。”张羽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牙缝里还沾着早上吃的玉米碴:“团长放心,明早保证让红军踩着船过江!要是办不到,我张羽让提头来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把乌江两岸罩得严严实实。南岸的山坳里燃起十几堆篝火,跳动的火光映在江面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红军战士们围坐在火堆旁唱起了山歌,粗犷的歌声混着断断续续的枪声划破夜空——这是佯攻的信号,故意吸引北岸的守军注意力。张羽让带着二十多个神兵,借着芦苇荡的掩护,猫着腰悄悄摸到了鹰嘴岩。 江水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壮行,又像是在低声警告。岸边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叶子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划过手臂时留下微微的刺痛。张羽让脱光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上渗着细密的汗珠,他把一把短刀别在小腿上,刀鞘是用野猪皮做的,又往腰上缠了几圈麻绳,绳子上打了好几个防滑的结:“都记住了,到了北岸别恋战,找到铁链钥匙就开锁,找不到就用刀砍,砍不断就放火烧船!我带五个人去码头开锁,羽翊带剩下的去摸岗哨,以三长两短的口哨为号,听到信号就动手。” “哥,这是我婆娘求的平安符,你带上。”张羽翊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布包边角已经磨得发白,里面装着一张黄纸神符,是村里的老道士画的,据说能“刀枪不入”。他把布包塞进张羽让手里,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张羽让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把红布包紧紧攥在手心:“少废话,娘们儿兮兮的!走!” 二十多个黑影像泥鳅一样滑入江中,冰凉的江水瞬间吞没了他们的身影。初秋的江水带着山洪的寒气,冻得人皮肤发紧,张羽让在前面开路,他熟悉每一块礁石的位置,借着水流的力量左右腾挪,像一条灵活的鱼。江面上漂浮着断木和杂草,时不时撞到身上,他都灵巧地避开,眼睛里只有北岸的灯火,像狼盯着猎物一样专注,瞳孔在夜色中闪着光。 离北岸还有两丈远时,岸边突然亮起几盏马灯,昏黄的灯光在江面上扫来扫去。那是守军挂在竹竿上的马灯,灯芯跳动着,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斑。“趴下!”张羽让低喝一声,拉着身边的弟兄躲到一块礁石后面,冰冷的江水没过胸口,带着泥沙的水流冲击着身体,几乎要把人冲走。马灯的光柱掠过他们头顶,守军的笑声和骂声顺着风飘过来:“红军要是敢过江,老子把他们一个个喂鱼!到时候就能升官发财了!” 等马灯移开,张羽让做了个手势,神兵们像壁虎一样贴着岩壁往上爬。北岸的堤坝是用青石砌的,历经多年江水冲刷,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湿滑难攀。张羽翊身手最灵活,他手脚并用,指尖抠着石缝里的草根,像猴子一样攀到坝顶,抽出腰间的短刀,刀身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对着岗哨的后颈一刀下去,岗哨连哼都没哼就倒了,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手里的步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惊得远处的狗叫了起来。 “钥匙在值班室的抽屉里!”张羽翊从岗哨身上搜出钥匙串,上面挂着十几把大小不一的钥匙,他对着下面打了个手势,把钥匙串往怀里一塞,又猫着腰摸向另一个岗哨。张羽让带人摸进值班室,屋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桌上还摆着没吃完的腊肉和半瓶烧酒,几只苍蝇在油腻的盘子上嗡嗡打转。他打开抽屉,里面放着账本和几张银票,果然找到一串锈迹斑斑的铁链钥匙,其中一把黄铜大钥匙上刻着“江防”两个字,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 码头上传来守军的划拳声,几个士兵围坐在木箱上喝酒,酒瓶碰得叮当作响。五艘大渡船并排泊在岸边,船身用厚厚的铁链拴在一起,铁链一头固定在岸边的石柱上,像一条黑色的长蛇盘踞在水面。张羽让示意大家分散,他带着三个人猫着腰靠近铁链,张羽翊带着其他人去解决巡逻队。月光下,神兵们的身影在码头的木箱间穿梭,脚步轻得像猫,腰间的短刀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谁在那儿?”一个巡逻兵端着枪喝问,手里的马灯往前照,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张羽翊的影子。张羽翊反应极快,猛地将手里的短刀掷出去,短刀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正中巡逻兵的喉咙,巡逻兵的喊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模糊的呜咽,身体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这一下惊动了其他守军,码头顿时响起枪声和喊叫声:“有奸细!抓奸细啊!快开枪!” “快开锁!”张羽让急得满头大汗,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钥匙插进锁孔却转不动,大概是太久没保养,锁芯锈住了。他往锁眼里啐了口唾沫,用劲全身力气拧钥匙,钥匙柄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船板上溅起木屑,细小的木渣落在他的脖子上,带着微微的刺痛。一个神兵急了,掏出斧头就往铁链上砍,“铛”的一声火星四溅,铁链却只留下一道白痕,斧头刃反而卷了个小口。 张羽让一脚踹开他:“没用!这铁链是实心的,斧头砍不断!用火攻!”他掏出火折子,又让弟兄们把船上的桐油桶搬过来,桐油桶是用厚木板做的,上面用红漆写着“军用”二字。就在这时,北岸的营房里冲出大队守军,手里的步枪喷着火舌,机枪子弹像雨点一样扫过来,一个神兵没躲及,惨叫着掉进江里,身体在水面挣扎了几下,就被湍急的水流卷走,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哥!快撤!”张羽翊拉着张羽让往礁石那边退,他胳膊上中了一枪,鲜血顺着指尖滴进江里,在水面晕开一朵朵细小的血花。张羽让看着近在咫尺的渡船,又看了看牺牲的弟兄消失的方向,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不能撤!红军还等着船呢!咱们死了这么多弟兄,不能白死!”他突然抓起一把斧头,用布蘸着桐油缠在铁链上,又往上面撒了些干草,“点火!烧不断铁链也要烧他们个焦头烂额,给红军争取时间!” 火光“腾”地一下窜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铁链,浓烟滚滚升空,照亮了半个江面。守军被火光逼退,纷纷往后撤,嘴里骂着脏话。张羽让趁机带着弟兄们跳进江里,冰冷的江水瞬间浇灭了身上的火星,他们借着夜色和浓烟的掩护往南岸游。子弹在江面上激起一串串水花,像无数颗白色的珍珠,张羽让感觉小腿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鲜血正从伤口往外冒,大概是被流弹擦伤了,但他咬着牙没吭声,只顾拼命往南岸划,手臂划水的动作因为疼痛而有些变形。 当张羽让带着残部爬上岸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把江面染成了一片淡淡的粉色。二十多个神兵只回来不到十个,个个浑身是伤,有的胳膊中了枪,有的腿被礁石划破,鲜血混着泥水在身上结成了硬块。张羽翊的胳膊肿得像馒头,伤口周围的皮肤又红又紫,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贺炳炎带着红军医护人员在岸边等着,看到他们这副模样,眼圈瞬间红了,独臂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对不起,贺团长,船没抢回来……”张羽让低着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小腿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脚下的沙土,在地上晕出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冷风吹过,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贺炳炎一把抱住他,断臂的袖管拍着他的后背,动作轻柔却带着力量:“说啥傻话!你们能活着回来就是胜利!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这船咱们一定要夺下来!” 红军指挥部里,贺龙正对着地图沉思,烟斗里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却忘了弹掉。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他布满皱纹的脸,眼角的纹路里藏着疲惫,却依旧目光如炬。听到张羽让的汇报,他磕了磕烟灰,烟灰落在地上的铜痰盂里,发出轻微的声响:“杨畅时以为烧了栈桥、锁了渡船就万事大吉?他忘了乌江是咱们黔东百姓的江!百姓心向着咱们,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他转身对通信员说,声音洪亮有力,“传我命令,让各乡百姓带门板、木筏、绳索来支援,咱们搭浮桥!告诉乡亲们,红军不白用东西,过后一定赔偿!”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附近的村寨。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扛着家里的门板,门板上还留着过年贴对联的红痕;妇女们抱着编好的竹筏,竹筏上的竹篾闪着淡黄色的光泽,那是连夜编好的;孩子们也帮着搬运绳索,小脸蛋跑得通红,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淇滩镇的船工老王头听说要搭浮桥,把家里准备盖新房的木料都扛来了,他儿子就是被杨畅时抓壮丁打死的,提起杨畅时,老人的手就气得发抖:“红军是好人,帮咱们打坏蛋,别说几根木料,就是这条老命也能豁出去!” “张队长,我知道有条暗道能通北岸!”老王头拉着张羽让的手,他的手指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木屑和泥土,激动得微微发抖,“早年为了躲土匪,我们在鹰嘴岩后面挖了个水洞,能直通码头底下,就是窄了点,只能一个人爬过去,里面还时不时渗水。” 张羽让眼睛一亮,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扶着老王头的胳膊:“真的?有这洞咱们就能摸到码头下面,把铁链炸断!”他转身去找贺炳炎,脚步因为激动而有些踉跄。贺炳炎听了也很高兴,立刻让人找来炸药和雷管,炸药包用油纸包着,沉甸甸的,散发着硫磺的味道。但新的问题来了,水洞太窄,炸药包太大塞不进去,而且需要人在里面引爆炸药,这几乎是九死一生的任务,进去了就很难活着出来。 “我去!”张羽让第一个站出来,拍着胸脯,胸口的伤疤因为动作而绷紧,“我熟悉水性,又去过码头,地形熟!而且我身子骨结实,能在洞里爬得动!”张羽翊急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失血过多,身体晃了晃才站稳,声音带着哭腔:“哥,你伤重,让我去!我胳膊伤了不耽误爬洞,我身子比你灵活!”其他神兵也纷纷请战,七嘴八舌地吵着,指挥部里嗡嗡作响,像开了锅的水。 贺龙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他走到张羽让面前,眼神凝重得像块石头:“羽让兄弟,这任务贺龙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他走到张羽让面前,眼神凝重得像块石头:“羽让兄弟,这任务太危险,进去了九死一生,你可想好了?”张羽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牙上还沾着一丝血迹,那是刚才激动时咬到了嘴唇:“贺军长,我们神兵打仗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从跟红军干革命那天起,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要能让红军过江,解放黔东,让穷人过上好日子,我张羽让死得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出发前,张羽让把那个红布包交给张羽翊:“这平安符你拿着,等我炸断铁链,你们就驾着木筏冲过去夺船。要是我没回来,告诉婆娘和娃,爹是为穷人打仗死的,不丢人,让他们好好活下去,跟着红军走。”张羽翊抱着他的胳膊哭,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打湿了他的伤口,疼得张羽让龇牙咧嘴,却笑着说:“哭啥,大老爷们儿的,哥水性好着呢!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还等着喝你庆功的酒呢!” 水洞果然像老王头说的那样狭窄,刚爬进去,张羽让就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竹筒里,四周的石壁紧紧贴着身体,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洞里又黑又湿,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像是有什么东西死在了里面。不时有水珠从洞顶滴在头上,冰冷刺骨,像老天爷洒下的悲伤眼泪。张羽让背着炸药包,艰难地往前爬,每挪动一步,伤口就被岩石磨得火辣辣地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疼得他冷汗直冒,眼前阵阵发黑,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炸断铁链,让红军过江。 爬了半个时辰,张羽让的膝盖和手肘都磨破了皮,鲜血混着洞里的泥水,在身后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终于,他听到前面传来水流声和守军的说话声,声音在狭窄的洞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他悄悄扒开洞口的杂草,借着微弱的光线,正好能看到码头下的铁链,像一条巨大的铁蛇缠在船桩上,铁链上的锈迹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张羽让小心翼翼地把炸药包固定在铁链上,用麻绳紧紧绑住,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引线,确保它能正常燃烧,才掏出火折子。 “杨畅时,你爷爷张羽让送你上西天!”他点燃引线,火光在黑暗中亮起一道红光,映红了他满是汗水和泥水的脸。他转身拼命往回爬,心跳得像敲鼓一样,每一下都震得胸膛发疼。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山洞都在摇晃,碎石和泥土簌簌往下掉,砸在他的背上、头上,像下了一场石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只巨手猛地推了一把,耳朵瞬间失去了知觉,只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爆炸声传到南岸,贺龙猛地站起来,手中的烟斗差点掉落在地,他大声喊道:“动手!”早已准备好的红军战士和神兵们推着木筏、扛着门板冲向江边,溅起大片水花。木筏是用粗壮的毛竹扎成的,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用来增加浮力;门板上还刻着百姓们的名字,那是他们支援红军的见证。张羽翊带着水性好的弟兄驾着竹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对岸,竹篙在江面上划出一道道水痕,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北岸的守军被爆炸声吓懵了,等反应过来时,木筏已经快到岸边。杨畅时气急败坏地从指挥部里冲出来,帽子歪在一边,手里挥舞着手枪,大声指挥机枪扫射:“给我打!决不能让红军过江!谁后退我就枪毙谁!”但红军的迫击炮也开始反击,炮弹呼啸着落在守军阵地上,炸得他们人仰马翻,泥土、石块和人体的碎块飞溅得到处都是。张羽翊第一个跳上岸,手里的大刀寒光一闪,劈翻了一个机枪手,夺过机枪就往守军堆里扫,滚烫的枪身烫得他手心生疼,他却浑然不觉,嘴里喊着:“为羽让哥报仇!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为羽让哥报仇!”神兵们呐喊着冲上码头,他们有的拿着大刀,刀身上刻着家族的记号;有的挥舞着长矛,矛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还有人捡起守军的枪还击,虽然枪法不太准,但气势十足。百姓们也推着门板搭浮桥,门板被机枪打得千疮百孔,不断有百姓受伤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没有丝毫退缩,浮桥像一条不屈的长龙,在江面上缓缓延伸,每前进一寸,都凝聚着军民的鲜血和汗水。 张羽让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卡在洞口,耳朵还在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光影。他挣扎着爬出来,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他看到江面上的浮桥已经快到北岸,红军战士正源源不断地冲过去,红旗在风中飘扬,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南岸的救护所里。救护所是用茅草和木板搭成的,里面弥漫着草药和血腥味。贺炳炎坐在床边削苹果,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空荡荡的袖管上,泛着温暖的光。“你小子命真大!”贺炳炎笑着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苹果皮被削得又细又长,像一条红色的丝带,“铁链炸断了,船也夺下来了,杨畅时带着残部跑了,咱们大获全胜!” 张羽让想坐起来,却被贺炳炎按住:“躺着别动,医生说你震伤了内脏,还得休养。羽翊他们已经带着弟兄们过江追击了,临走前让我给你带句话,说等你好了请你喝酒。”张羽让咧嘴一笑,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眼里却闪着光:“好啊,等我好了,要喝个痛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天后,乌江两岸插遍了红旗。红军主力顺利过江,百姓们在码头搭起戏台,唱着山歌庆祝胜利。山歌声悠扬动听,歌词里唱着红军的英勇和百姓的喜悦。贺龙特意在淇滩镇召开庆功大会,把一面写着“水上英雄”的锦旗颁给了神兵水队。锦旗是用鲜红的绸缎做的,上面的字是用金线绣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当贺炳炎念到张羽让的名字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掌声持续了很久很久,震得乌江的江水都泛起了层层涟漪。 张羽让拄着拐杖走上台,接过锦旗,他的小腿还缠着绷带,伤口处的纱布渗出淡淡的血迹,脸色也有些苍白,但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棵苍松。“这锦旗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所有牺牲的弟兄的!”他举起锦旗,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沙哑,在江面上回荡,“是红军让我们明白,神兵不是靠神符,是靠百姓撑腰,靠自己的拳头!跟着红军,咱们穷人才能真正站起来!” 台下的掌声更热烈了,红军战士和神兵们一起欢呼,声音传遍了乌江两岸,惊起一群水鸟,在湛蓝的天空下盘旋。贺龙眼含热泪,看着台上的张羽让,又看了看台下欢呼的军民,对身边的夏曦说:“你看,这就是咱们的力量,军民一心,什么困难都能克服!有了这样的力量,革命一定能成功!” 夕阳西下,乌江被染成了金色。张羽让站在码头边,望着江面上穿梭的渡船,渡船上的红旗在风中飘扬,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照亮了黔东的大地。他摸了摸怀里的红布包,那是张羽翊给他找回来的平安符,虽然已经被水浸湿,变得皱巴巴的,但他觉得比任何神符都灵验,因为它代表着家人的牵挂和战友的情谊。 “哥,该出发了!”张羽翊跑过来,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拆线,新长的皮肤粉嫩粉嫩的,脸上带着笑容,像春天里盛开的花朵。张羽让点点头,拄着拐杖跟上队伍。他们要跟着红军继续前进,去解放更多的地方,让黔东的每一条河、每一座山都插上红旗,让穷人都过上好日子。 乌江的水依旧奔流不息,像是在吟唱着一首英雄的赞歌。那些为夺船牺牲的神兵们,他们的英魂就像这江水一样,永远流淌在黔东的土地上,守护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希望。而张羽让和他的弟兄们,也将在红旗的指引下,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传奇,他们的故事,会在这片土地上代代相传,激励着后来的人们为了自由、平等和幸福,勇敢地奋斗下去 。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五回 令牌山设伏 保卫根据地 1934年秋的黔东群山,层林尽染,枫叶像燃烧的火焰铺满山岭。沙子坡深处的令牌山形似一枚倒置的令牌,主峰高耸入云,山腰云雾缭绕,只有一条蜿蜒的石阶路通向山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里是黔东根据地通往外界的重要通道,红军的物资补给全靠这条山路运送,此刻却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 “报——遵义学生军带着民团往沙子坡来了!大概有三百多人,扛着机枪,还拉着两门小炮!”一个背着步枪的红军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进令牌山临时指挥部,军帽上的红星被汗水浸得发亮。指挥部设在山腰的溶洞里,洞壁上挂着羊皮地图,冉少波正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听到消息后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 冉少波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红军军服,腰间别着一把驳壳枪,这是贺龙特意奖励给他的。自从率神兵改编后,他剪掉了长发,戒掉了抽旱烟的习惯,脸上的棱角更显分明,身上的军人气质越来越浓。“来了多少人?武器装备怎么样?”他追问,手指在地图上的“令牌山”三个字上重重一点。 通讯员咽了口唾沫,抹了把脸上的汗:“领头的是个姓赵的营长,据说以前是遵义讲武堂的教官,打仗很凶。带了两挺重机枪,两门迫击炮,还有不少步枪,民团的人都拿着大刀长矛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看着就吓人。” 旁边的红军指导员冉隆文皱起眉头,他手里拿着一支铅笔,正在记录物资清单:“他们怎么突然敢来犯境?前几天不是还缩在遵义城里不敢动吗?”冉少波冷笑一声,手指敲着地图:“肯定是王家烈给了好处,想趁机断咱们的补给线。根据地刚建立,物资奇缺,这条线要是被掐断,咱们过冬都成问题。” 正在这时,李天保带着几个神兵走进来,他们刚从山下巡逻回来,身上还沾着露水和泥土。李天保腰里别着贺龙送的驳壳枪,脸上带着一道新伤疤,那是上次攻城时留下的。“少波哥,让我们上吧!”他拍着胸脯,声音洪亮,“这令牌山地势我们熟,闭着眼都能摸到哪儿有石头哪儿有树,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冉少波看着他,眼神柔和了些:“天保兄弟别急,这仗得用脑子打。赵营长是正规军出身,肯定懂战术,硬拼咱们吃亏。”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峡谷,“你看这里,黑风口,两边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正好设伏。咱们把主力藏在两边的树林里,派一小队人诱敌深入,等他们进了峡谷就封死出口,居高临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天保凑近地图,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冉少波画的伏击路线图一目了然。他拍着大腿叫好:“这法子好!比咱们以前硬冲硬拼强多了!上次要是早用这招,弟兄们也不会死那么多。”旁边的神兵们也纷纷点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经过几次战斗,他们越来越佩服冉少波的战术指挥。 冉少波站起身,拍了拍李天保的肩膀:“天保,你带五十个神兵去黑风口左边的山坡埋伏,多带些手榴弹和滚石,等敌军进入峡谷就往下扔,动静越大越好。”他又转向红军排长张强:“张排长,你带一个班的红军战士去右边山坡,负责用机枪压制敌人,别让他们抬头。” “那诱敌的任务谁来干?”李天保追问,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冉少波看向他,眼神郑重:“这任务最关键,也最危险。我打算让你堂弟李禄厚带二十个弟兄,装作巡逻队故意暴露行踪,把敌人引到黑风口。记住,不能太假,也不能真跟他们硬拼,打几枪就跑,让他们觉得咱们怕了,拼命追。” 李禄厚站出来,他断过一条胳膊,现在用左手持枪,却比常人更准。“少波哥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他胸脯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股狠劲,“上次攻城我弟弟死在他们手里,这次正好报仇!”冉少波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点,活着回来才能报仇。记住,只许败不许胜,别恋战。” 分配完任务,大家立刻行动起来。神兵们扛着步枪、背着手榴弹,悄无声息地往黑风口移动。冉少波站在溶洞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峦,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一仗的重要性,不仅要保住补给线,更要让红军看到神兵的战斗力,证明他们不是只会蛮干的农民,而是能打硬仗的革命战士。 黑风口峡谷深不见底,两边的悬崖如刀削斧劈,崖上长满了茂密的树林和低矮的灌木丛,正好可以藏身。谷底的小路仅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过,路面凹凸不平,布满了碎石和荆棘,稍不注意就会摔倒。冉少波带着人提前赶到这里,指挥大家布置陷阱、隐藏武器,忙得热火朝天。 李天保带着神兵在左边山坡埋伏,他们把步枪架在岩石后面,枪口对准谷底,手榴弹挂在胸前,随时准备投掷。几个熟悉地形的神兵还在路边埋了土地雷,那是用陶罐装着火药和铁钉做的,一踩就炸,威力不大却能吓唬人。李天保趴在一棵大树后面,透过树叶的缝隙往下看,心脏“砰砰”直跳,既紧张又兴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右边山坡上,张强带着红军战士架起了机枪,枪口用树枝伪装起来,只露出黑洞洞的枪口。战士们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眼睛警惕地盯着谷底的入口。冉少波在中间的制高点观察,手里拿着望远镜,时不时调整一下角度,确保能看清整个峡谷的动静。 另一边,李禄厚带着二十个神兵装作巡逻队,大摇大摆地在谷底的小路上走,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有的扛着步枪,有的拿着大刀,看起来像一群散漫的农民武装。走在最前面的李禄厚故意把帽子歪戴在头上,嘴里哼着小调,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赵营长带着队伍来了。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前面是正规军,后面是民团,重机枪和迫击炮被抬在肩上,看起来气势汹汹。赵营长骑着一匹黑马,穿着笔挺的军装,手里拿着马鞭,不时呵斥几句落在后面的民团。 “营长,前面有小股共匪!”一个士兵指着李禄厚他们,大声报告。赵营长勒住马,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挡路?给我追!抓活的!”他一甩马鞭,黑马向前跑去,士兵们呐喊着冲了上来,民团的人也跟着嗷嗷叫着往前冲。 李禄厚看到他们冲过来,故意慌乱地喊:“快跑!正规军来了!”说完转身就跑,神兵们也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边跑边往身后开枪,子弹打在地上溅起尘土,却故意不伤人。赵营长见状哈哈大笑:“我说什么来着?一群怕死的孬种!给我追,别让他们跑了!” 队伍浩浩荡荡地冲进了黑风口峡谷,赵营长骑着马走在中间,得意洋洋地看着前面逃跑的神兵,丝毫没有察觉危险正在逼近。两边的悬崖上,冉少波举起右手,眼睛紧紧盯着谷底的队伍,当最后一个士兵进入峡谷时,他猛地往下一挥手:“打!” 话音刚落,两边的山坡上突然响起枪声和呐喊声。李天保大喊一声:“扔!”神兵们把手里的手榴弹和滚石一起推下去,手榴弹在谷底炸开,浓烟滚滚,滚石“轰隆隆”地往下滚,砸得敌人哭爹喊娘。红军的机枪也“哒哒哒”地响起来,子弹像雨点一样扫向谷底,敌人成片地倒下。 赵营长吓得从马上摔下来,帽子都掉了,他顾不上捡帽子,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大声喊:“快!找掩护!机枪还击!”但峡谷里空间狭小,两边是悬崖,根本无处可躲,士兵们被打得晕头转向,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民团的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扔下武器就想跑,却被后面的正规军挡住,乱成一团。 李禄厚带着人跑了没多远就停下来,转身加入战斗,他们从侧面攻击敌人的尾部,打得民团哭爹喊娘。李天保在山坡上看得清楚,看到敌人乱成一团,他大喊一声:“跟我冲!”带头从山坡上跳下去,神兵们跟着他往下冲,手里的大刀长矛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谷底顿时变成了战场,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冉少波站在制高点上,冷静地指挥:“左边的人往中间压!右边的机枪别停!把他们往里面赶!”他的声音透过硝烟传下去,清晰有力,给战士们注入了力量。 赵营长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知道中了埋伏,心里又惊又怒。他掏出枪想还击,却被一颗子弹擦过耳朵,吓得他赶紧缩回头。“快!撤退!”他大喊,声音都变了调,“往后撤!快!”但出口已经被李禄厚他们封死,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抵抗。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谷底的敌人越来越少,枪声也渐渐稀疏下来。当最后一个士兵放下武器投降时,冉少波才让停止射击。硝烟慢慢散去,谷底到处是尸体、武器和血迹,看起来惨不忍睹。神兵们和红军战士站在峡谷里,互相看着对方,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笑容。 李天保走到冉少波面前,手里提着缴获的机枪,脸上沾着血和泥土,笑得合不拢嘴:“少波哥,咱们赢了!抓了好多俘虏,缴获了两挺机枪,还有两门迫击炮!”冉少波拍着他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许:“好样的!这仗打得漂亮!不仅保住了补给线,还挫了敌人的锐气,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犯境!” 赵营长带着残部拼死冲出一条血路,狼狈不堪地往深山里逃。他们原本三百多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武器丢了大半,个个身上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赵营长骑着一匹瘸腿的马,帽子没了,衣服被划破,脸上还带着一道血痕,看起来狼狈极了。 “营长,咱们往哪儿跑啊?这山里阴森森的,看着就吓人。”一个士兵哭丧着脸问,他的胳膊被打伤了,用布条简单包扎着,血还在不停地渗出来。赵营长回头看了看,发现后面没有追兵,才松了口气,却依旧恶狠狠地骂道:“哭什么哭!一群没用的东西!连群农民都打不过,传出去丢死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们走进一片茂密的森林,这里树木高大,遮天蔽日,阳光都很难照进来。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毛。 走了没多久,前面出现一条岔路,一条通往左边的山谷,一条通往右边的山坡。赵营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正在这时,一个民团突然指着左边的山谷,声音颤抖:“营、营长,那边好像有光……”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左边的山谷里隐隐约约有火光闪烁,还传来模糊的歌声。 赵营长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发怵,但又不想在手下面前露怯:“怕什么!说不定是附近的村寨,正好去抢点吃的,补充一下体力。”他一挥手,带着队伍往左边的山谷走去,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越往山谷里走,火光越来越亮,歌声也越来越清晰。那歌声听起来很奇怪,像是很多人在哼唱,调子哀怨又诡异,让人头皮发麻。走到山谷入口时,他们看到一片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篝火旁坐着几个穿着破烂衣服的人,正在烤东西吃,看起来像是山里的猎户。 “喂!你们是什么人?”赵营长喊道,握紧了手里的枪。篝火旁的人转过身来,他们的脸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看起来有些阴森。其中一个老者站起身,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我们是山里的采药人,天黑了就在这儿歇脚,这位长官有什么事吗?” 赵营长打量着他们,看到他们身上没有武器,才稍微放下心来:“我们是国军,路过这里,想找点吃的,你们有什么吃的吗?”老者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有有有,刚烤好的野猪肉,长官不嫌弃就来尝尝。”他指了指旁边的烤猪肉,肉香飘了过来,让饥肠辘辘的士兵们直流口水。 赵营长让几个士兵过去查看,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带着队伍走过去。士兵们一拥而上,抢着吃烤猪肉,民团的人也围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赵营长坐在火堆旁,接过老者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水,感觉疲惫减轻了不少。 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篝火“噼啪”作响,火苗剧烈摇晃起来。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让人感觉浑身发冷。老者的脸在火光下变得狰狞起来,他嘿嘿笑着,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长官,这肉好吃吗?这可是用……人肉做的啊!” 士兵们吓得“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手里的肉掉在地上。赵营长猛地站起来,掏出枪指着老者:“你胡说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者慢慢抬起头,眼睛里没有瞳孔,全是白色,看起来恐怖极了:“我们是令牌山的冤魂,被你们这些当兵的害死在这里,今天终于等到报仇的机会了……”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响起无数凄厉的惨叫声,那些刚才还在吃烤肉的士兵和民团突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他们的皮肤迅速变得青紫,七窍流血而死。赵营长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老者一步步向他走来,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音,每敲一下,地上就冒出一股黑烟。“你也留下吧……”老者伸出枯瘦的手,抓向赵营长的脸。赵营长大喊一声,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周围一片漆黑,刚才的篝火和老者都不见了,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他吓得浑身冷汗,连忙爬起来,发现手下的士兵和民团都躺在地上睡着了,睡得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心里发慌,不知道刚才发生的是梦还是真的,只能强忍着恐惧,摇醒身边的几个士兵,跌跌撞撞地往山谷外跑,连武器都顾不上带了。 他们刚跑出山谷,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那笑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发笑,听得人头皮发麻。赵营长不敢回头,只顾拼命往前跑,直到跑出森林,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个士兵,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赵营长瘫坐在地上,看着身边寥寥无几的残兵,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不仅损兵折将,还差点丢了性命。他再也不敢留在令牌山附近,带着残兵狼狈地往遵义方向逃去,一路上连停下来休息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再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 令牌山伏击战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黔东根据地,百姓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冉少波带着队伍押着俘虏、扛着缴获的武器回到根据地时,受到了军民的热烈欢迎。孩子们围着他们唱歌跳舞,百姓们端着热茶和食物,往战士们手里塞,场面热闹非凡。 贺龙和夏曦特意赶来迎接,看到冉少波他们缴获的武器,贺龙高兴地拍着冉少波的肩膀:“好小子!打得漂亮!没想到你不仅会带兵,还会用计谋,真是块打仗的好料子!”冉少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军长过奖了,这都是弟兄们英勇作战的结果,还有红军指导员的指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夏曦看着缴获的机枪和迫击炮,眼里满是赞许:“少波同志,你们这次不仅保卫了根据地的补给线,还缴获了这么多武器,真是立了大功!回去后要好好总结经验,把这种战术教给其他部队,让大家都学会用脑子打仗。” 李天保也受到了表扬,贺龙看着他身上的伤疤,心疼地说:“天保兄弟,这次辛苦了,好好养伤。以后打仗要注意安全,你可是咱们的得力干将,不能有任何闪失。”李天保嘿嘿笑着,摸了摸头上的伤疤:“军长放心,这点伤不算啥,只要能打胜仗,再多几道疤也愿意!” 晚上,根据地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晚会。百姓们在空地上燃起篝火,红军战士和神兵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冉少波被大家推到中间,他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唱起了红军的歌谣:“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他的声音虽然不算洪亮,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跟着一起唱起来,歌声在山谷中回荡,驱散了夜晚的寒冷,也驱散了战争带来的阴霾。 李天保拉着几个神兵跳起了家乡的舞蹈,他们围着篝火转圈,脚步轻快,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旁边的红军战士看得兴起,也加入进来,虽然动作不太标准,却学得有模有样,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百姓们则拿出家里最好的食物,有烤红薯、煮玉米,还有自己酿的米酒,热情地分给战士们。 冉隆文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在记录着什么。他看到这热闹的场面,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少波,你看,这就是军民一心。只要咱们团结起来,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打不败的敌人。”冉少波点点头,看着眼前欢乐的人群,心里感慨万千。他想起刚改编时,有些神兵还不适应红军的纪律,对革命的意义也不太理解,而现在,他们已经真正融入了这个集体,成为了为百姓而战的革命战士。 晚会进行到一半,贺龙站起身,示意大家安静。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同志们,乡亲们!令牌山伏击战的胜利,不仅保卫了我们的补给线,更证明了咱们黔东军民的力量!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跟着红军走,就一定能打跑反动派,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新中国!”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大家挥舞着手臂,高喊着:“跟着红军走!打倒反动派!”声音震耳欲聋,在山谷中久久回荡。贺龙等掌声平息后,继续说道:“这次战斗中,冉少波同志指挥有方,李天保同志和神兵兄弟们英勇作战,还有红军战士们的密切配合,才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我决定,给冉少波同志记大功一次,给李天保同志和参战的神兵、红军战士们都记功!”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冉少波和李天保走上前,向贺龙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眼里闪着激动的泪光。冉少波说:“谢谢军长!谢谢组织!这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的!没有红军的指导,没有百姓的支持,我们不可能取得胜利。”李天保也激动地说:“我们神兵以前只会蛮干,是红军教我们战术,让我们知道为什么而战。以后我们一定跟着红军,好好打仗,为穷人打天下!” 晚会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大家依依不舍地散去。冉少波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了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弟兄,心里一阵难过。但他知道,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他们用生命换来了根据地的安全,换来了百姓的安宁。 第二天一早,冉少波就召集神兵和红军战士,开始总结这次战斗的经验。他把大家分成几个小组,让每个人都谈谈自己的看法和体会。有的战士说这次伏击的位置选得好,有的说诱敌的战术很成功,还有的说手榴弹和滚石的配合很关键。冉少波认真地听着,把大家的意见都记在笔记本上,准备整理成战术手册,教给其他部队。 李天保也在总结经验,他说:“以前我们总以为喝了神水就刀枪不入,打仗只知道往前冲,结果死伤惨重。这次跟着少波哥学战术,躲在山上往下打,既安全又能打胜仗,看来迷信真的没用,还是红军的办法管用。”其他神兵也纷纷点头,说以后要多学战术,少信神符。 冉隆文看着大家的转变,心里很高兴。他说:“同志们,你们能有这样的认识,说明你们真正成长了。革命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和战术。我们要不断学习,不断进步,才能适应复杂的战斗环境,取得更多的胜利。” 接下来的几天,根据地一片忙碌。战士们忙着擦拭武器、训练战术,百姓们则忙着耕种土地、支援前线。令牌山伏击战的胜利,让大家对革命充满了信心,相信在红军的领导下,一定能打败反动派,建立一个美好的家园。 冉少波也没闲着,他带着队伍在根据地周围巡逻,防止敌人再次来犯。他还经常去百姓家里走访,了解他们的生活情况,帮他们解决困难。百姓们都很喜欢他,说他不仅会打仗,还关心百姓,是个好领导。 有一天,冉少波在巡逻时,遇到了一个放羊的老人。老人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冉长官,你们真是我们的救星啊!以前国军和民团经常来抢东西,我们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自从红军来了,打跑了反动派,我们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次令牌山打了大胜仗,我们心里更踏实了,相信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冉少波握着老人的手,认真地说:“大爷,您放心,我们红军一定会保护好大家,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但革命还没成功,我们还需要大家的支持,只要我们军民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老人连连点头,说:“我们一定支持红军,要人有人,要粮有粮,绝不含糊!” 时间一天天过去,黔东根据地在红军和百姓的共同努力下,越来越巩固。冉少波和他的队伍也越来越强大,他们不仅保卫着根据地的安全,还经常主动出击,打击周边的反动派,扩大根据地的范围。 喜欢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请大家收藏:()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