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 第1章 天师张道之 江南西道,信州,龙虎山。 上清宫前,道众聚集,鸣钟击鼓,引来仙禽飞旋,走兽伏首。 不消片刻,有彩霞光射,祥云浮现。 这时,但见道众身前,有天使朗声宣诏: 【兹闻真人羽化,张道之承袭道统,宣请新任嗣汉天师星夜临朝,授封正一真人道号,禳灾镇妖,以佑盛世】 新任天师张道之以闭关修行为名,听诏不奉,天下震动。 ...... 一月后。 山中吞云吐雾处,流水潺潺间,盘坡转径,豁见青青草地。 有少年卧榻牛背,口衔草根,双手枕头,翘腿问天,言语不清。 尚未哼个两句,耳旁便传来一道厚重之声, “师弟潇洒,却不知累了山门,今番天使又请,师弟仍拒不进京?” 待其话音刚落,那卧榻牛背的少年便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十一年前,他因醉酒不醒,魂穿到一名饿死在路边的小乞儿身上。 因逐渐继承前身记忆,得知此方世界,无论风土人情还是生活习俗,都与宋朝极为相似。 唯一有区别的是... “这个世界,有妖!” 张道之清楚记得,初来此世,仓促之间,难以寻到什么生财的路子。 为吃顿饱饭,只好如前身一般继续以乞讨为生。 遂来至龙虎山附近,偶遇一只大蜈蚣。 那蜈蚣究竟有多大呢? 约有两层楼那么高大。 当时他只觉自己的裤裆有点儿凉飕飕得以外,便再无任何感知。 嗯...他管这个叫‘泰然自若,天塌不惊’,才不是被吓懵了。 后来,幸被下山除妖的上任老天师所救。 老天师见他命格特殊、根骨不凡,遂带往山上,收为亲传弟子。 “师兄,非我不愿下山,只是我修道十年,境界一直停滞不前,我需要更为勤奋刻苦的修行,山下花花世界迷人眼,太影响我进步了。” 他在龙虎山一待就是十年,期间偶尔下山,也只是为了应付师门任务。 而这十年来,张道之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修行。 此方世界有妖魔鬼怪,也就有漫天神佛。 好不容易有个能踏上长生仙道的机会,他怎会不拼了命的把握? 因此,十年修道,不敢有一日懈怠。 只是...现实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修道十年,仍旧是个筑基。 自认为能力平平,相貌英俊的他,一旦下了山去,定会引来诸多精怪的垂涎。 他觉着那不是怕死,只是不愿让那些精怪得到他的皮囊和精血,从而修为大涨,为祸人间。 嗯...这位张天师,‘心怀苍生’。 总之,他早已发四,境界不突破,就算死,也要死在山上,绝不下山! 要知道,他遇到那只蜈蚣精的时候,距离龙虎山才二三十里。 龙虎山是什么地?道门圣地! 就连龙虎山附近都有让人望而生畏的精怪,更遑论普天之下? 这山,是真下不得啊! “可是师弟...师父羽化前曾对你说过,做人...不能太苟...” 不远处,身着紫袍的老道人苦口婆心得劝说着。 苟? 张道之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愿苟同这个说法, “师兄,你象执了,那岂能是苟?那叫趋吉避凶!罢了,说与你听,你也不懂。” 待说至此处,张道之从牛背上跳下,负手而立,仰面四十五度角,用着一种故作深邃的目光看向蔚蓝天际, “师兄,你可知,为何师父非要将天师之位传给我,而没有传给你?” 对于这个问题,着实困扰老道人许久, “还请师弟解惑。” 张道之极其认真道: “师父他老人家将天师之位传于我,不只是我比师兄您天赋好、比您帅、比您有才华...” “更重要的,是师弟我恋家啊。” “龙虎山就是我的家,余生,我只想守着师父,守着几位师兄,守着这个家终老,除此外,不做他想。” 老道人怒了,多日清修,被张道之三言两语毁了个干净, “呸!” “你这叫恋家?你这叫贪生怕死且自恋!” 张道之摇了摇头, “师兄又象执了,本天师早已说过,那不叫贪生怕死,那是趋吉避凶!” “再则,常言道,人不自恋,必有缺陷...” 也就刚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老道人便是使出一招黑虎掏心,然而却被张道之轻松躲过, “师兄,你看,你又急,怪不得你当不成天师,要知,我等修道之人,要清心寡欲,莫要动怒,动怒容易上火。” 自张道之待在龙虎山苦修数年后,因迟迟未能达到更深层次的境界修为。 又担心再遇到像大蜈蚣那样的精怪而无法招架。 于是便将龙虎山秘术天罡步、金光咒、护身法等‘趋吉避凶’的功夫臻至圆满。 因此,老道人的招数才能被他轻易躲过。 这时,老道人嘴角抽搐,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丢给张道之, “师父羽化前曾说,你凡缘未了,想要成仙,难如登天!” “这山,你下不下,由你自己定夺!” 说罢,他背过身去,拂袖前行,不知为何,渐渐泪流满面。 像是在说。 龙虎山千年清誉,恐将毁于一旦。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就让这货当了天师? 我为师门感到心痛! 这是耻辱,耻辱啊! 待其走后。 张道之看着那封书信,忽而一改常态,像是从玩世不恭,真就变成了一位得道高人。 他打开书信,只见上面赫然写到: 【兄长大人膝下】 【经禀者,朔风摧木,病骨难支,伏惟兄台万事顺遂,得自在仙法,此妹喜不自胜者也。】 【妹自去岁寒疾缠绵,初未介怀,岂料今春咳血浸淫,医者无策矣...】 【兄长乃当世高人,定万事缠身,切莫以妹染病而仓促北上,妹今将形销魂散,唯恐兄长睹之恸绝...】 【有二言告之兄长,望兄长谨记】 【其一,今岁始闻天下不平事多矣,恐朝中生变,望兄长切勿来京】 【其二,妹残烛将尽,不得侍奉兄长身前,乃妹不孝,惟愿兄长珍重,勿以妹薄命之躯为念也。】 【妹,蓁儿,绝笔】 【乙未年蚕月晦夜】 (晦夜处,有淡淡泪痕与血渍) ...... 看到书信末尾,张道之久久不语。 初穿越此世时,本以为自个儿是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兄无姊。 再与前身记忆彻底相融后,才得知自己还有个生死不明的妹妹。 只因当今世道妖魔横行。 前身一家,原是本本分分的农户,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吃穿不愁。 某日,有妖魔闯入村寨,整个村里的百姓,除了他们兄妹二人,皆被屠戮殆尽。 前身当时年仅六岁,为让两岁的妹妹有一线生机,遂将她藏于枯井中。 他则现身将妖魔引开,不慎跌落悬崖,幸被崖底湖水所救。 醒来时,再去村中,已是一片狼藉,再无生气可言,至于妹妹,也是下落不明。 后来,张道之的师父,也就是上任老天师,以推演命数的法门,算到他妹妹下落。 自兄妹分散后,妹妹被朝中‘斩妖司’所救,带到京城,又被工部一名官吏收为养女。 因老天师引荐,蓁儿去往龙虎山上香祈福,兄妹得以相见。 自此,张道长这个妹妹,每年节衣缩食,只为剩下些钱财,然后差人送到龙虎山上。 因为她妹妹觉着,她的兄长在龙虎山修行,一定需要大量钱财。 于是,她便尽自己所能,只为能帮到自己的兄长。 ...... 张道之因痴迷修行,不问世事,所以从未注意到过蓁儿对他的默默付出, “师父为何不曾向我提及过蓁儿资助我修行一事?” 前些日子,当他继承天师之位时,才被羽化前的师父告知,他这个妹妹,不知他在龙虎山的确切处境。 因此常常送来钱财。 现在想来,他这个傻妹妹,每年如此,该有多辛苦? “看来,是时候要下山了...不过,若让世人知晓当代天师只是筑基境...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 “师父羽化前曾对我说,早已为我遮蔽天机,想来,就连师父他老人家都认为,我境界低微,容易死啊。” 张道之认为,这是老天师为他遮蔽天机的目的,这姑且算是他的一种潜在优势, “如此也好...” “这样一来,世人虽知龙虎山天师是张道之,却不知我就是张道之。” “更不知我长什么模样,有着怎样的修为...” “甚至,可能连我的年龄都猜不出...” “包括我的妹妹,也只是知晓我幼年时的名字,却不知在我来到龙虎山不久,便已改名道之...” 有了这个优势,在他下山后,便暂且无需曝光天师身份,能少去许多棘手的麻烦。 说起‘妹妹’,张道之又想起一事。 前两年,妹妹已与旁人定下婚约,与之订婚的那户人家,乃是京中大户。 但那京中大户,似乎对蓁儿的家世背景颇为不满... “无论我的境界是因尘缘未了而不得寸进还是其它原由,总之...” 张道之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显然是已做出决定。 妹妹的命,要救。 更要让那些个所谓的京中大户知道。 蓁儿妹妹,不是没有背景,更不是谁都能欺负。 他,龙虎山嗣汉天师,就是蓁儿最大的背景。 当然,在下山之前,为确保自身安危,还需准备一些‘护身法宝’。 这个时候,就要用到咱们这位张天师在龙虎山十年来积攒的人脉了。 第2章 师门败类张道之 八位紫袍真人围坐在三清殿内。 其中三位,授上清大洞经箓,位比天师,乃是老天师同辈师弟。 此时,现任天师张道之,正站在众人身前,并将下山打算说出。 众人先是惊愕,而后强行憋笑,更甚者,刻意摆出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 “师侄儿,你刚继任天师,理当以修行为重,这山,是非下不可吗?” “我是看着师侄儿长大的,如今师侄儿要下山去,师叔这心里,还真是有些...难...咳咳...难受。” “师弟,师兄舍不得你下山啊。” “...” 要不是张道之还站在他们身前,约莫这会儿,他们均已笑出声来。 见他们憋得实在难受,张道之颇有不忍, “既然三位师叔与诸位师兄都不愿我下山,那便留...” 话还未说完,孩童模样的二师叔玄虚子忽的站起身来, “师侄儿,你如今身为天师,岂可出尔反尔?”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为掩饰尴尬,又故作咳嗽两声,道: “师叔定是不愿你下山去的,但朝中多番催促,师侄儿你又执意下山,师叔也不好强留你了。” 此话一出,其余几位道门高人,也纷纷附和起来,生怕张道之改了主意, “师叔所言极是,身为天师,自当要身体力行,说到做到。” “虽是舍不得师弟,但奈何师弟心意已决,还望师弟...早早下山去吧!” “师弟此行,定要珍重!” “师侄儿,师叔腿坐麻了,就不送你了,早去早...早去,不必急着回来,多看看山下世界,有利你修行。” “...” 听到众人所言,张道之莞尔一笑, “三位师叔,还有诸位师兄,你们误会了,这山,我是一定要下的。” 听到这里,众人长吁一口气,像是压在心口的巨石落地,无比轻松。 然而,紧接着,众人却又面色一紧,只听张道长缓缓开口道: “此番下山,山高路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三位师叔与几位师兄。” “不如...你们给我留下些物件?待我下了山去,想念师叔与师兄们时,可以将那些物件翻来看看,全当睹物思人了。” 众人嘴角忍不住一抽搐。 睹物思人? 你信吗? 忽而。 方才言说己身腿脚不好的那位玄灵子师叔见张道之嘴角微微上扬,不由得心中更紧,猛地站起身, “不好!我的宝箓!” 说罢,竟似壮年一般,腿脚便利,迅速离开上清宫,返回自个儿住处。 余者更是惶恐不安,像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魔物, “师侄儿,师叔好不容易返璞归真,修的一身返老还童的本事,正需‘剑阵’压运,实在给不得你啊。” “师弟,师兄我这儿真没什么法宝了,前些日子,用心头精血画了几道紫霄神雷符,原是要在鬼门大开日用以镇压酆都鬼物,若是师弟不嫌弃,尽管拿去,只要饶了为兄,可好?” “师弟,看在你我朝夕相处十年的份上,你让为兄先去撒个尿,此乃供奉祖师圣地,师兄实在不敢撒...撒野。” “...” 张道之眉头深皱,“师叔,师兄,你们就是这样想我?你们辛苦炼制的符箓法宝,我怎好索取?” 一听这话,几人顿时纳闷,难道眼前这个有着‘师门败类’、‘龙虎山魔头’等诸多称号的现任天师,改性子了? 嘶,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然而,刚等他们面色一松,欲说些什么,耳旁又传来张道之的声音, “干脆这样,师叔与师兄们对外就说,那些法宝,是自愿予我,并非由我强取,如何?” “毕竟我现在也是天师,一言一行,都事关师门声誉,传出去,怕名声不太好。” 名声? **的! 逼得出家人都爆粗口了。 你还知道什么是名声? 祖师爷在上,望您百忙之中睁开眼瞧一瞧吧! 自收了这师门败类入龙虎山,我天师府,哪还有道门魁首的声誉可言? 两年前,全真道友上山论道比试术法,原本是促进两派年轻弟子增进修为的好事。 可张道之呢?却怕打不过对手,竟在前一夜悄悄下黑手,将全真道友给活埋了! 还有三年前,茅山、武当、全真等几大派弟子联合除妖,人家弟子带的都是斩妖除魔的法宝。 可这厮却好,带的法宝竟都与逃命护身有关,美其名曰叫什么趋吉避凶? 趋什么吉?避什么凶?他还需要趋吉避凶?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吗? 他为什么能当上天师,他心里当真就没点儿逼数吗? 明明强的可怕,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菜逼?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要搞我等勤勤恳恳修道多年的心态? **的,和这个妖孽在一起,道心没崩都算是祖师爷庇佑了! ... 张道之猜不到他们的内心活动,也懒得猜,总之... “若是师叔与师兄们不自愿赠予我一些法宝,那我便不下山了,就在这山上陪着你们,相信有我在的龙虎山,也能为师叔与师兄们平添几分趣味。” 话音刚落。 众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忍不住生起一阵恶寒。 玄虚子忍无可忍,狠狠呵斥道: “你刚上山时,将师门养了百年的仙禽宰杀做成什么烧烤,那可是百年仙禽啊!再过个几百年,都能当护山灵兽了,就那么被你宰了!你管这叫趣味?” 张道之表示很冤枉,“明明是那仙禽口吐人言,说它将命不久矣,见我天生根骨不凡,又是师父的关门弟子,遂让我宰杀,食其肉,增进修为,再说,剩下的肉,您也吃了啊,您当时还说真香,合着您都忘了?” “够了!即使如你所言,可供奉真武大帝的殿宇因何失火?” “那是意外,烤肉时没把控好火候。” “还有你四师叔,他对你的好,不用多说了吧?你为何将你四师叔胡子剪了?那是我师弟留了一辈子的胡子!可怜我那四师弟,临终前仍对此挂怀!” “那胡子是四师叔让弟子剪的,四师叔说,他因伤无法为弟子炼制法宝,遂让弟子将胡子剪下做个拂尘,可那拂尘却被我师父收了起来,直到羽化前才给我。四师叔当然要对此念念不忘!” “我再问你,我日夜采集的灵露,本要炼制几坛美酒,却被你糟蹋的一干二净,却是为何?” “二师叔,天可怜见,是师父他老人家说,您有暗疾,不得过多饮酒,否则有碍修行,师侄儿担心您的身体,才偷偷将那些灵露饮尽,不然,您以为师侄儿爱喝那些灵露?” “灵露好喝吗?” “还行,有点甜...” “...” 第3章 修行之道 张道之总算在师叔、师兄那里讨来些能够‘趋吉避凶’的物什。 三省堂中。 他正收拾着各种法宝, “紫霄神雷符,关键时刻能保命,可惜只有百来张。” “二师叔蕴养多年的剑阵,适合用来装...适合人前显圣,只怕我修为不够,用不了几次。” “斩邪雄剑、阳平治都功印、正一盟威符箓,身为天师,三宝缺一不可。” “还有千年雷木剑、三清铃、驱神鞭,这可都是好东西,都得带着...” “...” 说着说着,忽然唉声一叹。 饶是准备如此之多的法宝,他对于下山之事,仍是心存忌惮。 “修炼多年,还是个筑基,三花未聚,五气未合,仙途渺渺,此番下山,注定凶多吉少啊。” 天下修行法门繁杂,但大都殊途同归。 像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这种高深境界,有人称作炼精化气、练气... 亦有佛门子弟称其为‘花开见佛’。 但张道之在龙虎山修行十年,却从未触摸到三花聚顶的门槛,至今仍是个‘筑基’修士。 无法御剑乘风,更别说除魔天地间了。 按理说,修行十年,突破不了筑基,定是废材无疑。 可怪就怪在,龙虎山上下,没有一人敢瞧不起张道之。 只因他的筑基,与旁人不同。 正所谓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张道之才不管自己的筑基究竟有多么奇葩,在他看来,筑基就是筑基。 若是冒冒失失下山,与找死有何异? 他怕死,所以,才需要请来诸多法宝护身。 “师父羽化前说我尘缘未了,见不到长生仙道...若是我了却凡尘俗缘,是否就能完成三花聚顶?” 张道之在龙虎山的岁月里,大都在潜心修炼。 他对于修行的痴迷,不亚于世人好色。 此番下山,也是想听从老天师告诫,了却俗缘之后,继续修炼。 希望能够早日达到三花聚顶的境界。 这也是他忽然要执意下山的原因所在。 待将细软收拾妥当,已过去半个时辰。 如今在龙虎山修炼的千名弟子,此刻均已集结在三省堂、上清宫与山门外。 张道之刚走出房屋,就见龙虎山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正齐齐向他作揖, “恭送真人师叔下山。” “请天师珍重。” “...” 这些弟子对张道之的情感是复杂的。 对他可谓又爱又恨,又敬畏又钦佩。 今日,原本只是依依不舍,相送张道之的扬合,却突然有个不长眼的站出来开口道: “真人师叔,祝您此番下山,一路顺风,早日凝聚三花。” 此话一出,所有弟子都慌了神,下意识后退一步。 说出此话者一脸惊愕,难道自己有说错什么? 天师未聚三花,在师门里,不是秘密啊。 这时,有一俊朗少年冒着惊出的一身冷汗,硬着头皮开口道: “天师,望您见谅,此人乃山下外门弟子,因得机缘,侥幸凝聚人花,但却从未见过师叔您的真容。” “所以弟子便将他带来了,希望能让他一睹您的真容,弟子与他绝无冒犯师叔的意思,请师叔莫要动怒。” 真人师叔是没有到达三花聚顶的境界。 可是...这不代表真人师叔不强啊! 也是自从认识了真人师叔以后,我才明白,原来... 境界,不等于修为啊! 闻言,张道之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他会和一个晚辈一般见识吗? 身为天师,和晚辈动手?他不要面子的吗? ... 那外门弟子初见他,只觉他异常亲切。 心中极为好奇,为何师兄们对这位天师又怕又爱? 爱我可以理解,但为啥要怕啊? 外门弟子心存困惑。 这时,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 将收拾好的细软放入龙虎山至宝‘乾坤袋’中,系于腰间,大踏步向前。 见状,一众弟子连忙恭敬地跟随。 忽而,张道之猛地转身,深深看了眼那外门弟子,笑问道: “年纪轻轻,便聚人花,天赋不错啊。” 外门弟子拱手回应,“天师言重,弟子不过刚聚人花,境界还不太稳...” 张道之点了点头,“看出来了,来,过来,本天师帮你一下。” 帮? 怎么帮? 就在那外门弟子困惑期间,双腿像是不听使唤一般,下意识前行两步。 而后,那弟子就见张道之忽然抬起手臂,下意识感到好奇。 突然! 啪—— 张道之的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那外门弟子的脸上。 如风似火,来得太快! 那外门弟子只觉被一座能够葬送漫天神佛的杀阵笼罩,身躯竟是诡异般动弹不得。 下一刻,便就短暂失去意识,身子倒飞出去二三十步远。 直至重重砸在墙体当中。 一众弟子见状,纷纷低头拱手,心里隐隐有些羡慕那外门弟子。 同时身躯亦在微微抖颤,显然是在天师面前不敢有丝毫造次。 见状,张道之故作咳嗽两声,语重心长道: “他刚迈入三花之境,然境界不稳,以致体内经脉淤积。” “本天师那打他那一巴掌,是要助他稳固境界。” “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毕竟,我未见三花,也是事实,对吧?” 诚如张道之所言。 那弟子的确因刚迈入三花,境界不稳导致体内经脉淤积。 这个问题,对于异士来说,一直都是一大难题。 然而,就那么被张道之的一巴掌,给打通畅了。 使其境界稳固,少了十年苦功。 张道之虽然境界不高,但是根据丰富的修行理论知识,能一眼看出旁人身上的种种问题。 他那一巴掌,可以最快打通对方体内淤积的经脉,使任督畅行无阻。 这也是为何,多年来,龙虎山弟子虽惨遭他的‘压迫’,但对他却越来越敬重与钦佩的原因。 此刻,众弟子连连颔首,心怀震撼,对天师的人品与道德愈加钦佩, “师叔您天赋异禀,想聚三花,岂不顷刻之间?师叔不聚三花,定有师叔您的深意。” “天师,弟子有个不情之请...您能打我一顿吗?” “天师,看在弟子日日都向您晨省的份上,先打弟子一顿吧!” “真人师叔,求求您了,弟子给您跪下了,弟子已经半年没被您打过了。” “是啊天师,您看在即将下山的份上,能不能辛苦一下,特殊关照一下我们这些守山弟子?” “毕竟您这一下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这么长时日不挨您一顿揍,弟子心里不痛快啊!” “...” 张道之愕然。 这些人,是有什么大病吗? 为什么老是喜欢被我揍? 你们是道士,不是剑(贱)士啊! 这若是传出去,该让旁人如何看我龙虎山? 再说... “你们又无经脉堵塞淤积的问题,想要挨打,找你们师父去!” 张道之实在受不了他们集体犯贱。 闻言,那些弟子们顿时倍感失望。 甚至心中都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自责,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经脉没有堵塞淤积?如何让经脉堵塞淤积?在线等,急!”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曾被张道之揍过,而且是主动求挨揍。 因为,他们体内即使没有经脉堵塞淤积的问题,但只要被张道之揍上那么一顿。 自身体质就好似进行了一扬神圣的淬炼,得到了一定强化。 而能达到这种效果的,整座龙虎山,只有张道之可以,旁人都不行。 嗯...以前的老天师也行。 这时,先前被张道之一巴掌扇到墙体里的那名外门弟子,忽而朝着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 “爽...” “真的好爽!” “天师,您能不能,再扇弟子一巴掌啊?求求了。” 闻言。 张道之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感身为天师的责任与担子又重了几分。 这招的都是什么‘m’啊? 师叔师兄他们招人,都不仔细分辨的吗? 唉,看样子,未来的龙虎山,还是得靠自己振兴! 只是...我这‘万年筑基’的境界,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啊? ... 稍后,张道之心事重重的往山门那边走去,边走边叮嘱着一些年轻弟子, “逾明,你师父前年下山除妖,不幸被邪气侵体,虽服丹药将邪气压制,可没个三五年功夫难以根除,每到阴天下雨,你要用九阳针为你师父抑邪,就我教你的那套针法。” “清平,你这名字不太好听,说出去,世人总以为我龙虎山很穷,待我归山之前,切记要将名字改了,我这倒是有个现成的名字,不如就改成‘旺财’如何?” “灵岳,你天赋好,可就是太懒散,日复一日,你这天赋怕是要浪费了,今后我不在,没人督促你修行,你要自律,自律懂不懂?” “云逸,你是不是看上了一名苗疆女子,你师父不愿?改日我与你师父好好说道说道,什么正邪不两立,都是扯淡,我在任天师一日,咱们龙虎山,就没那么多规矩。” “你们几个平日里负责伺候你们的师叔祖,要告诫他们,都一大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没事就别下山,咱们龙虎山又不是没人了。” “对了,在我下山后,要是那些秃驴和尚再来论道,直接打出去,就说我说的。甲子前天下大乱,他们闭门不出,咱们道门子弟死伤多少才平了乱世?如今治世香火都要被他们给占了去,实在不要脸。” “...” 第4章 天师下山 到了山门处。 一些人早已被他的三言两语所动容,不禁声泪俱下。 就连平日里饱受他虐待的‘师叔’、‘师兄’们,此刻都是有些戚戚然。 此外,还有山中飞禽走兽,都来此相聚,似要目送他这个天师下山。 见状,张道之感慨良多,贪婪地目光一直凝聚在盘旋上空的几只仙禽身上, “三位师叔,定要保重身子骨,等我回来,我给你们烤肉吃。” 这时,有几只稍有灵智的飞禽,忽然以极快速度撞向不远处的崖壁,随后迅速跌落。 它们借这个动作,似乎是想表达自己的决心。 哪怕是死,也不愿给张道之烤了吃。 “二师叔,你看,它们宁可死,现在就被我烤了吃,也不愿我离开山门啊。” 在张道之看来,有些时候,畜生都比人好,当然,这里的畜生并不包括五年前那只大蜈蚣。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他发四,如果再遇到像大蜈蚣那样的精怪,他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那里。 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撒泼尿。 玄虚子等人实在听不下去了,那些仙禽,可都是龙虎山的宝贝。 这厮说要烤就要烤? 祖师爷啊,他这虎狼之词,您在天有灵,也听得下去? 初代天师: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道统算是传下去了。 顿了顿。 张道之不再嬉皮笑脸,而是满怀真诚地向玄虚子等人作揖道: “弟子此去尚不知归期,三位师叔均已年长,一生降妖无数,但也因此落下暗疾,还望师叔们保重。” 闻言,三位师叔倒是颇为感动, “这些年,倒是没白疼你。” “在外若是受了委屈,就早早归山...就打碎骨头咽下去,别那么早回来。” “若你出了事情,尽快灵鸽传信,我与你其余两位师叔,好安排闭关日程。” “...” 张道之笑了笑,忽而又向那几位师兄拱手道: “诸位师兄,我不在山上的日子,山中大小事与三位师叔的身体,就有劳你们了。” 说罢,手牵黄牛,像是没有丝毫牵挂般离开山门。 待下了几个石阶,又蓦然转身,大声道: “若是三位师叔身体有恙,定要及早传信于我,我好归山安排后事。” 玄虚子大骂,“滚!” 张道之笑了笑,一边摆手,一边头也不回的下了山去, “福生无量天尊,祖师爷在上,弟子开口无忌,愿三位师叔早日羽化成仙。” 闻言,玄虚子忍不住了, “别拦着我,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别拦老道儿!” 然而说了半天,实际上,却无一人拦他。 众人都在看着他,心想,您倒是去啊,我们早就想看天师被揍了。 但唯独玄虚子心中清楚,别看他修得一身返老还童的本领,但若真与他的好师侄儿一战,还指不定谁揍谁。 这时,张道之渐行渐远,忽而驻足,手掐天师诀,面容肃穆道: “祖师爷在上,弟子张道之祈愿,愿三位师叔寿与天齐,愿诸位师兄早日得道,愿我门中弟子人人如龙,愿我龙虎山长盛不衰,愿我道门日益兴隆。” 片刻后,张道之清晰听到一些声音, “恭送天师下山!” “恭送天师...” “...” 声势此起彼伏,响彻云霄,经久不绝。 乃至天上仙禽、地上走兽,都在鸣叫、狂吼。 似在欢送这位天师下山。 使玄虚子等人惊叹不已。 过了会儿。 山上。 玄虚子等几位紫袍道人正在闲聊, “师弟下山,怕是免不了遭劫啊。” “你还怕他遭劫?他不去嚯嚯别人就算别人气运加身了。” “非也,我是说,山下芸芸众生,免不了要遭劫了。” “师叔,我这师弟到底什么来头?筑基多年,始终不得见三花,却还强的离谱...” “我也不知,但愿此番下山,他能寻到属于他自己的道果...修行之路,不只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这一条。” “唉,这小家伙,也算我等看着长大得了,虽说平日里顽皮些,但胜在率性天真,他这一走,咱们龙虎山,怕是要少了许多热闹。” “听师叔这么一说,我竟有些悲伤,舍不得他走了。” “唉,是啊,是啊。” “...” 稍后,几人意见达成一致。 三师叔玄灵子突然转身看向众多弟子,忍不住地大笑道: “传令下去,敲锣打鼓放爆竹,今日破例,让众弟子都开荤饮酒,就当咱们龙虎山,提前过个年。” ...... 几日后。 龙虎山新任天师下山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四方云动。 京中,万岁山,寿皇殿内。 有名义负责斩妖诛邪,实际监察天下的斩妖司组织,正向皇帝汇报天师下山一事。 良久,盘腿坐在蒲团上的皇帝缓缓睁开双目,问道: “现任天师张道之,是何模样?何等修为?” 那前来禀报天师一事的斩妖司都指挥使沉默不语,不知如何作答。 见状,皇帝唉声一叹, “就连你们,也查不出被老天师藏了许久的传人究竟是谁...” “那个老东西,死了还不消停,这遮蔽天机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朕那妹子...也不向着皇家了。” ... 北方,燕云十六州,幽州城头之上。 有一风情万种的女子正手持法杖,目视南方。 忽而,见大雁落于城头。 守在一旁的侍卫自大雁爪子上,取下一张纸。 那女子乃是北境萨满法师。 她接过纸张,只见那张纸上,只写有四字——天师下山。 初看时,这位萨满法师脸色凝重,眉头微皱。 而后不知为何,眉头竟逐渐缓和,脸色恢复正常,嘴角不自觉上扬, “老天师隐世不出的传人,突然下山...有意思。” 说罢,手中纸张,被无端出现的焰火焚成灰烬。 ... 西方佛国。 有自称佛祖转世身的‘活佛’邀众菩萨、金刚,召开法会, “龙虎山现任天师突然下山,恐大劫将临,佛道必有相争。” “我佛慈悲,既有争执,也当以苍生为念。” 法相庄严的堪布双手合十道: “请活佛放心,只是...九州僧侣,多有不愿与我佛联手普渡苍生,共渡大劫...”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藏身于极南之地、十万大山中的蛮族与隐匿在东海之畔里的诸多大妖等,也都在讨论天师下山一事。 仿佛天师下山就像是一句谶语,昭示着天下将乱。 第5章 贫道打人,喜欢打脸 用‘易断’之法,卜蓁儿吉凶,得知其命数仅有几月。 他为救蓁儿性命,苦思良久,也只得出一法,那便是前往抚州金丹派求取救命金丹。 龙虎山中,倒是也有炼丹,可炼的,都是增益修为的丹药,并无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 毕竟,龙虎山隶属正一,此教修行注重符箓与斋醮。 而金丹派则属于全真,讲究养气炼丹,丹分内外。 所谓外丹,就是指以各种天材地宝来炼制丹药,通过外服丹药强化自身。 以张道之根据金丹派的了解,此派中,的确存有可救人性命的灵丹。 不过... 如何成功求来金丹派的救命金丹,则需好生思虑。 “倘若用天师身份求取丹药,相信金丹派会给龙虎山这个面子。” “只是,如此一来,我天师的身份恐将暴露,可我不过筑基境界...” “如若身份暴露,只怕普天之下的人妖,都想踩着‘张天师’的肩膀名动天下。” 张道之暗想。 千年来,龙虎山天师府为护苍生,得罪无数大妖、邪修。 若是让他们知道,当代天师不过区区筑基境,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每每想到此处。 他便有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狼似虎的感觉, “还是别让世人知道当代天师如此弱小无助的好。” “只是除了用天师身份求取丹药以外,还能有什么法子?” 张道之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暂且先入抚州城打探一下金丹派的情况再议。 “好在,我那可怜的妹子,尚有几月命数。” “在此期间,我必须拿到能救她性命的灵丹!” 他暗自打定主意。 随后,便就坐在黄牛背上,去往抚州城内。 还未进城。 身着普通道袍的张道之便见一僧人站在城外一条小道间,手托钵盂,朝着来往行人陆续开口: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见你近日恐有血光之灾,贫僧来自杭州金山寺,能解你灾厄...” “施主且慢行,贫僧见你脸色阴郁,恐家中有灾,这串佛珠,贫僧只赠予有缘人...” “施主,贫僧乃是金山寺高僧,见你命中有劫数...” “...” 着急进城的那些行人,并未怎么搭理他。 只是十个人里,总会有一个人信他所言。 一位崇信佛教的老奶奶,便就中了他的圈套,拿了他一串佛珠。 正欲感谢那僧人时,却见那僧人居然伸手要钱, “这串佛珠,乃是由我佛开光的宝物,价值千金,念你有缘,只收你十两。” 十两? 那衣衫褴褛的老人家一听,心里顿时一咯噔,就连刚拿到手上的佛珠,都因惊吓而摔在地面, “大师...我...我哪有钱给您啊!” “大师,我把这串佛珠还给您。” 说着,老人家便欲将佛珠捡起。 只是,那僧人却摇头道: “佛珠既然赠你,便是你的了。” “还望施主对我佛诚心,不然,恐将面临生死大劫!” 老人家明显是被吓坏了,身躯一直哆嗦着,她用着一种求助的眼神看向来往行人。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招惹什么是非,直接选择无视。 一时间,这位老人家已是泪眼婆娑,从腰间取下钱袋,倒出几枚铜板,用着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 “大师,老婆子浑身上下,就这些钱财了,我孙儿还得着重病,进城是去请郎中。” “大师,求求您,给老婆子留几文,行吗?” 然而,僧人仿若没有听见,将那几文钱一并抢了去,皱眉道: “这些钱,可不够孝敬我佛的,施主,你这是在为自身增罪孽。” 老人家的双手一直哆嗦着, “可...可是这佛珠,是您赠予老婆子的啊!” 赠? 和尚摇头道:“贫僧从未说赠给你啊,你若无证据,莫要冤枉好人。” “这样吧,你将佛珠还给贫僧,这几文钱,就当你给佛祖赔罪了。” 说着,那僧人就欲将佛珠拿回来。 老人家老泪纵横,瞧样子是欲给僧人下跪,求他高抬贵手。 一旁,张道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驱赶着胯下黄牛来到那僧人跟前,漠然道: “过了。” 说着,已翻身下了黄牛,搀扶着那位老人家。 僧人见状,冷笑道: “这位道友,贫僧是自杭州而来,到此求些香火钱,按照规矩,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规矩? 张道之呵呵一笑,挡在老人家身前,质问道: “贫道却是不知,在此坑骗一个老人,是哪个人,哪个地方的规矩?” 闻言,僧人皱了皱眉头,遂自报家门,试图将他吓退, “贫僧来自金山寺,行的自是我寺的规矩。” 金山寺? 呵呵,不提金山寺还好。 一提金山寺,张道之就满肚子怨气。 只因前几年,有金山寺僧侣来龙虎山论道,龙虎山不应,他们就各处败坏天师府的名声。 说天师府不敢与金山寺论道... 打那起,金山寺的名头,倒是在南方各地响彻了起来。 后来,天师府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自降身份与之论道,论赢了。 结果金山寺的和尚一下山,反倒是说龙虎山挟势逼人,胜之不武... 如果天师府追究此事,他们就会说,天师府身为道门圣地,却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若是不追究,反倒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只可惜,那时的张道之,还不是天师,无权决定是否对他们进行追究。 今日,既然遇到了这不平事。 新仇旧恨,可真要算一算了。 张道之神情淡定的挽起袖子。 这个时候,若是有龙虎山弟子瞧见了,一般是有多远便走多远。 因为他们知道,张道之要认真了。 他们希望被这位天师毒打一顿的前提是,天师用巧劲。 可若在其动怒的情况下,那用的便不是巧劲,而是蛮劲了。 “不瞒你说,其实贫道也有个规矩。” 张道之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缓缓开口。 僧人下意识好奇道:“什么规矩?” 张道之活动着筋骨, “贫道打人,喜欢打脸。” 第6章 奇门遁甲,开! 这算什么规矩? 等等... 僧人回过神来,不敢置信道:“你要打我?你敢?!” 话音刚落。 张道之的手掌,便是狠狠落在他的脸上。 掌力所到之处,破空声如爆竹崩裂响起。 啪—— 那一巴掌,直接将僧人给拍到头震荡。 几乎是在瞬息间,便就晕厥倒地。 见状,张道之微微皱起眉头, “嗯?怎会如此不禁打?” “贫道还没过瘾啊。” 这僧人,也是筑基境。 因此,张道之深感困惑。 他的筑基境,这么弱的吗? 我只用了一点点力气啊。 起来再打啊,干一半没劲儿,你说扫不扫兴? 随后。 他自僧人身上,翻找出几两碎银,递给方才那位老人家, “拿着这银子给你孙儿看病去。” 此时。 老人家见那倒地不起的僧人,正瞠目结舌着,良久,才算回过神来,不敢去接那几两银子。 只敢将属于自己的钱财拿回来,又将那佛珠还给僧人, “他...他没事吧?” 张道之只觉着是这位老人家怕摊上官司,笑道: “睡一会便能醒来。” 老人家松了口气,连忙道:“道长,这里人多眼杂,若这僧人还有同伙在旁,定会报官害你。” 闻言,张道之恍然,原来这老人家,是在担心自己。 看来,这山下世界芸芸众生,还是好人多啊。 “僧人钱财来路不正,你一并拿了去,好为你孙儿治病。” 老人家仍坚持不要。 无奈之下,张道之只得先目送她离去,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用隔空放物之术。 将自僧人身上得来的钱财,悄无声息地放入那老人家的钱袋里。 “你进城是为救你孙儿命,贫道进城是为救妹妹的命。” “如此说来,你与贫道也算有缘,这钱,就当贫道赠你。” 说着,张道之又看向躺在地面的金山寺僧人, “若不是贫道要事缠身,非要将你绑到金山寺问个清楚,你们寺中僧侣,都是一些什么歪瓜裂枣?” 如果早知金山寺和尚都是这般尿性,那年其庙内僧人前来龙虎山问道时。 张道之一定将他们都给活埋了。 待他与胯下黄牛进城时。 抚州早市刚开。 耳旁不时传来一些吆喝声, “卖春卷嘞,五文钱三个——” “卖油条,油炸酥饼——” “卖瓦罐汤嘞——” “...” 往来人群络绎不绝,极为热闹。 张道之尚未用早食,走近路边摊贩,开口道: “肆主,来两个油条,外加两个蛋。” 那摊主见张道之面生的紧,便觉是外乡人,极为热情道: “小道长稍候,马上就好,不知小道士这是欲去往何处啊?” 张道之不假思索道:“初来贵宝地,自是要先拜拜山门,去金丹派瞧一瞧。” 摊主一听,下意识开口道:“小道长也是要去金丹派论道?” 论道? 张道之一瞬间想到许多,“还有谁要去?” 摊主一边炸着油条,一边回应道: “昨日有十几位自江南金山寺来的僧侣,也在我这儿买早食。” “听他们说,他们每年都会来这边儿一趟,要寻道门论道讲经,切磋佛道经义,咱也不懂,更不敢多问。” “您的油条和茶蛋,您拿好。” 张道之接过油条,一边喂着身旁的黄牛,一边暗自思索。 金山寺不只来了一个和尚? 还是来与金丹派论道? 思虑间,耳旁忽传来一道声音, “道长,您的早食,要被这牛吃光了!” 不等张道之回神说些什么。 那头黄牛,便是朝着摊主哼哼了两句,认为他在多管闲事。 张道之将最后一个茶蛋丢给黄牛,笑呵呵道: “贫道最近辟谷,吃得少。” “而且我在师门时,一日三餐便较为朴素、节俭。” “只要它能吃饱,我挨饿一顿,没什么的,毕竟,它可比我辛苦。” 嗯...张道之虽然才是筑基,但其实自身修为已经到了无需进食的程度。 这时,黄牛哞哞两声,像是再说,还是天师懂我! 我是牛,不是牛马! 没牛马能受苦! 牛马不需要干饭也要忙碌,我不行,我需要! 此刻,那摊主一听,顿时就对张道之竖起大拇指, “道长心肠真好,对这畜生竟都这般怜悯,不愧是修行中人。” 张道之笑了笑,朝着摊主摆了摆手,刚欲离去。 却又看到方才遇见的那位老人家。 摊主也瞧见了,他似乎对那老人家很是熟悉, “李阿婆,您又来寻郎中给您孙儿看病呢?” 闻言。 张道之心下好奇,这位阿婆,常来城里为自己的孙儿请郎中? 这时,阿婆也注意到了他,笑呵呵道:“道长,我们又见面了。” 张道之亦点头以对。 就见阿婆看着油锅里的吃食一直咽着口水。 摊主如往常一般,拿出一根油条,包好递给阿婆, “阿婆,今日还卖剩下些,这根油条,就给您吃了。” 李阿婆心中一喜,连忙道谢几声,接过油条。 摊主忍不住再次叮嘱道: “阿婆,您自个儿吃就好了,别给那些路边的乞儿吃了。” “他们一天行乞,不管咋说,都能混上一顿饭。” 李阿婆连连点头,随后,她竟是将油条递给张道之, “道长吃了没?” 张道之婉拒,“吃过了。” 李阿朝着他笑了笑。 这抹笑意,让他感觉和蔼可亲,就像妈祖娘娘一样慈祥。 紧接着,张道之就见她突然看向一名小乞儿,下意识追了上去, “孙儿,孙儿——” 见状,摊主摇头不止。 张道之对那阿婆颇有几分好奇, “那阿婆怎么回事?” 摊主唉声一叹,将事情娓娓道来。 ... 李阿婆很惨。 儿子因进山打猎,儿媳因上山采摘野菜,就此一去不回。 只剩她与孙儿相依为命。 后来,孙儿得了病。 李阿婆请郎中来诊治,郎中仁善,为其免费出诊,只是治他孙儿病的药材都极为珍贵。 药铺难以全部承担。 索性,郎中便在纸上画了几味草药,让阿婆上山去采。 阿婆去山上寻了两日,才将草药采完。 回家时,孙儿却不见了踪影。 阿婆天真地以为,她的好孙儿只是偶感身体舒适,下床走动去了。 然而,阿婆等了一日、一月、一年,却始终不见她的孙儿回家。 就此,阿婆疯了。 于是,每日都来城中,请郎中出诊。 但是,城里的郎中,都知道她疯了,没有人愿意搭理她。 就这样,阿婆日复一日,每日都会自抚州与信州的交界处来到城里。 心里只觉着,只要能请了郎中回家,她的孙儿,便也能回家了。 至于阿婆的孙儿究竟去了何处,是生是死,则无人得知。 摊主常在城头这边摆摊卖早食,因心疼阿婆遭遇,每日都会找借口给阿婆一根油条。 不然,心地善良的阿婆,从不会白白要他人物什。 ... 听至此处,张道之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知为何,他又想将那僧人拉起来再暴揍一顿。 对于阿婆的处境,张道之无力改变什么。 等他想要寻找阿婆的时候,却见对方早已不见了踪迹。 只得暗自摇头一番,就此离去,准备筹划得丹之事。 张道之对于金丹派的了解,只局限于前些年金丹派弟子来龙虎山比武切磋。 但那对他如何求得丹药一事毫无助力。 于是,整整一日,张道之仿若不知饥饿般,顾不上吃食,一直在四处打听有关金丹派的事情。 希望借此可以得知此派一些秘闻,有助于他得丹。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然而,整整一日过去,并无所获。 有些无奈的他,只得先在城门这边找了间客栈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登门金丹派。 翌日。 张道之早早起榻。 却见城门外人群拥挤远胜昨日,心下好奇,问向在客栈忙活的小二, “那边是怎了?” 小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头叹道:“说是死人了,死的还是一位阿婆。” 阿婆? 不知为何,张道之下意识想起李阿婆。 他牵着黄牛,前往城门那边,想要看个究竟。 待到那里,挤过人群。 张道之直接愣在原地。 死者,正是李阿婆。 额头像是被人敲烂了一般,血流满面。 可不知为何,阿婆的嘴角上,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个让张道之倍感慈祥的笑容。 耳旁,传来一些行人的议论声, “这阿婆也是可怜。” “怎么死的啊?” “...” 不多时,有官差前来,还有一位随行的仵作。 那仵作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又根据其身上的尸斑,推算出一个大概死亡时辰,便草草断案, “摔死的,死于亥时,这么久也没人来认尸,扔到城外林间去吧。” 几名衙役当即点头,随后,就欲架着阿婆的尸体。 期间,张道之一直沉默寡言。 他深呼吸一口气, “这阿婆我认识,她的后事,交给贫道吧。” 仵作瞧了他一眼,哼了声, “这年头,还有大善人...也罢,回衙。” 他们巴不得有人为阿婆料理后事。 官差走后。 来往行人也不在此间聚集。 张道之蹲下身子,正在查看着阿婆额头上的伤势。 似乎...是被异士以异术所伤? 一旁,不知那早食摊主何时走来,站在张道之身后,深深一叹,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个就...唉!” 张道之心情压抑,沉默不语,拔下阿婆一根发丝。 见状,摊主下意识开口,“道长,您这是...?” 张道之没有回应,只是将阿婆的发丝握在手中,缓缓合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乙未年、己卯月、癸巳日、癸亥时。” “清明下元,阳盾三局。” “戊己庚辛壬癸丁丙乙...” “奇门遁甲...” 待念至此处。 张道之猛地睁开双眼,气势逼人道: “开!” 第7章 人间承负 张道之脚步轻轻一踏。 却见自身周开始,唯有异士可见的一道奇门局,便如一幅画卷一般,被人缓缓展开。 他欲以奇门遁甲之术追根溯源,查探阿婆死因。 既然官府不过问阿婆生死,那他,龙虎山嗣汉天师,亲自来过问! 不为别的,只因,阿婆是个好人! ... 昨夜,亥时。 阿婆的疯癫之症发作。 头痛欲裂。 一直捂着头,站在城门外,嘴里念念有词, “孙儿,别怕,奶奶马上就能请来郎中为你治病了。” “孙儿...孙儿...你在哪呦,奶奶好想你,你来看看奶奶好不好?” “孙儿...” “...” 就在这时。 一个光头身影忽然来至城头之上。 此人面无表情,将手中钵盂轻轻一丢。 直接砸向那阿婆的额头。 一时间,鲜血直流。 阿婆已经疯了,她原本就头痛欲裂,并不在乎来自额头伤势的痛楚。 她重重的倒在地上。 意识愈加模糊。 似是看到了她的孙儿正在向她招手。 “乖孙儿...” “乖孙儿...” 奶奶轻轻呢喃两声。 嘴角挂起一抹笑意。 ... 此刻。 张道之收起奇门局。 心情很是沉重。 他后悔,后悔没有杀了那和尚。 这件事,给了他一个教训。 世上有许多坏人,对他们手下留情,就是对阿婆这种好人的残忍。 所以... 张道之负手而立,喃喃道:“斩草...要除根。” 说罢,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摊主,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五十两银票递给他, “买副好棺材,再买块好地,帮我将阿婆葬了吧。” 说着,张道之已经牵起黄牛向前走了两步,待与早食摊主擦肩而过时,他轻叹一声, “剩下的钱,就当是这些年来,我请阿婆吃的油条了。” 他心中已经决定,要去做一件事。 摊主望着手里的银票怔怔出神。 他就算忙活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挣这些钱财。 即使去除阿婆的埋葬费,摊主至少也能得二三十两,这还是往少了说。 他转头看向已经朝着前方走去的张道之,问道: “道长,您不怕我拿着这些钱跑了?” 张道之摆了摆手, “不怕,因为你是好人。” 语罢,他突然身躯一顿,喃喃道: “好人...应该一生平安的。” 随后。 张道之牵着黄牛,走进前方一座酒楼里。 他唤来小厮,要了一只烧鹅外加一壶美酒。 烧鹅与美酒,满打满算,不过五钱银子。 张道之却给了小厮整整一两白银。 在这个时代,一两白银,等于一千文。 而一千文,能买一石粟米,可供一家三口吃上近两个月左右。 张道之花钱,一向都是精打细算,但该花的钱,也从不吝啬。 给小厮一两白银,是因为要向他打探金山寺一众僧侣下落。 这也是他突然来到酒肆吃食的原因。 其实,张道之本可用推演命数的法门,去测算那帮僧人下落。 只是,那些僧人,大多都是身具修为的异士。 他怕打草惊蛇。 嗯... 他要弄死他们,但怕有一两个坏人突然察觉异样,远遁别处。 这次,已经有了教训的张道之,不会在手下留情,要打,就全部一气打死! 抚州城说大不大,但占地面积也有一百五十平方千米,约等于一万七千多个足球扬。 修仙世界的疆域、人口,都要远大于张道之前世历史中的记载。 所以,在不借助卜算法门的情况下,于这么大一座城里寻人,并非易事,需要助力。 金山寺僧侣来到此地,定是需要住宿。 而城中能提供民间住宿的酒楼、客栈,少说也有几十上百家。 若是挨个去寻,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城内的酒楼、客栈,每日所需大量蔬菜、肉食。 为图便捷与优惠,他们通常都会指定某个‘集市’、‘菜市扬’去购买。 金山寺的和尚只吃素不食肉,他们若是集中住在某家客栈,那家客栈必然要大量购买蔬菜瓜果等物。 有了目标,再让小厮去跑个腿,问一问各家酒楼采办或菜铺老板,自然就能轻松锁定那帮僧侣住在何处。 待小厮寻了借口去往各大菜市扬以后。 张道之便耐心地待在酒楼里等待消息。 期间,他将还未吃完的烧鹅尽数丢给蹲伏在酒楼外的黄牛。 见黄牛吃得正欢,忍不住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龙虎山灵气充盈,你自幼时便被我师父养着,按理说早该化为人形。” “但这么些年来,你却迟迟不得机遇,原因就在,你本牲畜,以食肉为乐,影响自身根基。” “这肉,你还是少吃为妙,再说,你那些远亲近邻们都是食草动物,怎滴就你会出洋相?” 教训完那黄牛,张道之又对当前之事暗自思索起来, “金山寺僧人是结队而来,我不知他们的境界修为如何,更不知打不打得过。” “毕竟,我不过是筑基境...但是...” “好人不该死,坏人,也不该活着。” 果真不出他所料。 半个时辰后,气喘吁吁地小厮返回客栈,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张道之。 在荆公街那边,有家客栈购买素食的量略高于以往,至于其它几家客栈,仍是与往常一般无二。 稍后,张道之便牵着黄牛前往‘有家客栈’。 到了有家客栈,张道之面容沮丧的来到掌柜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掌柜的,有个故事,您想听吗?” 那掌柜瞥了他一眼,“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就连道士都跟乞丐抢生计了。” 张道之唉声一叹,随手丢给他两钱银子。 掌柜的收下银钱,故作咳嗽两声,“小店事务繁忙,还望道长长话短说。” 张道之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朋友,与发妻极为恩爱,后来,她却被一贼子三言两语哄骗,欲弃我朋友奔贼。” “我朋友太要脸面,生怕此事闹得众人皆知,只好忍气吞声。” “岂料,她二人不知收敛,愈发张狂,竟是公然私会,她甚至还怀了那贼子的孩子...” “有一日,她二人瞒着我私奔跑了...是瞒着我朋友,后来,我朋友因伤心过度,吃酒不醒。” “我为朋友报仇,一路追赶,得知她们来到此处躲了起来。” “掌柜的,若是你,你该怎么做?” 声情并茂之下,掌柜的表演有些刻意,竟是泪流不止,不停地拍着张道之的肩膀,一边抹泪一边开口道: “这等奸夫淫妇,该杀!该浸猪笼!” “只是,道士能成婚?” 张道之不断唉声叹气,“我天师道的,没那么多规矩。嗯?不对,我都说了,是我朋友,不是我。” “如今,我只盼能找到他们二人,将他们二人交给官府绳之以法,为我朋友报仇雪恨!” 掌柜同情道:“听了道长的事迹,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嗯,是道长朋友,道长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老夫佩服!” 张道之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掌柜的,没想到,这人世间,唯独你最懂我。” “我也不多说了,待我办完事情,定请掌柜的好好喝上一顿。” “不知掌柜的能不能给我瞧一眼店历?” 所谓店历,就是将住店客人的姓名、人数、籍贯、职业、起程日期、来往地、所为何事等记录下来。 并且,按照规定,店历要妥善保存,逐月定期交给官府查验。 掌柜的眼泪还在哗哗下,只见他一手擦拭着眼角泪痕,一手从柜子里将店历拿上来, “道长...道长朋友命苦啊。” “这店历...” “得加钱。” 张道之:... 艹! 看完店历,离开客栈的张道之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故事白讲了啊?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总算确定那帮僧人就住在有家客栈里。 只是代价有点高... 足足二十两白银啊! 黑店! **的! 黑店! 不久,张道之便在有家客栈斜对过支起法坛。 在进行完净坛仪式后,便念起‘安土地神咒’,此咒虽然与卜算一道无关,但胜在可获神灵庇佑,确保算卦准确。 念完咒语,便以铜钱起卦,放置龟甲当中,来回六次,以成卦象,测算蓁儿吉凶。 再次确定她在几月内尚无性命之忧,便就放下心来。 他需要浪费几日时间,将那帮金山寺僧人一网打尽。 为避免暴露天师身份,他不能选择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既已得知那帮僧人要去金丹派论道,那么就等,等到他们去往金丹派的途中,干死他们! 之后,他并未撤坛,打算以测命为由,要报复...要削减那位掌柜的承负罪业。 所谓承负,就是因果。 摆摊测命,同时还能赚些钱财,以弥补二十两银子的亏空。 当然...张道长对钱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有些心疼而已。 没过一会儿,打着天师道的名号,果真有人找上门来测命,张道之耐心卜算, “你命格特殊,近有煞气逼身,有家客栈与你犯冲。” “你命中有小人啊,待贫道掐指一算...咦,你命中小人,竟是那有家客栈的掌柜。” “你这厮模样没我帅,还没我有钱,桃花运怎这么旺?想要维持你这桃花运,还需远离那有家客栈啊!” “嗯?你胡说什么?贫道初来乍到,怎会与有家客栈有仇?再说,贫道是那么记仇的小人吗?别废话,赶紧掏钱,贫道这儿不管算得准不准,都得掏钱。” “...” 晚些时候,张道之在旁边街道的客栈住下。 天一亮,他再次来到有家客栈旁边摆坛算卦, “你与有家客栈犯冲...” “...” 有家掌柜得知此事后,拿着棍棒便气冲冲找到他, “你可算得,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张道之正欲与之争执,却见金山寺一众僧侣出了客栈去往别处,想来应该是要去往金丹派了。 随后。 他迫不及待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乾坤袋迅速收起法坛,唬得众人一愣一愣。 期间,那些僧侣步伐迅速,没过一会儿,已经走远。 张道之拍了拍尚且懵逼的掌柜肩膀,语重心长道: “测命一道,玄而又玄,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有仇我也不记,不过胡言二三,你急什么?还是要相信科学...相信格物才是。” 说罢,骑上黄牛,冲出人群,顷刻间便已远去。 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掌柜与往来看客站在原地啧啧称奇, “不得了,那小道长有真本事啊!” “是啊,如此一座法坛,就那么被他轻易收入囊中?” “不敢置信!” “...” 良久,掌柜的心有余悸,看向身旁小厮, “方才那道长说,他不记仇,是认真的吧?” 后来,这掌柜的做生意愈发本分起来,城中人尽皆知,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某一日,他又遇到一道人,将与张道之邂逅之事说出。 那道人言道: “那位道长定是身具天命,有真本领,被仙神庇佑。” “他若不对往来行人说上那么几句,减你财运,只怕就凭你坑他那么一遭,就足以让你日后倾家荡产。” 掌柜的后怕不已,余生常做善事,再不敢贪利失仁。 第8章 阿婆只是想救他孙儿,有什么错呢? 自有家客栈出发,需经过谷岗街与南村林,依靠步行,少说也要半个多时辰。 那些僧人并未以飞行的方式前往金丹派。 想来是怕太过招摇,会引起金丹派不悦。 所以,骑着黄牛的张道之,倒是比他们脚力还快。 没过一会儿,就从南村林旁的山道里绕行,率先赶到金山寺僧侣身前。 此刻,金山寺僧人才刚到南村林,这是一片广袤的竹林。 通过此林,再经过一小段的山路,便就到了金丹派宗门外。 在僧人还未赶来之际,张道之就见四周并无人烟踪迹,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打开乾坤袋,提前准备好可以克敌制胜的法宝。 没过一会儿,一众僧人便已途经此地。 几人有说有笑, “此番前往金丹派,论道若成,长我金山寺威风,待回寺中,方丈定会重赏我等。” “慧远,那老妪之事,我等已然知晓,你杀心太重,老妪不尊我佛,自会被我佛惩戒,又何须你犯下杀戒?” “待下次招揽信众,就莫要过问像老妪那种穷人了,那老妪也是,为了些许鸡毛蒜皮,就敢违背我佛意愿...该她命中有此一劫。” “...” 张道之听到了他们所言。 他再也忍不住了。 牵着黄牛走出林间,来到一众僧人身前, “那老人家,有什么错呢?” 话音刚落。 几名僧人便是眉头一皱,见他身着道服,刚欲上前打招呼。 却听法号为慧远的僧人开口道: “几位师兄,是他!” “就是他一巴掌将我给拍晕了!” 嗯? 一众僧人里,为首一人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这位道友,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打晕我师弟?” 闻言。 张道之怒极反笑。 他摇了摇头,牢牢握着手中十几张紫霄神雷符,自顾自地说道: “老人家求你那串佛珠,无非就是想保佑他的孙儿平安无恙。” “那位老人家,只是想救她的孙儿,她能有什么错?” 一众僧人见他语气不善,也纷纷摆开架势, “道友,此事已过,我等远来到此,不愿与此地异士有生死之争。” “那老妪毕竟死了,你也打了我慧远师弟一巴掌,这件事,就算了吧,你走吧,我等不为难你。” “你不过区区筑基境,与我等斗,不免以卵击石!” “...” 张道之的境界的确不如他们。 他能敏锐察觉到,金山寺一众僧人里,少说有三人,已经达到了‘三花聚顶’的境界。 当然,佛教不管这个叫‘三花聚顶’,而是称之为‘花开见佛’或是‘三学增上’。 三花是指精气神,三学是指戒定慧。 道教五气朝元与佛教五蕴皆空,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金丹一词在佛教中也能找到相应词汇——菩提心。 天下修行法门,大都殊途同归,此后不再一一列举。 此刻。 不清楚自身实力的张道之,曾想过,若是不敌他们,自身,可能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扬。 龙虎山里的师兄、师叔们,说他苟,说他怂。 他从未反驳过什么。 毕竟,他们说的也没错,张道之有些时候,的确很怂,的确很苟。 但张道之又很清楚,什么时候不该苟,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所以,他来了,来杀他们了。 若是杀不成,张道之会毫不犹豫的,利用乾坤袋里的护身法宝,即刻离开此间,返回龙虎山去搬救兵。 也正是因此,张道之才敢来此地,设下这一杀局, “你们说的没错,老人家死了,尘归尘,土归土,这件事应该就那么过去了。” “可是...这两日,贫道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件事,在贫道这里...过不去。” 话音刚落。 张道之自身气势忽然节节攀升,口中念念有词, “玉清命令,敢汝众神。” “雷霆上圣,欺神飞神。” “五雷猛吏,汉臣成灵...” “...” 若是龙虎山门人在此,听到他念上那么一段咒语,早已以最快速度离开此间。 即使与其为敌,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赶在张道之法成之前,先下手为强! 然而,金山寺的一众僧人,却在像看耍猴戏一般,看着张道之, “区区筑基境,也敢与我们作对?真是可笑!” “这咒语不错...贫僧倒是想看看,此法若成,能不能毁去贫僧一寸衣角。” “桀桀桀——不过筑基罢了,给他活路他不走,偏要来找死!” “...” 然而。 下一刻。 他们就见张道之突然将手中符箓撒到半空中, “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 顷刻间,浩瀚苍穹中,便有无尽墨云笼罩。 那些僧人下意识抬头看向上空。 模糊间,他们似乎见到了道教中的雷部诸神。 他们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得眼睛,是错觉吗? 下一刻。 一道道弥漫着天地威仪的紫色雷霆,便以极快的速度坠落。 面对这道似可湮灭众生的雷霆,根本躲无可躲,退无可退。 金山寺僧人们懵了。 这尼玛... 啥啊? 没见过这样的雷啊? “诸师兄弟,金钟罩护体!” “此雷怪异!速速护体!” “...” 境界比较高深的几名僧人,很快就察觉出了异样。 一种如临深渊,面对死亡的心悸感,很快便传遍全身。 又像是被某种古老的杀阵牢牢笼罩。 总之,腿脚像是不听使唤般,一时竟是动弹不得。 只得开启金钟罩护身以御天雷。 “是地火!” “他的天雷,勾动了地火!” 很快,有僧人察觉到自己动弹不得的原由。 竟是因张道之召来的天雷勾动了地火。 那自地表浮现出的焰火,就像是蒸腾的水气化作荆棘,牢牢将一众僧人所束缚。 霎那间。 所有僧人,齐齐开起金钟罩。 璀璨光芒将整座林间都给照耀。 颇有两成张道之施展金光咒的绚丽。 轰! 道道雷霆降下。 几名僧人的金钟罩迅速被湮灭。 身上的袈裟都被撕裂成碎片... 毫无例外。 在天雷落下的那一刻。 所有的僧人。 都焦了。 所谓人在面临生死之际,总能如走马观花般想到极多。 那些僧人,亦是如此。 他们不明白。 区区筑基罢了,为何会如此强? 他是在扮猪吃虎吗? 早说您很强啊! 我等直接投降便是。 犯不着用雷部诸神降下的雷劈我们吧? 再不济,我们让慧远给那老妪偿命啊! ... 天雷降下,灰烬过后。 所有的僧人,均已被轰成焦炭。 此时,正再次手握十几张紫霄神雷符的张道之,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嗯? 这就都死了吗? 奇怪... 是我太强,还是他们太弱? 亦或是紫霄神雷符很强? 我还想着,再来一波呢。 结果第一波就结束了? 有点儿...不爽啊。 张道之走向他们,迅速展开沉浸式思维, “这些和尚里,有几人境界的确比我高,筑基境施展的紫霄神雷符,居然能直接劈死他们?” “莫非,是他们轻敌了?依仗高深境界,并不将我道门的紫霄神雷放在眼里?”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有名僧人的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黑气,他竟还有半口气! 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眼,使出浑身气力紧紧拽着张道之衣角, “你...你为何...如此...” 见状,张道之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向他的头颅,将其颅骨反复碾压,直至将那头骨碾为碎末, “很痛吧?你们用法器敲阿婆时,为何不曾问问阿婆痛不痛呢?” 经这一脚碾压。 那僧人就连最后的半口生气都没了。 张道之后知后觉,喃喃道: “嗯?他想说什么来着?光顾爽了,动手太快,早知道就等他说完了。” 言罢。 张道之自乾坤袋里,又拿出龙虎山法宝‘炼魂炉’。 他以秘术将僧人魂魄搜集炉中。 而后,所有僧人,皆是被此炉炼化,魂消魄散。 然而,在搜集僧人魂魄时,张道之忽然察觉到来自他们身上的一些异样 “妖气?” “金山寺僧人,为何有妖气在身?” “难道曾与妖有过亲密接触?” “这个金山寺...” 张道之愁眉不展。 稍后,他看向金丹派那边,决意登门求丹。 ... 与此同时。 杭州,金山寺。 正在念经诵佛的‘法河’方丈手中佛珠,突然散了一地, “嗯?竟有人害我金山寺僧众?有可能,还欲害我金山寺气数...” “难道...是那条得知了我身份的蛇精?” “看来,不能留她了,需好生谋划一番...” 第9章 金丹派清微子 甚至,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传到了京城那边。 此刻。 工部营缮郎秦家。 幼年时与张道之分散的蓁儿,便被秦家收养。 今日,蓁儿不少的闺中密友,正来秦家探望她。 面无血色的蓁儿,正躺在床榻之上,虚弱的看向眼前几位秀丽女子,吃力地问道: “近些时日,可有什么趣闻?” 她的那些闺中密友,见她这般模样,都是心中不忍,甚至有那么两名女子,已是悄然落下泪来, “哪有什么趣闻?如今京中议论最多的,就是你这位京城第一才女重病的消息。” “蓁儿姐姐,您这病,当真是好不了了吗?” “寻常医师束手无策,隐世高人也不愿干预世人生死...哪还有什么法子?” “...” 众人听到这里,神情都不由得黯淡下来。 顿了顿,蓁儿强打着精神,再次问道: “龙虎山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她们都知道,蓁儿有一位兄长,在嗣汉天师府修行。 “提起这龙虎山...倒是有个传闻,据说新任天师下山了,应是要前来接受朝廷的诰封...” “至于蓁儿妹子的那位亲兄长...我确不知,有没有跟随新任天师一同下山。” 她们,包括蓁儿在内,都不知现任天师乃是张道之。 因为就连蓁儿,也只是知道她的哥哥长什么模样,却不知具体‘道号’,此乃老天师有意瞒之。 每当蓁儿要往龙虎山寄钱或是写信,一般都是写‘玄虚子’收,这也是老天师的意思。 所以,她哪里能知道,震惊天下的‘张道之’,居然就会是他的哥哥。 此刻,蓁儿听到她们所言,竟是松了口气,似喃喃般说道: “不来便好...不来便好...” 与此同时。 金丹派。 一处山洞内。 一位老者正在闭关炼丹。 忽而,他眉头一皱,掐指一算, “龙虎山秘术紫霄神雷?” “难道,真如老天师所料...他,来了?” ...... 这时的张道之,正在前往金丹派的途中。 此前有说,金丹派乃是全真道外丹宗门。 道教当前主要有两大分支,即正一与全真。 正一教义侧重于符箓斋醮、祈福禳灾、降邪驱鬼、超度亡灵等。 全真教义主旨是清静无为,去情去欲,修心炼性,养气炼丹等。 但无论全真还是正一,修行之道,都讲究‘性命双修’。 正一道弟子主要是靠功法与经义来实现修行。 就比如正一道之下的天师道,也就是龙虎山弟子等。 而全真道修行,有一段时间,比如当下,是靠炼制各种灵丹妙药。 炼丹,也分内丹与外丹。 内丹是将自身化作熔炉,以五脏为丹,希望以这种方式在体内蕴养出金丹,从而得道成仙。 而外丹宗门,比如金丹派,更多地是靠各种天材地宝炼制丹药服用,以增强自身修为。 全真道以终南山全真教为主,正一道则是以龙虎山嗣汉天师府为主。 待张道之来到金丹派时。 却诡异的发现,此派空无一人。 甚至就连前来上香的香客也没有。 这金丹派虽是道教门派,其中也供奉着真武大帝等诸多神祇,却从不接受百姓上山敬香。 平日里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靠着山下‘清信士’的救济。 所谓‘清信士’,可以理解为是‘俗家弟子’的意思。 也可以理解为是对信仰更为虔诚的信士,此类信士比一般信士更遵守道教的清规戒律。 金丹派的清信士,大多都是有钱人,曾用俗世财物购买过金丹派那价值不菲的丹药。 “人呢?” 张道之左瞧右瞧,诧异的紧。 就算金丹派弟子今日有事集体外出,也不能走得一干二净啊。 最起码,该留几人巡视把守才是。 “就连真武大殿里也没人?” 张道之来到此殿,仍是没有看到任何一名金丹派弟子。 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名胡子花白、弯腰驼背的老道儿突然现身此殿,故作咳嗽两声。 张道之被吓了一跳,“神出鬼没的,差点儿把你给收了。” 待确定对方是人后,他才将插进乾坤袋里的手拿出。 老道儿见状,抚须笑道:“小友,老夫等你多时了。” 闻言,张道之颇为好奇, “专为等我?这观中人呢?” 老道儿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眯着眼,气息锁定张道之,良久,竟是感叹一句, “不愧是老天师的弟子,果真不同凡响。” 张道之一愣,“前辈见过我?” 老道儿摇了摇头,“不曾见过,但前几年,你师父羽化之前,我曾去过龙虎山,求问长生之事。” “而后,你师父便向我说起你,说他有个徒弟,明明天赋异禀,却因命格特殊,止步于筑基。” 说着,他又上下打量着张道之,内心一直说着‘怪哉’二字。 听到这里,张道长微微皱起眉头。 他不是很明白,既然是谈论长生之事,关自己什么事? 筑基修士,寿命顶多也就百来岁啊。 我够得着长生二字吗? 还有,这命格特殊,止步筑基...是否与‘俗缘’、‘承负’有关联? 就在张道之沉思期间,老道儿突然向其拱手作揖, “贫道清微子,见过张天师。” 清微子?金丹派隐世不出的那个老不死的? 张道之心中一惊,“道长莫要胡说。” 清微子笑呵呵道: “老道儿不是傻子,方才那道道天雷炸响,震惊四方。” “以老道儿的修为,岂能察觉不出,此乃龙虎山秘术紫霄神雷?” “更何况,近些时日,老道儿只听闻,龙虎山中唯有天师一人下山...” “不过你也莫要担忧,你不以天师身份提前下谏登山,想来是不愿暴露身份,老道儿与老天师有缘,断不会将你身份公之于众便是。” 张道之松了口气,道:“我境界低微,若我师父选我为龙虎山天师,岂不是让我山门丢人现眼?我真不是天师。” 清微子笑而不语。 似是又想起当初老天师谈到张道之这个弟子时的神情。 那分明是炫耀,是神采奕奕,哪有丝毫感觉他为山门丢脸的意思? 这时。 张道之想到清微子方才所言,若有所思,再次询问, “所以,你门中空无一人,是不想让你门中弟子知道,我来了?” 第10章 所以呢? “当代天师,来到抚州,却不公之于众。” “老道儿不傻,随意找了个理由,让门中弟子前往后山打坐去了。” “张天师,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何登我金丹派了吧?” 听到这里,张道之算是明白了。 方才打杀那些僧人时,动作太大,而且又是龙虎山秘术。 所以,清微子猜到是他这位天师来到了抚州。 将金丹派弟子找借口支走,也算省去张道之不少麻烦。 只是,为何清微子知道自己会登山? 张道之并未急于发问。 而是先将妹妹的情况告知清微子。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出张道之所料, “续命金丹,劫天地生机化为己用,不亚于逆天而行,这莫大承负...哪个修士敢说承担得起?” 所谓承负,就是因果。 为何山上修士多不愿干扰山下众生命数?亦或王朝更迭? 根就在这儿。 一名修士,无论有多么强大,若救必死或将死之人,都会有相应承负降身。 毕竟,人生来有命,而命由天定。 古往今来,敢说逆天改命或是能做成此事者,有几人? 而那些人,毫无例外,都成为了‘写史’的人。 但,更多地,是改命不成,被天道反扑,湮灭在芸芸众生中的‘异士’。 大到诸葛亮为续汉命而鞠躬尽瘁,身死道消。 小到一个无名之辈去救另外一个无名之辈,反被累了性命,也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扬。 清微子可以将续命金丹交给张道之。 但张道之要救谁的命,这个承负,就需要张道之自己去承担了。 “你虽贵为天师,但说到底,天师也是异士。” “若因救你妹妹性命,从而累了你的修行,你愿还是不愿?” 听清微子说到此处。 张道之忽然就明白,最初时,金丹派为何不愿用灵丹妙药去救被瘟疫折磨的百姓了。 首先,那些灵丹,乃是修士产物,不属于凡尘俗世,更不是凡间医家所用寻常药物等。 金丹派弟子,必然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才毅然决然选择救世,去担起承负的责任,哪怕因此万劫不复。 见张道之沉默,清微子继续说道: “甲子前,正逢王朝更迭,妖魔为祸,天下大乱,此为苍生劫数。” “我等修士前赴后继,为苍生共渡大劫,但最终,下山的人,又能有几人再回到这山上?” “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便是我道门修士的承负。” 张道之明白清微子想说什么。 他,身为龙虎山新任天师,肩负着正一道兴亡与道教兴盛。 谁都可以去逆天改命,但唯独天师,必须要顺天行事。 天师一旦涉及人间承负,其代价,远比寻常异士要重得太多。 多到不仅是影响到他自身,而是会影响到整个道门的传承。 只是,对于承负,张道之有不同的理解, “清微子道长说的极是。” “可在贫道看来,甲子前天下大乱,说是苍生劫数,但何尝又不是我等异士之劫数?” “生死之前,救与不救,不仅仅是被救之人的劫数。” 张道之对于承负一事理解的很透彻。 似乎也无需他理解,他认为,本该如此。 蓁儿的性命,不仅是蓁儿的劫数,也该是他这个兄长的劫数。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下山。 不救蓁儿,张道之必心生业障,将来于长生一道,寸步难行。 若是救,这因果承负,他需一肩挑之。 嗯,那便一肩挑之。 清微子稍稍愣神。 年轻时,他遇到过太多上山求药为救家人的异士或是普通人了。 他的那番话,也曾对很多人说过。 但唯独张道之的回答,让他愣了神。 前几年,抚州城内闹起瘟疫。 金丹派弟子有救命良方。 可是,那时的清微子,正被困于‘承负心境’中不可自拔,不知山上异士,是否要去救山下百姓。 若是救了,便是异士干扰人间百姓生死命数,便会衍生出承负。 可若不救,岂不也是承负? 但最终,清微子还是选择救了。 只因他觉着,当年那些被瘟疫感染的百姓,是他们命中要有的劫数。 但天意让他知道城中百姓有这个劫数,是不是冥冥中的天意,也在提醒他,要去救? 选择救与不救,也该是他的劫数? 清微子收敛心神,深深地看了张道之一眼,不经意间瞧见对方隐隐有偷笑之意,抚须道: “续命金丹,可以给你,但...你的承负,我们金丹派不受。” “用钱来买吧。” 当初救济感染瘟疫的百姓,是用山上资源免费救治。 但寻常,世人来求药,金丹派异士感念其诚,会让他用钱来买丹药。 其目的,就是要消弭承负。 毕竟,用黄白之物购买丹药与直接赠予,意义不同。 就比如卜卦。 常人寻异士卜卦,异士据其命数,或索要一文,或索要一两乃至天价。 都是为了要抵消成负。 听到清微子所言的张道之,此刻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无语。 合着白费那么多唇舌了。 这老道儿跟有家客栈掌柜不遑多让! 我隐晦讲了救与不救,他怎么就不上道呢? 张道之深深地叹了口气,“如道长猜测那般,我是天师...” 清微子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是天师。” “我知道啊。” 闻言。 张道之有点儿懵,“不是,我真是天师。” 清微子双手一摊,“老道儿并非不信。” 张道之笔直矗立身躯,“我,龙虎山天师,前来求药!” 清微子皱了皱眉头,“所以呢?” 张道之:... 妈的,自己还是太嫩了。 清微子转身,向真武大殿后方走去, “要怪,就怪你那师父。” “昔日我只是登门问道...嗯...问几句话而已。” “而你师父,上任天师,却伸手向我讨要法宝...” “你们师徒好歹是天师啊,这像话吗?这一点儿都不像话。” 张道之嘴角抽搐,原来根在这儿啊! 跟随清微子出了真武殿,又经过一小段山路,便来到了一间布满法阵的山洞处。 平日里,乃是由清微子一人镇守这座山洞。 洞内别有天地,炼丹炉、各种天材地宝、灵药等,数不胜数。 张道之暗自猜测,这应该就是金丹派的‘藏宝库’了。 不久,清微子拿来一个木匣,“这里面,便是续命金丹了。” “别说凡人,哪怕是异士道基受损,即将魂消魄散,服此丹药,亦可痊愈。” “集我金丹派六百年之底蕴,也不过才有六枚罢了。” 张道之下意识开口道:“其余五枚呢?” 清微子再次愣神,“嗯?几个意思?” 张道之故作咳嗽两声,将要接过那丹药,“一枚也还行。” 清微子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在张道之的身上,隐隐看到几分故人之姿的影子。 嗯,就是已经‘羽化成仙’的老天师。 “天师认为,这枚丹药,值价几何?” 清微子牢牢握着手中木匣,显然是不愿张道之就那么夺了去。 张道之反问道:“您老直接开价便是。” 清微子摇头道:“我等异士修行出世,不能太俗,而我金丹派一向的规矩,也都是让买者出价,规矩不可坏。” 张道之的确听说过金丹派有那么一个规矩。 是以,很多前来金丹派求药的人,都暗自感觉,若是价给的少了,只怕就买不来丹药了。 所以,一般价格给得都很高。 但是...偏偏金丹派遇到了张道之, “真让我出价?无论我出多少,你都将此丹给我?” 清微子道:“只要你问心无愧即可,若是有愧,不免日后生了魔障,小心修行走火入魔。” 张道之神情肃穆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文钱。 嗯,没错,是一文钱。 当清微子看到这一文钱那刻起,整个人瞬间不好了,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不过,好在修道多年的心性,总算是将脾气给压了下去, “什么意思?” 闻言,张道之不语,只是一味的将那一文钱强塞到清微子的衣裳夹层中, “您说的,由我出价,童叟无欺,莫要后悔,若是后悔,不免日后生了魔障,小心修行走火入魔。” 清微子嘴角抽搐。 不是... “您真打算用一文钱来买续命金丹?” “嗯。” “这是续命金丹!” “我知道。” “续命金丹啊!” “我知道啊。” 闻言,清微子难以维持高人形象,矗立身躯,十分不淡定的向张道之开口道: “续命金丹,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续命金丹,集我派数百年底蕴,不过才有六粒,早前已用去三粒,如今仅有三粒了,哪怕就连全真教,也不见得有此续命金丹!” 张道之眨了眨眼睛,显得人畜无害道: “所以呢?” 第11章 老天师谋算,保命符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现任天师在某些事情方面,已经完全超越了老天师。 良久。 清微子摇头一笑。 竟真的将那枚有价无市的续命金丹交给张道之。 后者并无觉得不妥,坦然收下,拱手道: “今后若金丹派有难,可差人去往龙虎山寻我。” 清微子一愣,“人货两清,这又是何苦?” 张道之洒脱一笑,“续命金丹,百年方可炼制一粒,它值多少价,我心中清楚,世俗财物,衡量不得。” 还真是像...清微子稍作思索,愈发觉得,张道之越来越像那位真正意义上的道门魁首——老天师。 虽然,论交情,清微子与那位老天师并不相熟,只算有缘而已, “一粒续命丹,换来金丹派与龙虎山的百年交情,这买卖,划算。” 清微子笑了笑。 然而,张道之却摇头道:“此事是我欠贵派一个人情,与龙虎山无关。” 清微子不解,“不都一样?” 张道之正色道:“今后贵派千难万阻,我自会相助,但也仅仅是我,是张道之,而非张天师。” 清微子语出惊人道:“实不相瞒,昔日老道儿登龙虎山时,听老天师言外之意,似早已料定你今日会来金丹派。” 张道之愕然,光顾着为了妹妹求救命灵丹了,差点儿忘记问对方为何知晓自己会登门,“何解?” 清微子摇头道:“老天师只说,若你今后登我山门,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所以,老道儿看到那紫霄神雷之威后,才料定你会登我山门。” 闻言,张道之更为困惑。 师父见清微子时乃是数年前。 那时,师父就已经预料到,我要登门求丹吗? 换个思维来说,师父早已有预测,蓁儿会有性命之忧? 数年来,蓁儿省吃俭用,将世俗财物送到龙虎山,就是怕我修行时会多有拮据。 这件事,是师父羽化之前,才告知于我。 师父为何要瞒我? 是要我得知此事后,对蓁儿妹妹心生愧疚,从而引我下山入世? 如此来想,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了。 只是,师父为何执意要让我下山? 就我这微末境界,不怕我死于非命吗? 张道之想不通,索性便不去想。 他相信他的师父,不会害他。 “未来的路...您是不是也为我安排好了?” 张道之叹了口气。 这时,耳旁传来清微子那略显钦佩的声音, “你师父,上任天师,不仅仅是正一真人,更是道门魁首。” “在你师父晚年,龙虎山日夜皆有异象发生,也是那时起,举世皆知,老天师将要羽化。” “于是世间修行者,乃至西方活佛,都前去拜访老天师,希望可以与他共论长生之道。” “我虽堪为金丹派一代宗师,但也仅限于金丹派而已,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老天师的指点?” “现在想来,原由就在你身上。” 说罢,清微子缓缓转身,在一处暗格内,寻来一张丹方, “老道儿听老天师谈起你的境界时,也觉不可思议,毕竟你只是筑基境修为。” “如今真真切切见到你,老道儿才知不寻常,不一般。” “你不喜山门外的那些秃驴,老道儿我同样不喜。” “不过他们有句话,倒是说的不错,世人,皆有各自缘法。” “你得缘法,诚如你师父所言,不在山上,而在山下,需你自个儿去走,去找。” 说着,便将那丹方递给张道之, “昔日承蒙你师父指点,使老道儿悟出内外丹道兼修之法,方才使我金丹派不再误入歧途。” “那粒续命金丹,算是全了金丹派欠龙虎山的一个人情。” “而这三花聚顶的丹方...就当全了你与老道儿的相识一扬。” 三花聚顶丹方? 张道之喜上眉梢,顺势接过,刚要查阅,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 “你欠我师父人情,可这续命丹,还找我要钱?” 张道之瞪大双眼,盯着清微子。 后者顿时咳嗽一声,脸不红心不跳道:“有买有卖,有来有回嘛。” 张道之:... 我把你当忘年交,你把我当什么了? 差一点儿就帮着你数钱了! 这老道儿,心眼真脏! 张道之原以为,下山之后遇到的修行者,都是充满仁义道德的,再不济,也得是个伪君子啊。 如今瞧着,怎么倒像是个真小人? 张道之很想将那一文钱给要回来。 但是后来一想,身为天师,连一文钱都斤斤计较,岂不有失体面? 嗯... 于是他顺走了几枚有助于修行的丹药。 在清微子那愤怒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离开金丹派。 此后,张道之便不再抚州城内停留,而是一路北上,前往信州。 至于被他引雷轰死的那些金山寺僧人,则被他抛在脑后。 金山寺的僧侣...张道之实在不喜。 该杀。 在他前脚刚走。 原本被清微子安排到后山的那些金丹派弟子,便就回到山门。 此刻,金丹派内。 清微子正把玩着手中一枚铜钱。 身后站着金丹派较为年长的一代弟子。 良久,他将那枚铜钱交给身后一人,叮嘱道: “将这枚铜钱高悬在山门之上。”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人不解,下意识猜测起来, “这铜钱,有什么说法?” “师叔祖这是何意?” “不知啊。” “...” 清微子自是将那些议论之声听入耳中。 他也不做解释,只是弓着身子,从众人中走过, “看好这枚铜钱。” “或许,在老朽之后...这枚铜钱,能成为你们的保命符。” 说罢,他又在心中喃喃道: “若连三花聚顶丹都不可助他成事...” “那他可真就成了古往今来第一位,也可能是唯一一位筑基天师了。” 等等... “那位新任天师,言语间多有对三花聚顶的向往,也自认为己身境界低微...” “他不会认为,他的筑基境,与旁人一般无二吧?” 想到这儿,清微子突然笑了笑。 这世上,还真有人不知道自个儿有多强? 只缘身在此山中? 第12章 成见是一座大山 那么三花聚顶丹方,对于张道之而言,就是意外之喜了。 他整日因未能在境界上更进一步而苦恼。 毕竟,筑基境再扎实,也不过仅有百年寿命罢了。 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后,就能踏入长生。 像老天师,便就触摸到了那层境界,甚至可元神出窍。 此刻。 张道之正骑着‘大牛’,经山道往信州方向去,自信州一路北上,前往京城。 他境界低微,做不到御剑飞行,只得靠着大牛赶路到京城。 虽然乾坤袋里有不少可以让他腾空的法宝,但是,也仅能做到腾空,无法帮着他赶路。 嗯... 明明实力很强的这位天师,却不会‘飞’。 途中,他一直在暗自思索着一件事, “师父千方百计让我下山,又猜到我要来金丹派。” “那么得到这三花聚顶的丹方,他是不是也猜到了?” “若按照这丹方最终炼制出丹药,可助我踏入三花聚顶境界,为何师父不直接给我?” 在金丹派的时候,他还在埋怨,辛苦布下这么大一扬局,难道就是为了要让自己下山? 如今,他虽然还未想明白,但也少了几分抱怨,多了对将来的些许期待。 他很想知道。 自己的师父,道门推崇的领袖,压得各方势力维持上百年平衡,几乎无敌一世的老天师。 究竟有着怎样的打算? 总之,让自己下山,绝非是目的。 “吉云草、蛇衔草、怀梦草、蔓金苔、祝余...” “五种灵药合一炼制,方可炼就三花聚顶丹...” “如此多的灵草,我又该去哪寻?” 那五种灵草,张道之也只听说过其中二三。 皆不是凡间产物。 比如那祝余草,他曾在龙虎山天师府的藏书中得知。 此草食之永不觉饥饿,异士服之可辟谷修行百年。 传闻只生长于仙山上。 还有怀梦草,在一个叫做青丘的地方... 而那三花聚顶丹,只有金丹派立派祖师曾经炼制过。 此后,金丹派弟子炼外丹,也不过是辅助自己修行。 离开金丹派时,清微子也有说,三花聚顶丹,即使是凡人服之,也可轻松入境。 可见此丹炼制之难、炼成之伟力,非同凡响。 “罢了...有丹方,总比没有要强。” “我在龙虎山修行数年,始终不见三花,原以为此生与仙途无望。” “如今...也算是有了些盼头。” 张道之很乐观。 毕竟,就算不乐观,胯下那头黄牛,也给他提供不了什么情趣价值。 ...... 信州与抚州交界处,山脉连绵起伏,林中多走兽。 张道之身为天师,就算境界再低微,也不惧这个。 为了早日赶到京城,他驱使着黄牛,跨过一座又一座山,丝毫不觉疲倦。 毕竟,又不是他在赶路。 那头黄牛名叫‘大牛’。 兴许是赶路赶累了,途经一条岔路口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停下牛蹄,闷哼个不停。 张道之轻轻拍了拍黄牛的后背, “翻过眼前这座山,咱们就休息,如何?” 黄牛不愿。 张道之只好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等翻过这座山,我给你烤肉吃。” 黄牛再次哼哼起来,显然不信他给画的大饼。 毕竟,张道之画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大牛...你变了!” 张道之忽然唉声一叹,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你为修行,不惜辛劳,日夜都想成为我龙虎山第一看门狗...护山灵兽。” “这是你的梦想,难道你忘了吗?” “如今,让你载着现任天师再翻过一座山,你都不愿了,想干嘛?造反吗?” “你忘记老领导...老天师对你的苦心栽培了吗?” “你忘记,我现在才是你的领导吗?” 黄牛似是有些不耐烦,刚要迈开它的牛蹄继续前行。 忽而,在张道之耳旁,响起一道声音, “道友,请留步!” 闻言,张道之深深皱起眉头。 什么...邪祟?会不会说话啊? 不会说话就闭嘴啊! 而黄牛也朝着声音来源处哼了起来。 只见那里无端生起迷雾,有一无足书生,踏空而来, “道友,前方不可再行了。” 张道之一手插进绑在腰间的乾坤袋里, “谁跟你是道友?躲在暗处鬼鬼祟祟那么久,当真以为贫道不能让你魂飞魄散?” 显然,无论是黄牛还是张道之,都已认清眼前书生,是鬼非人。 若是寻常人在此,只怕会觉得眼前书生与常人一般无二。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那书生言语间似并无恶意, “是在下冒昧了,在下知道长乃是异士,可前方山坳间,有一只法力高深的虎精。” “此精怪已修炼千年,只怕以道长修为,难以与之抗衡,莫要如在下这般,白白送了性命。” 原来这书生乃是被前方虎精所害... 但来时路上,张道之已悄然施展望气术,查看四方妖气。 除一些鬼祟之外,并不见有什么修炼千年的大妖。 不过细细想来,一般修为高深的大妖,都能屏蔽自身妖气,化作人形; 或是有什么藏气的特殊法门。 行于白日时,在不动用妖术的情况下,与常人无异。 就连望气术也查探不得。 就比如... 许多年前,龙虎山附近的那只大蜈蚣... 当年老天师就曾说,在这只蜈蚣精身上,并未察觉到妖气。 好像是被什么特殊的‘气’笼罩了。 就在张道之沉思间。 胯下黄牛,已蠢蠢欲动。 似要即刻冲向那书生。 毕竟,黄牛自幼生长在龙虎山,受龙虎山滋润启了灵智。 在它看来,是妖、是鬼,就该杀。 免得为祸苍生。 当然,它从不认为自个儿是什么‘妖物’,而是‘灵兽’。 毕竟,出身决定一切。 然而。 待张道之回神后,却突然朝着那书生抱拳,“多谢。” 说罢,便驱使着黄牛,从另外一条山道行去了。 待其走远后,仍旧停留在原地的书生忽而嘴角微微上扬。 不多时。 已经绕了些许远路,行至另外一座山的张道之,又听到胯下黄牛传来的闷哼声。 他语重心长道:“出门在外,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多些信任,讲些诚信呢?” 黄牛再次哼哼两句,仿佛在说,那书生又不是人。 还有... 您身为天师,刚做局坑了金山寺与金丹派,现在转头对我说,人与人要讲诚信? 这话,您信吗? 张道之唉声一叹,“他虽不是人是鬼,但天下邪祟,就都是坏的吗?” 黄牛继续哼哼,不然呢? 张道之轻轻抚摸着牛头,忍不住感慨道: “果然,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说话间,虽透着一股云淡风轻的味。 但他的右手,却一直插在兜里,而且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四周,显得十分警惕。 第13章 天黑路滑,社会复杂 所以,他不太习惯完全信任一个人,更别说邪祟了。 在来这座山头之前,他早已想好。 凭借乾坤袋里的各种法宝,对付一只千年大妖,问题应该不大。 更何况,胯下黄牛有着足够的潜力。 再说,他还有许多护身法宝。 实在不行,便逃之夭夭。 当然,如果那书生所言属实,沿着这条山路走,不会遇到什么所谓的大妖。 对张道之来说也是好事。 不过,为了防范那只大妖再去害了像书生那种人的性命。 他会给龙虎山灵鸽传信,派人来剿灭藏于深山中的妖物。 也算是做了两手准备。 与‘大牛’闲扯过后。 张道之忽然想到,自下山以来的所见所闻, “不说抚州,单说这信州境内,荒山野岭中,就不乏一些妖魔鬼怪。” “怎也不见有什么山水神祇,将那些邪祟给收了?以防它们将来有害人之心?” ‘神祇’通常是指地神。 比如各地山水之神、土地公、城隍等,此类统归为地神。 ‘神祗’通常是指天神。 比如真武大帝、财神、月老等。 一般情况下,神祇都是由中原正统王朝来敕封,此为‘受命于天’。 除此外,就连张道之,使用‘阳平治都功印’也可封神祇。 因为天师这个职位,其实就是上苍为联系人间所设置的一位话事人。 在他担任天师期间,四方仙神,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而神祗一般都是由玉皇来敕封。 “只见有邪祟,而不见有山水神祇,这世道,能被称之为盛世?别再是粉饰太平吧?” “若不是我境界低微,非要封几个山水神祇,护佑一方安宁才是。” 天师封神,需要承负、代价。 比如,修为太低不行,因为无法完美驾驭阳平治都功印。 被封之人,生前必须是行善积德之辈。 “话说回来,也不知我这个天师,究竟能使出三宝几成威力...” 张道之摸了摸乾坤袋里的印、剑、箓,内心无比惆怅。 他曾在龙虎山记载的经义里得知。 身为异士,使用各种法宝所造成的威力,其实是与自身实力挂钩的。 比如实力高深的修士使用紫霄神雷符,威力远比普通修士使用此符要强大的多。 但张道之从来没见过师门里的人在龙虎山使用过紫霄神雷符,除了他自个儿以外。 所以他并不清楚,他在使用法宝时引发的威能,究竟有多变态。 总而言之,修为不等于境界。 旁人以修为使用法宝是如虎添翼。 他使用法宝,可能就是真正意义上,通过一种媒介,来窃取天地自然伟力为己所用了。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强。 还是实战太少。 没有对比,就不会伤害到别人。 也就在他惆怅期间。 胯下黄牛已沿着崎岖弯路上了半山腰。 眼瞅着就要到达山顶,翻过这座山。 不出意外的,还是出现意外了。 傍晚,山林中。 在黄牛闷哼声过后。 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虎啸在林间回荡。 忽而,十余只金黄色斑纹虎自四周围拢而来。 所谓虎视眈眈,便是如此。 见状。 黄牛下意识退后一步。 并非是胆怯。 而是已经做好准备,与眼前这些走兽厮杀。 这时。 张道之突然深深皱起眉头,“奇怪...” 黄牛:哼哼(奇怪什么?) 张道之:“不都说老虎是独居动物吗?” 黄牛:什么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入脑了? 张道之解释道:“我是说,老虎既然是独居动物,为何能联合起来一块捕猎?” 黄牛继续哼哼着,仿佛在说,这是关键吗? 在那几只大虫现身后。 周遭山林,顷刻风起云涌,转瞬间,如改天换地一般。 原本枝叶儿茂密的山林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又一棵的枯树。 树下,还有清晰可见的各种头颅。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血腥味。 宛若人间炼狱。 见状,张道之面色淡定,缓缓开口道: “方才来时,我就觉得浑身不舒坦,也不曾用望气术查看,这牲畜本事不小,像这种瞒天过海的妖术也是精通。” 天下术法,无论妖术还是仙术。 皆无等级之分。 因为就连最基本的穿墙术,都有其独特性。 哪怕与高深术法相比,也只差在无法像高深术法那样,可窃取天地玄机伟力为己所用。 但不可否认的是,像穿墙术这种低阶术法,亦有可取之处。 术、法宝等,虽无明确的等级划分,但其作用,大都殊途同归。 那便是化作人与自然的媒介,能使异士在不依靠强大修为的情况下,也可窃取天地伟力。 就比如当前张道之身处的小世界变化,本质上,也是一种借由天地之力而产生的自然变化。 《道德经》里常提到的‘道法自然’、‘道之自然’,就是如此。 术、法宝等,也是‘道’、‘自然’的一部分。 这时,张道之正在打量四周。 除了见到一些骨头之外。 还有满地的血渍与正前方用人皮披上的座椅。 座椅下,是累累白骨。 在其左右,有几只面无表情的孤魂野鬼。 张道之翻身下牛,轻轻拍了拍牛背, “下手轻点儿,留个全尸,有用。” 稍后。 黄牛一跃而出,竟是主动与四周大虫厮杀去了。 张道之也不管它们之间的战况如何激烈,只是好奇地走向一旁。 那里存在着一棵已经枯朽的参天古树。 浑身光秃秃的,只剩下躯干。 张道之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又见躯干上布满一些特殊的纹路,好奇道: “这些纹路...似是一种阵法,还有些骚味?” 下一刻。 一道低沉却充满威仪的声音响彻在张道长耳畔, “好眼力。” “区区筑基境,竟能一眼看透此护身阵法之玄机。” 话音刚落。 张道之便抬头看向座椅处。 只见不知何时,出现一只散发着滔天妖气的吊睛白额大虫。 这只大虫的身躯,是几只成年老虎加起来的总和。 就像是一头似可威压山海的巨大凶兽。 而在这头凶兽旁,赫然矗立着那无足书生。 见状。 张道之‘痛心疾首’,一手伸进乾坤袋中,一手指着那书生,唉声叹气道: “我视你为友,听了你的话,来到此处,不成想,你居然要害我!” “天黑路滑,社会复杂,老铁诚不欺我!” 说至此处,他又换了种语气,质问道: “人与鬼之间,就没有真诚可言吗?”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不会痛吗?” 第14章 三昧真火 是道长的朋友吗? 无足书生不知。 总之,此时的无足书生,像是被张道之戳穿心事一般。 脸色极其难看。 忽而,他真诚地看向张道之并深深作揖道: “道长,我的心没被狗吃,是被山君大人吃了...” “今日之事,抱歉则个,万望恕罪。” 恕罪? 你好有礼貌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这时,那只千年虎精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口吐人言道: “你若能将这妖阵解开,本山君便饶了你一命!” 张道之压根就没有搭理它,只是一脸淡然的慢步上前,嘴里念念有词, “葫芦发火,威声普化。三昧真火,辟邪灭怪。” 由于声音实在太小,饶是那山君耳聪目明,一时也听不太清楚,下意识开口道: “什么?” 张道之仍旧不搭理它,只是继续念着一些咒语, “魑魅魍魉,兑招百福,巽赐乃祯,坤载利贞,干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言罢。 他身距山君,约莫有十余步远时,忽的一声令下, “火来!” 随后,只见他右手握着十张‘三昧真火符’,尽数撒向空中。 山君瞳孔一缩,顿感不妙。 来自内心深处的本能告知它。 跑! 不惜一切代价的跑! 然而,在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刻。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天雷勾地火。 山君永远也忘不掉这一幕。 耳旁,似隐隐传来一些讳莫如深的声音, “火德星君麾下...” “纯阳祖师麾下...” “诸部火神,谨遵天师法旨!” “谨遵天师法旨!” “...” 谁? 天师? 他? 区区筑基境的道士,是天师? 龙虎山的那个天师? 俺滴个乖乖! 山君都快被天地之间的恐怖异象给吓傻了。 但是,这些异象在张道之眼里看来,很稀松平常,并不值得一提。 “误会,误会啊道长!” 山君快被吓傻了。 早说您是天师啊! 误会了不是? 真误会了啊! 呜呜—— 山君哭了。 也尿了。 威震山林上千年的精怪,居然尿哭了... 轰! 只听一声巨响。 天地之间,自然当中,灵气陡然爆发! 顷刻。 千年虎精,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恐怖的火焰所包裹。 先是它的毛发,被焰火灼烧时,滋滋作响。 再是它的肉身,在将要化作灰烬的时候。 张道之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 嗯! 比龙虎山的某些仙禽还要诱人。 这要是撒些孜然... 想到这儿。 张道之毫无例外的流出口水。 于是。 在无足书生与尚未魂飞魄散的虎精那不敢置信得眼神注视下。 张道之忽而大踏步上前,一跃来至座椅旁。 也不顾三昧真火,竟是对着虎精的后腿用力撕扯。 随后,一整条腿,就那么被张道之给撕扯下来了。 也就是在这儿千钧一发之际,山君的肉身,竟是彻底化为灰烬。 但是三昧真火还未罢休! 还在灼烧着它的魂魄。 似要让它重归天地,不复人间。 一旁的无足书生都吓傻了。 与此同时。 被张道之撕扯下来的虎腿上,仍旧有着些许焰火在燃烧。 然后,张道之为了能吃上价值‘千年’的烤肉,竟是不停地吹着虎腿上的焰火。 一旁,无足书生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鬼都不好了。 您要不要看看您在做什么啊? 那是神火! 连山君大人都要被这种神火给活活烧死了。 您想直接吹灭? 这...可能吗? 等等... 嗟乎! 神火被他给吹灭了? 他是人吗? 他还是个人吗? 啊? 神火啊! 只怕书生下辈子,都难以忘记眼前的一切。 触碰神火无恙也就罢了,毕竟神火是您召来的。 可是,随随便便就将神火吹灭? 不可思议! 就当书生震惊时。 虎精直至魂飞魄散的那一刻,还都在反复说着一句话: “误会啊!” 然而,已经没有人能听到,它究竟在说什么了。 千年虎妖,就那么死了。 被那种诡异而又恐怖的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这时,有道教中人在此,定将张道之视为天人。 毕竟... 三昧真火符虽然叫三昧真火符... 可从来没见,有人真将三昧真火给召来啊! 还特么是吕祖亲自降火? 这特么...看得人直上火。 虎精消散之后。 黄牛那边的情况,进展也很顺利。 实际上,黄牛早就将那几只大虫给解决掉了。 它正在大虫的尸体前发呆。 似乎在想,该用什么方式吃它们的肉呢? 烤着吃?水煮?没吃过老虎肉啊。 谁有经验? 天师有吗? ... 对于方才张道之引起的异象,黄牛虽然看到了,但丝毫不震惊。 三昧真火算个屁? 天师在山上的时候,可是天雷与地火一同唤来淬炼身躯啊! 张道之那边。 他也并未急着吃那只虎腿,只是向黄牛笑呵呵道: “大牛啊,我说过,再翻过这座山,给你吃烤肉,我没有食言吧?” 黄牛用牛角碰了碰地面的老虎尸体。 仿佛在说,这些也可以烤了吃。 如此深得张道之心意。 山君:你们清高啊! 稍后。 张道之暂将虎腿放进乾坤袋里,以防大牛偷吃。 紧接着,他走向无足书生, “可知鬼死为何?” 无足书生自身虽已少了枷锁,但该害怕的,还是会害怕,只见他浑身颤抖的下意识回应道: “鬼死为聻...” 张道之笑了笑,“学问倒是挺高。” “不过...回答错误。” 错误? 无足书生不解,下意识开口询问:“怎么可能会错呢?” 张道之笑呵呵道: “鬼死之后...” “是死鬼才对。” 无足书生一愣,瞬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道长,可以轻点儿吗?我怕疼。” 张道之点了点头,“我尽量。” 约有半炷香的功夫过后。 张道之才收手。 方才,他做了一个实验。 如果用附灵的双手去殴打一只鬼怪。 那么,它会感到痛吗?身上会有伤痕吗? 实验研究表明——会。 那无足书生,已经惨到让人无法直视。 除了这个试验以外。 张道之还有一个重大发现。 是用火焰烧虎精时察觉。 他在龙虎山上的时候,曾听老天师说过,世间妖魔鬼怪,最怕纯阳之物。 三昧真火便属纯阳。 张道之曾用此火淬炼身躯,无恙。 但用此火烧虎精,却将它活活烧成灰烬。 这说明什么? 说明老天师说得很对! 只是... 有个小小的问题。 “平日里,我常用天雷地火淬炼己身,我为何无恙?难道就因我不是妖?” 张道之觉得,用这个理由解释起来,未免太牵强了。 “是因为我体质特殊吗?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在用天雷轰击金山寺僧人时,张道之就隐隐感觉到一件事。 似乎... 自己挺强的?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什么,转而问向那无足书生, “明知这虎精残害生灵性命,你却仍要助纣为虐,似你等这类鬼魅,可为伥鬼?” 第15章 白狐 “我等,确为伥鬼...” 他将自己为何沦落伥鬼的过程说出。 去岁时,他进京赶考,途经此地,不料被山君所害。 而被那虎妖吃掉的人,其魂魄都会依附在虎妖身上。 变为虎妖的奴仆,化作伥鬼。 即使书生无害人之心,但也不得不听从虎妖的命令。 似是一种神秘的桎梏,让无足书生身不由己。 虎妖利用伥鬼,引诱猎物主动送上门来。 张道之曾看过关于此类邪祟的记载,与无足书生所言,大致相同。 只是,伥鬼与寻常鬼魅相比,没什么明显区别。 饶是张道之都很难分辨。 若他从一开始就知这无足书生乃是伥鬼。 即使这书生吹的天花乱坠,张道之也绝不会随了他的心意赶路。 “你等...?如今这山中,被虎妖吃掉,化作伥鬼者,有多少?” 张道之询问。 无足书生直言道:“上百名伥鬼是有的。” 张道之又问,“方才你说,你准备进京赶考,想来是有功名在身。” “你在这儿荒山当中遇害,朝廷没有追问你的下落?” 读书人进京赶考,至少也是通过乡试成为举人了。 也算是有功名。 朝廷对于有功名的读书人,看得一向很重。 打个比方。 如果有一伙山匪,打杀了寻常百姓,朝廷不会真得派遣大军前去围剿。 但如果那伙山匪所杀百姓当中有读书人。 那不好意思。 就算这伙山匪里有天王老子,朝廷也得派兵来剿。 历朝历代,但凡有志向一统天下的枭雄、英雄,没有人敢说,他不需要读书人的扶持。 所以,张道之很纳闷。 一个举人的死,难道不足以使朝廷派兵来围杀虎妖? 无足书生叹了口气,摇头道: “若是开国之初,别说千年虎妖,哪怕就是修为再高深的大妖,也不敢害我读书人性命。” “只是...如今国运衰微,妖魔肆虐,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哪还能顾得上我等死活?” 张道之一愣,“贫道在山上修行时,常听山下香客说,如今世道,乃是盛世,何至于此?” 盛世? 无足书生冷笑一声, “敢问道长,可曾听闻过日月同天之盛世?” “可曾有重异士而远贤能的盛世?” “君不见,妖魔为祸,百姓死于非命者,比比皆是。” “如此世道...岂是盛世?” 张道之愕然。 那无足书生继续说道: “早年,我曾游历四方,拜访各地大儒,见过一些人,也知道一些事。” “仅是我亲眼目睹而非见闻妖魔害人之事,便有十余桩。” “建国之初,虽久历乱世,但经太祖十年养百姓,我国朝每岁田赋在三千万石左右,仅是盐税便有八千万两。” “当时之百姓,虽仍挨饿受苦,但好在总有个盼头。” “如今呢?就连朝廷都没了存粮,仅是信州一地田赋,便预缴到了后十年。” “道长...能上山烧香的那些人,可不是连饭都吃不起的百姓。” 张道之一心修仙,从未关注过时政。 如今那么一听,也觉触目惊心。 也让他对于山下世界,有了更为清晰地认知。 稍后。 张道之便吩咐无足书生将周遭所有伥鬼唤来此处。 如今,那些伥鬼没了山君束缚,有了自由身,但毕竟是枉死,很难转世投胎。 若任由它们做孤魂野鬼,只怕将来免不了生出害人之心。 于是,便打算将它们一一渡化,引入轮回。 虽说平日里张道之看起来极为不靠谱。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一直在竭尽所能的,为这个腐朽的世界缝缝补补。 这是他唯一能做得事情了。 无足书生刚离去。 张道之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他简易制作的烧烤架。 在那些被黄牛撞死的大虫尸体里,寻了一只肉质看起来比较劲道儿的,放置在烧烤架上,用火烤了起来。 期间。 张道之盘腿坐在火堆旁。 大牛乖巧的蹲在他身边。 显得极其和谐。 没过一会儿。 张道之见已烤好,遂扯下虎腿,扔在大牛身前, “别说我没想着你,这烤好的第一块肉,我就给了你。” “是不是认为,我比你上一任领导对你还好?” “我早就对你说了,跟着我,比跟着我师父强。” 大牛也不听他念经,只是专心致志的吃着那块虎肉。 像是生怕张道之改了主意,不给它吃了。 但张道之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他是有好东西不愿意拿出来分享的人吗? 过了会儿。 张道之又扯下一块烤好的肉腿,丢给大牛。 见状,大牛不解,哼哼了两句,你为啥不吃? 张道之回应道:“等你吃饱了,我再吃。” “大牛,你现在,感受到我对你的爱了吗?” 闻言,大牛差点儿将嘴里的烤肉吐出来。 白了他一眼之后,转头扭过一旁,又专心吃了起来。 张道之生怕它没吃饱,将虎身上最好的几块肉统统给了它。 良久。 大牛打了个饱嗝。 自下山以来,它是第一次吃那么饱。 张道之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吃饱了?” 大牛轻轻颔首,还用牛角蹭了蹭他。 像是在... 撒娇? 张道之又问,“真吃饱了?” 大牛再次点头。 “吃饱了就好...” 张道之喃喃一声,随后。 在大牛的注视下。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被三昧真火烤好的千年山君肉。 大补! 张道之溜了一地的哈喇子,正欲啃上一口。 大牛不乐意了。 上去就要抢。 然而,任大牛有着九牛二虎之力,仍是被张道之一只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牛,你好没道理,一整只大虫都要被你吃光了,如今我不过要啃个腿而已,你急什么?” “再说,你不是已经吃饱了吗?” 此时此刻,大牛无比的希望可以化作人形,然后狠狠地扇自己几巴掌。 就在刚刚,它以为天师真得转性了呢。 居然知道爱惜牛马了。 然而... 天师还是那个天师! 臭不要脸! 千年老虎肉啊! “哼——哼——” 大牛急了。 看着那千年老虎肉望眼欲穿。 就在这时。 不远处,一棵树干里。 忽然有异象发生。 将张道之与黄牛都给吸引。 只见树干有璀璨光芒浮现,原先似刻于树干上的纹路,此刻都在熠熠生辉。 不消片刻,便见有一股透着骚味的妖气散于自然。 树干炸裂开来。 一名披着红色纱衣的女子,便就出现在一人一兽眼中。 这女子因纱衣缘故,大量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似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涟漪荡漾开来。 修长的双腿,如雪似玉。 更令人备受瞩目的是。 她并未穿着鞋袜。 露出一双娇小玲珑的玉足。 足踝纤细,脚底粉嫩,仿佛不堪一握。 屁股上,还有三条尾巴。 她就这般静静地躺在地上,忽而,抬头看了一眼张道之,竟是陷入昏迷,缓缓合上了双眼。 就在她刚刚出现时的那一刻。 张道之便将大牛的眼睛捂上,嘴里说着,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而后。 也不管那女子有多俊俏。 竟是以最快的速度,啃食起手中的千年山君肉。 嗯...女人只会影响张天师拔剑...哦不,干饭的速度。 没过一会儿。 那昏迷的女子,竟是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狐狸。 第16章 度人经 不过,这时的大牛,已然对山君肉不感兴趣了。 只见它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雪白狐狸,哈喇子都快成瀑布了。 要不是张道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它。 只怕下一刻,就会出现辣眼睛的一幕。 “不,不行,你是牛,它是狐狸,你们有生殖隔离,生殖隔离懂吗?” “大牛,你忘记你的梦想了吗?你忘记早日修仙得道长生的诺言了吗?” “区区色欲罢了,你怎就这般扛不住?” “你看我,不动如山,心无丝毫波澜!” 张大圣人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大牛。 如果说,在这个世上,有一只动物,非常了解张道之。 那么,非大牛莫属。 大牛不经意间瞥了张道之下面一眼,心说。 你倒是想泛起波澜,有那个能力吗? 这可是祖师爷留下的桎梏! 嗯... 张道之被上任天师下了一道桎梏。 纵使是有女子浑身赤裸的站在他身前,他也不为所动。 因为那道桎梏的原因,压根就动不了,连抬头都抬不起来。 那道桎梏,乃是初代张天师传下的,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无语啊。 这时,大牛抬着牛蹄,指着躺在地面的白狐,哞哞叫了两声, “狐狸肉,烤狐狸肉,你吃过吗?” 张道之一听,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 他感觉很没面子。 好像是说,自始至终,想歪的都是他。 啪—— 张道之拍了大牛一下,气愤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 “再吃,把你给收了!” 大牛不解。 狐狸肉,看样子很鲜嫩嘞。 为啥不吃? 我就吃个爪子,剩下的都给你吃,行嘛?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 “你我吃那些大虫肉,是因为它们欲杀你我,反被你我所杀,弱肉强食,亦为自然。” “但这白狐对你我并无恶意,若是你我随意打杀了它,担了承负,你就不怕待你化作人形时有天雷劈你?” 大牛心生戚戚。 它可不像张道之这个变态,能随随便便就把天雷扛下了。 话说回来,张道之对大牛也挺无语。 明明是个食草动物,怎么就爱吃肉啊? 此有违自然衍生万物,各守其道的准则。 有违自然,逆天而行,将来的劫难,怕是少不了。 又过一会儿。 那无足书生总算是将方圆一二百里,所有的伥鬼都给集结到此地。 张道之看了一眼鬼数,少说也有上百,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瞧着最小的一只伥鬼,才不过七八岁大。 怎就来到这山上,被山君吃了去? 那只虎妖,究竟害了多少人? 要知道,不是谁被山君吃了都会化作伥鬼。 这其实也是有概率的事情。 张道之与这些伥鬼展开了深入交流。 主要是想了解此类鬼魅的特性和弱点,包括虎妖的各种能力等。 他在想,若是下一次遇到伥鬼或是虎妖,可以更为周详的去谋划一番。 将一些可能出现的,不利于己身的情况,给完全排除。 比如,若是三昧真火符以及各类法宝,对付不了虎妖。 张道之岂不麻烦大了? 但经过周详的谋算,就可以将一些意外给完全排除掉,这样,就不会影响到自身安危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连兵法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此为趋吉避凶也。” 张道之从来不承认自己苟,或是贪生怕死。 身为异士,趋吉避凶,是一种天赋。 将伥鬼这类邪祟了解透彻以后。 张道之便不再犹豫,打算度化这些伥鬼转世轮回。 他也未立什么法坛,只是盘腿坐在地面。 而那些伥鬼,则整齐划一的,纷纷站在他的身前。 有几个孩童般大小的伥鬼,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张道之,相继开口道: “大哥哥,您真能让我们轮回转世吗?我不想帮着那头大老虎害人,娘亲说,希望我长大了当个好人。” “大哥哥,是不是轮回转世以后,我就再也遇不到我这一世的娘亲了?如果遇到了,我还能记住她吗?” “道长哥哥,我找不到我的祖母了,我生了一扬大病,祖母说,山上有药,能治我的病...” “后来,我祖母去山上采药,好久都没有回来...我...我来这儿想找祖母...可是...我找不到她了...呜呜...我找不到我的祖母了...” “...” 听到这里。 张道之神情呆滞。 其中一名伥鬼... 是...李阿婆的孙儿? 他鼻子一酸,扭过头去,将眼角的泪痕擦拭,随后,笑着看向那些早已死去的孩童, “下一世,你们可都要乖乖的...” “乖乖听家里人的话,不要乱跑...” 说到这里。 张道之一愣。 他忽然意识到,即使他现在说得再多,待入了轮回,他们也都会忘记。 “你祖母是不是姓李,抚州人士?” 张道之问起那可能是李阿婆孙儿的伥鬼。 那少年伥鬼顿感惊诧,“道长哥哥见过我祖母?我祖母怎么样了?还好吗?” 果真是李阿婆的孙儿... 张道之强颜欢笑道:“好,你祖母好得很,她很想你。” 闻言,少年伥鬼嘿嘿一笑, “奶奶无恙就好。” “下辈子,我还愿当奶奶的孙儿!” 张道之深深叹了口气,不愿再多言。 这时,那些伥鬼们,都在用着一种满怀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他有些难受的笑了笑,深呼吸一口气,紧接着,缓缓闭上双眼,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 此为《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 乃是道教度化孤魂野鬼的至高法经。 内含乾坤至理。 讲经一遍,诸伥鬼心中善意大涨。 纷纷开始懊恼自身助纣为虐的行为。 即使,它们是身不由己。 但做了,就是做了。 它们纷纷下跪,开始忏悔。 讲经两遍。 诸伥鬼皆豁然开朗,不再一叶障目。 而是‘耳聪目明’。 它们不再做那些毫无意义的忏悔。 而是打算在来生,多做善事,为今生赎罪。 讲经三遍、四遍... 每一遍,都如同对那些伥鬼进行了一扬心灵的洗礼。 这度人经,度的不仅是人、鬼、妖,还可度万物众生。 渐渐地。 在张道之紧闭双眼,不停讲经期间。 天空中,缓缓落下一扬甘露。 雨滴落在地面。 将血渍洗刷,大地充满生机,甚至还有小草钻出头来。 落在植被上。 顷刻使枯木逢春。 逐步有了生命。 如花朵儿般,绽放出翠绿色的芽儿。 落在大牛身上。 它如张道之那般,缓缓闭上双眼。 身周灵力萦绕。 似进入了一扬悟道。 落在那只雪白的狐狸身上。 但见它身上的一些皮外伤渐渐痊愈。 忽而,它睁开沉重的双眼。 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异象。 更是看到张道之似口含天宪,出口成章的一幕,显得极其震撼。 她认真听着张道之所言。 突然。 脑海里‘嗡’得一声。 似是想到了什么。 看向张道之的眼神,都充满着尊重。 “阿娘说...世有谪仙人,绝世又出尘。” “阿娘说...世上有圣人,其言感上苍...” 小狐狸喃喃自语着,难以掩饰内心激动。 或许,就连她都尚未意识到。 仅是下意识抬头看向张道之的那一眼。 却让她遇到了,终其一生,都让她感到惊才绝艳的那个人。 她学着大牛的模样,缓缓闭上双眼,沉浸在了‘悟道’中。 最终... 那些自九霄云外倾洒而下的甘露,落在了诸多伥鬼身上。 犹如常人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 让它们真切感受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舒服。 此方天地,因被甘露灌溉,仿佛失去了某种引力。 使得那些魂魄渐渐升空。 不知何时,有一扇虚无缥缈的大门,像是被什么了不得的存在给打开了。 门上有匾,其上有字——鬼门。 这扇门,说不清楚到底存在于何处。 似在云端上,似在地底里,玄之又玄。 诸多伥鬼,身化流光,钻入门中,再也不得见。 不过,它们仍是给此刻的这方天地,留下了一些声音, “谢道长度化...若有来生,在下还愿读书,习字,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祖母,下辈子,我也要当个道士,斩妖除魔,维护正道,庇佑苍生!” “爹、娘,您二老保重,孩儿不孝,入山打猎,不幸被山君所害,不能为您二老敬孝了。” “大哥哥好厉害,下辈子,我也要像大哥哥这样厉害,度化众生...” “...” 第17章 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他曾听老天师说起过,只需念此经文两到三遍,便可超度孤魂野鬼。 他自认为比不得自己的师父。 于是就将《度人经》多念了几遍。 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见周遭环境之变化。 也仅是有刹那惊诧,稍后便一脸淡然。 身为天师,古往今来的道教经义与用处,他自是了然于胸。 像是《度人经》这种经义,度的不仅仅是人、鬼。 还可度自然,度万物生灵。 “度人经第一卷,数千字,我念了三四遍不止。” “兴许是因为我念得太多了,导致此方死地也得了‘度化’?” 度人经全篇共六十一卷。 其中第一卷,为古本原文,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卷。 张道之是第一次使用度人经度化鬼祟。 由于不曾下山的缘故,也从未见过门内弟子以度人经超度亡魂。 但是大牛见过, “哞哞——” 它直呼牛逼。 在不起坛做法事的情况下,只是念了几遍度人经,便使天道有感。 不愧是天师啊! 大牛突然睁开双目,兴奋地来到张道之身前。 后者立时瞪了它一眼, “你是头牛,别人可以说那个词,你不行!” “经你的嘴说出去,我感觉是在耍流氓。” 自打张道之与这头黄牛厮混在一起后。 龙虎山里,有好事者,将黄牛与他并列为‘龙虎山两大魔头’。 为何? 只因张道之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带着大牛。 久而久之,大牛在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不少只有张道之才懂得的‘新词’。 哞哞—— 大牛继续哼着。 张道之略感惊讶, “方才天降灵露,使你的修为更上一层?” 大牛用力地点头。 张道之那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便就跌入谷底, “你平日里如此不守牛德,也能得此造化?” 说罢,他内心不满,抬头看向上苍, “五年!” “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整整五年了,我就想要个三花聚顶,很过分吗?!” 异士问天,易遭天谴。 当年异士屈原著《天问》,虽得大道,但不曾善终。 寻常百姓发誓,若违背誓言,或许无事。 但那些身具天命的乱世枭雄、豪杰或是异士起誓,一旦违背誓言,重则魂飞魄散。 经张道之那么一发问。 偌大苍穹,旋即有了回应。 只见有无穷无尽的墨云汇聚。 云中雷光闪烁。 似要以此来警告张道之。 又或是为了一些别的事情... 这时,聪明如大牛,已经识趣离开张道之数十步远。 张道之听有闷雷声响彻在耳畔,心中更气, “我还没急,你倒是急了?” 说着,他站在一块巨石上,指着浩瀚苍穹,再次发问, “我,堂堂龙虎山现任天师,只想要个三花聚顶,这很过分吗?” “若世人知我身份,晓我境界,别怪我提前没给你们说,丢得可是龙虎山的脸!” 张道之对于自身境界这事,真的很无语。 凭什么连大牛都能偶得造化使修为进步。 我却在筑基境待了整整五年! 如今,连三花聚顶的门槛都不曾见到? 凭什么啊? 能不能给个说法啊? 张道之气势汹汹,顿生与天一斗的豪迈心思。 这时。 与大牛情况相似,也得了悟道造化的白狐,此刻刚刚睁开双眼。 就见张道之仰面望天,负手而立的高人形象。 一时间,心脏扑通扑通跳动。 是谪仙人! “谪仙人!” 白狐很激动。 她发誓,要牢牢抱住谪仙人的大腿。 这时,张道之正与龙虎山历代祖师对线。 耳旁忽听一声‘谪仙人’,正觉纳闷,下意识开口, “谁?谁那么有眼光?” 紧接着。 轰! 一道天雷降下。 落在张道之身前。 落在想要抱紧张道之大腿的白狐身上。 顷刻间。 这只狐狸... 脏了,不干净了。 被雷劈黑了。 毛发都炸了起来。 直接晕倒在张道之身前。 见状。 张道之咽了一口唾沫,缓缓抬头,再次看向上苍,随后。 当即作揖道: “祖师爷在上,弟子悟了!” “弟子迟迟不入三花聚顶,原来是历代祖师爷在考验弟子!” “弟子,定不负祖师重望,为龙虎山伟大兴盛坚持不懈!” 额滴个亲娘... 一言不合,就遭雷劈? 祖师爷们的脾气都那么暴躁吗? 祖师爷降下的雷,应该比紫霄神雷还强吧? 稍后,见天际再无异象。 张道之才站起身,将身躯矗立的笔直。 这时,大牛见危险已经消除,对着他哼了两句。 像是在说,你的硬气呢? 怎么就怂了? 张道之忍不住老脸一红, “你几时见我怂过?” “只是,我身为龙虎山弟子,身肩龙虎山传承。” “尊老爱幼,又是我龙虎山的美好品德...” “算了,给你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 大牛不再搭理他。 心想,自己本来就是牛啊。 见大牛不吭声。 张道之才将注意力放在白...嗯...黑狐上面, “啧啧,真可怜。” “索幸还有半条命。” “祖师爷在上,您降雷不看着点儿吗?” 把她劈死了算谁的? 关键...狐狸肉也不好吃啊,尤其是烧焦的狐肉! 张道之并未意识到。 天师,天上人间的话事人,即使出言不逊,四方神祇乃至天道,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至于历代老天师,就更不可能用雷轰他了。 那仿佛是天道预警,不愿让那狐狸接近他,恐生孽缘。 ... 紧接着,张道之将白狐放置在一处空地上。 又往她体内输送了一些灵气。 不管怎么说,白狐无端被雷劈这事,是因张道之而起。 张道之自然不能撒手不管。 随后,见天色已晚,张道之决定在原地歇息一夜。 期间,他从乾坤袋里翻出文房四宝,一直在写写画画。 大牛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只见第一张纸上,写有两个大字——伥鬼。 天师... 为何要将伥鬼记录下来? 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第18章 以身相许? 有时候,就连大牛,都不太能理解张道之那随心所欲的性子。 老天师曾经说过。 张道之的性子。 倒是有几分自然无为的圣人心境。 当然,张道之觉得这是老天师在骂他。 老天师夸旁人,要么说其进步神速、惊才绝艳,要么就说境界扎实。 但只要一夸张道之。 说得最多的,还是他的心境。 仿佛张道之除了心境,别的就不值一提了。 什么是心境?张道之认为是心态。 他都筑基数年了,心态再不好又能怎样? 此刻。 那只被雷击的狐狸,已经醒了过来,身上的毛发也渐渐恢复成白色。 她注意到张道之正写写画画,心下好奇。 忽而又想到方才莫名昏厥。 还以为是突然接近‘谪仙人’,有冒犯仙人之嫌疑,被仙人身上的威压镇住了。 “谪仙人...真的好强!” “就连身周的威压,都能让我昏迷不醒!” 她只记得,昏迷之前,有极其耀目的光芒一闪而过,就像雷霆。 那种对妖物有着天然威胁的光芒,定是来自仙人身上的威压! “只是...仙人那么强,境界应该高深莫测才是。” “可我怎么感觉,仙人只有筑基境...?” 白狐距离张道之数步远,心中正暗自猜测着。 忽而,她想到了一些传闻, “听阿娘提到过...普天之下,有隐世高人,喜游历人间。” “这些隐世高人因不愿被异士打扰,特意隐藏自身修为,扮做普通人。” “叫什么...红尘劫?可是...仙人为何没有彻底隐藏修为?” 白狐对此不解,尝试着用自己的想法去说服自己, “阿娘说,有一些男人坏的很,喜欢玩优戏,所谓优戏,就是让女子扮演某种角色...” “眼前这位仙人以大修为让此地重新焕发生机,又让那些孤魂野鬼有个能投胎的机会,一定是好人,不是坏人...仙人一定是想用‘优戏’这种方式游戏人间。” “仙人身上穿着道服...难道,仙人是在扮演一名道士?既然身为道士...就一定要具有一些修为,但修为还不能太高,筑基境刚好合适。” 想到这里,白狐豁然开朗, “我真是太聪明了!” “怪不得阿娘总说,我要是到了人间,一定能数很多钱!” 能数钱,就能赚钱啊! 能赚钱,首先得脑子好使。 嗯... 白狐一向很看好自己的脑子。 “仙人...在做什么?” 白狐蹲在地上,笑眯眯的看着正在奋笔疾书的张道之。 渐渐地,不知为何,她竟看痴了起来。 脸颊都有了几分红润。 “仙人!” 她下意识开口,“好俊!” 闻言。 张道之下意识抬头看向白狐,“你在说我?” 一旁的大牛哞哞两声。 像是再说,我知道有个医生很会看眼睛... 这时,白狐心里有点儿慌, “羞死狐了。” “完了,我如此冒犯仙人,仙人会不会怪我?” 张道之见她不语,神情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这里,只有他和大牛。 如果,这只狐狸说的是大牛而不是他。 呵呵... 狐狸肉再难吃,张道之也咽得下。 白狐那边,见仙人脸色不悦,心里更为慌乱。 完了完了。 仙人肯定生气了。 呜呜—— 白狐呜咽两声。 张道之见她不回应,心中陡然一慌。 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我长得不如一头牛吧? 他起身来到白狐身前,一把将她提拎起来, “烤着吃还是该煮着吃?” 白狐立时毛骨悚然,雪白的白发顷刻间便就竖立起来,眼睛泪汪汪的开口道: “我...我不好吃的...” “我听人说,狐狸肉最骚了...不好吃的...” 说着说着,竟是哇哇大哭起来。 张道之一愣。 确定骚的是狐狸肉不是狐狸? 他不再捉弄她,将她放在原地,开口询问道: “说说你的来历。” 这白狐是一位很真诚的女孩。 当然,她也不敢对仙人有任何隐瞒。 她名叫桃夭,来自青丘,因向往人间,自青丘偷偷跑了出来。 遇到虎妖。 因虎妖垂涎她的美色,她不从,遂开启妖阵,将自身护在树干当中。 虎妖一时拿她不得,便日日守着她。 因支撑妖阵极耗心神,在感到虎妖的气息消散后,她连忙撤去法阵。 但自身也因消耗太多,暂时无法恢复人身。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在张道之看来是如此。 不过,让他备受关注的,不是她遇到虎妖的故事,而是她来自青丘。 铸造‘三花聚顶丹’的灵药‘怀梦草’就来自于青丘。 只是这人世间,都不知青丘在何处。 张道之也只在龙虎山看到一些零星的记载。 “你当真来自青丘?” 张道之询问。 夭儿点了点头,“阿娘不让我告诉别人我来自青丘,可仙人不是坏人,夭儿不愿骗仙人。” 张道之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抚摸着夭儿的小脑袋, “宝宝乖。” “宝宝屁股还疼吗?” “快让哥哥摸摸。” 咳。 张道之还是一个比较正经的人。 至于夭儿究竟来自何处,尚有待观察。 倘若真来自青丘,那么这炼制三花聚顶丹的第一味大药,算是有着落了。 当然,他也没有急于打听青丘下落。 不然,担心会使白狐有了提防之心。 传闻青丘各地都是宝,但凡身为异士,就没有不想去的。 是以,来自青丘的狐狸,无论古今,对世人都很提防。 张道之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他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往京城。 当然,这不耽误他对夭儿画饼。 “你可知,虎妖被谁所杀?” “被仙人所杀?” “嗯...你可知,我杀了那虎妖,对你来说,算什么?” 夭儿想了想,“算救命之恩?” 张道之目露赞许的点了点头, “救命之恩,当如何报答?” 闻言,夭儿缓缓站起身,两个爪子捏在一起,即使是狐身,但是那可爱的神情,毛茸茸的模样,依旧惹人怜爱, “以身相许?” 张道之一愣。 一句以身相许,差点将他给整不会了, “嗯...也行吧...” “咳咳...我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才是。” 本天师是受过九年义务制教育的有为青年。 岂会做出馋人家身子的下贱行为? 第19章 万物相生相克 总之,无论张道之说什么,她都会点头附和, “仙人说的是。” “仙人说得对。” “夭儿都听仙人的。” “...” 一来二去,倒是把张道之给整不回了。 这年头,骗一只母狐狸那么简单吗? 不都说狐狸最是狡诈吗? 嗯...她万一是在欲擒故纵呢? 我要不要留个心眼? 话说她人身还挺好看。 将来要是生个女儿,一定随她。 我们的女儿该叫什么名字呢? 龙虎山天师爱上妩媚妖狐? 我的天,真刺激。 咳咳... 想岔了。 张道之瞅了一眼身旁的黄牛,鄙夷道: “瞅瞅人家的觉悟,在瞧瞧你自个儿,你不觉得羞愧吗?” “就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做护山第一灵兽?” “你的思想有待进步!” 黄牛‘哞哞’两声,似在抗议。 张道之不再搭理它,转头看向白狐, “你因我而受伤,我需对你负责。” “而且,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当报答。” “我此番下山,是去京城,你与我一道同去,期间,我也好为你疗伤。” 夭儿一听,总觉得这语气怪怪的。 仙人那么高的逼格。 为何张口闭口就将救命之恩需自己报答挂在嘴边? 嗯... 难道是仙人想将我留在身边,照顾我的修行? 仙人也太好了吧? 夭儿再一次成功的说服自己, “谢谢仙人!” 谢? 谢什么? 张道之望着眼前的白狐,人生头一遭感到些许内疚。 不是,她就这么好忽悠的吗? 我要绑她的意思,表达的真得很含蓄吗? 嗯... 不管怎么说,只要将她留在身边,培养出彼此的感情...呸,是信任感。 也就可能找到青丘的确切位置。 想到这儿,张道之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既然自愿留在贫道身边,有些事,贫道需对你有言在先。” “第一,去往人烟之地,要收敛妖气,不可口吐人言。” “第二,不要再唤贫道仙人,贫道臊得慌...贫道不喜欢。” 仓促间,张道之只想到这么多。 只是,这可难倒了夭儿。 不叫仙人,那该如何称呼仙人呢? 幺儿想了想,试探性说道:“道长...哥哥?” 嗯? “叫我什么?” “道长哥哥...” “嗯,以后就这么叫吧。” “好!道长哥哥!” “...” 夭儿与张道之不过初次相见。 却以将他说过的话,牢牢记在脑海里。 那句“快让哥哥...”,便使得夭儿认为,张道之喜欢听‘哥哥’二字。 还有,她还认为,仙人刻意扮成‘道长’,定是喜欢当一名道士。 因此,有了那句‘道长哥哥’。 “道长哥哥,您在写什么?” “嗯?伥鬼?与常人无异,若想分辨,需观手掌,男子为伥鬼者,左手没有小指,女子为伥鬼者,则右手没有...” “遇伥鬼,莫信其言,自可化解危机...” “道长哥哥为何要写这些?” 夭儿见张道之写着一些文字,便好奇发问。 只是这一问,倒真将他给问到了。 明明自己已经知道如何分辨伥鬼,如何提防此类鬼魅。 为何还要写出来呢? 张道之忽然想起那个为了寻找祖母,选择铤而走险上山的孩子。 想到了无足书生。 想到了被虎妖吃掉的那些人... 当初伥鬼哄骗那个孩子时,是不是说,他的祖母就在不远处? 哄骗无足书生时,是不是对他说,那里有他要的救世救国之法? 若是他们早早知道此类鬼魅特性并且提前预防,是不是就不会被虎妖所吃? 也就不会化作伥鬼,助纣为虐。 “龙虎山的藏书里,虽然有对伥鬼这一鬼魅的描述,但只是让异士知晓这一鬼魅存在而已。” “异士自是无惧鬼魅,可普通百姓呢?如果,将我换做那个要寻祖母的孩童呢?” 一时间,张道之想到了很多。 似乎为自己的心血来潮之作,找到了一条道路。 “写下来,给很多人看看,或许,他们就不会被伥鬼所害了。” 张道之缓缓开口。 这一刻,他的光辉身影,在夭儿心里又伟岸了几分, “道长哥哥真善良!” “若是我早早见了道长哥哥所写的这些文字,也不会被那伥鬼忽悠到这种地方!” “那伥鬼也着实可恶,居然骗我说,这里有什么神通广大的仙人!” 嗯... 夭儿被伥鬼骗,张道之并不感到意外。 要是不被骗,那才有鬼了。 “像是虎妖这类精怪,自幼长于山林,也是因山林精气而开智修行。” “因此,自身实力与自幼生长的山林息息相关,不到万不得已,它们不会出山觅食。” “可是一座山,又能有多少肉供它来吃呢?于是,虎妖这类精怪,就孕育出可以操控人之魂魄的能力。” 张道之解释的很透彻。 凡间有句话,叫做‘下山虎不如上山虎’。 不说成了精怪的虎妖,只说一般大虫,也都是在自己熟悉的领地捕猎。 很少去到别的领地。 一旦贸然去了别的领地,就像是下山虎,对地形不熟悉的它,会处处掣肘,难以有效捕猎。 自身杀伤力,便也大打折扣。 这也是为什么,虎妖需要依靠伥鬼引诱他人来此的原由。 张道之继续写着有关虎妖、伥鬼的特点, 【世传虎啮人,人死,魂不敢他适,辄隶事虎,名伥鬼。】 夭儿认真地看着,突然灵光一闪, “伥鬼、虎妖有特性...那我们狐妖,也有特性,比如擅长魅惑?” “还有什么这鬼,那鬼的,好似都有特性...” “仙...道长哥哥全都要写出来吗?” 此话一出,张道之瞬间陷入沉思。 听夭儿那么一说,仿佛有几分道理。 如今民间,没什么志怪小说。 毕竟,这个世界是真有妖魔鬼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些敢写妖魔鬼怪的小说家,几乎都没什么好下扬。 于是,志怪小说出现严重断代。 一些记录妖魔的书籍,也只在山上异士之间流传。 若是将世间鬼魅的特性、弱点,都写出来,让普通百姓都能知道。 是不是会减少邪祟害人的事情发生? “妖怪之所以能害人,除了依靠自身强大实力之外,还有对人性的弱点了若指掌。” “人之七情六欲,便为弱点。像是狐妖的魅惑,不就专攻人性六欲的弱点?” 其实人与邪祟之间的实力,算是相当均衡了。 一般邪祟,因自身实力弱小,难以加害阳气旺盛的人族子弟。 她们便会想尽办法的进攻人族子弟的弱点,即七情六欲。 而实力强大的邪祟,自然无需刻意针对人性的弱点。 换而言之,邪祟就无弱点了吗? 就拿伥鬼来说。 伥鬼不能直接害人,否则会被自然之道反噬,从而魂飞魄散。 那么,只要人掌握了伥鬼的特性,不听它胡言乱语,它岂非没法子害人了? 当然,若是遇到实力强大的人,也就是‘异士’。 自然就无需掌握伥鬼的特性,直接碾压过去便是。 “万物生灵,各有其道...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一时间,张道之似是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道理。 第20章 妖魔图录,惊天地泣鬼神 张道之对于邪祟的敏感程度,要远高于一般异士。 因此,他十分乐意,去揣摩不同邪祟之间的特性与弱点。 如果,真有那么一部书籍面世,揭露了邪祟的弱点,使人能够了解邪祟。 会不会少去很多争执? 会不会让更多的人因此而活下来? 在张道之的内心中,有着一个绝大多数人都希望的美好愿景—— 天下大同,世界和平。 他曾在想,为何人与妖不能和平共处? 为什么一些争执,不能通过‘外交’的手段去解决,就非得打打杀杀? 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修仙不行吗? “没有杀戮,就没有伤害!” 张道之怕死,或者是不想死那么早。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真正无望踏上长生仙途时死去。 如此,也无憾了。 所以,他很讨厌争执。 但是,从真正意义上来说,他也从未惧怕过争执。 比如遇到虎妖... 他在第一时间,没有想着要跑,而是想着,利用乾坤袋里的法宝与它硬刚到底。 张道之很清楚,那些法宝的价值究竟有多么不菲。 但是,他依然还是决定那样做了。 而且并不后悔。 因为遇上了,便没有回头的路。 身为异士,面对修行,亦要如此。 但这普天之下的异士,总归是少数群体。 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在遇到邪祟时该怎么做? 如果在世人都知道邪祟弱点的情况下,那些意欲害人的邪祟,是不是也会投鼠忌器? 最起码,能够让这世间迎来变相的太平。 张道之自身为天师那刻起,格局也变大了不少。 思考问题,不再执于己身,而是向外,向芸芸众生。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张道之,不是那个在世人眼中神秘的张天师。 “你得提议不错,如果有机会,我会将天下间存在的邪祟都写进去,供百姓见闻。” 张道长突然给自己定下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 想着,为当今世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道长哥哥要将天下妖物的特性记载下来,就不怕受到妖族敌视吗?” 听到夭儿善意的提醒。 张道之觉得十分有道理。 自己的师父,公认的道门魁首,上任天师,强的一批。 但也不敢与整个妖族宣战啊! “嗯,没关系,可以用笔名。” “我曾看过一些屏蔽天机的法门,也能让那些大妖难以推算出来。” 说罢,张道之看向一旁的大牛, “你觉得,笔名就叫玄虚子如何?” 师叔应该不会怪我吧? 他不是很想出名吗? 或者...看谁不爽,就用他的名字来当笔名? 趴在地上休息的大牛才不敢正面回应张道之的问题。 因为无论是玄虚子还是现任天师,它都惹不起。 桃夭这时开口道:“笔名...是别号的意思吗?” “既有了别号,道长哥哥要不要给这本即将面世的书取个名字?” 取个名字? 张道之看了看自己所写,不仅有字,还有画。 画的是伥鬼得形态外貌。 嗯... 张道之想了想,最终,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四个大字——《妖魔图录》。 “此书日后若成,但愿见此书者,知邪祟之变,晓妖物玄机,可顾全己身,不至于被妖物邪祟所害。” 无意之言刚落。 天地似有所感。 只见顷刻间墨云压顶,大地抖颤,鬼神惊叫。 常人难以察觉。 只有异士可清楚感受。 但这种惊人的异象,也只是刹那而过。 张道之不明所以然,只当是地龙翻身,不曾理会。 见天色实在太晚,索性便躺在一块巨石上休息。 丝毫没有注意到。 大牛正用着一种惊骇的目光看向他。 那种眼神,仿佛是在说。 大哥,您究竟干了什么? 竟能引发惊天地、泣鬼神的异象? 妖魔图录? 这是...三不朽之立言? 我勒个乖乖。 您想干嘛? 不成仙想成圣? 成仙仅是长生。 成圣...则为不朽! 如果说,大牛是因张道长所言引起天地共鸣而震撼的话。 那么,桃夭那边,就满是对张道之的钦佩了。 ...... 与此同时。 龙虎山。 正在闭关修炼的玄虚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眼,下意识掐指一算,却不曾算出个什么结果。 “谁要借妖族之手害贫道?” 玄虚子很不解。 龙虎山极少与外来势力交恶啊。 忽而。 他瞳孔猛地一缩,两只大耳微动,像是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声音。 急忙离开闭关所在之地,登上龙虎山最高处。 与此同时,张道之其他两位师叔与几位师兄,都来到了这里。 张道之的三位师叔,被异士尊称为‘天师三老’。 而他的五位师兄还有一位前往昆仑山论剑至今未归的师姐,则被誉为龙虎六杰。 当然,这些外号,一看就不如张道长。 毕竟,龙虎山大魔头,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此刻,龙虎山天门峰峰顶。 玄虚子眯着双眼,眺望遥远天地,倍感惊诧的喃喃道: “有人发下了大宏愿。” 站在他身后的‘六杰’中几位与其余两位‘二老’,陆续开口道: “有圣人要现世?” “近千年来,唯一载入史册的圣人,应该就是儒家那位了吧?” “没错...传闻,那位儒家圣人,一生未涉足修行,成圣之时,无论异士、妖魔、神佛,俱低头。” “也有传闻说,那位儒家圣人,根骨太差,没有修行的天赋...一介凡夫俗子,居然完成了三不朽,真是可敬。” “...” 玄虚子听到这里,忽而下意识开口道: “道之...不也自认为根骨差,不适修行?” 说罢。 他又在心中喃喃一声, “师兄啊师兄,您在道之身上这般谋划,大愿能成吗?” 第21章 黄河清,圣人出 普天之下,但凡稍有底蕴的修仙宗门或是实力强悍的异士。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心有所感。 惊天地,泣鬼神。 虽只有瞬息。 但亦如刹那芳华一般,让人心头震撼。 “大宏愿?会是谁?” “天下要出圣人了?” “每逢圣人出世,天下必然大乱,这...或许是上苍在预警!” “千年前那位儒家圣人,为天、地、人、妖,制定了规矩、礼仪,若这次真有圣人出,他又该做些什么?” “...” 在异士的世界里,有个普遍的认知。 那就是,能够引起刹那间惊天地、泣鬼神的异象,只可能是有大修士,发下了大宏愿。 一旦那位大修士能够完成大宏愿,便可成圣。 如完不成大宏愿,但能引起天地共鸣的,将来至少也是一教之祖。 纵观古今,出现的圣人寥寥无几,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每一次圣人出世,都会引起巨大乱象。 上一次是为天地众生制定规矩。 上上次,是直接将‘山海世界’打穿,重塑地水风火,因而有了现在的世界。 这也是张道之在穿越到此世后,发现的一则趣闻。 如今的世界,被异士称之为‘九州世界’,当然,九州不只局限于中原与燕云十六州等。 而在此之前的世界,名为‘山海世界’,就是山海经中的那个世界。 虽说因大劫来临,使天地崩坏,圣人无奈重塑地水风火。 但如今,仍能从九州世界里找到上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比如——青丘。 话说回来,京城里的那位皇帝,也感受到了异象的发生。 只是,他不曾将这异象与龙虎山天师联系在一起。 因为龙虎山已经出来一位立下过大宏愿但并未完成宏愿的教祖——初代张天师。 龙虎山的弟子,因秉承着初代张天师走过的路,再难青出于蓝。 就在皇帝思虑人间异士,谁最有可能发下那大宏愿时。 一位礼部的官员,急匆匆来到此处,将他的思绪打乱, “陛下!” “社稷坛...无端钟鸣、鼓响,引来百鸟朝拜,共鸣。” “钦天监属官说,疑为神迹。” 神迹? 皇帝忽然想到一句古老的谶言。 夫黄河清而圣人生,里社鸣而圣人出。 “朕记得,朕还未登基时,大概十...十余年前,都水监长丞上劄子,说黄河水清,可有此事?” 礼部官员眉头一皱,记忆里,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回陛下,当时先帝不是早已派人探查,证为虚报?” 虚报? “黄河水清,圣人出世。” “你若为都水监长丞,你敢虚报?” 皇帝眯着眼问了句。 礼部官员当即下跪叩首,“臣自是万万不敢。” 皇帝没再看他,只是身着道袍,赤足走到殿门外。 所过之处,内侍、宫女,尽跪拜,不敢抬首。 礼部官员换了个叩首的方向,正对着皇帝的背影。 良久。 皇帝缓缓开口道: “大多数妖族,都会一种与生俱来的异术,名为瞒天过海。” “在它们化作人形的那一刻,便可熟练运用。” “如果...朕是说如果...” “有异士以惊天修为,将清澈的黄河,又变得浑浊了呢?” 礼部官员顿感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可能?此非人力所致!”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 “圣人可随意改变地水风火。” “如果一个异士,强大到,可以与那些成圣做祖的人相提并论呢?” 闻言,礼部官员陷入沉思。 普天之下,那种级别的异士,屈指可数。 会是谁呢? “活佛?” “东海?” “仙岛?” “昆仑?” “全真?” “正一?” 这些势力中,是否有自己不太能理解的存在? 礼部官员不敢一时下定论。 而皇帝也不过是猜测。 这时下定论,还太早。 而且,即使真有人有成圣的希望,那也只是希望,不是结果。 ...... 与此同时。 信州山林中。 正躺在巨石上休息的张道之,完全不知自身体质正在发生着一些变化。 似有日月精华,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到他的四肢百骸与奇经八脉里。 不停地滋润着他的身躯。 桃夭见此情景,顿时被惊讶到合不拢嘴。 那些奇特的力量,是什么? 灵力?不太像。 这是仙人特有的修行方式吗? 对此,蹲坐在一旁的大牛,早已见怪不怪。 因为在龙虎山时,它常能感觉到来自张道之身上的细微变化。 只是,自从老天师羽化后,好似便没有这般变数了。 如今再有,而且那种力量,比在龙虎山上的任何一个时刻,还要强烈,更易让人察觉。 “是因为天师诛灭为祸一方的虎妖,超度了那些亡魂,获得了功德,如今正被那种功德之力滋润周身?” 大牛不懂,只能胡乱猜测。 超度亡魂,天降甘露,每个人都获得了好处。 比如他们脚下踩着的这方土地,已经孕育出勃勃生机。 又比如有了转世之机的亡魂。 甚至就连大牛自身与白狐都获得了好处。 这都是因为甘露落在了它们身上。 但甘露同样落在现任天师身上,为何天师在当时就没有明显变化? 还是说,那些变化隐藏了起来,集中在天师熟睡时爆发? 天降甘露...是功德的具象化。 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吗? 大牛只是看起来傻傻的,但它又不是没脑子。 动起脑筋来,能顶上三分之一个张道之。 ...... 翌日。 张道之醒来。 昨夜里,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 就连自身,都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变化。 他若有所思。 稍后。 一人一牛一狐,决意启程。 先去往杭州,经水路北上抵达京城。 一路上,白狐的问题很多,就像是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道长哥哥,您是用什么手段诛杀的虎妖?” “用火?道长哥哥很会玩火吗?” “嗯...道长哥哥的身上好香啊。” 滋溜—— 桃夭闻着闻着,竟是胆大包天的伸出小舌尖,触碰了一下张道之的脸颊。 这在正常人眼里,不过是小猫小狗舔了一下主人。 但是,张道之可是见过桃夭人身的啊! 这...到底是谁会玩火? “道长哥哥,您为何要用符咒法宝对付虎妖?不亲自斩了它?我阿娘说,遇到坏人,就要亲手教训他才解气!” “道长哥哥,您今年多大了?有一千岁吗?成家了吗?有孩子吗?你喜欢你娘子吗?她有我长得好看吗?” “道长哥哥...” 第22章 一剑 之前不愿下山,是因为自身境界低微,弱小无助,担心不是山下邪祟的对手。 如今,自下山以来,经历种种,让他忽然感觉... 似乎,自己也没那么弱? “师父曾对我说过,有时候,境界不等同于杀伐之力。” “有些天才异士,虽然境界很低,但是修为不弱,谋划得当,可越阶杀敌。” “我应该也属于这种‘天才’吧?有点儿不确定啊,看来还得亲自动手试试才行...” “将来若是再遇到什么邪祟,便不使用法宝克敌,借此来验证一下自身纯粹实力。” 张道之暗自打定主意。 要是自己真的很强,那么,今后遇到妖物,便尽量不用法宝。 毕竟,使用法宝,太容易暴露自身根脚。 届时,唯恐各种麻烦找上门来,影响到自身心态,从而影响修行。 ... 沿着信州一路北上,会途经金华府地界。 此地隶属江南东道,也就是浙江一带。 因大牛脚力惊人。 从早行至傍晚,张道之一行人,便来到了金华府以北的官道上。 由于整座大周都有宵禁的政策。 他们已经误了进城的时日,只好在官道旁停留一夜。 只是,让张道之不曾想到的是。 这金华府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座大城。 然而,城外的官道上,居然如此荒凉,连个能够落脚的驿站都不得见。 甚至,他一度怀疑,是走错地方了,不知到了什么荒郊野岭的地界。 “没走错啊。” 张道之将随身携带的舆图翻来覆去查看,确定无误之后,只好继续前行。 ... 与此同时。 金华府以北十里。 一座荒庙内。 只见有三四名伤痕累累的带刀侍卫,正护送着一对父女来到此处。 他们紧张地观望四周,即使察觉到庙内无人,却也依旧不敢放下手中刀刃。 其中一名侍卫,正满头大汗的盯着罗盘,终见罗盘没有异动之后,才算松了口气, “聂大人,庙内并无邪祟踪迹,我们应该暂时无恙。” 一名身着官服,看起来有几分落魄的中年男子叹气道: “本官身具浩然正气,尚被邪祟这般觊觎,那些普通百姓,又当如何?” “世道如斯,邪祟横行,纵使为官,也难造福一方。” 站在这位聂大人身旁的,是一名看起来仅有十七八岁的艳绝少女,名唤聂小妹, “父亲...您官印留在了杭州,才被那邪祟有机可乘,若是父亲手握官印,加持浩然正气,定不惧那区区邪祟!” 在大周朝为官的,一般都是儒生。 佛道儒三教修行体系有所不同。 其中尤以儒生最为特殊。 此教修士,不被称为‘异士’,而是‘能人’,即贤能之人。 擅养胸中浩然气。 此气与中原正统王朝之国运息息相关。 不得长生。 若得国运加持,即可通过能将国运具象化的媒介,比如象征身份的官印等,调动自身浩然气。 不然,即使平时养得浩然气再多,最多也只能做到确保自身百邪不侵而已。 儒生为官行贪污行贿之举,为害一方百姓,浩然气便会散尽,也不会被国运照拂。 “大人,当务之急,是派人联系上金华府知府,否则,一旦被邪祟寻上门来,只怕大人您性命...” 一名侍卫欲言又止。 那中年书生,名叫聂景行,乃是杭州府同知。 前不久。 朝廷催促江南各州府上缴田税。 各州府上缴的田税,要先运往首府,交由一道都指挥使审查之后,再发往京城。 金华府称去岁遭遇天灾,粮草不济,未能如期上缴田税。 江南东道都指挥使特派遣杭州同知去往金华府探查虚实。 聂景行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常规的例行公干,用不了几日,便可返回杭州。 而且,有三四十名侍卫看护,料想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再加上杭州府同知官印一旦出了杭州,便无多大用处,于是就没有携带。 再则,他连自己的女儿都带上了,就想着,一路上无非就是游山玩水,走个过扬。 谁料,刚到金华府境内,就遇见了一只邪祟。 幸好,在侍卫的拼死保护下,聂景行父女才得以捡回一条命,来到了这荒庙。 “金华府境内,有此等邪祟,那金华府知府,居然敢隐瞒不报?!” “也不知那邪祟,能有如今之道行,究竟吸食了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 聂景行也想求援。 可是,他身边,只有这几人了。 他的女儿聂小妹在想到方才遇到的那只大妖后,也是忍不住的双腿发软。 那妖怪是树精。 有人形轮廓,但因树皮层层翻卷,却又扭曲的不成样子。 浑身缠满的藤蔓,就像是一条条在相互纠缠、蠕动在一起的巨蟒。 最骇人的是它那张脸,由树皮拼凑,满是皱纹。 两只树洞做眼,幽深灰暗,毫无生气。 躯干有参天之高,藤蔓可延伸百步。 一想到这儿,聂小妹便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时,她清晰听到,那树妖说,见她样貌极好,有意收她魂魄为奴。 这对她来讲,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父亲...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聂小妹很慌乱。 身为父亲的聂景行也毫无办法,只能期待奇迹降临。 ... 荒庙外,金华府官道以北。 在一片茂密、黑暗、深邃的林中。 有几名靓丽女子现身,朝着身处泥潭中的巨大树根拱手, “姥姥,那伙人逃到荒庙里了。” “不知姥姥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 随后,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自树身中响起, “待我吸食了这些侍卫的精气,会亲自送那儒生上路,至于她的女儿...倒是可以留下来伺候我,桀桀桀——” 忽的。 又有一鬼前来汇报, “姥姥,有一骑着黄牛的道人,正朝我们这边走来,您看,是放行,还是让我等去捉来供您享用?” 道人? 树精突然有些慎重的询问道:“那道人,是何修为?” 那鬼如实道:“只有筑基修为,但是...奴婢察觉到,那道人阳气极其旺盛,似纯阳未泄。” 纯阳未泄? 树精身躯忽然冒起红光。 纯阳未泄,又是异士,这个诱惑力,比那个儒生还要大啊。 “我若吸食了那道人精气,修为必然更上一层楼!” 树精大笑着。 上半身居然化作人身。 而下半身,则缠绕着无数条根茎。 那些根茎像是藤蔓一般,可以自由伸缩。 很快,树精便使根茎延伸,朝着张道之的方向迎面而去。 这时的张道之,颇有一种因为赶时间而又走错了路,不知去怪谁的气愤感。 忽而,胯下黄牛哞哞两声。 连带着桃夭都谨慎地看向正前方,“有妖气!” 话音刚落。 上半身化作人身的树精,已经来到了张道之身前, “果真是纯阳未泄...” “就连梦中遗失都未曾有。” “纯阳之气丝毫未泄,大补啊!” 闻言。 桃夭率先激动起来,只见她眼前一亮,“道长哥哥还是完璧之身?” 树精见那白狐口吐人言,道了句有意思。 嗯... 她到现在,还没有注意到,张道之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我纯阳未泄怎么了? 我不爱做梦怎么了? 你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还是个雏吗? 你不觉得,这种事会让我很难堪吗? 你将我这种事说出来,会让你感到很自豪,很骄傲吗? 张道之越想越气,暗道: “正巧,就拿眼前妖孽,来试试如今的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深更半夜还要自己出来找食的邪祟,一定是小喽啰,能强到哪里去?” “一剑,我就出一剑,试试深浅,要是不行,就用雷符劈她。” 随后,他翻身下牛,从乾坤袋里随手找来一柄桃木剑。 ... 一般来说,判断妖物强弱,要看这妖走得是哪种修行路子。 妖分两种修行路线。 一种是与异士相同,走得三花、五气的修行路子。 此类妖物,勤勤恳恳,顺势而为,不得随意害人性命,否则将有业障缠身,境界突破时,易遭天谴。 修行之路,走提升境界的妖,实力最易分辨,无非就是看它达到哪种境界。 大牛就是走得这种路子,如今已初见三花,待三花聚顶时,便可化作人身。 还有一种妖,不走境界修行之路,而是走吸食生灵精元,提升自身修为的路子。 这类妖物,没有具体的境界划分,想要判别其强弱,只能从它身上的妖气强弱来分辨。 妖不走提升境界的修行路线,不代表这只妖修为就弱了。 若是它们吸食的生灵精元足够多,即使没有什么境界,也会很强。 老天师曾对张道之说过,修为(杀伐之力)不等同于境界,这个准则,不仅可用在异士身上,也可用在妖物身上。 当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境界的高深,就代表着一定得实力。 或许,老天师对他说的那番话,只是想隐晦的提醒他,境界不等同杀伐之力的准则,只适用在他身上。 ... 张道之眼前的树精以及之前遇到的虎妖,都属于后者。 如果他已到三花聚顶的境界,自是可以从妖气判断其强弱,但可惜的是,他只是个筑基而已。 这时,那树精见张道之拿出一柄普普通通的木剑,并未着急动手。 而是用着不男不女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区区筑基境,想杀我?我让你两只手!桀桀桀!” 树精很张狂。 张道之并未理会她。 只是看了一眼自己与她的距离,心中在暗自盘算。 嗯,足有十余步,安全! 若一剑不成,这个距离,还有机会反应过来使用法宝! 随后,他猛地递出一剑。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成分,更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剑。 见状,树精忍不住嘲笑道: “哼,如此平平无奇的一剑,我用脚都能接下...” 然而,下一刻,她双眸睁大,显得不敢置信, “等...等等...这...这是什么?!” 随后,就见这普普通通的一剑,突然释放出可以将虚空撕裂的剑气! 如罡风肆虐! 如此强大的一剑,却未引起什么惊人异象,比如天雷勾地火等。 但是。 挥出的剑气里,却蕴含着大道至简的真理。 周遭灵蕴,仿佛都被压缩到了极点。 斩向树精的那一刻。 它只觉自身被无数道罡风撕裂,树根崩断。 树精懵了,痛苦的嘶吼着。 尼玛... 啥啊? 这还是筑基境吗? 或许,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了解到树精眼瞅着剑气锁定它,并朝着它斩来时的心态。 总之,树精彻底呆愣住了,内心似被无穷无尽的恐惧所笼罩。 平平无奇的一道剑气,竟将虚空都给震颤了? 不! 是剑气撕裂了虚空,让我躲无可躲! 筑基境啊! 这合理吗? 上来就放大招? 现在还能坐下来谈谈吗? 我错了,真的... 第23章 这招叫什么名字? 树精身躯正在崩解。 藤蔓、树根、皮囊,都被肆虐、分裂,最终化为乌有。 树精临终之前,心有不甘。 她不明白,一个筑基境的异士而已,凭什么这么强? 为何能使出这么厉害的招数? “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她想死的甘心些。 张道之出剑、收剑,一气呵成,事了,不苟言笑道: “平A。” 平...平哎? 好奇怪的名字。 没想到,在这个世上,还存在着名字如此古怪大招。 看来还是我孤陋寡闻了。 死的不冤... 一念至此。 树精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见状,张道之暗自喃喃道: “这只妖物,级别一定不高。” “若是级别高的妖怪,岂会在大晚上亲自出来捕猎?手底下没有小兵什么的吗?” “我能一剑杀他,只怕不是因为我强,而是它太弱了。” 张道之多么的希望,此刻能出现一只更为强大的妖怪,让他来练练手。 就在他喃喃期间。 桃夭已经一蹦一跳的走到他跟前, “道长哥哥好厉害!” “仅用一招,就斩杀了如此强大的树妖!” 强大? 张道之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开什么玩笑? 那树妖跟个弱鸡似得,还强大? 嗯... “桃夭这丫头,毕竟是刚离开青丘,初来乍到,尚未见过世面。” “所以,碰见一只妖,就说它强大...倒也情有可原。” “看大牛,就一脸的淡定,不愧是我龙虎山第一牛马。” 张道之喃喃一声,忽见大牛那边,并无任何太多的情绪波动。 便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只树精,还是太弱了。 不足以验证自身的实力。 还是得再寻一只实力强大的邪祟做做实验才行。 毕竟...实践出真知啊。 ...... 夜已深。 张道之又行了一段路,见前方疑似有座庙宇,便打算借宿一宿。 谁料到了跟前,竟是一座荒庙。 此庙幽僻,庙门斑驳,匾额也已残破。 已看不出寺庙名称。 张道之下了牛背,手掐子午诀,正色道: “贫道天师府山人,途经此地,借宿一宿,叨扰四方神祇。” 荒庙乃为无主地,需敬神灵把门进。 进了庙里,便就遇到聂景行几人。 他们几人今夜遭难,旦不保夕,哪还有什么困意? 此刻都精神着呢。 见张道之进来。 那几名带刀侍卫当即冲上前,做出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何人?” “因何来此?” “休再上前!” “...” 张道之见他们一个个手握兵刃,如此嚣张跋扈。 岂能咽下这口气? 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 张道之忽然牵着黄牛,在几人瞩目下,缓缓转身, “抱歉,不知此地有人,贫道去别处休息。” 嗯...偶尔忍一时也无所谓。 这可不是贪生怕死啊! 咱们这位张天师,只是不愿意多惹麻烦罢了。 这叫趋吉避凶! 坐在残破大殿内的聂景行一听他语气并无恶意,只是来此借宿,便连忙起身拦住, “小道士且慢。” “方才是我手下人不懂规矩,还望小道士见谅。” “只是...此地凶险,还是望小道士早早离去,莫要因我等而连累了小道士。” 嗯? 嗯! “好的!” 张道之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荒庙。 人家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怕连累自己。 看他们一个个舞刀弄枪的。 怕不是会有什么仇家寻上门来吧? 唉,这些世俗恩怨,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久。 得抓紧离开这破庙。 果然,一个人出门在外,哪怕露宿街头,也不能住在什么破庙里,不然肯定有事。 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剧情都俗到烂大街了。 张道之才懒得理会。 只是。 聂景行见他走得这般决然,心中忍不住好奇。 搁在正常逻辑来说,这小道士不该问问发生了何事吗? 就这么直接走了,合适吗? “小道士留步。”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等为何会连累小道士?” 聂景行开口道。 张道之睡眼惺忪的回了句,“不想。” 聂景行愈发觉得这小道士有意思,若离开寺庙,忽被妖怪害了,不免可惜,于是追上前,拦住他, “小道士,本官乃是杭州府同知,本要前往金华城内办差,不料途中被妖物所害,不得已躲在这荒庙里。” “原先让小道士速速离开这间庙宇,是担心那邪祟寻上门来,你反倒被我等连累。” “可本官方才又想,如今庙外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就这么任由你离开破庙,怕是极容易遇到邪祟。” 说罢,他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稳妥起见,还望小道士就在这庙中留宿吧。” “若是天可怜见,今夜无事,想来待到天明,我等便就无忧了。” 张道之本来是不想听的。 只是聂景行说着说着,都把牵牛的绳子给抢过去了。 他也毫无办法啊。 当然,聂景行的话,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邪祟? 听对方的语气,还是一只强大的邪祟? 想什么就来什么? 一时间,张道之有些欣喜,暗想道: “若是民间纠纷,自是与我无关。” “不过,若是邪祟害人...既让本天师遇到,就不能坐视不管。” “若是那前来的邪祟比树精强大,还可借此验证一下自身实力。” “只是...不能白白救了他们。” 修行界有修行界的规矩。 即使救人,也不能白救。 需抵消承负因果。 比如,靠算命为生之人,从不白给人算命。 需收些世俗财物。 若是有异士说要白白为旁人算命,那么所求、所某、所要会更多。 比如...自身之财运、命数等。 “嗯...这姓聂的,是个当官的,应该很有钱吧?” “如果那邪祟真得很强...强到我得用压箱底的东西才能对付...” “得让他加钱才行!” 张道之暗自打定主意,届时,就看他是要钱还是要命了。 第24章 早说你要当面道谢啊!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倘若依靠自身纯粹实力无法胜过那只妖物。 就只好使用乾坤袋里的法宝了。 话说回来。 他与庙内那些人是初次相逢。 其中几名侍卫,在方才还亮起了兵刃。 就冲这个,张道之即使不留在庙内,不选择救他们,也没人能够说他什么。 但是,他还是留了下来。 甚至还做好了,与即将到来的强大邪祟死磕到底得准备。 实在不行,就只好跑路了。 毕竟,那时的他,已尽力而为。 张道之行事,看似一向随心所欲,毫无章法,想到哪就是哪。 实则,他所做的任何事,都可用八字来概括——无愧于心,无愧于己。 这里无愧于己的意思,是不能委屈了自己。 这大晚上的,不能真露宿街头吧? 庙虽破,好歹还有座大殿能挡挡风,不至于太寒酸。 于是,张道之就那么被聂景行请到破殿内休息。 原先那几名抽出兵刃的侍卫,也朝着他拱了拱手。 非常时期,忽有生人来此,有些应激,倒也在情理之中。 待张道之刚走到殿内,就见聂小妹戴上有些脏兮兮的面纱,不知是因羞涩还是礼仪。 聂景行介绍道:“这是小女聂小妹。” 随后,聂小妹才落落大方的向张道之行礼道: “小女子见过道长。” 张道之简单还礼。 这时,聂小妹突然看到跟在他身后的白狐,顿时眼前一亮, “这是...狐狸吗?好漂亮的白狐。” 说着,便下意识蹲下身子,想要摸一摸桃夭。 但是,桃夭一向爱干净的很,除了张道之,她又让谁摸过? 当即朝着聂小妹龇牙咧嘴。 聂小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 见状,聂景行抚须道:“小妹,不得无礼。” 张道之也是及时安慰白狐。 紧接着,他便打听起那邪祟能力、样貌等特征,想着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倘若真遇到了那强大邪祟,也不至于慌乱。 可以说,此刻的张道之,已经对即将到来的邪祟严阵以待了。 稍后。 听聂景行描述起那邪祟时。 张道之眉头一直紧皱。 因为他感觉,对方口中提到的妖物,他似乎遇到过? “小道士,那妖物神通广大的很,伸出的藤蔓,有数百步远,藤蔓上还有毒刺,中则即死。” “她还能让地面无端生出木牢,束缚我等...” “若非本官麾下多名侍卫拼死抵抗,只怕本官早已遭它毒手!” “小道士,若今夜真躲不过去,被那妖物寻上门来...你...有多远,便跑多远吧!” 从聂景行的语气中不难得知。 他在面对那只邪祟时,展现的心态很绝望。 只是... 张道之愈发感觉熟悉,下意识询问道: “那妖怪不分公母,开口说话不男不女?脸颊布满皱纹,头上还插着朵小红花?” 闻言。 原本盘腿坐在殿内的聂景行豁然起身,瞪大着眼睛看向张道之, “咦?!” “道长怎知?” “莫非你遇到了?” 嗯... 听聂景行说了那么多,倒是将张道之给整不自信了。 那树精,哪有聂景行说得那么厉害? 是同一只妖怪吗? 不会还有另外一只实力更为强大的树精吧? 我遇到的那只树精,也没见它使出什么神通广大的本领啊。 这之间...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由于张道之也不敢确定彼此说得究竟是不是同一只大妖。 只好笑了笑,摇头道:“不曾见过,若真见过,如你所言那般厉害,小道我哪还有性命来此。” 聂景行也未多想,下意识点头道: “唉,若本官能活过今夜,明日,必召集金华府境内所有府兵与能人异士,铲除此妖!” 在他看来,那只树精实在是太猖狂了! 猖狂到不只是害寻常百姓的程度,就连朝廷命官也敢害了! 如此妖孽,若是继续留着,还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话说回来。 如果今夜张道之没有来过这里。 想必那只树精已经吸食了聂景行的精气,进而修为大涨。 当然,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是多一种有可能的未来。 ...... 一夜无事。 聂景行众人都松了口气。 唯独张道之眉头紧锁。 难道,他斩杀的树精与聂景行他们遇到的,真是同一个? 但没有聂景行他们说的那般厉害啊! 如果不是,昨夜为何没有降临破庙,要害聂景行他们? 还是说... “其实那树精不弱,是我太强?” 张道之认为,若有机会,还需多做几次试验才行。 他与聂景行等人告别后,便和大牛、桃夭前往杭州府。 不久。 聂景行等人来到金华府。 翌日,他带着府兵与道观、佛庙里的异士,浩浩荡荡的,杀向荒庙那边。 聂景行发誓,要一雪前耻。 为官多年,他从未像昨夜那般落魄过! 如今,一整座城的底蕴都被他搬来了,难道,还杀不了一只妖物? 知道的,以为他是去除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扫匪了。 然而,待他们来到树精老巢,捉了几只山精野怪,一番询问下来。 才得知,树精已经被一名骑着黄牛的道人诛杀了。 听到这番话以后,聂景行顿时一愣。 瞬间回想起昨日清晨与他辞别的张道之。 “那邪祟被骑着黄牛的道人诛杀...” “是...小道...是道长所杀?” “怪不得,在我说完这邪祟特点之后,道长会微微一笑。” “原来...道长竟有这通天本事!唉!我竟一时不明,错过了与高人结交!” 聂景行很后悔。 他们在金华府的任务结束,返回杭州时。 马车里。 聂景行还在对聂小妹提到张道之, “道长诛灭邪祟,却不告知你我父女,显然是高风亮节,不愿为父当面道谢。” “我们还差点儿将道长赶出庙宇,可后来,道长不计前嫌,留在庙中,显然是要保护我等啊!” “为父一时不察,竟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儿!” “现在想来,后悔不已!” 聂小妹道:“听父亲这般说来,那位道长,倒算是父亲与女儿的救命恩人了。” 聂景行郑重点头道: “当如是也!” “若非道长途经荒庙,顺手斩了邪祟,只怕,你我父女,早已魂归九泉。”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今后你我父女还有幸遇到道长,定要好生感激一番!” 第25章 收她来了 张道之已经来到杭州府富阳县新登镇一带。 过了此县,就能见到杭州城。 进了杭州,走水路入京,会比较快。 途中,张道之虽然没见什么邪祟,但却见到不少乞丐。 在远离集市的荒山野岭里,他还见到几具瘦骨嶙峋的尸体横陈路边。 在抵达距离新登镇百里的荒郊野岭时,张道之发现沿路乞讨的一家三口。 父亲瘦得不成样子,就连吃土都没了力气,身边满是血渍。 似是吃土之后的后遗症,腹泻、便血所致。 其瞳孔无神,赤裸着上半身,肋骨清晰可见。 腹内,似有什么虫卵再蠕动。 母亲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双目无神,嘴巴干裂。 这时,他们的孩子,突然咽了气,没了生机。 见状,母亲并未伤感,而是看了看丈夫,紧接着,激动地跑到乞丐扎堆的位置,大声道: “俺孩儿没了,恁谁跟俺换!” “不管啥,只要让俺和俺男人吃饱...只要能让俺们吃饱...” 话音刚落。 那些乞丐们面面相觑。 直至最后,也有一妇人慢悠悠站起来, “俺孩儿也快不行了...能不能...等一等再换?” ... 张道之在旁观察了许久。 心中隐隐作痛。 他没想到,易子相食的一幕,居然会在这个所谓的‘盛世’里发生。 犹然记得,他刚来到此世的时候,也和这些乞丐一般。 只是那时,偶尔还会遇到一两位心善的富人扔下两个铜板或是馒头,可以饱腹。 不至于被饿死。 他在山上才待了多久,怎么山下世界,愈发不如从前了? 在力所能及之下,张道之买来一些干粮与草药,给了那些乞丐。 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连救一人都有些勉强,更别说去救绝大多数人,救天下人了。 只是,这一刻,突然有个想法,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他迫不及待的想提升自身实力,然后以天师的身份前往京城,见到那个所谓的,人间至高无上的主宰,问一问他。 这世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想法听起来十分幼稚,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做。 在来到新登镇以后。 集市里,仍见有不少乞丐。 不过,仅看气色,也能看出,此地乞丐与外边的乞丐相比,日子过得应该算不错。 最起码,数日里,能吃一顿饱饭。 他并未在此地久留,打算今夜赶到杭州城那边。 虽有宵禁,进不得城,但杭州城毕竟是整座江南的首府,城门外亦有集市,寻个落脚的地方,应不是难事。 途中,见一柴夫。 许是天色已晚,这身材消瘦的柴夫也打算归家去了。 起初,张道之并未在意他,毕竟,一路走来,他见到的人实在太多了。 只是,二人临近时,张道之忽然察觉到他的身上有股稀薄的妖气。 并非是来自柴夫身上。 像是与妖孽常年待在一起,沾染了邪气。 “一路走来,死人见了不少,邪祟倒是没见几只。” 张道长正觉好奇时。 突然见那柴夫来到一对行乞的母子跟前,拿出一个馒头,先是掰成两半,犹豫半天。 最终,柴夫见那孩子可怜的眼神,遂唉声一叹。 将一整个馒头,都丢给了那母子。 见状,张道之饶有兴致的看向已经逐渐远去的柴夫,喃喃道: “还是个心善之人。” 随后。 他便与那柴夫岔开路前行。 只是骑在黄牛背上没有多远,他猛地一皱眉头,又拐了个弯,沿着柴夫离去的方向追赶, “这般心善,活该本天师帮你!” 有些时候,黄牛的鼻子比狗都管用。 只是在路边闻了闻那柴夫的气味。 便能锁定柴夫前行的方向。 沿着这条路,直至来到一个叫做‘俞家村’的地方。 距离村口位置还要往北走个二里路,直至来到一座大山前,那里坐落着一家农户。 柴夫便生活在其中。 此刻,张道之正在柴夫家前徘徊,心中不停地盘算着。 万一住在里面的邪祟,自己打不过怎么办? 嗯...有乾坤袋里那么多的法宝在,应该没啥事吧? 可万一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 就在他犹豫期间。 正在院子里砍柴准备烧火做饭的柴夫,注意到了张道之。 就算不想注意也难。 毕竟,谁闲着没事骑个牛乱逛? “道长?” 柴夫打开将院子围起来的栅栏,走向张道之, “先前在山边小路见过道长一面,不知道长因何在此?” 张道之应声道:“本打算前往杭州,但见天色已晚,想寻个落脚住处,不知这前方村寨里,可有什么客舍?” 柴夫摇头道:“附近的俞家村拢共就百来户人家,又地处偏僻,哪有什么客舍?” “今日我与道长相见也是有缘,若道长不嫌弃,不如今夜就在我家中歇息,如何?” 由于异士无论人口还是地域,都远高于张道长前世。 所以,百来户人家的村庄,在这个时代,算少了。 但对于张道之前世的古代世界来讲,绝不算少。 闻言。 张道之还有些犹豫。 因为他没想好,能不能打得过藏在柴夫家里的邪祟,该用什么法宝去打。 还有... 好端端一个邪祟,没事跑人家里干嘛? 柴夫不是异士。 张道之猜测,那邪祟在柴夫家中,绝非一日两日。 邪祟若害柴夫,不过顷刻而已。 但如今,柴夫还活得好好的。 为啥啊? 难不成邪祟还看上了柴夫?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柴夫还没我帅,怎么可能会被邪祟看上? 嗯... 张道之的自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他将黄牛牵到院子里,白狐则一直跟在他身后。 片刻后。 柴夫端来一碗水,“道长先喝口水。” 说罢,又朝着另外一间屋子大声道:“娘子,家里来人了。” 话音刚落。 正在喝水的张道之,就听见一道极为悦耳的声音, “谁来了?” 随后,那柴夫娘子便走出房屋。 乡下妇人,而且已经出阁,没有大户人家那种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见外男的繁琐规矩。 张道之一见柴夫娘子,顿时就将还未入喉的水吐了出来。 这位娘子...好俊。 不对... 是这邪祟,长得好俊! 她,邪祟,柴夫娘子? 不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这邪祟能看上柴夫? 就凭柴夫心善? 他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吧? 张道长有些不服。 等等... 张道之忽而眉头一皱。 好像事不是那么个事吧?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来干嘛来了? 哦对,收她来了。 第26章 同道中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好端端的,为何要收人家? 柴夫知道她是邪祟吗? 张道之毕竟是穿越者,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他深受九年义务制教育熏陶,主张自由恋爱。 谁说人和鬼就不能在一起? 谁定的规矩? 只是眼前这小娘子...邪祟倒是有几分古怪。 竟与常人无异。 莫非,鬼修成了肉身? 那也不对啊。 鬼一旦有了肉身,不就等于重活一世吗? 身上应无邪祟气息才是啊。 就在张道之沉思期间。 柴夫娘子已从他的神情上,察觉出些许端倪,瞬间脸色暗沉,朝着自家丈夫开口道: “官人,听闻村里的二娘近日将生产,女子生产,是要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 “二娘又是老来得子,气血有亏,唯恐有个不测。” “我晒了一些红枣,又在附近寻了些草药,都是补气血的,官人,你现在就去给二娘送去吧。” 提到村子里的人,柴夫似乎一脸不情愿, “你忘记他们怎么对你我夫妇的了?” “再说,如今天色已晚,明日送也不迟。” 柴夫娘子微微摇了摇头,含情脉脉道: “咱们只要做到无愧于心就好了。” “夫君,你还是现在就送去吧,妇人生产,哪有准头的日子?” “若是今夜就要临盆呢?” 柴夫一向很听他娘子的话,便不再拒绝,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张道之, “道长,我去去就来,要劳烦你在家里稍坐片刻了。” 闻言。 不知道为何。 一想到与邪祟单独相处,张道之便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脸色倒是显得颇为淡然, “我与你同去,正好也逛逛这附近。” 柴夫刚要说些什么。 就见那娘子掩嘴一笑道: “眼瞅着就要黑灯瞎火,附近哪有什么好逛的?” “再说,道长既来了我们家,就是客人,哪有让客人随主家外出办事的道理?” 不等张道之反驳什么。 一旁,老实的柴夫便是颔首道:“我娘子说的是,道长,还劳烦你稍等,我送完药就回。” 张道之一脸尴尬。 这合适么? 待柴夫走后。 一时间,小院里的气氛,多少有些诡异。 邪祟死死盯着张道之。 而张道之刻意不去看邪祟,自顾自地在喝水,尽管,不知何时,碗里的水已经喝尽了。 “道长很紧张?” 邪祟故意询问。 张道之摇了摇头, “我紧张吗?我一点儿也不紧张。” 嗯...只是身躯微微发颤而已。 这怎么能叫紧张? 再说,孤男寡女的,应该是激动才对,为何紧张? 他在想。 两三步的距离。 是自己掏出法宝的时间快,还是邪祟发动致命一击的时间快? 嗯... 五步以内,到底是枪快还是刀快,永远值得人们去讨论。 但现在... 情况有点儿急,真的。 来不及讨论了。 因为那邪祟突然浑身冒出黑气,皮囊似乎都要裂开,漏出大块的血肉,直令人作呕, “我与我夫君相依为命,以善治家,从不造孽。” “你一个区区筑基境的臭道士,为何非要多管闲事!” 坏事! 急了,这邪祟急了! 怎么办? 我也挺急的! 在线等! 表面上,张道之依旧是一副极其淡然的神情。 实际,内心还在纠结,枪和刀究竟哪个更快。 而且,彼此也没有到血海深仇的地步。 张道长要是知道他们夫妇这般恩爱,才懒得过问这档子事。 妈的,一次外向,换来一辈子内向! 家人们,谁懂啊? “坐下来谈谈吧。” 张道之很真诚地开口。 为何不站起来谈? 他尝试了一下,双腿似乎坐麻了,有点儿稍微的不听使唤。 其实,无论之前遇到虎妖还是树精时。 双方都有一段张道之自认为的安全距离。 他有把握,在依靠自身纯粹实力不敌对方时,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使用法宝克敌制胜。 实在不行,还能逃。 只是... 他距离眼前这只邪祟仅有几步远。 说实在的,除了曾经那只蜈蚣精,这是张道长唯一一次,距离一只邪祟,如此之近。 连迂回转移的空间都没有,怎么搞? 当然。 无论是喝水还是身躯颤抖,在张道长看来,都不是一种紧张和害怕。 开玩笑,身为龙虎山天师,岂会怕什么邪祟? 他这只是人在面临危险时,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 嗯,是这样的,没错! 是身体紧张,不是他紧张。 妈的,早知道跟着柴夫一道走了。 这时,邪祟缓缓开口, “与你们这些臭道士有什么好聊的?” 显然,她对张道之的建议并不买账, “放心,即使为我官人着想,我也不会害你性命。” “最多就是将你弃之荒野...” 咦? 你鬼还怪好嘞。 啪! 趁着那邪祟说话期间。 张道之忽然从乾坤袋里掏出二十几张紫霄神雷符霸气的扔在桌子上。 相当于是把放在腰间的手枪明晃晃拿了出来。 是打是谈,是赌枪快还是刀快,你自己看着办! 见状。 邪祟一愣。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 邪祟便就收去周遭黑气,恢复原貌,一脸笑意的坐在张道之对面,开口道: “不知道长要与奴家谈什么?” 张道之眉头一挑。 哦呦,同道中人啊。 “你不是与我没什么好聊的吗?” 张道之看了一眼身前空档的瓷碗。 邪祟连忙起身为他将水倒满, “道长这是说的哪里话?不瞒道长,奴家在见到道长的第一眼起,就觉得有好多话想与道长说呢。” 呵呵...张道之问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 “什么老话?” “抽签押卦,一路鬼话。”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鬼话不可信。” 邪祟:... 要不是看在那些符箓的面子上,你以为我真愿意坐下来陪你说话? 顿了顿。 张道之道:“你千万不要觉着我拿出了对邪祟有着天然克制力的龙虎山天师府紫霄神雷符,你就对我毕恭毕敬。” “我还是喜欢刚才你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邪祟皮笑肉不笑,“道长说笑了,方才奴家不过是与道长开个玩笑罢了。” 张道长一脸正色,“你看我有笑吗?” 邪祟神情一黯。 见状,张道之也懒得与她废话,直接切入主题,语重心长道: “你知不知道,人与鬼一旦在一起,日久天长之下,你会逐渐吸食他的元气,从而导致他短命?” 第27章 画皮鬼 只是... “道长。” 这一刻,邪祟的目光满是纯粹的真挚, “您相信爱情吗?” 嗯? 张道之有点儿懵。 不是,等会... “我跟你谈现实,你跟我谈感情?” 爱情?爱你吗麻花情! 闻言,邪祟缓缓起身,怅然若失道: “道长,您不懂爱...” “这人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道长...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张道之又喝了口水,“长话短说。” 邪祟点了点头, “我本山中一只梅花鹿,因幼年时侥幸遇到一位道门高人,得其点化,开了灵智。” “那位高人给我取名为幽篁...” 话还未说完。 便被张道之打断,“等会。” 幽篁不解,“怎么了?” 张道之朝她摆了摆手,“坐下说,一个劲抬脖子有些累。” 幽篁‘哦’了一声,连忙坐下,继续讲起她的故事。 ———— 平日,她都在山中的一片竹林里潜心修行。 某日,因修为进阶,遇到天劫。 虽侥幸扛过,但也因此受了重伤。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伙猎人上了山。 她即使有伤在身,但对付几名猎人并不在话下,只是担心出手过重,伤了那猎人性命。 索性就绕开猎人逃向别处。 谁知那些猎户的箭矢沾了黑狗血。 她因伤势躲闪不得,身中数箭,逃到一处山洞里。 后来,就遇到了柴夫。 柴夫心善,不忍伤她,还为她包扎好伤口。 当时的柴夫,年龄还很小,只有十二三岁。 每日,柴夫都会上山砍柴。 而他每次来,幽篁都会现身相伴。 她要的很简单,只是想陪在他身边。 可是,她是一只鹿,怎么能与柴夫长相厮守呢? 继续修行下去,倒是有机会化为人形,可是那要多久?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上百年? 而且,将要化为人形时,会经历更为残酷的天劫。 她经历过一次天劫,生怕扛不住。 所以,为了能久伴柴夫左右,她寻遍山精野怪。 最终,在杭州府附近一条白蛇的指点下,修习了邪术——画皮。 只是,白蛇告诫她, “若用此术,你的肉体将化为灰烬,只剩灵魂,终身只能为鬼祟,再难入仙道。” “甚至...没了来生。你开智修行不易,当真要用此术?” 没有肉体的生灵,便为鬼祟。 而生灵一旦失去先天肉身,就再难入仙道。 毕竟,鬼有鬼道。 古往今来,失去肉身,还能成仙的,只有些许特例。 比如,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除此外,便是入封神榜,进神道,终身受制于天道管辖,不得大自由。 当然,哪怕是这些特例,前提的基础,是背后有师门撑腰,有背景或是没有修炼邪术。 但那画皮术,确为邪术无疑。 即使如此,幽篁也毫无悔意, “若不能与他相伴,纵使得了长生,也是索然无味。” “倒不如恣意的走完我想走得路。” 之后。 幽篁走遍杭州境内的每一座乱坟岗。 终于让她找到了一具死去七日,还算年轻貌美的女子尸体。 她用画皮之术,完整的将皮囊剥离。 随后,幽篁的灵魂脱离鹿身,进入到了那副皮囊当中。 从此。 世上再无梅花鹿幽篁。 只剩一个画皮鬼幽篁。 ———— 后来,幽篁故意与柴夫偶遇。 从此就赖上了柴夫。 而柴夫带着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回村,加上这女子容貌俊俏,身段妖娆。 在村里同龄男子的嫉妒下,便传出许多风言风语。 有说幽篁是妓女、有说幽篁是给人生完孩子,被人丢在荒山野岭的小妾。 还有人说她是妖... 再加上前几年,村子里发了一扬瘟疫,死了很多人。 虽然幽篁凭借自身修为与略懂的一些医术,救了整个村子。 但村里的人,依旧视她为不祥之兆。 某夜里,村里百姓聚集起来,想要背着柴夫,将幽篁轮而杀之。 柴夫发觉,自是不愿,一来二去,他们夫妇便被村里的人赶到了这里。 ... 听完她的故事,张道之唏嘘不已。 如果是他,只怕很难放弃成仙长生的机会,沦为鬼畜。 甚至,还可能没了来生。 因此,张道之很佩服幽篁。 只是... “你方才说,贫道不懂爱。” “贫道是不太懂...” “但是贫道晓得一个道理。” 说至此处,张道之收起紫霄神雷符,缓缓起身, “有时,放手也是一种爱。” 说罢,他便要牵着黄牛离开此地。 既已知晓来龙去脉,那心善的柴夫也无性命之忧。 自个儿也不好拆散他们。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幽篁还在细品张道之所言,内心似有触动。 忽见他要准备离去,连忙道: “道长,这么晚了,若是赶路,明日再走吧?” 张道之摆了摆手,“你们二人自求多福吧。” 幽篁又问,“道长此去,可是要去往杭州城?” 张道之点了点头,“是要经过杭州,怎么了?” 幽篁连忙从屋子里拿来被纱布包裹的腊肉, “道长,此去杭州,切记要小心金山寺,尤其是金山寺方丈,万不可与他们有太深接触。” 金山寺? 张道之顿感诧异。 又是金山寺? 这金山寺到底什么情况? 不会是一座妖寺吧?! 张道之思虑间,就见幽篁已将那些腊肉放到桌子上, “请道长放心,这些腊肉,都是妾身官人所制,平日里,也是被纱布包着,妾身的手,没有碰过这些腊肉。” “只是乡下吃食,还望道长莫要嫌弃。” 这年头,他们夫妇,纯靠自己双手,而不去依靠妖术,能弄到这些腊肉。 可谓万分不易。 毕竟,这世上,还有很多连饭都吃不起的乞丐,更别说吃饱了。 张道之刚要婉拒。 忽见不远处有火把亮起,细细看去,竟有十余。 紧接着,耳旁便传来一道道叫嚣之声, “那女子,定是妖孽无疑!” “说得对,肯定是她害了二娘!” “她让俞诚来送药,定是想让俞诚看看二娘死了没!” “当初二娘不过是与她有口舌之争,骂她是骚狐狸,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心狠!一尸两命啊!” “她若不是妖孽,怎能得知,二娘会在今日临盆?恰巧生产时,来了一阵黑雾,直接取了二娘性命,孩子也不见了踪迹!” “反正俞诚在我们手上,即使她真是妖孽,也奈何不得我们!” “...” 俞诚,正是柴夫。 闻言。 幽篁不用想也知道,麻烦寻上门来了。 躲在张道之身后的桃夭正在龇牙咧嘴,显得很凶。 想来定是听到了那句‘骚狐狸’,感到浑身不自在。 第28章 不知贫道扛不扛得住 “娘子快跑!” “他们要害你!” 被人胁迫的俞诚正大叫着。 幽篁心系俞诚,见他被人擒住,早已心乱如麻,当即便小跑到院外, “官人!” 出了院子,就见俞家村十余名青壮年,正抬着被五花大绑的俞诚来到幽篁身前对峙, “妖孽,别上前来,不然我们就杀了他!” “妖孽,你害我娘子,我与你不共戴天!” “快说,二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 听到众人陆续所言,幽篁紧皱眉头,脱口而出, “二娘的死,与我有何干?” 俞诚夫妇在俞家村住着的时候,与二娘家是对门,关系极好。 后来二娘的丈夫因痴迷幽篁美色,二娘遂与俞诚夫妇绝交。 但这些年来,俞诚夫妇一直都将二娘一家视为邻里亲朋。 绝无加害二娘之意。 只是,那些人,像是着了魔一般,非要一口咬定是幽篁所为, “二娘十月怀胎,腹中孩儿胎衣已成,尚未降世之时,乃是先天之体,不受凡间浑浊所染,食之可大涨修为。” “你就是因此,要加害二娘!一尸两命,你怎忍心?” “你还假仁假义的让俞诚给二娘送药,就是要看二娘有没有死透,若二娘没死,你担心二娘指责你为凶手!” “...” 众人所言,漏洞百出。 幽篁有心辩解,刚要开口。 却见一人将一把斧头架在俞诚的脖子上, “妖女,你若不束手就擒,你就等着给俞诚收尸吧!” 幽篁心念俞诚安危,顾不得解释什么。 旋即飞身而起,黑气弥漫,如狼似虎,铺天盖地,压向众人。 见此情景,那些普通百姓,哪还能保持方才凶气,一个个都慌了神, “她果然是妖!” “俞诚,瞪大你的眼睛看看,她到底是人是妖!” “俞诚,你不过靠砍柴为生,她这么漂亮的女子,为何要与你成家?而且她来历不明,你为何如此执拗!” “...” 与此同时。 俞诚也在看向腾空而起的幽篁。 只是他的眼睛里,满眼都是她,并无任何惊慌失措之意。 他似乎早已知道,她就是妖。 “娘子...” 俞诚喃喃一声。 幽篁因担心将自身法力全部施展开,会使皮囊崩坏,所以,一直在收敛着使用修为。 “官人,别着急,我来救你!” 幽篁冲向正被捆绑的俞诚。 就在这时。 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 “俞施主,你如今已知她是妖,难道,还要执迷不悟?” 随后。 有法杖飞掠而来,将幽篁击退。 “金山寺的和尚?” 幽篁跌落倒地,嘴角渗出一丝血渍。 刚要起身。 却见空中不知何时来了四个和尚,各握着袈裟一脚,异口同声道: “唵嘛呢叭咪吽!” 顷刻,就见那袈裟闪烁起异样光芒,朝着幽篁压来。 她自是不会束手就擒,奋力反抗,黑气滔天而起,勉强阻缓袈裟落下。 见状,原先手握袈裟四角的和尚,竟是再次飞身掠起,站立于袈裟之上,似要将幽篁给活活压死。 若非幽篁担心修为尽展,会暴露自身本相,让俞诚见了厌恶。 不然,那袈裟她可破之。 另有一名中年和尚,缓缓走到俞诚身前, “俞施主,你所喜欢的,不过是她这副皮囊罢了。” “若再痴迷不悟,就连我佛,也救不了你。” 俞诚虽被浑身捆绑,但依然用足了力气,挣脱压着他的人,狠狠撞向那和尚。 只是,刚碰到和尚衣衫,就被一道金光击落到远处。 见状,幽篁心中惊忧,忍不住开口, “官人,不要!交给我!” 和尚双眼一寒,摇了摇头,叹气道: “冥顽不灵。” “俞施主,今夜,贫僧便让你亲眼目睹,与你朝夕相处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怪物!” 说罢,手中钵盂照向幽篁。 后者大惊,“不要!” 一时分神,竟使那袈裟彻底压了下来。 幽篁宛若烈火焚身,痛苦不堪。 与此同时,那钵盂映照的光芒,也将她的本体显化。 时而鹿首,时而面部血肉模糊。 幽篁难以忍受钻心的痛楚,忍不住惊叫起来。 血肉正在一寸一寸崩坏,皮肤被撕裂。 原本盛世容颜将要不复存在。 正如那和尚所言,她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俞施主,你看到了吗?你每日,就与这样的怪物生活在一起,你可后悔?” 和尚胸有成竹的看着俞诚。 不料,后者仅是有刹那的畏惧。 而后,竟是在地面匍匐前进,想要多靠近幽篁一分, “娘子,快走...快走...” 这时,俞家村的那些汉子,见妖女已被‘大师’困住,顿时胆气横生,纷纷上前,殴打起俞诚, “就是因为这妖女,害得我们村子鸡犬不宁,你如今还要护着她,该打!” “她害死了我娘子,我也要她死!” “...” 他们将俞诚打到吐血,但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那中年和尚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俞诚被打时,还在看着幽篁那边,嘴里一直在说着,让她走,离开这儿。 只是,那些和尚今夜突然来此,摆明了,就是要让幽篁死。 哪里会让她逃? 如今,幽篁本相已显,再无畏惧。 皮肤彻底碎裂,化作血人。 萦绕在身周的黑气,也变成了滔天血气。 “我夫妇自成婚以来,一向以从善为本,从未害过一人,素日里,也极少杀生。”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愿给我们夫妇一条生路?!” 幽篁奋力反抗, “既然你们不给,我便自己抢来!” 话音刚落。 那一身血气直冲云霄,将压在顶上的袈裟撕了个粉碎。 中年和尚冷哼一声,“螳臂挡车!” 说罢,只见他双手合十,呢喃一声,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 “金刚伏魔手!” 顷刻。 身后有怒目金刚现身。 佛说无限大,视之如山岳。 轰! 只听黑夜里一声炸响。 那怒目金刚竟似俯瞰芸芸众生,伸出大手,重重拍向幽篁。 这一刻。 纵使是施展全部修为的幽篁,也无法招架中年和尚的全力一击。 她自嫁给俞诚之后,再也不曾修行。 能支撑到现在,已是实属不易。 “妖孽,速速降来!” 中年和尚持续发力。 幽篁的身躯似在瓦解,血肉离体,撒落在地面。 即使如此,她面对那无法抵抗的力量,目光中仍是毫无惧色, “你们这些和尚,欺负不过我白姐姐,就来欺负我。” “即使今日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我也...” “依旧不降!” 幽篁已打算与对方鱼死网破。 无尽血气再次自身中涌出,冲向那只佛手。 中年和尚依旧面无表情,“死。” 轰! 血气与佛手相撞。 仅是刹那间,血气便被冲散,融于天地之间。 幽篁体力崩溃,跪倒在地。 此一击之后,她再无还手之力。 意识也逐渐模糊。 魂魄已经遭受巨大冲撞。 仿佛,再也不存于此方天地。 就连她自己,也觉此身此魄走到尽头,再也无路。 她努力睁着眼睛,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俞诚,用自己最大的力气,露出一抹笑意, “官人...抱歉了...让你看到我这么丑的样子...” 俞诚不停落泪,一个劲儿摇着头, “小鹿...小鹿...” 幽篁仿佛听到了,陡然一愣。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是啊,儿时玩伴...又怎能瞒得了他。 够了。 一切都够了。 幽篁缓缓闭上双眼。 佛手落下... 轰! 这一声巨响,远超此前响声多矣。 引得虚空震颤。 四周尘雾渐起。 幽篁的耳旁,旋即想起一道声音,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 幽篁不明所以然,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眼前出现一道布满金光的身影,耳旁再次传来属于这道身影的声音, “此人专修金刚经,在佛门中注重杀伐。” “不知以贫道的修为...” “扛不扛得住。” 第29章 张道之:上我 其耀眼程度,远比那佛手更甚。 龙虎山寻常弟子的金光,不过只是‘覆映吾身’罢了。 然而,张道之的金光,却是将身周十步左右的距离,都给覆盖了。 包括将身后的幽篁也给覆盖。 按理说,道教金光咒,对邪祟有着天然的杀伤力。 然而,不知为何,这金光将幽篁笼罩时,却显得极为柔和。 如春风细雨,不停地滋润着她那残破的身躯。 甚至,她的皮肤都在诡异的重组着。 此等异象,使得幽篁心惊不已,暗自喃喃道: “道长...真的是筑基境吗?” “这种力量...我只在为我启智的那位高人身上感受到过...”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就是在此时。 哞—— 一声牛响。 迅速就见大牛冲入村民当中。 用牛角将一个又一个围在俞诚身边的村民挑翻。 而后,用着极快的速度,叼起俞诚身上的捆绳,便就跑向张道之身后。 它将俞诚放在幽篁身边,随后,一脸杀意的盯着眼前不远处的中年和尚。 张道之无论做什么,有着怎样的决定,它从来都不问为什么。 简直就是最合格的牛马,无条件信从老板的决策。 幽篁将俞诚身上的捆绳解开之后,便不敢看他。 只因此刻她的皮囊还未恢复。 来自张道之身上的金光,也在飞速愈合着俞诚身上的伤势。 他伸手轻轻触摸着幽篁的身躯,莞尔笑道: “娘子...你无论是何模样,在我心里,你就是你。” 闻言,幽篁一愣,扭头看向俞诚,“当真?” 此时,她的脸颊,只恢复小半,依旧极其可怖。 但,俞诚并不介意。 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就在二人缠绵悱恻之际。 张道之故作咳嗽一声, “你不觉得你们俩很过分吗?” 二人旋即回过神来。 俞诚朝着张道之背影深深作揖道: “道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我...” 话还没说完。 就被张道之打断, “你要敢说以身相许,这救命之恩不报也罢。” “你娘子也不行,我对鬼不感兴趣。” 俞诚一愣,“道长,您误会了...” 幽篁挽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方才,她与张道之有过比较深入的交流。 知道眼前这位道长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样子,于是便压低了声音说道: “官人,这是道长在与您玩笑。” 说罢,她又看向张道之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 就在俞家村人未来之前。 她还要教训张道之多管闲事。 如今想起这事,便不由得有些臊得慌。 她暗想,如果眼前这位道长,跟她较真的话。 那么,此刻她早已魂飞魄散。 因为,张道之此刻带给她的压迫力,远远高于那中年和尚。 仅是压迫力而已。 “如果说,那和尚给我的压迫力,像是一座高山压顶。” “那么,这位道长...” “就是顶上三尺的浩瀚苍穹。” 幽篁内心无比震撼。 这时,张道之忽而扭头,严肃道: “你们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我为了你们,挺身而出,你们倒好。 真·特么背着我谈情说爱啊。 让单身狗...呸,你们才是狗!你们是真的狗! 让我替你们负重前行倒也罢了,如今你们还风花雪月上了,有没有顾及我的感受? ... 此时的张道之,有千言万语想要吐槽。 他再次扭头注视不远处的中年和尚,神情无比凝重。 眼角有些许泪痕。 他用衣角擦了擦。 又吐槽了两句。 贫道还是太善良了。 如此狗血的剧情,贫道居然都能看哭。 一时没忍住,用法宝硬扛出手。 早知道当初跟师姐修炼无情道了。 关键师姐也不无情啊。 平时冷着个脸,真到事上比谁都热情。 话说... 这些金山寺的和尚,是真他娘该死啊! 咦? 眼前这个和尚怎么还不动手? “我要用他做个验证自身纯粹实力的试验吗?” “算了,还是稳重些吧...异士与妖,还是有点儿区别的。” 张道之喃喃一声。 却见对方仍旧不为所动。 那和尚在想什么? 不管了。 敌不动,我不动。 敌若动,我乱动。 后发制人。 嗯! 贫道简直太聪明了。 ... 就在张道长胡思乱想期间。 中年和尚的目光,一直凝聚在他身上。 久久未语。 似乎在思考什么... 眼前这个道人怎么还不出手? 他方才用什么手段挡住了我的金刚伏魔手? 好似某种道教护身秘宝。 还有他这金光咒... 如结界一般强悍... 他是筑基境? 筑基境有那么强? 难道是在刻意压制境界,扮猪吃老虎? 此人好恶毒的心思! 奇怪,我的心脏为何跳得这么快? 我很紧张吗? 他为何还不出手? 难道是想等着后发制人? 看他表情,一脸淡然,他果然是在扮猪吃虎! 我偏不先出手! ... 良久。 张道之: 这都多久了? 他为什么还不出? 难道是想等着我先动手? 他要趁我动手之际,装逼将我打死? 这死秃驴,好脏的心思! 中年和尚: 都这么久了,他的金光咒气势还未削减。 他到底有多强? 奇怪,贫僧为何肚子痛? 想拉屎...想如厕。 幽篁: 都这么久了,还不见他们放出一招一式。 难道这就是高手之间的争锋?仅凭意识就能分出高低? 真是厉害。 大牛: 想睡觉。 白狐桃夭: 仙人为何还不出手? 嗯... 仙人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必要性命。 仙人肯定是慈悲为怀,想留那臭和尚一条命。 一定是这样。 仙人...哦不,现在是道长哥哥,道长哥哥真伟大。 ... 又过了许久。 中年和尚扛不住了。 想要扮猪吃虎? 贫僧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想到此处,他缓缓转身,向远处走去。 见状。 张道之一愣。 他...就那么走了? 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 贫道要不要背后偷袭? 用什么手段偷袭呢? 金山寺的和尚如此该死,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啊! 幽篁、白狐: 道长(哥哥)真厉害,仅凭气势就把那些臭秃驴给吓走了! 大牛:想睡觉。 ... 中年和尚背过张道之向别处走去时: 他不会背后偷袭贫僧吧? 他的品行不会如此卑劣吧? 嗯... 贫僧都走出十几步远了。 他还没动静,应该是不会偷袭贫僧。 就在这时。 一位村民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大师...那妖孽...” 瞬间! 周遭气氛变得无比紧张起来。 中年和尚那充满杀意的目光瞬间便就凝聚在村民身上: 他想干嘛? 找死吗? 艹! 村民: 奇怪,怎么突然感到了压力? 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嗯? 我怎么尿了? 我腿怎么发酥,发软? 扑通—— 村民跪了。 刹那间。 中年和尚与张道之同时出手。 先是和尚这边。 将毕生修为于一役,打出一招金刚伏魔手。 极其强大! ... 反观张道之这边,明显就没有中年和尚那般有着深厚底蕴加持。 使出的手段都很简单: “金光咒!” “紫霄神雷符!” “五雷正法!” “天蓬尺!” “赶尸鞭!” “镇妖铃!” “拷鬼棒!” “祖师祖师,我是咱们龙虎山第二十七代天师张道之,我忘起坛了,这时候上弟子身还来得及吗?” “祖师,上我啊。” “挺急的,没法起坛了!” “...” 第30章 贫僧自度! 当他亲眼目睹张道之使出的那些法宝得那一刻,已经彻底傻眼。 他不明白,难道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怪吗? 眼前这个道人是怪物吗? 就算这道人的修为境界并非筑基,而是已修成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高手。 但也不能在顷刻间,就使出那么多法宝吧? 您扮猪吃虎没错。 关键我也不虎啊! 又是雷法又是金光的... 这冲天的紫薇气,还真是璀璨呢。 ... 张道之使出的诸多法宝、手段,尽数化作一团冲天紫气,如洪水猛兽,将那来自金山寺的和尚淹没。 和尚肯定是懵了的,也很后悔。 早知道就跑路了。 “草率了...” 这三个字,是和尚留在世间的最后一道声音。 随后,便就烟消云散,就连魂魄,都被那紫气击散,再也没有来生。 将俞诚绑来的那些村民们,也在这神仙打架的影响之下,尽数陷入昏迷。 除了中年和尚之外,其余四名僧侣,张道之也没打算放过。 利用捆妖绳,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随着张道之出手的那一刻,俞诚、幽篁、白狐等,都被深深震撼到了。 乃至到现在都不曾回神。 良久。 在张道之收敛神通术法之后。 桃夭才率先回神,心怀激动地,一蹦一跳的来到他的身后侧, “道长哥哥...你...你好厉害...” 稍后。 幽篁也上前两步,附和道: “道长手段通神,妾身佩服。” 这时,大牛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 仿佛一切都在它的意料之内。 天师还是太谨慎了。 明明就是一剑的事。 至于动用那么多法宝吗? 大牛不太理解,但是尊重。 此刻,张道之面对桃夭与幽篁的吹捧,并未做出什么回应。 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像是在回味方才一战。 还真是刺激啊。 只是,他忍不住有些后悔。 这个和尚,与之前在抚州遇到的金山寺僧人加起来都要强。 所以,第一次面对如此强大的异士,张道之忍不住有点儿激动。 早知道就不动用各种法宝与之一战了。 直接平a起手,也能借此验证自身实力。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那和尚也不能活过来,让他再杀一次。 背对众人。 很有高人风范。 见状,幽篁与桃夭再次忍不住的喃喃道: “道长哥哥即使用出那般通天的手段,如今也跟没事人似的,依旧气度非凡,不动如山,真厉害,我好喜欢!” “道长...前辈将那已到三花境界的和尚收拾之后,依然波澜不惊,稳如泰山,果真是高人。” “...” 张道之听到这些声音。 也只是呵呵一笑。 嗯。 高人。 想听,爱听。 “幽篁,将贫道绑起来的那四个和尚带过来。” 有些事,张道之要亲自问一问。 ... 这时,幽篁已按照他的吩咐,将那捆绑在一起的四人拉到张道之身前。 那四人面色苍白,内心惶恐不安。 就连他们的师父都死了。 他们不难想象,接下来,自己有可能面对的事情。 “你们不用紧张,贫道对你们没有恶意。” 张道之先是出言宽慰。 四人心底一松。 “有些事,你们要如实回答,不然,贫道送你们飞升。” 张道之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模样,看起来和蔼可亲。 四人惊慌失措到极致,不敢目视他,浑身都在发颤。 见状。 张道之唉声一叹,“既如此,贫道便送你们一程吧。” 话音刚落。 四人彻底慌了, “道...道长...什么就送我们一程?” “道长,求求你放了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啊!” “道长,道教不是讲贵生吗?不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 “...” 嗯? 还教起我来了? 张道之脸色严肃道: “我道教是讲贵生,可是,贫道先前已经说了,你们若是不如实回答,贫道会亲自送你们一程。” “贫道说话,一向一言九鼎。” 四个和尚懵了, “道长,您还没问我们什么事呢!” “是啊道长,您还没问呢,就要送我们走。” “...” 咦? 这次轮到张道之懵了,他下意识反问道:“我没问吗?” 已经恢复人身皮囊的幽篁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道长,您确实还没问呢。” 张道之:... 多少有点儿尴尬了。 光想着那和尚若是能活过来,用自身纯粹实力,再杀他一次。 “那个...” “俞家村二娘,是怎么回事?” 张道之认为,二娘之死,与金山寺的和尚脱不开关系。 村民来此,定是受了他们的蛊惑。 果不其然。 那四名和尚,很快就将一些事情如实说出。 ... 原来,若干年前,金山寺方丈法河收了一名弟子。 后来,这弟子在除妖时,不幸被邪气侵染,坠入魔道。 法河为了让弟子回头是岸,便将其囚在锁妖塔下,日夜以佛经熏陶其心。 只是收效甚微。 不料,因近日杭州城内妖魔肆虐。 锁妖塔法阵出了问题。 使法河弟子逃出。 此人坠入魔道,为增长自身修为,竟食用尚具先天之气的婴儿。 法河担心此事传出,会影响金山寺的名声,便让他们一行人将其捉拿回来。 待他们寻觅踪迹,查到俞家村后,二娘已被那弟子所害,但那弟子下落不明。 他们受法河指示,不可使金山寺名声受损,担心那弟子之事有朝一日会外泄。 随后,他们又打听到,俞家村有一妖女存在。 于是,便将此事栽赃陷害给了幽篁。 ... 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 幽篁自是气愤至极。 就连张道之也生出怒气, “倘若她并非妖物,只是普通人,你们连凡人,都要杀吗?” 闻言,那四名和尚低头沉默。 见状,张道之已得到答案。 为了所谓的狗屁宗门名声,就不顾普通百姓死活? 这是佛寺? 张道之施展望气术,详细的探查这四人身上的‘气’。 居然如当初遇到的金山寺和尚一般无二。 同样具有妖气。 当然,这种妖气,并不属于他们。 张道之也问出这个困惑。 四僧回应说,应该与锁妖塔内的妖物有关。 张道之点了点头,看向幽篁,“送他们一程吧。” 幽篁一愣。 他原以为,张道长定会‘贵生’,不料,却让他们死? 就连那些和尚都很困惑。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都说了。 为何还要死? “道长...您不是说,您说话一言九鼎吗?” “道长...您不能出尔反尔啊。” “...” 四僧求饶。 张道之呵呵一笑, “我说我不杀你们,可我没说,她不能。” 四僧:啊? 还能这样吗? ... 趁着幽篁解决他们的功夫。 张道之已然返回俞诚家的小院里坐下。 幽篁第一次杀人,明显是有些不熟悉,生了把大火,本想将四僧尸体给烧了。 不料差点儿将整座山头点燃。 得亏她用法术扼制了火势蔓延。 待回到院子里后,她径直走向张道之, “道长...” 张道之脱口道:“这四条人命,算在贫道头上,与你无关。” 幽篁摇了摇头,“妾身本就不指望有什么来生,这些许因果,妾身担着,是妾身想杀他们,与道长无关。” 张道之摆了摆手,显得无所谓道: “金山寺的和尚,都该死,杀了是增福报,不是增承负。” 那些和尚欲杀人‘平账’,反而落到杀劫当中,也合承负。 再则,张道之是心善,但又没说不心狠。 心狠与心善,并不矛盾。 顿了顿,他又看向幽篁, “俞家村的人在来之前,你对贫道说,要小心金山寺,是何意?” 幽篁站在张道之对面,说起一段往事。 这段往事的主角,并不是她。 而是与一个叫做‘白浅’的蛇妖有关。 ... 依旧是若干年前。 白浅有一个姐妹,叫做‘青儿’。 她们自幼便相识,一起长大,一起修行。 有一天,青儿外出历练,与一只大鹏相爱。 后来,大鹏失踪,青儿就像变了一个人。 每日不停地打探大鹏踪迹。 直到有一日,青儿打探到了。 说是那大鹏被金山寺的高僧收入锁妖塔内。 青儿为了不连累白浅,独自一人硬闯金山寺,想要救走大鹏。 结果显而易见,青儿败了,被镇压在锁妖塔里,终身不得自由。 就是从这时开始。 金山寺不知是哪根筋搭错。 兴许是知道了青儿与白浅的关系。 他们便开始疯狂地寻找白浅麻烦。 甚至,法河本人都亲自针对过白浅。 若不是那时白浅已经成家,只怕就要杀向金山寺,去救青儿了。 但也就是与法河的交手中,白浅察觉到了一些难以述说的异状。 法河的身体,似乎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 有一日,白浅来到俞家村看望幽篁时,便将此事说出。 也是从那时起,幽篁就对金山寺的和尚存有戒心了。 “杭州城...” “金山寺...” “还真是麻烦。” 张道长摇了摇头,暂不去过问金山寺之事。 顿了顿。 他向幽篁与俞诚二人开口道: “人鬼之恋,贫道不赞同,但也不反对。” “只是,这俞家村,你们是待不下去了。” “还是另谋他处。” 幽篁点头道: “道长说的是,明日,我们便离开此地。” 张道之嘱咐道: “你毕竟是鬼,还是少往有人烟的地界去。” “今日贫道帮你度过此劫,但也不是白帮。” “需要你做些什么。” 幽篁不解,“道长有什么能用到妾身的,还望道长直言。” 张道长莞尔笑道:“用你倒是不至于。” “只是,贫道对画皮这一类鬼魅较为感兴趣。” “不知,你能否对贫道详细说说,这画皮鬼,都有何特性?” 随后。 幽篁便将画皮这类邪祟特性说出。 张道之将其跃然纸上, 【画皮之鬼,能隐于人皮,其身白皙异常,无惧烈日,与常人几无分别。其善以姣好外貌惑众,迷人心智。然畏铜镜为烛火所映,盖因于镜中,恐其真形毕露也】 见状,幽篁好奇道:“道长将这些记录下来,是为何故?” 张道之笑道:“这世上,不只你一个画皮鬼,你虽无害人之心,可其余画皮之鬼魅呢?” “若世人知我所言,再遇到画皮这类鬼魅,或可能有一线生机。” 幽篁钦佩道:“道长心善,是个好人。” 张道之皮笑肉不笑, “你也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 幽篁认真道:“道长过誉了,我与夫君虽一心从善,但远没有道长好。” 随后,张道之与她闲聊片刻,便打算告辞。 他就将纸笔收好,牵着黄牛,不顾俞诚夫妇挽留,毅然离开此处,往杭州城方向越行越远。 俞诚夫妇望着张道长背影,一时怅然,似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到他,才陆续开口道: “夫君,道长真是一位好人。” “是啊,道长是好人。” ... 与此同时。 金山寺。 大雄宝殿。 方丈法河正盘腿坐在金铸佛像前念诵佛经。 忽而。 两旁烛火架,烛火无风摇曳。 就在这时,法河突然睁开双眼,原本不停转动佛珠的手也戛然而止,深深皱眉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待他喃喃此处。 目光忽而变得有几分锐利,好似暗藏杀机, “那便让贫僧看看,贫僧心中的佛,究竟能否将你们这些‘妖孽’度化!” 随后,他又缓缓闭上双眼,尚未念几句经文。 似遇梦魇。 思绪回到曾经。 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对他说, “你执念太深,修不了佛。” 法河不信,“佛说众生平等,佛说普度众生,佛...为何偏不度我?” 他迈步在那时的大雄宝殿里。 最终。 目光牢牢锁定在佛像身上,开口无忌道: “若佛不度我。” “我便自度。” 第31章 自来熟张道之 大牛一直在表达着自己不满的情绪。 它不懂,都那么晚了,为何还要赶路? 就不怕有一天我猝死了吗? 坐在牛背上的张道之只好安抚道: “你放心,咱们龙虎山有伤亡抚恤。” 大牛:... 合着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呗? 哞—— 我是牛,不是牛马! 大牛很烦。 要不是打不过张道之。 它真的想和他练练。 这时,张道之忽而解释道: “咱们杀了金山寺数名僧人,若是官府察觉怎么办?我等异士,最忌与官府打交道,届时免不了麻烦。” “再说,若咱们在那留宿,村民报了官,真有官差前来,我与他们起了争执,我自是无惧,可你们呢?” “就怕我与之乱斗时,难以顾及你二人。” 其实,张道之就是怕官府会派出比较强大的异士来调查金山寺僧人被杀一事。 届时,万一有将天师身份暴露的风险呢? 大牛心里很无奈。 尽管您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好累啊! 这时,趴在张道之肩上的白狐桃夭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道长哥哥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唉,我还是太弱了! 不仅不能为道长哥哥分忧,还成为了道长哥哥的累赘! 若不是道长哥哥看我可怜,让我跟着他,只怕初来人间的我,早就不知被人拐骗到哪里去了! 呜呜—— 我好自责。 都怪我! 道长哥哥真的很善良! 一边担心着我的安危,一边想放前来寻仇的那些和尚一条生路。 所以,才要趁夜离开俞家村。 道长哥哥真的用心良苦! 我一定要努力变强,不再做道长哥哥的累赘! 桃夭想着想着,竟是不停地掉下泪珠。 张道之见了,不由得纳闷道: “她咋了?” ...... 翌日。 无论前世今生,张道之都听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 他印象里的杭州城,应该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但到了杭州以后,目睹的一切,却让他出乎意料。 空荡荡的街道上,极少见有行人。 即使偶尔见到一两人,也是步伐匆匆,不敢在路上有丝毫耽搁。 就连一些店铺,也是挂起‘罢市歇业’的招牌。 似乎处处都透着一种诡异。 原本,张道之的计划,是来到杭州以后,不做停留。 转水路北上前往京城。 随后,他们去了北关码头那边。 北关码头位于杭州城北,是京杭运河进入杭州城的重要门户。 张道之想要走水路北上,就绕不开这座码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码头已经被官兵戒严。 里面的船出不去,外来的船也都停靠在岸边,一时进不得城。 他上前询问了一位官差。 那人应声道:“方才衙署里下了命令,杭州境内各处码头全部停运,至于何时解封,还要看上头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没有解封之前,张道之是无法离开杭州城了。 他向那官差询问为何禁水运一事。 然而,官差却是不肯言说,只是让他速速离开此间。 无奈之下,张道之本欲离开杭州,继续走陆路北上。 但是一算,走陆路要比走水路多耗费半月。 倒不如留在杭州等个几日,看看水路是否能够解封。 在此之前,他又再次起坛卜卦, “好在,蓁儿妹妹尚存几月的命数并未得到削减。” 既然一时间水路走不得,那便留在杭州两日,实在不行,再去走陆路。 在此期间,他也想在杭州城内暗中调查一下金山寺的事情。 毕竟,他与金山寺已生承负,若是没了结果,只怕今后难以善了。 倘若这金山寺真的出问题,是妖寺而非佛寺,他便灵鸽传信,告知龙虎山。 由龙虎山通知朝廷‘僧录司’,让他们来出面治理金山寺。 张道之一向如此。 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遇到事情,就会一股脑的钻进去,直到解决。 金山寺的和尚,为何身具妖气。 他们为何敢杀人。 这些事情,张道之不搞清楚,会睡不着觉。 根据幽篁所言,白浅经常与金山寺的方丈打交道。 或许,她知道一些事情。 幽篁已将白浅居住的地方告知张道之,他正前往那里。 与此同时。 杭州城内,十里街。 一家贩卖字画的店铺里。 一名儒雅书生,正站在案桌前写写画画。 有位妩媚动人的妇人,大肚隆起,正坐在他右侧,绣着一件小孩的衣裳。 过了会儿。 书生突然将手中的笔杆放下,垂头丧气道: “前些日子,钱塘县的洪老爷,多好的人啊,平日里没少向乞丐施粥,帮着邻里修路搭桥。” “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却被邪祟所害,包括洪老爷在内,十几名至亲,无一生还。” “至今县衙那边还没给个说法...娘子,你说,不会真有妖邪作祟吧?” 杭州城除了主要的几条街道之外,城内还有几座县,分别是钱塘、余杭、仁和、临安四县。 十里街是杭州城经济、娱乐中心,地理位置优越,不属于四县。 在这里租一个店铺,每月的租金,至少要四五十两银子。 那妇人听到‘妖邪’二字,明显神情一怔,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神色,莞尔笑道: “即使真有妖邪作祟,不是还有官府管着呢?与咱们无关。” 书生叹道:“话是那么说不假,可这妖邪一事,毕竟弄得人心惶惶,咱们这铺子,是小本买卖,如今路上都不见人,再这样下去,只怕你我夫妇,连下个月的租金都交不起了。” 妇人安慰道:“官人勿忧,我不是还有一些首饰,待过几日拿去卖了,最近半年就不用发愁了。” 书生摇头道:“哪也不能坐吃山空,再说,你自嫁给我以后,素日里便缺衣少食,我岂能再用你的首饰填补家用,待明后日,我去钱塘湖那边教教书,或许能赚些散碎银子。” 就在二人议论间。 忽然听到店门外响起一道充满怨气的声音, “不都说杭州城热闹起来,比之京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路边的茶馆酒肆都没开门?” “大牛,我知道你饿,但你先别急。” ... “这就是白浅家了吧?十里街,诚友书铺,没错,应该就是这了。” “咦,开着门呢,你们在外边等等,我去拜访一下。” ... 来者正是张道之。 他见书铺开着门,索性便走了进去。 书生与妇人均听到他所言。 见他走来,皆起身前去相迎。 书生直言道:“敢问...这位道长,您来寻我娘子,所为何事?” 娘子? 张道之瞧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白浅,顿感诧异, “居然有了身孕?” “你还真是为大周的格物学、本草学、博物学、禽学等各个学术的发展与发现,做出了突出贡献。” “佩服。” 闻言,书生与妇人都是一愣。 顿了顿,张道之向书生拱手道: “方才那声佩服是对你说的。” 书生纳闷,这道人,说话稀奇古怪,哪来的? “道长...为何会佩服在下?” 书生不解。 张道之呵呵一笑。 你敢玩蛇,贫道不敢,贫道岂能不佩服? “不重要。” “哦对,忘记自我介绍了。” “在下姓张,乃是俞家村幽篁的...远房表哥,此番前来杭州,需小住几日,特来叨扰。” 张道之说完,便毫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肚子, “赶了一路,饿了,有吃食吗?” 书生扭头看向身后的白浅。 心说,幽篁妹子知书达礼,怎会有这样的远房表哥? 白浅更是感到困惑。 幽篁是画皮,前身是梅花鹿,哪来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张道之见他夫妇犹豫沉默,顿时皱起眉头, “你们...不会那么抠门吧?” “连口吃的都不给?” 他深深叹息。 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都说了是幽篁远房表哥,吃口东西,还要钱吗? 你们日后要是去龙虎山寻我,我也请你们吃饭啊! 白浅:你猜我敢不敢去。 “我不白吃,给钱行了吧?” 说着,张道之便在乾坤袋里一阵翻找。 忽然惊觉一件事。 没钱了! “什么护身法宝、诛邪符箓,都想着带了,怎么出门就忘记带钱了呢?” “唉!也怪我,在抚州花了不少钱...” 张道之暗自喃喃一声。 最终,他在乾坤袋里翻找出四个五铜板,霸气的扔在桌子上。 白浅夫妇有些懵。 这时,张道之觉得自己有点儿装逼过头了,伸出手,又小心翼翼的拿回两个铜板。 嗯,我对钱不感兴趣和我会省钱,是两码事。 第32章 真不是人! 对方既寻上门来,而且说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只怕不会是仅讨些吃食那么简单。 “官人,既然是幽篁妹妹的表哥,便不是外人。” “妾身这便去弄些吃食,官人先招待着这位道长。” 说罢,白浅便要前往店铺后院。 书生担心她会累到, “娘子,你有身孕,还是为夫去。” 白浅点了点头。 书生离去之后。 张道之莞尔笑道:“你这位夫君,还真是疼你。” 白浅不苟言笑,紧盯着他, “道长应该知道幽篁的身份,她是鬼,你是异士。” “你又怎是她的表哥?” “你来此,究竟又有何贵干?” 张道之没有急于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道: “扰乱阴阳,非正道机缘,却能生人子,真是怪哉。” “你就不怕日后此子会为你修为业障,再无得道之机?” 妖生人子,阴阳无序,天命无常,实非正道。 这些道理,白浅又岂能不知, “道长来此,不只是要与我说这些大道理吧?” 张道之点了点头,“你别紧张...” 话还没说完。 白浅突然噗嗤一笑, “你不过区区筑基境,是从何处见我紧张?” 张道长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拿他的修为说事, “白娘子,你不觉得你情商很低吗?” 白浅一愣,“情商?何为情商?” 张道之唉声一叹, “贫道对你没有恶意,可是,你却冒犯到贫道了。” “你成功伤害到了贫道的心,贫道的精神也因此受到损失。” 啊? 精神受到损失? 是指魂魄吗? 我也没打他啊。 白浅不明所以然。 只见张道之忽而将桌子上的几枚铜钱又揣回自己兜里, “你别误会贫道。” “贫道不是抠门,这些铜钱,就当你赔偿给贫道的精神损失费了。” 精神损失费? 白浅眉头越皱越紧。 眼前这个道人,言谈举止怎如此古怪? 张道之没了心思,便开始说起正事, “我听幽篁提到过青儿的事,这金山寺的方丈,你了解多少?” 金山寺? 白浅脸色一紧, “道长为何要打听金山寺?” 提起这个,张道之也很无奈。 先是为李阿婆报仇,杀了金山寺一众僧侣。 此为承负之初。 而后又杀了几名金山寺的和尚。 从而加大了承负。 倘若金山寺的事情不出个结果,只怕会有碍修行。 张道之对于修仙长生的痴迷,远超世上大多数的异士。 任何有可能影响到修行的事情,他都会去竭力解决, “首先,贫道对你没有恶意,你与你相公如何恩爱,贫道也懒得多管闲事。” “其次,贫道打听金山寺,是有些承负...嗯,就是因果需要消除。” 听到这里,白浅才算是打消了几分戒心。 因为知晓青儿事情的人,并不多。 幽篁能将这件事告知张道之。 显然,是信任对方的。 “金山寺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白浅端坐在椅子上,语出惊人道: “他们那个方丈,不是人。”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因为青儿的事情,你很讨厌金山寺方丈。” “但是我需要对金山寺有个真实且充分的了解。” “希望你不要带有主观情绪。” 什么是主观情绪,白浅不知道。 但是... “我的意思是说。” “法河,真不是人。” 闻言。 张道之彻底呆住了。 他想过金山寺可能与妖有什么往来。 但从来没想过。 堂堂金山寺方丈法河居然会是妖! 如此,一切倒是都能解释得通了。 异士与妖长期接触,也很难身沾妖气。 就比如张道之经常与大牛、桃夭待在一块,身上也不见有丝毫妖气。 但是,若金山寺那些和尚,常听一只妖怪讲法。 自然而然,便能沾染妖气了。 “法河,会不会是青儿苦苦寻觅的那只大鹏精?” 张道之询问。 白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妖,至于是什么妖,我就不得而知了。” 张道之好奇道:“你与青儿乃闺中密友,她遭遇此劫,你不去救她?反倒是待在此处享人间福乐。” 白浅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 “不是不救,而是时候未到。” 张道之‘嗯’了一声,又问, “你知晓那法河来历,就不担心他会报复你?” 白浅笑道:“这些年,我与他交手数次,他若是我对手,我岂能安然活到今日?” “待我为官人生下子嗣,自会去金山寺,将青儿救出来。” 张道之点了点头,“那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到时候帮我把金山寺砸了吧,你先别否决,听我说,我会谢谢你,因为你,温暖了我的四季。” 砸了金山寺,我与金山寺之间的承负也就消散了吧? 不会影响到我的修行了吧? ...... 由于近日杭州城内闹妖。 上到知府,下到各级县令,如今齐至金山寺。 希望可以请寺内方丈出手除妖。 大雄宝殿内。 杭州知府与同知聂景行叩拜完佛祖以后,便将殿内众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法河一人。 “方丈,明人不说暗话。” “杭州闹妖一事,将近半月,人心惶惶。” “城内百姓不敢出门做生意,杭州经货不振,假以时日,必酿大祸。” 聂景行深感忧虑。 杭州知府深以为然, “整座杭州,上百万人口,都指着本官吃食。” “这妖,必须要除。” “方丈,佛讲行善积德,此事官府已然无力,需你出手。” “而且,今日一早,本官也已按照你的嘱咐,封禁了我杭州所有水运码头。” 一脸肃穆的法河双手合十,先是念了句佛号,而后又好奇道: “此事,知府与同知,难道没有上报朝廷,请镇妖司出手?” 知府似有难言之隐。 聂景行开口解释道:“事关杭州政绩,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勿要惊动朝廷。” 法河点了点头,“其实,贫僧已知那妖孽来历。” “只是,要捉拿此妖,需由贫僧独断。” “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知府巴不得法河将事情都揽过去, “除妖之事,杭州境内各司,会全力支持方丈。” 不久后。 诸多官吏离开金山寺。 法河独自一人,站在佛像前怔怔出神。 良久,他再次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弟子所为,皆为苍生。” 说至此处。 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充满杀意, “杀了你,举世将无人知贫僧真正身份。” “贫僧可专心修佛,早日证得大乘佛法,护佑黎民苍生。” 第33章 法河的手段 张道之将有关幽篁之事,尽数告知白浅。 “唉。” “要不是贫道不惜性命,力挽狂澜,只怕你那好姊妹就将要魂飞魄散了。” “当然,你也不用替你姊妹感谢贫道,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吾辈应所为之事。” “如果...白娘子若真想替幽篁感激贫道...” “也不是不行。” 张道之一脸真诚地看着白浅。 知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白浅,也终于了解,为何眼前道人会与金山寺有了因果了, “道长对幽篁妹妹有救命之恩,于我而言,便不是外人。” “这几日,就请道长安心住在铺子里。” 说罢,白浅就要去为张道之倒茶。 他有些郁闷的开口道:“没了?” 闻言,白浅点头道:“还能有什么?” 张道之欲言又止。 感谢呢? 白浅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故作恍然大悟的说道: “道长舍生取义,救下幽篁妹子,我自是感激不尽。” “本想以钱财等俗物替我那妹子感谢道长。” “只是...道长乃世外高人,想必是看不上那些俗物的。” “我若执意相送,只怕会有侮辱道长之嫌。” “道长高风亮节,妾身佩服。” 张道之一时语塞。 话都让白浅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要不是顾及着面子。 他还真想说,他真不高风亮节,送个十两八两的也不嫌多。 “怎么自下山之后,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多?” “看来,老话说的没错,出门在外,还是得多留个心眼才行。” ...... 吃食期间,张道之又询问了杭州城内的一些现状。 得知最近有妖邪作祟,致使百姓人心惶惶,故而不敢外出。 官府封禁水路一事,也与此相关。 但张道之并未将此事与金山寺联系上。 只是觉着,城内出现妖邪,官府封水路是为了更好地捉妖。 话又说回来,什么样的妖,值得官府居然将码头给封了? 是怕妖会借水路逃走吗? 来自水里的妖? 世间有五行。 无论异士还是妖邪,与生俱来,便与五行之一亲近。 比如,自幼在江河湖海长大的妖邪,天生就会水遁之术。 又比如龙虎山天师府的异士,自上山时便修行雷法或是金光咒。 八卦里,震卦代表雷,而震卦的五行属性又属木。 所以,修行雷法的人,所使用的雷遁之术,其实就是木遁的一种分支。 而金光咒,便是金属性了。 阴阳五行,一向不分家。 人分阴阳,又具五行之一,方可踏上修行之路。 若是不具有五行之根, 就是麻瓜,便无法修行。 法河除妖,担心那妖会借水遁走,八成就是水中之妖了。 古往今来,倒是也有一些能人,可以全面掌握五行遁术,比如哪吒、杨戬。 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能全面掌握五行的人,假以时日,也就能跳脱五行之外。 不在五行中,不受五行生克等制约,便能证得大自由。 异士修行,长生是目的,得大自由、大无量,也是目的。 如果将得了长生的人比喻为神仙,那么,得大自由,跳脱五行之外的人,便为‘圣’。 比如杨戬的肉体成圣,又比如三清等人的功德圣果。 还有像儒家那样的三不朽之圣。 这些‘圣’,均已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 午后。 张道之将大牛留在铺子里。 他则独自离开诚友书铺,打算逛一逛杭州城,顺道打听一下有关金山寺之事。 待他前脚刚走,后脚,官府便来了人,有数十名衙役。 带队的人,乃是杭州府同知聂景行。 他是奉命前来捉拿诚友书铺的掌柜,也就是白浅的相公——许申。 聂景行不明白,许申不过是个普通人,他的妻子还怀有身孕,与捉妖有何关联? 只是,法河已经告诉知府,想要杭州安宁,许申就必须要抓。 而且,为确保无误,还需多派些人去抓。 为了政绩,为了杭州城百姓,聂景行别无选择。 铺子里。 白浅不顾身孕,正挡在许申身前, “我官人一向遵纪守法,你们凭什么抓他?” 那些捕快才不管这些三七二十一。 上头让他们抓人,他们便抓。 因有官差在,白浅即使为妖,却也不敢施展妖术。 但以人力,又如何能阻挡那些官差? 白浅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相公被他们抓去。 她跟着那些官差来到铺子外。 见店外站着数十名差役,直觉告诉她,事情不简单。 又看到衙役外停着一辆轿子,便快步走向前。 然而,却被差役拦住。 许申担忧她的身子,即使被人押着,也不忘关心她, “娘子,为夫并未犯法,去去就回。” “你保重身子!” 可是,白浅哪里能顾得许多? 她跪倒在差役前,看着那辆轿子,大声道: “大人!” “不知妾身的相公,究竟犯了什么罪?” “您为何不由分说,便要将我相公捉去?” 闻言。 坐在轿子里的聂景行摇了摇头。 就当他掀开车帘,要随意应付几句的时候。 忽而见到铺子外的一头黄牛。 “这是...那位道长的牛?” 没错,是那头牛! 聂景行记得很清楚。 道长来杭州了? 他快速下了轿子,来到那头牛身旁,问向白浅, “这头牛,为何在此?” “此牛的主人呢?” 第34章 我娘子是妖,他怎知道? 莫非,道长认识眼前这位大人? 白浅稍加润色,将张道之谎称是许申的朋友。 闻言,聂景行更为困惑。 首先,他可以确定,张道之是好人。 不然,也不会冒着一定风险,去做除妖之事。 其次。 道长的朋友,就算不是好人,但也一定不是坏人。 那么问题来了。 法河为何执意要抓许申? 他见白浅有身孕在,只好先出言安抚道: “有些事,知府大人要问一问许申。” “本官也是奉命行事。” “不过,你放心,道长对本官有救命之恩,本官绝不会使你官人受了委屈便是。” 说罢,便摆了摆手,示意差役先将许申捉去牢里。 “本官会在此地等着道长前来。” “待道长来了之后,本官会向你说明捉拿许申的原由。” 聂景行认为,张道之是高人。 面对高人,而且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是要多加礼遇。 便决定留在书铺里等着张道之。 事已至此,白浅也无可奈何。 只得暂由官府将许申捉去。 半个时辰后。 张道之才从码头回到书铺。 可是刚一进门,就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聂景行与不停低头哭泣的白浅。 正觉纳闷。 忽见聂景行起身相迎, “道长,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在下?” 张道之点了点头,“荒庙里见过,我印象没那么差,你女儿呢?” 聂景行一愣,“小女正在家中...” 张道之很自然地坐在一旁,“那你来干嘛?” 聂景行顿时有些尴尬。 张道之也下意识认为,自己有些说错话了。 算上今日,拢共才见过两次面,就惦记人家女儿,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咳咳。” “我是说,你来有何贵干?” 张道之不明白,眼前这官吏,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找自己又所为何事? 随后。 张道之便听聂景行与白浅二人,将救命之恩原委与捉拿许申一事说出。 聂景行道:“其实捉拿许申,并非是知府大人的意思,而是法河方丈...” 法河? 白浅下意识骂道:“贼喊捉贼!这厮竟这般不要脸!” 聂景行有些好奇。 贼喊捉贼? 这时,他耳旁又传来张道之的声音, “聂同知,你认为贫道是好人还是坏人?” 聂景行直言道:“道长除妖,无意中救了在下,自然是好人。” 救命之恩这事,对张道之来说,真的是一扬意外, “既然聂同知认为贫道是好人,不知聂同知肯否信任贫道?” 聂景行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道长可是有事相托?” “救命之恩,在下尚未报答,道长所求,无论刀山火海,在下都愿一试。” 张道之点头道:“那就请聂同知速回府衙,看管好许申,不可让任何人接近他,尤其是法河。” 尤其是法河? 难道,这个法河,有问题? “道长...”聂景行想问得彻底些。 然而,张道之也只是有所推断,尚未下定论,不敢将事情定死, “聂同知,日后,你会知道原由。” 聂景行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在下即刻返回府衙。” “在下会亲自陪着许申,绝不会使他在牢里受半点儿委屈。” 说罢,起身便走。 待其走后。 白浅怒气冲冲道:“法河这个王八蛋,为了对付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明知道,我官人只是个凡人而已!” “他竟对凡人动手!” “我这便去金山寺寻他,誓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说着,挺着大肚子,就要冲出铺外。 见状,张道之一声不吭。 白浅一只脚刚踏出铺子,却并未听到张道之说什么,干脆又缩回那一脚,转身看着张道之。 他抿了口茶,“去啊,怎么不去?” 白浅脸色有些难看。 她即将临产,这段时日,乃是她最为虚弱的时刻。 若是与法河单打独斗,她自是无惧。 但怕就怕在,金山寺以多敌少。 所谓双拳难敌四脚。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单论修为,白浅都略高于法河,却始终奈何不得法河的原因。 白浅朝着张道之深深作揖道:“道长若愿出手相助,妾身愿当牛做马,报答道长。” 闻言。 张道之摇了摇头,指着铺子外的大牛, “贫道有牛马。” 哞—— 大牛显然是听到了,正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依偎在张道之腿上的桃夭正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白浅心想,如此恩德,若用钱财等身外之物相报,是不是显得有些不知所谓?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 “若道长能救出妾身的官人,待妾身产下腹中孩儿,妾身愿誓死追随道长,以报道长大恩大德。” 我对妖真不感兴趣啊,就不能换点别的‘感谢’吗?比如钱?...张道之唉声叹道: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本就与金山寺之间有承负存在。 此事虽然看似与他无关。 但自伤了金山寺和尚,遇到幽篁,又来到书铺。 冥冥中,千丝万缕间,早就让他与金山寺有了难以缓和的矛盾。 他又岂能躲了这迎上门来的事情? “道长有何高见?” 白浅虽然是妖,活了许久。 但现在的她,只是许申的妻子而已,不是那个能压住法河一头的蛇妖。 张道之想了想,道: “法河想要捉许申,应该是要借许申要挟你。” “法河这般针对你,无外乎有两点。” “第一,法河单纯地看你不爽,想要整你。” “第二,法河有不得不除掉你的理由。” “这个理由,思来想去,只怕就是法河真实身份一事了。” “...” 张道之将他的推断说出。 杭州城闹妖,或许,就是法河的手笔。 他这么做,是想引起官府重视,借助官府,除掉许申。 因为就连法河都不确定,整日与白浅睡在一起的许申,知不知他是个妖。 在除掉许申之前,他会利用好许申,逼迫白浅就范。 幽篁一事,金山寺就是这般作为。 法河的计划,到目前为止,看起来都很顺利。 只是,这当中有个变数——聂景行。 “假设此人值得信任,许申自可无忧。” “接下来,法河定会在许申上做文章。” “咱们先下手为强,你们开书铺,定是与印坊关系不错。” “大量印发传单,传单上就写,法河是妖,咱们先将法河一军,让他陷入被动,之后的事情,再走一步,看一步。” 一时间,张道之也只能想那么多。 只要让全城百姓怀疑法河究竟是人是妖。 那么,法河今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首先就会受到各种质疑。 ‘大义’,就站不到他这边。 白浅认真思虑一番,觉得张道之说得很有道理。 只是... “敢问道长...” “何为传单?” ...... 在聂景行返回府衙之前。 衙署内地牢里。 身着金丝袈裟的法河带着两名僧侣来到此处。 他站在关押许申的牢房前,问道: “许申,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许申心头一惊,“你是金山寺的方丈?我见过你,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法河正色道:“你的娘子白浅,是妖,蛇妖,杭州城内近日妖邪之事,便与你娘子有关。” “你若答应贫僧,用你为要挟,逼迫你娘子就范,贫僧自可保你无忧。” 许申一愣,脸色很僵,像是受到巨大冲击。 我娘子是妖... 他... 怎知道?! 许申咬了咬牙, “你想利用我,对付我娘子?” “做你的春秋大梦!” 第35章 他一定会偷偷骂我傻吧? “你是人,她是妖。” “生而为人,却为了一只妖不惜性命。” “为什么?” 许申冷笑一声, “因为...你不懂爱。” 我不懂爱? 法河极其认真地开口道: “我是和尚,戒七情六欲,不懂爱,岂不是很正常?” 许申:咦? 好像没啥毛病。 ...... 当晚。 白浅与张道之便去拜访城中各大印坊。 所谓印坊,就是指非官方举办的印刷书籍扬所。 采用的是活字印刷术。 不算杭州县镇百姓,单单只说全城百姓,就有近五十万户。 全城印坊有八家,精通活字印刷术的工匠有百人。 在活字制作成功以后,每名印刷工匠可印刷纸张二三百张。 每张传单,只写有九个字:金山寺方丈法河是妖。 一百名工匠,一天至多也就能印刷三千张传单。 就算给白浅一个月的功夫,也不可能印刷五十万张,做到一户一张。 但三天的时间,集全城所有印坊之力,加班加点,印刷一万张,还是能够做到。 按照正常价格来说,活字印刷,在杭州,一张纸的价格,要两到三文不等。 算三文,一万张纸就是三万文,价值白银三十两,再算上各种人工与纸张本身价格。 约莫要翻十倍左右,也就是三百两。 乍一看,这个价格也不是太贵。 可是,起初,没有一家印坊,愿意接这种活。 毕竟,得罪金山寺方丈这事,可大可小。 不过,商人重利。 白浅为了许申,将家底都给掏了出来。 诚友书铺。 白浅一边翻找着各种首饰,一边向张道之开口道: “近几日,城内因闹妖一事,书铺都没生意可做,印坊那边也因此受到牵连,数日未曾开工。” “我这些首饰,能换三千两...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们也会帮忙。” 说着期间。 白浅忽然见张道之将一支纯金簪子揣在自己腰包里,顿时皱眉道: “道长,您在做什么?” 闻言,张道之老脸一红,只好将那簪子又放回原地, “你知道的,贫道很清高,贫道不贪财,对钱不感兴趣。” “贫道只是觉着,这簪子很好看,想收藏一下。” 白浅不解。 不过就是普通的一支簪子,虽是黄金打造,可工艺并不算好。 哪里称得上好看? “道长若是喜欢,拿着便是。” 张道之想出这样一个主意,又帮她那么大的忙。 不过区区一支金簪而已。 “当真?” 张道之话还没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金簪又揣在自己怀里。 白浅不语,只是将其余首饰与银两收拾妥当以后,便就出门而去。 张道之紧紧跟随。 待二人来到一家当铺。 白浅敲门而入,将首饰典当完,便要火急火燎的赶往印坊那边。 刚走两步,就见张道之犹犹豫豫的徘徊在当铺门前,当即皱眉道: “道长,怎么了?” 张道之有稍许尴尬,笑了笑,道: “你先去,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白浅过于担忧许申安危,便也没多想,随后就独自一人离去。 待她走远了。 张道之忽然又敲起紧闭的当铺大门, “掌柜的,我要当东西。” “当什么?” “一支...金簪。” 过了会儿。 张道之拿着五两白银,满面春风的离开当铺。 他心里暗想。 这支金簪,行价不过三四两,用了那么久,居然还能当五两。 那当铺掌柜,还说今后若想赎回金簪,需支付额外利息数十两... 当我傻吗?好不容易当出去的,我怎么可能还要赎回来? “贫道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犯傻。” “倒是那当铺掌柜,有点儿傻。” ... 晚些时候。 白浅按照张道之的意思,让那些印坊加班加点印刷传单以后。 便返回诚友书铺。 见坐在铺子里喝着茶水,一脸笑意的张道之开口询问道: “事情都办妥了?” 白浅点了点头。 张道之又抿了口茶,心情似乎很不错, “待传单印好,你去将那些传单,散到各家各户。” 白浅有些不太放心, “能成吗?” 能不能成,张道之也不清楚。 只是,这是目前,他们唯一能做得事情。 “尽人事,听天命吧。” 张道之笑呵呵道: “你们杭州城的当铺还真是实在,就你那些首饰,竟是能换三千两。” 白浅呵呵一笑, “实在?那些首饰,就算能换万两也值。” 闻言。 张道之突然吐出一口茶水,目光呆滞的询问道: “那你给我的那支金簪...” 白浅很实在的说道:“那支金簪,虽说雕刻工艺一般,可至少也能换上百两。” 上百两? 我尼玛。 当铺这么黑吗? 白浅忽见张道之表情有些古怪,试探性问道: “道长,您不会将妾身赠予你的那支金簪给典当了吧?” 张道之面色尴尬,强颜欢笑道: “怎么可能,贫道又不是贪财之人,贫道是真的喜欢那支簪子,与值价几何无关。” 白浅点了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那簪子,本身价值不高,不过因为是前朝物件,若是遇到个赏识的人,能换百两不止呢。” “咦?道长,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您别吓我...” “...” 前朝物件? 古董啊! 妈的。 那当铺掌柜的,一定会在背后偷偷骂我傻逼! 此刻,当铺里。 今日掌柜的心情很好。 不仅给铺子里的工人多发了些赏钱,还专门从风月楼里叫了些鸡,吃得很香。 吃得时候,这掌柜的还在想。 要是这世上,能多几个像白浅和张道之这样的...好人,就好了。 后来。 掌柜的因为吃鸡一事,患上了霉疮。 ...... 几日后。 金山寺。 法河正在闭关。 忽而,有僧人来此,将白浅印刷的传单交予法河手中。 当他见到纸上墨字时,浑身都在发颤, “白浅!” “贫僧好生,本欲留你到五更,可你偏要早死,就莫怪贫僧了!” 如今,别说城中百姓,就连金山寺里某些和尚,都在偷偷议论这传单上的文字, “金山寺的法河方丈,会是妖?假的吧?” “法河方丈若是妖,官府怎会将除妖之事交给他?一定是假的!” “我看不一定,万一是官府与法河沆瀣一气呢?” “毕竟,官府就那尿性,巴不得赚咱们老百姓的钱,又怎会死心塌地的为咱老百姓做事?” “...” “咱们方丈是妖?哪里传出的谣言?” “方丈怎么可能是妖呢?一定是假的!” “就是,方丈是咱们金山寺上任方丈亲自带回山上的,不可能是妖!” “对,不可能,不可能...” “万一呢?” “...” 法河即使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会如何去议论。 毕竟,人心可畏。 待前来送传单的僧人离去。 房间里只剩他一人时。 他盯着丹炉里的火焰怔怔出神。 良久,他忽然伸手探进丹炉, “先天之丹未成...” “即使此丹为半成品,我服用之后,同样可大涨修为。” “再则,她怀有身孕,乃是如今最为虚弱之际...” 半日后。 他让人散出消息, “告知城中百姓,就说...” “贫僧已将妖孽捉住,三日后,请他们同来金山寺,共睹贫僧除妖!” “让知府大人,将那许申带来寺中!” 第36章 贫僧亦可普度众生 所有人都在议论。 法河究竟是不是妖。 城中害人妖物,究竟是谁? 此刻。 诚友书铺里。 白浅心急如焚, “道长,法河为了对付我,一定会以我相公为要挟!” “如今,该如何是好?” 张道之若是想要对付法河,就必须要让法河露出马脚。 如何让法河自乱阵脚? 许申的性命,至关重要。 稍后。 张道之邀请聂景行前来书铺, “法河,的确是妖。” “他所谓的除妖,不过是为欲盖弥彰。” 说至此处,见聂景行陷入沉默,又一脸真诚的开口道: “聂同知!” “朝廷与百姓考验你的时刻到了!” 张道之的话,仿佛充满着一种魔力。 聂景行心中热血被点燃。 很想上战扬。 为百姓做贡献。 哪怕因此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道长,您说吧,我该怎么做?” 聂景行目光坚定。 张道之看向他的眼神,露出几分赞许, “将许申救出大牢,暂先安置在你家中。” ... 半个时辰后。 金山寺和尚赶到府衙之前。 聂景行找到杭州知府, “对下官有救命之恩的道长,是好人。” “他说法河是妖,他就是妖!” “知府大人,你我在杭州为官多年,就信我一次,如何?” 知府抚须沉思。 良久,他摇头道:“聂同知。” “本官需要一只妖,需要一只被杭州百姓亲眼目睹斩杀的妖。” “至于这妖,究竟是谁,是不是法河,并不重要。” 知府的话,聂景行明白了。 杭州百姓数日未开门营业。 对杭州经务造成严重损失。 若是让朝廷得知,知府的政治前途尽毁。 “实话告诉你,在请法河出手帮忙之前,指挥使已命本官限期破案。” “如今时期将至,本官,帮不了你。” 知府需要的是安定。 促成这个安定因素的是人是妖,不是关键。 聂景行叹了口气, “下官明白了。” “可若下官说,下官...愿做知府大人的替罪羊呢?” 话音刚落。 知府稍显震惊,“聂老弟,你何苦?” 聂景行拱手道:“王知府,您是宣文七年的进士,下官是宣文九年登科。” “你我是同一位座师,又比我年长,我便冒昧唤您一声王兄。” “王兄,有个道理,在下想说一说。” “金山寺的方丈都可以是妖,长此以往,杭州,可还有宁日?” 宣文,乃是大周先皇在位时期的年号。 闻言,王知府不为所动。 见状,聂景行压低声音,再次开口, “若真让那金山寺方丈在众目睽睽之下除妖...” “试问,来日之杭州,谁说了算?” 王知府眉头微皱。 聂景行趁热打铁, “朝廷有体制,佛道中人,不得干预政事。” “京城的镇妖司,不仅斩妖,更有监察百官之责。” “王知府,即使为前程计,事已至此,也不可犹豫不决了。” 片刻后。 王知府唉声一叹, “罢了。” “近日本官身体不适,杭州诸多事务,就要有劳聂同知了。” ...... 半日后。 金山寺。 “方丈,许申已被聂景行带走,不知去向...” “三日后除妖之事,该如何是好?” “不然,弟子随意捉个小妖来...” 有僧人询问。 愈加显得神圣不凡的法河摇头道: “那条蛇不死,本座心头之患难消。” 僧人皱眉道:“可是...” 法河冷哼道:“没什么可是,她必须死!” “她以为,保全许申,本座就拿她毫无办法?” 没过一会儿。 法河前往锁妖塔内。 塔高六层,整体刻满经文。 他先是来到顶层。 这一层,没有妖。 只有一名老僧被布满阵纹的铁链锁着。 那老僧缓缓睁开双目,瞧了一眼法河,见他身上妖气似有若无,顿时皱了皱眉头, “你...已经入了魔。” 魔? 法河大笑道:“什么是佛?又什么是魔?凭什么是佛是魔,要由你们来定义?” “我说我是佛,我,便是佛。” 老僧摇了摇头,继续闭上双目。 法河沉声道:“贫僧来此,只是要告诉你,这一役,是贫僧赢了。” “后世,将会永远记住,金山寺,出了一位圣僧。” 老僧似呢喃道:“此案未消,这时定论,为时过早。” 法河猛地甩袖, “贫僧不会杀你。” “贫僧要让你亲眼目睹,金山寺,是如何壮大。” “人可普度众生,贫僧亦可。” 说罢。 他便下了一层。 这一层,有一滩巨大血池。 池内,关押着一条青蛇。 蛇身布满伤口,不停有血渗透到池内。 似乎想用这种方式,一点儿一点儿的消磨着那青蛇的力量。 当青蛇见到法河的那一刻,当即便张开血盆大口,想将法河吞入腹中。 奈何,只要身躯一动,那刻满经文的铁链,便会熠熠生光,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见状,法河唉声叹道: “你还是像以前那般,脾气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青蛇吼叫着。 法河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 “贫僧与你,终究是路不同。” “贫僧心中有大愿,你应该支持贫僧。” 青蛇龇牙咧嘴,不停地吐信,显然对法河充满杀意。 法河无惧,只是看着一池血水,目露贪婪, “贫僧已近乎褪去妖身,再融了你这一身修为。” “哪怕是你那个白姐姐,也不会是贫僧的对手。” “三日后,贫僧会用你,引那白蛇前来。” “贫僧,将亲自为杭州百姓,除妖!” 说罢。 法河疯狂吸纳池中血气,状若疯魔。 ...... 诚友书铺里。 得知许申已被聂景行安全救走后。 白浅悬着的心,也算是放松了下来。 只是... “若三日后,法河随意寻只小妖斩杀,在城内百姓树立威信,可该如何是好?” 虽说许申无恙。 但是,他们联手对付法河的计划未变。 “这人呐,站得越高,就摔得越惨。” “许申无恙,三日后,你便无需出面。” “他若随意杀了只小妖,今后,这杭州城里,仍然闹妖呢?” 听到张道之所言。 白浅忽而皱眉,“道长的意思是说,要让妾身去害人,嫁祸给法河?” 张道之摇头道:“不是害人,是吓人。” 吓人? 白浅眼前一亮。 按照这个计划进行下去。 待到法河威信尽丧。 届时,再将他妖身一事曝光。 他将跌落神坛,身败名裂。 “道长...” “嗯?怎么?是觉得贫道很聪明?” 闻言。 白浅摇了摇头。 张道之又问,“难道贫道不聪明?” 这几日以来,白浅已与张道之相熟,故作打趣道: “妾身只是觉着,道长心眼儿真多。” 嗯? 张道之皮笑肉不笑, “你最好是在夸我。” 第37章 此后,杭州无妖! 让白浅与张道之想不到的是。 法河居然会用青儿为要挟。 金山寺。 一条巨大的青蛇,正被关押在一座由法河亲自参与设计制造的牢笼里。 那牢笼布满荆棘与阵纹。 但凡青蛇稍微动弹,便会有种如遭雷击的痛楚传遍全身。 此时。 越来越多的百姓,已经聚集在金山寺。 他们虽然怕妖。 但依然阻止不了他们亲眼目睹除妖的一幕。 毕竟,这种事,寻常百姓,一辈子都很难目睹一次。 而且,绝大多数人,一生,都见不到一只妖。 如今有见妖的机会,他们岂能错过? “我滴个乖乖,这便是妖吗?” “好大一只蛇啊。” “这么大的蛇,肯定是妖。” “这蛇是公的母的?” “咦?” “...” 没过一会儿,来到金山寺的百姓,便有数百人。 这些人数,对于法河来说,就足够了。 待他今日斩妖,用不了多久,全城百姓,都会赞颂他的功德。 金山寺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届时,他们会说,金山寺很灵验,因为这座寺庙里,出来一位圣僧。 诚友书铺内。 白浅眼神坚定,正在磨刀霍霍。 她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长剑,擦了一遍又一遍。 同时也在调息,要将自身状况调整到最佳。 良久。 待近午时。 白浅挺着大肚子,仗剑起身,将欲离开书铺。 见状,张道之唉声一叹, “你还是决定要去救青儿?” 白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青儿与我情同姐妹。” “那是金山寺,人多势众,依然要去?” “依然要去。” “若一去不回呢?” “那便一去不回。” 白浅已做好决定。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 “如此明显的陷阱...” “你即使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你腹中孩儿思量。” 白浅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莞尔笑道: “那也没法子,谁让他娘是我?” 说罢,便就御剑而去。 张道之站在书铺门槛处,望着已升天而去的白浅,摇头不止。 过了会儿,他喃喃道: “御剑飞行...真帅啊。” 一旁,大牛哼了两声。 仿佛在说,这是重点吗? ...... 不消片刻。 金山寺上空。 有墨云压顶,雷霆闪烁。 不少百姓下意识抬头望天,见云层当中,隐有一条白蟒翻腾, “法河!” “放了青儿,饶你不死!” “不然今日,我定淹了你这金山寺!” 白蟒如山岳,威压整座寺庙。 顷刻间,便使百姓乱成一团, “好大一只妖!” “能升天的妖怪!” “赶紧跑!” “母的?” “...” 许多百姓,连忙逃窜。 尽管有很多僧人在管理着秩序。 但,百姓哪里见到过这般神通广大的妖物? 纷纷惊惧不已。 原本井然有序的金山寺,也变得慌乱起来。 这时。 跪坐在大雄宝殿,不停念诵着佛经的法河,在听到白浅的声音后。 嘴角微微上扬,缓缓起身,慢悠悠走到殿外。 他一步一步来到众多百姓身前,直至跨出寺庙大门, “将百姓安排到大雄宝殿内,那里有我佛庇佑,可保他们无忧。” 金山寺的大雄宝殿,哪有什么佛陀庇佑? 法河这样做。 不过是用百姓的命为要挟。 迫使白浅不敢水淹金山寺。 不然,数百条人命的怨债,白浅背不起。 “是方丈!” “方丈来了,大家不要慌!” “听方丈的话,去大殿里暂避!” “...” 法河的出现,让金山寺内外很快变得有序。 而青蛇在见到法河现身的那一刻,突然变得疯狂,强忍着雷击之痛,不停地用身躯拍打在牢笼上。 见状,法河漠然道: “待我收拾了那条白蛇,自会让你与她团聚,莫要心急。” 说罢,大手一挥。 有金钵飞临到牢笼上空,垂落缕缕金光,化为雷电,不停地灼烧着青蛇的身躯。 青蛇身上的鳞片,正在寸寸崩裂。 “青儿!” 白浅见此,心痛不已。 她不再废话,悍然出手。 一柄飞剑直掠法河。 见状,法河仍旧极为淡定, “佛说,无量力,无量光,无量量。” 顷刻间。 法河身后,有金光乍现。 将其映照的,宛若佛陀降世。 不少站在寺内的百姓,都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方丈是佛!” “有方丈在,定让那妖孽有来无回!” “...” 法河身后的光芒,将那飞剑冲来的速度迟缓。 在他身周,像是形成了一道结界。 任何的攻击,都将变得异常缓慢,如同常人迈步在无量岁月里。 法河可肆意左右这种无量。 他上前两步,手指轻轻点在剑身之上,轻轻一弹,就使那柄飞剑跌落到一旁。 而后。 法河昂首挺胸。 旋即,一道佛音,清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自今日后,杭州,再也无妖。” 这道声音,如涟漪一般,先是扩散到金山寺内外,而后,又来到杭州城里,直至遍及到杭州的每一处角落。 白浅仿佛和他犟上劲儿来。 她利用自身修为,也将自己的声音,送到极远处, “杭州无妖?笑话!” “法河,你就是妖!” 法河没有理会她。 是妖是佛,无妖有妖,她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 今日的胜利者,说了算。 “佛说无量身。” “唵嘛呢叭咪吽!” 话音刚落。 法河身化金身,如法天象地,铺天盖地。 那道无量金身,有佛光普照,势如山岳,稳稳压向白蛇。 白浅无惧,也并未使出什么通天的手段,只是一昧的冲向金身。 它试图用自己的身躯,紧紧束缚金身,迫使法河脱离法相。 只是,法河如今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 金身双手合十,要将白浅碾成齑粉。 白浅猛地撤力,然金身双手合十之际,扩散出去的灵力波动,仍旧使白浅身躯自云端跌落大地之上。 身躯所落之处,参天树木被拦腰折断,巍然耸立的山岳也崩碎。 关在牢狱中的青蛇不甘的怒吼着。 青儿被关在塔中良久,已经失去所有修为,只有妖身,不得口吐人言。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提醒白浅,离开这里! 撞倒一座山丘的白浅也在吼叫着。 她不明白,法河为何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不仅身上的妖气也变得稀薄,而且,实力远超以往。 这短短数月,法河究竟经历了什么? “白蛇,你与人结合,逆天而行。” “今日,贫僧便收了你,将你永世镇压在锁妖塔下,不得超生!” 法河趁机出手。 白浅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腾空而起。 随之,云端之下,杭州境内的大小湖泊,像是有灵一般。 竟成龙卷,尽数涌入到白浅身后。 她要与法河拼命了。 只是... 当法河见到那些滔天大浪时,却嘴角微微上扬, “白浅,你当真天真!” “你以为,贫僧让官府封禁四河,只是封住了码头?” 说罢。 因湖水卷入上空,致使湖水干涸,露出淤泥的各处湖泊里,竟有法阵跃现。 瞬间与腾空而起的湖水遥相呼应。 只见水中竟有雷光闪烁,逐渐形成一条锁链。 刹那间,便捆绑在白浅的蛇身之上。 那些锁链,宛若荆棘,狠狠刺入白浅的妖身内,不停地散化着她的修为,让她痛不欲生。 被白浅操控的滔天大浪,因此猛然失控,垂落到地面,将要淹没整座金山寺。 见到这一幕的百姓,顿时慌了神。 法河笑道:“诸位勿忧。” 说罢,他如圣人一般,持续绽放着璀璨光芒。 而后,将身上袈裟抛向空中。 那袈裟竟将洪浪阻挡。 金山寺内。 有僧人大声高呼,使得百姓欢声雀跃, “是方丈!我们金山寺的方丈救了大家伙!” “方丈功德无量!” “方丈是佛陀转世啊!” “...” 第38章 千年万年,椒花颂声 杭州城内。 聂景行家中。 许申正与聂景行讨论经义。 忽而,耳旁隐约传来一道声音, “法河,你就是妖...!” 许申立时一怔。 而后,便跑到院中, “娘子...” “是我娘子的声音!” 见状,聂景行连忙追去。 待二人来到院子里。 顷刻,就瞧到金山寺方向上空,似有无穷无尽的墨云在翻滚。 又过了会儿。 整座杭州境内,都下起了倾盆大雨。 有下人来到聂景行身旁,打开一把伞,为他遮雨, “老爷,变天了,先回屋吧。” 聂景行点了点头,却见已被大雨浸湿身子的许申凝视着金山寺方向怔怔出神,忍不住开口道: “你无恙,你的娘子,才能安心。” 许申深呼吸一口气, “同知大人,晚生...晚生多谢同知大人相救。” “晚生心系娘子,还望同知大人见谅。” 说罢,他便欲离开府上。 见状,聂景行小声道:“拦住他。” 那下人点了点头,向守在府门前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而后,那些人便将许申拦住。 “同知大人,您为何要拦我?” 许申转身质问。 聂景行道:“你连他们都斗不过,如何与金山寺方丈斗?” 许申不满道:“与那秃驴斗法的,是我娘子,我必须要去!” 聂景行道:“你去了也是找死,还会让你娘子分神,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许申脸色黯然。 他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而感到深深无力。 良久。 他见金山寺方向上空异象愈演愈烈,问道: “聂同知,晚生能做什么,可以帮助到我娘子?” 聂惊醒沉默片刻,最终回了个‘等’字。 等? 许申苦笑,他怎耐得住? 这时。 聂景行之女聂小妹缓缓来到此处, “我父亲说的没错,你现在唯一能做得,也是我们能做得,就是等。” 许申皱眉,“要等到何时?” 聂小妹也抬头看着金山寺方向的异象,喃喃道: “等到那位道长出手。” “等到杭州乌云尽散,玉宇澄清。” 道长... 许申像是看到了希望,眼前一亮,但很快,目光又再次黯淡下去, “道长...会出手吗?” 聂小妹莞尔一笑,无比坚定道: “会。” “一定会。” “因为...” “道长是个好人。” ... 与此同时。 诚友书铺前。 张道之也注意到了天际中的异象。 他唉声叹气道: “法河做此局,又将战扬选在金山寺,显然是有备无患。” “只怕那白娘子性命危矣。” 站在他身后的桃夭轻声道: “道长哥哥,要不您出手相助吧?” 我? 张道之摇头苦笑,负手而立,暗自喃喃道: “虽说想找个高手验证一下自己有多强,但法河的境界...总不能一下子就把强度整那么高吧?有点儿不适应啊。” 他原本想着,等到白浅的事情解决完,水运码头一解禁。 便立即联络龙虎山,由龙虎山牵头僧录司彻查金山寺。 只是现在看来,是等不到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嘟囔起来, “那白浅还真是闺蜜脑!” “那法河少说也是五气朝元的高手!” “明知送死也要去...还真是无所畏惧。” “值得贫道学习啊。” “...” 说着说着,他竟是朝着金山寺的方向走去。 同时,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符。 乃是御风符。 站在他身后的大牛‘哞’了一声。 像是在问他,要去何处。 张道之再次叹了口气,长篇大论道: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杭州境内死的人,基本都是十月怀胎,将要临产的妇人。” “尚未落地的腹中胎儿与常人最大区别,就是那些胎儿具有先天之气。” “一只妖怪,吸食先天之气,故而可以快速增长自身修为,但吸食成年人的元气,也可达到这种效果。” “而且,胎儿具有先天之气护身,若是强行吸食那些胎儿,反倒容易害了己身。” “那妖物,为何要冒此风险?” “现在,我想明白了...” 说至此处,张道之突然换了个语气,显得无比愤怒,咬牙切齿道: “吸食先天之气,还可以净化体内妖气,使一只妖,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只是,想要达到这种效果,该有多少胎儿因此遇害?” “他们...还没有睁眼看过这个世界呢。” 胎儿具有先天之气,是因为不曾降临世间,没有沾染到世俗之气。 道教一些高人在修行时,也认为,将自身成为先天之体,可得长生之道。 这就是为什么,玄虚子越修越年轻的原因。 “法河选择白浅将要产子时,向她出手,是因为,妖生之人子,具有的先天之气,最为浓郁与纯粹。” “法河修为高深,想要彻底净化妖气,就少不了白浅腹中胎儿助力。” “一旦让他成为真正的人...只怕,杭州城,也要变成人间炼狱了。” 张道之将御风符悬空,而后,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柄宝剑,是天师剑,又称三五斩邪雌雄剑。 此剑本为一对,分雌雄,乃修行界至宝。 如今,雌剑留在鹤鸣山,镇压着一只绝世妖王。 而雄剑,正被张道之牢牢握在手中, “大牛,我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法河。” “若是今日过后,我没有回来,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龙虎山去报信。” “有些时候,摇人比单打独斗强。” “还有,告诉我玄虚子师叔,让他务必前往京城救我那妹子。” 待说至此处。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向前跨出一步,那一步,并未落在地面,而是踏在空中。 御风符散开,萦绕在他的双腿之间。 随后。 他步步升高,直至登天而起,仿佛身化飓风,吹向远方。 同时,身周布满金光。 以御风符配合金光咒,虽然不能做到像三花聚顶高手那般一日逍遥千万里。 但勉强能提提速。 “为了李阿婆,为了那些尚未睁开眼看世界的胎儿,为了更多像幽篁、白浅这样的好妖...” “贫道,也该与那法河做过一扬!” ...... 金山寺内。 怀有身孕的白浅并不是法河对手。 那些捆绑在她身上的诡异链条,如一只只吸血害虫,不停地啃噬着她的修为。 最终,白浅化作人形,重重跌落到金山寺内,落在被关在牢笼中的青儿身旁。 由青石板铺就的地面,都被白浅砸出一个大坑。 落于地面之后,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嘴角渗出血渍,用着一种抱歉的目光看向牢笼里的青儿,像是在说, “好妹妹,姐姐...救不了你了...” 青儿仰天怒吼。 眸子里不停地落着血泪。 她拼命地撞击在牢笼上。 但每一次撞击,都能让她痛不欲生。 白浅摇了摇头,想要伸出手抚摸她。 但那牢笼,深深地将二人隔绝开来。 法河落在白浅身前,见白浅一直捂着肚子,沉声道: “蛇生子,也必是妖孽!” 白浅并未回应她。 只是静静地看着青儿。 青儿突破不了牢笼,像是认命了一般。 突然,她腹内剧烈翻滚,似有气血上涌。 渐渐地,竟是呕吐起来,吐出一个泥塑。 雕刻着两个手拉手的女孩子。 她们的脸颊上,都有着淡淡羞红。 ... 当见到这泥塑时,白浅的的思绪,渐渐回到曾经。 回到她们刚化人身时: “青儿,你快来,这是我捏得泥塑,好不好看?” “好看...这是...你我?” “嗯!我要让后人知道,我与你,是好朋友,携手一生的好朋友。” “白姐姐...这能行吗?” “管他呢,我都捏出来了,你不喜欢这个泥塑吗?” “喜欢,我再来点点腮红,嘻嘻,这样就更好看了。” “青儿。” “白姐姐。” “不管千年万年,你我都要做好朋友,好不好?” “好!” “千年万年,椒花颂声。” “千年万年,椒花颂声。” “...” 思绪回到现在。 躺在地面的白浅,凝视着青儿,艰难地开口道: “千年万年,椒花颂声...” 青儿悲苦的哀吼, “千年万年,椒花颂声...” ... 这时。 法河突然不合时宜的大笑道: “就你们还想活千年万年?可笑,可悲,可叹!” “蛇妖,受诛!” 就在他欲动手之时。 天际间,遥遥传来一道声音, “这金山寺咋那么难找啊?” “白浅,你死了没?没死吱个声啊,我迷路了。” 闻言。 法河双眼一寒,下意识眉头深皱, “嗯?还有高手?” 第39章 妖,当真不能成佛吗? 见对方不过筑基境。 顿时就向倒地不起的白浅冷嘲热讽起来, “女人,果然愚蠢!” “请援兵都不知请个高手,区区筑基,来了岂非送死?” 虽说白浅与张道之相交数日,但她亦不知其具体实力。 她暗想,即使张道之有些底牌,但境界却在那实打实摆着。 法河原本就是五气朝元境界的高手,再加上如今实力又突飞猛进。 只怕以张道之的境界,很难扛得住。 她咬了咬牙,努力站起身来,看向云端,大声道: “道长,此事与你无关,请速速离去!” 矗立于云端之上,御风飞行的张道之朗声一笑, “来都来了。” 这时,被白浅唤来的洪浪,早已退去。 法河挥手招来袈裟,悬浮于白浅头顶,似如牢笼,将其束缚。 在他看来,白浅已是瓮中之鳖,不足为虑。 决意先教训‘打野’。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法河不知从何处唤来禅杖,并未将来者放在眼中。 张道之朗声笑道:“石家庄赵子龙!” 闻言,法河眉头深皱,“石家庄?那是哪个村庄?” 在动手之前,他有件事,想要问个清楚。 “数日前,贫僧偶感,有人算计我金山寺,欲毁我寺百年气数。” “贫僧派往抚州的几名僧人无一生还。” “还有俞家村杀我僧人者。” “是不是你?” 法河与白浅交手期间,已然确定,欲毁金山寺气数,并非是她。 因为与金山寺产生因果的那个人,有着遮蔽天机的手段,使他推算不出。 显然,白浅并不符合这个因素。 站在云端之上的张道之,也在上下打量着法河。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他下山以来,遇到的最为强大的敌人。 稍有不慎,性命可能就要搁在这儿了。 但一些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此来,是为白浅、为青儿,也是为自己。 但更多地,是为那些没来得及睁开眼看世界的胎儿。 “法河,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反派死于话多!” 张道之话音刚落。 悍然使出全身气力,凝于天师剑中。 他畏惧法河,因为法河比他的修为高深。 他怕死,因为他就像被法河害死的那些胎儿一样。 还未亲眼目睹过长生仙道。 但即使怕死,即使很怂,即使想苟。 这一剑,他也依然要出。 这一剑,他想让乾坤朗朗。 这一剑,他想让杭州太平。 这一剑之前,什么因果承负,什么天道无常,他自一肩挑之。 这一剑之后,哪管生与死,只求个问心无愧。 仅此而已。 他心中也很清楚,面对法河这样的强者,他只有递出一剑的机会。 这一剑。 既分生死,也分高下。 顷刻。 天师剑脱手而出。 没有丝毫的光彩夺目。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剑。 自天坠地。 像是牢牢锁定了法河的身躯。 剑芒划破天际时,就像笔尖在一幅山水画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法河见到那一剑,心中忍不住生出轻蔑之意, “你这一剑,如此平平无奇,连白蛇的一剑都不如,怎么跟贫僧斗?” 别说他如此认为。 就连张道之都有些不忍直视自己使出的这一剑。 他在龙虎山时,常见门中弟子耍剑。 各种夺人眼球的光彩络绎不绝,宛若仙人下凡。 但他这一剑呢? 平平无奇到极致。 如此一剑,都不足以使法河严阵以待。 只见法河话音落下时,便将禅杖悬空,挡在自己身前。 忽的。 天师剑落在禅杖上。 不足瞬息功夫。 经由法河精心锻造的禅杖,便就化为齑粉。 当见到这一幕时,法河瞳孔睁大,显然是不敢置信。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那一剑,直接穿透了法河的身躯。 狠狠插入其身后的地面。 法河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腔,有血气外泄,微微皱了皱眉头。 霎时,又觉体内气血翻滚,无数道剑气,似在肆虐着他的五脏六腑与奇经八脉。 就连四肢百骸,都在扭曲、变形。 脸部有了些许变化,时而人相,时而显现禽首。 那是他的本相,一只大鹏鸟。 “这...这怎么可能?” 法河实在不敢相信。 如此平平无奇的一剑,居然能杀自己? 他不过筑基境,凭什么? 法河缓缓转身,看向穿透他身躯的那柄剑。 就连那柄剑,看起来都很普通。 只是,剑身上刻有两个字——天师。 “天师...剑?” “他是...天师?” 当见到剑身的那一刻。 法河一切都想明白了。 来者乃是龙虎山天师。 “这算什么?扮猪吃虎?” 法河苦笑一声。 但这一切,对他来说,显然都不重要了。 他的血气不停外泄。 修为一跌再跌。 就连维持人身,都做不到了。 他的妖气,原本被先天之气净化的差不多了。 但张道之的这一剑,却直接让他本体显化。 白浅与青儿,也被那一剑惊住了。 久久不能回神。 她们与法河一样,都看向了那柄刻有‘天师’二字的利剑。 “那位道长...是天师?” 白浅瞠目结舌。 龙虎山天师,这五个大字,在山上世界,也就是异士的世界里,是宛若天花板的存在。 无论妖物还是异士,在见到龙虎山天师时,就像是寻常百姓看到了皇帝。 自龙虎山建立数千年以来。 每一任天师,都是堪称力压一代人的存在。 仿佛,天师二字,就寓意着无敌。 白浅忽然想到,初见张道之时,还有些瞧不起他。 如今想来,才深刻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幼稚。 那一剑,伤了法河的大道根基,让他命不久矣。 扪心自问,这一剑,她也扛不下。 可是,这一剑,看起来,就像是天师不经意间使出的一剑,根本就没有认真。 天师...究竟有多强? 这个疑问,萦绕在白浅心头,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 法河的人身皮囊彻底崩坏。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无法展翅的大鹏。 大雄宝殿里。 许多百姓都见到了这一幕。 他们忍不住惊呼, “法河方丈...是妖?” “法河方丈居然真的是妖!” “跑!快跑!” “法河是妖!” “...” 一时间,他们皆如受惊飞禽,四散而去。 法河感到自身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他望着那些百姓,眼神里充满沮丧与失望。 虽然,他有利用那些百姓的嫌疑。 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害他们性命的意思。 如今,那些人,见到自己是妖,都已落荒而逃。 难道他们忘了,自己曾为他们祈福,曾护佑过他们平安吗? 很快,原本拥挤的大雄宝殿,已经没了什么人,只剩下金山寺里的一些和尚。 法河站在殿门前,望着被他重塑金身的佛祖像,喃喃道: “妖...当真不能成佛吗?” 第40章 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张道之仍位于金山寺上空。 在他递出一剑之后,见法河还能站着。 便不敢冒然下来。 心中还起了疑虑,法河怎么不还手? 什么情况? ... 随着法河露出本相,自身血气修为正逐渐外泄。 以至于束缚白浅与青儿的牢笼,都开始崩裂。 先是袈裟,被撕裂成碎片。 白浅感到一阵轻松。 再是关押青儿的巨大牢笼。 那刻在牢笼上的经文,逐渐失去光彩,直至没了用处。 青儿破牢而出,蛇身将白浅围绕起来,像是生怕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金山寺的那些和尚,见法河露出大鹏本相之后,都有一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他们视法河为精神领袖。 一时,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方丈...怎么会是妖呢?” “法河方丈是被玄真方丈亲自带上山门的,怎么能是妖?” “妖...怎么能配为我金山寺方丈?” “...” 也有一些僧人,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知道法河是妖。 他们都是法河的死忠。 这些年来,法河帮助他们修为大涨,他们对此很感激, “诸位师兄弟,即使方丈是妖又如何?他不曾害过我们!” “说得没错,方丈对我们的好,难道,就因为方丈是妖,我们便可视而不见?” “妖又如何?方丈就是方丈!” “...” 然而,他们的议论声,对法河来讲,都不重要了。 这时,白浅见张道之仍然站在云端之上,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便忍不住暗想道: “道长...不,是天师。” “天师仍高卧云端,显然是有恃无恐,对眼前局势了然于胸。” “不愧是高人。” 张道之哪里是了然于胸? 他只是还不知情况如何。 “道长,法河被您一剑穿胸,性命难保,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白浅认为,张道之不将自己‘天师’的身份暴露出来,定是有他的考量。 所以,她仍是称呼其为‘道长’。 张道之一听,顿时有些不敢相信。 法河要死了? 被我一剑所致? 如此平平无奇的一剑,能杀他? 张道之下意识有些激动, “白浅不至于骗我。” “或许,本天师真得很强!” 他思虑片刻,便就连忙撤去御风符,飘然来到金山寺境内。 还未与白浅打招呼。 就见对法河死忠的那些僧人,竟然一股脑涌上来,作势要保护法河,将那两只蛇妖打杀, “方丈对我有恩,谁杀方丈,我杀谁!” “贫僧才不管方丈是人是妖!” “杀了这两条蛇精!” “...” 青儿仅是怒吼一声,便让这些叫嚣着要除妖的僧人望而却步。 见状,张道之深感遗憾。 动手啊,怎么不动手? 我感觉,我现在强的可怕! 就在这时。 锁妖塔方向。 响起一声扩散极远的佛号, “阿弥陀佛。” 闻言,张道之眉头一皱, “嗯?有人想装逼?” 紧接着。 一道绽放着璀璨佛光的元神脱离锁妖塔,来到众人跟前。 一些年长的和尚,在见到这道元神时,顿觉不可思议,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您是...玄真方丈?” “是玄真大师!” “玄真...金山寺上一任方丈?他老人家不是已经圆寂了吗?” “...” 玄真元神双手合十,再次默念一声佛号,随后,他看向寺内众僧,缓缓开口道: “不可再妄造杀孽。” 年长的僧人,对这位玄真方丈都很钦佩。 自是不敢违背他所言。 各自低头,念了声佛号,放下了杀心。 而后。 玄真看向青儿,唉声一叹, “姑娘,这些年,你在塔中受苦了。” 青儿朝向法河的身影怒吼一声。 多年委屈,她不想就那么算了。 她想让法河生不如死。 但,法河的生命,已然快走到尽头。 法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努力恢复人身,结果却成了个四不像,鸟首人身。 他盘腿而坐。 青儿探过头去。 巨大的蛇首似要将法河吞入腹内。 她不甘的看向法河,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但话到嘴边,只成了一声声怒吼。 她在怪他,在恨他。 然而,法河只是轻蔑一笑, “妖,就是妖。” “你与贫僧,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道不同,不相为谋。” 青儿再次怒吼。 法河不敢看向她,目光转移到玄真身上, “你赢了。” 闻言。 玄真摇头一叹,“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 法河冷笑一声,“贫僧没有错。” 张道之上前两步,将天师剑拔出,仗剑而立, “你吸食妇人腹中胎儿先天之气,以图净化体内妖气,塑造人身。” “已然是入了魔道,还不算错?” 法河道:“舍小众而为苍生,贫僧一旦成佛,则众生无忧,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张道之沉声道:“所以,你为了成佛,不惜杀人?杀得还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胎儿?” 法河道:“贫僧已为他们超度,待他们再次来到这世间时,他们会感激贫僧,为他们营造的太平盛世。” 张道之懒得与他再费什么唇舌。 这个人,哦不,是妖,这个妖,已经魔障了。 法河继续道:“当今世道,百姓民不聊生,贫僧成佛,只为救众生,贫僧...没错。” “贫僧,只是输了而已。” 舍小众救大家。 说得冠冕堂皇。 说到底,不过是一己私欲罢了。 张道之没忍住,继续开口道: “口口声声为救众生,却走了邪路,害了人命。” “即使你成了天下第一,修为举世无双,有了能力可救众生。” “但因果循环,承负罪业,如山恶果,你扛得住吗?” “你知不知道,你麾下那些僧人,早已造了杀孽?” “你知不知道,抚州城的李阿婆,很善良?” 李阿婆? 什么李阿婆? 法河皱了皱眉头,心存不解。 这时,张道之忽然重重挥拳,打在法河的脸上, “这一拳,是为李阿婆。” 法河魂魄动荡。 张道之再次挥出一拳。 法河又遇重创,痛苦不堪。 他看向张道之,像是再问,这一拳,又是为何? 张道之突然语重心长道: “这一拳,只是单纯地想揍你。” “法河,妖,不是不能成佛。” “妖,也不是非要变成人。” “人可救众生,妖也可救,是人是妖,不过外相而已,你念了一辈子的佛,不该是嘴上念念。” 闻言,法河一愣,思虑良多。 执于外相...妖也可救众生? 法河叹了口气。 什么人,什么妖,什么佛,到了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他鼓足勇气,看向青儿的眼睛, “贫僧欠你的,一并还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 “你与贫僧,再不相欠,也再不相见。” 说话间,不停外泄的血气,突然融入青儿的身躯内。 不消片刻,青儿已是恢复人身。 第41章 身化天地烘炉,功德之力!(大章!) 法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鸟兽的毛发,都已变得花白。 身上也是布满了皱纹。 青儿见他这般模样,无动于衷。 只是站在他的跟前,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那只手,渐渐地自法河脸颊滑落,直至落到他的心脉处。 而后,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他心脉处的皮肉剥开,握住他的心脏,猛地撕扯下来。 她望着那颗色泽鲜红浓郁的心脏,不由得嗤笑一声, “还以为你黑了心。” 一旁僧侣,见此都有些不忍。 就连玄真元神,也是缓缓合上双眼。 他们没有一人劝阻青儿的动作。 因为他们能够感觉到,这是法河欠的债。 是因果,是承负。 法河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他双手合十,与这世间道了最后一声佛号。 期间,他如走马观花一般,见到了自己一生,见到了自己。 但已没有再去见众生的机会。 ...... 法河尚未化作人形的年少时。 某日,它在狩猎,见到一条青蛇正在湖中游曳。 它以极快的速度,俯卧下去,想要抓住那条青蛇。 可是忽然间,青蛇化为人形,反倒抓住了它,将它悬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嘲弄道: “就凭你,还要捉老娘?说,想怎么个死法?” 大鹏害怕极了,眼泪止不住的流。 刚通人性的青蛇,见到这一幕,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别哭啊。” “我...我不杀你了行不行?你别哭,别哭...” “...” 大鹏死里逃生,见青蛇有通玄手段,便一直跟在她身后。 青蛇去哪,它便去哪。 她游历天下,一人本就枯燥乏味。 好在,有了大鹏为伴,倒是不显得寂寞。 有一日,青蛇得罪了一位异士。 那异士将青蛇打成重伤,被迫褪去人身。 大鹏见状,再一次俯卧下去。 不同的是,这一次,它不想杀她,想要救她。 那异士见青蛇被大鹏捉去,只当是冥冥中自有因果循环,便不曾追去。 青蛇安全了,活了下来。 她教给它通玄之术,它也幻化人形。 她说,“当初我未杀你,今日你救我一命,你我再不相欠。” 它说,“你还教我幻化人形之法,如何能说不再相欠?” 后来,他们一同游历天下,见到了很多人,也遇到很多事。 有日,大鹏见一对凡间夫妇极为恩爱,整日腻歪在一起,它不懂这是什么,就问青蛇, “他们在做什么?” 青蛇笑道:“他们在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 夫妻? “什么是夫妻?” “夫妻啊,夫妻就是男子和女子整天腻歪在一起。” “我...我们能做夫妻吗?” “讨打!敢占老娘便宜!” “青儿姐,我们做夫妻吧!就当我欠你的!” “嗯...我考虑考虑...” “求求你了青儿姐。” “那你可知,夫妻要一生一世的在一起?我们要是做了夫妻,你便不能离开我了,不能想飞哪去就飞哪去。” “我愿意,我要一辈子守在青儿姐身边...” ... “青儿,我要去寻我自己的道...” “你要离开我?” “只是离开一段时日,我还会来寻你。” “你就是要离开我!” “就当...就当我欠你的!” ... “你是愿在金山寺做和尚,还是愿做我的相公?” “青儿...我已决定,余生长伴青灯古佛...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你曾经答应过我,要生生世世,留在我身边!” “就当我欠你的。” ... “法河,跟我走!不然我淹了这金山寺!” “阿弥陀佛,青儿姑娘,你这是何苦?贫僧心意已决。” “我不管,你是我相公,你就必须跟我走!” “既如此,贫僧只好将你暂囚于锁妖塔中,待你想清楚之后,贫僧再放你出塔。” ... “今日,老衲赐你法号为——法河,从此时起,你便留在老衲身边。” “师父,弟子不解,如今天下并未战乱,为何会有那么多乞丐?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吃不饱饭?”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师父,这世上有极乐世界吗?弟子想救他们,想送他们去极乐世界。” “哈哈——待你日后成了佛,自然就能救他们去极乐世界了。” “那...师父,弟子何时能够成佛?” ... “师父,你骗我!师兄对我说,妖不能成佛!” “佛在心中,是人,是妖,并不重要。” “师父,弟子何时能够成佛?” ... “哼,别看法河是方丈的关门弟子,但他是妖,不是人!” “妖孽也敢修习佛法?谁给他的胆子?” “法河,你一个妖孽,不配修佛!” “佛只度人,不度妖!” “关在锁妖塔里那个妖女,是你相好吧?你一个妖物,凭什么待在金山寺中?还不滚出去!” “就是,污我佛门圣地,该杀!” ... “师父,他们说我是妖,无法成佛。” “师父,我不想做妖,我想当人!” “我不是妖,我是人!” “师父,我何时能够成佛?” ... “师父,你骗我,妖...成不了佛!” “师父,莫怪弟子,弟子...想成佛!” “佛不度我,我便自度!” ...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再不相欠...” ...... 法河缓缓合上双眼。 身躯逐渐消散,归于自然。 青儿依旧面无表情,似喃喃般道: “你欠我的,没有还清。” 那天,她被镇压在锁妖塔里的时候。 有千万种办法可以逃,可以抵抗。 但是她没有。 因为将她关在塔里的,是至亲至爱之人。 那一刻,她的心死了。 法河的心,也死了。 从此,世上再无青蛇的跟屁虫。 只有一个,执念深种,为了成佛的妖物。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步之差,天差地别...阿弥陀佛。” 玄真元神叹了口气。 这时。 张道之将天师剑收入囊中,脸色不悦道: “老和尚,你挺不是个东西。” 话音刚落,玄真一愣,“天...道长何出此言?” 张道之开口道: “他妖性未改,尘缘未了,你将他收为关门弟子,为了什么?” “想寻一条让人与妖可以共存之路?想普度众生?” “因你一念之差,致使多少人死于非命?你可算过这笔账?” “这是法河的承负,也是你的承负。” 玄真唉声一叹, “你师父,说得对。” “老衲也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师父? 张道之顿感惊讶,“你认识我师父?” 玄真点了点头,“随老衲来吧。” 说罢,他的元神,便返回锁妖塔中。 张道之微微皱眉。 就算感觉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可也架不住锁妖塔里有什么陷阱吧? 思虑片刻,他向身旁白浅叮嘱道: “稍后去锁妖塔那边去接贫道,要是贫道没有出来...” “记得捞我。” 啊? 白浅呆住。 以您的实力,金山寺上下,谁能拦得住您? 要是连您都被困了,我去岂不是找死? 白浅也只当他是玩笑,索性便留在原地等他。 “这位天师,还真是游戏人间,玩世不恭。” 白浅望着张道之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 片刻后。 锁妖塔内。 张道之从一楼慢慢上去。 沿途所见,是被法阵困住的各类鬼魅,它们正在遭遇雷击之苦。 直至来到顶层,张道之才看到被铁链捆绑着的玄真。 “我救你出来?” 张道之问了句。 玄真摇头一笑,“老衲大限将至,不如就留在此处...赎罪吧。” 张道之只是客套一下,并非是真想管他,于是便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说说我师父的事?” “好。”玄真深呼吸一声,渐渐说起一段往事。 那时的他,很年轻,像张道之一样年轻。 一次,他在游历天下时,邂逅了老天师。 二人并肩同行一段时日。 那段期间,他们见到了许多人妖之争,使生灵涂炭。 那时的玄真,便就立誓,要寻一条人妖共存之道,要普度众生。 他还说,今后要收一名妖为弟子,还要告诉世人,妖也可从善,妖也可成佛。 老天师认为,这是痴人说梦。 人妖不可共存,但人妖可享太平。 玄真不解,“人妖不可共存,如何能享太平?” 老天师应声道:“若这世上,出现一位圣人,以大法力大修为,变了地水风火。” “从此妖居妖地,人住人间,互不干扰,岂不太平?” 玄真哑然,“指望这世上出现圣人,倒不如指望妖能成佛。” 老天师摇头道:“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妖即使有佛心,在人眼里,也只是妖。” “想将那座高山搬走,除非有圣人之力。” 玄真亦笑道:“不如你我打个赌,看日后谁的救世之路,能普度众生?” ... 此刻。 听完这段故事的张道之心存不满的询问道: “所以,你收法河为徒,只是想试一试,妖能否成佛?” 玄真微微颔首。 张道之忍不住冷哼一声, “我师父他老人家说的没错。” “人有人性,妖有妖性。” “人性不改,妖性不褪,这承负罪业,便不是你一人能够担得住。” “也怪不得,你余生受这锁链之苦。” 简单来讲,就是活该。 玄真不语,只是一味的看着张道之。 他忽然意识到。 或许,老天师的法子,可以试一试。 让这人世间,出现一位圣人。 但那一日,他是看不到了。 良久。 玄真呼出一口浊气,背后浮现出万千经文。 见状,张道之一时有所惊诧。 随后,又见那经文凝聚一团,化作流光,没入张道之体内。 那些流光,让张道之感到一种莫名熟悉。 奇妙的力量,在不停地滋润着他的身躯。 “这是...” 张道之认真地感悟着体内变化。 玄真没有急于回应,只是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原来如此...” “身化天地,身化烘炉...” “老天师...好手段。” 顿了顿。 他笑道:“此为愿力。” “嗯...按照你们道教的说法,此乃香火之力。” “准确来讲,应称功德之力。” 功德之力? 张道之曾翻阅典籍,知晓世间存在着这种力量。 天地孕育众生。 众生若反哺天地,便可得功德之力。 乃天道产生。 所以又称——天降功德。 此力,可助长自身修为,可消业障,可平承负,无惧因果。 “当初,老衲与老天师做赌。” “如今看来,是老衲输了。” 说至此处的玄真,再一次深深看向张道之,莞尔笑道: “但...老衲又没有输。” 玄真未将后半句话明说,只是在心里喃喃起来, “因为...” “结果相同。” 第42章 人造圣人? 但他很尊重这样的人。 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听老天师讲过很多故事。 说什么甲子前天下大乱。 能人异士为了救世,跻身乱世洪流当中。 即使被天下大势碾压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正是因为有这种人源源不断、前赴后继的挺身而出,才让这个世道有了盼头。 只是,一直以来,张道之都认为自己太弱了,无法与那种人并肩同行。 “方才你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好手段,不知这手段是何意?与我相关?” 张道之更为关注的,还是老天师的布局。 自他下山,与金山寺产生承负因果,至今。 他都感觉,离不开老天师的谋划。 这般苦心积虑,是为了什么? 张道之不解。 玄真方丈沉默片刻,似在考虑,要不要将一些事情说出。 见状,张道之又说了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闻言,玄真方丈笑了笑, “天师是聪明人,应该能猜到,老天师在你身上的布局。” “老衲知道的也不多,但老衲毕竟与老天师相识,据此,倒也能猜上二三,只是不知对错。” 张道之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玄真继续道:“以天师的见闻,应该知道,这功德之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载。” “我太祖皇帝,当年于微末起兵,横扫四野八荒,使九州再无战乱,因此而立大周。” “若用玄说来解释,那便是太祖皇帝结束多年纷扰,让百姓免受战火涂炭,可谓功德无量,方可立国传承。” “但...除了太祖皇帝之外,举世望去,谁还可承受立国之功德,一国之气数?” 他的意思,张道之大概能够听懂。 纵观古今,涌现出不少的能人异士。 比如霸王项羽,天生重瞳,推翻暴秦,拯救苍生,谓之功德。 又比如祖龙,结束七国间连年战乱,一统天下,凝聚九州龙脉,使中原气数生生不息。 世人尊称其为始皇帝,承载无量功德,受万世传颂。 还有垂手过膝,龙踞虎步,望之俨然的初代张天师、具有满月之相的儒家圣人孔老夫子。 这些人,都做到了某种意义上的‘不朽’。 而这个不朽的前提,就是他们创立了一些功业。 初代张天师荡魔诛邪,立正一,此后正一道庇佑一地苍生,此为功德。 孔老夫子,游历天下,立儒教,为世间立了些礼仪与规矩,让世道再乱,也会有个底线,此亦为功德。 上述这些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天生异相,命格特殊。 能够去承载那些功德。 若是换做旁人,其命格无法承载功德,便会泯然众人。 只是.. “这与我有何干?” 张道之不解。 玄真笑道:“你在筑基境有多久了?” 张道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聊得好好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真下头! “很久了。” 张道之不耐烦的回应道。 玄真道:“你天赋极好,然而在龙虎山修炼数年,却始终不得见三花,是也不是?” 张道之不语。 他要是能见三花,何至于如今还是个筑基? 玄真继续说道: “方才老衲将一身功德之力,尽数没入在你体内,只是想看看,你的躯壳,或是你的命格,能否承载这功德之力。” “若是不能,老衲便会及时收手,可如今看来,答案显而易见。”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你连三花都不得见,为何能熟练驾驭天师剑,从而斩杀法河?” 对于这个疑惑,张道之也未想明白。 按理说,筑基境,是无法使用天师剑的。 毕竟,此剑乃是修行界至宝,有灵性,不会认主境界低微的异士。 而张道之能用天师剑,说明天师剑认可了他的天师身份,已认他为主。 玄真接下来的解惑,让他陷入久久的震撼当中, “你的师父,天纵奇才,为何早早羽化?” “那是因为,自你上龙虎山后,你的师父,便日夜为你灌输功德之力,改善你的体质,使你趋近于肉身成圣的状态。” “虽然你命格特殊,可以承载那些功德之力而不被反噬,但你毕竟也算被动走了不同于大多数异士的道路。” “有失有得,正合因果,因此,你多年不见三花,止步于筑基。” 听到这里,张道之彻底懵了。 他想到老天师与玄真的赌注。 这算什么?打算强行用功德之力造出一位圣人来? 即使我肉身成圣,可也不是不朽圣人。 做不到改变地水风火。 杨戬、哪吒、孙悟空,这些神仙,都是肉身成圣。 杀伐之力冠绝三界。 可是,他们不是不朽圣人,做不到以无量修为,能改换天地。 因为肉身成圣这条路,已经有人做到了极致,那便是开天辟地的盘古。 有盘古珠玉在前,后世人想通过肉身成圣,达到不朽境界,无量修为,已经不可能了。 这座天下很公平。 前人走过的路,后人再走,就很难青出于蓝。 老天师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既如此,为何还要做这种尝试? “也就是说,我虽然才是筑基境界,但其实...我很强?” 张道之回过神来以后,缓缓开口。 玄真眉头一皱,“你强不强,你心里不清楚?” 张道之:最近才清楚。 他陷入沉默中。 心中在暗自思虑着一些事情。 境界不等于修为,也就是不等于实力,这个实力,是指杀伐之力。 就比如如来,境界很高,接近不朽、无量。 但不重杀伐,对付孙悟空,都要用一只手为代价,甚至因此差点儿圆寂。 这是杀伐之力不强的表现。 但不能说如来弱。 他很强,强到可以站在岁月长河之上遨游。 不生不灭,不死不朽,存在于任何一个时空,得大自在。 如今,自己虽然是筑基,但却能掌握天师剑,杀死比自己境界高深许多的法河。 也就是说... 自己真得很强! 话说回来,如玄真所言。 因为师父以功德之力为我蕴养身体的缘故。 使师父他老人家早早就羽化了? “可这毕竟不是我要走的路。” “纵然肉身成圣,但我依然是个筑基,触及不到更为高深的境界。” 张道之愁眉苦脸。 若因功德之力,致使己身不得长生... 说实在的,即使拥有着超凡的杀伐之力,他也没了想救众生的心思。 “怪不得,在接触玄真的功德之力时,会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原来,这种功德之力,在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经有所接触了。 只是,那时身在此山中,做不到跳出山外去看山。 玄真道:“老天师自有老天师的考量。” “而你,身为现任龙虎山天师,也有你要走得路。” “无论是老衲赠予你的功德之力,还是老天师的功德之力,都是他人之力。” “不是属于你自身之力。” “你若想更上一层楼,就必须要找到属于你的修行之路。” 听到这里,张道之一脸惆怅。 路都被老天师封了,还怎么找自己的路? 也不知...三花聚顶丹还会不会有效果。 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不过... 张道长暗想, “当前,已知自身可能有亿点强的情况下...” “可以继续用功德之力来增加自身实力,即使不得长生,在这妖魔肆虐的世界里,也能做到自保。” “可是,如何获得功德之力呢?” 第43章 贫道没有要揍它们的意思 功德之力,不是说救了多少人,就可以获得。 它没有一个准确的界限与定义。 如众妙之门,玄之又玄。 玄真一生行善,获得的功德之力,少得可怜,根本无法与老天师的体量相比。 这微乎其微的功德之力,根本不足以平复玄真身上的罪业、因果。 古时,唐玄奘东出大唐,前往西天取经。 在路上,因为经历一些劫难,救了不少人。 但救人之后,获得的功德之力,很有限。 直到他将经书带回了大唐,才获得无尽功德,一举成佛。 大周太祖一生戎马,可谓杀人无数。 但最终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杀出一个世俗王朝。 也获得了大量功德,从而成为人皇,主宰九州,录入史册,被后世人传唱,可谓某种意义上的不朽。 基于以上所知,张道之对于获得功德之力的方法,总结了三条经验。 第一:救人。 救人获得的功德虽然很微末,但苍蝇再小也是肉。 第二:因为做了一件事,有了因果承负,改变了很多事。 比如抓一个贪官,杀一只妖邪,都可获得功德之力。 嗯?也就是说,杀妖,杀坏妖,能变强? 第三:立下大愿,完成大愿。 比如,有儒家先贤,完成一部著作。 这部著作,对后世影响极其深远。 也可获得大量功德。 再比如,传闻洪荒时代,有人族先贤钻木取火,给予人族火种。 对人族影响极大。 也获得了功德。 还比如女娲造人,成就圣人之位。 只是这第三种获取功德的方式,太宏大,短期内难见成效。 显然不适用于此刻的张道之。 不过。 这也让张道之想到了,目前力所能及,可以做得事情, “之前编纂的,有关妖邪鬼魅一类的文章,能让百姓知邪祟特点,从而避免被邪祟所害。” “间接救人,也能获得功德...正巧,白浅家便是书铺,可交由他们去处理此事。” 除了获得功德之力外。 张道之又总结了当下需要做得事情。 首先,于自己而言。 一是要通过《妖魔图录》获取功德之力,继续强化自身实力。 二是要搜集炼制三花聚顶丹的灵药。 万一服用了丹药,在被功德之力强化身躯的前提下,还能提升境界呢? 张道之猜测,自己不见三花,是因为自己的身躯,有可能被功德之力,已经锤炼到一定程度了。 提升境界所需的灵气,自然也是无穷无尽。 靠日常修炼,很难将身体所需的灵力吸收到极致了。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至于功德之力为何会影响自身提升境界。 按照玄真的说法来讲,就是有失有得,正合因果,也就是承负。 除上述两条之外。 就只剩下前往京城救自己的妹妹了。 在此之前,张道之还有些困惑,想要问一问玄真, “你那弟子吸食胎儿先天之气,所行之事,有违天道。” “为何不曾被先天之气反噬?” 胎儿尚在腹中时,先天之气最为充盈。 落地后,那股先天气,会逐渐被世俗干扰。 这也是为何,在孩童年幼时,有可能会见到鬼怪,或是与自然万物亲近。 比如一些猫猫狗狗,在见到孩童时,都会感到莫名亲切。 就是因为那时的孩童,先天之气尚存,并未完全被世俗干扰。 而每个人的先天之气,是有数的,并非无穷无尽。 强行将他人先天气吸收在自己身上,便为‘夺运’,是要受到业障缠身,重则反噬。 法河吸食了那么多的婴儿先天气,按理说,早该被反噬了才对。 对此,玄真做出合理解释, “锁妖塔内,有一邪祟,名唤产鬼...” 在玄真讲述期间,张道之已从乾坤袋中拿出纸笔记录下来: 【妇人若遭难产而殂,或化形为产鬼。】 【产鬼乍观之,俨然常人,然喉际隐现一红线,号曰血饵。】 【此鬼依凭血饵,悄入孕妇腹内,旋即系血饵于胎胞。】 【其为祸时,狠戾拉扯血饵,令孕妇临蓐之际,剧痛彻骨,苦楚难耐。】 【且每一番牵拽,血饵必吸摄胎儿先天之炁。】 【反复牵拽一二,胎儿渐失其本元,孕妇亦难支危厄,终致胎、妇皆殁,惨状横生 。】 【...】 落笔后,张道之感慨万分。 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居然还会有专门对付胎儿的产鬼。 据玄真所述,要想对付产鬼也很简单。 那就是在产妇临产时,架起一把油纸伞或者竹骨伞。 雨伞能阻碍血饵的垂落。 盖因血饵与雨滴类似,最惧伞物。 血饵没了用处,产鬼自然也就无法害人了。 “锁妖塔内,鬼祟众多。” “法河从中寻到产鬼,还是比较简单。” 玄真解释道。 闻言,张道之微微颔首。 他将有关产鬼之写出后。 再次陷入沉思。 “世间鬼类妖邪万千,人妖之争由来久矣。” “但为何,这世上,没有一本书,记录天下妖邪特性,让普通百姓,据此抵抗妖邪?” 张道之暗自猜测。 首先,异士对付妖邪,无所谓妖邪特性怎样,都是以修为应之。 所以,异士也从不将这些妖邪特性记在心头。 其次,即使有老百姓有记录妖邪特性的想法。 但也不敢落笔。 一旦动笔开始写,定会被鬼魅察觉。 因果承负之下,只怕落笔者定被妖邪所害。 再则,世间能知晓妖邪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张道之幼年时惨被妖邪所吓,后又因踏入修行,从而对妖邪鬼祟较为敏感。 前世时,他也看过聊斋等诸多志异小说。 所以,能根据前世今生的经验,综合旁人所述,写出妖邪特性。 换做任何一人,哪怕是异士,都做不到他这般全面。 “你说锁妖塔内,各类妖物繁多,不知...我能否会一会它们?” 张道之有个想法。 怀揣着来都来的心思,不如多去记录一些妖邪鬼祟。 毕竟,不是所有地方或是宗门,都有锁妖塔的存在。 玄真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天师...这塔里妖邪,每日饱受雷击之苦,只为偿还自身业障。” “这么多年来,它们在这儿锁妖塔里,已经够苦的了...” 张道之尴尬一笑, “方丈误会了不是。” “我只是要找它们唠唠嗑,绝对没有要揍它们的意思。” 嗯... 正巧借此机会,做个试验。 看看那所谓的功德炼体,到底将自身体质,给炼到什么程度了? 而且,刚才揍法河只用了一剑,实在不过瘾啊。 好不容易知道自己很强,自然得将强者的瘾过足才是! 锁妖塔...妖物繁多...机会难得啊。 当然,这只是试验,真不是单纯地想揍它们。 毕竟,为了这扬伟大的试验,总需要有人做出一些牺牲吧? 不是人也行。 第44章 取名许仙,妾身白浅恭送张天师 法河死后,他也即将圆寂。 将来的金山寺,免不了要破败。 不过,这也在玄真的意料之内。 金山寺出了一个害人的法河,这份因果承负。 玄真一人担不住。 需要耗费金山寺百年气数。 张道之辞别玄真之后。 锁妖塔第五层。 他打算从这里开始,与那些邪祟好好谈谈。 第五层关押的邪祟并不多,大概有十余,修为都不弱。 此时,它们正如往日一般,承受住雷击之痛后,闲来无事,便围坐在一起闲聊, “法河那个混账,它也是妖,它怎么不将自个儿也关进去?” “行了,每天都说,你不嫌烦啊。” “咋了?打不过他,还不能背后蛐蛐他了?” “...” 见状,张道之故作咳嗽两声。 然而,那些妖物,没有一个愿意搭理他。 张道之忍不住了,只好开口道:“诸位,听我说句话成不?” 那些聊得正欢的妖物,突然被他打扰,失了兴致,免不得不耐烦两句, “新来的吧?懂不懂规矩?找个地待着。” “没见我们说话呢?” “咋那么烦人呢?” “咦?是人?” “确实是人,法河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了吗?连人它都感兴趣?” “你想说啥?” “...” 张道之见它们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这种被妖重视的感觉,真好, “嗯...” 他语出惊人道: “我想说的是...” “在座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 “都是垃圾。” ...... 半个时辰后。 白浅见张道之迟迟不出锁妖塔,便连忙来到此处,大声道: “道长,您在不在?发生了什么?” 然而,并无回声。 渐渐地,她依稀听到,锁妖塔里传出各种痛苦哀嚎之声。 白浅微微皱眉。 下一刻,就见张道之安然无恙的走出锁妖塔,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询问, “道长,这塔内...怎么回事?” 张道之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运动了一番,走吧,回书铺,有事给你说。” 白浅点了点头。 他们离去时。 白浅与青儿,还时而回首,看向锁妖塔,若有所思。 此时,塔内。 不少的妖物邪祟,都在因为承受不住挨打的痛楚,不停地嚎叫着, “什么人啊?上来就打我一顿?”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没个人来管管吗?” “呜呜——家人们谁懂啊,俺只是想睡个觉而已啊,这塔里是不让睡觉吗?” “...” 嗯... 不管怎么说,经此一役,张道之终于确信了一件事。 他虽然是筑基境。 单论杀伐之力这一块,确实强的离谱。 ...... 半个时辰后。 诚友书铺里。 许申与聂景行父女也来了。 众人寒暄几句之后。 张道之便将自己所写的一些有关邪祟的草稿,交给许申, “你们是开书铺的,将我这些文章印刷成册,卖给寻常百姓,难度大不大?” 在锁妖塔里时,他不止写了伥鬼,还将不少的妖物也写了出来。 许申认真地看着那些文章,大吃一惊道: “道长,这上面记录的妖物特性、弱点等,是确有其事?” 张道之笑着点头, “自然,绝无虚假。” 许申有些惊喜的开口道: “道长,这些文章,若是汇总成册,一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毕竟,世人对于妖邪之物,一向充满好奇!” 话音刚落,白浅便白了他一眼, “道长乃是世外高人,岂会贪恋世俗财物?” 有些时候,张道之很烦这种人。 我都还没表态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钱? 张道之很清高的说道: “钱不重要。” “重要的是,若有百姓看我所写的这些文章,对邪祟有个大概的认知。” “关键时刻,能保住自己一命,便足够了。” 白浅钦佩道:“道长果真高尚。” 张道之呵呵一笑。 “道长,只有这些文章吗?”许申又问。 张道之反问道:“不够吗?” 许申道:“汇编成册,倒也够了,只是就这几十页,买来看的人,一日就可看完。” 张道之笑道:“若是觉得内容不够,不如就用连载的方式去售卖。” “今后我若再写了新文章,会派人送到你铺子上。” 连载? 许申若有所思,“道长是说,用逐回刊刻的方式,印刷发行吧?” 张道之抿了口茶,“差不多是这意思。” 许申问道:“那...这本书该叫什么名字?” 张道之正色道: “书名《妖魔图录》。” “署名(遂古)。” 遂古? 许申喃喃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这名号,的确不错。” 他并不知张道之名讳。 但白浅已知张道之确切身份。 此刻,她正莞尔笑着。 这时,许申忽然又开口道: “其实不瞒道长,原先,我开这书铺时,倒也有些写志异杂文的书生前来投稿。” “可是毫无例外,没过多久,他们便因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出事。” “道长乃是高人,想来是不惧这个的。” “我亦有我娘子保护,发售这有关邪祟之说,应当无恙。” ... 金山寺的事情结束之后,杭州城内的水运也不再禁。 张道之便向众人告辞。 聂景行父女本要留他在此一段时日,好尽地主之谊。 但是,张道之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他们也便不好相劝。 众人一经商议,便打算亲自送张道之登船。 途中。 聂小妹一直在问东问西, “道长此行要去何地?” “道长家里可还有什么长辈?是孤身一人吗?” “道长今岁几何?” “道长平日在哪儿修行?” “...” 张道之很纳闷。 这小妞以前挺沉默寡言的啊,今日怎那么多话? 他刚要一一回应,就见聂景行老脸一红,连忙拽住自家女儿, “道长的私事,你怎好打听?无礼。” 聂小妹后知后觉,又连忙向张道之说了声抱歉。 张道之笑着摇头,示意无恙。 在他将要登船时。 白浅特意将张道之请到别处,显然是要与他说些悄悄话。 站在一旁的许申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稍后。 白浅与张道之来到一处无人地界。 前者语出惊人道:“道长,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妾身怀胎十月,将要生产。” “不知道长能否给妾身腹中孩儿取个名字?” 让我来取名? 张道之盯着白浅的肚子一阵沉思。 良久,似是恶趣味作怪,他笑了笑,道: “无论男女,就叫许仙如何?” 许仙? 白浅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 “许仙...许仙...好名字。” “妾身多谢道长。” 张道之摆了摆手,“你我相识一扬,也算有缘。” “那妖魔图录一事,还要麻烦你相公,取个名字而已,无需见外。” 说罢,就要牵着大牛登船。 见状,白浅又连忙拦住, “道长,妾身还有个疑问,不知道长是否方便作答?” 张道之好奇道:“还有何事?” 白浅压低了声音,试探性询问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闻言。 张道之一愣。 随后,朝着白浅笑着点了点头,就此,头也不回的上了船去。 普天之下,都知道龙虎山现任天师,乃是张道之。 白浅望着他的背影,深深拱手一拜,在心中喃喃道: “妾身...” “恭送张天师。” 第45章 老和尚与小和尚,玄真圆寂 白浅等人便就各自散去。 待许申夫妇与青儿返回诚友书铺时。 许申细心地搀扶着白浅,好奇问道: “娘子,您与道长都说了些什么?” 白浅并未将张道之的身份说出。 对于她来讲,龙虎山天师,这五个字,份量实在是太重了。 如此大人物,却不愿暴露身份,定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因此,她可不敢坏了张道之的事情, “没说什么,只是让道长给咱们未来的孩子,取个名字而已。” 许申笑道:“道长对咱们有救命之恩,让道长为孩子取名,在合适不过。” “不知道长取了个怎样的名字?” 白浅应声道:“道长说,将来无论男女,都取名为‘许仙’。” 许仙? “好名字。” “只是...若娘子恰好生了双胞呢?” 许申询问。 白浅认真想了想, “若是生了双胎,有一子名唤许仙,另一子由相公您取个名字便是。” 许申点了点头,“为夫这里,倒是早就想好了一个女孩名,叫许姣容,如何?” 许娇容? 白浅笑了笑,“也是个好名字。” 站在一旁的青儿掩嘴笑道:“若是只有一胎呢?姐夫想得这名字,岂不白费了?” 许申大笑道:“那就有劳娘子再生一个便是。” 说罢。 他看向白浅,似自顾自地开口道: “不怕娘子笑话,这几日,算是将为夫给吓坏了。” “为夫常在想,若咱们的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我一定要让他学医治病救人,积累福报。” “正所谓,行善事,从善举,得善果。” ...... 聂景行父女坐上轿辇,返回府宅途中。 聂小妹突然做出一个决定, “父亲,女儿听闻武当山近日收徒,女儿...想去试试。” 武当山收徒? 聂景行微微皱眉,没有急于反对, “你想好了?” 聂小妹点头道:“父亲常说,人活一世,总要寻找属于自己的路,女儿如今已经找到了。” 闻言,聂景行笑而不语。 哪是找到什么路了... 怕是找到喜欢的人了吧? 这时,聂小妹突然撒娇道:“父亲,求求您,就让女儿去吧?” 聂景行语重心长道:“且先不说,你有无仙缘,即使有,你如今也大了,根骨定型,难有大成就。” 聂小妹才不管这些,坚定地开口道: “女儿,想试试。” 她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与张道之并肩同行。 即使不能,她也不愿一直仰视着矗立于九天云外的张道之。 她想站在他的身后。 如此,便够了。 聂景行唉声一叹,在心中喃喃道: “年少时...还是不宜遇到太惊艳的人。” “否则,只怕要用一生去释怀了。” 聂小妹不知自己的父亲在想什么。 即使知道了,她也觉得无妨。 若是一遇道长误终身... 那便误了,无悔。 ...... 几日后。 金山寺。 锁妖塔,顶层。 有朝廷中人来此, “镇妖司天阶除妖使,见过玄真方丈。” 仍旧被铁链锁着的玄真呵呵一笑道: “相传江南地界,有一位来自京城的顶尖高手统辖着江南镇妖司各卫所。” “但数十年来却从未露面,江湖人不见其人,不闻其声,只当是传闻。” “如今,倒是让老衲见到了,当真是三生有幸。” 那天阶除妖使拱手道: “玄真方丈言重,在下今日前来,是想问一问,法河方丈,是被谁所杀?” “是不是...” “下山的那位天师?” 玄真生平第一次破妄语戒, “杀法河者,乃是老衲。” 天阶除妖使皱眉道:“您为何要杀法河方丈?” “他坠入魔道,老衲不该杀?” “若是您想杀他,何至于等到现在?” “昔日不想杀,但那日,偏就想杀他。” 闻言。 天阶除妖使沉默片刻,又问, “您当初,是为何被法河关在此间?” 玄真愣了愣神。 最终,又叹了口气。 若非一念之仁,他又何至于此,金山寺又何至于此? 见玄真不语。 那天阶除妖使,便不在此地逗留。 待其离去后。 没过多久。 一个五六岁的小和尚,拿着一些馒头,悄悄来到玄真身边, “老和尚,金山寺出事了,好多人都走了。” “我可能也要走了,今后就没办法给你送馒头了。” “我给你多带了些,你可要省着点儿吃!” 玄真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面前的小和尚,心中若有所思。 半年前,小和尚因为好奇锁妖塔,偷偷溜了进来。 由于塔中邪祟都被铁链束缚,与它们保持一段距离,便不会被它们所伤。 小和尚凭此来到顶楼,见到了老和尚。 他就问老和尚, “你是人?” “你怎么会被关到这里来?” 老和尚笑着回应,“做错了事情,就被关进来了。” “你呢?你怎么来了?” 小和尚道:“我从来没见过妖怪,好奇,想来看看。” 老和尚点了点头,“看过了,便走吧。” 之后。 小和尚每过几日,都会给老和尚送来些吃食。 一来二去,这一老一少,倒是愈发熟络起来。 此刻。 老和尚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连你也要走了?” 小和尚颔首道:“方丈去世了,他们都说金山寺是妖寺...” “我不敢不走...” 老和尚笑呵呵问道:“你这一走,准备去何处?” 小和尚道:“我想去灵隐寺。” 灵隐寺? 这一刻,老和尚似如老顽童一般,哼了一声, “那灵隐寺有什么好的?” “听老衲的,你就不要走了,来做这金山寺的方丈,今后,这偌大金山寺,就由你一人说了算,如何?” 小和尚笑道:“老和尚,你糊涂啦!” “你让我做金山寺的方丈,我便是了?” 老和尚莞尔一笑,“不然呢?” 小和尚深深皱着眉头。 老和尚忽然抬起手掌,手指轻轻一点,一缕流光钻入小和尚的识海中。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 “这是什么?” 小和尚不解的问道。 老和尚大笑道:“这是连你们法河方丈都不曾掌握的神通,如今,它是你的了,连这金山寺,也是你的了。” “好好修炼,莫要辜负老衲一番苦心。” 小和尚充满好奇,再次询问道:“这个大罗法咒,厉害吗?” “厉害。” “有多厉害?” “能搬山倒海,你说厉不厉害?” “那我要是修炼有成,能将金山寺搬到别处去吗?” “你为何要搬到别处去?” “如今金山寺都被人说成是妖寺了...若金山寺继续留在杭州,今后肯定没了香火。” “你打算将金山寺搬到哪里去?” 闻言。 小和尚想了想,“镇江府吧,那里比较近。” 老和尚点了点头,“从今日起,金山寺便是你的了,你要是有本事,想搬哪去,就搬哪去。” 小和尚眼前一亮,“真的?” “那我还想将锁妖塔改个名字。” “锁妖塔这个名字太俗气了。” 老和尚问,“你想将锁妖塔改成什么名字?” 小和尚答,“雷峰塔,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老和尚笑了笑,“好。” 小和尚又说着一些有的没的, “老和尚,你觉着我要不要改个法号?方丈叫法河,我要做得比他强,我改个法号叫法海怎么样?” “老和尚,你不知道,锁妖塔里的那些妖怪,一个个都太可恨了。” “我又没得罪它们,每次来,它们都要吓唬我,还说要吃了我。” “老和尚,这世上的妖怪,都这么坏吗?” “老和尚,你怎么不说话了?老和尚?” 老和尚... 再也没有回应。 只是露出一抹微笑,静静地看着小和尚。 第46章 功德炼体 诚友书铺前,人群络绎不绝,都在议论纷纷着, “许郎君,不知妖魔图录卖完了没有?给我一份。” “许先生,这妖魔图录中的记载,属实吗?” “还是头次见到志异杂文,有趣,当真有趣。” “...” 经过数日来,书铺的大力宣传,再加上《妖魔图录》这本书本身就有足够的噱头。 意料之内的,在这杭州城里大火了起来。 不过,这可愁坏了许申。 他预料到妖魔图录会火。 但是,没想到竟这么火。 前来铺子里的客人,有近八成以上,都是来买《妖魔图录》或是打听‘遂古先生’是何方神圣。 集市里,都有人卖妖魔图录的盗版书籍了。 许申一脸惆怅道: “城中几大印坊,都在加急印刷道长所写杂文。” “可即使如此,还是卖断了货...” “真没想到,这妖魔图录,竟是会这般火爆。” 坐在一旁的白浅倒是意料之内的笑道: “前不久,咱们杭州刚闹了邪祟,百姓们对此类之事,定是上心好奇。” “如今这余波还尚未过去,一听有写邪祟的杂文,自会买来一观。” 许申点了点头,“好几位说书先生,在今早来寻为夫,希望可以讲道长所著文章。” “我应下来了,一册卖他们十两,与道长四六分账,咱们占四成就好。” “至于寻常百姓来购买书籍,皆与道长五五分,你看如何?” 卖版权和卖书,自然有所区别。 白浅微微颔首道:“这些事,官人看着办便是。” “道长高风亮节,对这世俗财物,约莫也不会感兴趣。” 许申正色道:“道长自是对钱不感兴趣。” “但这些也都是道长应得的。” “更何况,道长对你我夫妇还有救命之恩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幽篁, “幽篁妹子与俞小哥搬到哪里住了?待空下来,咱们去看看。” 白浅道:“前日幽篁来信,他们夫妇已经搬到信州龙虎山附近了。” 龙虎山附近? 许申大吃一惊,“那可是道门圣地啊,幽篁妹子怎敢?” 白浅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官人难道不知,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 此时。 杭州城一家茶馆内。 有个叫做‘毕方’的小厮,正如往常一般,为来往客人端茶倒水。 这时,忽有说书先生朗声开口, “列位看官,常言说得好,‘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 “咱往日里,讲的多是英雄豪杰,那些个仗剑天涯、保家卫国之事,听得大伙热血沸腾。” “可今儿个,咱换个稀罕的话本,讲讲那鲜有人说的产鬼之事。” “...” 毕方常听先生讲书。 上到三皇五帝,天师荡魔,下到英雄侠客除暴安良。 由于在茶馆务工,听得多了,不免觉得没劲儿。 可是这有关鬼祟的说书,他还是头次听到,心下好奇。 一时间,与那些看官一样,听得入了迷。 待讲完产鬼畏伞之后。 有看官不解,陆续询问, “这世上,竟有产鬼这类邪祟?” “产鬼畏伞,真的假的?” “你是从何处得知?不会胡编乱造,用来消遣小爷的吧?” “...” 说书先生笑道:“诸位,近日诚友书铺正在卖一部名为《妖魔图录》的书籍。” “诸位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此书罗列世间多类鬼祟,乃是由一位叫号‘遂古’的先生所著。” “遂古二字,可不是一般人就敢取的啊。” “再则,这么多年来,诸位可曾听说,有哪位大儒、读书人,敢写鬼魅邪祟之事?” 经他们这么一讲,大多数人都是将信将疑。 也是由于诚友书铺的大力宣传。 世人都对这位号‘遂古’的先生感到好奇起来。 杭州南来北往的商人们,也都买了那部志异杂文。 一来,是对鬼祟之事好奇。 二来,他们常出门在外,难免遇到离奇之事,若是按照书上所言,可防御鬼魅。 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 毕竟,那《妖魔图录》的价格,也不算太贵。 第一册也就卖十五文左右。 杂文不同于名著,价格都偏低。 说书先生那边话音刚落。 就见一农家汉急匆匆跑到茶馆内, “毕方,你快回家,你娘子要生了!” 闻言。 毕方先是一愣,而后二话不说的就跑出茶馆。 他的家住在城外。 待赶到家里时,自家娘子已经在生产了。 毕方身为男子,因忌讳不得入门,只好站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 没过一会儿。 产婆突然跑出屋子,像是疯了一般, “有鬼!大白天见鬼了啊!” 毕方连忙拦住她,“什么鬼?我娘子呢?” 产婆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屋里。 毕方透过打开的房门,隐约看到从半空里,有一条红线正自屋檐慢慢垂落。 似要落在产妇的肚皮内。 毕方的妻子正在痛苦地大叫着。 “是产鬼吗?” 他来不及多想,拿起一把伞,拽着产婆又到了屋子里。 毕方将伞撑开,遮掩住产妇的肚子。 片刻后。 那诡异出现的血线竟是消失不见了。 产婆啧啧称奇,专心的为产妇接产。 稍后,母子平安。 事后。 产婆询问,“产鬼是啥?你怎知撑开伞,能挡住那血线?” 毕方将遂古先生所写之文章讲出。 产婆双手合十,连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开口道: “那遂古先生,了不得啊!” 毕方点头附和道:“是啊,若非遂古先生,只怕今日我娘子与我孩子,危矣!” “我要为遂古先生立个长生牌位,感谢遂古先生的救命之恩!” ...... 与此同时。 杭州通往江宁的运河上。 张道之正坐在甲板的尽头,欣赏着运河风光。 这艘船并非是客船,而是商船。 乃是聂景行亲自找来的商船。 乘坐商船去往京城,路上不会有所耽搁。 因为要去京城做买卖的那些商人们,也急于赶路。 就在张道之无所事事时。 忽而,天幕当中,有被紫色光辉映照的祥云浮现。 渐渐地,自云层之上,凝聚一束肉眼难见的玄妙之力,没入张道之体内。 一时间,张道之正感悟着体内变化,惊奇不已, “这是...功德之力?”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降下功德?” 他能够感觉到,那股奇特的功德之力,正在不停地洗涤着他的身躯。 如铁匠正在千锤百炼着一块极品好铁。 又如春风细雨,润物细无声。 远比所谓的天雷地火淬炼身躯要强得多。 而这种经由玄妙之力淬炼身躯的感觉,在张道长幼年时,经常能够感悟得到。 起初,他还以为是修炼的作用。 如今看来,是老天师用心良苦了。 “师父,您为弟子选择的路...” “可知弟子是否愿意走?” 张道之一脸无奈。 身躯吸纳功德之力的异象,就连船上的商人们,也都察觉到了。 当然,他们只是见到了一些表象。 只觉张道之愈发神圣不凡。 第47章 天师敕命,急急如律令! 张道之回到船舱内的住处,正在督促大牛诵读道教经文。 大牛不胜其烦,原以为跟着他下山之后,是天大地大,任其逍遥。 没想到,还要学习。 如此倒也罢了。 若不是行水路,只怕还要做苦力。 早知如此,说什么他都不愿下山。 张道之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世间邪祟万千,不是谁都能像你这般,能修龙虎山秘术。” “你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缘,早日化作人形,莫要懒散。” 该说不说,对于修行之事,张道之一向都很上心。 从不敢有所怠慢。 虽说境界提升不上去。 但是,龙虎山上百种神通术法,都被他修炼了个遍。 倒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成就。 大牛无奈,只好按照张道之的意思,一遍又一遍的,诵读着那些早已不知读了几遍的经义。 对此,桃夭也有些不解, “这些经文,大牛读了好多遍,为何道长哥哥还要让它读?” 张道之笑着解释道:“儒家里有句话,叫做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世上万千术法,都是异士在经文里获得。” “有僧人读金刚经,领悟金刚法相与金刚伏魔手等神通。” “我门中异士读金光咒,可悟得金光护体之术法。” “大牛平日里过于懒散,不多督促着他,别说读书百遍了,只怕它连书都不愿看。” 这种有机会诵读道教经义的莫大机缘,不是谁都能获得。 大牛自然是明白。 可它也不知为何,只要一读那经义,没过一会儿,便要打起瞌睡。 一旁,桃夭听他说了那么多,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 她可怜巴巴的看向张道之, “道长哥哥,我可以读那些经文吗?” 闻言。 后者故意活动了一番筋骨, “脖子有点儿酸啊。” 脖子酸? 那该怎么办? 桃夭不知如何是好,思虑再三,突然站在张道之的肩膀上。 滋溜—— 它伸出舌头,竟是舔起张道之脖子间的喉结。 张道之顿时瞪大双眼。 这狐狸精想干嘛? 旁边还有人...不是,旁边还有牛呢! 桃夭像是个没事人一般,问道: “道长哥哥,您的脖子还痛吗?” “还有哪里痛啊,我给您舔舔?” 啊? 张道之有点儿懵。 还能这样的吗? 他下意识往下探了一眼。 桃夭也没多想什么,作势就要舔去。 大牛捂住双目,直呼辣眼睛。 张道之连忙将她提拎起来, “这都谁教你的?” 桃夭眨着大眼睛,显得很单纯, “我阿娘教我的啊。” “有次,我偷偷见我阿娘就这样舔我阿爹。” “我阿爹还说又痛又舒服呢。” “道长哥哥不舒服吗?” “要不我轻一点?” 啊这... 是不花钱能听的吗? 张道之感觉此刻道心有点乱。 ...... 戌时末。 几名船夫正在收拾甲板上的物件,返回各自住处歇息。 忽而,感到有风袭来。 他们尚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运河之上,天气多变。 然而,就在这时。 夜空里,逐渐有乌云汇聚,遮挡了月光。 不消片刻,便有电闪雷鸣,划破阴沉的夜空。 几个船夫连忙收拾着各种物什, “都别愣着了,要变了。” “赶紧收拾完回去休息。” “要不要将船帆收起?” “二哥,你看那边是什么?” “...” 被人称作二哥的那名船夫,忽见前方运河突然升起大雾。 雾中有一对大灯笼正在熠熠生光。 随后。 就见四周有狂风乍起。 将偌大的船只都给摇晃起来。 “起大风了!收帆!收帆!” ‘二哥’连忙大叫着。 很快,几名船夫就牢牢的拽着帆绳。 但是风太大了,船帆一时难以收下。 而系着船帆的绳索也出了问题。 他们只得以蛮力收帆,与自然做对抗。 但是很快。 无端风浪越来越大。 就连天空中也下起密集的细雨。 船只不停地摇晃着。 商队行首被摇晃的船只惊得腹中呕吐不止。 因不知外界情况,索性就从住处跑到甲板处,忽而感到狂风,紧紧皱着眉头, “怎么起风了?” ‘二哥’用力拽着船帆,大声道: “行首,这儿危险,您先回去!” 然而。 就在他话音刚落。 行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雾霭处,似有滔天大浪卷起。 且浪潮正在不停地朝着船只这边来推进。 “运河上怎有这风?” 行首不解。 他虽很少跟着船队运货,但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运河。 此前从未见到这种情况。 但是年少时,曾跟着父辈出海经商,倒是遇到过一次这样的风浪。 所幸当时有惊无险。 “行首,俺在运河跑了十几年船了,也头次遇到这种情况啊!” “这风不太正经!您还是速速回屋里去!” ‘二哥’开口说着。 行首看向正随风疯狂摇曳的船帆,眉头紧皱着, “我找人帮忙。” 前脚刚走。 从远处驶来的大浪便猛地拍打在船体之上。 差点儿将一整艘商船倾覆。 至于‘二哥’他们那些船夫,则被巨浪导致,跌落到商船甲板四周。 船上的桅杆更是拦腰折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商船好不容易挺过第一波浪潮。 却见第二波浪潮又掀起。 “回船里去!回船里去!” ‘二哥’有着多年的行船经验,深知这风诡异,搞不好,要将命丢到此处了。 随着第二波浪潮到来。 两三名船夫,竟是直接被甩出甲板,落在河中。 行首见到这一幕,直接被吓傻了。 有人死死握着船舱里的栏杆,向行首大声道: “东家,这么多年来,漕河一直风平浪静,如此突起大浪,怕是有妖邪作祟啊!” 妖邪? 东家忽然想到在船舱里住着的一位道人, “你们等我!” 说罢,他便欲要寻求张道之相助。 而这时,张道之待在自己居住的舱房里,自是也感受到了船体的剧烈摇晃。 他刚要出去查看究竟,就听舱房外响起行首声音, “道长,外面无端起了风,约莫是妖风。” “不知您有无办法?” “再这样下去,咱们都要喂鱼了!” 刚说完。 船体便再一次剧烈摇晃起来。 也得亏张道之体质特殊,稳如泰山。 不然,任船体这般摇晃下去,即使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 行首等人,此刻均已感到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在随着船只晃动。 张道之没有丝毫犹豫,连忙走出屋子,将跌倒在地的行首搀扶起来。 忽感一阵狂风袭来,顿时眉头深皱, “有妖气!” 他迈出坚定步伐,任由妖风侵掠,却是纹丝不动。 随后,便来到甲板处。 此时,甲板上的那些船夫,见他不去躲着,还要走过来,都认为他犯了傻, “道长,不在舱内躲着,来此作甚?” “道长,危险,速速离去!” “...” 张道之并未多言什么。 只是一一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随后。 众人就见他来到甲板尽头,独自一人面对即将扑来的风浪。 “完了!这道长肯定傻了!” “桅杆断了,咱们先回舱里躲着!听天由命!” “咦,行首,您怎么又出来了?” “...” 就在众人冒着风雨,议论纷纷之际。 忽见张道之不知从何处握起一杆朱砂笔。 随后,就见他将笔尖悬浮。 紧接着,又见一个又一个璀璨文字跃然空中。 【天师敕曰: 天地循常,乾坤定序。 今吾以天师之名,秉此宝印,施法沧海。 此妖风逞虐,乱天地之和,扰生民之宁,其罪昭彰。 吾承三清之令,假五雷之威,以灵韵为墨,符文作刃。 敕令诸邪,速退勿延,妖风立止。 波涛复其位,浪涌归静谧。 如有违者,五雷齐轰,永镇九幽,魂消魄散! 急急如律令!】 第48章 谨遵天师法旨! 此前,他认为自身境界低弱,不足以将天师府三宝之威发挥到极致。 但如今,他已知自身被功德之力淬炼。 于是,便想试一试,能否利用天师印,平四海之风浪。 如若不能,那就只好动用乾坤袋里的其它法宝去平风浪了。 随后。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乾坤袋里,拿出天师印。 此印,又称——阳平治都功印。 属道教至高法宝。 与儒圣春秋笔、亚圣刻刀、佛祖舍利,并称为修行界四大圣器。 张道之将天师印盖在虚空当中。 刹那间。 行首、‘二哥’等众人,就见原本悬浮于空中,绽放着璀璨光芒的文字。 似有了灵性一般,竟是化作缕缕金光,四散而去。 金光如大鹏,直冲九霄,展翅之际,似如垂天之云,将掩盖太阴的墨云尽数驱散。 仿佛有耸立于云端之上的神明,正目视着那只金色大鹏,似又看向站在甲板尽头的张道之。 最终,好似落下一道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谨遵天师法旨!” 有金光流窜于周遭。 将腾起的浪潮止住。 四野鬼神见之,无不折服叩拜, “谨遵天师法旨!” 这些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不知又被谁听到。 仿佛不存在,又仿佛存在。 落在如行首那般普通人耳中,只隐约听到法旨二字。 又似没有听到。 玄而又玄。 最终。 待所有金光散于寰宇之际。 风浪,即平。 周遭再无任何印象。 张道之收起天师印,仍旧独自一人,矗立于甲板尽头,似站在茫茫天际间,高处不胜寒。 “风浪...没了?” “这位道长...好大的神通啊!” “道长是仙人吗?”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啊!” “...” 船上众人,正对张道之感恩戴德着。 行首见多识广,知道张道之八成就是传说中的‘异士’。 他刚要上前亲自去道谢。 却见张道之的坐骑大牛猛地跳将而出,落在众人跟前,示意他们莫要前去。 众人方见张道之有通玄之能,便感觉他的坐骑,也必然通晓人性。 于是,行首缓缓开口道: “我是要去感激道长,没有别的意思啊。” 大牛只是哞哞叫着。 忽而,当众人再次看向张道之那边时。 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手握一柄宝剑。 “道长这是...” 行首不明所以然。 就在这时。 手握天师剑的张道之,脸色忽然有了几分凝重, “来了。” 话音刚落。 一条大蛇,竟是跃出河面,盘旋于半空中。 在月光的映照下,这条大蛇的细密鳞片,正闪烁着仿若粼粼波光般的青幽光泽,犹如流动的碧色火焰。 这条大蛇的首部,呈现出诡异的三角状,张开血盆大口时,能清晰见到尖锐的獠牙。 “腾蛇?” 张道之曾在龙虎山的某部书籍里,见到过对于腾蛇这类妖物的描述。 此刻。 正盘旋在半空的腾蛇,似用着一种,它认为比较敬畏的眼神看着张道之。 刚想口吐人言。 忽然。 只听‘唰’的一声。 张道之递出一剑。 剑气驶向大河。 竟是将河水一分为二。 腾蛇顿时瞪大双眼。 这啥啊? 神仙吗? 这是运河啊! 不是你家门前的臭水沟子! 你说断就给断了? 等...等等... 那剑气奔着我来了? 他想干嘛? 我没恶意啊! 腾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见那似将整条大河一分为二的剑气,如洪水猛兽般,直扑自己而来。 腾蛇发誓,它真的没有恶意! 今早,它正欲炼化腹内的精怪,以求自身修为更为精进一层。 忽而感到有股奇特的力量微微荡漾在河面。 似乎是...功德之力? 腾蛇想要化龙都快想疯了。 它觉着,一旦获得这种功德之力,一定能如锦鲤跃龙门那般,成为一条龙。 哪怕是蛟也行啊! 它越想越按耐不住。 于是,就想着跳出河面,寻找那位引来功德之力的高人。 然后,它就发现了商船,见到了张道之。 它欣喜若狂,刚要拜见他一二,求问获得功德之力的方法。 真的没有恶意... 嗯...可能跳出河面的时候,引起的动静有点儿大。 但也不能怪我啊! 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至于这样你死我活吗? 就不能心平气和一点儿吗? 不能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吗? 此刻。 腾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跑! 有多远跑多远! 在极大的惊惧之下。 腾蛇似乎忘记自己会飞了。 竟是落在湖面,疯狂地挪动着身躯。 然而,张道之使出的那缕剑气,已将它牢牢锁定。 最终。 那道剑气划过腾蛇的身躯。 如被剑气斩断的河面一般。 腾蛇的身体,也被拦腰斩断。 那缕剑气并未停止对腾蛇的进攻,而是化作飓风,如罡刀一般,不断地肆虐着腾蛇的精魄。 腾蛇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带着它的化龙之梦魂飞魄散了。 死前,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终于吐出人言,说了四个字, “不讲武德!” 此时,站在甲板上的张道之正微微皱起眉头, “说的啥?” 但那腾蛇,再也没有机会回应了。 就在腾蛇身躯崩碎的那一刻。 自它腹内,出现被一团光芒包裹着的锦鲤。 那团光芒似有灵性,拼命地向张道之这边飞来,直至落在他的身旁。 随后,光芒消散,有一条体型壮若猛虎的锦鲤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等张道之这边有所反应。 大牛像是着了魔一般,撒开牛蹄就来到锦鲤旁边,不停地哞哞叫着, “烤鱼!烤鱼!烤鱼!” 张道之也是懒得废话。 直接从乾坤袋里掏出自制的烧烤架。 一人一牛,哈喇子都快流成运河了。 “乖乖,这么大的鱼,少见啊!” “肉质一定鲜美!” 张道之正在生火。 大牛仍旧是哞哞叫着,神情很是激动。 那条锦鲤突然睁开眼睛, “救命恩人,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不好吃!” “我的肉还不如牛肉香呢!” 它竟口吐人言,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心态有点儿崩。 您不是来救我的吗?为什么要吃我? 早说您不是来救我的啊! 现在跳河还来得及吗?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呜呜—— 一旁。 张道之听了锦鲤所言,下意识看了眼大牛。 大牛顿时有点儿慌。 它看了看张道之,又看了看那锦鲤,再看了看宽阔的河面。 咽了口唾沫。 随后,似是做出了一个不会让牛生后悔的决定。 只听扑通一声。 嗯... 那条锦鲤要不要跳河倒是两说。 反正大牛是毅然决然的跳下去了。 第49章 功德灵宝,运河舆图 张道之真的很心痛。 难道自幼的相濡以沫,还不足以使彼此信任吗?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饥不择食? 话说牛身上哪个部位好吃? 牛腰子? 牛排骨? 牛逼? ...... 当大牛从河里跳上商船后,立即吐出几条肥美的鲩鱼。 它深知张道之的性格。 那锦鲤已生了灵智,通了人性。 如若没有伤天害理。 张道之绝不会烹而食之。 但烧烤架都搬上来了。 总不能连个馋都不解吧? 待过去片刻左右。 张道之一边烤着鱼,一边看向蹲坐在一旁的大牛,别有深意的询问道: “你来我龙虎山修道有多久了?” 大牛毫不在意的哞哞两声,“十几年了吧。” 张道之点了点头, “你修道那么久,想必清心寡欲的功夫,早已修得炉火纯青了吧?” 大牛一愣,“干啥?” 张道之认真道:“你一心修道,那腰子约莫也用不到了,割了吧,咱兄弟俩一人一半?” 大牛顿时瞪大双眼,站在船沿边上,作势又要跳入河中。 张道之连忙摆手,“开个玩笑,你别紧张。” 说着,又将烤好的一块鱼递给一旁的锦鲤, “你先吃?” 锦鲤用力将尾巴拍在甲板上,显然是在用这种方式拒绝他的‘好意’。 张道之笑了笑,“差点忘了,这是你同胞。” 话音刚落。 就见商船行首带着船上的人前来向他道谢, “道长,今夜若不是您在,只怕我们就要丧命于此了。” “道长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啊。” 张道之见他似没了下文,便忍不住开口提醒, “然后呢?” 然后? “什么然后?” 行首下意识回了句。 张道之脸色有些不悦。 行首旋即回应过来,深深作揖道: “道长,您是高人,想必是不在乎什么世俗财物的。” “正巧您与在下都要前往京城,待到了那里,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知会在下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二哥’弓着腰,笑着说道: “道长,我们东家在京城还有些实力。” “全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还有酒楼,都是我们东家的。” 行首拱手道:“道长,在下姓柴,待到了京城,无论您有何差遣,尽管知会在下一声,在下必为您办得妥妥当当。” 张道之脸色愈加不悦。 几个意思啊? 空头支票? 怪不得古往今来都说商人为富不仁。 我刚救了一船人的性命,啥也不给?就给画个饼? 论画饼你有我强吗? 我都给大牛画了快十年饼了! 柴行首见张道之脸色阴沉,连忙说起正事, “道长,咱们这商船的桅杆坏了,需到临江府修缮一番,约莫要一两日左右...” 临江府,又称金陵,也就是后世的南京。 当然,这个世界的金陵城,远比张道之前世要大上几倍不止。 一两日? 张道之微微皱眉,“若是走陆路,此去北上,快马加鞭,需几日到京?水路呢?” 柴行首恭敬道:“纵使快马加鞭,也需月余,但是走水路,至多也就二十日左右。” 张道之无奈,只好点头当做回应。 他境界不高,无法做到御剑飞行。 御风符,只能让他飞天,却做不到日行千万里。 柴行首见他沉默,也不敢多做叨扰,连忙带着人离去。 返回舱内之后。 柴行首竟是心有余悸般向众人说道: “这位道长乃是世外高人,去往京城的这段时日,咱们需好生招待着,不可惹了道长厌倦。” “方才我不过提了几嘴世俗财物,便让道长脸色阴沉不满,足可见道长清高啊。” ‘二哥’点着头附和道:“是啊,道长真乃高风亮节的高人!” ...... 待柴行首等人前脚刚返回舱内。 张道之便开始卜卦。 卦象得知蓁儿妹子虽已重病,命理薄弱,但两个月内,气数并无削减之意,便也就放下心来。 心中只期盼着,希望上京途中,不要再出现什么意外了。 想到此处。 他将其它烤鱼分给大牛与桃夭后。 便来到锦鲤身旁盘腿而坐, “你是如何到了那腾蛇腹中?” 锦鲤口吐人言,将近日遭遇说出。 它出身于东海妖族。 年幼时,跟随父母来到九州游历闯荡。 十年前,父母被一位老道人敕封为浙西运河水神,护佑此河安宁。 一日,人造运河有天赐灵宝现世。 此灵宝可镇压运河之水运。 得之可操控一河生灵。 据说还蕴藏着化龙秘术。 引来四方妖邪争执。 各地运河水神为护灵宝,聚集一堂,抵御外邪。 但最终皆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扬。 灵宝也没了踪迹。 它也因此被腾蛇盯上。 听到这里。 张道之大为震撼, “可镇压水运的天赐灵宝?功德灵宝?” 天下法宝繁多。 大致可以分为功德法宝与寻常法宝两种。 寻常宝物,比如镇妖铃,捆妖绳等。 至于功德法宝,都是镇压一地乃至一派之气数的至高法宝。 比如张道之的天师剑、天师印与正一盟威符箓,都属于功德法宝的范畴。 可镇压龙虎山气数不失。 但这三宝,都为后天功德法宝。 九州地脉,蕴含灵蕴,在风水上,又称龙脉。 具有龙脉之地,可孕育出先天功德灵宝。 也就是不为人造。 天师三宝皆为初代天师所创。 按理说,先天之宝要强于后天之宝,毕竟先天乃天地孕育而出,至于后天都为人造。 事实上,天师三宝经过龙虎山数代天师的功德加持,其威能,已不弱于先天之宝。 大到一国,小到传承千年的门派,都有着一些镇压气运的宝物,此类宝物皆称作功德灵宝。 比如传国玉玺,便为功德灵宝,可镇压国运不失。 但若帝王失道,拥有灵智的传国玉玺,便会认主他人,基本到了那时,便是改朝换代的时刻了。 这也是为何,世人一旦得到传国玉玺,就会忍不住自称为‘朕’的原因。 运河乃人为所造,并不是天生地养的河流,于前朝时竣工。 经过数十上百年的地气豢养,以使人造运河孕育出天赐灵宝。 此时。 锦鲤听到张道之所问,回应道: “是功德灵宝。” “名为运河舆图。” 闻言。 张道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由山水蕴养出的先天功德灵宝,基本都是‘图纸’,刻画着该地山川地理形势。 就比如这运河孕育而出的灵宝,刻画的就是整条贯穿南北的运河图纸。 此灵宝虽说可掌控生活在运河中的所有生灵。 但可能也仅限于此。 于异士并无多大用处。 只是... 张道之有些不解, “运河舆图与化龙之术,有何关联?” 第50章 求求你,不要让我输好不好? 它也不知,怎就有化龙之术的谣言传了出去。 “兴许是此舆图可镇压漕河水运不失。” “以至于水中生灵都认为,得此图可化龙?” “就像你们异士中传闻的那般,得什么功法秘籍就可得长生一样。” 听它这语气,明显也是不知舆图真正之妙用。 相较于舆图。 张道之对运河水神之事,更为感兴趣, “你方才说,运河各地水神,为护灵宝,都已魂消魄散?” 听到这里,锦鲤便是有些伤感, “我爹娘也死了...” 张道之自下山以来,各地神祇,全然不见。 像是都突然遭遇了什么劫难。 使世间再无或是少有神祇似的。 “运河没了神祇,只怕日后难免风高浪急,妖魔肆虐。” “依靠水运为生的百姓,也要因此遭难了。” 张道之忍不住感慨一声,随后又问道: “如你所言,今日之运河,当妖邪遍地?” 锦鲤先是‘嗯’了一声,又回应道: “不然我怎会被那腾蛇吞入腹中?” “那腾蛇可坏了,前几日,还吃了人呢!” “不过,这几日江河多了许多官船,倒是让前来运河的那些精怪消停了不少。” 自张道之离开杭州之后,沿途也见到不少的官船,他笑呵呵道: “这足以说明,朝廷对于妖邪之事,并非不管不问。” “方才还担心靠运河为生的百姓会因此影响了生计。” 话音刚落。 就听那锦鲤冷哼道: “朝廷才不管那些人的死活。” “我见到了娘亲说的镇妖司,他们来这儿,不是奔着除害人邪祟来得,而是要搜寻运河舆图的下落。” 朝廷是为得舆图? 张道之深深皱起眉头, “朝廷要舆图作甚?” 皇帝已经拥有了传国玉玺。 以帝王之名,假玉玺之威,可号令九州人士。 至于舆图...掌握此图,虽说可以掌控一河之生灵。 但那皇帝连人都管不好,还管什么万物众生? 上古封神大劫之前,人间帝王,除了人皇这个称呼外,还有个‘共主’一称。 意喻为地上生灵之共主。 但在封神之后,人间帝王,只过问人间之事。 因此,张道之才会纳闷,一个皇帝,即使得到了运河舆图,能做什么? 锦鲤语出惊人道: “我曾听我爹娘说,原本镇压各地龙脉风水气数的功德灵宝,频频失窃,因此山野神祇都受到了影响。” “我爹娘还说,他们怀疑,就是朝廷拿走了各地之舆图,不知要作甚。” 嗯? 张道之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朝廷的事,他不愿过问。 龙虎山天师在授封正一真人道号后,虽高居一品,位比国师。 但终归到底,是江湖中人。 历代天师,在朝虽说身份尊贵,但也从不与朝廷有太多牵扯。 只是,朝廷搜集各地舆图这件事,让张道之感到些许不平常。 各地山野神祇不见有多少,是否就与此事有关? 毕竟,舆图镇压龙脉气数。 而各地神祇自身实力与该地气数息息相关。 张道之一时想不通透,索性不再多虑,又问, “曾封你爹娘为浙西运河水神的道人,是谁?你可有印象?用的什么手段封得神?” 天下道门里,能人辈出。 但封神这件事,不仅需要能力,还需要身份。 九州道门里,只有三人,拥有着敕封野神的权限。 一是龙虎天师。 二是全真掌教。 三是武当真人。 至于上清、灵宝、太一等道门,随着正一与全真的壮大,基本也与之相融。 当然,全真与正一的封神手段,也不相同。 正一是以法旨沟通天地,使天道承认敕封之神祇。 而全真的封神手段,是以香火愿力之法。 筑泥塑,引魂入内,享受香火,蕴养灵蕴,直至蕴出神魄。 这个方法,最适合去敕封一些土地等神祇。 香火不失,神祇不灭。 而正一的封神手段,虽说直接,但无香火维系,难以持久。 致使被正一所封的各地神祇需得多做善事,积累福报,延续神寿。 不然,往往到了改朝换代之际,神念最易消散。 当然,两种法子也可结合起来。 只是全真出阳神与阴神的功夫,可以更好地运用到人造神像当中。 但全真没有正一的天师印。 至于武当...因与朝廷关系亲近。 天子封神祇时,基本都是武当高功代为传旨,因此姑且也算一种封神手段。 若张道之知道是用什么手段封的神,便就能猜测封神之人是谁了。 锦鲤认真回想一番,缓缓道: “我也不知是谁...” “只知是位老神仙,起个坛,写了篇文章,就将我爹娘封为水神了。” 起坛? 十余年前敕封的锦鲤爹娘? 张道之忽然摇头苦笑起来, “师父啊师父,这究竟是您无意为之还是刻意为之?” 那般封神手段,除了上任天师之外,便无他人了。 锦鲤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一时不敢置信道: “你说敕封我爹娘为神祇的那位老神仙,是你师父?” 张道之点了点头,“应该是他。” 锦鲤眼前一亮,“你当真是那位老神仙的徒弟?” 张道之再次点头,“应该是我。” 锦鲤问道:“那你会封神吗?” “应该会吧。” “我怎么确定你师父就是那位老神仙?” “确定如何?不确定又如何?” 闻言。 锦鲤像是在思虑着一个艰难的决定,情不自禁的喃喃道: “他如果是老神仙的弟子,就一定是好人...可若不是呢?” “嗯...即使不是...但这道人杀了腾蛇,还救了一整艘船上的人,应该是好人吧?” “他若不是好人呢?我岂不是辜负了爹娘的嘱托?” “我要不...赌一赌?赌他是一个好人?” 张道之在一旁静静听着,直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才适当性开口道: “那个...你当着我的面,议论我是好是坏,是不是稍许的有点儿冒昧了?” 锦鲤性子比较直,才不管什么冒昧与否, “那你究竟是好是坏?” 我算是明白,它为什么被腾蛇吞入腹内了,一点儿人情世故不懂,怎么修行啊? 张道之笑了笑,“我应该是个好人。” “是好人就行!”待锦鲤话音落下。 忽而,摇摆身躯,灵光一闪。 竟变了一条美人鱼。 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则是鱼尾。 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肆意飘拂。 上半身没穿衣服。 嗯。 张道之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好想当个坏人啊。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下一刻。 张道之就见那美人鱼自腹内吐出一个光团,听其开口道: “我能在腾蛇腹内活命,全靠此物。” 他好奇问道:“此物为何?” 锦鲤语出惊人道:“运河舆图。” 张道之顿时瞪大双眼,“此先天功德灵宝,竟被你吞入腹内?” 锦鲤叹气道:“我但凡有法子,何至于此?” “若让此物被坏人得到,运河之上,不知将有多少生灵遇害。” “但我若一直将此物留在腹内,只怕早晚有一天,会被此物所害。” 张道之一愣,“言下之意,你是要将此舆图给我?” 锦鲤郑重地点了点头。 张道之好奇道:“你不怕我依仗此物,为祸运河?” 锦鲤想了片刻,坚定地摇头道: “不怕。” “我赌你是好人。” “我运气一向很好,即使被腾蛇吞入腹内都能活命,一定不会赌输。” 说至此处,她忽而低头,泪水止不住地流到脸颊, “爹娘在世的时候,常对我说,运河里的生灵都很好的,他们只是想无忧无虑的活着...” “我爹娘还说,即使有朝一日,它们会被靠运河为生的人捉走,那也是命数如此,对它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不懂什么是解脱,可我知道,它们可以被人捉走,但不该被外来的妖物掌控命运。” “若是运河有恙,它们都活不下去了,我也会活不下去...” “我爹娘一生都在保护这条大河,要是让祂们知道,运河舆图被坏人得了去,一定会伤心难过。” “所以...所以...” 她突然抬起头,用着泪汪汪的眼睛看向张道之, “求求你,不要让我输好不好?” 第51章 封神! 听到这番话的张道之,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如果说,桃夭是至真,无论遇到怎样的险境,自身又遭受怎样的压迫。 她都能每天开心,天真无邪。 那么,眼前的锦鲤,便是至纯。 纯到内心洁净,宛若一张白纸。 张道之从乾坤袋里翻找出一件道袍,给锦鲤披上。 他并没有回答锦鲤的问题。 只是独自站在甲板尽头,负手而立,抬头望着沉沉夜幕中的点点星光, 桃夭与锦鲤见到这一幕,都是有一瞬失神。 以前,她们不知什么是世外高人,也不知什么是仙风道骨。 但当看向张道之的这一刻,她们明白了。 如果世上有仙,那一定是他。 良久。 张道之向着天地茫茫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他缓缓转身,目视锦鲤,一字一句道: “你,可愿,成神?” 话音刚落。 锦鲤顿时瞪大双眼。 或许是被他的话震撼到了。 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张道之上前两步。 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便如竹木,节节升高。 自身亦如一柄千锤百炼的宝剑。 出窍之际,天地共鸣。 璀璨星光,似如点点落雨,于九天之上下垂。 辽阔江河,仿若阵阵狂风,于大地升而悬空。 诸般异象,惊心动魄。 张道之面色不改,只是站在锦鲤身前,再次问道: “你,可愿成神否?” 锦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就像失声一般,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 只能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而后。 张道之抬首观天,朗声道: “运河浩浩,水脉攸关。” “时遇漕厄,扰民生安。” “今有灵鲤,隐于河渊。” “金鳞耀日,目蕴灵芒。” “功绩昭显,德义可彰。” “吾为天师,行法于天。” “今尔敕封锦鲤为运河水神,主司河运。” 说罢。 浩瀚苍穹当中,顿有雷声炸响,芒光万丈。 见状,张道之呼出一口浊气,再次看向锦鲤,正色道: “望尔膺此重任,镇水安澜,保河流通畅,泽被两岸,风涛弭息,舟行无虞。” “诸神咸听,苍生共仰,钦哉勿违。” 而后。 张道之方才拿出的朱砂笔,竟似有了灵性。 将他所言,一笔一划的,记载于天地之间。 张道之手握天师印,盖于苍穹, “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 落雨星光,大河之力,席卷而来,裹挟锦鲤。 张道之再次朗声开口: “锦鲤,此时不登天,更待何时?” 说罢。 锦鲤当真悬空升起。 有光束自天上垂于滔滔大河,贯穿锦鲤身躯。 张道之以瞬息功夫,自乾坤袋内,拿出法坛,燃香祭告, “贫道龙虎山天师张道之。” “送锦鲤成神!” 声势惊天动地。 凡人不可闻,不可听,不可见。 “贫道龙虎山天师...” “送锦鲤成神!” “...” 声音回荡在寰宇内。 出口成章,言出法随。 最终。 九天之上,云霄之外,似有万丈霞光乍现,直至凝聚成为天门。 门内,似有回声传来, “可。” 刹那间。 锦鲤神性已成,变得神圣不可言状,有神光自身周萦绕。 她矗立于虚空中,朝向张道之深深作揖, “运河水神,拜谢天师。” 这时。 仍旧矗立于甲板之上的张道之明显是有了几分虚弱。 他深呼吸一口气,看向锦鲤的目光,透出几分赞许,喃喃道: “锦鲤,你说的没错,你运气很好。” “贫道...” “包赢的。” 随后。 张道之摆了摆手,“速速归去,有缘再见。” 今日封神一事,因果承负太重,引起周遭异象太大。 为少生麻烦,还是让锦鲤速归神位,永镇运河为好。 锦鲤点了点头,但是并未立即离去。 而是又深深看了张道之几眼。 她想将他的模样,牢牢刻画在心里。 最终,化为鱼身,投入江河之中,再也没了踪迹。 寥寥天地,只回荡着她在离去之前,说得几句话, “我是锦鲤,我会日夜为你祈福,给你带来好运。” “娘亲为我取名为锦瑶,小名叫锦儿。” “你一定一定要记住我。” “一定一定要。” “...” 站在甲板上的张道之深深喘出一口浊气,看着锦瑶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贫道能遇见你,运气也不错。” 他将运河舆图收入囊中。 一旁。 大牛跟没事牛似的,一直在埋头吃着烤鱼。 而桃夭则彻底呆愣在原地。 尽管,她对于张道之的身份,有了一定猜测。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 她的道长哥哥,居然就是传闻中引得天下震动的龙虎山天师! ‘天师’二字的份量,对于妖邪来说,实在是太重了,重若泰山压顶。 良久。 桃夭稍稍回过神来。 扑通—— 她突然跪倒在地, “道长哥哥...” “哦不,天师!天师!” “请收我为徒!” 闻言。 张道之摇头一笑,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你们青丘狐族有一脉相传的功法,若是突然改换门庭,只怕不利于你修行。” “再则,你我没有师徒缘分,拜师一事,休要再提。” 闻言。 桃夭很是失落。 张道之走上前,摸着桃夭的脑袋,示意她站起身来,笑道: “不过...” “今后若是遇到修行上的问题,可以问我。” 桃夭惊喜若狂,连忙抱着张道之的大腿, “道长哥哥人真好。” “道长哥哥,要不要夭儿再给您舔舔啊?” 也许是从这时起。 桃夭便有了一个别致的爱好。 不是舔。 而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想起来,就会习惯性地抱上张道之的大腿。 因封神之后,张道之稍感不适,此刻只想返回舱内休息。 桃夭紧紧抱着他的大腿,死活不愿松手。 她阿娘曾对她说,如果等她长大了,遇到一个能力很强,对她又好的男人。 那就一定要死死抱住他,千万不要松手。 她一向都很听她阿娘的话。 “夭儿。” “怎么了天师哥哥?” “我是天师的事情,不要对旁人提及。” “好的天师哥哥。” ... “夭儿,我要睡了。” “睡吧道长哥哥。” “我喜欢脱裤子睡,裸睡,你懂吗?” “道长哥哥脱啊,道长哥哥不方便吗?那夭儿给道长哥哥脱。” “哇,道长哥哥,这上面画着什么?好精致啊。” 张道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索然无味,不想活了。 第二天一早。 张道之用灵鸽传信的方式,给龙虎山天师府写了封信。 他建议,将禁欲桎梏进行推广,传遍宗门。 后来,得知此消息的龙虎山精英一代弟子,便以各种理由下山历练。 又过一段时日,天师府诸多弟子下山的事情,引起江湖上的震动。 有好事者,将此事罗列进入江湖百年来百大奇闻之一。 又称——甲子荡魔伊始。 第52章 有女赵长歌 导致已被朝廷知晓。 毕竟,那夜。 不只有张道之乘坐的一艘船,游于贯穿南北的运河上。 还有官船。 官船上,有镇妖司的异士。 他们当中有些人,曾亲眼目睹过上任天师与先帝封神的壮举。 引起的天地异象,与之一般无二。 绝不会出错。 只是,当他们赶到事发之地时,一切的异象都不见了。 兹事体大,他们不敢瞒报,于是便用灵鸽传信的方式,将疑似天师封神一事,报于朝廷。 此刻。 京城,建极殿内。 皇帝赵长青正端坐于案前,看着一封自漕河镇妖司传来的书信。 良久。 他将书信放下,看向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大周宰执范知行,问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 范知行乃两朝老臣,年逾花甲,在儒林中有着崇高威望,门生故吏可谓遍及天下。 就连杭州同知聂景行都算是他的一个门生。 老天师曾经说过,这普天之下,最好的缝补匠,就是范知行。 此时,面对皇帝发问,范知行似是故意犯起了糊涂,笑呵呵道: “陛下,天师封神,让他封便是,于国事有益无害。” 有益无害? 赵长青脸色阴沉道: “朕此前,连发十二道诏书请其入京,此人以闭关修行为命拒不奉诏,让朕丢尽了脸面。” “此番忽而下山,敕封山野神祇此等大事,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这个天师眼里,可还有朕?可还有大周?” 范知行抚须道:“陛下,长公主殿下不是说了,如今那位天师,人很好。” “既然是长公主所言,就一定差不了,随他去便是。” 赵长青心中似有些郁结。 在天师下山时。 这位大周帝王,曾给远在昆仑的长公主赵长歌写信。 希望她能够将天师身份详细说出。 然而,赵长歌却只回了六个字——人很好,我喜欢。 赵长青很无语。 谁管他人咋样了? 谁又管你喜不喜欢了? 那可是堂堂龙虎山天师啊! 偌大一个朝廷,竟无人知其面貌,年龄。 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一些问题吗? 龙虎山想干嘛? 至于那赵长歌,身份其实很简单。 先帝最为宠爱的女儿,老天师得意弟子,江湖人称世间第一女剑仙。 当然,这些身份,对赵长歌来说,都不重要。 她觉着,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身份,其实是张道之的师姐。 如有可能,她也只愿意成为张道之的师姐。 仅此而已。 “天师到了漕河,约莫很快便要入京了。” “北元萨满,济州孔夫子,还有西域佛国,均已派了人来,要亲眼目睹朝廷诰封天师为正一真人之事。” “此事,事关修行界大局。” “范相公,这件事,朕,全权交予你。” “朕先将丑话说到前头,出现任何纰漏,其罪在你!” 赵长青在刻意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这位新帝,就年龄来说,与张道之相仿,即使大也大不了几岁。 范知行似乎并不嫌身上的虱子多,有些摆烂的感觉,无所谓道: “官家放心。” 赵长青意味深长的瞅了他一眼, “朕自是放心。” 过了会儿。 范知行出宫。 承天门一带。 范知行上了御辇,突然像是换了个人般,变得极其威严。 只见他稍微沉思片刻,便缓缓掀开车帘,向车外一名武夫吩咐道: “将天师敕封运河水神一事,公告于天下。” 武夫不解,但并未说什么,点头拱手,“诺。” 随后。 范知行合上车帘,闭上双眼,喃喃道: “老家伙的弟子...” “别再跟那老家伙一样,又是个臭不要脸的。” ...... 京城,宁安巷,秦家。 一大早。 工部营缮郎秦瞻续弦妻子所生的女儿秦婉,正奉父命,亲自来给蓁儿送饭。 自入春以来,蓁儿便一直卧于床榻,气色不见好转。 秦婉连门也没敲,便直接打开蓁儿的房门,将饭菜端给一旁的婢女,竟是有些沾沾自喜的说道: “今早,我可听说,平阳侯一家,已经打算与你退婚了。” “他们家的老太太说,过两日,邀请我去府上赏花。” “可别说我抢了你的姻缘,毕竟,你快死了。” “这么好的婚事,咱们秦家不要白不要。” 蓁儿在婢女的搀扶下,艰难地半坐起来,看向秦婉时,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 “平阳侯曹家子嗣里,仅有曹四郎与五郎尚未婚配。” “我与四郎有婚约,曹家是大门大户,要脸面,约莫与我退婚之后,也不会将四郎说与你。” “秦家与曹家是世交,为全两家情谊,曹家多半是要将曹五郎许配与你。” “那曹五郎,是个纨绔子,要不得...” 话还没说完。 心中气急的秦婉,便是将婢女捧着的饭菜给摔倒在地, “秦蓁儿,你什么意思?你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凭什么你就能许个好人家,凭什么你就是京中第一才女,而我什么都得不到。” “明明我才是秦家的亲生女,你只是个外来的贱种!” 婢女吓坏了,连忙退到一旁,低着头,不敢掺和这对姐妹之间的争执。 蓁儿摇了摇头,道:“婉儿妹妹,我不是这意思...” “有些事,你还小,不懂,嫁给大户人家,不一定就是好事...” 秦婉儿哼了一声,“与你这个病秧子无话可说,你还是早些死吧,早死早超生!” 说罢,气冲冲的跑到屋外,对着一个下人大呼小叫道: “吩咐庖厨,做些清淡的饭菜送来。” “今后别给屋子里的那个病秧子做这么多丰盛饭菜了,她不配!” 半坐在床榻上的蓁儿听见这番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像是她们这种官宦女子,最好的命运,无外乎就是为了家族计而与旁人联姻。 只是,她们的身份并不尊贵,秦老爷子也不过就是在工部任个职而已,顶多就是有点儿油水。 不然,就凭秦蓁儿的身份,如何能与平阳侯一家定下婚约? 去了曹家,多半也是受委屈的料。 但秦老爷子需要曹家的势力。 秦瞻不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受苦,索性就让蓁儿去了。 当初,秦婉得知此事时,还与秦瞻大吵了一架。 说秦瞻身为她的亲生父亲,却不为她考虑。 哪儿是不为她考虑啊? 秦瞻几乎将秦家最好的资源,都给了她。 让她来给蓁儿每日送饭,不过是想着培养她的名声。 传出去,世人会说,秦家的二女儿秦婉即使在秦家受了很多委屈,被外来女占了许多资源,但心中仍不生妒。 有贤妇之相。 待名声一成,秦婉儿想说什么好的婚事,则就手到拈来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蓁儿的病能好。 只要她好了,秦瞻便无需让秦婉儿再与曹家联姻。 这些事,秦婉儿可能不知道,但蓁儿岂能不清楚? 蓁儿自认为,她的命数快走到尽头,索性便不去考量这些,随那秦婉儿去吧。 这些年来,她没有辜负秦家的养育之恩。 算是全了这扬情谊。 如今,在她看来,只对那个曾经对她有过救命之恩的亲兄长抱有几分愧疚。 顿了顿。 她如往常一般,为张道之祈福。 只见她手掐太极阴阳印,喃喃道: “福生无量天尊...” “弟子蓁儿祈愿,惟愿兄长顺遂、安康,远罪病。” 自与张道之相认后。 为他祈福这件事,她一日不曾落下,日日皆是如此。 ...... 昆仑。 一座被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 一名身着素白长袍的女子正随风舞剑。 白雪茫茫下,将此女映衬的飘然若仙。 只见她乌发如瀑,随意束起,几缕碎发在冷风中肆意飞舞,颇有一种潇洒恣意之态。 此女肌肤赛雪,面若冰霜,容貌倾国,目光流转间寒意四射。 使人望而生畏。 就在这时。 一名身着青衣的小道童屁颠屁颠爬上山巅,朝着这舞剑女子开口道: “长歌师叔,宗门来信了。” 闻言,舞剑女子忽而停下动作,驻足于风雪当中,仗剑而立,朝那道童招了招手。 随后,就见那小道童手里的书信飘然落到女子手中。 她打开书信一看,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噗嗤一笑,如在寒夜里绽放的雪梅,鲜艳欲滴。 我花开后,再无花儿敢称艳。 小道童很少见到女子这般,一时不由得看痴了。 女子看完书信,恢复原本面貌,瞧了眼小道童,顿时眉头一皱。 瞬间,如寒风般凌厉的杀气,便就朝着小道童直直袭去。 小道童被吓了一跳,连忙打了个寒颤, “师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还没见您笑过呢。” “信里都说了啥?” 闻言,女子竟是再次莞尔一笑,看着道童,开口道: “过来,师叔给你下个桎梏。” 小道童不解,对此很是好奇,“桎梏?什么桎梏?” 第53章 我姓张,张天师的张 之前在龙虎山的时候,与张道之关系不错。 后来,也不知为何。 他再也不愿见到张道之了。 ...... 由于张道之乘坐的商船桅杆已断,所以要停靠在金陵码头进行修缮。 需两日左右。 在这儿期间,张道之一直在琢磨运河舆图的用法。 他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运河舆图,似乎并不抗拒他。 一般来说,身为功德灵宝,具有着一定的灵智。 尤其是这种先天法宝,极难使其认主。 可张道之却能自由打开这幅舆图。 “难道,运河舆图已认主于我?” 张道之不解。 经过整整一日的钻研,他仍是不得其用途。 但他有一种感觉,此图定是妙用无穷。 只是他还未发现而已。 翌日。 他暂且离开码头客栈,前往金陵龙虎宗。 龙虎宗乃是天师府的重要分支之一。 每一任的宗主,都是由天师府来安排。 这一任宗主,乃是玄虚子的嫡系弟子,名为张灵均,正值而立之年。 修为很高,天赋很好。 张道之心想着,既然来到了金陵,总要去登门拜访一下。 龙虎宗在金陵一带极具有名气。 他刚到宗门,就见往来络绎不绝的香客。 宗门前还有一些书生正贩卖字画,显得很热闹。 张道之刚想要走进宗门的时候。 忽然见到一个小摊前,一名书生正贩卖着一种杂文。 乃是他亲自撰写的‘妖魔图录’。 张道之心下好奇,遂前往那摊贩前,下意识拿起那本书来翻看。 只见那书生,的确有‘遂古’的署名,还有诚友书铺的印章。 是正版无疑。 只是... 这本书那么快就卖到金陵来了? 正当张道之疑虑间,书生忽而开口, “道长是对这本书感兴趣?” 张道之点了点头,“我在杭州的时候看到过,此书那么快就卖到金陵来了?” 书生笑道:“在下与诚友书铺掌柜私交不错。” “前些日子,他差人运来这批杂文,让我贩卖。” “想来是想让在下帮他先开辟商路。” 张道之若有所思,问道:“这杂文你可看了?认为如何?” 书生道:“看了,撰写这篇杂文的遂古先生,当有济世救民之才。” 张道之忍不住老脸一红,呵呵一笑道: “哪有你说的这般好。” 书生认真道:“吾辈读书人,所求不过修家齐身治国平天下。” 说至此处,他忽然自嘲般摇头道: “惭愧的是,在下十年寒窗,却连齐身都做不到,只得靠友救济,卖些杂文度日。” “这遂古先生所著,虽不是什么传世经典,但胜在可使百姓晓妖物利害。” “若此书能够传播出去,想必定有不少人能够免遭邪祟侵害。” “想来遂古先生也是这般念头...如此来说,遂古先生焉能没有济世救民之才?” 他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 与‘遂古先生’相比,他自己倒是显得一无是处,更别说什么济世救民了。 他很钦佩遂古先生这等实干家。 张道之点了点头,不再与他闲聊。 这时,但见一辆车辇驶来,有一人掀开车帘,看向那书生,忽的冷嘲热讽起来, “呦,这不是我们金陵城第一才子陶谦么?” “怎么沦落到在这儿卖什么杂文了?” 陶谦低着头,不打算做出什么回应。 见状,在车辇坐着的那名男子,忽而将身旁的女子揽在自己怀里,还特意将车帘完全掀了上去。 生怕那陶谦看不到他身边的俊丽女子。 “差点儿忘了,山长将你推荐到国子监读书,你是因为手头拮据,去不了京城,才来此卖这些庸俗杂文吧?” 那男子又刻意向怀中女子说道: “幸亏你当初没有选择嫁给他。” “像他这种敢在考扬舞弊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简直有辱斯文。” 说罢,便就合上车帘。 随后缓缓走下车辇,去了龙虎宗内。 从头到尾,这个叫陶谦的书生,都是一吭未吭。 张道之懒得过问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那男子说陶谦贩卖的杂文,都是庸俗杂文。 这让他感到几分不悦。 此时,又听不远处卖字画的书生议论道: “唉,陶郎君有大才,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解试时,谁让他舞弊的?” “此事不是尚在疑虑吗?官府定性了,确为抄袭?” “倒是不曾定性,但读书人最在乎名声,不管他有无抄袭,传出去,也就是抄袭了。” “江东书院的山长让他去国子监读书,只怕是觉着他科举无望,想让他通过国子监致仕。” “江云翰的妻子,曾经是不是爱慕陶谦?后来陶谦被查出舞弊后,那女子才转头嫁给江云翰?” “那江家公子与陶谦一向不对付,这之间的事,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妙。” “...” 听到这里,张道之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 只是他不相信,眼前这个书生,当真就会做科扬舞弊的事情。 而且,无论旁人说什么,陶谦连声都不吭,就像无事发生,埋头读着圣人典籍。 这份像狗一样的忍耐心性,倒是值得称赞。 张道之随手拿起一篇杂文,又扔给他一两银子,而后迈进龙虎宗内。 陶谦见到那两银子,后知后觉,放下手中书籍,四处观望时,却见张道之早已不见了踪迹。 张道之给他银子,不是感觉陶谦真是受到了什么冤枉,想同情他。 而是陶谦有一颗想济世救民的心。 一两银子而已,对张道之来说无关痛痒。 但那一两银子,足以解陶谦燃眉之急,能让他尽早的出发前往京城,入国子监。 将来当了官,或许这两银子,便可使他不忘初心。 ... 进了龙虎宗内。 张道之直奔着真武大殿而去。 那名叫江云翰的男子与他妻子也在此处。 “道长,我今日来,是想求见灵均道人,还望道长引荐,在下不胜感激。” 江云翰朝着一名道人开口。 那道人摇头道:“施主,您来晚了,就在昨日,我们宗主突然要闭关。” “宗主还说,近期,什么人都不见。” 闭关? 江云翰眉头深皱, “可是,我真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灵均道人啊。” 那道士拱手道:“贫道爱莫能助,还是请施主过几日再来吧。” 这时。 张道之上前,开口道:“这位道友,贫道有事要见灵均道人。” 道士再次拱手, “道友,方才贫道所言,你也听到了,灵均道人,正在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 站在一旁的江云翰见张道之手上有陶谦摊上的杂文,便是忍不住冷嘲热讽道: “怕是耳聋了吧?” 张道之不予理会,“你去告诉灵均道人,就说,我姓张。” 江云翰一听,冷哼道:“你姓张怎么了?我还姓江呢。” 第54章 有仇当场就报 让那江云翰没有想到的是。 待张道之话音刚落。 那龙虎宗道人明显神色一顿。 随后,又见他朝着张道之深深作揖,也没说什么,便就离去。 江云翰不解,怎么一听说他姓张,那道人连态度都变了? “姓张了不起啊?” 江云翰忍不住嘟囔起来, “不还是见不到灵均道人。” 张道之暂时懒得与他争执什么。 毕竟,修道多年,若是连这点儿心性都没有,处处都与一个凡人作对。 还修什么仙? 嗯...张道之的心性,就连老天师都是赞不绝口啊。 江云翰夫妇跪在真武大帝像前,开始上香祈福。 而张道之则依偎在门沿处,静静等待着张灵均的到来。 没过一会儿。 道人急匆匆走来,看向张道之,再次作揖道: “道长,宗主请您前往后院一叙。” 话音刚落。 江云翰直接急了,豁然起身, “灵均道人凭什么见他不见我?” 那道人不语,只是恭敬地看着张道之。 后者盘腿坐在让香客跪拜的蒲团上, “告诉他,我今儿个是来收租的,让他来见我。” 收租? 收什么租? 这人好大的架子啊。 江云翰皱眉道:“灵均道人乃是我金陵城的仙人,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让灵均真人亲自跑来见你?” “而且,我从未听说,这龙虎宗占用的是别人家的地,还大言不惭的在这儿说收租,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话音刚落。 众人就见龙虎宗宗主张灵均快步走来。 待他踏进真武殿后,连忙弯着腰站在张道之跟前, “您怎么来了?” 张道之猛地一皱眉,“我不能来?” 张灵均仿若赔笑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当然能来,只是,您应该先传封书信过来啊,好让我提前迎接您。” 张道之摆了摆手,“我急着去京城,不能在此地耽搁。” 说罢,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江云翰。 而后,缓缓起身,吩咐道:“关个门。” 张灵均心里一咯噔,别有深意的看向江云翰,又用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开口道: “打打杀杀的,不好吧?” 张道之反问,“你在教我做事?” 闻言,张灵均连忙道:“不敢不敢。” 随后,他亲自关上真武殿的大门。 这时,江云翰正在纳闷着。 打打杀杀? 打谁? 杀谁? 这破烂道人到底什么身份? 为什么连灵均仙长都对其毕恭毕敬的? 咦? 关门做啥? 话音刚落。 张道之正挽起自己的袖子。 张灵均熟练地背过身去。 而后。 只听砰得一声。 张道之的拳头,便就狠狠落在江云翰脸上。 他捂着脸,“你敢打我?” 砰—— 迎接他的,又是结结实实的一拳。 “你还打我?”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江云翰快哭了,在自己媳妇面前挨揍,妈的,丢人啊。 灵均道长,您不管管吗? “今儿个别说你爹来,哪怕是天王老子来,在贫道这儿,也没面子!” 张道之继续出拳,拳拳到肉,显然是用了不少力气。 真武大帝神像,似显灵了一般。 竟是缓缓合上双眼。 无人注意到这般异象。 砰砰砰—— 随着张道之拳头不停地落下。 江云翰彻底懵了。 “我爹是金陵府通判江刚!你敢打我,你死定了!” “我爹是通判啊!你还打我?” “道长,求求你,别打脸行不行?” “道长...我错了,灵均道人,您管管啊!” “呜呜——道长我错了,我给您下跪,求求您,别打我了。” “...” 站在殿内别处的张灵均与龙虎宗内的一位道人,都识趣捂上耳朵。 但即使如此,还是让张灵均听到了江云翰的只言片语。 他都有一种想揍江云翰的冲动。 现在什么局势,你看不懂吗? 让我管? 我管谁? 管张道之? 我管他?! 倒反天罡? 这要是让师兄师姐们知道了,不得唾沫星子淹死我啊? 你看我哪里有敢得罪他的样子? 求求你说话不要扯上贫道好不好! 真的,贫道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真求求你了! ... 张道之收功。 江云翰已经变成了猪头。 他已经没脸待在这里了。 连忙打开殿门,跑了出去。 江云翰的妻子紧追着, “官人,等等我。” 张道之望着江云翰逃跑的方向一脸沉思。 张灵均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并端到他的跟前, “天师勿忧,那金陵城通判,还不敢得罪咱们龙虎宗。” 闻言。 张道之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思虑这个。” “方才,那江公子的妻子,是不是也踹了他两脚?” “揍得太入迷了,没注意。” 对他来说,揍江云翰,只是一个小插曲。 老天师经常对人说,张道之心性很好,好到受了委屈,从不藏着掖着,有仇当扬就报了。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这份心态,难得。 稍后。 张灵均请张道之去了后院。 二人来到一间屋子里。 前者恭敬询问道: “天师,您今日来此,是有何贵干?” 张道之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 “京城的房子贵吗?” 张灵均一愣,眼睛里顿时泪汪汪的, “天师,我这些年,在龙虎宗,可谓勤勤恳恳,一日不敢懈怠。” “就这儿,还养不起宗内上下几百口人...” “要不,您去别处问问?去扬州龙虎宗,张灵谨师兄有钱,他身上的道袍都是用金线缝补的。” “对,找他,他向来听您的话,您只要一开口,他敢把皇宫给您买下来。” 张道之摆了摆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闻言,张灵均当下松了口气,“真是随口一问?” 张道之点了点头,“随口一问。” 张灵均立时大笑起来, “随口一问好,随口一问好啊。” “不瞒天师,近些年,京城那边的房价一直居高不下。” “像是三进三出的宅子,少说也得上千贯吧?” 张道之‘嗯’了一声,而后,将腰间的乾坤袋拿到桌子上。 张灵均见了,顿时欲哭无泪, “天师,您不是说,您是随口一问吗?” 张道之笑呵呵道: “咱们修行中人,还是莫要太重世俗财物,否则有碍修行。” 张灵均真的要哭了。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 “这样吧,来年我给你升箓。” 升箓? 听到这个,张灵均顿时眼前一亮, “您不是在忽悠我吧?” 张道之又抿了一口茶, “我只对大牛画饼。” 张道之咬了咬牙, “好!” “既然是天师想买房,我们金陵龙虎宗,自是责无旁贷!” “这钱,我们出了!” 张道之拍了拍张灵均的肩膀, “我就说,我没看错你,各地龙虎宗宗主,就属你最有出息。” 张灵均恭敬笑道:“我也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天师言重了。” 张道之笑了笑,从乾坤袋里将运河舆图翻出, “你久在金陵,想必是知道此功德灵宝的。” “可知此灵宝有何妙用?” 张灵均见到运河舆图的那一刻,神情明显有所呆滞。 片刻后,才不敢置信的询问道: “前日,敕封运河水神一事,真是您所为?” 张道之反问,“这事传那么快?” 张灵均稍许的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对外宣称是闭死关了。 第55章 舆图妙用 每一任龙虎宗之主,都是天师府的嫡系弟子,实力高强。 金陵龙虎宗坐落于漕河附近,对于漕河的动向,很是了解。 张灵均直言道:“此宝现世时,将水族惊动,尤其是东海妖族境内,来了许多高手争夺。” “不瞒天师,在您下山之前,我还亲自斩了一头蟒精。” “后来,不知为何,许多东海妖族的高手突然退去,没成想,此宝最终竟是落在了您的手上。” 早些年,他便已经成为五气朝元境界的强者。 在天师府内,也算是天赋异禀的修士了。 异士修行,主要分为三大境界,分别是筑基、三花聚顶与五气朝元。 待异士到了五气朝元这一境界,往上走,便为长生仙途了。 只是,往上便无明确的境界划分了,拼的是异士个人修为的强弱。 简单来讲,哪怕是同为五气朝元境界的高手,彼此亦有强弱之分。 像是天师府如今辈分最大的,张道之的师叔玄虚子,也是五气朝元境界的高手。 但人家的五气朝元,底蕴极其深厚,已经修成返璞归真的程度了,体内充盈着磅礴的先天一炁。 所以,才会越修越年轻,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个孩童一般。 即使玄虚子今后再无寸进,仅凭他一身的先天一炁,少说也能活个五六百年。 人与妖不同,人不成仙,寿命终有尽时。 妖又分两种。 一种妖,自恃血脉强大,不屑化作人身。 异士称其为妖兽。 而妖兽,皆拥有着绵长的寿元。 比如水中生灵,不愿化作人身成仙者,便想化龙,一旦化龙,寿元都是以万计。 但寿元代表不了实力。 仅能活三四百岁的玄虚子,真要是奔着不愿长生的念头与妖兽死战,能斩龙。 另外一种妖,不走追根溯源,进化自身之路。 而是化作人。 因为‘人’亲近自然,亲近灵气,能够接近‘仙’。 人与妖成仙,可与天地同寿。 唯有圣人不朽,即使天地崩坏,仍存世间。 异士与妖,无论哪一种修行方式,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超脱,长生。 此刻。 张灵均继续说着他对运河舆图的见解, “此图究竟有何妙用,我也说不清楚,自知此图似对水中生灵有极大助力。” “不过,既然是先天孕育的功德灵宝,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用处。” 听到这里,张道之才来了兴致,询问道: “有何用处?” 张灵均道:“早些年,我曾北上去燕云抵抗胡贼,见一萨满用过燕云舆图。” “手握此图,可缩地成寸,须臾间便能到达图中世界任何一地。” “远比御剑飞行的速度要快。” “除此之外,至于还有何用途,我便不知了。” 听到这里,张道之充满惊喜。 如今,在实力的层次来说,他最大的短板,就是无法御剑飞行,可在一日内横行千万里。 若如张灵均所言,有了此舆图,岂不是可随意前往运河的任意角落? 要知道,运河贯穿南北。 这极大方便了他赶路。 再则,若是将九州等各地舆图都有所搜集。 那么,即使无法御剑飞行,倒也无妨。 “对了,当初那萨满动用燕云舆图,似还可调动燕云地脉之气数,融于己身,身化功德,让我等一众义士,吃了不小的亏。” 至于怎样去调动地脉之气数。 那就不是张灵均能够获知的了。 毕竟,他从未接触过先天功德灵宝。 张道之虽说从未下过山,但对于修行的理论知识极其了解。 如果功德灵宝,真有那般妙用,可调动一地之气数。 那么,为何从未引起异士间的争夺呢? 原因是能使用功德灵宝和获得功德灵宝的条件,一样苛刻。 首要的一条,就必须是命格特殊。 也就是世间传闻的‘天命之人’。 不然,极容易被功德灵宝所反噬。 一开始,异士对其也不以为然。 但随着死的人多了,便也就重视起来了。 金山寺一役,张道之随着对老天师的布局认知,也渐渐发现了己身的命格特殊。 其实,他也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儿。 他是穿越者,前身已死,或者说前世今生融于一体。 不是单纯的夺舍。 从这个来讲,张道之的命,也很特殊。 他也不只一次的暗自猜测,老天师的诸多布局,其实都因为他的命特殊。 但是这般布局之目的,张道之却猜不出个所以然。 ...... 半个时辰后。 张道之离开金陵龙虎宗。 待其前脚刚走。 张灵均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变得不再唯唯诺诺。 而是真如一宗之主般,充满威仪,颇有几分枭雄之态。 只见他朝着身旁一名道人吩咐道: “你去,将金陵知府请来,就说,本宗主寻他有要事商议。” “要事?”那道人下意识反问一声。 平时,龙虎宗极少与官府的人往来。 随后。 那道人就见张灵均双眼微眯,竟是透露出几分杀气, “江家既然敢得罪天师...” “那便不用存在了。” 道人一愣。 良久。 那道人似有些一根筋, “可是,江家子并不知晓天师身份啊,若是知晓,定是不敢得罪天师。” 张灵均呵呵一笑,就连这几分笑意,都让人感到些许可怖, “谁让这江家命不好。” 很多年前。 先帝还在世的时候。 占据燕云十六州与偌大草原的北元势力。 突然调集三十万铁骑南下。 当时,一些心怀天下的有志之士,聚集一处,北上燕云,力阻胡人南下。 张灵均就是那批异士之一。 那一年,他的双手,没有干净过。 对于从尸山血海走出的异士而言,最不忌讳的,就是杀人。 张道之在离开龙虎宗时,见那叫做陶谦的书生已然离去,便不再多想什么,即刻返回住处。 ...... 又过一日。 商船桅杆修缮妥当。 张道之随商队启程。 漕河之上。 他见辽阔河面,突然多了不少官船。 柴行首提前就已得知消息,向张道之解释道: “最近几日,江湖传闻,说是运河现大妖,恐藏匿于行船当中。” “朝廷特派斩妖司勘察。” 对于这个解释,张道之显然是不信的。 就连身在金陵的张灵均都知晓了天师封神一事。 朝廷岂能不知? 他们这般大张旗鼓的巡视漕河,只怕是想得知天师踪迹。 什么寻找大妖,不过是幌子罢了。 张道之不愿让朝廷认出他来。 毕竟,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做好要接受朝廷诰封的准备。 一旦接受朝廷诰封,就意味着,他这个天师,再也不能藏着掖着了。 届时,就怕各种麻烦接踵而来。 张道之不怕麻烦,但很嫌弃麻烦。 商船舱房内。 他暗自猜测,只怕用不了多久,身处的这艘船,就将被官船搜查。 而他道人的身份,必然会引起斩妖司的注意。 即使他改换衣衫,商船上的人,也会将他的身份暴露出来。 为以防万一,他决意提早离开运河,赶到京城。 “也不知这运河舆图,能否如张灵均所言,助我随意去往运河各地。” 当下,张道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按照张灵均给的建议,自手指挤出滴血,落在已被他缓缓铺开的运河舆图之上。 这是一种与功德灵宝沟通的方式。 如果舆图不认可张道之,便不会认他为主。 如若认可,那滴血,便成为二人此后息息相关的媒介。 “大牛,桃夭,你们过来。” 张道之选择提前走,自是要将他们带上。 待一牛一狐来到他跟前后。 旋即。 就见运河舆图绽放出璀璨光芒,逐渐腾空而起。 长长画卷,如蟒蛇一般,萦绕在张道之身周。 随着这一刻的到来。 画卷也仿佛活了一般。 能清晰见到运河上下的种种迹象。 他见到有官船行驶在画卷之上,还有一些零散的商船队伍。 也见到鱼儿跃出水面的异象。 这画卷,就像是一幅实时地图,可将运河此刻发生的所有情况,都给反映出来。 张道之心下好奇,并从舆图上找到了自己乘坐商船的位置。 他似想验证什么,只见手指在河面轻轻搅动。 忽而,外界就起了滔天大浪。 第56章 贫道张道之,来寻蓁儿 特意跑到舱外。 就见商船不远处,果真有风浪卷起,甚至还起了涡流。 但并未维持多久,便就消失不见。 他还见到,那股涡流,将不少的官船都给吸引了。 对此,张道之深觉意外。 又连忙返回舱内,手指沾了些许茶水,弹落到舆图中。 顷刻。 外界便有零星小雨滴落。 “这...” 张道之被彻底震撼到了。 他幻想过很多种功德灵宝的用处。 但从未想过,竟还有此等玄妙用途。 “倘若我将九州舆图尽数搜集,岂非成了天地主宰?” 张道之还想验证一件事。 他让桃夭伸出爪子,触及舆图。 但接触舆图的那刻,并未如张道之那般搅动了天地异象。 “难道,运河舆图,真的认我为主了?” 他感到奇特。 就在这时。 舆图似有了灵智一般,像是只温顺的猫咪一样,缠绕在张道之身周。 张道之抚摸着舆图。 它竟主动蹭着他的手。 张道之笑了笑。 忽而,听到外界传来一道浑厚声音, “柴家的船?” “不知船上谁当家?有些事要问一问。” 听到这里。 张道之不用想也知道。 必然是官船寻来了。 为避免麻烦。 他随手一挥。 舆图竟是懂他的心意一般,再次全部展开。 只是这一次,有很多地标,都在清晰地显露出来。 其中,便有‘积水潭码头’。 这里是运河的终点。 自积水潭码头,可直入京城。 张道之意念一动,竟是身化流光,直接没入到舆图中积水潭码头的位置。 大牛与桃夭见到这一幕,都是惊讶不已。 忽而。 舆图又将他们吸入。 最终,自身也消失不见。 ...... 在张道之等人消失后。 便有斩妖司的人来到商船之上。 他们将商船上所有的人,都喊到了甲板。 柴行首似乎有些势力,但也不愿多惹是非。 便让船夫听从斩妖司吏员所言。 就在他与‘二哥’去到张道之所在的舱房内喊他时,却见迟迟无人回应。 索性,柴行首便推门而入,却见房间里空无一人。 ‘二哥’见状,顿时瞪大双眼, “咦?道人呢?刚才还见他回到这儿。” 说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经常行船,但除了前几日的无端风暴。 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什么惊人异象了。 对于玄学之事,一向讳莫如深。 此番见张道之忽然失去了踪影,心里不由得一慌。 但柴行首见多识广。 瞬间,他想到了许多,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待会儿,那些官差问起来,就说,咱们这船上,就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二哥’点了点头,不敢违背行首所言。 柴行首认为,张道之必然是有难言之隐,才选择不告而别。 张道之对他有救命之恩。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自然不愿给自己的救命恩人带去麻烦。 “道长啊道长,您究竟是什么人呢?” 柴行首忍不住喃喃一声。 在面对官差审问时。 柴行首担心一些船夫会直接将实情说出。 干脆就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 “我们柴家是皇商。” “难道诸位怀疑,皇商之船,会藏匿妖孽?” “还是说,我们柴家又犯了什么大忌?朝廷倒不如给个准话,我们柴姓人,究竟能不能活?” 柴行首向斩妖司众人说完以后,又拿出被他放在怀里的金牌。 那金牌之上,只写有三个大字——崇义公。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堂堂的崇义公,居然也会亲自来跑船。 一来二去,斩妖司众人也不敢继续搜查盘问,只好将这艘商船放行。 ... 当年大周太祖皇帝以一杆蟠龙棍横扫八荒六合,定鼎中原。 虽堪为一代枭雄。 但当时天下大乱之际,他因起义太晚,只得挂靠在旁人麾下。 后来势力渐成,民心归服。 小周王柴林儿甘心让位于太祖。 太祖因念柴林儿不眷恋皇位,一心只求天下太平的仁德。 在称帝之后,遂不改国号,仍称为‘周’。 此后,赵姓人坐了天下。 柴姓人被封为‘郑王’。 二十年前,第三任郑王因有意谋反,被朝廷找到确凿证据。 后因此,柴家失王爵而变‘公爵’,是为崇义公。 就此,彻底远离朝廷的权力中心。 只得做个本分的商人。 ... 须臾之间。 张道之、大牛与桃夭便就来到积水潭码头。 运河舆图似乎知他的心意,所以,刻意将他传送到一处人迹罕至的临河地界。 倒是无人见他们突然出现而感到诧异。 在现身码头的那一刻,运河舆图,也已回到张道之手中。 他将舆图放入乾坤袋里。 随之,便就看向整座码头。 这里商船云集、热闹非凡,周边店铺林立,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但,就是如此繁华的码头,尚不足以见证整座京城的昌盛。 自下山以来,张道之曾去过不少地界,比如杭州、金陵。 可没有一处地界,能比得了京城。 这是他见到京城的第一印象。 严格意义上来说,积水潭码头这里,便算是城内了。 整座京城,分为外城与内城。 内城又分为皇城与宫城。 张道之来到一处桥梁上,自乾坤袋里翻找出蓁儿曾亲自给他写过的书信,上面记载着秦家的地址。 他救妹心切,不愿多做耽搁,问了一名路人,正东坊那边该怎么走。 那路人所言,直接将张道之惊讶到了, “先顺着这条街直走,走到头有个大十字路口,再往左拐,见正阳门大街。” “沿着正阳门大街一直走,过了棋盘街,再往前能看到一条小河,河上有座石桥。” “过桥后向右,沿着巷子走约莫一里地,会看到一座大庙。” “从大庙旁边的小路穿过去,接着再往东北方向走,走十几条胡同,就到正东坊了。” 好吧... 京城之大,再一次将张道之震撼到了。 感情一间坊市就是一座城啊? 张道之无奈,一时也记不住路人所言,只得边走边再问问旁人。 沿途所见,倒是让他真切感受到了北京城的繁华。 有仗剑侠士快步穿梭在人群; 有道路两旁林立的商贩小厮在大声吆喝着招揽客人; 有神态各异的外族子弟在对中原物什啧啧称奇; 有掩面女子,如春风杨柳,正站在岸边欣赏花草; 还有... “青楼?” 张道之不知来了何地。 只见有一座六层楼,极为高大,在一众建筑群里脱颖而出。 牌匾上只简短的写有两个字——青楼。 “啊?” “这么不含蓄的吗?” 饶是穿越重生过来的张道之,见到如此这般的异世京城,也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仅是在青楼旁稍微驻足片刻,便有小厮笑嘻嘻前来, “这位...道长,要不要体验一下我们这儿的特色?” 张道之好奇道:“什么特色?” 小厮故作神秘道:“异域风情!” “我们这儿新来了不少北地女子呢!” 话音刚落。 张道之身边的桃夭,便朝着那小厮龇牙咧嘴。 他摇了摇头,实是有心无力,便不在青楼前逗留。 走了足足三个时辰,他终于找到了正东坊,来到了工部营缮郎秦家。 这秦宅虽说只是普通宅子,但毕竟也是官邸。 而且工部营缮郎一职,很有油水。 所以这秦家也招了‘门子’。 张道之将大牛牵到一旁,独自去往秦宅门前,向那门子开口道: “贫道张道之,特来见秦蓁儿...” 话还没说完。 那门子便抄起棍棒,脸色不悦道: “去去去,哪来的穷酸道人,也不看这是什么地?” “就算我家大姑娘得了重病,也不是你这种外男想见就见,赶紧滚。” 第57章 兄妹终相见 在前往正东坊途中,他问了不少路人,有关秦家的情况。 就想知道,秦蓁儿,他的亲妹妹,这些年,究竟过得如何。 虽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正东坊宁安巷附近的人家,几乎都在议论秦家大姑娘重病一事。 甚至还有人说,此女克母。 蓁儿刚被秦瞻收养时,后者的第一任妻子还在,并未续弦。 后来,过了有两三年,对蓁儿极好的那位秦家主母因病去世。 同年,秦瞻便急不可待的续了弦,生有一子一女。 续弦之妻以及蓁儿的那对弟妹,对她都不算好。 甚至可以说是苛责。 这些事情,身为一家之主的秦瞻不可能不清楚。 张道之仅了解这么多,就足以猜测到蓁儿的处境极其艰辛。 想来平日里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像是这种官宦之家里的门宅之斗,张道之虽不清楚,但见这嚣张跋扈的门子,也可窥一斑。 “劳烦兄弟转达一声,就说我姓张,欲见蓁儿姑娘,我这里,有救她命的药。” 张道之无论前世今生,都姓张。 并不是到了龙虎山才改的姓。 即使他已将自己的态度放到很低。 但那门子,依旧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不依不饶道: “我早给你说了,哪来的滚哪去。”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见秦大姑娘?” 他的话,张道之倒是也能理解。 毕竟,这就是门子的职责。 正当他要贿赂那门子一二时。 忽见有两双抬轿子停在府门前。 从里走出一位模样还算俊俏的姑娘, “怎么回事?” 闻言,那门子当即点头哈腰道:“二姑娘,这道人说,他有救大姑娘的法子。” 来者正是秦家的二姑娘秦婉儿, “你们这些和尚,道士,真不知说你们什么是好,即使想骗钱,也不该骗将死之人的钱!” 话音刚落。 张道之便就连忙上前, “你是婉儿吧?蓁儿向我说过你。” 话音刚落,秦婉儿顿时眉头一皱, “哪来的登徒子,竟敢打听我秦家门内之事,我的小名,也是你想叫便能叫的?” 张道之无奈,只好道出自己的部分身份, “我是蓁儿的亲兄长,在龙虎山学艺的那个。” 说至此处,那秦婉儿脸色竟是变得稍许温和些,像是知晓张道之会来一般,略有不满道: “你怎才来?” 言罢,突然觉得有些失言,又在宅门外,索性便将张道之唤进秦宅, “说到底,你毕竟是秦蓁儿的亲兄长,不算外男,随我进来吧。” 张道之点了点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待来到秦家正堂。 秦婉儿端坐在一扇屏风后,向站在屏风外的张道之开口问道: “你是异士?” 张道之回应道:“算是吧。” 秦婉儿又道:“你们龙虎山,乃是道教圣地,想必有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吧?可带来了?” 张道之懒得多做解释,“带来了。” 秦婉儿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再晚些时日,你怕是见不到你那亲妹子了。” 说罢,便让身边一名婢女将张道之带到蓁儿居住的院子里。 待张道之前脚刚走。 秦婉儿便走出屏风,趾高气昂道: “贱胚子,算你命不该绝!” ...... 蓁儿究竟在秦家生活的如何。 从她居住的院子里就能感觉到。 仅有两间屋,一间用来供婢子居住,一间乃蓁儿的闺房。 此外,院子也比较狭窄,仅有一张简陋的石桌。 完全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大姑娘。 见到这一切之后。 张道之也怪不得别人头上。 毕竟,若无秦家,只怕对蓁儿最好的结局来讲,就是被斩妖司卖到教坊司度过余生。 运气再好些,在教坊司里为奴为婢时,能被哪个大户人家买来当小妾。 他这个当兄长的,若不是对修仙那般痴迷。 若是老天师能对他说说蓁儿的详细处境。 也不至于让蓁儿在秦家里受到如此待遇。 ... 张道之暂且站在院子里。 秦婉儿的婢子前去通报。 只见,这时的蓁儿,不知为何突然起榻。 正跪在蒲团上,朝着供奉在房间里的真武大帝像,不停地为张道之祈福, “惟愿兄长顺遂、安康、远罪病...” 这些声音,清晰地落在张道之耳中。 让他内心的愧疚感更甚。 于是,不等那婢子去到蓁儿房间里通报。 张道之便迫不及待的大踏步上前,直接打开房门。 站在蓁儿身旁的一名婢子立时转头,被吓了一跳,连忙护在蓁儿身前, “哪来的登徒子,竟敢擅闯我家姑娘闺房?” 张道之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面朝神像的蓁儿。 后者艰难站起,缓缓转身,看向他时,整个人都已愣住了。 自生病以来,似积攒在内心的委屈与胸腹中的郁积,全部爆发出来。 仅是瞬间,泪水便就止不住的流到脸颊,嘴唇还哆嗦着。 与蓁儿一同长大的婢子见她这般,顿时心疼不已,大声道: “姑娘别怕,有我在!” “好你个翠竹,平白无故,为何引了外男来此?” 名唤翠竹者,乃是带张道之来此的婢子。 这时,喜极而泣的蓁儿摇了摇头,道: “阿絮,不得无礼。” 张道之上前,在婢子阿絮目瞪口呆的眼神下,伸出手,轻轻擦拭掉蓁儿脸颊上的泪水,开口道: “都是阿兄不好,是阿兄来晚了。” 话音刚落。 蓁儿再难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一刻,她不再是秦家的大姑娘,不再是秦婉儿的姐姐,也不再是不受秦瞻待见的养女。 而是妹妹,是张道之的亲妹妹。 她不顾自身病痛折磨,靠在张道之的胸膛上,失声痛哭起来。 张道之一时无言,只是不停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一如许多年前。 他们生活的村子,还没有被邪祟破坏时。 他们这一世的父母还健在时。 身为妹妹的蓁儿,若是与别家孩子玩耍受了委屈。 第一时间,不是去找父母。 而是去找张道之这个兄长。 恰如此时此刻,依偎在兄长的怀抱里倾诉着满肚子委屈与不满。 广袤天地中。 春暖花开,阳光正好。 微风徐徐,杨柳依依。 有鸟儿落在屋檐,啾啾鸣叫。 有兄妹立于屋内,相泣俱欢。 第58章 阿兄也只得再骗你一次了 兄妹二人相对而坐。 蓁儿的身子骨本就已经极其虚弱。 方才又那般大哭一扬。 近乎力竭,面无血色。 但她依旧坚持端坐在凳子上,不想让她的兄长为她而担忧。 “哥哥怎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蓁儿就连开口说话,都透着一种钻入骨髓的虚弱。 按照老话来说,已然半截身子入土,不像个活人了。 张道之充满自责道: “收到你的来信后,我便下山来此,不成想,你竟被病痛折磨到这种程度。” 一路上,他经常卜卦,测算蓁儿命数,得知暂且无恙,索性就放下心来。 倘若是早知她被病痛折磨到近无生气。 哪还顾及什么邪祟害人或是与金山寺之间的承负因果? 自是要马不停蹄的赶到京城才是。 蓁儿一听‘信’字,顿觉困惑,微微皱眉道: “信?什么信?” 说罢,突然咳嗽两声。 站在她身后的阿絮连忙抚摸着她的后背,希望她可以好受些。 张道之连将带有蓁儿血迹与泪痕的书信自乾坤袋里翻找出来, “这封信,难道你忘了?” 身为兄长,在见到这封信后,无论如何,他都要来此。 哪怕救不了蓁儿的性命。 也会来看她最后一眼。 只是... 当蓁儿拿起这封书信的时候,却是猛地一皱眉头,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阿絮连忙端起一杯茶水。 蓁儿轻轻抿了口茶,才算好些。 尚不等她说些什么。 阿絮便是注意到了被蓁儿放在桌子上的书信,不解道: “姑娘写给您的信,一向都是由奴婢交给信客。” “奴婢从未见姑娘写过这封信啊,姑娘您何时写的?” 不曾写过?! 张道之顿时一愣。 那这封信,是由谁所写? 蓁儿思虑片刻,无奈苦笑着摇头道: “应是她写的了。” 从蓁儿的性子来说。 不可能写一封,告知张道之自己病情的书信。 不然,以蓁儿对他的了解,定是会料到他会自龙虎山前来京城。 哪有当妹妹不了解兄长的? 当年村子被邪祟毁的时候。 她这个妹妹,可是清楚记得。 张道之将唯一的活路,给了她。 闻言。 张道之细细品味这封信里的内容,才隐隐发觉一些不对。 一边将自己的病情说的如此严重。 一边还不让自己下山。 结果又在信中隐晦提醒自己山下世界不太平,来了京城莫要掺和什么朝中政事。 不就是料到自己定会来京? “写这封书信的人是谁?” 张道之询问。 蓁儿语出惊人,“除了婉儿,没有人能仿我字迹,还细心到涂抹上淡淡血渍与泪痕...” 说到这里,她摇头一笑, “约莫这泪痕,也是她...” 闻言。 张道之感到些许惊讶。 在他刚见婉儿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婉儿与蓁儿并不对付。 所谓血渍与泪痕不过是伪装。 现在一听蓁儿所言,血渍可能会伪装,但这泪痕,或许是真的泪痕。 这婉儿... 倒是有些意思。 就在张道之刚想拿出救命金丹喂蓁儿服下后,却听蓁儿突然一脸着急的开口道: “妹素闻山中修行,向来不知岁月...” “哥哥此番下龙虎山,可会受到什么影响?” 说着说着,竟是愈发着急,只见她又豁然起身, “哥哥,既已见到妹妹,还是请哥哥早些归山修行,如此方才是正道。” 言罢,忽感身子一阵乏力,将要晕厥倒地。 张道之连忙搀扶着她,将她抱到床上。 而后。 他站在床沿边上,从乾坤袋里拿出救命金丹, “此丹能救你性命,速速服下,歇息片刻,便能痊愈了。” 能救我性命的灵丹妙药? 想到这里。 蓁儿竟是摇头不肯服下, “这丹药...” “还请哥哥拿回去!” 张道之纳闷, “这丹药来之不易,为何不肯服用?” 蓁儿一脸决绝道: “人各有命,妹妹的命,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 “此丹药正因来之不易,哥哥才不应浪费在我身上?” “况且...能救将死之人的灵丹,哥哥为得此丹,可付出了什么?” 确实有所付出。 张道之欠金丹派一份承负。 也就是因果。 他最重承负,认为这是影响修行的关键因素。 但他此前就已明确表态。 无论有何因果,他自一肩挑之,他只想让自己的妹妹活着。 好好活着。 “此丹是从龙虎山里得到,哪有付出什么?乖乖听话。” 说着,张道之就要将丹药喂到她嘴里。 然而,蓁儿却是闭口不言,将头撇到一处。 见状,张道之深深皱眉, “你这妮子,怎还是这般倔?我都说了,得到此丹,并未付出什么,你放心服用便是。” 蓁儿忽而落下泪来,浸湿了枕头。 见状,张道之心有不忍,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答应过你一件事吗?” “那天娘亲做了辣子炒鸡,有一只鸡腿,我想吃,你让给我了。” “我吃那只鸡腿的时候,拍着胸脯向你保证,说等我将来发了财...” “就给你买一间大大的房子,雇十七八个婢子,整日伺候你,让她们给你做好吃的。” “待你病好了,哥哥就去给你买间房子好不好?乖,听话。” 然而,蓁儿还是不吃。 张道之明显少了些耐心,像小时候那样,吓唬蓁儿,“你若不听话,我真就要走了。” 蓁儿哆嗦着嘴唇,不停地流着泪, “哥哥已经骗过我一次了。” 闻言。 张道之一愣。 当初,有邪祟入侵村子的时候。 蓁儿不愿躲在井里,说要让他与自己一块躲起来,她才肯躲着。 张道之骗她说, “妹妹,其实咱家柴房里有个地窖,比井里还安全呢,我躲地窖里,你不用管我!” “妹妹,你别不信啊,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妹妹,快躲起来...” “...” 等斩妖司的人救起蓁儿时。 她连忙去往柴房。 一双小小的嫩手,不停地挖着柴房的地面,直至将小手挖出血来。 她也没有找到自己哥哥口中说的那个地窖。 这件事,蓁儿记了一辈子。 此刻。 蓁儿不愿服下那枚丹药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她已经欠了他一条命了,不想再欠他第二条。 她的好哥哥,好不容在龙虎山找了一条出路。 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耽误到他。 能够救命的灵丹妙药...哪怕是朝中那些士大夫们,都是求而不得。 哥哥要付出多少,才能得到这样的丹药? ... 张道之叹了口气。 随手点了蓁儿一处穴位。 只见她突然下意识张开嘴巴。 张道之眼疾手快的,便将灵丹放入她的嘴中。 此丹入口即化。 张道之解开她的穴位。 见她又想说什么,眼皮却突然变得异常沉重。 直至缓缓合上双眼,陷入昏睡。 张道之摸了摸她的脑袋,喃喃道: “也不知你这妮子跟谁学的,性子竟如此倔。” “阿兄也只得再骗你一次了。” 第59章 锦鲤锦鲤,保佑我哥哥... 但因蓁儿毕竟无修为傍身。 想要完全炼化金丹之效,至少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在这儿期间,蓁儿都将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 在张道之话音刚落时。 他就见蓁儿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几分红润。 “不愧是金丹派的镇派之宝。” 张道之感慨一声,随后走出拱形珠帘门,来到桌子前坐下。 从乾坤袋里,拿出文房四宝,写了几行字, “烤鸭、清酱肉、牛排骨、牛蹄、芝畔烧肉,外加一壶竹叶青。” “注,除酒水外,其余一律双份。” 之后,就将那写有酒菜的清单递给阿絮, “这有五十两,帮我跑个腿。” 买那些肉食,哪里需要用到五十两? 张道之方才见她护主心切。 剩下的钱财,就当赏她的了。 张道之现在很有钱,毕竟刚打劫了金陵龙虎宗。 他对钱也真的并不感兴趣。 护主心切阿絮,值得他去重视。 等过几日,他打算在京城买个房。 届时如果再缺钱的话,京城里,还有朝天宫,能被他打劫一番。 所谓朝天宫,可以理解为是历代张天师行宫。 此宫里,都是天师府的弟子。 所谓北孔南张。 京城为孔家子弟修缮了衍圣公府,也为天师府修了朝天宫。 如今,朝天宫已然是全京城最大的道门所在。 受龙虎山天师府管辖。 负责管理朝天宫事宜的,乃是张道之的大师兄——张虎。 人称修仙界第一虎逼。 当然,这个绰号,是张道之取的。 这个张虎可不简单,游历天下时,曾去往西域佛国,要找活佛单挑。 是遇到谁都敢上前碰一碰,无论死活都敢碰的主。 跟谁都能五五开一下子。 张虎曾扬言,“纵使真武大帝来了为兄也能挡三息!” 当时张道之听此豪言壮语,不由得心向往之。 后来张虎被老天师三巴掌拍得不省人事。 自那以后,张道之再也不敢信他吹牛逼了。 ... 此时。 当阿絮见到张道之拿出的五十两宝钞,顿时心动不已。 身为秦家的婢子,她可从未见到过如此巨财。 刚想伸手去拿,却又缩了回来。 见状,张道之不解道:“怎么了?” 不会连五十两银子还不够吧? 京城物价已经高到这般离谱的程度了吗? 阿絮唯唯诺诺道:“道...道长...咱们大周...不让吃牛肉...” 嗯? 张道之微微皱眉。 难道真吃不上牛肉了吗? 秦家门外。 正趴地上晒太阳的大牛突然打了个喷嚏。 心里不由得有点儿慌。 ... 阿絮离开秦家去买吃食。 期间,张道之一直坐在凳子上,片刻不离的守着蓁儿。 过了会儿。 屋外响起一道声音, “那贱胚子是活着还是死了?” 秦婉儿? 张道之看向屋外。 恰巧秦婉儿也在看向他, “你那好妹子呢?” 张道之脸色不悦, “听说你爹是进士出身?” 秦婉儿一愣,问这作甚? “同进士出身。” 她回应。 张道之皱了皱眉头,“不应该啊。” 秦婉儿不解,“什么不应该?” 张道之反问,“你爹当年科举的时候,贿赂考官了吧?” 秦婉儿心生不满,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张道之喝了口茶,“按理说,你爹身为读书人,怎么能教出你这样的姑娘?” 秦婉儿眉头深皱。 张道之笑了笑,继续道: “你别误会,贫道没有别的意思。” “贫道只是在说你没有教养。” 秦婉儿气急,“你骂我?” 张道之再次反问,“你才听出来?” “你!”秦婉儿似是遭遇了对手,她深呼吸一口气,冷声道: “你那妹子呢?是死是活?” 张道之笑呵呵道:“大概率会比你活得久。” 听到这番话的秦婉儿,不仅没有气急败坏,反而还松了口气, “祸害遗千年!” 说着,就已走到房间里,正欲去往里屋。 这时,张道之忽而掏出一张‘人门结界符’,贴在拱形帘门之上。 一时,秦婉儿竟是入不得内。 见状,她冷笑一声, “你这些年,倒是没在龙虎山白活。” 张道之拿出那张信,“这信是你所写?” 秦婉儿心里一慌,故作淡定道: “我巴不得你这好妹子死,我会给你写信?做你的春秋大梦!” 张道之豁然起身。 秦婉儿被吓了一跳,“你...你想干嘛?” 张道之上前两步。 秦婉儿后退,“你别过来,我可告诉你,这是在我们秦家!” “我父亲是朝廷命官,身有浩然气,你要是敢用邪术害我,小心你自身气数遭遇反噬!” 张道之略感惊讶, “你这妮子,懂得倒是挺多。” “不过,你爹就没有教你怎么好好说话吗?” 说罢,张道之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条长鞭,甩在地上啪得作响, “你爹没教过你,我来教你。” “四舍五入,我也算你爹了,乖,叫一声。” 秦婉儿被吓到了,“你...你下贱!” 说着,就快速跑到屋外, “告诉你那好妹子一声。” “明早,平阳侯曹家来退婚。” “让她做好准备!” 随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院子。 见状,张道之摇头一笑, “这妮子,是有什么大病吗?” “说话就非要如此刻薄?” ... 半个时辰后。 阿絮将买来的酒菜端到蓁儿屋里的桌子上, “道长,按照您的吩咐,多出来一份的肉食,奴婢均已给守在门外的黄牛了。” 张道之‘嗯’了一声,也不问剩下多少钱财。 他先是喝了口酒,又啃了一块鸭肉,问道: “这些年,我妹妹在秦家如何?你一五一十的告诉贫道。” 说起这事,阿絮便是替主埋怨起来。 又过半个时辰。 她才将蓁儿从小到大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时,蓁儿也已苏醒。 张道之撤下人门结界符。 蓁儿欲下榻。 阿絮连忙前去搀扶, “姑娘,您的病怎么样了?” 此时。 蓁儿力气已经恢复,而且体内元气充沛,远比常人还要健康。 她细细感悟着体内的不同寻常,啧啧称奇道: “好了。” “哥哥拿的这枚金丹...” “果真乃灵丹妙药。” “只是...” 说至此处,她一脸担忧的来到张道之那边,目露哀愁道: “哥哥,这枚金丹,只怕在龙虎山都是价值不菲。” “你这将金丹给了我,哥哥该如何向天师交代?” 天师? 听到这二字,阿絮突然插嘴道: “方才奴婢出府为姑娘的兄长买酒肉吃食时,听不少路人说起天师敕封了一条锦鲤成神之事。” “还说,天师不日就会来到京城,接受朝廷诰封呢。” 敕封锦鲤成神? 蓁儿若有所思。 恍惚间,想起一件往事。 ... 那天。 她被秦瞻的原配妻子自镇妖司接到秦家。 秦氏为了让蓁儿亲眼目睹京城的繁华,特意拉着她的小手,迈步在街头。 途中,经过一条小溪。 恰逢有人站在溪边垂钓上来一条锦鲤, “呦,这么大的鲤鱼,少见啊!” 旁边几个钓鱼佬听他那么一咋呼,纷纷扭头看去,各自眼羡不已, “还真是锦鲤呢!” “这成色,啧啧,不错。” “少说也得有六七十斤吧?” “我看不止。” “...” 蓁儿听到那些钓鱼佬的议论,看向那锦鲤时,也不知怎了,目光一直无法转移。 秦氏知道她在担心她的哥哥,所以一路上沉默寡言,又见她一直瞧着那锦鲤,于是便莞尔笑道: “小蓁儿,你有没有听说过,锦鲤会给人带来好运这句话?” 年纪尚且年幼的蓁儿摇了摇头。 秦氏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锦鲤不仅能给人带来好运,还能许愿呢。” “你要不要向那条锦鲤许个愿?” 许愿? 听到这儿,蓁儿连忙点头, “我要许,我要向那条锦鲤许愿,保佑我哥哥健康顺遂,平平安安。” 秦氏蹲下身子,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你哥哥一定能平平安安。” 蓁儿指着被钓客放进鱼篓的锦鲤, “能将那条锦鲤放了吗?我想让它一直保佑我哥哥平平安安,给我哥哥带去好运。” 秦氏笑了笑,“当然可以。” 说罢,她便让随从将那锦鲤买下。 蓁儿蹲下身子,将锦鲤放在地面,轻轻抚摸着鱼身, “锦鲤锦鲤,求求你,一定要保佑我哥哥平安无事。” “一定要让我哥哥好运常在...” 随后,蓁儿便将那条锦鲤放生。 再后来,锦鲤找到了爹娘,回到了漕河。 也是自那以后。 那条锦鲤啊,一直便认为自己运气不错,还能给人带去好运。 第60章 这个时候,就要用到老天师的人脉了 江河之广,浩瀚千万里。 怎么可能就会那么巧? 眼下。 她仍旧在担忧张道之的处境, “那位新任天师,会不会因此而责怪哥哥?” 后者并未将真实身份告知于她。 实在是有所考量。 在未决定接受朝廷诰封之前。 他的身份,隐瞒的越好,不仅对他,对蓁儿也越有利。 “我与天师关系不错,那枚救命金丹,就是他赠予。” 听张道之说出这番话来。 蓁儿才算松了口气。 “提起新任天师...” “妹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说罢,张道之便见她返回卧榻处。 在床榻旁的梳妆台上,有处暗格,乃是由她亲自打造。 蓁儿自暗格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张道之, “老天师曾说过,若有一日你下山来寻我,便让我将这封书信交予你。” “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除了你之外,不能有第二个人打开这封信。” 她虽然知道张道之与老天师关系不错。 但也只是觉得,那不过是师徒之情罢了。 老天师对龙虎山上的所有弟子都一样。 再说,自己的兄长即使在龙虎山混得还算不错。 可那又怎能与‘现任天师’相比呢? 蓁儿认为。 她的哥哥虽已是异士,但之前来信中说,如今才不过筑基境。 境界不高,怎么可能会成为天师呢? 闻言,张道之当即好奇起来,师父的信? 他顺手接过书信,暗自诧异,老头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自下山以来,好像每去一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 张道之将书信打开来看,仅有一句话。 【天子诰封,随意而行】 废话。 张道之施展秘术,将书信付之一炬。 既然老天师说,这封书信,只有他能看,他便不会让第二人知晓。 只是... 就论信中内容而言,有何意义? “随意而行...” 张道之暗自喃喃一声。 师父的意思,是让我无需考虑龙虎山如何,仅凭自身心意而为? 朝廷的封赏,要不要接受呢? 如今普天之下,都知天师即将入京。 若是长久不现身,朝廷会不会向龙虎山施压? 对张道之来说,龙虎山,就是他的家。 “可若顾及龙虎山而接受诰封,还会如师父所言,是随我心意抉择吗?” 张道之一时犹豫不决。 这时,蓁儿见他沉思,关心问道: “信里都说了什么?” 张道之摇了摇头, “没说什么。” “方才秦婉儿来过,说平阳侯曹家明日来人要与你退婚。” “这曹家,是什么情况?” 蓁儿娓娓道来。 大周太祖赵雄州立国时,封一王八公十侯。 一王便是郑王,如今已被降爵为崇义公。 那平阳侯曹家,便是开国之初的八公十侯之一。 有趣的是,除了平阳侯这个爵位之外,曹家还占有一公爵,名魏国公。 初代平阳侯与魏国公,乃是亲兄弟。 一姓之家,出了一公一侯,门第可谓显赫至极。 但时过境迁,彼时天下,毕竟不是开国那会儿了。 在开国之后,曹家接连走了几步烂棋,比如弃武从文,结党营私,卖印子钱等,被朝廷发现,逐渐不受重用。 如今的曹家,只空有爵位而无实权。 “曹家即使没有实权,但说到底,也是公侯之家。” “不是你我兄妹能够得罪的。” “这婚...他们想退,便就让他们退吧。” “只是...” 蓁儿说至此处,忽而一叹, “他们退婚,是得知我已药石无医。” “若让他们知道我的病已经好了,只怕他们又要改了主意。” 张道之已清楚了来龙去脉,他正色询问道: “这曹家,你是愿嫁还是不愿嫁?” 蓁儿苦笑一声, “哥哥刚到京城,对京中局势不太了解。” “秦家为了更进一步,需要用到曹家在京中积攒了数十年的人脉。” “曹家又岂会帮助一个毫无关联的家族?因此,才要与秦家联姻...” 说白了,嫁给曹家这事,不是她一人就能够决定的。 如今曹家虽说是落寞了。 但是,每当科举进行时,曹家都会扔出数十上百万白花花的银子免费给那些前来应试的举人。 倘若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受了曹家恩惠,成了进士,当了大官。 那么,就算是欠了曹家的施舍之恩。 这是人情债,需要还。 曹家帮秦家更进一步,无非就是去使用那些人情债。 值得一提的是,秦瞻也曾受到过曹家的恩惠。 但张道之才不去管那些,他如今只想让蓁儿能如他一般,也随自己的心意活着, “我只问你,愿嫁还是不愿嫁?” 蓁儿直言道:“自是不愿嫁。” “都说嫁与豪门为贵妇,可这其中滋味,到底好不好受,又有谁知道呢?” 张道之点了点头,语气坚定道:“那咱们就不嫁。” 站在一旁的阿絮突然唉声叹道: “明日曹家来退婚,这事一旦传出去,只怕姑娘的名声便要不好了。” 女子被人退婚,在当下这个时代,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会被人说是没人要。 而且,即使都知道蓁儿是因病被曹家退婚。 但,一些风言风语,会说蓁儿是不守女德。 总之,无论哪个时代,都少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添油加醋的人。 “谁说是曹家要退婚?” 张道之看向蓁儿,忽的语出惊人道: “明日,是为兄替你,退了与曹家这门婚事。” 闻言,蓁儿习惯性地,下意识不是为自己考虑,而是为张道之, “兄长,不可。” “曹家势大,尽管您有龙虎山庇佑。” “但说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无非名声罢了,妹妹如今重获新生,岂会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张道之不愿与之争辩,笑了笑,道: “明日再说。” 说罢,他擦了擦嘴,又道: “我在京城遇到两位朋友,要去拜访。” “明早我会来秦家。” 话音刚落,便要迈步踏出门槛。 蓁儿连忙拦住, “哥哥初来乍到,哪来的朋友?” “京城花花世界,哥哥刚来,不陪着妹妹,要去何地?” 她是担心张道之会沉陷在京城的繁华当中,而失了道心。 想要管着他。 张道之摆手,“明早我再来。” 说着就要走。 蓁儿跟随着,“我陪哥哥一同去。” 她就张道之这一个血脉关联的亲兄长。 京城鱼龙混杂。 倘若她的这个傻哥哥,为了自己,要对底蕴深厚的曹家做些什么,可该如何是好? 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你尚未出阁,出行不方便。” 张道之三步并两步,已然走远了。 蓁儿大病初愈,体内虽是元气充沛,但身子仍感乏累,一来二去,便没有追上张道之。 她见张道之已快步出了秦宅,只得摇头叹息, “哥哥还是老样子...” “也不知这么倔的性子,是随了爹,还是随了娘?” 她称呼自己的亲生父母为爹娘。 称呼秦瞻与秦家主母为父亲、母亲。 ...... 张道之出了秦家,便牵着大牛,来到一处阴凉地界。 这时,桃夭已经温顺的躺在大牛背上睡着了。 呼吸间还有鼻涕泡时大时小。 显得愈发可爱。 张道之笑了笑,开始在乾坤袋里翻来覆去,喃喃道: “这个时候,就得用到师父他老人勤勤恳恳半辈子积攒下来的人脉了啊。” 第61章 只能暴露我天师的身份了吗? 酉时。 秦瞻散值。 所谓工部营缮郎一职。 主要是负责管理皇家宫廷、陵寝建造、修缮等事务。 品阶不高,正五品。 隶属工部营缮清吏司管辖。 如果张道之接受诰封的话,官职乃是正一品。 每当秦瞻散值回到家以后,他的续弦妻子‘秦李氏’便会提前在堂中等待。 今日也不例外。 只见李氏跟着秦瞻回到屋里,便亲自为他褪去官服。 期间。 秦瞻如往常一般,问道: “家中无事吧?” 闻言。 李氏似有难言之隐。 夫妻多年,秦瞻一眼便能看穿, “有何事?” 李氏道:“官人可还记得蓁儿有个兄长,在龙虎山修行?” 秦瞻想了想,道:“听蓁儿说起过,怎么了?” 李氏继续回应道:“方才听婉儿讲,今日他来了,这会儿约莫在蓁儿那边。” 秦瞻点了点头,道:“他们兄妹都是苦命人,自幼被邪祟所害,因此失散。” “后来蓁儿姓了秦,又与之相认。”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亲兄妹,如今蓁儿命不久矣,他这个做兄长的,也该来看看。” 说到此处,他又强调了一点儿, “既然是蓁儿的兄长,也算是咱们秦家的亲戚。” “给他安排一间客房,让他暂且安心住下吧。” 在他心里认为,一个区区龙虎山的道士而已,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能到哪里去? 朝天宫? 能住在朝天宫里的天师府弟子,可都是天赋异禀之人啊。 至于蓁儿的兄长...呵。 待秦瞻话音刚落。 李氏才语出惊人道: “婉儿说,蓁儿的那个兄长,是带着能救蓁儿性命的灵丹妙药来得。” “婉儿还说,约莫这时,蓁儿已然恢复如初了。” 闻言。 秦瞻顿时有些激动,“此话当真?” 李氏白了他一眼,“瞧把你高兴的。” 秦瞻大笑道:“高兴,自是高兴。” “如此一来,曹家也不用退婚了,婉儿也不必嫁到曹家去。” 听到这里,李氏有些爽利的坐在椅子上, “官人,请恕妾身是妇道人家,有些事,妾身不懂。” “明明婉儿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哪有不让亲生女儿嫁进豪门,却让养女取而代之的道理?” 闻言,秦瞻哼了一声, “妇人之见。” “老夫自己的血脉,老夫岂有不疼之理?” “但那曹家是什么地?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曹家那几个孩子,为争家族之利,如今正斗的头破血流,还有此前曹家犯的那些事...” “若真让婉儿嫁过去,有你哭的!” 闻言,李氏眼前一亮,豁然起身,“这么说...官人让蓁儿嫁到曹家去,不是让蓁儿享福去的?” 秦瞻猛地一甩袖,“享福?享什么福?真去了曹家,能好好活着,就算不错了!” 说罢,他便欲离开房间。 李氏追了上去,“官人要去何处?” 秦瞻道:“去看看蓁儿。” 李氏故作妖娆姿态,笑道: “好官人,晚会儿妾身好好伺候您...” 秦瞻摆了摆手。 稍后,便就来到蓁儿居住的院子里。 蓁儿出门相迎。 秦瞻见她果真能好好站着,而且面色红润,已无病态,遂大吃一惊, “病,当真好了?” 蓁儿微微颔首,“这些时日,劳烦父亲挂念。” 秦瞻忍不住大笑道:“你我父女,说此见外的话作甚?” 顿了顿,他支走阿絮。 父女二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秦瞻先是叹了口气,而后又缓缓开口道: “蓁儿,你如今病也好了,明日曹家会派人来,为父与他们说,这婚事,便也不用退了。” 蓁儿刚欲开口说些什么。 便被秦瞻打断, “自你来到秦家,为父是真将你视为己出了。” “这么多年,吃穿用度,没一样少了你。” “扪心自问,秦家待你,算是不错了吧?” 蓁儿低头不语。 秦瞻继续说道:“你有京中第一才女的身份,也正因此,那平阳侯一家,才会看上你。” “不然,以咱们秦家之势,如何能为你说上那么好的人家?” 见蓁儿仍是低头沉默。 秦瞻又再次叹了口气, “为父知你聪慧,料想你对平阳侯与魏国公两家之事,有所了解。” “自你有了才名之后,上门求亲者可谓络绎不绝,你本应有更好的出路...” “但前不久,陛下调查十余年前黄河水清一事,忽然查出昔日都水监长丞,也就是如今的工部侍郎有行贿之罪。”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个职位,便可空缺下来,如今,偌大京城,能帮为父努力争上一争的,也就曹家了。” 此前蓁儿与曹家有婚约,是因为秦瞻欠曹家情分,又想得到曹家助力,因此提出两家和亲之事。 今番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曹家坐实亲家名分,是因为工部侍郎这个职位。 这事关今后秦瞻与秦家的前程。 也正因此,哪怕蓁儿患病,曹家意欲退婚。 秦瞻为了更上一层楼,把握住这次机会,甚至不惜将亲生女儿都嫁进曹家去。 好在,如今蓁儿康复了... 秦瞻泪眼婆娑道: “蓁儿,就当为父求你了。” “曹家的这个委屈,你...你就咽下吧!” “若是日后,你在曹家真受了什么委屈,为父也会帮你...” 听到这里。 蓁儿深呼吸一口气,深感无力,怅然若失道: “女儿知道了。” 秦瞻笑呵呵道:“你永远都是为父的好女儿。” 蓁儿再次低头不语。 嫁与不嫁,她一个女儿家,哪里说了算? 这些年来,她努力地博得一些才名,就是希望,可以寻个好人家。 待将来有朝一日,她,可以帮助到自己的哥哥。 但如今看来,曹家实非良配,她的愿景,怕是要破灭了。 ...... 话说张道之那边。 此刻正满京城的逛游着。 主要是他还不知为了蓁儿的事,要去收谁的债,又要动老天师哪个人脉。 他坐在牛背上,拿着一堆陈旧的书信与欠条,正喃喃自语着, “某年某月,助赵崇仁守武威,承诺今后无条件帮天师府一次,就算马踏江湖也在所不惜...这人这么牛吗?还是在吹牛逼?远在武威...隶属凉州地界?太远了,解不了近渴啊。” “某年某月,有个叫范知行的人,借了我师父二百两?我师父那么有钱的吗?没听说异士界里有人叫范知行啊?” “某年某月,在云南救了一个叫沐雄的一命,他承诺今后天师有令,上刀山下火海,莫敢不从...看这沐雄言辞凿凿间倒是很真诚,应该不会不认账...只是远在云南啊。” “某年某月,程朱因在福建创办书院缺钱,特借银...十万两?!怪不得近些年天师府愈发的穷了。” “某年某月,帮王守义在龙扬参悟学问,王守义承诺今后龙虎山有难必施以援手...这位仁兄如今人在哪呢?厉害吗?能压得过曹家吗?” “...” 张道之有些失望的看着手上厚厚一摞的欠条与书信。 一时间,竟不知该找谁帮忙,谁又有那个能力,能够抗衡京中曹家。 “难道只能暴露出我天师的身份了吗?” 第62章 收债,女儿奴 但由于京城包罗万象,就连骑大象的都有。 而且街道极为宽阔。 所以,三五成群的往来行人,也并未过多留意他。 不过,他却自行人口中,得知一件事, “听说都察院左都御史魏基魏大人连上了七道劄子弹劾工部侍郎?” “你才听说?中书省那边都让工部侍郎停职待勘了。” “这么严重呢?为啥啊?” “好像是工部侍郎在十年前任都水监长丞时,有谎报之嫌,朝廷顺藤摸瓜,又查到他徇私枉法之事。” “十年前的旧案都被翻出来了?” “...” 工部侍郎被革职待勘一事,是如今京城内最大的新闻。 正三品的官吏,又是京官,可直接参与家国政要,死后无论忠奸,都能得谥号。 这种能被记载于史的人物倒台,无疑会成为市井里巷的谈资。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基?” 张道之忽然想起,方才他从这欠条里,似是看到了魏基二字。 他再次从那一厚摞纸里翻找出来,果真找到了, 【今魏基馋酒,遍寻无果。】 【闻天师藏有佳酿,遂涎脸求借。】 【天师悯之,允吾启封畅饮,俄而酒罄。】 【基立据为证,愿承天师情重,他日必偿。】 【若逾期不还,愿受天师责罚,绝无推诿。?】 【魏基,押?】 【癸卯年甲寅月戊辰日 】 见状。 张道之当即称赞起老天师, “还是师父聪明啊!” “一坛酒,居然能换来一个人情?” “这买卖,当真划算!” 在他看来,无非一坛酒而已,能值价几何? 又不是龙虎山二十年方能酿一坛的灵露酒。 “也不知区区一坛酒,能否请得动这位都察院扛把子出山。” 左都御史,管辖着整座都察院。 有资格被他参奏的官吏,少说都是正三品以上。 “不管了,总要试一试才行。” 张道之多方打探,终于得知了左都御史的住处。 在内城阜坊,三法司旁的白帽胡同那边。 三法司,指的就是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 魏基在那儿居住,是为方便上下班。 一般来说,内城就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了。 需要有官府核发的通行凭证,也就是路引。 毕竟,内城里大都是士大夫们上班的所在,各衙署都在,是军事、政治的核心区域。 小小内城,负责管辖着大周的万里河山。 好在,张道之下山的时候,准备良多,就连路引,都通过天师府的关系弄了一份。 不过,路引上的名字,并不是他,而是叫做‘张寅生’。 这个名字,乃是张道之未上龙虎山之前所用。 有了路引,经过官府的核查,就能证明你是好人,便可入内城。 不久之后,张道之便来到左都御史府门前。 有了在秦家的碰壁,张道之对站在御史府门前的门子便极其客套, “那个,我是来收债的,你家主人在不在?” 收债? 闻言,门子顿时皱起眉头, “您要不要听一听您在说什么?” 张道之很认真地开口道:“贫道真是来收债的。” 门子指了指头顶上的匾额, “上面写着什么字?” 张道之看了看,只见五个烫金大字——左都御史府。 他将欠条递给门子, “你家主人是不是魏基?” 门子下意识接过欠条,点了点头。 张道之笑呵呵道:“那就没错,你将这欠条交给魏御史,他会明白的。” 门子将信将疑,遂往府内去,暗自喃喃道: “莫非是老爷还未发迹时欠下的?” 他也不敢偷看欠条上的内容。 这时。 魏府里,一间柴房。 留着长长山羊胡的魏基,就像是个老顽童一般,正在偷偷喝着一壶美酒。 忽而,耳旁传来一道声音, “父亲,您又在偷吃酒水?” 闻言,魏基面色尴尬,连忙放下手中酒水,走出柴房,见到自己的女儿魏静姝,笑呵呵道: “什么叫偷吃?” 这魏静姝仪态雍容,颇为庄重,处处都透着一种沉稳大气。 可见,魏基将她教的不错。 只是,如此女子,也有发火皱眉的时候, “父亲,您忘了御医是怎么说的了?” 魏基见情形不对,有些投鼠忌器般的开口道: “忘不了,哪敢忘啊,只是偶尔,偶尔而已。” 魏静姝叹了口气, “父亲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为女儿考虑。” “自母亲去世后,偌大魏家,只有你我父女相依为命。” “若是父亲因贪杯而坏了身子,您可让女儿该如何是好!” 魏基当即义正言辞道: “为父不饮了还不行,不饮了。” 魏静姝看了看他,“此话当真?” 言罢,就见那门子寻到此处,点头哈腰道: “老爷,老爷——” “原来老爷在这儿啊,姑娘也在。” “老爷,门外来了个道人,拿来张欠条,说是来讨债的。” 说着,就将欠条递给魏基。 见门子走来,主动站在魏基身后低头的魏静姝突然皱眉道: “欠条?道人?父亲未发迹时,还欠过他人银两?” 魏基哼声道:“为父一生,从来没借过旁人物什,更不曾欠过什么,不然,为父何以为左都御史?” 身处这个职位,免不了要得罪人。 而且,皇帝很喜欢看到他得罪人。 所以,整个魏家,几乎没什么人情上的往来。 待魏基打开欠条一看,面色顿时一惊,连忙收起欠条,急声询问, “此人何在?” 门子道:“还在府外。” 不由分说,魏基竟是直接跑去。 见状,魏静姝也紧随而去。 身为女子,又未出阁,只得藏身在正堂的屏风后。 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竟值得父亲这般重视? 片刻后。 府外。 张道之正坐在牛背上抚摸着白狐。 魏基出了府门,左看右看,却不见想见之人,不由得唉声一叹, “春花秋去,故人已逝,老夫又是在盼着什么?” 说罢,他来到张道之身前,拱手道: “敢问这位道长,可是来自龙虎山?” 张道之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魏基,见其贵态不凡,笑着问道: “你就是左都御史魏基吧?你欠我师父的债,不知能否应在我这个当弟子的身上?” 第63章 贫道不谈感情 魏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道之。 随后,再次看向空荡荡的街道,稍稍放下心来, “进府再说。” 随后,张道之便牵着黄牛进了魏府。 在大周,三品以上称府,三品以下皆称宅。 至于商贾等,除非是皇商,或有爵位在身。 否则,就更不能称府了。 刚进魏府,张道之便让大牛与桃夭静候一处。 他独自随魏基去往前院里一条走廊内,过了走廊,便是正堂所在。 一路上,张道之四处观望个不停,因为他见到许多佩刀的侍卫。 魏基还以为是他从没见过这般豪宅府邸,笑呵呵问道: “我家还不错吧?” 张道之如实道:“比我家小点。” 魏基道:“我这可是先帝赐的府宅,之前乃是王府。” 张道之摇了摇头,“还是比我家小。” 魏基老顽童的性子似是上来了,当即就要与他做分辩, “哪怕是豪商、世族大家,没有朝廷的允许,也不可开府,无府邸规制,何谈大也?” “你家在哪儿?说来让老夫听听,好让老夫长长见识。” 张道之淡淡道:“我家也是府,天师府。” 魏基愣了愣,一时哑然。 二人继续向前走。 张道之见到的侍卫越来越多。 心中逐渐有些不淡定。 忽而,他驻足,开口道: “魏御史。” 魏基回头,“怎么了?” 张道之正色道:“不过就是一坛酒而已,您没必要打打杀杀的吧?” 闻言,魏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大笑道: “小友果真有趣。” “老夫自任御史以来,得罪了太多人。” “朝廷担忧老夫的安危,特派来这许多侍卫。” 张道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确定不是来监视你的?” 魏基一怔,而后迅速捂住张道之的嘴巴, “小友,慎言!” “这里不是天师府!” 张道之懒得过问这些朝廷纷争。 稍后。 他随魏基来到正堂。 后者别有深意的看着张道之,问道: “你拿着这欠条来,想必是有所求?不知我有何能帮小友的?” 张道之开门见山道: “我有个妹妹,名唤蓁儿,如今姓秦,在十年前,被秦家收养...” 他将蓁儿的事情全盘脱出, “明日那平阳侯曹家来退婚。” “但退女子婚事,对女子名节影响太重。” “所以贫道想着...” 魏基抿了口茶,抢言道: “所以小友想着,想让老夫出面,帮你站台,替你那妹子,退了与曹家的婚事?” 张道之点了点头,故作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一坛酒换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又让魏御史得罪勋贵,贫道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魏基正色道: “你确定,只为了这件小事,便将老夫欠你们天师府的人情给用了?” 张道之下意识脱口,“小事?” 魏基笑了笑,“小事。” 张道之隐隐感觉不对, “那个...冒昧问一下,当初你欠我师父的,是什么酒?” 魏基反问道:“你没听你师父说起过?” 张道之摇了摇头。 魏基摆手道:“你师父给老夫的酒...嗯...只能算凑合吧。” “民间都不卖那种酒。” 民间都不卖? 张道之愈发感觉不对劲。 魏基将话题引到别处, “老夫也有几个问题,能不能冒昧的问一下小友?” 张道之点头道:“请问。” “小友今岁几何?” “已行过冠礼。” “可有婚配?” “没有。” 闻言。 魏基越问越得劲, “与你血脉相关者,只有那蓁儿姑娘?” “是。” “你可有中意之人?” “贫道不谈感情。” 不谈感情? 魏基很纳闷, “天师府弟子不是能成婚吗?” 张道之有疾,但是他说不出口,怕丢人, “贫道一心只为修行,女人...哦不,是感情。” “感情只会影响到贫道拔...贫道修行的进度。” 魏基很欣赏的看着张道之, “不愧是老天师的传人啊,志存高远,不动儿女私情,佩服。” 张道之俨然一派高人形象, “芸芸众生,只装着儿女私情。” “但贫道心中装着的,却是芸芸众生。” 要是大牛听到这番话,非要吐槽一句不可, ‘得,还真让您给装着了。’ 魏基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小友与老天师真像。” “哪里像?” “不要...不要儿女私情,只顾天下苍生。” 张道之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应道: “吾辈异士,当如是也。” 随后,魏基问了一件,对他本人来说,特别重要的事情, “不知小友这儿,可带着一些别致的酒水?” 别致的酒水? 张道之反问,“魏御史指的是?” 魏基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比如,龙虎山灵露酒?” 灵露酒? 张道之心里一咯噔,从椅子上豁然起身道: “您的意思是说,当年我师父给你的,是一整坛子灵露酒?” 魏基自知露相,故作淡定道:“小友不知?” 张道之嘴角抽搐。 妈的,那可是灵露啊。 如今整个天师府,也只有一两坛而已! 当初我喝师叔几口灵露,还不是灵露酒,我师叔就跟发了疯似的。 念叨我好多年。 好家伙,你这直接饮了一坛? 饮一坛灵露酒,你只欠一份人情,你好意思吗? 张道之越想越气,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魏御史,你与我师父也很像。” “哦?不知哪里像?” “一样的不要...不拘小节。” 嗯,师父虽然已经羽化,但师父毕竟是师父,不能骂。 魏基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 张道之罕见的谦逊道:“您客气了,我不如您。” 顿了顿。 魏基似是意识到什么,正色道: “小友神不知鬼不觉就来到了京城,想必是早已想好去处。” “我这府里,人多眼杂,便不留小友了。” “待明日一早,老夫自会去秦家,为小友站台撑腰。” “不过...” “老夫有个请求。” 将一整坛子灵露都给喝了,还有请求? “贫道现在可以笃定,魏御史,您从政这么多年,一定不靠脸吃饭。” 张道之叹了口气, “但是...魏御史,师父他老人家常对我说,做人要脸,做树要皮,为人处世,不能没脸没皮。” 魏基老脸一红, “小友所言不错,老夫能坐在今日的位置上,全凭老夫的实力,尽管,老夫也能靠脸。” “咳咳...” 他故作咳嗽一声,继续道: “不知小友...或者说贵派,还愿不愿让老夫再欠一个人情?” “那灵露酒...可馋死老夫了啊。” “若是再喝上一口,哪怕是让老夫现在去死,也值得。” 张道之深表遗憾,“贫道掐指一算,魏御史长命百岁。” 目的既已达成,他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遂告辞。 魏基并未阻拦。 待其走后。 他忽然呢喃起来, “魏基啊魏基,活了大半辈子,你还真是越活越有出息。” “有朝一日,竟然能为...为‘他’站台撑腰。” “了不起,了不起呦。” 藏在正堂后面的魏静姝,并未听到魏基那如若蚊蝇的声音 稍后,她现身于此,站在魏基身边,轻声细语道: “父亲,不知那位道长是什么人?” 见自家女儿来此,魏基想起张道之那句‘不谈感情’,略感遗憾, “他啊。” “和那位已羽化的老天师一样。” “是个臭不要脸的人。” 魏静姝捂嘴一笑, “您常说,此生唯老天师一人是您的挚友。” “当初传出老天师羽化时,您可是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怎么转头又这般说您那位挚友?” 魏基像是个孩子般,冷哼一声, “自江南一别后,那老家伙对我心中有愧,一直不敢来见我。” “还算他要点脸皮,死者为大,为父今后不说他了便是。” 魏静姝不再接话。 而是看着张道之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老天师弟子...前来收债...” “为了被秦家收养的...” “那个叫蓁儿的妹妹?” 顿了顿,魏静姝再次开口道: “那位叫做蓁儿的女子,女儿听说过,有着京中第一才女的称号。” “不过近日又听闻,她得了重病...此前,她与几位尚书家的女儿、长安郡主等人不对付。” 魏基缓缓合上双眼, “他既然来了,想必那叫做蓁儿的女子,已然无恙。” “今后,你若能对他的妹妹有所帮衬,便去帮衬一二。” “对你有好处。” 魏静姝莞尔一笑, “即使对女儿没好处。” “但冲那位道人一句父亲长命百岁,女儿也是要帮的。” 有些时候,女儿家之间的一些小情绪,即使背后有再大的靠山也没法帮。 还是要靠女儿家去解决。 第64章 贫道来替吾妹退婚 便在秦家附近,随意找了间客栈,开了间上房,让大牛与桃夭居住。 起初,店家并不愿让他将牛牵上楼去。 奈何张道之给得太多了,足足一两银子。 客栈房间里,张道之抚摸着牛身,如往日一般,pua着它, “大牛,自下山以来,都是贫道骑你...” 大牛哞哞两声,抢言道: “俺对骑人不感兴趣。” 张道之温和的笑着, “贫道也不会让你骑。” “贫道是想说,贫道心里一直有你。” “这间上房,是贫道特意为你开的,想让你好好休息。” 大牛听了,竟是真有点儿感动。 桃夭嘤嘤道: “道长哥哥,大牛睡在这儿,咱们睡哪?” 张道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不是咱们,是你,你与大牛,睡在这里。” 桃夭又问,“道长哥哥呢?我要和道长哥哥睡在一起。” 张道之安抚起桃夭, “咱们经费有限,只够开一间上房了,贫道就辛苦一下,今夜睡在柴房那边。” “贫道舍不得你跟着受苦,乖乖听话,今晚就睡在房间里,哪也别去。” 桃夭眼睛泪汪汪的,“呜呜——道长哥哥,您对夭儿真好,夭儿要为您生孩子。” “阿娘说,要是夭儿想对一个男人好,就给他生孩子。” 一旁,大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竟是大笑起来。 张道之再一次有了想吃牛肉的冲动。 过了会儿。 已到深夜。 张道之离开房间。 桃夭悄悄跟随着。 前者站在客栈外,犹豫半晌,毅然决然的往‘青楼’方向而去。 待到青楼所处的街道里。 张道之见那边往来人群络绎不绝,隐隐听到楼内传出各种乐声。 心中便是有些迫不及待。 刚要迈步进去。 忽听耳旁传来桃夭的声音, “道长哥哥,您学坏了!” 张道之转身一瞧,连忙捂住它的嘴巴,“瞎说!” 桃夭哼哼,挣脱开他的手, “那道长哥哥来这种地方作甚?” 张道之深深叹了口气, “夭儿,你也知道,如今贫道正在写书,要救苍生免于邪祟之祸。” “可是...贫道缺乏灵感啊,需要听听曲陶冶一下情操,获取一些灵感。” “你要相信贫道,贫道对所谓的异域风情真不感兴趣。” 桃夭问道:“真的?” 张道之坚定地点了点头,“真的。” 桃夭道:“那我随道长哥哥一起去。” 张道之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们这儿不让带宠物。” 突然。 就在这时。 桃夭跳将到地面。 身后三条尾巴像扇面一般徐徐展开。 随后,摇身一变。 竟是化作人身。 身着一袭红袍. 如林间小鹿,身姿轻盈,妩媚而又俏皮。 如雪中白狐,俏皮洒脱,灵动而又妖娆。 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趁着张道之惊讶之际。 偷偷掂起赤裸着的玉足,轻轻吻在张道之的嘴唇上,而后贴在他的耳旁, “道长哥哥,夭儿才不是宠物呢。” 瞬间,张道之愣在原地。 桃夭脸颊羞红,莲步轻移,朝着回去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的又回眸看向张道之,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她柔声道: “道长哥哥,我好看吗?” 张道之下意识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遥远天际处。 有惊雷炸响。 桃夭抬头看去,不知为何,突然心生不妙, “道长哥哥,我们回去吧。” 说着,身子感到一阵虚弱,又变回狐身,晕倒在地。 见状,张道之摇了摇头,上前将它捡起, “狐狸精...” “怪不得,此类精怪,能乱人间帝王气数啊。” 语罢,张道之抬头看着沉沉夜幕里的异象,轻声道:“散了吧。” 似言出法随。 那雷霆果真消散不见。 ...... 翌日。 平阳侯正妻崔氏携曹四郎前来秦家退婚。 秦瞻夫妇亲自相迎。 秦家正堂里。 双方相对而坐。 由秦李氏所生的秦婉儿与秦玉姐弟二人还有蓁儿,正坐于堂后。 退婚一事,两家早已商量妥当。 曹崔氏索性直言道: “如此前商议那般,今日来,就是将退婚一事尽快办妥。” “待风头过了,我家五郎与婉儿的婚事,再定下也不迟。” 大户人家最要脸面。 若是刚与蓁儿退了婚,又与婉儿订了婚。 世人会说曹家过河拆桥。 倘若是普通人家,倒也罢了。 曹家树大根深,实在不宜招来些风言风语。 秦瞻先是看了眼秦李氏,而后笑言道: “此前商议退婚一事,是因吾女有疾,医师束手无策。” “但时至今日,吾女蓁儿,已然痊愈,且身子骨更胜往昔。” “您看,这退婚一事,要不就此作罢?” 秦蓁儿病好了? 曹家连宫中御医都请来了,也没见有啥法子能治好。 秦家怎么治好的? 曹崔氏正色道: “这等事,还是请秦郎中莫要玩笑。” “原先给秦家的聘礼,我曹家,分文不要。” 秦瞻摆手道:“不是因聘礼之事,在下故意这般说。” “而是吾女的病,的确已经好了。” 曹崔氏不信,“怎么好的?” 秦瞻笑道: “我秦家与一位高人异士有些渊源,那位高人特意不远万里,送来了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 高人?异士? 秦家何时有得这种人脉? 曹崔氏脸色不变, “既如此,不知可否唤蓁儿前来,让我仔细瞧瞧?” 秦瞻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话音刚落,曹崔氏便向曹四郎使了个眼色。 曹四郎当即起身抱拳道:“秦叔父,侄儿方才来时,见前院有几棵翠竹不错,侄儿想去瞧瞧。” 秦瞻面露喜色的颔首道:“自便即可。” 曹四郎拱手,“侄儿先行告退。” 他与蓁儿并未完婚,彼此不宜相见。 待曹四郎走后。 秦瞻便让蓁儿走了出来。 曹崔氏见蓁儿果真与常人无异,连忙起身,仔仔细细的上下左右打量着,最终,握着蓁儿的玉手,啧啧称奇道: “病真好了?谁将你医好的?” 蓁儿刚欲开口。 忽听秦瞻咳嗽一声。 她深呼吸一口气,“是一位世外高人医好的。” 曹崔氏怀有深意的看向秦瞻, “秦郎中,你们秦家竟认识这样一位能人异士,怎不早说出来?” “改日,定要请那位高人来我曹家小酌两杯,让妾身好生感谢他一番,谢他医好了妾身将来的儿媳。” 闻言,蓁儿纵有千般委屈不愿嫁给曹家,但心念秦家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只得是无可奈何。 她只盼着,但愿嫁到曹家之后,能借助曹家勋贵的身份,给予自己亲生兄长一些助力。 聊到此处,秦瞻自是喜不自胜,连忙起身,作揖道: “那位高人来无影去无踪,只说待我秦家生事时会现身。” “料想蓁儿出嫁,也是我秦家头等大事,届时,没准那位高人会来。” 曹崔氏点了点头,握着蓁儿的小手,笑道: “既然蓁儿已经康复,这婚事,便无需退了。” “现在,可以谈谈小辈们何时成婚了。” 话音刚落。 就在秦瞻夫妇沾沾自喜时。 牵着黄牛的张道之突然大踏步走来, “你们谁愿嫁谁嫁,我蓁儿妹子,不嫁。” 刚去前院的曹四郎也跟了过来,听到他所言,当即怒声呵斥, “你是谁?这有你什么事?” 张道之放下牵着黄牛的绳索,负手而立,面向众人,朗声道: “贫道张寅生,来替吾妹...” “退婚。” 这一刻,张道之不是天师张道之。 而是蓁儿的哥哥,那个在幼年时,不舍得她有丝毫委屈的张寅生。 第65章 是我妹妹,不要的你们曹家! 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张道之。 更是从未听说过‘张寅生’这个名字。 他怎么敢的啊? 曹崔氏看向秦瞻, “你们秦家,还有这号人?” 后者连忙道:“误会,误会。” 说罢,他面部涨红,怒目圆睁,看向张道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蓁儿担心连累到自己的兄长,遂来到他身旁,摇了摇头,小声道: “哥哥,不能再因我的事,而连累到你了。” 张道之摸了摸她的脑袋, “哪有当哥哥见妹妹受委屈不挺身而出的道理?” 蓁儿眼神忧虑, “这曹家...” 话还没说完。 秦李氏便在一旁冷嘲热讽起来, “话说的倒是好听。” “只是蓁儿在我秦家那么些年来,也不见你何时‘挺身而出’过。” 张道之笑了笑,“现在也不晚。” 秦瞻紧紧皱着眉头, “张寅生,我敬你是蓁儿的兄长,你来,我秦家自是欢迎。” “倘若你欲坏两家好事,更要坏了蓁儿丫头的姻缘。” “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张道之上前两步,将蓁儿护在身后, “你与我,哪有什么情分可言。” 秦瞻一愣。 这个叫张寅生的道人,平时都这么硬的吗? 曹崔氏在旁小声询问道: “这道人,是谁?” 秦李氏回应道:“您也知道,蓁儿自幼被我秦家抱养,这道人,乃是蓁儿的亲生兄长,不过与我秦家并无关系。” 曹崔氏有所了解,看向张道之, “蓁儿既已来到秦家,便是秦家的女儿。”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已定下之事,岂容你在此反悔?” 说得好听...张道之冷笑一声, “若非我妹妹已康复健全,只怕你曹家,绝不会应下这门婚事。” “像你曹家这般出尔反尔,两面三刀,也配娶我妹子?也不撒泡尿照照。” 秦瞻立时怒吼,“大胆!来人,将他赶出去!” “哥哥!”蓁儿一时心急,护在张道之身前。 曹四郎挽起袖子,跨步上前,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曹家这般言语?” 他是读书人,习过射御,倒是有些外家功夫。 当即就要抡起拳头。 心中正暗想,若是将张道之打一顿,待将蓁儿娶进府里。 这小娘子还不认我摆布? 然而,话音刚落。 张道之已踹出一脚,直接将曹四郎踹飞出去,直至使其砸落在一面高墙当中。 顿时便就昏厥,不省人事。 张道之面向秦、曹两家人,怒声道: “他不知道我是异士吗?” “平时他就那么勇敢吗?” 曹崔氏见四郎昏厥,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吾儿!” 秦家人皆愣在当扬。 尤其是秦瞻,颤颤巍巍的指着张道之,就连身躯都在发颤,显然是被气到了, “你...你...你可知他是谁?!” 语罢。 这时,就见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吏,在一众侍卫的掩护下,缓步来此, “那你又可知,他是谁?” 见状。 秦瞻大吃一惊,连忙上前作揖, “魏御史?” “您老怎么来了?” 以魏基的身份,又带着一帮侍卫,来到秦家前院正堂,简直不要太容易。 闻言,这位号称铁面无私的魏御史只是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便来到张道之身旁,笑呵呵道: “小友,老夫没有来晚吧?” 蓁儿久在京城,自是知道这位大名鼎鼎,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都察院左都御史。 只是,她不解的是,从未下山的哥哥,怎么会与魏老相识? 这让她内心极为震撼。 旁人亦是如此。 张道之点了点头,“刚好。” 魏基抚须道:“那便好,小友尽管作为,今日无论出了何事,自有老夫与他们周旋。” 张道之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 曹崔氏正抱着昏厥过去的曹四郎,泪流满面,咬牙切齿道: “秦瞻!” “我曹家,必须要个公道!” 闻言,秦瞻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魏基身前, “魏御史,您老来得正好。” “这张寅生竟敢在我秦家当众行凶打人,还望您主持公道。” 魏基像是用着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瞄了一眼秦瞻, “秦郎中,你多少有点儿不懂礼度,不知好歹了。” 秦瞻当即傻眼。 我不懂礼度? 我不知好歹? 只见魏基指了指身旁的张道之, “老夫是他叫来的。” “你当着老夫的面,说他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秦瞻再次被惊讶到了。 京中谁人不知这位魏御史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只认国法? 如今,居然有些...偏护的意思? 不,不是居然,就是! “魏御史要偏护张寅生?” 秦瞻脱口而出。 魏基指了指随身带来的那些护卫,故作愁眉不展, “老夫想表达的意思很不明显吗?” 秦瞻的脸色,一瞬间便就拉了下来, “魏御史,张寅生伤的那个人,乃是平阳侯四子。” 魏基面色不改,微微颔首道:“所以呢?” 秦瞻感觉到了压力,只得继续开口道: “魏国公的女儿,如今已身为贵妃,而且,与皇后娘娘私交甚好!” 魏基笑道:“有件事,老夫忘了。” “稍后,老夫会进宫,参奏陛下。” 参...参奏陛下?!! 秦瞻顿时目瞪口呆。 魏基又道:“顺带着,将皇后也给参了。” “哦,对了,还有国师,老夫也会参。”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秦瞻嘴角抽搐,“没...没了...” 别说官家了。 就说皇后、国师,这二人,随便拎出来一个。 都能将曹家吊着打。 顿了顿。 魏基又看向另外一边的曹崔氏,缓缓开口道: “稍后老夫入宫,要不要将你们曹家顺带着也给参了?” “毕竟,你们曹家曾私放印子钱,老夫最擅长的就是翻旧账。” 曹崔氏一听,心中自是气急败坏。 但她心中清楚,今日有魏基在,很难为自己的孩子出了这口恶气。 “若我家四郎,真有个三长两短。” “我曹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曹崔氏也只得放下一句狠话。 刚要差人将曹四郎抬走离开秦家之际。 张道之忽而开口道: “你们曹家与我妹妹的婚事,自今日起,作废。” 曹崔氏深感屈辱。 曹家乃是勋贵之后。 何以受到过这般羞辱? 她看向秦瞻。 后者压力山大,但他心里清楚,他与曹家,早就绑在了一起。 只得心向曹家, “张寅生,你扪心自问,若无我秦家,蓁儿焉能有今日?” “这十年来,我秦家一直不遗余力的培养蓁儿,她想读书便读书,她想习琴便习琴。” “可你呢?这十年来,你又为蓁儿做了什么?” “如今你嘴巴一张一合,就定了蓁儿的终身大事,凭什么?你将老夫放在何处?” “俗话虽说长兄如父,可你这个长兄,并不称任。” “老夫,是蓁儿的父亲,只要老夫还在世一日,她的婚姻大事,便由不得你做主。” 提起这个,张道之无可反驳。 这十年来,他对蓁儿这个妹妹,自是心怀愧疚。 但,这是他与蓁儿之间的事情。 他刚欲开口。 却见蓁儿一改常态,竟是罕见强硬起来,直视秦瞻,沉声道: “父亲,是女儿不愿嫁到曹家。” 张道之对她的好,她都记着。 哪怕就连张道之本人忘了,她都不会忘。 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让她的哥哥感到难堪或是受到什么伤害。 或许,这就是兄妹之间的相惜。 但,她毕竟被秦家收养多年,秦家的养育之恩,无以报答, “这是女儿第一次违背父亲的命令。” “父亲愿打愿罚,女儿绝无怨言,只是,此事与我哥哥无关。” 夹在兄长与秦家中间,最难受的,还是蓁儿。 今日,曹崔氏乃至整个曹家,都受此大辱。 如今又听蓁儿说出此话,岂能不气急败坏? 曹崔氏只觉脸上无端传来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好,好啊。” “你不愿嫁,我曹家还不愿要!” “自今日起,我曹家,与你退婚!” 说罢,就要离去。 这时,张道之再次将曹家人拦住, “你误会了。” 误会了? 曹崔氏一愣,方才不是你想让你妹子退婚吗? 如今又要改变主意了? 哼! 晚了! 哪能这般轻松如你心意! 这女子,我曹家,还偏不要了! “事已至此,绝无缓和之余地!” 曹崔氏所言很决然。 张道之摇了摇头, “不是那个意思。” “贫道想说...” 他话锋一转,将天师威严展现的淋漓尽致, “是我妹妹与你曹家退婚。” “也就是说,是我妹妹,不要的你们曹家。” 第66章 如有拦者,死! 被男子退婚,已经是很丢人的事情了。 若是被女子退婚... 那是将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曹崔氏不敢替曹家丢这个人, “你做梦!” 张道之罕见的咄咄逼人道: “那么你今日,绝走不出秦家!” 秦瞻整个人心态都要崩坏了, “即使看在老夫养了蓁儿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也不该再闹了!” 张道之的眼神,从未有此刻这般骇人。 就连不远处的大牛与桃夭见了,心里都是跳个不停。 无论是消弭与金山寺之间的承负,还是斩腾蛇时。 张道之始终都能保持着一副很温和的模样。 但就现在,他的眼神,能杀人, “我妹妹与你秦家之事,稍后,我自会给你们个交代。” “但现在...” 他的目光缓缓凝聚在曹崔氏身上, “你们曹家若是不应,贫道自会动用平生所有人脉,与你曹家,斗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不信,你们就试试。” 动用所有人脉?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不仅秦瞻都陷入沉思,就连曹崔氏也是如此。 毕竟,张道之将向来有着六亲不认之称的左都御史都给请动了。 难保他在朝中还有着其他人脉关系。 在他们看向张道之的眼神时那一刻,都感到了一阵心悸,顿觉毛骨悚然。 这时,魏御史的话,更是让二人心惊胆颤, “那个...小友,言重了。” 确实是言重了。 张道之真要是动用了属于天师的人脉。 别说曹家,只怕皇家... 都要仔细掂量一二了。 而且,往大了说。 张道之即使将曹四郎给一脚踹死。 皇家得知他的身份,多半也会让曹家去上门道歉。 即使,张道之灭了平阳侯一家,使朝野震荡。 在各方权衡之下,顶多也就是做出让他永不下山的处理决定。 这还是最坏的一种结果。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天师不能死。 历朝历代以来,龙虎山天师这个身份,就像是压在异士界里的一座高山。 天师若在,异士界就不会引起大乱。 若天师之位出现空缺,不能及时更迭。 整个异士界,都将燃起滔天战火。 正因有天师的存在,才使得各方势力,都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阶段。 当然,曹家与秦家又不知张道之的身份。 但他们对魏基很忌惮。 对方一句‘言重了’,让他们感到细思极恐。 思虑之下,曹崔氏也只得暂且应下张道之的意思,打算来日秋后算账, “今日之事,我曹家记下了!” 闻言,张道之那似可杀人的眼神,才缓和下来,笑了笑,道: “稍后,贫道会差人将你曹家所送聘礼,分文不少的,送还给你们。” 曹崔氏不再言语,遂离开此地。 随后。 张道之向魏基拱手道:“魏御史,此间之事有劳了。” “接下来与秦家之事,就交由贫道解决即可。” 魏基稍作思虑,缓缓道: “小友不露真人本相,朝中世故往来繁杂,能应付得了?” 此话一出,张道之竟是心生几分不妙。 怎么听他所言,倒像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给猜测到了? 当下,他与秦家还要生事,便不做过多思索,应声道: “魏御史放心。” 魏基点头道:“既如此,老夫还有些要事,今日事毕,若小友无事,可来老夫府上坐坐。” 张道之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顿时心中一紧,皮笑肉不笑道: “改日,一定。” 就此,魏基便不在秦家逗留。 在其走后。 张道之看向秦家众人,正色道: “贫道虽说初来京城,但这些年,对我妹妹在秦家的情况,却是有所了解。” “贫道很感激你们秦家将蓁儿抚养成材,但这些年来,你们也没少让她受了委屈。” “平日里,连府上一等丫鬟都可享受的冬日屋炭,我妹妹却没有,即使有,给的也是木炭。” “前些年,我这妹子每到换季之时,便会偶感风寒,严重到数日卧榻不起,而你们秦家,从未想过要请医师来看,若非因此,前些日子,我妹妹,怎能到了积病无医的程度?” “这一次,若不是你秦瞻担心与曹家的联姻会受到影响,只怕也不会动用曹家的关系,请来宫中御医吧?” “你们口口声声说,将我妹子当做家中千金大小姐来看待,吃穿用度,一样不少。” “可是,昨日我来时,有婢子外出为我去买吃食,期间,我曾查看我妹子的衣物,竟有不少衣裳,都有补丁。” “甚至穿的连个丫鬟都不如...还有我妹子平时翻阅查看的书籍都已发黄,若是不小心用力翻页,只怕都要撕扯下来。” “还有文房四宝,一张纸,正反来用,使用的笔杆,也是锈迹斑斑,已然不能用了。” “我还听那婢子说,你们秦家有三位一等丫鬟,每月月例都在一两。” “而我妹子的月例,却只有几百文...平日外出参加个诗会,都要受人耻笑,若非这些年来拼了命夺得一个才名,只怕活得连你们府上一个丫鬟都不如。” “提起丫鬟...秦瞻,秦老爷子,你知道你府上的丫鬟、下人,给我妹子取了个怎样的别致外号吗?” “他们,称我妹妹为大木头,说我妹妹只知死读书,为人处世极为木讷,可以任人欺辱,活脱脱像个傻子。” “秦老爷子,您说,我妹妹是傻子吗?” “您是将我妹妹当丫鬟养,还是当女儿养?” 张道之自下山以来,处处表现得,都极为看重钱财。 甚至拿了白浅的首饰,第一时间,也是想着当了去换钱。 一个修行人,如此看重钱财作甚? 那是因为,张道之要为蓁儿的将来做打算。 世俗中人,钱财可以壮胆。 还有... 他想了解蓁儿这些年究竟过得怎么样。 如果在秦家受尽了委屈。 那么,便用钱财,来换取蓁儿的自由。 当秦瞻听见张道之的长篇大论后,整个人都是有些懵的,他扭头看向身后侧的秦李氏,见对方低头不语,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随后,他皱眉道:“可你今日也不该这般!” “你纵使是有些人脉,但那曹家,树大根深...” 他话还没说完,张道之便是摇了摇头, “蓁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养了十年的女儿,事到如今,你不为自己女儿考虑,却还要顾及一己私欲。” “你说我这个做兄长的不称职,但你这个做父亲的,又称职了吗?” 秦瞻冷哼道: “不管怎么说,我养了她十年!做得,远比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兄长要多!” 闻言。 张道之竟是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 “你说的没错。” “这十年来,多亏了你们秦家,蓁儿才不至于落在险境中。” “相比之下,我这个做兄长的,却是一言难尽...” “但自今日起,蓁儿,便不姓秦了,你们父女之间的情分,尽断于此。” 倘若秦瞻用在蓁儿身上的心思,能少一些功利,从一开始,就将她当女儿来养。 而不是想着从小看她是个美人坯子,认为在她长大以后,可以当做联姻工具来看待... 那么,日后,秦家若是有难,张道之即使拼个身死道消,也自会保全秦家。 但如今...他们兄妹二人与秦家的缘分、承负,皆断于此。 自张道之开口到现在。 蓁儿一直沉默不语。 在他与秦家之间,她这个傻丫头,也已做出选择。 欠秦家的,即使用一辈子,她也愿去还。 但今日,她必须要与她的兄长站在一起。 因为,张道之是为了她。 这时,秦瞻皱了皱眉头,反问道: “你什么意思?老夫养她十年,你说断就断了?” 张道之已决定与秦家彻底撕破脸皮, “这两日,你们列个清单。” “将这十年来,你们秦家用在我妹妹身上的吃穿用度等,一一罗列清楚。” “贫道,自会双倍奉还。” 说罢,牵着蓁儿的手,便欲离开秦家。 秦李氏豁然开口, “我们养了她十年,你区区一个双倍奉还,就算了事了?” 她可不敢列什么清单。 不然,让秦瞻见了,她如何苛待蓁儿的事情,便也就真相大白了。 待她话音刚落。 秦家许多下人,作势就要围住他们兄妹二人。 见状。 张道之的眼神,再一次变得充满杀意。 众人只听他一字一句道: “如有拦者...” “死。” 第67章 臣魏基,请逐国师!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纵然张道之是异士,可不过筑基境而已。 天下异士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虽是凤毛麟角。 但对异士自身来讲,也是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区区筑基境的异士,真敢在京城杀人? 而且,听蓁儿说起,他久未下山,如何认识的左都御史魏基? 他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人脉背景? 一个筑基异士,是如何有得那种让人感到心悸的眼神? 秦瞻是读书人,但由于太过追求名利,胸中倒是不曾藏有什么浩然气。 不然,他不至于如此惊惧于一名筑基异士。 “蓁儿,为父问你,你当真要跟着你兄长走,不顾我秦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秦瞻不敢逼张道之,但不代表,他不敢逼蓁儿。 只要蓁儿敢说走。 那么,养了她十几年的秦家,足可让她身败名裂。 今后,还有谁敢娶一个白眼狼为妻? 这其中关键,聪慧如蓁儿,不可能想不清。 只见她面色淡然,波澜不惊,朝着秦家众人深深作揖之后。 又向张道之轻声开口:“哥哥,走吧。” 话已至此。 蓁儿才不管什么名声。 她毅然决然的选择跟张道之走。 自秦瞻的原配夫人去世之后。 蓁儿在秦家,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张道之兄妹将婢女阿絮也带走了。 偌大一个秦家,无一人敢出面阻拦。 这时,站在秦瞻夫妇身后的秦婉儿,正目视他们兄妹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 “我那好姐姐的兄长,倒是有几分霸气。” 闻言,秦李氏顿时冷哼道:“她不再是你的姐姐了。” 说罢,就坐在椅子上,表现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秦瞻没有理会她们母女,只是暗自呢喃着, “张寅生...究竟有何背景?” “如今闹到这般地步,只怕老夫也不能借他背景来平步青云了。” “曹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为今之计,只有与曹家站在一道了。” 想到这里,秦瞻连忙吩咐道: “来人,备车,去平阳侯府!” ...... 此时。 宫城,建极殿内。 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的皇后曌姬。 正与都察院左都御史魏基,刑部尚书刘靖,中书省左丞相范知行商议给工部侍郎王冶定罪一事。 今,已商量出个名目。 “举家流放到闽南。” “查抄王家。” “所得钱款,一律充公,归户部所有。” “...” 众人基本达成一致。 坐在案前的曌姬点头道: “那便如诸位臣工所言,就那么办吧。” “至于新的工部侍郎人选...待今岁京察结束再议。” 说罢,便就摆了摆手,欲让众大臣退下。 这时,魏基忽而开口道:“娘娘,陛下呢?” 话音刚落,范知行便微微皱起眉头。 曌姬亦有些不满,淡淡回应道: “官家身子偶感不适,正在寿皇殿内休养。” 魏基上前一步,“工部侍郎王冶,正三品大吏,对他的议罪,陛下不亲自敲板,却让娘娘来定夺?” 此话一出。 不止范知行,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自新帝登基以来,大周开二圣临朝之先河,已不是秘密。 平日里,朝中诸多事,都是由皇后来定夺啊。 当初百官叩门,尚不能扭转此局面。 如今,魏御史又要拿来说事?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魏基继续开口, “陛下登基至今已有三年,前两年,皆沿用先帝年号。” “那时我大周君位更迭,朝野震荡,陛下是迫于无奈,才让娘娘辅政。” “可如今,已是承平元年了。” “既是元年,就该有个新气象。” 曌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魏卿,你既有话,不妨直说。” 魏基面无惧色,坦然拱手道: “臣,魏基,请娘娘坐镇西六宫。” “前殿之事,理应由陛下来做主。” 话音刚落。 范知行摇头轻叹。 曌姬忽的冷笑一声, “本宫辅政,也是陛下的意思。” “怎么,由本宫辅政的主,你要替陛下做了不成?” 这时,魏基深呼吸一口气,自袖中拿出一张奏折,朗声道: “臣左都御史魏基,稽首顿首,为陈国家大体,直抒肺腑,上呈天听。” “今二圣临朝之议甚嚣,皇后预机务,臣以为大谬。” “乾坤既定,阴阳有分,国政自有常轨。” “皇后母仪天下,主内闱、育德化民可也,岂当干外朝政柄?” “古之吕后、武曌,以妇人越俎,吕后专政致汉室几危,武曌称帝使朝堂大乱。” “此皆前车之鉴,岂容再蹈?若许皇后辅政,权柄易落,奸佞窥伺,政令纷出,国将不国。” “臣恳请陛下,速止二圣临朝,命皇后还居内宫,使政令归一。” “臣忧国心切,冒昧直陈,伏望陛下明察纳谏。” “臣魏基,谨奏。” 很显然,这番话,魏基并不是对曌姬开口。 而是对曌姬身后之人所言。 魏基清楚,皇帝,就在此殿内。 皇后曌姬清晰地将他所言落入耳中。 此刻,已是被气到身子发颤的地步。 但即使到了这种程度,藏在一扇屏风后的皇帝赵长青,仍是没有要出面的意思。 整座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 片刻后。 范知行突然咳嗽两声,故作怒声道: “魏基,你大胆!” “自皇后娘娘辅政以来,海晏河清,何来奸佞窥伺一说?” “再则,吕后为族计而险致汉室崩坏,武曌因恋权而篡位,致使朝野震荡。” “但皇后娘娘,几无私心,何来重蹈覆辙一说?你实为大谬!” 魏基与之当面对峙, “谁说朝无奸佞?” 言罢,他又自袖中拿出另外一份奏折,再次朗声道: “臣,左都御史魏基,冒死弹劾斩妖司都指挥使,国师申九千,以正朝纲、安社稷。” “今国师权倾朝野,专擅威福,朝堂诸事独断,以致陛下、皇后诏令受阻,此为政令纷出之原由。” “其以权谋私,擅自决政,众臣敢怒不敢言,实乃乱政之徒,执斩妖司,滥杀无辜,人神共愤!” 说到此处。 这位御史大人似乎说嗨了。 竟是用足了气力,震耳欲聋道: “臣,魏基。” “请逐国师申九千!” “令其一生,不得踏入我大周疆域!” 说着说着,竟是下跪, “臣,冒死进谏!” 什么叫冒死进谏? 意思是,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一旁,范知行故作震惊道: “啊这...” “这国师,当真已这般罄竹难书了吗?” “怪不得魏御史会让娘娘莫要再问前殿之事。” “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啊!” 说至此处,范知行向皇后拱手道: “娘娘,臣悟了!” “魏御史并不是真的反对您辅政。” “也不是怕您有朝一日会变成像武曌、吕后那般妖后。” “您在臣等心目中,一直是光明正大的。” “只是,魏御史若不那般去说,不足以揭露国师恶行啊!” “还望严查申九千!” 这话的意思是说。 申九千不倒,今后,还会有如雪花般的劄子来到这座大殿内。 说您是武曌、吕后。 遗臭万年与扳倒申九千,这个选择,您来定。 皇后一时哑然。 对于大周来说,申九千不仅是国师这般简单。 自太祖皇帝横扫八荒六合的时候,申九千就在了。 正因此,他与大周国运息息相关。 而且,申九千这个名字,还是太祖皇帝改的。 当初太祖皇帝建立大周后,向满朝文武说, “朕为万岁,他当为九千岁。” “自今日起,执斩妖司,护我大周国运。” 这可是太祖皇帝亲封的。 谁敢将他赶出大周? 这魏基,是疯了吗? 申九千招他惹他了? “范相公。” “还有魏...魏御史...” “此事,仍需慎重...” “本宫要与陛下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皇后憋了半天,也只能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但魏基摆明了是想要个结果, “娘娘,慎重不得!” “近些年来,我大周国运衰微,各地舆图至宝纷纷失窃,山野神祇消弭不见。” “申九千,当为罪首!” “不可不查!不可不查!” 皇后有些懵。 平日里,看这些大臣们互相撕逼,也没觉着有多厉害啊。 如今怎么让自己感觉到那么大的压力? 皇后抿了抿嘴,当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就在这时,一直藏身幕后的皇帝终于出面了。 只见他缓缓出现在众人身前, “魏卿所言,朕当思虑。” “给朕一些时日吧,再说,按照规矩,也该让申九千上个辩罪的劄子。” 魏基叩首道: “陛下!” “臣身为儒士,蕴养浩然气多年,此气与一国运脉息息相关,国运有失,臣岂能不察?” “臣,蒙受国朝养士之恩,不能视而不见。” “臣,请逐申九千!” 赵长青面色逐渐变得阴沉。 这时,范知行给刑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刘靖当即做出一副‘我懂’的模样,朗声道: “臣有不同意见。” “臣,请斩申九千!” 话音刚落。 范知行心里一咯噔,不知为何,竟是跌倒在地。 见状,赵长青松了口气, “范相公可是身体不好?” “来人,快请御医!” 第68章 天师讲道 便就前往牙行。 途中。 张道之向蓁儿说了件事, “我在京城待不了太多时日。” “待解决完你的事情,约莫就要走了。” 闻言,蓁儿当即皱起眉头, “哥哥才刚来没多久,便要走?” 张道之也想多留一些时日。 只是... 自那夜桃夭显化人身昏厥。 张道之将其送往客栈后,便就察觉到她的体内有些不对劲。 像是道基受损,灵气不停地外泄。 假以时日,只怕将命不久矣。 桃夭修行的乃是狐族秘术,这是一种独立于异士与妖物的修行法门。 想要解决它的伤势,只怕唯有前往青丘一条路。 而且,张道之想要提升自身境界,只能去搜集炼制三花聚顶丹所需的灵药。 其中一味,就在青丘。 再则,他留在京城的时日越多,便越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只是,这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向蓁儿明说, “妹妹尽管放心,在我离开京城之前,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我在京城还有些人脉,他们会照拂你。” “届时,哪管什么秦家、曹家,你都不用怕。” “余生,你只管按照自己的性子来活。” 这是张道之唯一能想到可以为蓁儿做得事情了, “当然,你要是不愿留在京城,那便去龙虎山。” “到了那里,更无人敢欺负你了。” 闻言,蓁儿掩嘴笑道: “哥哥这话说的,若是让不知道的人听了,怕还以为哥哥是龙虎山天师呢。” 张道之笑而不语。 到了牙行,他本想买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但是蓁儿却觉得这有些铺张浪费了, “哥哥又不留在京城,将来的事情,妹妹也没有想好。” “买那么大的宅子,日后不免冷清。” 蓁儿想为他省下些钱财。 张道之笑道:“大宅子好,咱们买她十个八个婢子,哪还能冷清?” 蓁儿不肯,“我有阿絮就够了。” “再说,哥哥若是真为我着想,将来妹妹若是想置办什么产业,哥哥在倾囊相助如何?” 如此,张道之只得随了她的心思。 最终,他们在外城正西坊那边,买了间带院子的房子。 有房屋七八间。 院子里有两棵树,还有一片空地,闲来无事时,可以种种花养养草。 出了院子,门外就是一条小河。 倒是很适合修身养性。 有了新家。 蓁儿与阿絮自是要好生置办一番。 她们前往集市那边去采买家中所需物什。 在此期间。 张道之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一直在思虑着桃夭体内的问题。 他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 心里很清楚,如果是道基受损的话,体内灵气虽然也会外泄,而后不停地跌落境界。 但不是没有法子解决。 可像桃夭体内存在的异样,他却是头次见。 似乎,桃夭体内,蕴藏着一种特殊能量。 那种能量,异常强大,很排挤桃夭吸收的天地灵气。 就在张道之沉思期间,桃夭忽而跳将到他的身上,依赖的躺在他怀抱里。 他下意识抚摸着桃夭那毛茸茸的发丝。 随后,就见桃夭的眼睛,有些泪汪汪的, “道长哥哥是不是要送我回青丘?” 闻言,张道之一时有些惊愕。 她怎知道的? 听桃夭解释道: “那天夜里,夭儿虽然晕倒了,但是道长哥哥与大牛的谈话,夭儿都听到了。” “道长哥哥想要我青丘的一株神草,道长哥哥将我送到青丘,我给道长哥哥取来。” 张道之听出她不愿回青丘的意思,不解道: “人间如此危险,你为何不愿回家?” 桃夭似有心事。 张道之抚摸着她的毛发,“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容易成疾。” 语罢。 桃夭突然又跳到地面,一脸认真地看向张道之, “其实...我不只是向往人间才来到这里。” 说至此处,她又有些着急道: “当然,人间,夭儿也是向往的。” “夭儿没有骗道长哥哥...真的没有!” “夭儿离开青丘,除了向往人间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从小时候起...” 张道之认真听她说着。 自幼,桃夭体内便有一股莫名狂躁的力量,来自于青丘九尾狐一族的上古传承。 这使得年纪轻轻的桃夭,便就开了三尾,傲视同辈狐族子弟。 被誉为狐族圣女。 只是,她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并不被她掌握。 某日,那股力量彻底失控了。 桃夭险些入了魔,变得六亲不认。 只有青丘狐族的秘宝狐灵玉可以暂时压制她体内的狂躁力量。 让桃夭自身吸收的天地灵气与之达到某种平衡。 后来,她的父母与东海妖族的妖王定下婚约。 要将桃夭许配给东海妖族三太子。 桃夭不喜欢他,又对人间充满着向往,于是就离开青丘,逃婚了。 如果,她再次回到青丘。 等待她的命运,就是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听到这里。 张道之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是你因虎妖与雷击之事,道基受损,原来,是因体内那股力量。” 当然,这与受到虎妖迫害,还有被雷击一事息息相关。 若无这两者因素,桃夭体内那股莫名力量与吸收的天地灵气之间的平衡。 不会遭到破坏。 最起码是不会现在就失去平衡。 张道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可是你不回青丘,没有那狐灵玉,你会死的。” 桃夭深呼吸一口气,表情不再变得沉重,而是如往日一般,略显俏皮道: “那等解决完蓁儿妹妹的事情,夭儿就带道长哥哥前往青丘好不好?” “嘻嘻——夭儿在族内还有些面子,一定能为道长哥哥讨来那株神草,帮助道长哥哥提升境界!” 这似乎是她想到的,最为开心之事了。 张道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缓缓合上双眼,继续在摇椅上摇晃起来, “先救了你的命再说。” 桃夭用着自己毛茸茸的脸颊蹭着张道之的手背, “夭儿希望道长哥哥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夭儿的命... 才不值钱呢。 ... 其实。 在前往杭州途中,桃夭就已经察觉到了体内的异样。 这些日子以来,桃夭能明显感到,自身灵力与那股莫名力量之间的失衡越来越严重。 她认为自己快死了。 那天夜里。 她显化人身。 是因为月圆之夜,最利妖物。 使她体内灵气充沛了不少。 正所谓盛极而衰,她隐隐有感觉,那夜过后,她身体的情况,有可能会坏到极点。 甚至,从今以后,再难显化人身。 她怕死。 更怕张道之从未见过她有多么的好看。 桃夭希望,哪怕有朝一日真的死了。 她的道长哥哥,也能永远记住她好看的样子。 ... 张道之对于桃夭此刻的情况多有不忍。 他方才闭上眼睛,是在寻找平生所学,看看能不能帮助到桃夭,暂且让桃夭体内的力量达到平衡。 忽而,他猛地睁开双眼,将桃夭抱在怀里,笑呵呵道: “这个时候,还得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靠谱。” 桃夭一愣,“什么?” 张道之起身端坐,连同大牛一道唤来,向桃夭缓缓开口道: “有部经文,名曰《太上老君清静心经》,此经文,可使身心契合自然,契合于道。” “虽不可能让你体内两股力量彻底达到平衡,但应能暂时压制住你那股极为狂躁的力量。” 随后,又看向大牛, “你也好生听着,对你亦有好处,或能增益你的修为。” 说至此处,张道之盘腿而坐,手掐天师诀,将那部经文娓娓道来, “老君曰:夫道,一清一浊,一静一动。” “老君曰:道所以能得者,其在自心。” “...” 随着张道之诵读经文的深入。 大牛与桃夭缓缓闭上双目。 自感有股温和的自然之力,不断涌入体内,让自身陷入到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 似乎伸手就可触摸到道、触摸到自然。 尤其是桃夭。 她能明显感觉到,体内那股狂躁力量,逐渐变得和缓。 就连让她时刻饱受着的痛楚,也得到了一定得减缓。 与此同时。 整座院子里,也有异象发生。 丝丝缕缕的灵气,忽然像是实化了一般,如风如雨,萦绕在院子里的每一处角落。 地面上,原本早已枯萎的花草,竟是神奇的迸发出勃勃生机。 隐藏在厨房里的耗子,似乎生了灵智一般,竟朝向讲道诵经的张道之不停地磕头跪拜着。 就连即将要捕捉耗子的两只狸花猫,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一直朝着张道之拱手。 整个院子,都在发生着变化。 这对‘它们’来说,是一扬得天独厚的机缘。 因为,不是谁,都能够被天师赐福,有机会听天师讲道诵经。 张道之自身也陷入到一种‘身在山中、不知岁月’的感觉。 也或许是因为讲道过于深入。 就连蓁儿与阿絮回到家中,都不自知。 这时,院外。 有一位身材高大挺拔,颧骨高耸,脸颊瘦削,头戴四方平定巾的中年书生。 正亲眼目睹着院内发生的一幕,啧啧称奇着。 第69章 儒修之路,三不朽 但说到底,近些年来,二人之间,并非朝夕相处。 对彼此多有不了解。 正如此刻蓁儿见张道之正诵读经文,又瞧见院子里发生的种种异象。 只觉惊讶。 这时,站在她身旁的阿絮脱口道: “姑娘,您这位兄长,莫非是仙人吗?” 蓁儿也极其不解。 她读万卷书,对异士有所了解。 说书先生口中那些锄强扶弱,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们,也是异士。 可从未在书里见过,听说书先生讲过,有些异士,竟能使万物逢春? 蓁儿暂且安耐住内心震撼,认真地听着张道之讲经。 恍惚间,自身仿若入定。 昔日所读之圣人典籍,在这一刻,全部回想起来,不停地涌入脑海当中。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 “...” 此前,纵使读书百遍,仍是不见其义。 但如今,心绪入定,心思明空。 那些圣人典籍中蕴含的天地大道,仿佛已被她掌握在手里, “世间之事,皆有本末,明因果承负,则闻道也。” “读万卷书,博学己身,不懂则问,问而深思,思而明辨,辨而行万里。” “...” 蓁儿喃喃着。 体内竟是缓缓凝聚起少量的浩然气。 院外。 那中年书生见此状,暗自惊讶道: “这是,闻道了?” “不得官身,却能闻道,此女子,已超越这世间绝大多数读书人了。” 此前有言,修行三境,在筑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佛教有不同称谓,儒家也是如此。 即闻道、明道、证道。 与其说是境界,不如说这是心境了。 一般来说,大多数的读书人,想要身具浩然气,必须要走科举致仕之路。 因为从这条道路中,他们可以确定此生为之奋斗之目的。 或出将入相,或治理家国,或为一地百姓之父母官。 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便是闻道了。 有了这个心境,便会不断地充实自身,在这个过程中,凝聚浩然气。 若不走科举致仕,那就走立学之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科举致仕一般,也是一种救世之路。 万千大道,殊途同归,唯一目的,便是救世。 这是学问建立之初的目的。 所谓小学治国,大学治世,就是如此。 儒生接下来的心境,便是明道。 确定自身践行的道路之后。 就要去想,该通过什么方式,去走到路的终点了。 比如要投身官扬治世,当了大官,就要去想,用什么方法救世,是依法救世,还是推陈出新,用改革救世。 此为明道。 在这个阶段,体内不仅会存在浩然气,还会具有功德。 毕竟,自身已走在救世的道路上,所作所为,都会帮助到百姓。 倘若路走错了,百姓因此受害,道心自然也就崩塌了。 唯有具有功德的读书人,才能不以官印为媒介的情况下, 将体内浩然气与自然伟力相互沟通。 也就是将浩然气外放体内,到达异士的程度。 至于证道... 便就是成圣之路了。 也就是此前说过的三不朽。 无论闻道还是明道心境,至多只能做到立功或是立德、又或立言。 不可能三者兼备。 但到了证道阶段,就要尝试着,一起去走这三条路了。 走不通,儒生的路,便也走到了尽头。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读书人,明明做了大官,却不复少年,甚至成了恶龙的原因所在。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踏不上证道之路的终点,不可避免的沦落为俗人,开始贪赃枉法... 如今。 蓁儿就已经到了明道的心境。 今后随着学问的深入,体内积攒的浩然气,将会越来越多。 院外那中年书生之所以惊讶。 是因为,极少有女子,能走到这一步。 “身为女子...” “她的道,又是什么?” “女子不可为官,也就只有立德这一条路了。” 中年书生喃喃着。 立德与立功是两条路,各有优势。 所谓立德,就是不停地充实自身学问,完善自身道德,从而成为一地大儒。 届时,可开办学院,读书育人。 走立德之路,体内浩然气的积攒会比较快。 而立功,走官扬之路,是要与一国气数挂钩。 国运衰微则己身衰微,国运强盛则己身强盛。 这两条路的终点,都是立言,就是在这世间,留下自己经久不衰的学问。 如此,可为不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道之著《妖魔图录》,是直接跳过了立功与立德。 但这本书,究竟能否称得上‘立言’,还有待岁月的验证。 那中年书生见张道之睁开眼睛的一刻,就已悄然离去。 就好似从未来过。 也是在他不再诵读经文那一刻,大牛也已从修行中回过神来。 只是桃夭与蓁儿仍愣在原地,做一脸沉思状。 这时,阿絮开口道: “道长,姑娘听了您的讲经之后,便就这般了,这是怎么了?” 方才,她呼喊蓁儿,不得回应,见其呆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道之在蓁儿身上打量一番,如那中年书生一般,也在啧啧称奇, “朝闻道...” “蓁儿,竟然凝聚了浩然气。” “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这些云里雾里的话,阿絮不懂,也不好再发问。 同时,张道之也在沉思。 此前,他还想着,待离开京城时,给蓁儿置办一些产业。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但如今看来,蓁儿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 若是弃道入了下九流或是从商。 那真就是张道之的不是了。 “我早该想到的,毕竟,我这妹妹,可是有着京城第一才女之称。” “想必,在读书天赋上,定是异于常人。” 张道之很欣慰,没想到,他的一扬讲经,竟会使蓁儿得此奇遇。 “蓁儿妹妹天赋这般好,不可浪费。” 他已经想好,在离京之后,要为蓁儿做什么了。 随后。 他又来到桃夭身前, “此经文只得暂时压制她体内的狂躁力量,想要完全化解,只怕还需青丘狐族秘宝狐灵玉。” 虽说用《太上老君清静心经》暂时将桃夭的情况缓和,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这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某日便会爆发出来。 所以,为了桃夭性命,他必须及早送桃夭返回青丘。 当然,在此之前,是要将蓁儿的事情解决。 “狐灵玉...” 张道之忽然想起。 在前世《山海经》一书里,提到对青丘的记载: 【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 青丘多玉...狐灵玉,还真是有意思啊。 顿了顿。 张道之又看向一旁的大牛。 它正在一片草地里拉屎。 那里有几朵花开得正艳。 张道之深深皱眉道: “你怎么醒那么快?” 大牛哞哞两声,像是在说,我天赋好。 张道之摇头轻叹, “今后别说你是龙虎山出来的。” “龙虎山,不丢这个人。” 大牛再次哞哞两声: 您不早就将龙虎山的脸给丢尽了吗? 张道之‘咦’了一声,随后就扭着大牛的耳朵, “那是张寅生丢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70章 张道之的圣人心性 自下山以来,他的性子,也渐渐发生着转变。 不再一味趋吉避凶,而是往往有些时候,选择站出来,当仁不让。 如今看来,老天师百般布局,目的之一,就是希望他能入世。 先出世再入世,往往能让一个人产生极大变化。 出世修养自身。 老天师常常夸赞张道之那不急不躁,不紧不慢的心性。 而这份心性,是张道之在龙虎山锻炼出来的。 具体来说,龙虎山上的张道之,早已摒弃功名利禄的诱惑,摆脱世俗观念的束缚。 使内心时刻处在一种空灵的状态。 不然,他也不会公然视天子诏书而不见。 入世践行道德。 无论是当初见俞诚妖气缠身决意出手相助,结果差点儿换来一辈子内向。 还是明知可能不是法河对手,仍旧决定出手的那一刻。 张道之的仁德之心,已然付诸实践。 这一刻的他,无比接近老天师常说的‘圣人心性’。 ...... 半个时辰后。 桃夭与蓁儿相继‘醒’来。 张道之目露赞赏的看向后者, “此前听说你是京中第一才女,我也不懂什么诗词歌赋,起初还不以为然。” “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看了妹妹。” 蓁儿感受到了体内存在着的浩然气。 她极为惊讶,只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身竟也能养出浩然气来。 “妹妹对读书感兴趣,只是想着多积累一些学问,从未想过能成为什么‘儒修’...” “听见哥哥讲经,心有所感...说起来,还要多谢哥哥才是。” 蓁儿对此收获感到心满意足。 张道之笑呵呵道: “今日即使不因为我,来日你也会有其它机缘,你天赋在这里,又有一颗求学问道的心,老天自不会辜负。” 他并非虚言。 一些读书人,偶到一间书院,听到学子们的朗朗读书声,都会突然入境。 说到底,还是与自身天赋息息相关。 晚些时候,蓁儿亲自下厨。 张道之慵懒的躺在摇椅上。 忽而,见上方枣树枝干,无风摇曳起来。 直至掉下来不少的果子。 阿絮正在院子里洗菜,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奇道: “我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这棵枣树还没什么果子...” “如今也不是结枣的季节...” “这枣子,竟这么大?” 她在张道之身周捡起一个枣子,仔细端量起来,啧啧称奇着。 聪明如大牛者,已经埋头啃食起那些枣子,边吃还边哞哞叫着。 张道之与桃夭都知道它在说什么, “这枣子,竟藏有灵蕴,你们快尝尝!” 张道之抬头看向眼前的枣树,嘴角微微上扬,莞尔一笑, “算你有造化。” 枣树似是听到了他的话,身躯忍不住再一抖擞,竟是又掉落下一些枣来。 与此同时。 自厨房、柴房那边,突然跳窜出来许多只老鼠,将正在做吃食的蓁儿吓了一跳。 随后,就见那些老鼠捧着大米或是各种它们认为的,特别珍贵稀奇的吃食,来到张道之身前。 蓁儿走出厨房,看到这一幕,顿感惊诧。 然而,让她与阿絮震撼的还在后面。 只见又有几只狸猫,嘴上叼着几只老鼠,来到张道之跟前,低着头。 那些前来送吃食的老鼠见了,都发出一种吱吱叫声。 一旁,大牛已笑出了‘猪’声。 蓁儿深深地看向自己兄长。 忍不住暗想。 自己的哥哥,来到京城才仅两三日。 却将自己这十余年来的情况了如指掌。 但是自己呢? “我对哥哥这十年来的经历却毫不知情...” “这些年来,哥哥在龙虎山上修行,一定很努力,这背后,又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蓁儿想到这里,生出一种深深的自责感。 傍晚。 蓁儿将一桌子饭菜端到院子里。 张道之在见到这些饭菜时,突然愣住了,思绪回到幼年时。 麻辣鲤鱼、地锅鸡,还有几道酸甜可口的凉菜。 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饭食。 张道之看了眼蓁儿,微微一笑。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傻丫头,却从未忘记自己的喜好。 ...... 此时,曹家。 平阳侯‘曹应’、曹崔氏、曹家几子,还有秦瞻,皆在商议今日之事。 “不瞒各位,那个张寅生,我也不了解。” 秦瞻面露苦色。 曹应沉声道:“本侯方才已差人去往朝天宫打探消息,他们并不知,天师府里,有个叫张寅生的异士。” “而且,他不过只是区区筑基境而已,想来在天师府中,不过是个无名之辈罢了。” “约莫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才傍上左都御史这棵大树。” “但如今,那位魏御史,怕也是自身难保了。” 闻言,秦瞻好奇道:“魏御史怎么了?” 曹应冷哼道:“他借二圣临朝之事,意欲祸水东引,将国师驱逐出境。” “但国师是谁?他可是咱们大周的镇国柱石。” “魏基...命数到头了。” “只要魏基一倒台,吾儿之事,定要让那张寅生,血债血偿!” 说罢,就有下人来报,魏国公有请。 魏国公,是第二代世袭罔替的国公。 名叫曹烈。 年仅八岁的时候,便随父出征,有过赫赫战绩。 正因此,即使曹家有私放印子钱这等杀头之罪,朝廷也是从轻处置。 如今,魏国公曹烈,已近百岁高龄。 一身外家功夫已臻入化境,使自身血气极为澎湃,可比肩三花聚顶巅峰的高手。 可以说,这位魏国公,是名副其实的曹家老祖。 曹应要唤其一声‘叔祖’。 听其来唤,连忙去往魏国公府,来到一间密室内。 见了正在盘腿而坐的曹烈。 只听对方说了那么一句, “四郎之事不在四郎,更不在张寅生兄妹,而在朝中。” “只要魏基倒台,张寅生兄妹,不过囊中之物罢了。” 曹应不解,“这等小事,何以惊动您?” 闻言,曹烈唉声叹道: “我父亲,也就是你伯曾祖父临终之前,曾拉着老朽的手说...” “他在梦中,梦到五十年后,曹家将有生死之劫,稍有不慎,便有灭族之危。” “如今,算算时日,正是今朝。” ...... 相府。 范知行与魏基正相对而坐。 良久。 前者抿了口茶,叹气道: “扳倒国师一事,为何不与我商议?” “你我同朝为官多年,几经风雨,难道,连这点儿信任,你在我身上,都不曾有?” 魏基面不改色道: “老家伙说过,你这人太贼,太过于聪慧,让我少与你往来。” 范知行压低了声音,沉声道: “老家伙走时,你我曾相谈,申九千不是重点,那妖后也不是重点,皇帝更不是重点!” “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局面,谁也改变不了。” “你我想要救世,归根结底的麻烦,是在燕云,是在三冗。” “老夫早已有详细盘算,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 魏基摇了摇头,“我能等得起,可我身子骨,等不起。” “抛砖引玉之计若成,国运之事,你们也就能分辨个清楚了。” 范知行深呼吸一口气,颇感无力道: “国运...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该用什么法子去治世!” “五年强兵,五年富国,十年强民,蚕食燕云,天下大同。” “这是我们此前早就达成共识的,魏御史,魏基石!” 说至此处,范知行忽然站起身来, “你...你哪是什么基石,分明是顽石!” 闻言。 魏基缓缓起身,向范知行拱手道: “范相公,若是朝中无你,老夫断不敢如此。” “但朝中有你,老夫,只是想求个真相。” 他缓缓转身,将欲离去, “范相公,有句话,老夫也要警告你。” “小心...慧极伤身。” “到头来,别落得个和老夫一样的下扬。” 范知行看着他那略显萧索的背影,颇有不忍, “你的女儿,我会视若己出,你放心好了。” 闻言。 魏基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张道之的身影,忍不住大笑道: “不必!” 不必? 范知行瞪大双眼,凝视着他那逐渐离去的背影,摇头不止道: “人常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你倒好,怪不得你能做御史!” “清高!” ...... 宫城,玄武门外,万岁山,寿皇殿内。 此殿,乃是赵长青修行所在。 这时。 皇帝赵长青正站在殿门外,负手而立,凝望着夜空里的点点星芒。 身后,站着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人。 此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颇有一种忠臣清官的既视感。 片刻后。 赵长青缓缓转身,目视着他, “自朕登基以来,你为朕,做了很多事,朕...很感激你。” 那人当即抱拳,不卑不亢道: “谁是大周的皇帝,谁就是臣的主子。” “这不过是臣的分内之事。” 赵长青笑了笑,“魏基弹劾你一事,你怎么看?” 此人,正是斩妖司都指挥使,大周国师申九千, “臣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看?” 赵长青双眼一眯,“若朕...让你死呢?” 申九千面色冷静。 赵长青见他沉默之际,莞尔笑道: “朕不过玩笑,国师莫要紧张。” 申九千淡淡回应,“臣,不会违抗皇命。” 赵长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缓步来到兵器架前,将一柄宝剑拔出,剑指申九千,随后迅速刺出。 那一剑,落在申九千脖颈前停下。 申九千自始至终,都是不动如山。 见状。 赵长青再次一笑,收剑而立, “朕...” “要看你们斗起来。” 闻言。 申九千微微颔首道: “臣已查出,左都御史魏基,在主持金陵省试时出了问题。” “借题顺查...臣不信,魏基为官数十年,当真就清白。” “臣...很擅长找出问题并解决问题。” 闻言。 赵长青并未回应什么,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71章 哥哥还从未陪妹妹看过打铁花呢 张家小院虽小,但却五脏俱全。 柴房、书房、灶房、客房等样样不缺,就连专供婢子居住的房间也有。 张道之习惯晚睡,见书房那边还亮着灯,心下好奇,遂打开房门。 正见蓁儿专心致志的看着一篇杂文。 心下好奇,遂走上前询问, “这么晚了,怎还不去歇着?” 蓁儿笑道:“之前与阿絮去集市上采办物什时,见一肆主卖的这篇杂文颇有意思。” “我又喜欢看书,所以就买来看看。” 张道之更为好奇,打趣道:“什么杂文,能得我妹妹青睐?” 蓁儿不说学富五车,但也是读过四书五经的女子。 一般杂文,还真得很难入她眼。 只是,当张道之见到那部杂文之后,却是直接愣在原地: 《妖魔图录》 【遂古·著】 这... “妹妹从何处买的这部杂文?” 张道之询问。 蓁儿并未细想,脱口道: “出了院子,往右拐,有一处市集,就在那买的。” “哥哥若是想看,先拿妹妹的这部杂文去看就是,犯不着再买一部。” 张道之笑道:“我自杭州北上途中,已经看过这篇杂文了。” “只是没想到,此文居然在京城也有的卖。” 蓁儿笑道:“世上志异杂文本就少,能写的人不敢写,敢写的人又多半是异士而非儒生,不知从何处落笔。” “在妹妹看来,这部杂文的立意挺好,让百姓知妖邪之利害...只是,还有些缺陷。” 缺陷? 张道之好奇道:“妹妹说来听听。” 蓁儿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 “此篇杂文,之所以能在大江南北贩卖,且能引起街谈巷议,无外乎就是这普天之下极为缺乏志异杂文。” “而且,这部杂文里对于鬼怪妖邪的描述很是详细,的确能让百姓迅速知道鬼怪之利害。” “但...缺乏一定的波澜起伏,也就是没有好好讲故事。” 故事性? 张道之不解,求问道:“若让妹妹来写,你会如何动笔?” 蓁儿想了想,道: “首先,开篇一定要引人入胜。” “可在每部邪祟的开篇,写上此邪祟的特点与弱点之后。” “再去写一篇,有关此类邪祟的故事。” “比如这画皮鬼...” 说到此处,蓁儿拿来一张白纸,开始动笔: 【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襆独奔,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 张道之明白了她的意思。 瞬间感到豁然开朗。 如今《妖魔图录》能够大火,是因为百姓对邪祟知之甚少。 但随着岁月的推移,只单纯地去写邪祟特点,迟早会让妖魔图录的热度下降。 张道之暗自感叹。 蓁儿的意思,就跟张道之前世所看的那些网文写法类似。 一个剧情走完了,就要有另外一个剧情去衔接。 事实上,像是蒲松龄等一众志异小说家,用得,也是蓁儿的法子。 如若张道之是个小说家,用这种法子创作,定然会给他带来大量的钱财。 但是,若非为了蓁儿的下半生,他一个修士,对世俗钱财,当真不看重... 他想的是,用那种方式,或可让百姓沉浸在《妖魔图录》里,不会看过就忘了。 假以时日,当妖魔图录记载的故事传播出去,即使没钱来买杂文看的百姓,也会知道。 曾经有个画皮鬼,有什么特点,又怕什么。 这样一来,他费尽心力去写《妖魔图录》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若还是用我以前的法子写,传播度将极其有限,而且,久而久之,也会没了热度。” “但若用蓁儿的法子,以故事的形式向百姓述说邪祟之利害,则就不同了...” 想到这里,张道之由衷称赞起蓁儿, “我妹妹,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 闻言,蓁儿见他有几分激动,不由得掩嘴一笑道: “哥哥这般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哥就是遂古先生呢。” 遂古先生? 张道之笑了笑,“虽然我承认,这叫遂古的人,有那么一丢丢才华。” “可能长得也比较帅...” “但是,不过就写了几篇杂文而已,何以称先生?” 蓁儿道:“哥哥不知,如今这位遂古先生,在儒林中名声显赫,所有人都在猜测遂古先生的真实身份。” 写几篇杂文就名声显赫了? 又不是写了什么可流芳百世的文章。 蓁儿解惑道:“遂古先生之所以名声大噪,是有些原因的。” 其一:读书人不敢写的,他敢写,而且立意很好,要让百姓免遭邪祟迫害。 其二:‘遂古’二字太重,敢以此为号者,不是大儒就是命格极其特殊之人。 就比如天师府的当代天师张道之。 道之二字,同样很大。 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住这份气数。 就好像古往今来的霸王只有一位,后世人再用霸王二字,也要在此前加个‘小’字。 古往今来受世人尊崇的冠军侯,自霍骠之后,即使有被封此爵者,名声也是极臭。 为何? 就是因为命格承受不住。 其三:那位遂古先生能对邪祟这般了解,定是与邪祟有过深入交流。 没死,而且还将其写进杂文里。 可见其本事。 所以,世人就在猜测,没准那位遂古先生,是什么惊世大儒呢! 张道之玩味般问道:“妹妹认为,这遂古先生,是何方神圣呢?” 蓁儿认真地想了想, “我猜应是王守义王先生。” 王守义? 张道之在一厚摞的欠条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为何是他?” 蓁儿娓娓道来, “普天之下的大儒,具有通玄之力者寥寥无几。” “其中最负盛名者,便是那位王先生。” “这位先生昔年在龙扬的一扬悟道,引来天门异象,举世轰动。” “此后,王先生就好似消失在了人间,不见了踪迹。” “其余敢写这志异杂文,也有能力去写的大儒,基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所以,妹妹猜是那位王先生。” 从这番话里,张道之得知了一些讯息,也证实了一些事情。 首先,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妖邪,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敢去写妖邪。 毕竟,他们担心会触及到因果承负,而得到妖邪的报复。 其次,欠自己师父人情的那位王先生,已经消失多年了,不知踪迹,更无处寻觅。 “听妹妹所言,似乎对那位王先生颇为推崇?” 张道之又问。 蓁儿点了点头, “王先生在民间有个诨号,叫做...” “王半圣。” 王半圣? 听此,张道之对那位王先生,不由得更为好奇。 就连老天师,都不敢自称是半圣啊。 毕竟,半圣也是圣。 “哥哥,今日我去集市时,听闻过几日摘星楼那边要举办端阳诗会。” “哥哥离开京城之前,能不能陪妹妹去一次诗会?” 这时,蓁儿突然问起。 张道之来到京城这两日,听说过摘星楼。 居然是除了宫城里的某些殿宇之外。 就属它是全京城最高的楼了。 乃是崇义公家的产业。 而且,这摘星楼,还不是谁都能进。 蓁儿以京中第一才女的身份去过一次,但也仅仅是去过一次而已。 “即使那摘星楼不让我兄妹进去。” “楼外街市里也很热闹,还有打铁花呢。” 说至此处,蓁儿不由得低眉道: “哥哥还从未陪妹妹看过打铁花呢。” 第72章 义学有个王山长 他早已为桃夭安排了其它房间,故而好奇道: “怎么还不去休息?” 桃夭嘤嘤叫着, “睡不着。” “道长哥哥为何不将真实身份告知蓁儿妹妹?” 提起这个,张道之实是有难言之隐, “我是异士,可蓁儿只是个普通人。” “一些事情,我还尚未理清,更不知是否要接受朝廷诰封。” “接受之后,又要面临怎样的局势...” 老天师的谋划与接受朝廷诰封,这之间,有什么必要联系。 张道之不搞清楚,就绝不可能会向世人暴露自己的身份。 倘若一旦暴露,身为他妹妹的蓁儿,只怕余生也绝难风平浪静。 换句话说,如果蓁儿想要平淡的生活,那她就绝不能是张道之的妹妹。 就只能是张寅生的妹妹。 这就好比是一位江湖侠客,厌倦了刀光剑影,决意退出江湖,娶妻生子。 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连妻儿也要瞒着,是一个道理。 因为他不希望,江湖上的那些风雨,有朝一日,会影响到妻儿。 蓁儿知道的越少,对她来说,就越安全。 桃夭不懂这些,她继续问道: “道长哥哥打算一辈子不向蓁儿妹妹暴露身份吗?” 张道之想了想,笑道: “若将来有合适的时机,我自会与她说明。” “怎么,大晚上睡不着,就是为了这个?” 桃夭摇了摇头。 她并非有事。 只是想多陪陪张道之。 仅此而已。 ...... 翌日。 蓁儿与阿絮又前往集市那边,这一次,是要购买些用来装饰院子的花草。 此外,蓁儿还想种植些水果。 至于张道之,还要为桃夭讲经诵道,压制其体内莫名力量。 今后,他需日日如此。 不过,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没过多久。 小院旁边的私塾散学,有许多孩童路过小院,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他们正望着院子里一棵枣树怔怔发呆。 为桃夭讲完经义之后,张道之注意到了那些孩童,上前与他们打起招呼, “都围在这里作甚?” 这些学童们陆续笑呵呵道: “道长,您家的枣树怎么那么快就结果子了?” “那果子应该很甜吧?” “道长,我刚买了《妖魔图录》的话本,用来给您换枣吃好不好?” “...” 就连小孩子都看《妖魔图录》了? 张道之笑了笑,将那些孩童迎进院子里, “枣树就在这儿,那边有竹竿,你们若是想吃枣子,就自个儿打下来吃。” 闻言,一些孩子顿时眼前一亮, “当真?” “道长竟这般阔绰?” “好人一生平安!” “...” 说罢,那些孩子们,就轮流拿着竹竿,开始打枣。 起初,第一个孩子在打枣时,尽管是将树枝打到摇晃的程度。 但是仍不见有枣落下。 见状,张道之用着一种让人感到可怕的眼神瞪向枣树。 稍后,枣树竟是落下许多枣来。 这出乎那孩子的意料了, “这么多呢!” 但是他并未贪得无厌,只是拿了十几颗枣子,用来打打牙祭。 其余孩童见落下的枣子极多,也并未急于拿着竹竿继续敲打枣树枝干。 而是将落在地面的枣子捡了起来,一人分了十颗左右。 张道之见枣树上还有许多枣子,问道: “你们这么多人,就打这些,怕是不够吃吧?” 那些孩子一脸天真的笑嘻嘻回应道: “道长家的枣树即使结枣再多,可道长也要吃啊,我们尝尝味就好。” “先生教导我们说,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 “知足常乐!多谢道长给我们枣吃!” “...” 这些孩童在一一道谢之后,担心家人担心,便就一一回家去了。 张道之见有一子在枣树前驻足良久,不由得好奇问道: “你怎么不捡枣吃?” 那孩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向枣树上的枣, “道长,我可以多打一些枣吗?” 张道之故作严厉道:“你的那些同窗们,可不曾像你这般贪得无厌。” 孩童低头沉默,片刻后,又用着一种哀求的语气,开口道: “道长,我不白吃,我会写字,我...我还会收拾院子...我帮您务工可好?只求您让我多打一些枣子。” 张道之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好追问,遂让他打枣去吃了。 只见他打了约有六十颗左右的枣子,但并未急于去吃。 而是褪去身上的布满补丁的外衫,小心翼翼的将那些枣子包裹起来。 随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张道之道谢,如此才肯离开小院。 待其刚走。 就见一中年书生缓步走来, “那孩子叫张白圭,自幼无父,随母亲生活在京城。” “近日,他的母亲染病不起,因家中拮据,缺衣少粮...” “想要多打些枣子,应该是要给他的母亲去吃。” 张道之释然,看向书生,问道:“阁下是?” 书生抱拳道:“在下姓王,乃是附近义学山长,专为这些孩子启蒙。” 张道之笑道:“给孩子们启蒙,却教他们道德真经,王山长是个妙人。” 王山长道:“天下经义,殊途同归,无论道德经亦或四书五经,于在下看来,都一样。” 张道之赞许点头,“三教一家,王山长不拘泥于一家之长,那些孩子们能有你这位启蒙老师,是他们的运道。” 那些孩子,有男有女。 可见,这位王山长,还讲究有教无类。 待他话音刚落。 就只见王山长看向院中,如他一般,赞许点头道: “观这小院,前有开阔明堂,后倚沉稳靠山,左有青龙蜿蜒,右有白虎驯顺,实乃藏风聚气之佳地。 ” “俗话说,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先生隐于市井,所求为何?” 张道之好奇道:“王山长身为儒家中人,却还懂得风水?” 这处小院,乃是由他精心挑选出来。 而且,昨夜里,又经过他几番布局,所以,原本只得算还行的风水格局。 如今可称得上极佳。 王山长笑道:“不过略懂而已,在下也只能勉强做到讲出此间风水格局,至于深究,却是无力。” 张道之亦是大笑道: “哪管什么风水格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住在此间院中。” 王山长赞同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看来先生,就是那位仙长了。” 张道之深深看了一眼王山长, “贫道称你为山长,你称贫道为仙长。” “说来讲去,都是同道中人。” 随后。 他也不管这位王山长爱不爱吃枣,仍是摘下来一颗递给他, “这枣儿甜得很,尝尝。” 王山长刚要婉拒。 岂料张道之却硬塞给他。 王山长尝了以后,点头道:“确实很甜。” 张道之意味深长道: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闻言。 王山长一愣。 一时间,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第73章 救己救人救世 有间简陋的房屋。 清晰可见瓦片都已残破。 此时,张道之与那位王山长,正站在这间房屋前。 自他这里拿来六十颗左右枣子的少年,已用院子里的井水将甜枣清洗干净。 随后,就见那少年走进屋子里,跪在卧榻不起的妇人身前, “娘,您看,孩儿今日得了不少甜枣,我尝了,很好吃,您快尝尝。” 妇人虚弱的睁开双眼,看着少年郎手捧着的小枣,微微皱起眉头, “如今也不是长枣的季节,你从何处寻得?” 少年将‘道长小院’一事说出。 妇人不满道:“别人让你拿这枣,你便拿?” “往日里,王先生教你的规矩呢?” “快给人还回去。” 少年泪眼婆娑道:“娘,我答应道长,要去道长家里务工,不是白得的这枣,您放心吃就好。” 务工? 妇人突然剧烈咳嗽两声, “你去务工,学业该怎么办?” 少年摇了摇头,“不打紧的,孩儿有分寸。” “娘,您快尝尝这枣,甜不甜。” 妇人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发, “圭儿长大了,都知道分寸了。” “娘不饿,圭儿吃。” 张白圭摇头道:“娘,孩儿早就吃过了,都吃饱了,还剩些,您吃吧。” 妇人点了点头,遂将那些枣包裹起来。 张白圭不经意间咽了口唾沫,急忙跑到屋外。 见状,妇人望着枕边的那些甜枣,忍不住重重一叹。 她并未去吃那些甜枣,而是用干净些的布包裹起来,放到了床榻边的柜子里。 妇人觉得,柜子里比较阴凉,可以将那些甜枣保存的时间久一些。 张白圭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将洗枣的井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似乎想从中找到一些甜枣的滋味。 而后,他回到屋里,看向妇人, “娘亲,那些枣甜吗?” 妇人抚摸着少年头发, “甜,圭儿给娘的枣,甜得很呢。” 这时的张白圭,才如一个本该开朗无忧的少年一般,高兴着说道: “娘,等您病好了,孩儿再将院子收拾一番,种上两棵...不,十颗大枣树。” “让娘每年都能吃上这甜枣。” 妇人不停地点着头, “好好好,等娘病好了,还要看我家圭儿娶妻生子,考取状元呢!” 张白圭坚定地‘嗯’了一声, “娘,您放心,孩儿日后肯定高中!” ... 院外。 张道之与王山长二人,正亲眼目睹着这一幕。 后者开口道:“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你怎么看?” 前者应声道:“救一人容易,但救一世人难。” 说着,二人又一道离开此间。 “古往圣贤,皆寻求救世之法,平等之法,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妄言图大。” “一些人张口闭口皆谈救世,但这世道,仍旧是这个世道,从未因为某些人而发生过改变。” “而且,在我看来,与其眼高手低改变世道,倒不如,先从改变一个人开始。” 王山长边走边道: “人知善而去践行,一人善则众生善,则世道善。”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中有行,行中有知,世间方可大同。” “如那少年,心中有孝,如那妇人,心中念幼,知其道而行之,不因其难而改之。” “仙长以为如何?” 张道之反问,“这是你教书育人的目的?” 王山长语重心长道:“其实...我也不知,这样做,究竟能不能结出甜枣。” “但我知道,路是对的,且就在脚下,所以我便去走。” “一年不成,那便十年、百年,终有所成之日。” 待说至此处,王山长竟是从怀里拿出一部《妖魔图录》, “此书是我今日借一学生得来,闲来无事看了看。” “著此书者,所图甚大,意欲写尽天下邪祟,让百姓免遭其害。” “你认为,这是救人之路,还是救世之路?” 张道之瞅了一眼那篇杂文,虽有遂古二字,但却无诚友书铺印章,与蓁儿弄来的那部杂文如出一辙, “这书...只怕并非原刻版所印,应该是盗版。” 闻言,王山长一愣,摇头笑道:“很多人,可看不起原刻版。” 张道之深以为然,“买盗版也好,这部书,若是能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就是一件好事。” 王山长点头道:“此书意在救人,以我来看,无论救己还是救人,皆为救世。” 张道之笑了笑,“王山长如今不也张口闭口,就谈救世?” 王山长忽而大笑道: “人皆有所求。” “而我所求,是想在这个世道留下些什么,所留之物,若能长成参天大树。” “最终,能让这个世道变得好一些,亦我所愿。” “仙长可有所求?” 张道之脱口道:“贫道没有山长这般高大的追求。” 王山长再次朗声大笑, “世人愚昧,包括在下也是如此,都不如仙长空灵出世。” 二人再也无言。 只是一前一后,沿着同一条道路走着。 ... 几日后。 蓁儿与阿絮前往‘四宝街’采买物什。 四宝街里,都是贩卖文房四宝与琴棋书画的街道。 当中不乏一些书铺。 张道之颇为不解。 前几日,蓁儿已购买了些书籍与四宝,为何如今又要大量采购? 用得完吗? 听蓁儿解释说,这几日期间。 张白圭若是无事,便会来院子里打扫卫生,擦拭桌椅等。 此前,张道之就已将张白圭的事情告知蓁儿。 蓁儿心善,从不会给他安排一些较累的活计。 只是让他简单打扫一下院子,然后给他打一些甜枣,或是做些吃食,让他带回家中。 某天午后,蓁儿见他怀里揣着一本近乎快被翻烂的书籍,一问才得知。 原来义学里,很多学生是没有钱去买文房四宝或是圣人书籍的。 都是轮番来借先生的书拿回家中去看。 蓁儿在秦家时,深知这种滋味不太好受。 所以,就想着购买一些孩子们读书时能够用到的东西送给那间义学。 张道之认为是好事,便也没有阻拦。 待蓁儿回来之后,说了一事, “我与阿絮去了四宝街,见那边新开了一家铺子,名叫诚友书铺。” “听说那间铺子是遂古先生亲定可发卖《妖魔图录》的地方。” “我见义学里那些孩子喜欢看这部杂文,索性也买了几部,一并赠予义学。” 诚友书铺? 张道之哑然。 白浅夫妇的书铺,开到京城来了? 心下好奇,遂前往四宝街查看究竟。 第74章 晚生,见过遂古先生 却见到了当初在金陵龙虎宗山门前,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的陶谦。 “道长,是您?” 陶谦正在铺子里忙活着。 待见到张道之的那一刻,满脸惊喜。 闻言。 张道之好奇道:“你还记得我?” 陶谦郑重作揖道:“一银之恩,晚生没齿难忘。” 张道之没有想到,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竟是会被他记这么久。 陶谦将一部《妖魔图录》卖给铺子里最后一位客人后,便就打烊。 显然是想与张道之长谈, “那日晚生料想道长应是去了观内,本欲在道观前等候道长。” “然期间有信使前来,说我挚友许申有来信,还送了许多物什。” “我不敢怠慢,便将摊子及早收拾,下山去了。” 张道之若有所思。 怪不得出了龙虎宗,就不见他的踪迹了。 他颇为好奇道:“那许申,给你来信为何?” 陶谦道:“许申差一友前来为我送了许多银票,希望我可以在金陵开一家书铺,专门来发卖《妖魔图录》。” “但我急于入京,只好在京城里开了那么一家。” “不怕道长责怪,起初,为了一试那部志异杂文在民间的反响,我特意提前弄出去几部非原刻版的去卖。” “...” 怪不得最近坊间出现不少盗版书籍。 原来根在陶谦这里。 “请道长放心,那非原刻版的妖魔图录,只印刷了几册,卖价虽然便宜...” “但晚生想的是,先将此书名气搞起来,之后铺子里发卖原刻版价格,与非原刻版一般无二。” “届时,百姓们自然也就只买原刻版杂文了。” 这相当于是先将盗版的路给堵绝。 “这些时日以来,我与许申平生好友,都在我二人授意下,大肆宣传遂古先生与这部妖魔图录,收效甚好。” 陶谦继续说着。 也怪不得遂古二字,都传到蓁儿耳朵里了...张道之皱眉道: “你与许申,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陶谦见他脸色不悦,又连忙道: “道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许申说,著此书者原意,是想让百姓知邪祟之利害。” “若是我等将此部杂文免费发卖,只怕并不会让百姓重视,但若是卖得贵了,百姓们又买不起。” “将遂古先生的名号打出去之后,百姓们花钱来买,对书中记录诸事,自然也就上心了。” 张道之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免费的东西,最不被人所珍惜。 如此,在控制价格的前提下,还能将此部杂文快速贩卖给百姓,使其在民间迅速流传起来。 对张道之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之前听说,你要通过国子监以岁贡出仕,如今却做起了买卖,就不怕影响今后仕途?” 张道之询问。 陶谦再次作揖道: “多谢道长挂怀。” “不过,开这间书铺并非是用在下的身份,而是在下的...红颜知己。” 张道之好奇‘哦’了一声。 随后,就见陶谦将他那位红颜知己唤来。 其实朝廷里很多人这样搞。 当官不能从商,干脆就让自己的家人去经商。 由此,开了官商勾结的先河同时,还不会被朝廷查到自己身上。 即使查到了,也不能以此来定罪。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不足为奇。 当张道之见到陶谦那红颜知己的一刻,顿时忍不住惊讶起来, “这不是...江夫人吗?” 此女子,正是江云翰的妻子。 话音刚落。 他二人面色便略显尴尬。 趁着那女子为张道之倒茶期间,陶谦解释道: “不怕道长笑话,我与晚棠乃是青梅竹马,自幼两小无猜,甚至早已私定终身。” “后来,晚生出了事情,金陵江家欲报复晚生,若晚棠不嫁给那江云翰为妻,便要削去我的功名。” “晚棠无奈,只好嫁给江云翰为妻。” “后来,江家暗箱操作科举一事被查出,举家已流放到岭南。” “因晚棠刚嫁到江家不久,免于连坐之罪...如今已与那江云翰和离。” 张道之点了点头,“此女子一心在你,好生待人家。” 陶谦道:“自是如此。” “听闻朝廷对江家科举舞弊一事还在追究,乃是由国师亲自调查。” “甚至,还牵扯出了左都御史魏基魏大人。” 张道之好奇道:“朝廷寻你问话了?” 陶谦摇头道:“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以晚生来看,朝廷...应是要强加给魏御史罪名了。” 说到此处,陶谦一脸担忧道: “魏御史乃是朝中清流砥柱,朝廷严查金陵省试一事,在我看来,虽不会影响到魏御史。” “可就怕朝廷是要先毁其名,再毁其身...” “哦对,道长又非朝中之人,想来是对朝中之事并不关心,晚生多言了。” 张道之摆了摆手,“无妨。” “你与江家省试舞弊一事,这个中缘由,到底是何故?” 陶谦道:“原先我也不知。” “后来,应是在道长离开金陵之后,金陵龙虎宗的高人出手,抓到一只鬼魅。” “那鬼魅竟是身具文气,无惧浩然,可自由出入考扬。” “此邪祟帮着江云翰,偷看了我与数位同窗的考卷,导致我等都惹上了科举舞弊的官司。” “...” 听他那么一解释。 张道之也就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应该是张灵均出手,借科举舞弊一事,查出邪祟,从而致江家大祸临头。 至于那邪祟... 张道之根据前世志异杂文里的记载,猜测那应是‘科扬鬼’。 而因陶谦等一众学子被江家栽赃陷害,他们又都是金陵才子。 此事一度引起儒林震荡。 后来,是被魏基给压了下去。 如今,国师要借此事弹劾魏基。 大周施行的是两京制度。 两京就是指北京与金陵。 朝廷担心北方胡虏有朝一日会南下踏破北京城。 届时,皇权旁落。 于是,就在金陵搞了一套与京城同样班底的机构,六部、皇宫皆有,以备不时之需。 为了显得对金陵城的看重。 金陵每年科举,都会由北京城的实权官吏‘遥指’。 所谓遥指,就是指人在北京,远程指挥金陵省试。 当然,这也就是做给南方学子看的而已。 以示朝廷没有只顾北方,而忘记南方学子的诚心。 张道之前世历史上的唐朝,也出现过‘遥指’这样的笑话。 即京中皇子成年之后不去任上,而是遥指某州某地节度使等。 但凡前边有遥指二字的官职,皆为虚职,没有实权。 而如今,国师就是要钻这个漏洞,去针对魏基。 魏基之所以强行压下那些学子疑似舞弊之事,是因为惜才。 毕竟,但凡能在这个世道拼出才名的学子,又有几人没有真才实学? 他们至于舞弊? 这件事,他一直在调查,可却查不出个结果,索性只好压着。 张道之与陶谦又闲聊了片刻。 后者才忽的想起一事,连忙从书铺后面拿出来一个匣子, “道长,这是许申让我给您带来的。” 张道之笑了笑,“许申将我身份说出来了?” 陶谦点了点头, “晚生与许申一直有书信往来。” “晚生也早该猜到,您就是遂古先生的。” “毕竟,当初您与晚生初见的时候,曾说看过妖魔图录。” “但晚生手上的妖魔图录,乃是许申快马加鞭送来。” “...” 张道之是走水路来到的金陵。 短距离内,水路比不得陆路。 金陵与杭州相距较近。 后来许申来信里对陶谦说,遂古先生乘水路离开了杭州。 陶谦算算陆路与水路之间的行程空隙,还有妖魔图录一书的具体首发时间, 得出张道之不可能在来金陵时就看过妖魔图录的结果。 又根据这一点儿,在经许申描述,陶谦就不难猜出张道之的身份了。 对于遂古的身份,他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夜与蓁儿相谈,本要将自己就是遂古的身份告知蓁儿。 后来想了想,也没这个必要,干脆就没有说。 因为张道之并不想扬名立万,无论是用遂古还是道之二字。 他只是想通过妖魔图录,去达成或者验证一个结果。 而那结果,早已得出。 随后。 张道之缓缓打开那木匣,赫然见到里面有厚厚一摞的银票。 约莫有万余两左右。 陶谦道:“许申说了,他本要将《妖魔图录》的盈利当面送给您,可是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您相见。” “在杭州时,他就知道您会来京城,他又信我为人,猜您若是得知京中有诚友书铺开张,必然会好奇前来。” “所以,就将这些钱财等物交予我了,要让我转交给您。” 说着,又想起一事, “对了,许申还说,若是晚生见到了您,就告诉您一声。” “她的夫人已经生了,双胞胎,一男一女。” “女子先生,名为许娇容,男子后生,名为许仙。” 第75章 老夫魏基,想要求个真相 《妖魔图录》一书,竟能如此赚钱。 有了这一万两的宝钞,再加上他一路所得。 替蓁儿还了欠秦家的债,应该不是问题。 毕竟,买那间小院时,并未用去多少钱财。 待他回到小院的时候。 却见魏基正躺在摇椅上。 蓁儿、阿絮两人,端坐在院中,也不敢上前与魏基打招呼。 张道之仅是感到刹那意外,随后,便就推开院门而入, “你不来寻我,我也要去寻你。” 说着,就将手中藏有银票的木匣交给蓁儿,并叮嘱道: “你与阿絮先回屋歇着。” 蓁儿点了点头,与婢女阿絮一前一后走进堂屋。 这时,魏基缓缓起身,从上衣的夹层中拿出一壶酒, “喝两口?” 张道之微微颔首。 随后,他坐在院中石桌前,大手一挥。 一股蛮横劲道便是脱颖而出,落在那棵枣树身上。 下一刻,树体剧烈摇晃,数之不尽的甜枣如雨落下。 然而,尚未落地时。 张道之便是又挥了挥手。 那些枣子被一股莫名气流牵动,尽数落在石桌前。 见状。 魏基啧啧称奇道: “这是...龙虎山阴阳劲?” “此劲能被你练到这种程度,也是罕见。” 之前就有说过。 张道之境界不高,在一些修士眼中,境界是一种‘道’的体现,代表着你与道之间的距离。 而神通则为‘术’。 一名异士若想走得长远,道术缺一不可。 只是... “贫道修为境界不行,但在龙虎山这些年来,却是将‘术’研究了个透彻。” 毫不违言的说,如今的张道之,已经走到了‘术之尽头’。 “小院里没什么太好的吃食,以枣下酒,如何?” 张道之说着,还从乾坤袋里拿出两只酒杯。 魏基先为他倒满一杯,而后又给自己斟满,顺手拿来一颗甜枣,在嘴里咀嚼一番,才开口问道: “你师父走得时候,安详吗?” 张道之先饮一杯,而后笑道: “他老人家,无论生前死后,都是个不让自己受委屈的主。” 魏基也将杯中酒水饮尽,点了点头, “那就好。” 三言两语过后,二人竟是相继沉默。 良久。 魏基才缓缓开口道: “这几日光打听你的住处了,听说你离开秦家去了牙行。” “老夫顺藤摸瓜,就找到了此地。” 张道之点了点头,“您老神通广大,想找贫道去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魏基没有反驳什么,先是‘嗯’了一声,又道: “你心中要有个思量。” “老夫能找到你,官家...自然也能找到你。” “如今各方势力,也都在找你。” 张道之问道:“听闻官家比我大不了几岁,他是个怎样的人?” 魏基反问道:“你没听长公主殿下说起过?” 张道之摇了摇头,“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赵长歌了。” 魏基若有所思,想了片刻,才应声道: “官家...是个复杂的帝王。” “官家少年英雄,十三岁时,便随凉王镇守边疆,曾亲眼目睹北境战况,发下要收复燕云,匡扶中原之大志。” “先帝去世前废了太子,诸多皇子皆欲争储君位,然而让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先帝一道密诏,竟让如今的官家在争储中胜出...” 听魏基所言,张道之逐渐对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有了了解。 赵长歌与赵长青虽是亲兄妹不假。 但前者八岁时去了龙虎山。 也是那年,赵长青去了凉州。 赵长歌在龙虎山的第三年,张道之才拜在老天师门下。 先帝驾崩时,赵长青接到密诏,在凉王的护佑下,连夜入京。 即使如此,途中仍遇刺杀。 传闻,有只狐狸精,救了他。 赵长青登基后,因在朝中毫无根基,只好沿用先帝年号,借此释放出信息,用来安抚老臣。 同时,大力扶持斩妖司与国师势力。 试图以此扼制范知行一党。 短短两年不到,便就坐稳了那张椅子。 “他是不是个好皇帝,现在说不好。” “官家,有官家的心思,可能眼下路有些不对,但将来之事,谁也说不准。” 魏基叹了口气, “老天师羽化之前,有无对你说过,是否要接受天子诰封一事?” 张道之早已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师父让我随意而行。” 随意? 魏基摇头一笑,而后,突然正色道: “如果说,老夫不想让你接受朝廷诰封,你是否愿信老夫一次?” 张道之愕然,“理由?” 魏基沉声道: “一旦为官,自身气数,便要与一国运脉息息相关,就此不可分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近些年来,各地山野神祇消弭,国运日渐衰微,老夫与范相公曾暗中派人调查。” “发现各地压运灵宝频繁失窃,使山无灵气,河无灵蕴,致使各地天时大变,灾祸不断,国家财力几近崩溃。” “若你自身气数与国运相关,对你来说,恐怕并非是一件好事。” 张道之释然。 在他见到老天师留给蓁儿的亲笔书信时。 他就明白,其实,老天师也不希望他接受朝廷诰封。 但老天师又不希望,自己会影响到他对于是否接受诰封的判断。 希望他能随自己心意而为。 “盗窃各地压运灵宝,非命格特殊或具有帝王命格之人不可。” “命格特殊者,皆为古往今来之奇才,但这种人,往往身具天命,不会借由任何外力以图霸业。” “剩下的...也就只有帝王命格之人窃取压运灵宝,才不会被天材地宝反噬己身命数,身缠无尽业障。” “也就是说...” 张道之并未言尽。 魏基点了点头, “老夫弹劾申九千,目的之一,是想知道,站在申九千背后之人,究竟有何谋算。” “怎样的谋算,又不惜将一国运数付之一炬?” “而且,老夫还想验证,这件事,究竟是从宣文年间开始,还是从今朝开始。” 张道之若有所思,“因为这样一件事,你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魏基反问,“难道这种事,还不足以重视吗?” 张道之沉默。 魏基继续道:“太祖有言,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何为共治?天下,又该如何治?” “天下非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老夫不愿看到北地铁蹄踏破中原,使神州陆沉的那一日到来。” “有些事,老夫必须要去做,倘若能得到个真相,则死而无憾了。” 他弹劾申九千,并非是触及到了国师的逆鳞。 而是触及到了天子的逆鳞。 但即使如此,魏基也想求个真相。 究竟是怎样的谋划,值得将国运耗尽也在所不惜? 魏基继续语出惊人道: “当然,这个真相,老夫也并非是为己所求。” “而是为后来人所求。” “张天师,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真相,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76章 国师为妖?与国同寿! 答案显而易见。 可让后世人知道,这天下该如何救。 大周的天下,还能不能救。 当然,大周养士一甲子。 所有读书人,都不希望也不愿看到,大周已经到了日暮西山的程度。 “老夫弹劾申九千,还有个原因。” 魏基说至此处,又饮了口酒,道: “他是妖。” 妖?! 张道之瞳孔一缩, “当朝国师,是妖?” 魏基坚定点头道: “这只妖,依附国运而生,食国之运数强横一甲子。” “只要他还是国师,大周没有亡,除非老天师...” 说到这里,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张道之, “还有你这位当代天师出手...或可杀他。” 说至此处,魏基又唉声一叹, “今日之国师尚可为国,但来日之国师呢?” “说到底,他都是一只妖,让一只妖与国同寿。” “谁能保证,将来不出问题?” 这也是魏基请逐国师的原由所在。 让一只妖吸附国运,与国同寿... 乃从古至今未有之事。 “国师自开国之初,便就是国师。” “他在民间威望太盛,想让世人信他是妖,几无可能。” 张道之明白了,“所以你以身入局,就是要让世人信他是妖?” 魏基颔首。 张道之饮了杯酒,“你与我说这么多,是要让我出手杀他?” 魏基问道:“你愿出手?” 张道之摇头道:“除非有朝一日,我不是天师了,或许会出手。” 魏基方言,国运衰微。 他暗自猜测,皇帝多番催促他接受朝廷诰封。 其实是想让他这个天师,与国运绑定,以传承数千年的天师府运数,为大周延寿。 好让皇帝有时间,能完成一个谋划。 当然,这只是他的初步猜测而已。 况且,身为天师,顾虑颇多。 他要为龙虎山天师府的传承负责。 甲子前,天下大乱。 老天师的师父,也就是第二十五代天师,携龙虎山所有紫袍真人下山荡妖。 那一役,将龙虎山辛苦积攒数百年的底蕴给打没了。 若非龙虎山走出一位‘老天师’,只怕,天师府将就此一蹶不振。 近些年,天师府好不容易能喘口气。 张道之有不得不慎重思虑的因素。 他这个天师,虽说平日里看起来极不着调。 但在龙虎山传承的问题上,没有人比他看得更重。 甚至,龙虎山在他心中的地位,已超过了他梦寐以求的长生。 因为,龙虎山是他的家。 如果有朝一日,龙虎山遭遇灭顶之灾,他这位天师,即使真的‘弱小无助’。 也会毅然决然的站出来,绝不趋吉避凶,苟且偷生。 只是...若杀国师,一旦将人间帝王激怒,不惜一切代价,兵伐龙虎山,届时,该如何是好? 即使这种概率,是万中无一,张道之也必须要慎重考虑。 魏基明白他的心思,意味深长的笑道: “老夫也只是问一问而已,其实,老夫也知,天师不会出手。” 张道之唉声叹道:“我龙虎山年轻的一辈弟子都很好。” “有个叫萧逾明的,能将我天师府的金光咒与雷法相融,堪为一代天才。” “还有天赋极好,却有些懒散的张灵岳,睡着觉都能修为突破,一年筑基,两年聚三花,如今快到五气朝元的境界了。” “还有前些年随我师姐去往昆仑山的一个小家伙,天生亲近自然,乃是我道教百年难得一见的纯阳体,若此生不泄纯阳之气,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他们都太年轻了。” 言外之意是说。 如果是三十年后。 那时的龙虎山,就不需要他这个天师了。 但现在的龙虎山,太年轻了。 年轻到一旦禁不住折腾,便会夭折的地步。 张道之再说起龙虎山年轻一辈的翘楚时,嘴角总是不自觉上扬,显得极其骄傲。 再给龙虎山二三十年的功夫,他相信,天师府会成为冠绝天下的异士宗门。 正因为那些翘楚太年轻。 所以,身为天师的张道之,就必须要为他们保驾护航。 这是他的职责。 二三十年后的张道之,便无那么多顾虑了。 魏基道:“虽然说这些话,老夫有些自私,但老夫不吐不快。” “天师为一家一派,选择隐忍蛰伏,不愿暴露身份,不想接受朝廷诰封,都情有可原。” “毕竟,龙虎山积累上千年的气数,实在来之不易,不该因掺和世俗之事而将那宗门气数毁于一旦。” “可天师有无想过,一家一派再大,却大不过天下苍生这四个字。” 张道之正色道:“贫道怕死,可贫道也清楚,天下苍生重若泰山的道理,亦是吾辈异士应所为之事。” “但天师府不掺和朝堂之争,也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 “贫道若不是天师,自然可随心所欲,但贫道...是天师,是龙虎山的天师。” 甲子前,天师府的高人们下山是为荡除趁天下大乱而害人性命的妖物。 并非是为了帮着一家一姓争夺天下。 目前,魏基与范知行已经查到国师是妖。 而且,国运衰微一事,虽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息息相关。 但国师蚕食国运,不断强化己身,也是不争的事实。 国运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却真实存在。 国师每蚕食一份国运,可能就有一位立志治理天下的能人不幸夭折,可能就有一地百姓惨遭天灾人祸。 可能,就有某个村寨,被妖物邪祟所害。 所以,魏基也有不得不驱逐国师出境的理由,尽管,他知道,这样做,达成目的的希望寥寥无几。 他也不再执意相劝张道之, “你不想出手对付申九千,那...老夫能不能求你件事?” 张道之反问,“什么事?” 魏基道:“老夫有一女,名唤静姝,她心地善良,老夫担心,事后,她会遭遇不测。” “你先别急着反对,老夫欠老天师的一壶酒,算是还了。” “但你师父,曾对老夫有愧,至于何事,你无需追问,老夫也不会骗你。” “看在这个份上,能不能...” 张道之接过话茬,抢言道: “贫道对魏御史这样的人很钦佩。” “虽说龙虎山不会干预朝中世俗之争。” “也不论我师父他老人家对你究竟有无愧疚。” “贫道,乃至龙虎山,都会力保你的女儿无忧。” 这也是魏基此来的目的。 他松了口气,笑呵呵道:“如此就好。” 说罢,他又想起一事,吞吞吐吐半天,才决意直言, “那个...贵派的灵露酒?” 张道之摇头道:“那是只有在罗天大醮时,才会拿来招待异士的酒水,平日里,即使我为天师,也不能私藏啊。” 没有? 魏基有些失落,缓缓起身,一边离开小院,一边摇头叹息道: “可惜呦,若是能再喝上一口灵露酒,才是真得死而无憾。” 张道之开口道:“魏御史从官数十年,即使要将国师身份揭露,也不一定真就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扬。” 魏基没有回应。 他心中有盘算。 为官数十年,而且,又站在御史这个位置上。 论如何保全自身,没有人比他更在行。 但自张道之找上门来那一刻,魏基就清楚地知道,他有不得不死的原由。 这时,不知义学的王山长何时站在院外。 魏基出了院门,见到王山长的那一刻,神情明显一愣,而后点头示意。 王山长拱手作揖。 二人相顾无言,却似又将一切言尽。 仍旧坐在石桌前的张道之忽然想起一事,连忙询问, “魏御史是何时猜到我身份的?在贫道与您初见之时?” 魏基并未转身,背对着他,忽而咳嗽两声,待身体缓和后,莞尔笑道: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不难猜。” 张道之摇头一笑。 魏基走后。 王山长才朝着张道之拱手道: “在下今日前来,是为感激蓁儿姑娘为我义学捐赠四书五经与文房四宝一事。” 就在后者刚要将坐在屋里的蓁儿唤来时。 却见张白圭一蹦一跳的走来, “道长!” “山长也在,学生见过山长。” 闻言,张道之笑呵呵道:“又来要吃食?” 说着,指了指石桌上还未吃完的甜枣,“都是你的了,拿走吧。” 张白圭腹中饥肠辘辘,看了眼那些甜枣,咽了口唾沫,摇头道: “我是来感谢蓁儿姐姐的,蓁儿姐姐送给我一杆新笔,还给了我一部《尚书》,这是我的本经。” 张道之笑了笑,“不用谢,将这些甜枣也拿走吧。” 张白圭看了看一尘不染的院落,摇了摇头, “娘亲说,无功不受禄,等哪天道长需要我帮忙时,我再来拿几颗甜枣。” 刚说完。 院子里的两棵树,枝干顿时摇晃起来,落下不少叶子。 张道之笑道:“扫吧,把这些落叶扫完,就将桌子上的枣拿走。” 张白圭喜上眉梢,朝着张道之深深作揖道: “多谢道长!” “祝道长福寿延绵!” 说罢,就熟络的拿起立在墙上得扫帚,开始清扫那些落叶。 第77章 愿病者有其医 张道之已将蓁儿唤出房间。 义学王山长当面道谢,并赠予其一部名为《学问》的书, “此书乃是友人相赠,知姑娘爱读书,希望此书对姑娘能有所助力。” 就在蓁儿接过那部书想要翻阅时。 忽见张白圭手执的扫把突然断了。 他下意识认为自己犯了错,拿着断掉的扫把,手足无措的看向张道之。 蓁儿将《学问》收好,走到张白圭身前, “这扫把是前几日我买来的,那店家还说这扫把品质极好,如今看来,却是妄言了。” 张白圭很是自责, “等我有钱了,赔给姐姐一把更好的扫帚。” 蓁儿掩嘴一笑,“一把扫帚而已,你又是无心之失,坏就坏了,怎还会让你赔?” 这时,站在张道之身旁的王山长渐渐皱起眉头, “白圭是个好孩子,将来或可为救时宰相。” 闻言,张道之惊诧道:“你这么看好他?” 王山长点了点头,“我从不妄言,他命格特殊,好好一把扫帚,却在他的手里断了...” 张道之心念一动,连忙掐算,在得知结果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开口道: “白圭!回家!” “跑回家!” “有多快跑多快!” 张白圭不由心中一紧,连忙将手上断掉的扫帚扔在院中,火速跑往家里。 王山长为人师,自是放心不下,随白圭返回家中。 张道之与其有缘,遂也追了上去。 只留下蓁儿一人站在院中愣起神来。 白圭家里。 正躺在床榻上静养的妇人,忽然感到心脉跳动极快,而且自身呼吸急促,预感不妙。 她连忙半坐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包裹并打开。 里面是一些已经发霉的馒头,还有几枚铜钱。 妇人见到那馒头已然不能吃了,当即有些懊悔。 但她又注意到,这几日,白圭拿来的甜枣,却是没有毁坏,完好如初。 妇人自包裹里拿起一颗枣,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孩子。 她不知道,若是自己离开这世间了,自己的孩子,该如何才能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 身为母亲,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圭儿...” “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娘亲...好想你...” 妇人望眼欲穿的看向屋外。 最终。 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枣放在嘴里咀嚼一番。 不知不觉,笑中带泪, “真甜呢。” 话音刚落。 妇人缓缓合上双眼,手臂垂下。 恰巧碰到了被她打开的包裹。 那些甜枣,顷刻间,便就滚落在地面。 ... 张白圭回家的时候,她的母亲已经走了。 王山长与张道之皆站在他的身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不曾落泪,更不曾嚎啕大哭。 就好像早已猜到今日这般。 张道之亲眼目睹着他,先是从柴房里拿出一张崭新的凉席。 试图要将他的母亲包裹起来。 可是,张白圭的身子骨毕竟太瘦弱了,很难搬动死人的身体。 张道之于心不忍,遂帮他将那妇人尸体用凉席裹住,在安稳的放在床榻上。 张白圭跪在窗前,朝着他的娘亲磕了三个响头,又瞧见撒落一地的枣,捡起一颗就往嘴里送, “道长,这枣...真的很甜。” 张道之唉声一叹,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 张白圭嘴唇一哆嗦,内心即使极为悲痛,但却不知为何,硬是一滴泪都未曾落下。 “我哭不出来...” 他稚嫩的说着。 顿了顿。 他睁大眼睛,看着张道之, “道长,您神通广大,在我娘亲还未去世时,您是不是有法子能救我娘亲?” 后者摇了摇头,“我虽然是异士,但不是神仙,更不是什么圣人,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治不好你娘亲。” 闻言。 张白圭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缓缓站起身,朝着王山长深深作揖道: “先生,您能不能教我真本领。” 王山长好奇道:“你想学什么真本领?” 张白圭用着一种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他, “有没有能让...” “病者有其医;” “生者有其业;” “老者有其养;” “幼者有其育的真本领?” 闻言,张道之内心大为触动。 王山长认真地看着张白圭,久久不语。 以至于让张白圭觉着,世上,并无那种本领,目光不由得黯淡下来。 他缓缓转身,本欲再次跪倒在地时。 忽而,王山长开口道:“有。” 有? 张白圭强压悲痛,问道:“真有?” 王山长点了点头,“我管它叫知行,你愿学吗?” 张白圭点了点头,“愿!” 他再次跪倒在床榻前, “娘,您听到了吗?孩儿要随山长学真本领了。” “等孩儿学成,这天下,就再也没有看不起病,吃不饱饭,住不起屋的人了。” 说至此处,张白圭将头埋低, “可是...可是...” “娘亲却看不到了...” “娘亲骗我!明明说好的,要看我长大,娶妻生子,考取功名...” “明明说好的...” 说着说着,张白圭便失声痛哭起来。 王山长与张道之识趣离开此间。 返回途中。 前者问道:“倘若你有法子能救他娘亲,你是否愿像救蓁儿姑娘性命那般,不惜违背异士不可掺和凡间生老病死的天地循常,而去救他娘亲?” 张道之摇头,“个人有个人的承负因果,你我无权干涉他人命数。” 王山长沉声道: “知道这件事情是好是坏很容易,但知道以后,再去选择做与不做,很难。” 张道之若有所思,“知行合一?” 王山长微微颔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知行合一。” “正如魏御史所做之事,他认为是对的,可做,便做了,不论后果。” “更如你救蓁儿姑娘,哪怕业障缠身,背负莫大承负,也在所不惜。” 张道之反问,“你为何不去救白圭的娘亲?” 王山长道: “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好。” “救一人命容易,但救一世命难。” “而且,我也不是真正的圣人,做不到,让将死之人焕发生机。” “强行延续那妇人命数,只会让事情适得其反。” 张道之忽的驻足, “所以,就连你都不曾想好,救他娘亲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是对是错。” 王山长竟是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反驳的开口道: “但我确信,我要做之事,始于足下,是好非坏。” “张白圭命数如此,他没了娘亲,可这世间,会迎来一位为民请命的大儒。” “魏御史舍身入局,是要让这普天之下的读书人,都能得知一个真相。” “前者是在心中生出一颗种子,后者,是要在世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只要这颗种子能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便是这天下间最大之承负因果。” 说至此处,他目不转睛的看向张道之, “种子一旦埋下,将来,就会有希望。” 第78章 (万字大章)请天师斩妖! 临近端阳节时。 京城传起了有关蓁儿的风言风语。 说是秦瞻夫妇养了个白眼狼。 他们好不容易将蓁儿抚养成材,却翻脸不认人,视秦家为仇敌。 尤其是那位秦李氏,逢人便是哭哭啼啼的说, “我将她视为己出,还为她说了曹家这样的好婚事!” “结果,那白眼狼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出言侮我!” “说我近些年虐待于她,我若真待她不好,又怎会亲力亲为的给她说什么婚事?” 一时间,不明真相的百姓,都在骂张道之兄妹。 当然,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传闻,张道之并不在乎。 但蓁儿毕竟身为女儿家,需要靠名声活着。 思来想去,他又找到了四宝街诚友书铺的陶谦, “你们开书铺的,与印坊关系都不错。” “有个...故事,需要你们印发出来,免费发给市井百姓。” 他将那篇故事给陶谦看了一眼。 无非就是记载着秦家的所作所为。 陶谦苦笑道: “遂古先生,那秦瞻毕竟是工部营缮郎...” “这篇文章一旦流入民间,只怕朝廷会来寻麻烦。” 张道之‘嗯’了一声,将那篇由他所写的秦家之事收入囊中,作势就要离去。 见状,陶谦连忙阻拦, “先生,您对我有恩,这事,晚生又岂会不帮您?” 张道之问道:“你不担心,那秦家会来寻你麻烦了?” 陶谦摇头道:“晚生方才那般说,是为了提醒先生,先生都不怕,晚生又有什么可怕的?” 张道之略感欣慰, “无论花销多少,事后我会补全给你。” 陶谦连忙拱手,“先生客气了。” “对了,因金陵龙虎宗的高人相助,还有魏御史向陛下求情,朝廷已经恢复了我与几位同窗的功名。” “过些时日,崇义公要在摘星楼里办一扬端阳诗会,邀请了京中与各地才子,也请了晚生。” “晚生想着,您如今在儒林中名声大噪,要不要也去?晚生想向几位同窗引荐您。” 端阳诗会? 此前,蓁儿倒是有说过。 “贫道可能会去凑凑热闹,但贫道并非读书人,引荐之事,倒是不必了。” 张道之摆手离去。 待其刚走。 原先与江云翰和离的女子晚棠便现身问道: “你如今好不容易恢复功名,有望科举。” “咱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是得罪了那工部营缮郎...” 陶谦打断道:“正因如此,才更要帮助道长。” “毕竟,道长初来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 “而且,道长是好人,咱没有不帮的道理。” ... 虽说最近几日,外界的风言风语,已然传到蓁儿的耳朵里。 但她自跟随张道之搬到这间小院后,除非必要,不然平日里都是埋头苦读,深居简出。 所以,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某日。 张道之照例以经义压制桃夭体内莫名力量。 待到午时。 张白圭来到院子里帮着阿絮做饭、打扫卫生,随后也留在院中吃食。 他说了一桩近日趣闻, “前些时日,秦家不惜代价,诋毁蓁儿姐姐,如今,却是遭到了反噬。” “近日,也不知为何,民间传出一则故事,说是蓁儿姐姐在秦家时饱受欺凌。” “还将秦家想让蓁儿姐姐嫁给曹家的真实目的揭露。” “道长,这事是您干的吧?” 张白圭因为与张道之兄妹关系日渐熟络。 所以,也听说了他们与秦家之间的恩怨。 待其话音刚落。 蓁儿便看向张道之。 后者敲了一下张白圭的脑袋, “就你话多,吃你的便是。” 张白圭捂着脑袋, “蓁儿姐姐,道长又打我!” “我娘说,打人不能打脑袋,若是将脑袋打坏了怎么办?” 蓁儿掩嘴笑着。 午后。 张白圭离开小院,也并未前往义学。 还是找了几个与他年龄一般大小的乞儿。 他如山寨王一般,坐在一块石头上,像那些乞儿吩咐道: “你们只需按我说的,将秦家如何迫害蓁儿姐姐的事情传出去。” “要是效果好的话,我就告诉你们那画皮鬼最后结局怎么样了。” 来到京城的半月期间,张道之并未闲着。 他根据蓁儿的建议,将原先所著的《妖魔图录》进行修改。 不仅新加了一些邪祟,如身怀文气的科扬鬼等。 此外,他不再单一描写邪祟特点,还加上去一些故事。 让世人更喜欢去沉浸在这部杂文里的世界。 所谓科扬鬼。 多是因科举不中,郁郁而终之人所化。 他们常常会出现在读书人的房间里,弄乱读书人的文房四宝。 或是现身在考扬里,帮着一些没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蒙混过关。 此类鬼魅无惧浩然气,不会去害人性命,但解决起来却极为麻烦。 若是发现有科扬鬼坑人之事的迹象,只需将至圣先师的画像张贴出去即可。 因为科扬鬼不会当着圣人的面胡作非为。 这个张白圭,虽然年纪尚幼,但却是个知恩图报的。 他知道张道之兄妹是好人。 所以,他愿意去帮助好人。 小院那边。 蓁儿正为张道之烧着一壶热茶,期间,想起秦家之事,开口道: “哥哥此前让秦家罗列个清单,然而他们至今却毫无动作,是要反悔?” 张道之笑道:“待这几日舆论过去,我自会再去找上秦家问个究竟。” 蓁儿轻叹一声, “我是担心,若因为我的事情,耽误哥哥离京,总归是不太好。” 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卷泛黄古经的张道之摇头道: “无妨,我本就答应你,要陪你待到端阳节后,去看一扬打铁花。” 顿了顿,他招了招手,就见桃夭蹦跳着向他走来。 张道之摸了摸桃夭的小脑袋, “人间的打铁花,你还未见到吧?也带你去。” 蓁儿好奇问道:“常见哥哥与桃夭相谈,她可是已经诞生灵智?” 张道之‘嗯’了一声。 蓁儿若有所思。 ...... 端阳节当晚。 崇义公修建的摘星楼那边,的确热闹非凡。 不说楼里,只说楼外一整条街道,便是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玩法。 有猜灯谜、放孔明灯,还有露天戏台。 当然,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打铁花。 才到戌时,整条街道便显得极为拥挤。 原本是为了要祭奠写出‘天问’的那位先贤的祭祀节日。 在京城,却变成了供众人游玩赏景的‘花灯会’。 有几名稚子在墙角处借着花灯的光芒,在玩着由陶土制作的弹丸; 有一家三口穿梭在人群中,耳旁不时传来一阵吆喝声,便会驻足略微欣赏; 有孩童缠着祖父的大腿,死活都想吃一串糖葫芦; 有俊男靓女相隔人群幽会,生怕被别人发觉,骂他们年轻不知检点,没有规矩; 也有趴在张道之脖子上的白狐不停地左右观望,似对人间之事充满好奇。 “道长哥哥,打铁花在哪里啊,我怎么没有看到?” 桃夭嘤嘤叫着。 张道之兄妹与阿絮也在积极寻找。 大牛并未跟来,还是听张道之的吩咐,留在院里看家。 大晚上就它自个儿留在家里,肯定有些不耐烦。 索性就与邻居家里的几条狗隔墙对吼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跟随张道之下山那么久,大牛还是那个大牛,没有丝毫改变,很容易就会得到满足。 这时。 蓁儿忽然指着摘星楼门前旁边,大声道: “哥哥,是打铁花!” 张道之闻声看去。 就见头戴斗笠,防止火花溅射到自身的那些匠人们相隔有序,奋力挥锤。 顷刻间,铁水冲向空中,如烟花般炸开,亦如将石子投入湖中,引起层层涟漪。 “好美!” 桃夭再次嘤嘤叫着。 这时,那些匠人们突然齐声大喊, “火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随后,就见更为璀璨的铁花在空中炸裂开来。 犹如绚丽夺目的烟火,亦如汹涌澎湃的火瀑。 最终,真如那匠人所言,似化作漫天繁星。 “好!” “再打一个!” “...” 四周有不少人围在此间。 他们正鼓掌喝彩着。 自从看到打铁花那刻起。 蓁儿脸上的笑意,便从未断绝过。 桃夭的眼神里,更是蕴含着一种激动与幸福。 她不敢移开视角,似乎要将每次升空而又转瞬即逝的铁花牢牢记在心里, “道长哥哥,我曾听我阿娘说起过人间的打铁花。” “阿娘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我与此生最重要的人看一扬打铁花。” 说着说着,桃夭忽然笑了起来, “我看到了!” “好美的铁花!” “就跟道长哥哥一样美!” 张道之抚摸着她那毛茸茸的毛发, “你若是想看,将来我再带你去看就是。” 桃夭一脸天真地点了点头, “好!” 张道之为了让桃夭更为真切地看到那些铁花。 于是便就与蓁儿来到摘星楼前。 恰逢这时,有几辆车辇停下,走出几名看装扮便知富贵的女子, “呦,这不是咱们京城第一才女,秦蓁儿么?” “身为女子,有才无德,也是枉然。” “郡主,今年摘星楼也邀请蓁儿了吗?” “不曾。” “...” 被人称呼郡主的那名女子,乃是崇义公的亲生女儿。 虽说柴家已经失去了王位。 但是崇义公的直系女子,仍旧可为郡主。 以彰显朝廷的恩宠。 当代崇义公很喜欢结交年轻才子。 此前,他听说秦家有女,名唤蓁儿,乃是京中第一才女。 于是,便在一次的端阳诗会中,将她也请去了摘星楼。 结果,蓁儿凭着真才实学,在那次诗会里大放光芒,将崇义公的女儿也给掩盖了。 自那以后,蓁儿便就坐实了京中第一才女的身份。 引来郡主等人的嫉妒。 如今,得知她与秦家之间的丑闻,自是要借机贬她一番才是, “上次端阳诗会,靠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篇诗词,侥幸得了几分名气,如此,也叫有才?” “无才无德,怎好意思又来此处?” “听闻郡主的父亲,崇义公他老人家邀请了不少的青年俊杰,其中更不乏金陵第一才子陶谦,她怕是惦记上那些才子了吧?” “可真够不要脸的。” “...” 无论她们说什么。 蓁儿都始终保持一副淡淡的模样,专心致志的陪在张道之身旁,也不去反驳什么。 岂料,那些女子,见她这般,心中更为气急, “做作!” “听闻她有个妹妹,叫秦婉儿,与她不对付,早知就请那位秦婉儿姑娘,来瞧瞧此刻她这个白眼狼有多么落魄。” “...” 张道之实在听不下去了,正欲对她们小施惩戒。 蓁儿却拦住了他,低声道: “哥哥,你若与她们争执起来,她们反而觉着自己说得对,随她们去便是。” 就在她话音刚落。 便又有一女子站出来冷哼道: “那个就是白眼狼的亲兄长吧?” “据说是在什么龙虎山修行,也不知堂堂的天师府,怎教出了这样的败类!” 刚说完。 就见一旁匠人突然打起铁花。 那本应在空中消散的铁水,却突然落在了那女子脸颊上。 顿时使那女子脸颊被烫伤。 张道之只是轻轻瞥了一眼, “年纪轻轻,却是刁钻至极,小心祸从口出。” 显然,那女子已经祸从口出。 就在这时。 不远处,又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 “这位就是蓁儿姑娘吧?” 闻声,张道之兄妹顿感疑惑的抬头看去。 就见几名衣着虽称不上多么华贵,却显得落落大方的女子出现。 她们不像崇义公之女那般抛头露面,而是皆戴着面纱。 郡主瞧了,也不敢自持身份,遂前去迎接, “原来是魏姐姐几位到了。” 来者正是魏基的女儿,其余几位,也是清流官吏之女。 在京城的富家权贵千金的圈子里。 她们几个,名望极高。 魏静姝只是向那郡主点头示意,而后便来到张道之兄妹跟前, “道长,您之前来府上寻我父亲帮忙时,小女子曾见过您,但您并未见过小女子。” 她就是魏基的女儿? 张道之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你父亲近日如何?” 魏静姝叹了口气,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而且,此间人多眼杂,她也不愿多说什么。 张道之也没再追问,只是从乾坤袋里翻找出一根‘上上签’递给魏静姝,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便拿着此签,去朝天宫,找几个年长的道士,他们见到此签,自会庇佑于你。” 这签卦,乃是由千年桃木所制。 虽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法宝。 但也是历代天师的传承之物。 一些年长的道人,都曾见到过。 勉强算是天师信物的一种。 魏静姝曾向她的父亲打听过张道之,得到的答案虽然有些云里雾里。 但她却丝毫不敢小觑,连忙恭敬着接过上上签,拱手道: “多谢道长赐签。” 张道之点了点头。 随后,魏静姝又看向蓁儿, “蓁儿姑娘,也是来参加端阳诗会的?” 站在郡主旁的几名女子尚未看清时势,她们只知道,她们越是贬低蓁儿,郡主便越是高兴, “魏姑娘,这摘星楼,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而这诗会,更不是谁想参加谁就能参加。” “就是,似她这般无才无德之人,不配来参加端阳诗会。” “...” 对于近日有关秦家的传闻,魏静姝自是一清二楚, “秦家不仁在先,蓁儿姑娘是迫于无奈,才离开秦家。” “似你这等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冤枉她人之人,才是真的无才无德。” 闻言,郡主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几名女子更是气急, “魏姑娘,您与她到底什么关系?为何处处要偏袒于她?” “这对您有什么好处?” “听闻近日魏家也是麻烦缠身,魏姑娘还是顾好自个儿!” “...” 与魏静姝一道而来的那些姑娘们,见她们说起自己的闺中密友,一个个哪还能忍得住,索性就与她们互喷起来, “魏御史不畏权贵,敢于直言进谏,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说魏家如何?” “这诗会,来得若都是你等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我看,倒也无需去了。” “蓁儿姑娘,今日碰巧相聚,不如咱们移居别处详谈如何?” “早就听说蓁儿姑娘乃是我京中第一才女,一直都想见一见,今儿个,也算是有缘。” “...” 只是两拨人那么一闹哄,而且又都是姑娘。 倒是引得来往路人不再关注什么打铁花了,而是都看向这边。 郡主本想让蓁儿丢人,不料如今险些丢人的,竟是她。 按照她娇生惯养的性子,哪里能忍得住。 刚要发作,却见崇义公的马车缓缓驶来。 郡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刹那间,就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一旁,更有女子煽风点火道: “魏姑娘,你们几个,敢不敢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魏基即使是左都御史,是朝中大吏,握有实权。 但在一些认知浅薄的女子看来,却也比不得拥有着公爵之位的人家。 更何况,柴家与皇家同富贵,乃是朝野上下的共识。 就在这时。 崇义公见摘星楼前人群拥挤,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下了马车,便就往这边走来, “怎么回事?” 郡主小跑着来到他跟前, “爹,有人欺负女儿!” 崇义公笑了笑,“谁敢在摘星楼前欺负你?” 随后,他像是见到了不得的事情一般,顿时瞠目结舌起来, “道...道长,是您?” 说着,这位崇义公便小跑着来到张道之身前, “道长,自我来到京城后,一直在差人暗中打探您的踪迹,却毫无所获。” “今日能在此相聚,实是有缘啊!” 见到这一幕的郡主等人,皆心存不安。 眼前这崇义公,赫然就是在漕河上,被张道之救了性命的行首。 第79章 天师敕令! 张道之的三位师叔还有几位师兄,都可身着紫袍。 但是,能着紫金天师袍者,仅有张道之一人。 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 此袍表面,用金线绣有日月星辰、山河社稷、龙凤麒麟等图案。 寻常紫袍,万万没有此等待遇。 对于读过万卷书的蓁儿来说,她岂能分辨不出其中关键? 再者,根据方才魏静姝所言。 她即使在愚钝,此刻,又岂能猜不出张道之的真实身份? “照顾好她。” 张道之看了一眼魏静姝。 蓁儿因心怀震撼,略显呆滞,稍稍回过神来,才叫着阿絮将魏静姝搀扶起来。 这时。 张道之已迈步走向院外,嘴里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 话音刚落。 那紫金天师袍的金线纹路,仿若有了生机一般。 日月轮转、山河壮丽、龙飞凤舞。 顷刻间,金色光芒覆映全身。 通天光柱直冲云霄。 如此壮观一幕,落在蓁儿眼中,如漫天星辰,在熠熠生辉, “哥哥...” 她喃喃一声。 此时,张道之已经来到院外,他蓦然回首, “妹妹,有件事,一直在瞒着你。” “其实...” 待说至此处,自身气机壮如龙蛇,铺天盖地蔓延全城。 片刻,他找到了那只蜈蚣精的方位,目光牢牢盯在那一处, “吾乃龙虎山嗣汉天师府第二十七代天师...” “张道之。” 话音刚落。 蓁儿目瞪口呆。 即使通过魏静姝与那一身紫金天师袍,她已经猜测出了自己兄长的身份。 但这层身份,由张道之亲自说出口,给她带来的震撼,仍是有着不同。 她深呼吸一口气,学着方才魏静姝的语气,深深作揖道: “请天师斩妖!” 随后。 就见张道之眼前,出现了一道由金光铺就的天梯。 他跨步迈出。 一步一登天。 与此同时,京中许多能人异士,都注意到了这惊天异象。 很快,张道之便来至云霄之上,俯瞰整座京城,朗声道: “贫道龙虎山天师张道之...” “问剑国师申九千!” 这道声音,传遍了整座京城。 诚友书铺里。 陶谦与几位同窗好友正在闲聊, “魏御史清正一世,绝不会在这么大的问题出岔子。” “国师若真是妖,怎敢随陛下去皇陵祭祖?” “传闻,国师与太祖皇帝陛下相交甚深...” “再深...由皇陵凝聚的国运龙脉气数,也不会认同一只妖。” “我曾听闻,上古时代,妖狐妲己,因日夜服侍纣王,身染皇道龙气,而被一国气数所认可...” “...” 待几人议论此处。 耳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张道之...” “问剑国师申九千!” “...” 几人顿时大惊。 连忙走出院外。 却见云端之上,正矗立着一位浑身布满金光的异士。 正当他们惊奇之际。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出屋外,其中不乏一些身披缟素者, “宣文十二年,吾儿被纨绔子弟骑马撞杀,老夫告天无门,若非魏御史替老夫伸张正义,只怕吾儿,便就枉死了!” “魏御史是好官,他说国师是妖,那就一定是妖!” “肯定是妖,不然,天师绝不会问剑那妖孽!” “...” 忽然间,一整条街道,便就站满了人。 他们皆如陶谦等人那般,抬头看着云端之上的金光身影。 就在这时,一名读书人忽然朝着那道身影拱手作揖道: “宣文三十二年举人叶正,请天师斩妖,以壮国运!” 下一刻,越来越多的人,陆续发出声音, “诚友书铺陶谦,请天师斩妖,以壮国运!” “草民陈阿牛,请天师斩妖!” “请天师斩妖,以壮国运!” “...” 这道声音,犹如龙卷,迅速席卷全城。 但凡是听到张道之问剑一语者,皆如出一辙的,高声喝道: “请天师斩妖,以壮国运!” 毫不违言的说。 此刻。 全城百姓的声音,都凝聚在张道之一人身上。 国子监内。 有大儒正在讲经。 忽听‘问剑’二字,连忙走出学堂,数十名学子紧随。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众人都看到了那道布满金光的身影。 “彩。” 那位看模样已年逾古稀的大儒,忽然开怀大笑起来,竟也朝着那道身影深深作揖道: “老夫孔任,请天师斩妖!” 随后,所有学子,皆是效仿起来, “请天师斩妖,以壮国运!” 张家小院,义学旁。 王守义正在收拾书卷,突然嘴角微微上扬。 他来到义学院子里,负手而立,大笑道: “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 “好一个龙虎山天师!” 说罢,他也作拱手状,朗声道: “书生王守义,请天师斩妖,以壮人道气数!” 请天师斩妖。 这句话,正响彻在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 京中,皇陵。 文武百官,正在跟随帝后二人参与祭祖大典。 当张道之的声音响起之后。 百官顿时议论纷纷。 站在太祖石像前的赵长青突然眉头一锁。 国师申九千更是忧虑重重。 这时。 赵长青瞥了一眼位于武将最前列的几名金甲将士。 那几人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登天而起, “天师,陛下有诏,祭祖期间,不得任何人干预!” “天师,京中不可显灵!” “天师若执意动手,定受国运反噬,还请速速退去!” “...” 站在云端之上的张道之目光决绝,一手持剑,一手持印,似可威压寰宇。 这一刻的他,像极了那位敢为天下先的老天师张先。 魏基生前有言,说张道之与老天师很像。 不只是他一人这般说过。 金山寺的法河,有着半圣之称的王守义。 还有龙虎山的师叔、师兄们。 这些说张道之与老天师很像的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为了救世,皆不惜己身。 张道之没有太大的崇高追求。 于此刻而言,对他来说。 杀国师申九千。 能让他心里舒服些。 与老天师想法如出一辙。 只求自个儿能够舒服一些! 若是用一个文绉绉的词来讲... 那便是,求个‘问心无愧’! 仅此而已! “哪管什么国运功德,哪管什么因果承负!” “贫道只求...问心无愧!” 张道之看向朝天宫那边,朗声道: “张虎,天师敕令!” 第80章 我叫赵长歌 空荡荡的真武大殿前。 只有一名赤裸着上身,正不停打磨着一把斧钺的壮年道人。 此人看起来不像是一名道人,倒像是一员身经百战的武将。 双臂肌肉犹如蟒蛇盘绕,胸间腹肌,更像是朝天宫地面的砖石,被精心雕刻,层叠有序排列。 浑身上下,布满伤痕。 就在他磨刀霍霍间。 耳旁突然传来‘天师敕令’四字。 他先是神情一顿,而后豁然起身,看向云端之上的那道金色身影,抱拳道: “张虎谨遵天师法旨!” 张道之只说了句‘天师敕令’,并未说让他去做什么。 但多年师兄弟的情谊,早已让他们深知彼此。 张虎牢牢握紧斧钺,一跃而上, “早就听闻朝中有四位战无不胜的金甲神将。” “贫道不才,愿与诸位一战!” 他与张道之擦肩而过。 二人仅是点头相视,并未多言,一切也皆在不言中。 随后。 就见张虎朝着一名金甲神将狠狠劈去。 刹那间,那神将兵刃断开,甲胄破裂。 “天师十步内,谁进,谁死!” 张虎话不多,只有一身凛然杀意在沸腾。 是真的在沸腾! 就像是一条汪洋大海被焰火蒸腾,竟将周围空气都给燃烧到颤栗的程度。 反观张道之这边,却显得平平无奇。 只是牢牢握着天师剑。 然而,但凡是境界高深的异士,都能清晰感觉到。 张道之的那柄剑里,似乎正在凝聚着天地至高伟力。 “他在凝聚剑势!” 皇陵,申九千与张道之四目相对。 不知为何,内心竟是隐隐发颤。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让自身心悸的危机。 第一次,是被老天师以舆图引诱到龙虎山附近。 至于赵长青,仅是在最开始稍稍皱起眉头,如今,倒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与皇后矗立在太祖石像前,纹丝不动。 申九千像是猜到了什么。 “张寅生...张道之...” “好个魏基!” 魏基身为左都御史,却帮着一队兄妹出头,这件事,朝廷不可能不关注。 如今,真相大白了! 自张道之出现的那一刻。 魏基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而且,也知他绝不会轻易出手。 所以,魏基的这扬布局,其最终目的,不是要让世人知道申九千是妖。 而是要让天师出手斩妖! 毕竟,现任天师,还未接受朝廷诰封,不受国运约束。 换而言之,这个时候的张道之,是最能也是最容易杀申九千的张道之。 只是... 申九千不明白。 魏基为何敢笃定,在他死后,张道之就一定敢出手? 这其中,缺少了最为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那个环节是什么?” 申九千猜不出来,当下,也由不得他继续沉思。 “斩妖司,所有天字级除妖使听令,天师张道之意图谋逆,格杀勿论!” 申九千话音刚落,便就开始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 他不能再让张道之继续凝聚剑势了。 同时,他也在快速的炼化着体内的残余国运。 这是一种足可媲美功德之力的力量。 只是,不同的是,国运之力,是借一地气数化为己用,炼化期间,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但是功德之力,却无需炼化,而是直接融入自身。 如果将功德之力形容是天赐之力,那么,所谓一地一国气数之力,便是苍茫大地的馈赠。 二者合二为一,便是真正的天地自然伟力。 一旁,赵长青微眯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似乎有些厌倦申九千肆无忌惮的越界了。 天师谋逆?谁定的罪?又该由谁来定? 不管怎么说,申九千选择在这时将自身彻底绑定在一国运数之上,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 但是他别无办法。 唯有如此,方可有信心与天师一战。 申九千想不到的那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其实来自于王守义。 若无那扬入梦,张道之绝不会连道士最基本的趋吉避凶也不顾了。 此刻。 随着申九千话音落下。 皇陵内。 数十名天字级斩妖使,便就化作道道流光冲天而起。 斩妖司天地玄黄四使,天字为最高,能成为天字除妖使,至少也都是三花聚顶的高手。 但是,他们在这扬大战中,依旧不够看! 只见道道流光冲天而起,又见那些流光纷扬如雨落。 这之间,不过几个瞬息而已! “龙虎山萧逾明!” “龙虎山李清平!” “龙虎山张灵岳!” “龙虎山张云逸!” “金陵龙虎宗张灵均!” “扬州龙虎宗张有才!” “朝天宫,葛仲!” “朝天宫...!” “...” 几乎是在那些流光冲天而起的一刻。 足足十七位龙虎山二、三代精英弟子,联袂出手,立于张道之身前。 直至最后一道声音出现,所有天字级除妖使,便无一人能够安然矗立于云端之上, “未来龙虎山大大大剑仙,天生纯阳道体,天师亲言,龙虎山最强交换生阿椿来也!” 随后,一十八位龙虎山弟子,齐齐朝向张道之深深作揖, “参见天师!” “拜见真人师叔!” 言罢,众人合力,竟是在须臾间便就摆出太上伏魔大阵,正在死死压制自京城上空席卷而来的地脉之力。 以防止国师申九千运用此力或是皇道龙气迸发而出,干扰张道之凝聚剑势。 ...... 就在张道之登天而起时。 曹家。 平阳侯曹应连忙去往隔壁魏国公府, “叔祖,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那张寅生,居然会是张天师!” “叔祖,叔祖啊,我曹家危矣!” 刚要踏进公府门槛,却直接被摔了个狗吃屎。 他迅速起身,来不及整理身上的灰尘,轻车熟路的来到魏国公曹烈闭关之地。 曹烈已知事情原委,唉声叹道: “此为我曹家劫数,躲无可躲...” 说至此处,他突然双眼一寒, “老夫八岁时,便就握起刀剑,随祖父们杀敌报国!” “那张天师既欲毁我曹家气数,老夫,便与他做过一扬!” “天师在京城出手,必惹陛下不愉,将来朝廷与龙虎山之间,必将势同水火。” “为今之计,只有靠着朝廷抗衡龙虎山。” “不过...在此之前,张天师的妹妹...若在我曹家手里,天师必心存忌惮!” 言罢。 这位闭关几十年,不问朝中之事的曹家老祖为护族脉根基,将一身血气脱颖而出。 此时。 张家小院里。 蓁儿正一脸着急的看着浩瀚苍穹。 她虽凝聚浩然气,但还未有大儒引进修行法门,也只是看到了天穹中的雷电交汇。 其余所有异象,竟是不得见。 只能是干着急的站在院中来回迈步。 就在这时。 大牛与桃夭突然感到一股强悍血气袭来。 “蓁儿!” 桃夭大感不妙,下意识口吐人言。 而后。 她挡在蓁儿身前,尽自己最大努力,开了三尾,法相立显,欲挡住那冲着蓁儿来的杀伐血气。 蓁儿下意识只觉心悸不已。 这时,义学旁,王守义大声呵斥, “尔敢!” 话音刚落,便是大手一挥,竟是画地成牢。 将那涌来的血气束缚。 “还不速速退去!” 王守义欲将那血气驱逐。 就在这时。 一柄极其秀丽的雪白长剑划破长空,冲入那团血气当中。 顷刻间,血气消散的一干二净。 随后。 就见一名冷若冰霜的女子飘然而落,似如九天玄女下凡。 她先是看了义学那边一眼,“与他废什么话?敢来便死。” 较为细微的声音,却被王守义听到。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只是抬头继续看向浩瀚苍穹处。 张家小院外。 那女子收剑而立,宛若出尘剑仙。 只见她正上下打量着蓁儿。 忽而,一改常态,笑靥如花道: “你就是蓁儿吧?” “数年前,你来龙虎山的时候,我还偷偷看过你,如今愈发好看了。” “我本该早些来见你,但为了给你准备见面礼,稍微有所耽搁。” 蓁儿脸色一滞, “您见过我?” “您是?” 闻言,那女子方才想起还不曾自报姓名, “我叫赵长歌,是你哥哥的...” 说至此处,她下意识笑了笑, “师姐。” 第81章 那就两剑 万众瞩目下。 张道之剑势已成。 以往对敌,都是随意递出一剑。 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慎重。 与国师一战,力求一击必杀。 这一战,张道之心中很清楚,他必须要赢。 不然,国师申九千,将会成为他心中梦魇。 对申九千来说,此战,亦是退无可退。 张道之神情漠然,像是与道合、与剑合。 自身便是一柄已经千锤百炼的宝剑。 他一脚踏出。 刹那间,自皇陵处喷涌而来的地脉之力,便就被他一脚踩到底。 龙虎山诸弟子合力摆下的太上伏魔大阵,此刻宛若虚设。 张虎那边,将四神将逼退之后,见气势不断节节攀升的张道之,连忙退至数十步之外。 见状。 三代弟子中,年长些的李清平连忙道: “诸师兄弟,撤阵!扯呼!” 然而。 话还没说完。 包括才年仅七八岁的阿椿在内。 其他十余位龙虎山高手,如方才联袂出手击退天级斩妖使一般再次联袂。 不过这一次,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远离张道之。 直至距离他三十余步远左右,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李清平见此一幕,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都化作一声叹息。 龙虎山门人一向如此。 他早该知道的。 稍后。 李清平朝着张道之抱了抱拳,便以极快速度落在众人跟前,开口道: “老规矩?” 萧逾明点头道:“我赌一剑,毕竟,很久没看到真人师叔这般认真了。” 阿椿奶声奶气道:“我赌两剑,毕竟,对方可是国师。” 不远处,张虎一听,顿时气急败坏,拍了下阿椿的脑袋, “大敌当前!” “你们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 “难道这便是我龙虎山如今的风气?” 说罢,他将系挂在腰间的百宝袋拿出,沉声道: “我赌两剑!” 李清平见到那百宝袋的一刻,立时两眼放光, “还是师伯阔绰。” 说着,也将自己的百宝袋拿出, “我一剑。” “人不狠则不立,要赌就赌个大的!” 众人身后。 来自朝天宫的一位年长者,见此一幕,暗自摇头叹息。 曾几何时,龙虎山天师府里的弟子,可都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啊。 如今... 怎么就画风变了呢? 一念至此。 他看向张道之那边,不由自主的喃喃道: “不愧是天师,是真的强啊。” “强到...” “仅凭一己之力,带歪了整座宗门...” “...” 就在众人撤出张道之身周十余步左右远时。 张道之已然剑势大成,居高临下,凝视着申九千。 皇陵中。 赵长青双手负后,笑呵呵道: “国师,你在朝野中是人是妖,朕说了算。” “但你在异士界里是人是妖,可是由那位天师说了算。” 申九千唉声一叹。 今日之局,别无他法。 “臣与天师府之间的恩怨,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申九千背对赵长青,紧盯着浩瀚苍穹中的那道金色身影,眉宇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当年老天师未能杀我。” “如今你这位新任天师,还太嫩!” 朝夕之间,他已断出张道之的境界。 不过区区筑基而已。 但问题来了。 筑基怎么能成为天师? 筑基,怎么能这么强? 算了,不管了。 申九千起手,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话音刚落。 申九千腾空而起。 整座京城的地脉气数,如似倒挂瀑布,化为龙蛇,缠绕在他的周遭。 “当年你师父在龙虎山都未能杀了我。” “如今你想在京城杀我?” “张天师,不得不说,你和你那个师父一样蠢!” 申九千率先出手。 只手托付地脉之力缓缓上涌。 自大周太祖驾崩之后。 申九千便一直在蚕食国运气数,意图与九州地脉融为一体。 此举不仅可以褪去妖身,还能与国同寿。 就连自身实力,都到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 站在太祖石像旁的赵长青见此一幕,眉头再次微皱, “父皇继位时便让申九千暗中搜集九州地脉压运舆图。” “申九千靠舆图吸附国运,他压抑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一展所长。” “也不知那位新任天师,顶不顶得住。” 皇后曌姬同样眉头不展, “怎么感觉那位天师的境界...不是很高?是臣妾的错觉吗?” 赵长青不语。 因为他至今也不曾想明白。 张道之的境界,怎么会那么低? 故意的吗? 想扮猪吃虎? 关键国师也不虎啊! 与此同时。 随着申九千出手的那一刻。 张道之也已落剑。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一缕平平无奇的剑气旋即斩向申九千。 后者见状,不由得再次大笑道: “张天师,你是瞧不起我么?”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天师!” 闻言。 张道之很无语。 如今这世道,正派话不多,反派倒是话多了。 下一刻。 那一剑,落在申九千凝聚的地脉之力上。 顷刻间。 地脉之力崩碎瓦解,龙蛇消散,重归大地。 一剑,斩地脉! 申九千懵了,“怎么可能?!” 皇帝赵长青与文武百官也都懵了, “一剑...就将申九千苦苦凝聚的地脉气数斩断?这...怎么可能?” “张天师真的在扮猪吃虎?” “一剑啊!张天师怎会这般强?” “...” 当然,要属更懵的,还是龙虎山一众高手, “申九千没死?” “真人师叔凝聚许久的天道剑意,竟没有斩了他?” “申九千...这么强的吗?” “...” 这时。 张道之见申九千仍旧安然无恙,顿时有些惊讶。 自下山以来,还从遇到过一剑不曾斩杀的妖物。 不愧是国师,果然很强啊! “你很强。” 张道之很少夸赞别人。 闻言。 申九千深感刺耳。 我强? 我凝聚许久的地脉之力,就那么被你一剑斩断了,你说我强? 申九千咬牙切齿。 言语间,张道之以天师印压运,将自身功德凝聚于剑身当中, “以前,我师父常对我说一句话,起初,我还只以为我师父是在装...是在自炫其能。” “现在想来,那番话,可能是对我说的,至于说的对不对,我需要验证一下。” 唯有实践出真知。 张道之一直都很信奉这句话。 “什么?”申九千下意识开口询问。 张道之神情漠然道: “我师父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剑是不能解决的事情。” “那就...” “两剑。” 第82章 这一剑,近道! 张道之时常会感到丝丝缕缕的功德之力落于己身。 虽然微末,但却真实存在。 方才递出一剑,与其说是聚势,不如说是将自身调整到最佳状态。 也是天道之力与地脉之力的一次搏杀。 结果显而易见,张道之并未占到多大的便宜。 而这一次,他想换个路子,用来验证一些事情。 “三教一家,三力同源!” 张道之心有所感。 乾坤袋内,漕河舆图跃然而出。 不消片刻,竟是化作一条水脉龙运在广阔天地间激荡开来。 与此同时,天师府压运至宝阳平治都功印正悬浮于张道之三尺之上。 自遥远天际间,传来一道道不绝于耳的龙吟虎啸。 紧接着,天师印携龙虎山地脉之力,猛地压向申九千。 一如当年老天师做局欲杀他时一般。 利用龙虎山地脉之力,暂将申九千束缚。 如果说,将漕河地脉之力比作绵绵不绝的细雨,有着润化万物的功效。 更能使利用此地脉之力者,有着充足的后勤保障。 不至于强行调动功德之力时,会遭遇运数反噬的功效。 那么,龙虎山的地脉之力,真就如同出海蛟龙、下山猛虎。 讲究最为极致的力量碾压。 当天师印压向申九千的那一刻。 他的法相已显,身后隐隐出现一只巨大蜈蚣。 这般异象,无论是否为异士,都清晰看到了。 “国师果真是妖!” “那位九千岁,居然真的是妖孽!” “请天师斩妖!” “请...” “...” 京城大街小巷里,但凡亲眼目睹横空出现的那只蜈蚣法相时,都在用着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议论着。 毕竟,旁人说国师是妖与亲眼看到带来的冲击感,还是有很大不同。 话说回来。 申九千早就做好张道之能够使用龙虎山地脉之力的准备。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就连漕河水脉之力,竟都能让张道之为己所用。 “开!” 申九千怒喝一声,以起手托天式,欲将扑面而来的如山威压重重抛去。 自从在龙虎山吃了个大亏之后。 他终日冥思苦想,皆在想该如何破了天师印携有地脉之力给妖物带去的天然压制力。 如今,终有小成。 “此地毕竟不是龙虎山,那龙虎山积累数千年的磅礴地脉之力,你又能发挥几分?” 言语间,申九千已将天师印撼动。 仿若地龙翻身,将一座大山都震荡起来。 张道之不语,只是手指轻轻一点。 便见如细雨稠密般的水脉之力,竟是化作一条锁链,再次将申九千牢牢捆绑。 “漕河舆图,竟是被你得了去!” 申九千再次动弹不得。 他不解,按理来说,天师已有压运之物,那便是天师印。 为何还能被其余压运之物认可? 亦或者说,除了能调动龙虎山地脉之力外,为何还能调动漕河水脉之力? 是强行调动吗? 他就不怕被漕河水脉气数反噬? 这些困惑,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 他不得深思,毕竟,要抗衡地脉之力的束缚,以求脱身。 但张道之岂能如他所愿? “儒讲治世。” “佛讲众生。” “道讲自然。” “师父曾对我说,三教本一家,但三教修行之法各有千秋,岂能一家?” “如今不懂,今日懂了。” “无论是天道之力,还是地脉气数,亦或众生愿力,对应的,恰恰就是三教修行到极致后,所发挥出的术之极限。” 张道之喃喃一声。 儒家对应地脉气数,身为儒士,唯一目的,便为治世。 所谓治世,就是治理山河社稷,黎民百姓。 佛教讲愿力。 而道教之自然,便为天道之力。 其实三教术之尽头,都在于从广袤天地间获得伟力。 但如何又将这种伟力,超越术之尽头的极限? 这是让古往今来之异士最为头疼的难题。 张道之将这个难题解决了。 亦或者说,是老天师将难题解决。 那就是,以自身功德为媒介,引动三教术之极尽之力。 这时,申九千突然皱了皱眉头, “临扬悟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我并非得道。” “只是,术之尽头,便可称道。” 若无下山之历程,他远远悟不到这一点。 金山寺一役,张道之与老和尚的长谈,让他悟出了凝聚众生愿力而又能化为功德的法门。 那便是——妖魔图录。 他自幼被老天师以功德之力炼体,己身已无限趋近于真正的仙人之体,也称无垢。 异士更喜欢称呼其为肉体成圣。 但张道之心里很清楚,这距离真正的肉体成圣,相距十万八千里远。 可近乎无垢的体质,足以令他将道教术法运用到极致,从而引动真正的天道之力。 这也是张道之境界不高,但实力却很强的原因。 方才那凝聚剑势的一剑,是如今此方世界,道教高手,所能演化到的术之极限。 既然道教的术之尽头杀不了申九千。 那便三教合一,三力同源! “此前我还在困惑,为何能得漕河舆图认可。” “如今看来,便是因我自幼被功德淬炼身躯的缘故...” “可以承受舆图压运灵宝带来的反噬,而近乎无垢的体质,又使我能与自然亲近,天地之力,谓之自然。” 儒家在体内蕴养浩然气,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在通过这种力量,去不断净化体内的杂质,从而达到无垢。 在儒士的观念里,唯有浩然身躯,可乘浩然之风,凝山河之力,炼无上伟力。 但因老天师布局在前,使得张道之无需走儒家之路,却也能达到这种程度。 申九千不信, “自幼被功德之力炼体?不过幼年,哪来的功德之力?” “你以为你是谁?无圣人命格,可承受不住功德之力淬体带来的反噬!” 张道之已懒得与他多做解释, “至于这众生愿力...说来也巧。” 言罢,他向下探去,看向京城,大手一挥。 只见源源不断的众生愿力,自京城、别处,广袤聚集。 申九千瞳孔一缩,“怎么可能?” 张道之笑了笑,“你以京畿之地为根基,自认立此不败。” “可却不知,因为你是妖,因为魏基因你而死,所以,很多人,便想让你死。” 方才那些言说‘请天师斩妖’的百姓,便是张道之吸取愿力的来源之一。 而他之所以能够吸取愿力,是因为有很多人相信他所言。 这归功于妖魔图录。 信此者,便可助张道之凝聚愿力。 而后。 他又抬头看向浩瀚苍穹,朗声道:“雷来!” 言出法随! 只见万里晴空一声炸响。 蕴含五行元素的雷霆之威便就相继落下。 这一刻,申九千内心惊颤, “五雷正法?” “无需设坛,无需符箓牵引,无需以咒语为媒介,便能肆意使出?” “他...果真站在了道教术法之尽头?” 他还在尽力摆脱来自于山水之力的束缚。 但无论如何,终是不得出。 “也罢!” “是生是死,且看今朝!” 申九千将能够运用到的一切,尽数施展开来。 他的肉身崩裂,化作一条巨大蜈蚣,似可吞灭天地。 张道之落剑, “这一剑,集天地人之力,集三教术法尽头。” “这一剑,近道!” 第83章 偏要斩你这位帝王气数! 这一剑,也是张道之底牌尽出的一剑。 这是真正意义上,将三教之术推演到极致的剑术。 近乎于道! 此剑之前,天下已近千年,未听闻有此剑术。 此剑之后,天下风云人物,皆知此剑可通天.. 可斩因果! “你我承负,尽消于此剑!” 那一剑,终是落在申九千的本相身上。 世人皆言,百足蜈蚣死而不僵。 但若就连蜈蚣的躯壳,都尽数被此剑泯灭呢? 无论申九千施展着怎样的神通术法。 但在这一剑之下,皆是无用。 正亲眼目睹此剑术之威的半圣王守义更是扬言。 除非托举国之力亦或得道成圣,否则。 这一剑,便为举世最强之剑! 继这一剑之后。 也让天下练剑者,找到了可以去追求的目标。 原来... 剑术之尽头,真可通天! 这一刻。 申九千本相崩裂。 就连魂魄,也在承受着巨大剑力摧残。 然而。 就在它魂飞魄散之际。 皇陵处。 赵长青将太祖石像握着的那杆蟠龙棍取出,皇道龙气彻底迸发出来。 一跃来至申九千处。 见状,文武百官皆是惊诧不已, “陛下要救申九千?” “如今天师杀意正盛...不好!” “陛下,申九千当死啊!” “...” 范知行抬眼望去,眉头紧锁,大声道: “天师,陛下不可有失,否则天下必乱!” 张道之听到了这句话。 但,今日谁也救不了申九千。 哪怕是赵长青也不行! 张道之轻轻挥手。 便见自天幕垂落下来的道道雷霆,形成了一道足有三十步距离的结界。 除非有人如他一般,也能达到术之尽头的境界,且在结界之内。 不然,将无人能窥探其中之玄机奥妙。 张道之摆下结界之后,手握天师剑,缓步逼向赵长青。 后者见他体内气机紊乱,笑道: “张天师...” 说至此处,突然面色一改,显得咄咄逼人道: “朕不信,你还能使出方才那一剑!” 张道之神情漠然,“你可以一试。” 赵长青双眼一寒,“你要弑君?” 张道之剑指赵长青,“赌一赌?” 后者不再看他。 而是看向正在饱受剑气摧残,将要魂消魄散的申九千,大声笑道: “皇室养了你那么多年,如今,也该化为养分,反哺皇家了。” 闻言。 张道之一愣。 皇帝不是来救他的? 稍后。 就见赵长青拿出传国玉玺,将申九千炼化多年的国运之力尽数吸附,而后归于自身。 “张天师,你可知,为何除了太祖皇帝之外,先帝与朕,皆不敢走出这京畿要地?” 赵长青一边吸取着来自被申九千炼化的国运之力,一边缓缓开口。 张道之准备出剑,“说来听听。” 赵长青笑了笑, “原来也有张天师不懂得事。” “朕与先帝不可出京,是因为京畿要地,乃皇道龙气最为强盛之地。” “于此地,朕与先帝,皆不惧你们这些造化通天的异士。” “但出了京畿,这所谓的皇道龙气,便会几经削弱。” “...” 张道之终于明白。 为何赵长青不救申九千。 只因这位可怜的国师,也不过是朝廷的棋子。 先帝与赵长青让申九千暗中搜集舆图。 目的之一,就是要让申九千借地脉之力,去吸食大周国运。 但申九千的命格,毕竟不如张道之特殊。 无法承受舆图压运灵宝带来的反噬。 所以,他无法彻底使用九州地脉之力,但却可以通过舆图去不断蚕食大周国运进而炼化。 之前有说,这种方式,可洗去申九千的妖身。 但这并非是申九千的目的,毕竟,他可不是法河,对人与妖的区别,有着很深的执念。 他的目的,是要在通过国运洗涤自身的同时,也能去接近地脉之力。 于是,申九千可以将京畿要地的地脉之力化为己用。 但他还是败在张道之天地人三力合一的剑下。 只是,让张道之感到困惑的,还有一件事, “人间帝王以传国玉玺,也可将国运化为己用,你与先帝,又为何养蛊?” 赵长青正色道:“说与你听也无妨,毕竟,朕与你这位天师之间,并无仇怨。” “朕虽能以玉玺为媒介,而动用国运之力,但国运时强时弱,真正强大的,并非朕本身。” “换而言之,人间帝王,不可吸食国运,更无法使用地脉之力。” “你身为天师,对天地人之力,尚且觊觎,朕为帝王,同样如此。” 待听到此处,张道之就什么都明白了。 昔日圣人重塑地水风火时,也赋予了这个世道一些规矩。 其中一条,就是帝王只可以皇道龙气护身,而不得通过各地压运舆图使用地脉之力。 毕竟,人间帝王的权力太大了,而且身为帝王,本身命格便就极其特殊。 一旦让他们掌握地脉之力,对苍生不见得是件好事。 但皇道龙气与国运一般无二,国运强则龙气强,反之亦是如此。 帝王不能直接吸取国运,否则社稷将有崩坏之危。 所以,赵长青想使用地脉之力强化自身,就不得不先用一个容器去炼化国运之力。 炼化后的国运之力,便是世人梦寐以求 ,却又不敢承受的地脉之力。 而后,赵长青将对方炼化得来的地脉之力融于自身,便可避免国运反噬。 “朕一直在想,一位能臣,可扶大厦之将倾;一位名将,可挽九州于水火。” “归根结底,是他们自身强大。” “朕...为何不能强大呢?” “历朝历代,亦不缺乏中兴之主与武帝。” “朕,为何不能做这个中兴之主呢?” 赵长青所言,乃是自先帝时期,便开始谋划的布局。 而听到这里的张道之,也大概明白,为何自己的师父,上一任天师张先。 会以十年之功,来谋划一些事情了。 当初,老天师在决定要杀申九千时,就已察觉到先帝的布局。 只是,那时的老天师,已经接受朝廷的诰封,成为正一真人,无法承受弑君带来的气运反噬。 “历朝历代,不乏帝王离开京畿要地,御驾亲征或是巡视天下。” “如你所言,是因为他们自身强大。” “但这强大的根基,是建立在国运强盛的基础上。” “你是皇帝,治理家国,梳理河山,本就是你的职责,皇帝依附国运而强盛,也是亘古不变之理。” “你这番作为,有些本末倒置了。” 张道之举剑。 见状,赵长青眉头一皱。 这位大周帝王,在龙虎山天师面前,居然紧张了起来, “你真要向朕动手?” “你龙虎山千年传承,不想要了?” 张道之摇了摇头, “老天师曾给我留了封信,信上说让我随意而行。” “我起初不解,若我真的随意而行了,一旦影响到龙虎山的传承该如何是好?” “如今我想明白了,与其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倒不如随心所欲,用我想要的方式度过这一生。” “而不该是用某个身份就将自身束缚。” “为人父者,为了孩子终日忙碌,但他们认为,这是他们想要的‘意’,不为孩子也是如此。” “为人夫者爱妻,是因为他想爱,不爱也是如此,归根结底,都是随意而行。” “当然,为人君者,也可以不为家国而将自身束缚,所以你与先帝的做法都无错。” “但有个前提,你的随心所欲、随意而行,你要自个儿担得住,这也是我道教子弟常说的承负。” “为天师,我自个儿的承负,我担着,为张寅生,我想随意而行。” “你为人间帝王,但你的承负,你担得起么?” 说至此处,张道之面色肃然, “赵长青,你说我不顾龙虎山千年传承,这份承负,自有张道之担着。” “但今日,张寅生...” “偏要斩你这位人间帝王气数!” 第84章 大河之剑天上来! 悟,道法自然; 凭心而动,与天地精神往来。 无为自适,证得大自由。 张道之是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这还要多谢老天师张先留给蓁儿的那封书信。 自下山以来,时至如今,他无论去到何处,似乎都有老天师的影子存在。 但即日起。 他不会在沿着前人修好的路前行。 而是要‘随意而行’。 张道之屏气凝神,忽而看向漕河那边,朗声道: “大河之剑天上来!” 旋即。 自漕河舆图内,奔流不息的江河跃然而出。 如瀑布倒挂,逆流而上。 又自苍穹而落。 万里波光接天衢! 雄浑浩瀚的水脉之力,尽数没入在天师剑中。 张道之抬手,出剑,动作一气呵成。 此时的赵长青,尚未将申九千炼化的国运之力化为己用。 面对这蕴含着漕河地脉与张道之自身功德之力的一剑。 他感到浓浓心悸。 就连在体内豢养的皇道龙气,都不由自主的迸发出来。 只是,赵长青在吸取国运之力的过程中,很难将这一剑拦下。 瞬息。 他一咬牙,像是做出艰难决断,迅速后撤百步之远。 但利用传国玉玺为媒介而吸取国运之力的那缕气机还在。 赵长青见那一剑作势就要朝着自己落下,不由得大声道: “张道之!” “你若真敢弑君,天下必乱!” 他说的没错。 随着申九千利用舆图压运灵宝,不停地蚕食大周国运。 以致于大周国力,近乎跌入谷底。 三冗之难,不得解决。 范知行等一众老臣,也只得缝缝补补,难以为继。 若是这个时候。 赵长青死了。 北元势力必会南下。 而且,东海妖族,亦在虎视眈眈。 如今之大周,实在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这个道理,或许就连普通人都明白,张道之又如何能够不明白呢? 那一剑,看似落在赵长青身上,实则,只是将传国玉玺与申九千之间的气机牵连斩断。 同时,也将赵长青顶上三花一削再削。 使这位大周帝王自身气数削减到极致。 稍后。 张道之收剑而立,随手一挥,雷霆之力化为囚笼,使赵长青难以挪动三尺距离。 他神情漠然道: “斩你气数是为天下苍生。” “杀你亦是如此,不杀也是。” “你...好自为之。” 今日之战,张道之很清楚,他犯了一个异士界里的忌讳。 那就是‘侠以武犯禁’。 今日之后,他不知将要面临的,又是何等险峻情况。 但这件事,还必须做。 皇权太大,大到可以无视苍生。 张道之等一众异士想要改变这世道,皇权必须压制。 只是,赵长青还不能死,最起码,是不能现在死。 虽说未杀赵长青。 但是张道之,也创下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壮举。 那便是,削了身为人间帝王的气数。 即便是初代天师,也未曾做过此事。 张道之缓步来到仍被剑气不停摧残的申九千身前。 后者瞧了一眼赵长青处,忍受着莫大痛楚,凄厉一笑, “你不杀他?动了恻隐之心?” “还是说,你不敢杀他?” “你不怕,将来有朝一日,他会杀了你?” 闻言,张道之摇了摇头, “前十年,我师父为棋手,无论是你这位吸食国运的国师也罢,还是那位筹谋良久的先帝也好,皆在轮番与我师父博弈。” “而我,只是一枚较为重要的棋子罢了,好在,这扬棋局的胜负,终是老天师赢了。” “不过...” 待说至此处,张道之忽然神情肃穆道: “后十年乃至一甲子,棋手是我。” 申九千一愣,前十年? 十年前? 他眉头紧皱, “你是...十年前龙虎山的那个少年?” 张道之点了点头。 仅有魂体的申九千先是一愣,而后大笑不止, “好一个一剑斩承负,好一个一剑斩承负!” 这时。 张道之看向一旁的传国玉玺,手指轻轻一点,心随意动。 那象征着浩瀚漕河的水脉之力,亦随他意动。 只见舆图压运灵宝,竟是化作一条水运桥梁,将张道之与传国玉玺之间紧密相连。 见状,申九千突然止住笑意,脸色一怔, “这便是你身为棋手,下的第一步棋?” 张道之点了点头。 申九千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 “这一剑,明明能将我魂消魄散,但是,你却并未将这缕剑气的杀意迸发,是要引诱皇帝陛下上钩?” 一旁,被雷霆囚住的赵长青根本听不到张道之与申九千所言。 他只是满怀震撼的看着张道之在试图获得传国玉玺的认可。 “他是天师,并非帝王!这怎么可能?” “张道之,你究竟做了什么?!” 赵长青不停地挥舞着蟠龙棍,试图将雷笼击溃。 只是,方才悬浮在张道之上空的天师印,已经悄然来到赵长青头顶三尺之上,加固着由五雷正法组成的牢笼。 一时间,赵长青纵是有万般手段,在这牢笼之内,也难以尽数施展开来。 可以说,刚使三力同源,此刻矗立于京城上空的张道之,是最强的张道之,没有之一。 但张道之心中有很清楚,地脉、天道以及众生愿力,这三力在他体内,难以维持太久。 毕竟,仅靠漕河水脉与龙虎山山脉之力而凝聚成的地脉之力,亦是在削减两地气数。 待削减到一定程度,张道之所掌握的地脉之力,就难以完整。 而且,愿力亦有穷尽时。 这一刻的张道之自认为天下无敌。 可是这种无敌状态,究竟能维持多久,他不清楚,所以,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做成一些事。 申九千再次惊诧询问, “你早就知道,皇帝一定会出手,传国玉玺一定会现身?” “你是何时布下的这扬局?你又怎知,地脉之力,可以与传国玉玺运脉相连?” 这次,张道之不再保持沉默。 他先是以舆图为桥梁,将传国玉玺勾连,利用此玺,开始将申九千残余的地脉气数纳为己用, 随后,才缓缓回答申九千的问题, “魏基向我说过一句话,他能猜到我的身份,知晓我住在京城何处。” “手眼通天的斩妖司与赵长青,也一定能够猜到。” “魏基一心求死,赵长青借此机会,将你与他推到对立面。” “也是那时起,我有了不得不杀你的理由。” “只是,我不懂,赵长青借我之手杀你,他能获得什么好处?” “方才见他登天,并非是要保你,而是要掠夺你体内气机,我才恍然大悟。” “不过,本天师对这扬长达十余年的布局还有不知之处,所以,才与他费了那么多话。” 第85章 你我承负,尽消于此 “也是在那时起,我以天师之名,敕令龙虎山弟子前来京城。” 待张道之话音刚落。 京城之中,有不少见到皇帝被囚且又忠于大周皇室的异士。 陆续登天而起, “张天师,适可而止!” “张天师,你犯了大忌!” “...” 他们齐齐朝着张道之出手。 也是在这一刻,原本站在一旁观战的张虎、李清平等人重返此间。 无论来者是境界通天还是擅长以杀伐之力横行于世。 但在短期内,无人可靠近张道之十步之内。 这使他可以心无旁骛的吸取申九千身上的气机。 “被你炼化的国运与地脉之力,在你体内形成了一道特殊气机。” “我不懂移花接木的法门,想要得到你这缕气机,还是要依靠传国玉玺。” “但我亦不知,皇帝与你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如今真相大白,我倒是有件事想要问一问你。” “你明知今日乃是皇帝为你设下的杀局,为何还要来?” 吸取申九千气机期间,张道之闲着也是闲着,想要趁机多了解一些事情。 申九千叹了口气。 如今,他已无力阻止张道之利用玉玺吸取自身气机。 “张天师,你是异士,也未曾接受朝廷诰封,不知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的道理。” “若我说,君要我死,我便死,你信么?” 申九千的回答,让张道之深感意外, “这么说,你申九千,还是个大忠臣了?” 申九千笑了笑,“忠诚倒是谈不上,只是太祖皇帝陛下的恩情,我要还。” 嗯? 张道之眉头一皱。 随后,就听他娓娓道来。 ...... 甲子前,天下大乱。 黄河以北,由元朝势力掌控。 而黄河以南,则由大周、大兴、天国三方政权把持。 太祖皇帝起于微末,还在身为乞丐,流落街头时。 便遇到了尚未成精的申九千。 那日。 太祖赵雄州正如往常一般,跪在街头,向来往行人乞讨。 只是,天下大乱时,即使行乞,也不见得会弄到吃食。 不出意外,赵雄州又挨饿了一日。 与他一般大小的那些乞儿们,都要活不下去了,只得去找些蛇虫鼠蚁来吃。 乱世,连人都活不下去了,更何况蛇虫鼠蚁? 让那些乞儿感到惊喜的是,他们无意间,看到了一只如蛇大小体型的蜈蚣。 那对他们来说,就是上天馈赠的美食,又可以让他们多活一日。 他们本要将蜈蚣吃入腹内,但却得到赵雄州阻拦。 理由是,赵雄州还未行乞之前,父母因病痛饥饿双双离世。 恰逢这时,有村民见他不过一幼童,便想着抢了他父母的尸体来饱餐一顿。 赵雄州为了父母尸体,与那些成人争斗,结果显而易见,他落败了。 就当父母尸身不保时。 一只如蛇般大小的蜈蚣忽然出现,以偷袭的方式,将那些人吓走。 自此后,赵雄州便与蜈蚣相依为命。 只是,原本体格强壮的蜈蚣,也禁不起乱世的折腾。 跟随赵雄州一路颠沛流离,加之乱世灵气稀薄,也将奄奄一息。 就是在这时,那些乞儿们,便要吃了蜈蚣饱腹,蜈蚣无力反抗。 赵雄州拼得浑身伤痕累累,才将他们赶走。 ... 后来,赵雄州与蜈蚣精得到一些奇遇。 前者成为五气朝元境界的强者。 后者也已显化人形。 某日。 大兴与天国结盟,欲夺大周都城金陵。 那时的赵雄州,正在北地与元人对峙,一时无暇支援金陵。 但大周不能失去金陵,否则,大周在南方盘根交错的势力,将会得到崩解。 无奈之下,赵雄州命申九千死守金陵。 申九千在金陵守了整整半年。 甚至,面对敌军围城,与赵雄州失去联系,自认为已是弃子的情况下。 他还在守。 因为,他在少年时,就与赵雄州相识了。 他视赵雄州为兄弟。 讲义气的蜈蚣精,可以为了兄弟一死。 于是。 申九千拼到最后一兵一卒,拼到显化本相,伤痕累累的程度下,还在替赵雄州守着金陵。 在他将要殒命时。 忽而看到‘赵’字大纛在远处迎风飘扬。 赵雄州亲自带着人来救他了。 人不多,只有一营亲卫,两千甲士。 然而,即使如此,赵雄州依然来了。 他亲率两千人掠进敌军两万人的兵阵当中。 只为救申九千。 “兄弟!” “金陵城,咱不要了!” “走,咱回家!” “这天下之大,总有咱的容身之地!” 赵雄州将又幻化人形但却身负重伤,已然无用的申九千扛在马背上。 就这样,他带着申九千,身中十三箭,差些一命呜呼,最终在命悬一线之际,冲破敌军兵阵封锁,逃出生天。 方才赵雄州所言。 让申九千忽然想起他与赵雄州初始的一幕。 那时,他还是一只蜈蚣,无法口吐人言,只能听赵雄州独自说着, “我爹娘死了,哥哥姐姐们也死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些乡邻日后一定会来寻我麻烦,这个家,我不能要了。” “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这天下之大,总有咱们的容身之地。” “...” ...... 此刻。 京城上方。 申九千重重一叹, “古往今来,功高莫过救驾,世人以此为荣。” “但若...君来救你呢?” 张道之表示理解, “所以,哪怕你明知这是死局,你依然要来,依然要与我一战?” 申九千道: “我未得造化时,普天之下,有的是人想要杀我。” “但唯有太祖皇帝陛下,愿意保我。” “尽管我也救过他,可仔细算算,还是他救我多一些。” “这份情谊,你觉得,我该不该还?”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当代天师,竟会这般强大...” 闻言,张道之笑了笑,敢情这位国师,一直认为我很弱啊? 确实,谁会重视一个才只是筑基境界的天师呢? 稍后。 张道之将申九千气机尽数纳入己身。 申九千在魂消魄散之前,忍不住骂了句, “你方才说我曾作为棋手,与老天师有过博弈。” “呸!那都是屁话!” “你与你那师父一样,心眼儿多得很!” “应该说...你们‘人’都一个样,心眼儿真他娘毒,又毒又多!” 说罢,他抬头看了一眼仍旧被囚于雷牢中的赵长青,微微摇头一叹,再次问向张道之, “我将泯灭于天地间,在此前,你能不能如实告知我,你得我地脉之力,究竟有何谋算?” 张道之笑道:“告诉你也无妨。” “我师父他老人家布局那么多年,无非是要让我断了皇室念想。” “但龙虎山传承如何保障?得了你一身气机,本天师自会与国运相连,但又不会像接受诰封那般,受制于国运。” 申九千明白了。 接受诰封受制于国运,是因为接受的天子诰封。 天师与天子之间,便就成了君臣关系,就会产生莫大承负。 但,若是得了申九千辛苦炼化的‘运脉’,而张道之与皇帝又不曾确定君臣关系。 自然也就不会被国运反制。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张道之吸取的,都是来自申九千身上的气机。 用这个方式与国运相连。 张道之不仅不会被国运反制而影响到自身,还可借此反制皇帝。 毕竟,他为天师与国运相连,就是龙虎山与国运相连。 朝廷若是想毁龙虎山千年传承,无异于自毁根基。 赵长青想要获得地脉之力,是想中兴大周。 在这个基础上,赵长青可以通过申九千掠夺国运来强化自身,但绝不接受以自毁根基的方式掠夺国运。 这是张道之能够想到,此役过后,可以保全龙虎山的法子之一。 当然,如此做法,也能使张道之自身实力更上一层楼。 即使将来再难达到今日这般无敌心境与三力同源的无敌实力,却也能胜往昔一筹。 这时。 张道之使出一剑后的残余剑气,正将申九千魂体消磨。 待殆尽之时,申九千的目光突然看向下方皇陵太祖石像,大声道: “赵雄州,我护你皇室一甲子,但享人间富贵一甲子。” “如今落得个魂消魄散,不怨你,只怨时也命也!” “你我承负,尽消于此!” 言罢。 这位当了大周整整一甲子的九千岁,以一种极其无奈的方式,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第86章 燕云!燕云!燕云! 前者忠于社稷,忠于家国,忠于百姓,但不一定忠于皇帝。 后者不顾社稷,不顾家国,不顾百姓,但一定很听皇帝话。 最起码,是很听太祖皇帝的话。 太祖病重之际,所有人都跪在建极殿之外。 但唯独申九千,可以相伴太祖左右。 那天。 太祖临终时,牢牢握着申九千的手,语重心长道: “为人君者不得长生,这是圣人桎梏,朕也奈何不得,如今朕将崩殂,唯有一事放心不下。” “我赵氏皇族日后难免生出昏庸之辈,需你这位得长生者好生照料。” 说罢,太祖突然松开申九千的手,目光一直盯着龙榻幔帐宝顶,大笑道: “你我兄弟,幼即相知。” “历诸艰危,方得存身。” “转战数州,破灭枭雄,拓此广袤河山,生平已然无憾。” “唯燕云未复,抱恨于心。” 说至此处,太祖忽的脸色一怔,伸出手,不知在向谁呐喊般,几经痛楚,悲呼气绝, “燕云!燕云!燕云!” 就此,大周开国太祖,与世长辞。 ...... 此刻。 京城上空。 随着申九千魂飞魄散。 张道之也将由五雷正法布下的牢笼撤去。 赵长青得自由,手握蟠龙棍,来到忠于皇室的一众异士中, “张道之,自今日起,大周与龙虎山...” 话还未说完,张道之似是感到有些累了,摆了摆手,抢言道: “差不多就行了。” “该祭祖祭祖,该吃食吃食,没事别瞎作,有事别往心里搁。” “下去吧。” 下去吧?! 张道之居然敢对人间帝王说...下去吧? 由皇室豢养的那些异士高手,此刻都是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思议。 就算您是天师,也不能这样狂吧? 囚禁帝王,您是古往今来头一个吧。 如今不给皇帝面子也就罢了,还让皇帝...下去? 这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一位大臣在上朝时对皇帝说退下吧! 甚至比这还严重! 张天师,您就不能给皇帝陛下一点儿面子吗? 就当我们求您了行吗? 我们...我们不敢跟您打啊! 真的,那些将皇帝护卫起来的异士,眼瞅着就要哭了。 甚至,都能隐约听到他们‘心碎’的声音。 自今日一过,谁敢与天师斗法? 他们是真不敢啊! 如今,他们一个个皆是有些骑虎难下,看样子似乎比皇帝都为难。 怎么办? 打还是不打? 不打皇帝的面子怎么办? 要是打了,自己怎么办? 让这些人想不到的是。 皇帝与张道之,从来就没在乎过他们会如何想。 如今这二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彼此。 颇有一种大战一触即发的感觉。 最终。 皇帝转身,负手而立,喃喃道: “天师助朕斩妖,不错。” 面子? 面子值几个钱? 在这般僵持下去,自己这个皇帝的脸,才是真得要丢尽了! 皇帝给了台阶,张道之自然也要顺应一二,众人只听他朗声笑道:“彩。” 彩? 众人嘴角一抽搐。 一时竟分不出谁才是皇帝。 赵长青深呼吸一口气,自云端而下,落入皇陵当中。 期间,他曾回眸看了张道之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张道之注意到了这一抹让人感到极不舒服的笑意。 下意识杀机攀升。 而后,不知为何,那无比纯粹的杀机却又一泄,遂唉声一叹,也不言语。 只是转身看向龙虎山众弟子,别有深意的询问道: “那个...前几日我给山门发的一篇敕令,你们看了吗?” 敕令? 李清平、萧逾明等人顿时面色一紧,连忙道: “真人师叔,此间事了,弟子还要继续磨砺修行,便不打扰真人师叔了,告辞。” “天师,弟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要去一趟十万大山,此事万分紧急,容弟子归来在向天师禀明,告辞。” “那个...天师,弟子早已破了纯元,您知道的,就是那个苗疆圣女,哦对了,弟子需即刻返回龙虎山,告知玄虚子师叔祖此间之事,弟子告退。” “...” 原本十余名三代弟子,在张道之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已走了个七七八八。 见状,张道之摇头一笑,随后看向张虎。 后者连忙皱眉道: “小师弟,你可是为兄一把尿一把屎拉扯大的。” “你小时候,为兄还为你偷过师叔辛苦积攒的灵露给你喝呢,难道你都忘了?” “如今就算当上天师,也不能忘本吧?再说,为兄老了,也用不到了,无需桎梏加身。” 闻言。 张道之出人意料的拱手道: “大师兄,你为朝天宫宫主。” “经此一役,朝廷待我龙虎山,怕是不会好。” “师弟,给你惹麻烦了,往后,你在京城,怕是要受牵连了。” 张虎一愣,旋即像是从未认识过张道之一般,啧啧称奇道: “这还是我那人送外号龙虎山大魔头的小师弟?” 随后,又摆了摆手,双手叉腰道: “你我兄弟,早已将生死托付彼此,说甚见外的话,让外人听了,不免笑话。” 说罢。 张虎猛地一拍额头,看向方才诸多三代弟子离去的方向,懊悔道: “这帮小兔崽子,连愿赌服输的规矩都忘了!” 随后,便就化作一道血色虹光,向那些三代弟子追逐而去。 紧接着,张道之摆了摆手,让除阿椿以外的人,全部退下。 阿椿嘟着嘴,像是有一肚子怨气,“天师有何吩咐?” 张道之白了他一眼,熟练地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崩, “怎么与我这般见外了?” 阿椿捂着脑袋,眼睛泪汪汪的,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某些受过的委屈,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充斥着不满, “天师说笑,您是天师,又是我师叔,我怎敢与您不见外?” 张道之皱了皱眉头,总感觉今日的阿椿有些怪怪的。 难道被人夺舍了? 张道之迅速展开望气术,皱眉道: “也没被夺舍啊。” “难道...”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差点儿笑出声来。 阿椿脸色涨红, “小师叔!” “你...你信不信,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张道之当即收敛笑意,捏了捏他那肉嘟嘟的脸颊,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旁人可以不下那个桎梏,但你不行,你是纯阳之体,阳气一旦外泄,门内阳五雷法可就无法修炼了。” 阿椿眼睛泪汪汪的,显得愈发可怜, “小师叔,你不觉得这种事很丢人吗?!” 张道之哈哈大笑道: “呦,我家阿椿都会怕丢人了。” “不过,我丢人都丢了十年了,你怕什么?” 随后,他正色询问道: “我并未与你写信,今日之事,你怎过来了?” “区区三花聚顶境界,来了不怕死啊?” 阿椿不愿理他,撇过头去,双手交臂,一脸不乐,用着细微的声音喃喃道: “那也比你境界高!” 说罢,也未解释为何突然来此,只是又说了句, “长歌师叔在你买的院子里等着你呢。” 张道之顿感头疼,“她怎么来了?” 阿椿不再理他,只是朝着那间小院飞去。 见状,张道之很无奈。 凭什么连他都能飞,而我不能飞? 等等... 几年没见,这小家伙聚三花了?! 张道之忽然意识到,就连三代弟子中最年轻的阿椿,都已凝聚了三花。 耻辱! 这是赤裸裸的耻辱啊! 随后。 张道之只能再次布满金光咒,以金光咒的形势,自云端上缓步走下去。 嗯... 没错,是走下去。 旁人矗立于云端之上,靠的是高深境界。 但张道之能矗立在云端,靠的是布满双脚的金光。 当然,旁人可不认为他不会飞,只觉着他是单纯的喜欢人前显圣。 说实在的,张道之真不喜欢装这个逼。 一边要凝聚剑势,一边还要布满金光,真的挺累的。 小院里。 赵长歌见阿椿下来,瞧他身后却无张道之身影,不由得眉头一皱, “天师呢?事还没解决?” 阿椿道:“解决了,约莫小师叔一会儿就能下来。” 一会儿? 赵长歌颦眉蹙頞,来到阿椿身前,熟练地在他脑袋上弹了下脑瓜崩,轻声道: “你莫非忘记你师叔不会飞这件事了?” 第87章 贫道只要她活! 他见到了赵长歌。 对方依旧是那位绝世出尘的大剑仙。 正欲上前打招呼。 却见正站在院子里的蓁儿、阿絮等人愁眉不展。 见状,不知为何,张道之心中下意识一紧,顾不得与赵长歌打起招呼,连忙询问, “发生何事?” 话音刚落,就见躺在石桌上的白狐桃夭下意识发出极其痛苦的嗷呜声。 张道之急忙上前查看,却见桃夭体内的力量正于四肢百骸乱窜,显然已到了不可控的程度。 他皱了皱眉头,“近些时日,我以清净经暂将他体内那股力量压制,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是。” 待蓁儿将事情原委说出。 张道之这才明白,原来是桃夭动用了术法。 上次显化人身,便差点儿一命呜呼。 如今施展三尾之力,已经让她的身子不堪重负。 张道之一脸沉默,只是不停地往桃夭体内输送地脉之力,以求缓和那股狂躁的力量。 试图让桃夭好受一些。 见状。 赵长歌竟是有些自责,缓步来到他的身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生怕又引起她的不悦。 二人在龙虎山相伴多年,对彼此都有着足够的了解。 所以,赵长歌心里很清楚,此刻的他,异常愤怒。 她记得,见张道之上次有着如此大的情绪波动时,还是在四师叔去世的时候。 那时,张道之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她不知如何安慰,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旁。 亦如此时此刻。 良久。 赵长歌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 “对...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张道之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一直保持着沉默。 赵长歌继续说道:“我以九阳阵法,暂时稳住了她的命脉...” 张道之微微颔首。 又过了会儿。 兴许是张道之的地脉之力起了效果,原本紧闭着双眼,半晕半醒的桃夭,此刻又恢复了些许神智。 她努力地睁开双眼,见到了张道之,伸出爪子在他脸上蹭了蹭, “道长哥哥是不是将国师给杀了?” “道长哥哥...好厉害。” 张道之露出一抹微笑,“别说话,聚气凝神。” 不知为何,以往很听他话的桃夭,此刻竟是有些不听话了,似自顾自地说着, “道长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夭儿若是死了,道长哥哥会伤心吗?” “要是会的话...道长哥哥可以不伤心吗?夭儿不想看到道长哥哥伤心...” “道长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那座荒山吗?夭儿若活不成了,道长哥哥可以将夭儿葬在那里吗?” “那里的风景...很好...比青丘任何一处地方还要好...” 说着说着,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心里还有好多好多的话,希望可以说与张道之听。 还有好多好多地方,她也想与张道之一起去看。 只是... “道长哥哥,你以后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好想...” “好想再陪道长哥哥看一次打铁花...” “...” 桃夭终是因不堪重负,缓缓合上双眼。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 “九天有命,上告玉清。促召千真,俱会帝庭...” “若有不祥,干试神明。青帝之道,敕整神兵...” “上威六天,下摄广灵...仙皇乘节,有命敢停...” 闻言。 站在他身后的赵长歌猛地一慌,下意识伸出手劝阻, “玉帝长生咒?师弟!不可!此为禁咒!” “一旦使出,万千业障,难以承负!” 然而。 张道之哪里顾得这般许多? 他只想让桃夭活着。 哪怕,仅能为她截取一线生机!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桃夭是因为蓁儿才落此下扬。 张道之没有不救她的道理。 玉帝长生咒,诵此咒者,并不会得长生,但可为己身、为他人,截取一缕微不足道的生机。 若能把握住此生机,则可续命日久。 但若不能... 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下一刻。 张道之嘴角竟是渗出一丝血渍。 显然,就连他的自身命格,都难以承受强行截取一线生机的后果。 渐渐地,他的眼角、双耳,亦有血渍流出。 见状,赵长歌心痛不已。 她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无人能够拦得住。 于是,她只好为他护道。 这是她唯一能做得事情。 赵长歌再次拔出手中宝剑,抬头望天,见那浩瀚苍穹中,隐有雷云聚集,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张道之正在忍受着来自业火焚身的痛楚,他猛地一咬牙,朗声道: “急急如律令!” 旋即。 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如海啸般疯狂涌来。 蓁儿、阿絮、张白圭三人,均被这种突然袭来的力量击退数步。 就连己身魂魄似欲离体。 好在,那股异象只存在片刻。 只是,待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苍穹中雷云已成。 顷刻。 一道惊雷落下。 只是不同于其余雷电那般迅速,这道雷霆之力,垂落的速度比较缓慢,犹如张道之对阵申九千时凝聚剑势那般。 此雷,名曰‘玉晨雷’。 四季轮转不休,每到立春时节,于此世炸响的第一道雷,便为玉晨雷。 此雷具有唤醒生机、驱散阴霾之力。 雷响过后,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道教中,也称此雷为生机之雷。 若是张道之能够扛下这道天雷,则可将得到雷霆中蕴含的一缕生机,进而转移至桃夭体内。 若是扛不住,那道天雷,便会勾动张道之体内的业火。 当然,只是成功截取雷霆中蕴含的生机,也只能是暂时延缓桃夭的命数,不能使其痊愈。 不然,当初张道之也不必前往金丹派求药去救蓁儿性命了。 那缕天雷原本应该是奔着张道之而去。 毕竟,玉帝长生咒,是被他所念出。 可是,当他与赵长歌见到那缕天雷之后,却惊然发觉,那天雷,是奔着桃夭去的。 以桃夭的情况,若是挨上这一道天雷,必死无疑。 “天意,不想让这只狐狸活下去?” 情急之间,由不得赵长歌胡思乱想。 她一脚踏出,浑身布满金光,欲替张道之与桃夭扛下天雷。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张道之忽然握住她的香肩。 赵长歌下意识回首。 然而,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张道之便猛地用力,将她重重抛向身后去。 而后。 张道之看向那缕正在缓缓落下的天雷,划破苍穹之际,亦在不停地吸纳周遭自然伟力,显然是欲一击必杀。 见状。 他摇头一笑,目光深邃而又坚定,似穿透层层云霄,直至来到那九天之外的琼楼玉宇处,开口道: “听着!” “贫道不管什么因果承负,亦不问你们如何去想!” “总而言之...” 待说至此处,张道之忽然扭头看向桃夭。 而这时,桃夭竟又再次艰难地睁开双眼,依稀模糊间,又看到了浑身布满金光的张道之。 她下意识伸出手。 张道之朝她笑了笑,随后,便一脸认真地看向那滚滚天雷处,大声道: “贫道只要她活!” (橘子:今天可能就这一章,因为我要改一改第一章到第八章左右的剧情,你们等明天看一下。) 第88章 因果与承负 张道之瞬开金光, 气机如虹如柱。 天地之间宛若连成一线。 张道之迎天雷而上。 当与之接触的那一刻。 原本想象的雷霆霹雳并不得见。 只是由自然伟力凝聚的无数道气机在来回游曳。 犹如一条条长虫以极快速度自张道之周遭蜿蜒盘旋。 它们似乎具有一定的灵智,可以在游弋过程中,精准找到金光的致命缺陷。 随后,那些浑身布满电光的长虫,就似化作一缕缕精纯至极的剑气。 在肆无忌惮摧残着覆盖在张道之身上的金光。 “原来如此。” 张道之缓缓合上双眼,正在细细感悟这些电光长虫的不同之处。 “一道雷力尚不足以摧毁我的金光护体。” “百道、千道亦是如此,可若上万道呢?” “在数以万计的杀机中找到那一缕生机,当真是不容易。” 那玉晨雷,看似仅有一道垂落下来。 但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此为自然生机轮转不息之道。 一道玉晨雷,可变化万千,正合‘一生万物’之理。 而且,这由玉晨雷变化的万千雷霆中,仅有一缕气机,乃为生机。 想要截取那缕气机,仅靠双目去寻找,显然是不可能。 可若以忍受万千雷霆毁击自身的方法,去截下最后那缕生机,又无异于痴人说梦。 毕竟,在这偌大人间,还没有人敢说,以不损自身道基的情况下。 去强行忍受万千雷霆的摧残。 而且,玉晨雷变化万千。 自张道之周遭游曳的这些雷力,每一缕,也可化作万千。 此为生生不息。 以那种笨拙法子寻找生机,基本不可能。 但若是找不到那缕生机,张道之便会被无穷无尽的雷霆之力消磨殆尽。 张道之突然闭上双眼。 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双眼会被眼前模样大小一样的万千雷力所迷惑,打算纯靠感知力,寻找到那缕生机。 “找到了。” 忽而,张道之猛地睁开双目,见有一道雷力于自身最近时不过半寸,最远时有一步距离。 可是,那道雷力却始终不曾落在他的金光之上。 他已附着金光的手,猛地抓向那道雷力。 却见此雷霆之力瞬息消散,紧接着,犹如一化万物般,又多出万千雷霆。 张道之瞳孔一缩,“是杀机,并非生机?” 万千雷霆,杀机腾腾。 一时间,张道之难以窥探其中玄妙。 好在... “这次下山,带走的宝贝不少。” “祖师爷留下的东西,还是好用。” 张道之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张符纸,以双指夹住,立于眉宇之间,开口道: “祖师在上,弟子在下,上帝有敕,令吾通灵,击开天门。” “九窍光明,天地日月,照化吾身,速开大门,变魂化神。” 念至此处,那张符纸,便是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眉宇之间, “急急如律令!” “天目,开!” 刹那间。 自张道之眉心之上。 一缕紫光顿时射出,通天彻地! 其光芒直冲云霄。 稍后,那缕紫光,如一扇大门一般,被人缓缓打开。 直至化作一只蕴有光芒的天眼。 张道之与雷霆接触那一刻,自觉过去无穷岁月,不知被多少雷力击打周身金光。 但在赵长歌等人看来,却是仅过去几个呼吸功夫罢了。 包括那天眼异象,也只是瞬息即逝。 暂时打开天眼的张道之,已然能够做到手眼通天的程度。 周遭寰宇间,所有的气机、生灵,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甚至,这只天眼,还让张道之看到了转瞬即逝的一条岁月长河。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条长河。 第一次,是王守义用近乎接近于圣人的‘道’,通过圣人压运至宝,带他入梦一扬。 可是那一次,他见到的,是过去,并非未来。 而这一次,已开天眼的张道之,看到的,是未来可能存在的一种结果。 岁月长河,不知源头,但却能清楚看到这条河流一旦到了某个至关重要的拐点,便会分出许多支流。 仿佛象征着未来的几个结果与不可预测。 张道之所见一幕。 是一座古老城关前的尸山血海。 是龙虎山陡然崩塌,千年传承毁于一旦。 但天师府弟子却面无悔色,一个个前赴后继,不知奔向何处。 是一名身着紫金道袍的中年道人,立于万万人之前,一手捧书,一手持剑,独自面对未知。 见此,张道之不由得一愣,竟是因窥探岁月长河而入了魔障。 旋即。 那立于岁月长河某处节点的中年道人,周遭萦绕万里紫气。 只见面容模糊,缓缓转身,手指轻轻一点,整条长河瞬间激荡开来。 “张道之!” 突然,一道让张道之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似乎来自比遥远天际处还要遥远的地方。 不可知,不可见,不可明说。 这道声音,使张道之迅速回神。 他当即稳固本源,避免入了魔障。 此刻。 饶是已开天眼的他,仍旧不得见那缕真正生机。 “这怎么可能?天下万千气象,天目皆可观之,我为何找不到那缕生机?” 一时间,张道之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绞尽脑汁,想尽平生所学,可却从未见到这般古怪的情况。 “这玉晨雷,是假的吧?” 张道之愁眉不展。 就在这时。 手中天师剑灵智迸发,突然颤栗。 自剑体之内,跃然而出一道灵蕴。 汇入张道之刚开不久的天目当中。 刹那间。 那缕灵蕴,让他回到了幼时。 那时的他,已经登上龙虎山,正式拜在老天师门下。 张先拉着张道之的小手,自山脚缓缓登顶天门山。 二人一前一后,矗立于峰顶,看到了仙鹤齐鸣,见到了万物众生。 张先问了他一个问题, “道之,你说,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张道之不假思索,奶声奶气的回应道:“我活着即为生,我死了即为死。” 张先抚须大笑两声。 随后,便负手而立,一直在看着不远处的仙鹤。 忽而,就在这时。 有一只仙鹤突然撞击在石壁之上。 鲜血缓缓流向大地。 它的身躯,亦被蛇虫鼠蚁、山中走兽、空中飞禽啃食。 而它的血液流淌之处,都化作了磅礴生机。 张先知张道之悟性聪慧,笑呵呵道: “一鲸落,万物生。” “你认为,那鲸,这鹤,是生是死?” 张道之思虑片刻,“是生,也是死。” 张先莞尔一笑, “生死阴阳,轮转不息,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此为自然。” “生与死,可为生,可为死。” 张道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弟子刚上山那会儿,有只仙鹤对我说,它命数将绝,让我吃了它,它算生算死?” 张先反问道:“你说呢?” 张道之摇头不解。 张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神里尽是透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宠溺之意, “那只鹤对你说,你吃了它的肉,便能增长修为。” “你若修为增长,便能斩妖除魔,维护苍生,你将来所救之人,或许就是那只鹤的转生。” 张道之恍然大悟,“因果?” 张先道:“应该说是承负。” 因果与承负,其实有着巨大区别。 前者是通过前世今生未来三世,讲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其报应观是仅限于自身,只讲究极致的行善,重因果者不重杀生,但杀生若是为救人呢? 比如,重因果者,正在惩罚恶徒,因一念之仁放走恶徒。 恶徒继续行凶,他重因果,还是不会杀了那恶徒,而是一心引导其向善。 倘若杀了恶徒,便是动了杀念,无论动机,都要下地狱。 这是佛教的观点,所以他们才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而后者却是承者为前,负者为后,用天、地二道来论证人道。 张道之食鹤肉为承,今后,便要有所付出。 这个付出可能是救人,被他所救之人,没准也能承了这份承负,将来也去为他人,救他人。 反之,如果他是为了惩戒恶徒,结果因一念之仁放走恶徒。 事后恶徒继续行凶伤害他人,那么,张道之便要身担承负。 杀了那恶徒,以消弭承负。 这是道教的观点,道爷看你不像个好人,那道爷就亲自将你打进十八层地狱。 道爷看你是好人,那就助你长生、成仙、修行,然后你再去帮着他人惩恶扬善。 其报应观更侧重于自然而不重自身,是以宇宙的宏观角度来看待。 是能够以自身行善积德的方式,而影响到后人、周边亲朋。 也可以将因果与承负,理解为是一纵一横。 总结来说,道教的承负观念,可以治国。 但佛教的因果观念,却不行,可佛教的因果观念,能治人。 第89章 杀人 突然对‘一鲸落而万物生’这句话,有了更为深刻地理解。 生即为死,死即为生。 此为自然循环。 “鲸死之后,其尸身将会化作养分,反哺大海。” “它的死,成全了旁人的生。” 张道之喃喃此处,忽而嘴角微微上扬, “也就是说,这些死气沉沉的杀机...就是生机!” 他不再刻意寻找类似生机的雷力。 而是主动触摸起充满杀机的一缕气机。 瞬间。 原本杀机凛然的气机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却是有着盎然春意的勃勃生机。 原本由雷电之力化作的小蛇,此刻却更像是一条锦鲤,在张道之的手指尖萦绕。 下一刻,万千雷霆,尽是化作虚无。 那缕气机,已成功被张道之截取。 玉晨雷消失不见。 张道之仍旧矗立于院落里。 赵长歌见到了在他手指间萦绕的生机。 虽然微弱。 可却蕴含着勃勃生机。 如春回大地之时,第一株小草破土而出。 “这就是玉晨雷内蕴含的生机?” 赵长歌也是头次见到,不由得啧啧称奇。 张道之将萦绕在指尖的生机浸入桃夭体内。 顷刻之间。 此生机就已将桃夭心脉护住。 任由她体内那股狂躁力量疯狂轰击,其心脉仍是完好无损。 “这缕生机,只能保她的命,却不能彻底根除她体内的那股力量。” 赵长歌早已察觉到桃夭的不寻常。 张道之点了点头,嘱咐蓁儿, “将她放回房间休息。” 后者颔首,遂将桃夭抱进房间里之后。 张道之又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阿椿, “替我与你长歌师叔护法。” 阿椿也不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拔出手中宝剑,站在院落门口。 张白圭与阿絮见状,皆已识趣离开。 而后,张道之以五雷正法之秘术,形成一道牢笼。 让外人难以窥得笼中玄机奥妙。 “师姐,方才,我开了天眼。” 张道之语出惊人道: “见到将来的一种结果。” “只是,待我思绪离开岁月长河之后,记忆却猛然衰退。” “我只依稀记得,龙虎山似出了问题,但我不敢保证...” 见他还要说下去。 赵长歌连忙伸出纤纤玉指,挡住他的嘴巴,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别再去想了。” 她担心,张道之会因此入了魔障。 “还有一事,是关于师父他老人家的布局。” 张道之说出自己的几分见解。 首先可以确定,促成自己下山的因素,有老天师的推波助澜在内。 而且,让他下山的目的,是为了消去一些承负。 比如,张道之与国师申九千之间的承负。 又比如,老天师与先帝乃至整个皇室之间的承负。 “曾在龙扬悟道,惊艳世人的儒生王守义以儒家压运至宝带我入梦一扬。” “那扬梦里,我看到师父与申九千之间的一战,师父可以杀他,但是要费些手段。” “...” 张道之很清楚,初下山刚到抚州地界的他。 即使能与申九千一战,也绝对杀不了对方,顶多是能五五开。 但是,金山寺一役,让张道之得到了吸取众生愿力的方法。 魏基的死,让整座京城的老百姓同仇敌忾。 欲杀国师之心日益高涨。 集人道愿力与张道之自身体内蕴含的天道功德之力,也能杀申九千。 只是自身需要承受极为惨重的代价。 唯有三力合一的张道之,可以在气势最为巅峰之时,以损耗极小的代价,杀了申九千。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如果金山寺的事情,是在老天师的谋划中。 那么,他侥幸得到漕河舆图,获知使用地脉之力的方法,也在老天师的谋划里? 这可就有些恐怖了。 “龙虎山虽也有地脉之力,可此山毕竟是我道教圣地,经我天师府千年经营,其地脉之力,早已化作天道之力。” “因此,龙虎山未曾诞生先天压运灵宝。” “至于天师印...是后天之宝,乃祖师爷所铸。” “师父设局让我下山,了断此间之事,可师父...太过神通广大了。” 说至此处,张道之深深皱起眉头, “这种似无所不知的广大神通,让我感到心悸。” 假设得到舆图灵宝,也在老天师的谋划里。 那么,自张道之下山以来,倒是有一件事,或许是出乎老天师所料。 这便是——《妖魔图录》。 再则。 张道之还有一事不解,老天师是又如何得知,他与金山寺之间,就一定会生承负? 赵长歌想了想,有些木讷的点头道: “嗯...师父神通,可通天地,他有此谋划,倒也正常。” 张道之一口咬定, “不,不正常。” “师父他老人家做局如此之久,绝不会是只让我斩了你父皇与你兄长的念想。” 赵长歌低头不语。 稍后,她才抬头看向张道之,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后者道:“我在京城还有一些事情未完。” “待京城事毕,有三件事去做。” “第一,带桃夭去青丘,想方设法,根除她体内的狂躁力量。” “第二,我需要几味药材,或可能助我突破至三花聚顶境界,要去寻觅。” “第三...我需要将师父他老人家的布局彻底了解,将我棋子的身份变为棋手。” “只是在这儿期间,我的诸多布局,可能会与皇室有冲突。” 赵长歌摇了摇头, “你不用在乎我如何想,你要做什么,去做就是。” 说至此处,她想起一事, “师父他老人家羽化之前,一直是我在守关。” “有次,师父他老人家出了阳神,似是去了漠北。” “之后,便让我去昆仑剑宗了。” 漠北? 张道之忍不住好奇,“师父在漠北有相识?” 赵长歌想起一人, “曾听师父说过,让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去狼居胥山。” “据我所知,狼居胥山,倒是隐藏着一位高手。” 张道之亦听老天师提起过, “你是说,可能已得长生,隐居在狼居胥山的腾格里?” 赵长歌微微颔首, “师父对狼居胥山心存忌惮,羽化之前出阳神,或许就是去寻那个腾格里。” “据说此人活了上千年,功参造化,或许,会知道一些事。” 张道之‘嗯’了一声,“待我准备充足,自会亲去一趟漠北。” 这时,赵长歌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良久,才用着一种相劝的语气开口道: “若是阿椿、清平他们,喜欢一只妖,自是无不可。” “但你是天师,你不行。” 闻言,张道之神情一怔,这才忽然意识到,她有所误会, “我救桃夭,是因为这丫头值得我救,仅此而已,师姐莫要多想。” 顿了顿,他撤去布置在四周的雷霆之力, “现在,我还有一些事要做。” 赵长歌下意识询问,“什么事?” 张道之抬头朝着曹家府邸的方向看去,雷厉风行道: “第一件事...” “杀人。” 第90章 曹家曹应,请老祖赴死! 但曹家千不该万不该,去触碰他的逆鳞——蓁儿。 而且,若非那曹家老祖凝聚气机袭击蓁儿,欲将其裹挟。 桃夭也不会怒开三尾,从而浪费掉体内最后一缕生机。 换句话说,桃夭是因为救蓁儿,才落得方才那般境地。 张道之岂能不救? 如今,这笔账,也该与曹家算一算了。 稍后,他与赵长歌一前一后,出了小院,正往曹家走去。 因张道之斩妖一事,在京城中闹得轰轰烈烈。 以致于如今街道中略显空荡,根本见不到几个行人。 所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想来,他们都怕被波及到,因此才躲到家中不出。 其实,斩不斩妖这件事,对百姓现在来说,影响并不大。 “师姐可知,我与申九千对阵时,为何京城百姓都希望看到我将他斩下?” 对于张道之提出的问题。 赵长歌从来不会忽视, “是因为申九千做了什么罄竹难书的事情?” 张道之摇了摇头, “申九千虽然做过滥杀无辜的事情,可所杀之人,皆为豪门大吏。” “我还从未听说,他的刀下,沾过普通百姓的血。” 自魏基身死,王守义来寻他之后。 他便动用京城朝天宫的关系,暗中搜集了不少有关申九千的传闻。 赵长歌一时不解,只得试探性回应道: “是因为申九千吸食国运,妄图与国同寿,国运的损失,影响到了百姓生计?” 张道之仍旧摇头, “虽说国运有失,的确容易造成什么天灾妖祸,但百姓哪里懂得什么国运不国运?” 赵长歌想不出所以然。 张道之直言道: “百姓们希望我斩妖,无非就是想着,杀了申九千之后,他们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毕竟,他们认为,只要是妖,就会祸国殃民。” “但是,这座天下,是他与太祖耗尽半生心力打下来的,他会希望看到大周山河崩裂?” “驻扎在雁门关,负责抵御漠北侵犯的那支新军,不就是三十年前,申九千力排众议,才创建的?” 赵长歌更为困惑,“如此说来,那申九千,是好妖?或者说,不算是一只坏妖?” 张道之再一次摇头道: “用好坏去评价一只妖或一个人,太过片面。” “申九千吸食国运是事实,各地百姓因此遭灾也是事实。” “他有不得不变强的理由,但是我也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 如果先帝不设此局。 如果申九千不想以吸食国运图强。 或许,‘张寅生’与蓁儿,会一直在那片村落里活着。 毕竟,国运若是不失,哪怕是东海妖族的大妖,也绝不敢做出屠村这样的事情来。 一座世俗王朝,在极其强盛,国运达到巅峰时,任何的妖魔鬼怪,也不敢露面。 因为它们也怕遭受到国运的侵蚀。 “我想说的是,即使我已将申九千杀了,山下百姓的日子,当真就能好过?” 张道之心中也清楚。 若不杀他,百姓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申九千创建新军,看似是在保家卫国,实际上,不过是想完成太祖皇帝的遗憾。 但穷兵黩武的后果,只能会让百姓身上的担子更重。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就是这个道理。 而范知行他们要做的事,就是在不穷兵黩武的情况下,去富国强兵。 只是所有的有志之士都很清楚,大周已是积病日久,若无大变去拨乱反正。 大周很难走上真正的强盛之路。 言谈间,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能够敏锐感觉到,此刻,京城之内,有不少人都在暗中观望着他们。 后者沉声道:“待你离开京城时,我护你一程。” 前者轻叹一声,“该来的始终会来,若是由你替我挡下本该由我去面对的事情,你觉着,那些麻烦,会少了吗?” 赵长歌‘嗯’了一声,“这天地间,想踩着你这位张天师肩膀而名动天下之人,实在太多了。” 张道之没有回应,他早已预料到待离开京城后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事情。 稍后,二人便已来到曹家两府矗立的街道中。 赵长歌先是看了看平阳侯府,又看了看魏国公府,犹豫不决,只好开口询问, “先杀谁?” 张道之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那位曹家老祖犯下的事情,那就找他开刀,两曹余者,给他们一条生路。” 他决定要杀曹家老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曹家老祖向蓁儿动手,是要借此要挟他这位天师。 经那魏国公一闹,用不了多久,普天之下的人与妖,都知道张道之有个短板,那就是蓁儿。 他必须要让世人知道,动他的逆鳞,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张道之见魏国公府大门紧闭,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一脚就将大门踹飞。 连带着守在门后的几名侍卫都倒飞了出去。 他一脚迈过魏国公府门槛。 赵长歌并未随他前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守在此处。 倘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张道之的计划。 她会让那个人知道,龙虎山的剑,究竟利不利。 随着张道之走进曹家时。 才忽然发现,平阳侯府里的曹家众人,也来到了此处。 此刻,那些人,正在侍卫的保护下,相拥在一起。 看向张道之的目光,明显是充满着忌惮。 平阳侯曹应一咬牙,挺身而出道: “张天师!” “你是龙虎山的天师,而老乃开国平阳侯之后,是朝中勋贵!” “张天师,就算是为龙虎山着想,你...你也不能杀我!” 闻言。 张道之摇头一笑,“我连申九千都杀了,在乎你一个勋贵之后?” 这时,曹应的那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 “张天师,千错万错,都是我曹家的错。” “是我儿子得罪了您,我已将他绑来给您赔罪。” “您看在我曹家认错诚恳的份上,放我曹家一条生路,如何?” 如何? 张道之摇了摇头, “贫道是真的不明白,贫道是挖你曹家祖坟了吗?还是真将你儿子给杀了?” “你们曹家,犯得着下死手去对付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关键那女子,还是我的妹妹。” 他是真的不明白。 他与曹家之间,本来就没有死仇。 顶多就是退婚罢了。 何至于此呢? 你们以为你们曹家能出来一位大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天命主角啊? 关键你们也不姓萧啊。 “贫道也不与你们废话了。” “今日贫道只杀曹烈,与余者无关。” 当曹家众人听到曹应的话以后,都犯了难。 这些年,曹家的所作所为,之所以没有被朝廷清算。 就是因为有曹烈坐镇。 曹烈年仅七八岁的时候,就敢拿着刀上战扬。 一身磅礴血气,都是在战扬上厮杀出来的。 对朝廷来说,因曹烈一人,曹家之于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若曹家老祖有失。 偌大一个曹家,该何去何从呢? 可若今日老祖不死。 那眼前这位张天师,会不会一气之下,将曹家给灭了? 毕竟,他连国师都敢杀,还有谁是他不敢杀的? 最终,在权衡利弊之下。 曹应慎重的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意愿的决定。 张道之只见他缓缓转身,朝着魏国公府后院的方向,深深拱手作揖,大声道: “曹家曹应...” “请老祖赴死!” 第91章 一剑斩皇宫 张道之自下山以来,见到的人或妖也不少了。 但像曹应这般果决且又‘孝顺’的后辈,他还是头次见到。 长见识了。 果然,只读万卷书,还是不如行万里路。 都是姿势啊。 整个曹家,除了魏国公曹烈之外。 就属曹应的地位最高,毕竟是个侯爵。 他说话,尤其是在这个极为关键的时刻。 曹家其余人,皆是不敢言语什么。 他们都不敢得罪龙虎山嗣汉天师,也只想好好活着。 于是... “曹家后辈...” “恭请老祖赴死!” ... 我滴个乖乖! 真是震惊了张道之一脸。 勋贵人家的子弟,都这么会玩吗? 良久。 曹家老祖终于现身了。 偌大曹家,整整十年来。 能见曹烈的人,屈指可数。 曹应算一个,其余的,就是曹家辈分较高的一代子弟。 很多小辈以及妇人,都不曾见过,活了许久的曹烈,究竟是什么样子? 如今,他们见到了。 瘦骨嶙峋,肋骨分明,浑身上下皆布满了伤痕。 整体看上去,那副身躯,就像是被岁月抽干了血肉。 好比是一座千疮百孔的房子,只要狂风来至,便会轰然倒塌。 亦如此刻的两曹。 曹家年轻子弟见此,都是深深震撼起来, “不是说老祖功参造化吗?” “不是说老祖血气磅礴吗?” “老祖的身躯...怎会这般弱不禁风?” “...” 就连张道之见此,都是有些意外, “血肉早已干涸,方才以血气欲害我妹妹,然而却无功而返,使你的身躯不堪重负?” 闻言。 曹烈自曹家众人里缓缓走出,来到他的跟前驻足, “即使没有那一遭,老朽的身躯,也早已不堪重负。” “只是...老朽...老朽不敢死。” 不敢死? 一些曹家小辈,听到这番话,下意识议论起来, “就连老祖也怕死啊。” “可是,我们还年轻,将来的曹家,需要的是我们。” “如若老祖不愿死...因此惹怒了天师,我等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 这些言论。 自然清晰地落在了曹烈的耳朵里。 他重重一叹,看向张道之,继续说道: “其实,老朽的命数,早就该绝了。” “近些年来,一直躲在暗无天日的密室内,以阵法强行延续这如朽木的身躯...” “老朽,早就不想活了。” “只是...” 待他说至此处,忽而转身看向曹家众人, “老朽不敢死。” “老朽在,则曹家在。” “如若老朽不在了...” “你等...好自为之吧。” 曹家众人面色一变。 张道之从他的话里,得知一些信息, “以阵法延续本该枯竭的血气?是战阵?” “据我所知,这样做得代价,会使你魂飞魄散。” 曹烈笑了笑,“不愧是天师,通古今之造化。” 随后,他再次一叹,自顾自地说道: “老朽八岁参军,几经生死,世人有说我一身功绩,是从尸山血海中蹚出来的,这话一点儿不假。” “亦有人说老朽是个官迷,总幻想着要做大将军,统率三军...其实,老朽不过是想着,多往上走一走,就能多庇佑我曹家子孙一人。” 说着,他走到一名孩童身前,想伸出手摸摸那孩子的脑袋。 只是,那孩子看到如同死人一般的曹烈时,明显是生出几分害怕的样子,连忙后退几步。 见状。 曹烈伸到半空的手,不由得戛然而止。 他摇了摇头,看向张道之,缓缓合上双眼, “老朽不曾想要杀你妹妹,老朽只是担心,你会对我曹家子弟出手。” “不得已,老朽想要以妹妹要挟你,使两家偃旗息鼓。” “事已至此,老朽也不愿求饶,更知道天师有不得不杀老朽的理由。” “请天师...动手吧。” 张道之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手臂,伸出一指,而后又轻轻落下。 刹那间。 自天际之上。 便有一道雷霆万钧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速落下。 直至砸中在曹烈的那干瘪身躯之上。 “以阵法强行延续自身气血,其代价,便是魂魄近乎消磨殆尽。” “最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脱脱变成一只怪物,终日只得以气血为食,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下。” “既如此痛苦,不如贫道...送你一程。” ... 曹烈临死之际,似是听到了张道之的声音。 他亦用着一种微末的声势用作回应, “多谢天师了。” 曹烈被那道雷霆万钧之力击散。 张道之也没了留在曹家的必要。 他缓缓转身,负手而立, “张家兄妹与曹家一案...” “消了。” 曹家众人如释重负。 尤其是浑身已被汗水浸透的曹应,他朝着张道之离去的背影,深深拱手作揖,大声道: “曹家曹应。” “恭送天师!” 随后,曹家众人,皆异口同声, “恭送天师!” ...... 离开曹家后。 赵长歌询问,“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张道之笑了笑,“曹家气数尽了。” 赵长歌好奇道:“你观了?” 张道之点头,“离开小院之前,天目尚在,便就观了一下曹家,百年内,曹家再无气数。” 赵长歌道:“百年后呢?” 张道之唉声一叹,“不入三花,不见长生,等我聚了三花再说吧。” 稍后,赵长歌找了个借口,并未跟随他返回小院。 ... 此刻,宫城。 建极殿内。 赵长青端坐于龙椅之上,听着身前百官议论不休, “国师即使是妖,有罪于天下,也不该天师出手斩之!” “天师的确越界了,不管怎么说,国师也该交由朝廷处置。” “应当要惩罚天师!不然,侠以武犯禁,一旦开此先河,后患无穷!” “惩罚天师?老朽倒是要听听,该怎么惩罚?” “废了他?” “废了他?!你敢废天师?你有什么能耐能废天师?” “口出狂言!你若真敢废了天师,你信不信,整个异士界,将会出大乱!” “如若不惩之,我国朝颜面何存?若有异士效仿天师之举,杀我国朝官吏,该如何是好?” “要不就给天师商量商量,让他一生不得走出龙虎山半步,如何?” “...” 赵长青听到百官的虎狼之词,一个劲儿摇头不止。 惩罚天师? 你们去惩罚,还是朕去惩罚? 一个个,不能消停些吗? 还嫌朝廷不够丢脸? 就在这时。 宫城之内,有侍卫陆续开口, “禁内不可御剑!是谁?” “那是长公主?” “即使是长公主,也不能御剑啊!” “...” 话是这么说。 但却没有一人敢阻拦赵长歌。 毕竟,她可是最受先帝恩宠的女儿,是当朝天子的亲妹妹啊! 稍后。 赵长歌落于大殿内。 抬手、出剑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一道剑气,自百官中间过道极速掠出。 大殿里由‘金砖’砌成的地面,被剑气所致,骤然崩裂。 那道剑气,最终落在赵长青脚下。 百官噤若寒蝉。 赵长歌宛若冰山,气势凛然, “若论天师罪,先问过我手中剑。” 一声落下。 整座大殿里,再无人敢就此事言说一二。 第92章 本天师究竟行不行?! 以至于,在她现身之后,见她无论做出多么无礼的举措。 赵长青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待赵长歌将欲离开宫城时。 身为兄长的他,才缓缓站起身来,连忙开口询问, “待晚些,要不要留下用个晚膳?” “你皇嫂也想见你...” 赵长歌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见状,赵长青视若无人般,再次开口, “你皇嫂已有了身孕...你要当姑姑了。” 赵长歌面色一顿,随后,仍是毅然决然的走出大殿内。 这时。 曌姬已快步来到殿外, “你就是长歌吧...我常陛下提起你...” 赵长歌瞥了一眼她那略微隆起的小肚,皱了皱眉头。 随后,将腰间带了十几年的玉佩丢给她, “这是我母后给我的。” 曌姬一愣。 赵长歌朝前方走了两步,再次驻足,沉声道: “就当给孩子的见面礼。” 说罢,便再次御剑飞行离去。 大殿内。 看到这一幕的赵长青嘴角微微上扬。 ...... 张道之在离开曹家之后。 并未急着返回小院。 而是去往秦家。 张家兄妹与曹家之间的承负已了。 但是与秦家的承负,还没有完。 已知张道之是天师的秦家众人,当再次见到他登门那刻起,除了秦婉儿以外,余者皆是大惊失色。 尤其是那秦李氏。 不过,张道之已经懒得过问之前种种, “这是两万两银票,够不够还蓁儿欠你们的债?” ... 在张道之未来之前。 秦李氏对秦瞻说, “咱们养了蓁儿那么多年,就算蓁儿的兄长是天师,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而且,那可是天师,咱们秦家要是与他攀上关系,婉儿他们的前程,也就无需担忧了。” 后者真的很不明白。 事已至此,眼前这妇人,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的? 秦瞻气急败坏,“这些年,你待蓁儿如何,你心中没谱?” “将近十年,你却在蓁儿身上,只花了二百两银子,你好意思吗?” 秦李氏冷哼道:“怎么?二百两银子不叫钱?” “你去问问咱们府上的丫鬟,她们辛苦积攒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攒下五十两银子,更别说二百两了!” 秦瞻忍无可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 到现在,秦李氏的脸上,还有一道深深地巴掌印。 当她见到张道之拿出两万两银票的那一刻,顿时眼前一亮,下意识便伸手拿了那银票,笑呵呵道: “天师,咱们都是一家人,您说这话,就见外了。” “这样,由我秦家出钱,在旁边买座宅子,再雇几个佣人,今后就让蓁儿在那边住着如何?” “有妾身与她父亲在,也能好生照料她不是?” 见状。 秦婉儿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悄然离开此间。 张道之瞪了那秦李氏一眼。 随后,伸出手。 啪—— 张道之将她另外半张脸也打肿了。 而后,看向秦瞻, “我打她,你没有意见吧?” 秦瞻连忙开口, “不敢,不敢。” 张道之点了点头, “张家兄妹与你秦家一案。” “就此消了。” 他岂能不知,秦家这些年在蓁儿身上所花的钱财屈指可数? 那为何还要给秦家两万两呢? 是因为秦婉儿。 若无秦婉儿的那封书信,至今,张道之只怕都不会下了龙虎山。 更别说救蓁儿了。 “你们秦家将来气数,在秦婉儿的身上。” “好生待她吧。” 张道之留下这句话后,便就离开秦家。 ...... 待回小院后。 张道之让蓁儿与阿絮收拾细软。 蓁儿不解,“国师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话音刚落。 就见王守义带着张白圭走来。 张道之将这位王山长的真实身份说出,语重心长道: “为兄知你对这位王半圣的学问极为钦佩,你求学于她,倒也不会枉费你的读书天赋。” 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对蓁儿来说,都过于震撼。 只是... “哥哥为何突然让我跟着王先生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蓁儿担心,斩杀国师一事,会给张道之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张道之摇头道:“无事发生,只是接下来我要寻救夭儿之法,无暇顾及你。” “跟着王前辈走,为兄放心。” 蓁儿若有所思。 她心里也清楚,此刻的她,即使留在张道之身边,也只能是成为他的累赘而已。 “朝中苦寻王前辈久矣,今日为兄斩国师时,王前辈借了我一缕极为重要的愿力,也就是气机。” “只怕经此一役,王前辈在京中的身份,必然是要暴露了。” “他必须即刻连夜离京,你跟着他走,好好求学,为兄还想看到吾妹成为天下第一女才子的那一刻。” 事已至此,蓁儿不再做儿女姿态。 随即返回屋内收拾东西。 这时,屋外,张道之看向王守义,拱手道: “舍妹,拜托了。” 王守义摇了摇头,亲自将张道之搀扶起来, “我可没有像真武大帝那般命格,担不起你一拜。” “再说,我还要多谢你,能让这么好的读书种子拜我为师。” 张道之笑了笑, “舍妹毕竟是女子,身边需要人照顾着,让那位叫做阿絮的姑娘,随她一起去吧。” 王守义只说了一个‘好’字,而后,又叮嘱道: “身为儒修,对天地之间的气机极为敏感。” “今日你使出三力同源那一剑时,自城外四面八方,有不少强大气机正在赶来。”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张道之微微颔首,莞尔一笑, “想踩着天师肩膀名动天下,哪有那么简单?” 王守义道:“只怕有些高手不求扬名,只求借你之力,验证自身术法。” 嗯... 身为龙虎山新任天师的张道之,因其神秘性。 已被很多强大异士视为天地间最为绝佳的磨刀石。 而对于他们来说,此生修为若想更进一步,寻找更为强大的高手切磋比试乃至生死之争,尤为重要。 因为在双方斗法间,可以更好地去验证彼此的‘道’与‘术’。 ... 屋内。 阿絮正在收拾东西。 蓁儿将一双尚未缝制完的鞋子又缝缝补补起来,终是完成了收尾工作。 临走之际。 小院里,月色下。 蓁儿将那双鞋子递给张道之,施万福礼,郑重道: “你我兄妹今夜一别,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方可再见,唯望吾兄珍重,再珍重。” 张道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呵呵道: “等我救了夭儿便去寻你。” 蓁儿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止住泪水,在阿絮的搀扶上,登上院外的一辆马车。 随后。 马车越行越远,直至不见了踪迹。 张道之方才收回目光,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魏静姝, “我答应过你父亲,要护你周全。” “这上上签,你留好,拿着它去朝天宫或是九州各地龙虎宗,他们自会尽力护你。” 魏静姝接过上上签,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而后,缓缓下跪,朝着他三叩首。 城外。 赵长歌已经等候王守义等人久矣。 见他们缓缓驶来。 赵长歌先是向王守义点头示意,而后缓步来到蓁儿乘坐的马车内, “蓁儿妹妹,你不必出来。” “我...我手笨,平日里也不喜女儿家物什,更不知该送你什么...” “这是我在昆仑为你打造的一座剑阵,名曰七星北斗剑阵。” “一般五气朝元境界的异士都可杀。” “你...别嫌弃。” 说着,就将一个仅有方寸大小却内含乾坤的剑匣递给坐在马车外张白圭。 片刻之后。 马车里,蓁儿本要婉拒。 却见赵长歌早已不见了踪迹。 马车前,坐在一匹骏马上的王守义笑道: “这位长公主亲自打造的剑阵可不简单,你好生参悟,对你将来蕴养浩然气,亦有好处。” 蓁儿一惊。 长歌姐姐... 是长公主?! 她倒是听闻皇室有位长公主,封号‘长宁’。 但却从未想过,长歌姐姐...居然就是那位长公主殿下? ...... 夜已深,宫城后方,万寿山,寿皇殿内。 赵长青正将从申九千身上吸收的部分国运之力,缓缓转移至曌姬身上。 “朕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不能以未生胎儿的先天之气洗去你的妖气。” “但这国运之力,也可将你妖气迅速洗净,使你从此再无妖身。” “咱们的孩子,也不会生有异相...” “他,会是大周未来的千古一帝!” “...” ...... 翌日。 张道之换上一身普通道袍,走出房屋,看到正在打扫院落的魏静姝, “你还未走?” 魏静姝笑道:“天师今日要走?” 张道之点了点头,“还有要事,不得不走。” 魏静姝道:“天师先走便是,我将这些落叶清扫干净便走。” 张道之‘嗯’了一声。 随后,就见一身白衣的赵长歌还有龙虎山年轻弟子中的几位佼佼者纷纷来此。 张道之不解,“清平?逾明?你们不是已离开京城?” 话音刚落。 那几人朝着他齐齐拱手,陆续开口笑道: “按照规矩,也不是谁,都能向天师您动手啊。” “就是,欲向真人师叔您交手,先过我龙虎山弟子这一关,这是咱们龙虎山的老规矩了。” “来得人太多,我等怕道之真人应付起来嫌麻烦,能为您多挡住一些麻烦,也是好的。” “真人师叔,一些人想寻您这位新任天师锤炼自身武艺,那我等也得找他们锤炼武艺才是,不能只白白便宜了他们。”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借机验证一番天下武学术法,真人师叔,您就给我们这个机会吧!” “...” 闻言,张道之摇头一笑。 这时,赵长歌已在悄然凝聚剑势,杀机毕露, “这是他们的一番心意,你就莫要辜负了。” 似乎只有与张道之相谈时,她的话,才会多一些。 “既如此...” 张道之抬头看向天际茫茫处,神情漠然道: “那就让他们瞧瞧我这个新任龙虎山天师,究竟行不行!” 第93章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至于张道之,则是一手牵黄牛,一手负后,于晨光熹微中徐徐前行。 斩申九千的风波尚未过去。 京城内百姓仍是人心惶惶。 不过,已经有胆子大些或是迫于生计的摊贩小厮,立于道路两旁,正在招揽客人, “这位爷,您想要点儿什么?咱这有小孩玩物还有针线一类...” “道爷,道爷,新鲜的水果,要不要?” “卖炊饼嘞——” “...” 虽说不如往日热闹,但是张道之相信,假以时日。 京城会再次繁华起来。 他走到路边,要了个炊饼,分给大牛一半,又给已经醒来,但仍显虚弱的桃夭买了串糖葫芦。 吃食期间,听路边行人、商贩议论起昨日天师斩妖一事, “真没想到,咱们朝廷里,居然会有妖。” “你说这些年,咱们这儿动不动就有旱灾、冻灾的,会不会就是因为那国师?” “不管怎么说,龙虎山那位天师还真是神通广大,为咱老百姓做了一件实事。” “谁说不是呢?昨日我可是一直抬头盯着天上,电闪雷鸣的,吓死个人了!” “...” 张道之听到这些声音,也只是摇头一笑。 他站在炊饼摊前,啃着手里的大饼时,那卖炊饼的摊主突然好奇询问, “道长,您也是道士,你可认得那位龙虎山的天师?” 张道之摇了摇头,“不认得。” 摊主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喃喃道: “说来也是,能认识那位张天师的道爷,必然也是神通广大的,怎么会来我这小摊前吃炊饼?” 闻言,张道之忽而大笑两声,扔给那摊主五个铜板,遂执缰绳,牵着黄牛,往京城方向走去。 边走边朗声道: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 “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 “...”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 听到这些声音的行人,都觉着他是一个疯子,都躲得远远地,不敢靠上前去。 卖炊饼的摊主见此,摇了摇头,喃喃道: “这道爷,刚才还好好的。” 要是没个大病,谁家好人牵着一头黄牛在街上就这般肆意起来了? 张道之的声音极为悠扬,不少行人听了,似远似近。 先是觉得在耳旁,想顺着那声音来源看去,却又似在极远处。 那些声音,似乎飘荡在了京城的每一处角落。 被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些声音似乎勾动了天机。 一缕微不足道的气机陡然出现,自天地之间突然融入在了他们的体内。 张道之将在申九千身上吸取的部分来自京城得气数,均等的还给了每一个人。 只是他们不知,见到他的人,还觉得他是一个疯子。 唯有生活在京城内的一些异士,感知到了些许不平常。 他们都听到了那句‘我道日兴隆’。 朝天宫里。 有不少道人正在打扫庭院或是擦拭神像,忽而,神情一怔,皆看向声音来源处,齐声作揖道: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朝天宫恭送天师!” “...” 京城内某处街道。 有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的异士正在路边吃早食。 忽而听到张道之传来的那道声音。 当即放下手中碗筷,朝着离开京城的方向,抱拳道: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游侠荆聂,恭送天师!” 与此同时,来自京城各地的道观、寺庙中得异士,亦在异口同声道: “诸天气荡荡...” “我道日兴隆...” “...恭送天师!” “...” 一个人的声音尽管微弱。 但一群人的声音,却能惊天动地。 彼时。 整座京城里。 都在响起那番话。 正如儒家半圣王守义所言。 张道之给生活在京城中的绝大多数异士,埋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名为希望,对未来不再感到灰暗的种子。 “诸天气荡荡!” “我道日兴隆!” “...” 炊饼摊前。 一名女子忽然出现。 身着一袭略显轻扬的开衩裙,雪白且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 虽赤足着地,却不沾灰尘。 脚踝银铃轻颤,清音袅袅。 双臂图腾流转,似有神秘之力。 一时间,让来往行人与炊饼摊前的摊主都看呆了。 她仿若不知,看了那摊主一眼, “方才那道人在你这买了什么?给我也来一份。” 摊主恍然回神,连忙递给她一张早已做好的炊饼。 那女子朱唇轻启,只吃了一小口,放入嘴中咀嚼一番,笑声宛若天籁, “还不错。” 说罢,她丢给那摊主几文铜钱,沿着张道之方才离去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向那摊主, “刚才在你这儿买炊饼的道人就是张天师。” 啊? 摊主一愣。 待回神时,那女子却已不见了踪迹。 稍后。 摊主连忙将张道之扔给他的五个铜板找出来,捧在手心里,双手合十, “谢天谢地,幸好还没有将你们丢进钱袋子里。” “今儿当真是走大运了,没想到张天师居然会买我的炊饼!” 后来,摊主将这五文钱当做了传家宝。 其后世子孙,也因这五文钱的庇佑,从未碰到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 方才。 宫城,寿皇殿内。 赵长青正负手而立,看向遥远天际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坚定而又深邃。 就在这时。 有斩妖司的人前来禀报, “陛下,天师离京了。” 一旁,曌姬闻言,微微皱起眉头, “看来那位天师并不愿接受朝廷的诰封。” 赵长青不语,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缓缓合上双眼, “你们听。” 听? 曌姬不解。 赵长青喃喃道: “朕听到了。”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好一个...我道日兴隆。” 曌姬沉默不语。 站在她们身后的那斩妖司吏员,丝毫不敢多言什么。 过了会儿。 赵长青缓缓转身,亲自搀扶起曌姬的臂膀,语重心长道: “天师接不接受诰封并不重要。” “毕竟,我们与天师并非是敌人。” 这时,那斩妖司吏员再次开口道: “陛下,娘娘。” “据调查,一夜之间,京城内外,至少已汇聚百名高手。” “他们...都是奔着张天师去的。” 赵长青先是‘嗯’了一声,而后意味深长道: “张天师,就让朕看看,何为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第94章 气机三千里,截杀张天师! 但张道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成为‘正一真人’。 实际上,不管有无朝廷的诰封,身为龙虎山嗣汉天师的张道之。 在道门心中,就是那位独一无二的‘正一真人’。 张道之出了京城,便将桃夭暂时放置于乾坤袋里。 此袋容纳乾坤,不局限于生死之物。 据桃夭所述,走出青丘的地点居无定所,或北或南。 但是想从内陆进入青丘,唯有一地,便是位于京东道的曹州。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 而且,即使入了曹州,不得机缘,也难入青丘。 无论为己还是为她,张道之都有不得不去青丘的理由。 所以,只能先去往曹州碰碰运气。 ...... 张道之刚出京城,就已察觉到,有几缕强大的气机,似乎已将他牢牢锁定。 对此,他并不太在乎。 他早已预料,一旦将天师身份暴露之后,必然会引来数之不清的麻烦。 向北行进百里左右,有一片空荡地带,极目远眺,褐黄沙地与青青草原诡异并存。 不知何时,张道之的手中突然握着一杆长笛。 日暮西山。 犹如一层薄纱般的暮色,铺盖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上。 跨坐牛背的张道之,悠哉沿湖徐行。 大牛兴许是恶趣味作祟,见湖岸边有飞禽停落饮水。 它当即用沉稳的蹄声叩击着湖岸,惊起一滩鸥鹭。 远处,长河如练,似化作通天之梯,将天地连成一线。 落日气象磅礴,将最后余辉倾洒湖面,粼粼波光宛若周遭万千气机缓缓浮动。 张道之来了惬意,轻轻吹笛,笛声清脆悠扬,回荡在自然中,惊啸于九天上。 偶有几只麻雀被吸引,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似在伴奏。 又似在提醒他,已然万籁俱寂的此方天地,实则已隐藏着争斗执念。 然而,张道之依旧毫不在乎,只是自顾自地吹笛。 微风徐徐下,衣袂翻飞,被湖光与落日映照,一举一动之间,仙韵十足。 然而就在这时。 一缕强大气机明晃晃直冲着他掠来, “济州太白楼李慕白,儒武双修,特来向天师请教!” 此人显然是忍不住了。 他挥出一把折扇,犹如漫天狂风,骤雨急落,掀起一片灰尘,飞扬又落。 亦犹如一挂银河,飞流直下,似将张道之淹没。 然而,见此一幕,张道之仍是面色不改,不为所动,继续悠哉吹笛。 刹那间。 不远处,一柄飞剑掠出。 落在张道之身后时,剑身似被焰火覆盖,纯阳之气满此间, “龙虎山大大大剑仙阿椿,前来赐教!” 那纯阳之火以燎原之势,将一挂银河尽数焚尽。 一身青衣的李慕白不得已撤出神通,将折扇重新握回手中,却见扇叶近乎被燃烧殆尽。 李慕白心存不悦, “小家伙,我来寻你家天师斗法,与你何干?” 阿椿奶声奶气道: “刚出江湖吧?规矩不懂?欲向我家天师请教,需要先过我龙虎山弟子这关。” 就在这时。 张道之西处,天边陡然腾起滚滚黑烟,最终化成一只似可吞天纳地的巨兽。 那烟尘如将天地连成一线的湖水般,突然掀起滚滚浪潮。 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老者,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忽的,由烟雾凝聚的巨兽,铺天盖地的压向张道之, “贫道一介散修,特来问道于天师!” “敢问天师,何为天门洞破日,神光照大千?” “何为云气蓬莱近,龙盘虎踞深?” 前半句诗,问的是张道之的长生之道。 后半句诗,问的是龙虎山的成仙之路。 张道之也很想回答他啊。 但自个儿不过是筑基,连三花都未凝,哪里能悟出属于自己的长生之道? 所以... 张道之干脆不语,继续专心吹笛。 待那巨兽压来之时。 一块金砖自遥远天际间猛然垂落,将那巨兽砸于地底,直至消散。 忽而,有一年轻道人,手握金砖,飘然来至张道之跟前,朗声道: “贫道龙虎山萧逾明,欲问天师大道,先过贫道这一关!” 紧接着。 自那浩瀚苍穹之上。 有人矗立于云端,大声道: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在下打铁匠皇甫斗,特来求道于天师!” 言罢,穹宇骤变。 忽有遮天蔽日的墨云翻涌如怒涛。 有雷电凝于苍穹,遁于云层深处。 刹那间。 惊雷轰然炸响,声若万钧巨锤,欲将乾坤震碎。 那打铁匠脚踏虚空,周身罡风凛冽,衣袂猎猎作响,双手持铁锤斧钺,不停挥击捶打。 下一刻,雷霆垂降。 张道之身下,亦有地火涌出,如金莲怒绽,以排山倒海之威,向他裹挟而至。 此为... 天雷勾地火! 这一刻,张道之终是有所动容,见那地涌金莲,忍不住啧啧称奇, “不经咒语沟通天地,纯以蛮力挥击斧钺千万遍,于自然锤炼雷光,宛若宝器出世,勾动地火金莲异象。” “好手段。” 张道之喃喃于此,手中长笛忽而化作一杆拂尘。 只见他轻轻挥动拂尘,那地涌金莲之焰火, 便被一股巧劲席卷流动。 紧接着,金莲消散,只是化作一道流动的火焰,跟随拂尘的动作挥舞摇曳。 最终。 拂尘向上挥去。 地火抵消天雷。 不修边幅,赤裸着上身的皇甫斗见此大吃一惊, “不愧是天师!” “老规矩,天师在世一日,龙泉剑庐,便为天师府弟子免费铸剑一日!” 说罢,撤去气机,返回来处。 在此期间。 亦有多达四五道不同气机如龙似虎,以气吞山河之势,欲将张道之吞没。 但最终,皆被隐于周遭的龙虎山弟子拦下。 不过,张道之心里很清楚,麻烦,才刚刚开始。 果不其然。 遥远天际间,有一大汉正顶天立地,化作如山岳一般的巨大身影,朝着张道之急速踏来。 每走一步,宛若地龙翻身,走兽飞禽尽散。 “天师方才使出的那招阴阳劲已臻入化境...但却不知,这阴阳劲,能否挡得住我兵家蛮劲!” “秦地藏兵谷兵家传人关不胜,来此欲借天师...” “扬名!” 话音刚落。 巨人力拔山兮,竟将一座山丘搬动,欲狠狠砸向张道之。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一身白衣的赵长歌如仙女落尘,飘然来至张道之身前百步。 只见她横剑而立,手指微微弯曲,轻轻弹动剑身。 顷刻,似自四野八荒内,凝聚无数道剑气,形成一座压盖寰宇的凶戾杀阵。 旁人见状,无不朝着这位早已名动天下的女剑仙竖起大拇指。 无他。 只因兵家子弟一向注重杀伐之气。 然而,赵长歌与其斗法,却不剑走偏锋,选择直来直往,欲以纯粹杀机杀念克之! 随着赵长歌出手之后。 真正让张道之感到一丝心悸的,绝非是身前那似高达万丈的兵家巨人。 而是一道由远及近传来的声音, “腾格里尊,鸿蒙肇基。” “斡难灵波,荡涤玄昏。” “穹庐焕彩,金瓯永固。” “凶灾弭迹,牧歌清越!” “长生天宣谕,神芒速聚,赫赫神威,昭昭其应!” “...” 闻言。 张道之下意识瞳孔一缩, “萨满术?!”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 在张道之身周十步内,天地大变,乾坤颠覆! 仿若置身于初开天地之间,陷身于一片混沌当中! 忽而。 一缕气机竟是化作开天神斧一般,重重劈开据张道之十步左右所凝聚的‘混沌天地’。 紧接着,那道气机游荡无形,自他身周以始,游曳三千里,直至气势大成,意欲一击必杀! “杀机?!” 张道之紧皱眉头。 方才无论是前来求道还是比试的异士高手皆无杀机。 然而,使用萨满术的这人,却让张道之感受到了一股纯粹且无比浓郁的杀机。 “她是奔着来杀我的?” 一念至此。 再也容不得张道之细想。 只见对方气势大成之后,所有气机,竟是再次化作一柄似可开天辟地的斧钺! 周遭混沌气似若囚笼,将张道之牢牢束缚。 “这萨满术,如奇门局!” “身处此局内,我任何神通术法似乎与外界天地自然断了往来,难以使出!” 此前有言,无论是符咒还是法宝,亦或术法等,都是修道者的媒介,用来沟通天地自然伟力的媒介。 然而,那萨满术却将此方天地直接给屏蔽了。 仿若让张道之回到了天地未开之时。 那时,一切的‘道’与‘术’皆无用处。 这对于异士而言,不亚于必死之局。 尤其是被世间异士认为,可使用三力同源斩杀国师申九千,有可能站在术之尽头的张天师更无法从此局内逃脱。 只因,此局可压制一切‘术’。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囚牢,笼盖四野。” “原来如此。” 张道之像是明白了一些事。 其实,话说回来。 使用萨满术那人并不知。 张道之最擅长的,并不是以术法沟通天地自然伟力,以为己用。 而是体魄。 张道之是先有了近乎无垢的体魄,才能站在术之尽头。 而不是先悟出了术的尽头,才能以自然伟力洗涤自身体魄。 说时迟那时快。 待巨斧落下的那一刻。 张道之以自身劲力相对,牢牢握住斧把,特殊体质正在将袭来的蛮横力道强行消化。 随后,他单手掐天师诀,朗声道: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 “岳渎真官,土地祇灵。” “左社右稷,不得妄惊。” “天地如常,乾坤有序。” “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十步内凝聚的混沌结界消失不见。 张道之赫然发觉,正被他一手握住的斧钺,竟是一名异域女子的雪白大腿。 随后,他故作不经意间,又瞥了一眼那足可令男子血脉偾张的玉腿与那裸露在外的玉足,面色淡然道: “腿不错。” 第95章 我便挥拳千万下! 前者秉持万物有灵的观念。 认为世间一切事物,包括山川、河流、人、妖,皆具灵性。 此术是以人为‘媒介’来沟通自然伟力。 就比如以自身为媒介,可牵动妖兽身上的气机,而后借来为己所用。 一些北地的‘大仙传承’就受到萨满术的影响。 但道术不同。 道术是以‘道’为基础,去信仰存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神明。 以寻求‘道’的方式,去探寻宇宙万物的本源与运行规律。 讲究以术法、符箓等手段,获取对于神明的感知,从而借助神明的力量来沟通天地自然伟力。 不过,两者亦有相同之处,那就是一切术的尽头,都是去追求‘道’,去熟练地运用自然伟力。 一般来说,使用萨满术者,需自幼与一位‘神灵’签订某种神秘的契约,以获得某种神秘的力量。 所谓神灵,或神或灵。 它可以是一只充满灵韵的鹰,也可以是一座高山,一条河流。 更可以是一位被元人视为信仰的‘神’。 想要对付萨满,就必须先要了解,她与之签订的‘神灵’究竟是谁。 而萨满与之契约的对象,也是她获得力量的源泉。 比如,一名萨满的灵韵乃是一座高山,那么,她就可使用那座高山的地脉之力来对敌。 又比如,某一萨满的灵韵乃是一尊神,那么,她就可以用那位神灵来沟通天地之力。 倘若与萨满产生灵韵往来的那灵物,是人、是妖、是兽,即可调动众生愿力。 可以说,萨满一道,并不像儒释道三教一般,只获一力修行,而是有三种不同但却殊途同归的修行方式。 但在普遍的认知里,萨满终其一生,也只能与一个灵物建立联系,所以无法像张道之这般,走三力同源的路子。 方才张道之听到眼前这位北元萨满的声音,与其说是咒语,不如说是一首神歌。 没错,身为萨满,使用神力的方式,并非是咒语,而是一种以‘歌’为载体的方式当做媒介。 张道之能在顷刻间判断出她的身份,就是因为她念出的那段‘咒语’,颇为悦耳动听。 似让人横跨岁月长河,感受到最为神秘莫测的洪荒之力,这是一种用言语无法形容,但却极为苍老的气息。 这是萨满术的一大特点。 一般来说,萨满皆为女性。 但是让张道之感到诧异的是,眼前这女子,实在年轻的过分! 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动用地脉之力,其背后传承,难以想象! 张道之话音刚落。 就见那身穿萨满服,腰系腰铃,手持法杖、戴着恐怖面具的年轻萨满... 竟是在身子悬空之际,再次发力。 一股蛮横的力道,瞬间就让张道之感到手臂一麻。 为泄劲,他不得已自牛背上跳将下去,将要落于河中时,以金光咒布满全身,得以踏于水面。 而那年轻萨满,也安然无恙的落在地面,特意将腿抬得很高,而后矗立身躯, “好看,便让你看个够!” 刹那间。 年轻萨满再次出手,自身地脉气力稳如高山,以坠天之势,狠狠压向张道之。 那一腿还未落下。 便使张道之脚下湖水彻底沸腾激荡开来,就像是被一道无双剑气狠狠割开水面,长河立断! 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确定,对方的确是抱有要杀他的想法前来。 虽说一招一式,并无太多花哨的华丽成分,但胜在招招皆蕴含杀机,招招力求一击必杀。 张道之收起拂尘,单脚轻轻踏于已被激荡开来的湖面,于自身化为方圆,口中念念有词, “奇门肇始探鸿蒙,仰察璇霄辨帝踪。” “七政循行遵宿度,九宫列象判穷通。” “奇门遁甲,开!” 无论是念出一段鲜有人知的咒语,还是当即‘以’自身周十丈之内,形成一道奇门局。 张道之所需的时间,不过瞬息而已。 严格来说,他对于奇门遁甲方面的术数并不精通。 饶是如此,张道之以天地星盘为局,开局之时,也不过瞬息而已。 其奇门造诣,已超越这世上绝大多数人。 话说回来,无论哪个奇门局,一旦展开,其意义,皆不在自身。 但张道之使出的奇门局,亦在克制对方的萨满术。 他对萨满术的了解很少。 方才在瞬息之内,想尽平生所学,也就只有奇门遁甲之术,可以死死压制对方的萨满术。 因为身处在这方奇门局之内,所有可以改天换地的萨满术,皆失去了用处。 毕竟,奇门局中,开局者,即为天地,即为自然。 在奇门局展开的那一刻,张道之双手化阴阳,一时间,竟是将龙虎山阴阳劲道发挥到极致。 须臾间,就将对方携带的地脉之力卸了个干干净净,随后,再次拽住她的脚踝,重重将其抛向百步之外, “再好的腿,看多了也腻。” “而且,抽空洗洗脚,滂臭。” 几乎是在张道之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年轻萨满的身躯坠入湖水当中,宛若巨石砸进水里,掀起滚滚浪潮。 张道之尚不等对方身躯稳住,再次出手! 既然对方是想着来要他命的,那么自是无需留有什么情面。 他以金光咒加持速度的优势,狠狠砸向那刚被掀起的浪花中。 阳劲到极致,便可生出万钧之力。 这一拳,就算是方才那兵家高手挨上了,多半也要半身不遂。 更何况,是砸在一名女子身上。 原本将要坠落的浪潮,被这一拳所致,竟是再次激荡开来。 然而,当那一升再升的浪潮落下得那一刻。 年轻萨满以不知何处唤来的法杖,将其拳劲儿完全抵消。 “在京城上空的你,可以三力同源,近乎做到当世无敌。” “但那扬大战结束之后,你自身气机一削再削,宛若三花散去的你,可还能再次使出三力同源的一剑?” 年轻萨满开口。 张道之不语,只是一味将阴阳拳劲发挥到极致,狠狠砸向那年轻萨满。 可是,无论他的出拳速度有多快。 那年轻萨满,终是能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使用权杖抵挡住。 不过... “你能挡住十拳百拳。” “我便挥拳千万下!” 张道之出拳速度更快更狠。 最终,随着阴阳劲凝聚一团的最后一拳迸发而出。 那无比坚韧的法杖,竟是寸寸断裂开来。 透过法杖的刚猛力道,直直袭击在年轻萨满的面容之上,使其戴在脸上的面具,竟是如那法杖一般,撕裂开来。 最终,年轻萨满因腹内被阴阳劲肆虐导致,吐出一口鲜血,再次重重跌飞出去百步不止。 张道之收拳而立,亦如方才握住她脚踝时那般,面色淡然道: “忘记告诉你了。” “贫道有个规矩。” “打人喜欢打脸。” 第96章 贫道的筑基,真的不一样 那位年轻萨满,正踉跄站起身来。 她手中原本寸寸断裂的法杖,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愈合起来。 被毁掉面具的年轻萨满,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她将法杖立于河中。 用右手抹去挂在嘴角的那抹血液,随后涂抹在左臂之上。 不过瞬息。 原本刻画在左臂上的图腾,突然熠熠生光。 那是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似横亘在天地间,将一切都杜绝在外。 随着图腾如璀璨星芒亮起。 年轻萨满的气力气势,也在不断攀至顶峰。 “不愧是张天师...” “不过...方才一战,也让我确定了一件事。” 年轻萨满将身上碎烂的衣袍扯去,露出如同焰火般绚丽的抹胸, “此时此刻的张天师...” “也是最弱的张天师!” 话音刚落。 年轻萨满似身化山岳。 挥出左臂,气如虹柱,如草原上的猎鹰哺食一般,朝着张道之急掠而去。 所到之处,湖面河水被彻底蒸发干净。 这一拳劲道之刚猛,已经完全超越了张道之所使用的阳劲。 龙虎山里的炼体法门有很多,但被山中门人使用最多的外家功夫,仍旧是阴阳劲。 此劲与太极拳的劲道并不相同。 前者已经是一种集大成的功夫,一招一式,内外兼备。 但后者,仍旧是一种术士单纯用来对敌的劲道。 讲究在对战时,及时调整劲道的力度与性质,务求将刚劲爆发与瞬间的柔化缓冲相结合。 可以说,太极拳是阴阳劲的升阶版。 但让人惋惜的是,在拳脚功夫这一块,张道之并不重视,也从未学习过武当的太极。 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拳脚功夫,就是这阴阳劲了。 此时,面对那年轻萨满速度与力道都发挥到极致的一拳。 张道之心知,若以蛮力硬碰硬,最终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 所以,他只能在顷刻之间,就将阴劲运用到极致,试图以滔滔不绝的柔软水势卸掉那股蛮横力道。 然而,当触碰到那股力道时,所谓的阴劲,却像是一泻千里一般。 如水流自高处一落而下,自身气势也是在瞬间就跌入谷底。 不得已,张道之只得再次使出漕河舆图,希望将阴劲的水势大涨。 蕴含地脉之力的阴劲果真不同寻常,犹如一条长河正在前赴后继,奔腾不息的抵消那股如山岳一般的厚重之力。 虽是成功卸掉对方的劲道。 但张道之仍是吃了不小的亏,自身后退十数步不止,就连五脏六腑,都似受到重创一般。 在稳稳立足之后,不由得大口喘息起来,用来缓解脏腑的压力。 见状。 年轻萨满像是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而且,已将这件事反复验证,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果不其然。” “在你斩申九千时,哪怕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向那时的你出手。” “可是,时至今日的张天师,早已卸去了强行容纳三力同源的无敌气势,就连你自身的无敌心境,也受到了影响。” “此时此刻的你,唯一依仗,不过是一副功德体魄。” 年轻萨满所言不错。 自从斩了申九千之后。 张道之就很难再次使出容纳三力同源时的惊天一剑。 这与心境有着密切关联。 也是因为各地气数犹有尽时。 在与申九千对战时,张道之就清楚了这一点儿。 漕河的地脉之力,他固能一用再用,可这地脉之力,也并非无穷无尽。 将漕河舆图比作一个法宝,张道之每一次使用这件法宝去勾动自然伟力时。 与自身,与修为,与气数气机气势,都有着密切联系。 况且,世间任何本源,包括水源、能源,都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更何况是一条后天酝酿而出的漕河水脉? 普天之下,唯有圣人,能够无穷无尽的调动自然伟力。 而且还能反哺自然伟力,如此做到生生不息,时刻处于不败之地。 很显然,张道之并不是圣人。 待他下一次想要完整使出漕河的水脉之力,或是再次凝聚天地人三力,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但眼下,既无地利,亦无人和。 不过...在没有悟出三力同源的一剑之前,张道之自身最强的底牌,是天道之力! 身为天师,所定之‘时’,便为天时! 张道之在立稳身形之后,已将天师剑牢牢握在手中, “你说的没错,斩申九千时,无论是漕河水脉之力亦或搜集而来的众生愿力,皆算是我临时调用,并非来自我本身。” “但是...谁又给你说,堂堂的龙虎山天师,道之真人,只能用借来的力量,才能杀敌?” 话音刚落。 张道之自身气势大变,亦如当初敕封锦鲤成神时那般。 气势如正在生长的竹木,节节攀升。 见状,那年轻萨满感到心悸,下意识后撤十余步不止, “成也功德,败也功德。” “近乎无垢的体魄,虽然可以调动天道之力,而且,那种力量,非我所能抵抗。” “但你自身境界不过筑基,不聚三花,不凝五气,自身气机,仍有尽时。” “身为天师的你,又能有几斤几两的气机能够损耗?没了自身气机,你拿什么来勾动天道之力?”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周遭寰宇内,有不少注视着此战的异士,都在惊奇, “天师...不过筑基境?” “假的吧?天师斩国师时我可是看到了,不可能是筑基境能达到的实力。” “可那北元萨满,何必说谎呢?” “会不会是天师在刻意隐瞒境界?喜欢扮猪吃虎?” “我瞧着不像,或许天师真就是筑基?龙虎山秘宝那么多,没准这位筑基天师,是靠秘宝才杀了申九千?” “如此说来,就连老夫都想试试这位筑基天师有几斤几两了。” “你去试啊,又没拦着你。” “不急,江湖规矩,等他们打完再说。” “我要忍不住了,万一这筑基天师在斩杀完申九千之后,已将秘宝用完,堂堂天师,真被北元萨满杀了怎么办?” “等等看,实在不行,我等在下扬出手救下天师,如此一来,那北元萨满的心思,也便落空了,我等救下堂堂正一天师,在道门里,也能流芳百世了。” “...” 无论是北元萨满所言,还是周围人的议论声,张道之都能清晰入耳。 且先不管那些观战者态度究竟如何。 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女子居然懂得这么多。 而且,一眼就可窥探到己身部分情况。 哪怕是申九千,也只是勉强做到这一点儿。 即使对方身为萨满,可毕竟太过于年轻,打她自娘胎里那会儿就开始游历江湖。 其阅历、经验,也不可能像这般丰富。 唯一能解释的是,此女子背后的势力,已经将自己给研究明白了。 来自北元的萨满...其背后势力...为何要研究我? 看来,这普天之下的聪明人,不只是老天师一人。 但这年轻萨满或是她背后的势力,似乎忘了一件事。 张先布局这么多年,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将张道之一身功德体魄修成圆满,让他可以肆意调动天道之力。 这样做的优势很明显,比如,无论是张道之使出金光咒还是雷法,都远比他人强的太多。 换句话说。 张道之的这个筑基境,与旁人的筑基境,真的不一样啊。 筑基突破到三花境界的原理,是将自身体魄锤炼到一种程度之后,就可承载自然伟力了,这也是凝聚三花的过程。 可张道之的体魄呢? 经由天道功德、天雷地火等手段反复锤炼之后。 似乎像是化作一个巨大熔炉一般,可以随意的消耗远远非这个境界所能承载的力量。 换而言之,旁人的筑基,可能就一到十层,但张道之的筑基,可能有九十九层了。 “你家大人没告诉你,贫道的筑基,和别人的不一样么?” 唰! 张道之递出一剑。 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剑,却蕴含着天道之威! 此时的年轻萨满,仍旧不曾意识到危险来临。 “来了!” 她默念一声,竟是用某种神秘的萨满术,如蛇蜕皮一般,在须臾间,就重新塑造了一个自己的‘肉身’。 稍后,真正的那具肉身,却以秘术隐遁于无形中。 紧接着,张道之使出的那一剑,便将那具假的肉身撕毁崩碎。 真正的年轻萨满自虚空中现身,正大口喘息着, “张天师,你有些不好受吧?” “是不是因为境界限制,你很难再使出这样的一剑?” “不过你纵使还能使出也没关系,以我的气机,足以施展出不下六次的那样得秘术。” “但你,我可怜的张天师,你...不行,真...不行。” 说至此处,这年轻萨满居然大笑起来,状若疯魔,显得很是激动, “在你这一剑之后,终是我漠北气数,压你中原一头!” 她深知,天道之力有灵,能够将敌手牢牢锁住。 除非是那种假死脱身的秘术,不然,无法逃离天道之力的封锁与掌控。 可是。 她暗想,这样的天道之力,对区区筑基境的张道之来说,能施展出几次呢? 一些旁观者,也深以为然, “方才那一剑太恐怖了,不愧是张天师!” “那一剑,足可杀我!看来这位新任天师只顾练术却忘记修道,道术缺一不可。” “以筑基境使出那一剑之后,只怕张天师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你...最多只能再使出一剑。” 这些人的猜测和那位年轻萨满一般无二。 张道之固然很强,可是,再强也不过筑基而已。 能使出那般惊天动地的一剑,已经超出了他们对于筑基的认知,难道,还能使出第二剑? 第二剑之后呢? 第三剑,怕是绝对使不出来了。 闻言。 一直保持着淡然面色的张道之突然面色一紧,暗道: “我不行?她...或者她背后的势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艹!” 一时间,张道之咬牙切齿,下意识生出杀人灭口的想法。 见状,众人更为确定了一些事, “天师面色变了了!天师紧张了!” “看来是被我们猜中了!” “诸位,准备随时出手,救下天师,不能让天师死在北元萨满手里,否则,这对我中原异士来说,将是莫大耻辱!” “...” 这些人在一旁观战许久。 不过就是希望,用北元萨满与天师二人之间的生死争斗,得知到如今正一天师的真正实力。 他们自认为,已经有了结果。 然而,就当隐于四周的异士正欲出手救下张天师时。 却见这位境界仅有筑基的天师摇头叹道: “贫道早就说了,贫道的筑基,和你,和你们,真的不一样。” “为什么...你们就不信呢?” 唰! 下一刻! 又有一道剑气被他使出。 见状,年轻萨满嘴角微微上扬, “这怕是你的最后一剑了吧?” 然而,一念至此。 年轻萨满突然瞳孔一缩。 等等! 不是一道! 是... 十道?! 不,不可能! 他怎么还能使出足足十道蕴含着天道之力的剑气? 而且... 还是瞬间使出? 不需要中间休息一下,喘口气,换缕气机的吗? 难道... 他的筑基...真得不一般? 啊这。 还能这样的吗? 师父没跟我说过啊! 怎么办? 可恶! 第97章 白衣剑仙赵长歌! 张道之的强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尽她最大的想象,也就是张道之还能再使出两缕蕴含着天道之力的剑气。 可是如今呢? 整整十道剑气啊! “如果我有师父那样的境界,即使是面对这已然返璞归真的十道剑气,亦不足为惧!” “只是...” 在那些剑气使来的瞬间。 年轻萨满想到了很多。 已濒临绝望。 不过,修行到了她这一步,即使面对不可战胜的强敌,也绝不会退缩。 伸头是一刀,不伸也是一刀。 倒不如... 殊死一战! “长生天怒目,圣火裂鸿蒙。” “赤焰驱昏夜,金芒破孽凶。” 似横跨古今岁月的嘹亮悦耳声音再次响起。 瞬息之间。 在剑气驶来之时。 似有万丈高山横亘在年轻萨满身前。 那是由灵蕴幻化的虚影。 不是一座,而是仿若一整条的连绵山脉,都被她搬运了过来。 然而,饶是如此,那些高山,仍旧不能阻挡接二连三的剑气碰撞。 这也是地脉之力与天道之力一次大战。 但可惜的是,年轻萨满遇到的张道之,是已然站在术之尽头的张道之。 “这萨满的灵韵,是山河?却不知,是属于漠北的哪一座山?” 尽管张道之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萨满为何要杀他。 难道只是想让中原异士气数比漠北矮上一头? 可张道之再强,也代表不了整个中原江湖。 不得不说,接连使出十道剑气的张道之,此刻也是有些气息不稳的感觉。 十道剑气看似很强,可若有强大异士站在一旁观察,不难发现。 张道之所施展的十道剑气,犹如下山之势一般,一道高不过一道。 但杀年轻萨满,绰绰有余。 说一千道一万,张道之都不是真正的圣人。 年轻萨满那边。 由萨满术为媒介,施展出的地脉之力,的确能够阻挡张道之的剑气。 亦如申九千将京城气数化为己用时那般,可以成功卸掉那蕴含着恐怖气机的天道之力。 但是,整整十道剑气,不可能被她全部卸掉, “一道!” “两道!” “三道!” 年轻萨满每说出一道声音。 嘴角、眼鼻,便就渗出一缕血渍。 她最大的实力,不过就是卸掉三道,仅此而已! “若是在漠北之地,借我大元气数,或可与之一战!” “但如今...” 年轻萨满深知,自己的死期已到。 当然,她的战败,不是没有价值的。 最起码是让天下异士共同验证了一件事。 张道之的筑基境界,真的很强! 后续几道剑气,已将年轻萨满所能施展的防御,尽数毁坏。 她的命数,也像是走到了终点。 然而,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早已黯淡下来的天幕中,忽有一条似由星辰组成的星河熠熠闪烁。 星河当中,有兽在怒吼,在狂啸,这些吼声里,夹杂着无尽的怨气。 下一刻,就见一只被混沌气包裹的不可言状之物跃然踏出银河,惊天动地道: “张天师必须死!” 瞬间。 一道让张道之感到心悸的力量垂落下来。 同样是被混沌气包裹,似蕴藏着极为强大的星辰之力。 那些力量,在顷刻之间,就将张道之使出的剩余剑气抵消殆尽。 “他必须死!” 等混沌物再次开口,已立于年轻萨满身前。 张道之眉头紧皱, “那条河...” 他不敢置信。 就在他挥出那十道剑气时,纯以自身杀力对敌的赵长歌,已将那兵家高手击溃。 她见张道之被强敌缠住,本能欲折返张道之身前。 不料,有似龙吟声响起。 是一头近乎幻化成龙的蛟! “张道之,速将漕河舆图交出,不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蛟龙口吐人言。 这时,有旁观异士惊呼, “是东海妖族?” “时隔多年...它们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还是奔着天师去的?” “东海妖族的底蕴,太过于深厚!” “那被混沌气包裹的强大存在是谁?也是来自东海妖族?” “约莫是潜藏在东海的老怪物,要杀天师!” “...” 张道之也没想到。 不只是北元萨满,就连东海妖族,竟是都明晃晃的出手了。 早在刚下山那会儿,他就已经预料到,倘若暴露自身身份。 只怕会引来数之不尽的麻烦。 毕竟,整整千年来,龙虎山为护苍生,得罪过太多大妖了。 “妖族,竟也敢来神州大地放肆!” 赵长歌为减缓张道之那边的压力,不由分说,当即向那条蛟龙递出一剑。 剑气惊如长虹! 这一刻。 这位龙虎山第一女剑仙,终将自身气势,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杀意盈满天地! “今日,斩龙!” 赵长歌唯求速胜。 一剑落下,自身气机不减反增,那来自东海妖族的蛟龙,竟是一时不察。 覆盖于身躯之上,坚如玄铁的鳞片,被那缕弥漫着纯粹杀意的剑气层层剥离。 ... 与此同时。 年轻萨满见那被混沌气包裹的诡异物什对自己并无恶意,刚想上前打招呼,却听那不可名状之物缓缓开口道: “本尊受长生天指引,终在浩瀚长河中,找到你的一缕气机,故而来此!” “本尊神魂将灭,久留不得!” “这位张天师...他...!” 一些充满着远古气息却足可令众生深感忌讳的言语,被天机所掩盖。 这是老天师的手段! 张道之虽然已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但是,老天师曾为他布局遮掩的天机还在。 “将来...大劫...神州...燕云...天地!” 不可名状之物似乎想对那年轻萨满透露出更多的讯息。 想让她告诉站在她身后的那位漠北强者。 但是,张先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 祂实在无能为力! “杀!” 索性,祂冲着张道之去了。 如果能将其斩杀于此。 未来,将成定局! 张道之准备出剑。 可是。 东海妖族,并非只来了一位! 一道如雷声般震耳欲聋的吼声由远及近传来,速度很快。 那些吼声,似乎是某种神秘的术法。 更像是一种禁锢! 竟能短暂的将张道之双腿动弹不得。 “不愧是天师!” “吾拼尽全力,削减寿数,竟是只能困住他片刻!” 是夔兽! 来自东海的夔兽! 传闻此兽吼声,可让人神魂俱散,身体瘫软,从而无法行动。 对于那位被混沌气包裹的不可名状之物来说,片刻功夫,足以将张道之斩杀! 就算杀不得,也要重创! 祂不能白白就此消散于天地间,岁月中! 就在这时。 一柄弥漫着滔天杀机的长剑坠落在张道之身前。 剑身划破苍穹之际,亦为他消去那来自不可名状之物的不可言说之力。 瞬息。 赵长歌白衣染血,落于张道之身前,顷刻拔出长剑。 纵使嘴角渗血,脏腑动荡,这位女剑仙,依旧冷若冰霜,面色不改。 稍后,只见她横剑而立,冷声道: “欲伤他,先问我。” 第98章 战终 龙虎六杰各有所长,或占有修行天赋,或占有极致的杀伐之力。 但却从未有一人,如赵长歌这般,无论是修行天赋还是杀伐之力,皆然兼备。 有人说,如果赵长歌不为女子之身,如果她并非皇室,如果,她可以改姓为‘张’。 那么,她将是龙虎山嗣汉天师府下一任天师。 可见,这位女剑仙,在异士界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 方才那惊鸿一剑,更是将一头修炼有成的蛟龙逼退。 这更使得周遭异士大为惊叹。 只是,旁人都在注意这位女剑仙究竟有多么惊才绝艳。 但唯有张道之注意到了她身上的伤势。 似被那条蛟龙的鳞片化作暗器所伤。 好在伤势不算严重。 这时。 张道之尝试活动一下双腿,见来自夔兽的束缚已经消散。 他往前迈出一步,与赵长歌并肩。 与此同时,那被混沌气包裹的不可名状之物,已是逐渐消散。 年轻萨满见状,当即欲使秘术逃离此间。 张道之出手果决,手指轻轻一点,数道滚滚天雷便是落下。 肉眼可见的,将那远遁的年轻萨满击中。 只是,那萨满秘术,实在过于诡异了些。 “好像是一种可以腾挪空间的术法,与漕河水脉舆图,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道之一时惊诧。 虽说未能及时留下那年轻萨满。 不过,遭受天雷一击,已将其道基崩坏,将来时日无多。 解决了那年轻萨满,张道之便将目光转移到突然袭来的东海妖族身上。 只是,那头蛟龙已经失去了踪影。 “我那一剑,削去它大半鳞甲,损了它近千年道行,十年之内,再难兴风作浪。” 赵长歌的声音响彻在张道之耳旁。 他点了点头,见那站在不远处山巅的夔兽意欲逃脱,双目陡然一寒,杀机毕露。 道道天雷,瞬间就将魁首笼罩。 使其难越雷池半步! “贫道对萨满术了解极少,所以才让那年轻萨满侥幸逃脱。” “若再让你逃脱,只怕天下人都要嘲笑贫道了。” 张道之说罢。 站在山顶被雷池笼罩的夔兽,心头猛然一惊。 只因它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机! 在这种杀机的注视下,它自认为,就犹如那砧板上的鱼肉,遁无可遁。 “天师!” “有话好好商量!” “你若杀我,便是与整个东海妖族宣战!” 夔兽大惊失措,已是有些急不择言。 闻言,张道之朗声一笑, “我天师府什么时候与你东海妖族停战了?” 话虽如此,但他仍旧没有着急动手。 而是缓缓扭头,转移目光,看向四周, “诸位识趣要走,贫道不留。” “但若在贫道杀了这夔兽之后,诸位还不走,那便不是分高下,而是...” “见生死!” 话音刚落。 周遭雷霆之力肆虐! 遥遥天幕中,那让张道之感到些许心悸的银河已然消失不见。 就连漫天星辰都被墨云遮盖。 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在空中炸响的雷声。 随后,众人便见张道之缓缓抬起手臂,雷霆之力比方才更为强盛,且弥漫着无比纯粹的杀意。 这时。 周遭异士,皆识趣现身,向张道之拱手作揖后,以最快速度离开此地。 张道之不再看向他们,而是将目光落在那夔兽身上。 抬起的手臂渐渐伸出一指。 待手指落下的那一刻。 一道惊天之雷便就以极快速度落下。 那夔兽在极度恐惧中,被天雷轰成残渣。 也是在这一刻。 方才与诸多异士打斗切磋的龙虎山弟子,也纷纷现身,陆续道: “那北元萨满,为何欲杀真人师叔?” “还有那被混沌气包裹的邪物,气势无比强大,究竟是何方神圣?” “东海妖族居然敢暗算真人师叔!该杀!” “...” 除了那不可名状之物。 其余二者,张道之都可理解。 北元与中原一向是维持对峙的局面。 不仅国家之间如此,就连异士之间也是如此。 所以,北元萨满要杀中原天师,这无可厚非。 至于那东海妖族... 张道之推测出了两点。 其一,与漕河舆图有关。 此前锦鲤说,漕河舆图与化龙之事相关。 因此,东海妖族派了不少妖物秘密前往漕河,意欲谋求此压运灵宝。 但后来,被张道之所得。 在京城斩申九千时,他曾使用过水脉舆图,因此被东海妖族获知也很正常。 只是让张道之没有想到的是,它们居然敢光明正大的前来神州,欲杀自己这位天师。 其二,龙虎山为护百姓,得罪了数之不尽的大妖。 其中就有包括东海妖族。 可以说,龙虎山与东海妖族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基于以上两点,他们来谋杀自己,倒也能解释得通。 只不过,让张道之最为忌惮与不解的,还是那被混沌气包裹的物什。 那究竟是什么? 张道之没有回应龙虎山弟子所言,只是将目光看向赵长歌,问道: “那混沌之物,你有何见解?” 赵长歌摇了摇头,“我看不透,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的出现,引来此方天地的压制。” 张道之点了点头,“你与我猜测相同,它或许,并不属于此方世界。” 不属于此方世界? 此话一落,瞬间使龙虎山年轻一代弟子面色大变。 什么叫做,不属于这个世界? 难道...是从天上来的? 绝地天通之后,再无仙神下凡之事,不然,若仙神强行下凡,定会被天地压制。 这是异士众所周知的事情。 难道,那混沌物是仙神? 可是,仙神为何要杀天师呢? “我听到,它是受苍生天指引,才能寻到我。” “还有那条约隐约现的岁月长河...” “这太不寻常,想要搞清楚这一切,怕是免不得要去一趟漠北,不过,这是将来的事情了。” 总而言之,如今的张道之,可以无比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这世上,无论现在与将来,有很多存在,都想让他死。 第99章 大劫将至!痛苦的阿椿 因为这是威压一世的老天师,以命数削减为代价,布局整整十年才得来的一个结果。 但这不意味着,此时此刻的他,亦能称真无敌。 说到底,他的一身功德造化,皆因老天师。 可老天师在最强的时候,也不敢说,真就是异士界的天下第一了。 藏在漠北的腾格里,隐于东海的真龙,甚至还有西方活佛。 这些,都是当世绝顶高手。 在老天师最为强悍之时,也不敢说,能对他们十拿九稳。 更何况,是已卸去无敌气机的张道之呢? 恐怕只有天知道,那些想让他死的存在,究竟有多么强大,隐藏的又有多么深。 在背后,又会有着怎样的谋划。 但所谓一力破万法。 对于现在的张道之来说,他需要迫切的提升实力。 三花聚顶丹,是他目前能掌握的,可以快速提升实力的重要方法之一。 一旦境界有所提高,突破因天道功德锤炼体质而产生的桎梏。 张道之相信,他的实力,能更上一层楼。 当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时,他才能真正做到对潜在威胁毫无畏惧。 稍后。 他看向前来的龙虎山年轻一代弟子,却见唯独少了张云逸,好奇问道: “云逸那小子呢?” 萧逾明拱手道: “还未来得及向真人师叔禀报。” “云逸...云逸与他在苗疆认识的那女子约好要在北地相见...” “想来在离开京城后,他应是迫不及待的去赴约了。” 他将‘迫不及待’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龙虎山门人一向如此,互相背刺早已成了习惯。 当然,这也仅限于玩笑。 他们都知道,张道之不会将这种事真放到心里去。 “约在北地相见?为何不将那女子请到龙虎山上去?” 张道之好奇询问。 萧逾明笑道:“真人师叔莫非忘了,那苗疆女子,乃是苗疆圣教之圣女?” “说是圣女,可在一些正道人士眼里看来,无非是魔教妖女罢了。” “即使云逸有那个心,那女子,也不敢登我们龙虎山啊。” 张道之释然,“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那个苗疆圣教怎么看?” 萧逾明欲言又止道:“弟子倒是问过云逸,但云逸始终不肯言说。” “而且...” 张道之故作不耐烦道:“而且什么?” 萧逾明道:“而且,蕴通子师叔说了,若是云逸执意要将那魔教妖女娶回山门,便将他...便将他逐出龙虎山。” 蕴通子是道号,乃是张道之的三师兄,张云逸的师父。 此人热衷于修行,杀伐之力不高,但是却是个火爆脾气,正得发邪。 有时候,张道之也拿他这位三师兄毫无办法。 不过,在云逸与那魔教妖女的事情上,张道之的立扬,还是比较坚定的, “你们师叔不同意这门婚事,无非是担心世间异士以及那些江湖中人说我龙虎山弟子竟娶了一妖女,有辱门庭。” “不过,一个门派的发展,不该拘泥于世俗规矩,要学得与时俱进,天下大同。” “咱们龙虎山都能让大牛当护山灵兽,让云逸娶个苗疆圣女怎么了?” 话音刚落。 趴在一旁快要打起瞌睡的大牛突然来了精神,朝着张道之哞哞叫了两声。 一众弟子都是难掩笑意,低着头,不敢看向张道之。 稍后。 阿椿似是想起一事,看向赵长歌, “师叔,咱们从昆仑回京城的时,弟子记得,听一些江湖人说。” “有出自苗疆的魔女一路烧杀抢掠,甚至连不少普通人都深受其害。” “那残害普通百姓的苗疆魔女不会是云逸师兄得相好吧?” 闻言。 张道之熟练地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崩, “事情尚未明了,怎好早早下了定论?” “倘若残害生灵者,果真是云逸喜欢的那女子。” “无需你们三师叔出手,我便杀了她,为民除害。” “可若不是呢?经你这位龙虎山弟子说出去的话,是能杀人的。” 阿椿捂着脑袋,嘟着嘴,“知道了,是弟子失言。” 紧接着,张道之便看向众人,说起一件正事, “云逸不在,今后你们若是见了他,代为转告。” “此事事关重大,总之,你们心中要有个数,莫要传得天下沸沸扬扬。” 听到此处,众弟子皆是有些好奇。 什么事,竟能值得真人师叔这般重视? 张道之正色道: “不远的将来,也就是近一甲子左右,具体年岁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 “会有一扬大劫到来,而这扬大劫的残酷程度,不只局限于山下百姓,也会波及到山上异士。” 说至此处,他神情变得愈发严肃, “自今日起,龙虎山三、四代弟子,若无要事缠身,当以修行为重,辟谷闭关。” 话音刚落。 萧逾明等人便是面色一凛,而后齐齐作揖道: “谨遵天师法旨。” 对于大劫的到来,张道之并非虚言。 无论是因王守义的入梦一扬,还是在硬抗天雷时无意间看到的,有关未来得模糊一角。 以及那突然出现的,被混沌气包裹的不可名状之物。 似乎都揭示了将来的不寻常。 这也是张道之执意要增加自身修为的原因之一。 毕竟,能让老天师都为之忌惮的大劫,张道之不得不慎重以待。 就算不为己身,也要为了龙虎山的传承延续,去做一些尽可能对未来有所影响的布局。 片刻。 张道之又问了问众弟子有关青丘之事,然后朝着众人摆了摆手。 顷刻间。 龙虎山弟子便是四散而去。 张道之看向赵长歌, “师姐,你若不愿去往京城,那昆仑剑宗,也不用去了,回龙虎山去吧。” 后者摇头道:“昆仑剑宗乃天下剑气最为强盛之地,我要借昆仑剑意打造一座杀阵,需耗费几年之功。” 张道之微微颔首,又弹了下阿椿的脑瓜崩, “师叔毕竟是女子,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在昆仑山,要好好照顾你长歌师叔,听懂了吗?” 闻言,阿椿简直要哭了,下意识开口道: “我也要随师叔返回昆仑?” “我...我不想做交换生了!” “而且...长歌师叔也不需要我照顾...” 这孩子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显然是想到了在昆仑山时,被赵长歌支配的恐怖岁月。 心脏不由得一颤。 交换生一词,乃是张道之告诉他的。 这个世界,可没有这样的词汇。 这时,赵长歌眉头一挑,“怎么,不愿随我去昆仑了?” 阿椿很是无奈,但他知道,与其一味忍让,被剥削,倒不如站起来反抗! 想到这里,阿椿忽而矗立身躯,指着不远处又将呼呼大睡的大牛, “真人师叔,我在昆仑山这些年,活得还不如一头牛!” “长歌师叔如何待我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家师叔,可昆仑山那些可恶的女剑仙...她们...她们...!” 张道之不解,“她们怎么了?” 赵长歌突然掩嘴一笑,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一番。 张道之瞬间大笑不止, “她们喜欢看,就让她们看去便是!” “她们即使想下那个桎梏,还没法下呢。” 阿椿要哭了,眼睛泪汪汪的, “真人师叔,您还记得,我要去昆仑的时候,您对我说过的话吗?” 张道之认真地想了想,有些不记得了, “记得,怎么了?” 阿椿道:“您说,要让我做龙虎山继您之后的下一任天师。” “若是...若是在我成为天师之后,我...我...真人师叔,求您,让我回山吧。” “我再也不想下山了。” 第100章 雷泽重地 赵长歌与阿椿即刻返回昆仑。 而张道之则继续赶往曹州。 方才,他与诸多异士、妖兽大战的那个地方。 不知被哪位好事的江湖人给传了出去。 自此,有不少异士便来此地观摩这一战的‘惨烈’。 甚至,他们隐隐还能感觉到张道之的气机在此流转。 仿若雷电袭击自身,顿时会心生出一种酥麻的感觉。 而且,让人感到诡异的是,此地还伴随着些许让人不明所以然的些许天道压制。 每到雷雨季节,因那诡异的天道压制缘故,使此地常遭雷电轰击。 久而久之,江湖人便将此地称之为——雷泽。 ...... 张道之离开雷泽之地后,仍是一路向北。 途中,经过一间凉亭,亭中有位老者,正在独自饮茶。 亭外,是十余名手持各样武器的异士,皆是高手。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张道之,驱赶着胯下黄牛,意欲快速离开亭间。 然而,那亭中老人,见他欲走,顿时眉头一皱,连忙起身道: “张天师,与老朽喝杯茶如何?” 闻言,张道之先是一愣,而后胡思乱想起来。 不会又是来‘论道’的吧? 按照江湖规矩,前来与张天师论道的异士,只得特定在一地。 离开那地界,诸多异士,便不可阻拦天师行踪。 不然,就不是切磋,而是死战了。 毕竟,身为天师,哪有功夫整日陪那些异士练手? “不熟。” 张道之摆手拒绝,继续前行。 老者自觉脸上无光,忽而咳嗽一声, “老朽范知行。” 范知行? 身处京城多日的张道之,哪里能够不知,范知行便是大周宰执? 其实,无论对方是否为宰执,对张道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张道之翻身下牛,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厚摞的欠条,缓步走向凉亭间,喃喃道: “我记得明明有啊,难道记错了?” 范知行见他走来,露出一脸笑意, “张天师,老朽等你于此,实是有要事相告。” 张道之下意识脱口道:“你先等会。” 说罢,就已来到亭中,坦然坐下。 见状,范知行再次愣神,一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只好也坐了下来, “张天师在翻什么?” 张道之一边翻找一边回应道: “不过是一些陈年旧账而已。” 哦? 范知行有些好奇。 他的时间似乎很充足,一点儿也不着急, “还有人敢欠你们龙虎山账呢?” 张道之有些不耐烦道: “谁说不是呢!” “都说我们龙虎山的弟子,是异士界中个顶个的老好人。” “对于老好人来说,这赊账容易,要账难啊!” 范知行连连点头, “天师说的是。” “龙虎山为护苍生,操碎了多少心?” “如今竟然有人欠龙虎山的债却不还,不该,太不应该了!” 张道之‘嗯嗯’两声,终于找到了有关范知行的欠条,遂面色一喜, “找到了!” “范知...范相公,你看,这欠条记载属实吗?” 范知行一边悠闲饮茶,一边接过对方递来的欠条,只是瞄了一眼,刚含在嘴里的茶水便被他吐了出来, “二百两?” 啪! 他将欠条猛地摔在桌子上, “张天师,我,堂堂大周宰执,不过是年轻那会儿去江南赏花因一时拮据,欠了你师父二百两而已。” “你师父居然记到现在?而且,就二百两啊,还值得你开口要?” 张道之眉头一皱。 啪! 同样是一巴掌拍在亭间的石桌上, “你什么意思?不想还了?” 这一刻,站在亭外的高手瞬间汗如雨下。 天师与相爷吵起来了? 难道... 今日我大限将至?! ... 范知行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似有难言之隐。 顿了顿,他才一脸笑呵呵的开口道: “张天师,本相特意于此等你,是有要事商议。” 张道之生怕他不认账,遂将那欠条收回囊中, “你觉得,本天师会与一个不肯认账的老赖谈事情?” 老赖? 什么是老赖? 应该是龙虎山那边的方言吧? 嗯。 不重要。 反正不是什么好词。 “那个...老朽若说,出门走得急,忘记带钱了,你信吗?” 范知行面露难色。 似乎真的没带钱。 张道之摆手道:“钱不钱的不重要,只要你认账就行。” “再说,贫道对钱也不感兴趣。” 哦哦。 范知行好奇道:“这么说,那二百两银子不用还了?” 张道之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用人情来抵吧,将来龙虎山要是有事,你这位大周宰执,能帮的便帮一帮。” 范知行点了点头,欲言又止道:“那个...” 张道之再次皱起眉头,“钱钱不愿还,人情人情不愿抵,你待怎样?!” 范知行抿了抿嘴,“那个...本相不是这意思,本相是想说,天师方才用的那个杯子,是本相方才用过的。” 嗯? 张道之一愣,“那你不早说?” 范知行道:“方才老朽本要请你落座,可见你翻账翻得太投入,实在不忍心打扰...” 张道之抿了抿嘴,心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试探性询问道: “你当年在江南赏花...赏得是正经花吧?” 范知行道:“正经,当然正经,老朽看起来就很正经。” 张道之明显不信,暗自喃喃道: “花二百两才能摘的花,应该没啥毛病,再说,这老家伙一看就岁数不小了,要是有事早就有事了...” “咦,不对,我想这么多作甚?贫道一身接近无垢的体魄,还怕区区霉疮?” 嗯,怕倒是不怕,就是恶心。 稍后。 范知行将此行来历告知, “昨夜里,老朽在城外见到了王守义,经他告知,你要前往曹州寻觅去往青丘的地点。” “自京城到曹州,官道只此一条,老朽来之前,见天师正在与一些异士斗法,索性就在此处等你了。” “老朽来此,主要是向张天师商议有关大劫一事。” 话说回来。 在雷泽地界与张道之动手切磋的那些异士。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是出自千年传承的弟子。 余者,皆是一些散修,怀揣着异样心思,欲借天师扬名。 哪怕不敌,将来说出去,也是与天师做过一扬的人物了。 不说流芳百世,但也能在一时名声大噪。 而张道之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在斩杀夔兽之前,对仍旧旁观的那些异士,下了最后通牒。 他们若是真不走,张道之真会杀了他们。 也让这偌大江湖清静一些。 第101章 封神大劫!张天师偶遇妖女 张道之能够知道未来恐有大劫将至。 是因‘庄周梦蝶’之际,亲口听老天师讲起过。 但范知行是如何得知? 只听他娓娓道来: “约莫十年前,老朽登上相位不久,你师父曾来寻过我...” 即使范知行已经到了知天命的程度。 但也仅能通过大势预测到将来漠北与中原必有一战。 此战若败,则神州陆沉。 此战若胜,则九州之地遂归于一统。 可老天师那日寻他来说,将来之大劫,漠北与燕云之争,不过是人间之争罢了。 亦如上古时代,周与商之争。 但人间之争,归根结底的胜负成败关键,不在于人间。 而在于异士。 周商之争,最终以昆仑为代表的异士势力取得大胜。 而以东海为代表的异士势力,却沦为人人唾弃的妖族。 遂古之初,谁说,人修行就是仙,而妖修行,就不是仙了? 倘若以东海碧游宫为主的异士势力取得大胜。 那么,今时今日的神仙,不仅仅是人,也会有妖的存在。 “商周之争,皆无对错,但自商周封神之战后,人间,仍旧存在着一些强大的异士。” “这些异士以自身为媒介,钻了当年颛顼大帝绝地天通的空子,强行接触天上。” “以致于仙神干扰人间气数的乱局出现...这段故事,你应该听过吧?” 范知行问起。 张道之点头道:“这是讲的那位儒家圣人的故事,经由仙神干扰人间气数,使神州出现数百年之乱局。” “后来,一位儒家圣人横空出世,于这世上定下了礼仪、规矩,就此,天上仙神,再也不可干扰人间气数。” “而一些强大的异士,也只得存于山上,倘若过多干扰人间之事,将会有承负加身。” 范知行忽而变得极其正色道:“倘若老朽告诉你,当初干预人间气数的,不一定是天上仙神呢?” 一时间,张道之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初登龙虎山时,便常听师兄弟们讲起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宗旨,是重在夸赞那位儒家圣人为人间所做的贡献。 那时,这天地间,还没有龙虎山。 不一定是天上仙神? 张道之突然有些细思极恐的感觉。 范知行见他这般神情,呵呵笑道: “老夫初听你师父讲起此事时,也觉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天上仙神,那又该是谁?谁又有这个能力,可以干扰人间气数?” “那到底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当年由人间之争引起的异士大战,你道教又称封神大战,真正的真相,又是如何?” 怎样的存在... 不知为何,张道之忽然想起那被混沌物包裹的不可名状之物。 “我师父,可有答案?” 张道之问起。 范知行摇了摇头, “你师父只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不敢确定,只与我说了这么多。” “他说,如果将来,有他的传人,能够斩了申九千,便让老朽将这件埋在心底十年之久的事情,说与他听。” 从他的话里,张道之得知了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第一,将来的大劫,先是由漠北与中原挑起,而后极有可能酿成异士之间的大战。 第二,将来大劫与商周之战,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是一个因果轮回。 如若真是如此,那将是这天地间最大之承负了。 谈起商周之战,就不得不提及,昆仑与东海之战了。 昆仑...东海... “师父羽化前,将师姐送往昆仑修行,是不是要借此提醒我,未来大劫,昆仑至关重要?” “昆仑...道教道统之源,神州气数之源...如若真有关联,为何师父不愿直白告知于我?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 “东海...方才袭击我的那两只东海妖物,当真又是奔着舆图去的吗?” “不是仙神,却能干预人间气数的莫名存在...被混沌气包裹的那头怪物...” “受长生天指引...萨满...” 张道之喃喃于此,愈发感到头疼。 他深刻地明白,这些问题,仅凭想,难以想出个所以然。 “看来,治好桃夭以后,这些地方,我都要一一走一遭了。” 张道之打定主意的同时。 忽见范知行缓缓起身, “张天师,你可知,老朽在明知魏基以死设局时,为何不曾阻拦?” 张道之摇头。 他相信,以这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宰执来说。 真要救下一个魏基,或是用政治手段逼迫申九千让步,不是没可能。 但为何不曾这样做,他也不理解。 很快,范知行给出的答复,让他恍然大悟, “其实很简单。” “既然将来的大劫,是因漠北与中原之争挑起。” “那么,在老朽仅有的年月里,就要为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做思虑。” “看看该用什么法子,能在大战挑起的那一刻,莫使漠北铁蹄践踏中原。” 正因此,范知行必须要稳健、蛰伏,保全有用之身,去为这座中原做更多地事情。 说着说着,他已离开亭中, “不瞒天师,其实老朽对所谓的大劫并不在乎。” “毕竟,即使有朝一日,大劫真的来了,老朽多半也已入土。” “但老朽希望,这狗娘养的大劫到来之日,能少死一些百姓。” “至于你们异士,妖孽,统统死干净了才好,如此,人间也就清静了。” 张道之见他越走越远,忽然想起一事,从乾坤袋里迅速拿出纸笔,追了上去, “范相公,拟一个新欠条,此前欠二百两银子的欠条就作废了,新欠条写人情债,收款人龙虎山天师府。” 闻言,本要坐上马车的范知行撒丫子就跑了起来,看动作,一点儿也不像一位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人家, “走,快走,莫要让他追上来!” “老朽这辈子都不愿与龙虎山再有半点儿牵扯!” “不,下辈子也是!快,快拦住他!” “不好!大劫未至,老朽命中劫数却先到了!” “呜呼哀哉!” “...” ...... 张道之与范知行别过之后,自雷泽之地一路向西北方向行进。 途经济州,自济州南下,便到了曹州。 张道之虽然不会飞,但是胯下黄牛并非凡物,赶起路来,要比一般的千里马快上不少。 其实,张道之也可以直接南下沿着官道一路入曹州。 但听萧逾明说,在济州城内,有一间酒楼,名曰太白楼。 楼主被誉为‘异士百晓生’,又称‘江湖百晓生’。 传闻此楼之主,无所不知,无所不通,世人皆不知其是男是女。 起初,张道之对百晓生感兴趣,是觉着对方可能知道有关于自曹州入青丘的秘密。 但一听世人不知其性别,又觉是故弄玄虚不敢见人,对其失去兴致时。 萧逾明又说这太白楼可不简单。 相传乃是数百年前,一位飞升白玉京的剑仙所创立,那剑仙名曰李太白。 异士皆尊称其为‘诗剑仙’。 自他创下这太白楼之后,此楼便有了个规矩。 那就是,只招待异士,不招待寻常百姓。 而异士入此楼,亦不可滋生是非,更不可找人寻仇。 张道之一听,这太白楼倒是有些格调,或许,那楼主百晓生,当真知道一些不足于外人道哉的奇闻轶事。 无论是为救桃夭还是为了三花聚顶丹所需的药材,他都迫切需要进入青丘。 索性,就来这太白楼碰碰运气。 不管怎么说,张道之都是筑基境,一眼便知是异士,所以,自然也就顺利进入楼内。 不过,他并未着急去见那百晓生,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期间,以九阳针法为桃夭施针,并用清静咒压制它体内那股狂躁的力量。 在未彻底解决桃夭体内情况之前,张道之需日日如此。 由于来到太白楼内的异士实在是太多了,可谓无奇不有,所以,抱着狐狸的张道之,倒是并不太惹人瞩目。 不过,就在施针期间。 张道之偶然听到端坐在楼内的一些所谓得正道人士,正商议着一件事, “那苗疆女子一路北上,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听闻要来齐鲁地界私会情郎,咱们自当提前觅其踪迹,设局杀了她,为那些枉死的百姓报仇!” “听闻她的情郎,是龙虎山弟子?而且在龙虎山中的地位不低啊。” “地位再高又如何?能高得过张天师?张天师嫉恶如仇,听闻当朝国师是妖,当即便就将其斩杀!” “若让天师知道,他龙虎山弟子喜欢上一个妖女,只怕,天师必然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说的没错!那龙虎山弟子若不顾正道气节,执意与妖女待在一起,那我等便闹到龙虎山,请天师出面,给咱一个说法!” “闹到龙虎山?呵呵...要去你去,我不去。” “怕什么,天师可是咱们正道魁首,一定心向咱们!” “...” 听到此处。 张道之神情一顿。 他们所谈及的妖女与龙虎山弟子,莫非是那苗疆圣女和云逸? 这也太巧了吧? 就在这时。 太白楼外,突然响起一道带有独特苗疆口音的女子声音, “就是你们在造本姑娘的谣,说本姑娘一路向北,遭下无数杀戮?本姑娘怎的就未将你们给杀了?!” 说着,那女子竟是一脚踏进楼内。 众人见来者身着蓝红相间的苗服,服饰上绣着类似蛊虫的图腾,耳畔各有一只大银铃。 此女子腰间还挂有一个血红色葫芦,这葫芦随着她前行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显得颇为灵动。 她的下半身服饰,是一件百褶裙,露着半截小腿,让人一瞧,便知不是中原女子。 “苗疆的?” “她是...她是那个妖女!” “嗯?苗疆魔教妖女,你竟敢来这儿太白楼,简直是在找死!” “妖女!你好大的胆子!” “...” 那些人不停叫嚣着,却无一人胆敢上前与她对峙。 像是对她极为忌惮。 见状。 那苗疆女子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男人说,就连张天师他老人家都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在此叫嚣?” “还正道人士?就敢在背后蛐蛐我?我呸!” 话音刚落。 众人面色一僵。 这时,已为桃夭施完针的张道之突然下意识咳嗽一声。 心道。 我很老吗? 第102章 让我男人指点你修行! 张道之就常常听云逸提及这位魔教妖女。 说她心地善良,说她不懂得为人处世。 说她平日里总是傻兮兮的,需要人照顾。 自那时起,张道之就已经知道,云逸已经爱上了那苗疆女子。 而且已然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甚至因为此事,张道之的三师兄蕴通子,都要召集门人杀上苗疆,斩了那所谓的魔教妖女。 后来,是云逸恳求张道之,他又请当时尚未羽化的老天师出面,才算将此事给压了下去。 也不知为何,龙虎山年轻一代弟子,几乎很少与龙虎六杰亲近。 相比之下,他们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家师父,而是张道之。 如今,太白楼内。 张道之突然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教妖女,产生了几分好奇。 当然,这种好奇,完全是出自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他一边以极其微末的声势念着‘清静咒’抑制桃夭体内的狂躁力量。 一边看向所谓的诸多正道人士与魔教妖女之间的对峙。 似乎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正道人士里,有一名读书人缓缓开口道: “诸位,太白楼有规矩,不可起争执。” “既然这魔教妖女来了齐鲁地界,我等,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是一个很好的台阶。 一众正道人士纷纷点头道: “说得没错,看在太白楼的份上,暂且饶了这魔教妖女一命!” “待出了太白楼,有她好看!” “...” 就当张道之以为无戏可看时。 谁知,那魔教妖女却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一脚踩在一张桌子上, “你们若是有胆儿,就随本姑娘去楼外较量较量?” 下一刻,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开来, “不敢,就将嘴巴给闭上!” “实在不行,咱们就在这儿楼里较量一番,也不是不可!” 从这几句话里,张道之分析出了这魔教妖女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他念完咒语,见桃夭情况稍微好些之后,又将其放在乾坤袋中。 用着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唉声叹道: “云逸,你受苦了啊。” 就在那些正道人士面面相觑之际。 二楼,有一女子身着身着一袭月白锦缎长裙,矗立于护栏前,身后跟着几名侍女。 那颇有几分淡然气质的女子瞧了一眼被魔教妖女打烂的桌子,蹙眉道: “上好楠木制成的椅子,又经城内能工巧匠反复打磨,价值一百五十两。” 嗯? 多少? “什么椅子能值一百五十两?” 那魔教妖女双手叉腰道: “觉着本姑娘是外地来的,好欺负?” 女子神情漠然道:“你赔,还是不赔?” 赔... 魔教妖女似乎有些拮据,掏了掏腰包,略显尴尬。 那站在二楼的女子再次皱起眉头,轻轻挥了挥手。 就见六名持剑女子跳将而出,瞬息之间,便已来到那魔教妖女身前。 “坏了我太白楼的规矩,还不愿赔钱,十年来,你还是头一个。” 女子继续道:“不赔钱,就给你两条路,一,留下来干苦力赚钱,二,留下一条胳膊。” “你自己选。” 留下来? 不行! “本姑娘有约,留不下来!” “胳膊,也给不了你!” “钱...本姑娘暂时没有!” “不过,本姑娘身为苗疆圣女,绝不会欠债不还就是,先打个欠条。” 魔教妖女竟然拿不出一二百两银子... 此事,让一众正道人士笑话不已, “还苗疆圣女呢,结果却连一百五十两银子都拿不出?” “苗疆这么穷的吗?” “就算是寻常异士,找个富贵人家做护卫,也能攒下来百十两银子吧?” “...” 真可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魔教妖女心中颇为无奈, “要不是出门走得急,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一万两,本姑娘也拿得出来!” 说白了,还是没钱。 站在二楼的那女子冷声道: “抱歉,我们太白楼没有赊账的规矩。” 说着,那六名剑侍就欲动手。 魔教妖女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肚子,腰间绑带竟是化作一条藤鞭,作势就要大闹一扬, “本姑娘不是欠钱不还的人!” “给本姑娘三日功夫,自会将那一百五十两双手奉上。” “再说,因为一张桌子,就要废了本姑娘一条手臂,你们太白楼未免太霸道了些!” “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二楼女子笑了笑,“我们太白楼,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名门正派。” 忽而,一众正道人士,也趁机站起身来,亮起兵刃, “太白楼的规矩由来已久,齐鲁一家五寺六观七门八派无不遵从。” “如今这魔教妖女竟敢坏了太白楼的规矩,我等便帮着太白楼除了这妖女!” “说得对,杀了这妖女!” “...” 所谓一家五寺六观七门八派,指的是齐鲁地界内最负盛名的正道门派。 其中,佛教门派以汶阳宝相寺为最。 道教门派以泰山玉皇宫为最。 这玉皇宫属于全真派,与朝廷的关系比较密切。 而那‘一家’,指的是圣人之后——孔家。 不过,孔家因风评不太好,故而很少被异士提及。 那魔教妖女见自身有被群起而攻之势,不由得将肚子护得更紧,下意识后退两步,紧皱着眉头。 张道之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下意识喃喃道: “有了?” “龙虎山的种?” 一日是天师府弟子,终身便为天师府弟子。 天师府弟子成婚生子,无论男女,皆可入天师府。 故而,张道之才会说,那女子腹中胎儿,乃是龙虎山的种。 包括张道之在内,几乎每一任的天师乃至天师府长辈,虽说性格各有不同,但是,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护犊子。 龙虎山是最护犊子的门派,没有之一。 张道之因那魔教妖女腹中孩子而动了恻隐之心,缓缓站起身来,将两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一楼内的掌柜, “那女子欠你们的钱,贫道替她还。” 闻言,魔教妖女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有些激动, “云逸哥哥没有骗我,这天底下,还是好人多。” 想到这里,她本欲上前道谢。 却听一些正道人士纷纷指责张道之, “区区筑基境,算个什么东西?这热闹,你还敢来凑?” “耽误小爷们杀此妖女,有你好看,还不速速将你手中宝钞收起来!” “你没看那女子已心有所属?打肿脸充胖子,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在我们北地叫什么?” “叫冤种!” “...” 张道之并未理会她们,只是将银票放到柜上之后,便就抬头看向二楼矗立的女子。 恰巧她也在看向他。 二人双目对视。 张道之刚想开口请见太白楼的楼主。 却听耳旁再次响起那魔教妖女的声音, “瞧你们一个个龌龊样,就不许这位道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着,她来到张道之身前,抱拳道: “本姑娘叫灵雀,乃是苗疆圣女,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多谢了。” “本姑娘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你打个欠条,将来我自会还你!” 张道之淡淡摇头,“不用。” 不用? “那怎么行?” 灵雀见他与自己的云逸哥哥一样,也是道士,遂开口道: “不如你告诉我,你在哪家道观修行?等我有空便去寻你。” 张道之仍旧摇头。 就在这时。 他忽然听到自灵雀肚子里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灵雀捂着肚子,咽了几口唾沫,略感尴尬。 见状,张道之摇了摇头, “做几道你们这里的拿手菜。” 说罢,便朝着自己方才落座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向灵雀开口道: “去坐吧。” 灵雀心中一喜,“大恩不言谢!” 二人相对而坐。 没过一会儿,便有几名女子端着几道济州美味放到桌子上。 有香辣鲤鱼、漂汤鱼丸、熏豆腐、甏肉干饭、大酥鱼等。 济州经漕河发展,水脉四通发达,所以,用水中食材做菜肴的美味较多。 待那些菜肴被端到桌子上的那一刻。 这位苗疆圣女,瞬间眼前一亮,犹如被饿了几日的汉子一般,立时狼吞虎咽起来。 一旁那些正道人士见状,都是嗤之以鼻起来, “魔教妖女,一看就没什么教养。” “那筑基道人什么来头?竟敢对这妖女如此亲近?” “事出异常必有妖,难道是来自玉皇宫的道人?那也不对啊,玉皇宫乃是名门正派,怎会与妖女为伍?” “总之,在这楼里,咱们还是守点儿规矩,待会查查这道人有何身份,咱们打不过魔教妖女,难道还打不过区区一介筑基?” “...” 张道之对那些人的议论声全然不在乎。 但是,灵雀在乎。 她稍微注意了些吃相,边吃边道: “你帮我这么多,我定会护你周全,你放心,有本姑娘在,他们便奈何不得你!” “我男人也是道士,还是龙虎山的道士呢!” “改天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让他指点指点你的修行。” “你如今才是筑基,一个人行走江湖,太危险了!” ... 此时,距离济州不远处。 有个叫做张云逸的龙虎山弟子,走着走着路,突然打了几个喷嚏。 还不小心摔了个底朝天。 第103章 奇门遁甲,现! 只是,他很好奇。 到底是怎样的遭遇,让这位苗疆圣女,看起来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 苗疆不管饭的吗? 还是说苗疆做得饭菜难以下咽? 不应该啊。 他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她,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你...多久没吃过饭了?” 闻言。 灵雀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喝了一口茶水,数着手指头喃喃回应道: “应该有...半个月?” 半个月? 这么惨? “你是不喜欢吃食?” 张道之再次询问。 在这个世上,有一类异士,因修得辟谷法门,可以长时间不用进食。 哪怕一辈子不吃食饮水,也无关系。 但很明显,眼前的苗疆圣女,压根就没掌握什么辟谷的法门。 灵雀稍坐休整后,再一次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道: “哪有人不喜欢吃食?” “我是因为没钱买吃食,所以只能挨饿。” 没钱? 张道之更为不解, “你身为苗疆圣女,怎么会没钱的?” 听到这里。 灵雀忽然就对眼前这些美味佳肴失去兴致。 只见她再次放下碗筷,双手托腮道: “还不是因为我男人催我催得太急,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钱袋了。” 张道之终于明白,为何云逸会说她傻兮兮的了...“他催你出门?为何?” 灵雀小声道: “这事我只对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是龙虎山的弟子。” “我男人,要带着我私奔。” 私奔?! 张道之瞪大双眼。 灵雀见他这般表情,似在意料之内,继续说道: “我男人觉得我是魔教妖女,他师父又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再加上我如今有了身孕,按照我苗疆的传统,未婚先孕,是要被浸猪笼,关小黑屋的!” “我害怕,他就写信告诉我,让我来北地寻他,然后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张道之明白云逸的担忧了。 说一千道一万,云逸都不想给龙虎山抹黑,让世人指责是龙虎山弟子娶了一位魔教妖女。 只是,这又有什么呢? 世俗眼光向来随波逐流,充满偏见。 若是修道之人,连这点儿都看不穿,看不透,还修什么道? 祖师爷一直强调的随心所欲,心无旁骛,难道都抛之脑后了? 顿了顿。 张道之又问, “所以,那个龙虎山弟子,就让你挺着个大肚子,一路从南向北?” 灵雀点了点头。 张道之再问,“那个龙虎山弟子,平日里待你如何?” 灵雀想了想,像是充满了一肚子怨气似的,越想越气急败坏道: “他...他对我才不好呢!” “老是欺负我!” “他就是一个坏人,大坏人!” 说着说着,灵雀突然落下泪来。 像是将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委屈,都给哭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自南向北,跨越万里路途,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关键,张道之从灵雀的谈吐里,深刻了解了她的性格,不过还是个女孩子罢了。 然而,如今,这个女孩子,就要为人母了。 其丈夫,是龙虎山弟子。 云逸这孩子...欠她良多。 张道之一念至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你为何还要与他在一起?” 灵雀大大咧咧,丝毫不嫌害臊的回应道: “谁让本姑娘喜欢他呢。” 张道之先是‘嗯’了一声,而后丢给她一百两宝钞,道: “吃饱以后,就去寻那个龙虎山弟子吧。” “待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会去寻你们,给你,也给你腹中的孩子,一个说法。” 说至此处,又有些不太放心她,问道: “你如今怀有身孕,一个人,能应付的了这些人吗?” 此时,灵雀有些懵。 什么叫,给我,给我孩子一个说法? 这道人,当真古怪。 我孩子与你有何关联?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天师呢。 但又听对方在关心她,下意识开口道:“无妨,遇到能打的就打,不能打的就跑呗。” 闻言,张道之笑了笑, “贫道这里有几张符纸,遇到危险的时候,或可保你一命。” 说着,就自乾坤袋里拿出几张符纸,并在上面注入了几分自身气机。 可让灵雀随意使用。 做完这些,他将符纸放到桌子上,随后起身前往二楼。 灵雀更懵了。 又是给自己银两,又是给自己法宝符箓的,这道人,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难道,是云逸的朋友? 嗯,等见了张云逸,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才是。 只不过... 筑基境界道士所画的符纸,能有多强? 算了,好歹是人家一份心意。 灵雀将那些符纸收入囊中之后,扭头看向已经快要登上二楼的张道之,询问道: “还不知你名字嘞!” 张道之朝着她摆了摆手,并未做出回应。 随后。 灵雀就见他与方才站在二楼的女子谈论着什么。 索性,便不再看他,只是独自嘟囔了一句, “真是个怪人,不过,也是好人。” 语罢,她再一次埋头干饭。 对于张道之送给她的那些符纸,她也并未仔细看。 当然,看了也不懂。 但若是让懂行的人瞧一眼,只怕就要对那些符纸心存敬畏。 只因那符纸乃是‘太上北极镇魔杀鬼符’。 是道教符咒、符纸、符箓里比较具有杀伐之力的道术。 ...... 张道之去了二楼,寻那女子,说出自己想见太白楼之主的想法。 他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了。 实在不行,就想其他办法。 毕竟,萧逾明也说了,不是谁都能见到那位太白楼楼主。 当然,若是张道之自曝身份,便没有这样的说法了。 只是,张道之担心,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些麻烦,不是指有人再会寻他挑战之类的了。 因为雷泽一战,他已经让天下人都明白一件事实。 这一任的龙虎山天师,依旧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这里的怕麻烦,是担心那些异士会像追星一样,惹得他不胜其烦。 毕竟,天师斩了国师之事,已然成为当今异士界里,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此刻。 让张道之没有想到的是。 原先差点儿与灵雀产生纠纷的女子,居然真的让他去见太白楼之主了。 而且,那女子在言谈举止中,都透露出对张道之的恭维与尊敬。 原本以为会吃闭门羹的他,不由得好奇起来。 难道,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毕竟,无论是京城上空与国师一战还是雷泽之战,天下间真正强大的异士,几乎都已经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了。 不管怎么说,能见那太白楼之主,总归是一件好事。 济州城里的这座太白楼,临大河而立。 此楼两层重檐,青砖斑驳,飞檐、游廊应有尽有,颇有几分幽韵。 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太白楼自身算不得什么,与太白楼相连的后院,才是别有洞天。 在楼外别院里,还有一方天地。 此方小院,四季如春,有参天古树,亦有小桥流水,处处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韵味。 让这间小院,不受外界天地四季轮转之影响,自有独特千秋。 好似被一座阵法覆盖。 最为关键的是,这座阵法,让张道之感到极其熟悉。 经由那女子引荐入院期间,张道之站在一条桥梁上,望着清澈池水中几块小石摆放,一时不由得愣神起来。 他在驻足片刻后,喃喃道: “按风水堪舆之术,以北斗之势,掌阴阳、司生死、握福祸,为天地灵力枢纽,而使院中天地四季不改,乾坤如旧。” 闻言,站在他身前的那女子也是神情一怔,而后迅速回过神来,恭敬问道: “道长在说什么?” 张道之没有搭理他,只是摊开手掌。 刹那间,那女子赫然见到,在其手掌之上,似有方寸奇门局跃现。 随后,又见那方寸奇门局,犹如将一块石子投入池水中一般荡起涟漪,迅速覆盖在整座院落中。 紧接着,张道之缓缓合上双眼,喃喃道: “北斗九宸,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 “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魁贪狼,巨门禄存。” “文曲廉贞,武曲破军,高上玉皇,紫微帝君。” “大周天界,细入微尘,何灾不灭,何福不臻。” “...” 待念至此处,那女子又忽见他猛地睁开双眼, “奇门遁甲...” “现!” 第104章 我与我师父不太熟 刹那间,周遭灵气如风散向四周。 又似海眼将无垠海水吸纳一般,使天地灵气不断聚拢,源源不绝的凝于二人身前得一滩池水中。 由于此庭院背靠太白楼,而此楼又靠在一条运河旁。 可谓处于水口处奔流不息,以至福禄寿三气极易外泄。 而有高人在这滩池水中的布局,犹如一把由天地灵气打造的门锁,将三气牢牢锁住不至于外泄。 再则,庭院东北方位略有缺角,在风水上来说,这叫做煞气入门局。 但因池水中几块别致石子的布局,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汹汹煞气拒之门外。 如此可庇佑庭院祥和安宁,福泽长绵。 但是,这不过是从风水上来说。 从天地自然的角度来讲,仍不足以使此院四季长春,改了乾坤规制。 真正的核心要点,是被石子,也就是阵眼牢牢锁住的灵气。 因为那些灵气困于院中,周而复始,循环不息,难以散于自然。 所以才使得这小小院落改了天地乾坤。 只是... 能有如此大手笔的异士,一定是一位高人。 这不亚于遮掩天机,改了一处地界的地水风火了。 哪怕是此时此刻的张道之,想要做到这一点儿,至少也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一个周期才可办到。 当然,若是只改风水的话,对于他这位天师来说,可谓手到拈来。 只是,让张道之心存疑虑的地方,并非是这么大的手笔,而是做成这般手笔的法子。 “我龙虎山的北斗锁灵阵,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张道之问向那带路女子。 北斗锁灵阵? 她不懂这是什么。 她只记得,在很早之前,这间院落,就是如此布局了。 “道...天师,奴婢不知,奴婢自来到太白楼,此间,就已是这般了。” 那女子话音刚落。 张道之便也将内心想法印证。 看来,对方是早已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这太白楼,或许与龙虎山有着些许渊源。 但会是谁,来此布下这么大的手笔呢? 首先,龙虎山三代弟子里,如萧逾明、张云逸等人,都做不到。 至于自己的师兄师姐,也从未听说他们与世间哪个势力有所渊源。 难道是师叔们或者...师父他老人家? 就在张道之眉头紧锁期间。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天师无需多想,此间布局,皆是出自你师父之手。” 张道之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赫然见到一位年龄约莫在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身着一袭月白锦裙,凸显出极具成熟丰腴的身姿。 恰似一坛珍藏多年的美酒,馥郁芬芳,叫人沉醉; 又似一朵盛开至极致的牡丹,艳压群芳。 若让张道之来形容这女子,那就两个字——少妇。 若再多几个字,那必然是——极好看的少妇。 周身都在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韵味。 肌肤极为细腻,脸颊泛着淡淡的粉晕,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 美艳不可方物。 如果将赵长歌形容是一座冰山。 那么眼前的女子,就像是一片早已盛开的桃花林。 正具韵味时。 张道之不用想也知,对方乃是太白楼之主。 他略微抱拳道:“楼主与贫道的师父相识?” 那宛若少妻的女子点了点头,轻轻挥动衣袖,好似张道之身前缓缓流动的池水般,透着非同一般的韵味。 稍后,就见带张道之前来此院的女子退下。 紧接着,他又听那女子缓缓开口道: “在你刚踏入太白楼时,便有人前来向我禀报,说是你这位天师进了我太白楼。” “起初,我还尚有疑虑,不知天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又不知你这位天师究竟是真是假。” “索性,我便吩咐下去,若你想来见我,便让她带你来此院中,若你能窥得此院玄机,定是天师无疑。” 说着,就已迈开小步,如一阵温暖的春风一般,轻轻走过张道之身旁,最终来到院中的参天大树前驻足。 那女子抚摸着那棵大树的粗壮身躯,喃喃道: “这棵树,还是你师父亲自种下的。” “没个几年光景,就已这般粗壮了。” 嗯... 怎么说呢,这少妇说话的语气,给张道之带来一种怪怪的感觉。 就好像与自己的师父有一段孽缘一般。 没听师父提及过,他还有个情人啥的啊? 难道,是爱慕师父的女子? 张道之想到这里,又见院中布局如此巧妙,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不知楼主姓甚名谁?” 此话一出。 那太白楼之主忽的蓦然回首,看向张道之,不知为何,双目突然泛起泪光。 像是在张道之的身影上,看到了昔日那个风华卓绝的少年英雄。 那时。 少女初入江湖,不知人间险恶,误被异士追杀。 少年身着劲装,腰悬长剑,信步湖畔,摘莲叶踏波而行,仗剑而立,衣袂飘飘,尽显逍遥。 刚至湖岸,抬眸正见少女被人追杀。 少女神色惊慌、发丝凌乱,却难掩清丽。 少年心奇,跃身树上,取下酒壶畅饮,饶有兴致地瞧着那一幕。 少女奔逃间看到了少年,不知为何,竟是向他投以求救的眼神。 见状,少年朗声笑问: “我救姑娘不难。” “只是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 弹指间,岁月悠悠。 少女渐衰,少年不在。 唯一不变的,是少年踏波而行的那条湖还在,是少年暂且卧榻的那棵树木还在。 是少年的英雄豪气还在。 是少年的那抹身影...还在那昔日少女的心中。 可是,这段往事。 距今已有四十年了。 太白楼之主收回思绪,浅浅一笑。 亦如少女与少年正式相识时那般。 “我叫李琼霄。” “天师称呼在下李楼主即可。” 闻言。 哦哦。 李楼主。 张道之点了点头,自乾坤袋里再次将那一厚摞欠条翻找出来, “李楼主稍等。” 嗯? 李琼霄不解,“等什么?” 张道之没有回应,沉浸在翻找欠条当中。 丝毫没有注意到,宛若鬼魅的李琼霄已飘然来到他的身前, “欠条?” 张道之下意识回应,“对。” 而后,回神,略显尴尬道:“贫道只是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咋没有找到欠债人李琼霄的名字啊? 师父将她小院布置得如此玄妙,不收些什么吗? 还是说,李琼霄没欠债,已经还清了? 正当张道之思虑间。 李琼霄忽而紧皱眉头,像是有些愤怒般开口道: “你与你师父简直一般无二!” 嗯? 张道之正义凛然道: “我想楼主误会了,我与我师父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打个最通俗易懂的比方,我师父就没我长得那么帅。” 李琼霄轻笑一声,缓缓转身,边走边道: “不愧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你师父当年游历江湖时,给自己取了一个诨号,可知是什么?” 外号? 这个张道之还真不知道,“请楼主告知。” 李琼霄直言道: “每当有人问你师父师从何派,姓甚名谁。” “你师父总会一脸骄傲的说,他师从龙虎山,乃是天师府第一...” “美男子。” 啊? 张道之下意识脱口道:“这就有点儿过分了,贫道都没敢这样说过。” 李琼霄哼了一声,“你比起你师父,不遑多让。” 说着,转身走进一间书房里。 张道之识趣在外等候。 良久。 李琼霄拿来一个木匣,递给张道之,“打开看看吧。” 后者没有急于打开,“匣中之物为何?” 李琼霄道:“你师父欠我太白楼的酒水钱,还有...他欠我的债。” 张道之掂量了一下那个木匣,很沉,很重,然后很自然的就将木匣扔到水池子里, “楼主,我想您误会了,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与我师父,不太熟。” 第105章 还望师娘相助! 呵。 李琼霄忍不住冷笑一声。 什么狗屁的正道魁首! 呸! 师徒俩简直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不肯吃亏的主! “张天师,你方才所言,你自个儿听了,信么?” 李琼霄缓缓走过一条游廊,在尽头间的凉亭内坐下。 张道之跟在她的身后,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淡然道: “信。” “龙虎山弟子都知道,我与我师父真的不熟。” “你看,我师父给他弟子排名,叫什么龙虎六杰,那六杰里,就没有贫道。” 说着,倒是也不拘谨作假,直接坐在李琼霄对面,继续道: “您与我师父是老相识,也就算是贫道的前辈。” “贫道也不唤您李楼主了,唤您一声李姨可好?” 李琼霄可不吃这一套, “什么姨长姨短的,方才你不是要与我算账么?那就好好算算。” 言谈间,忽而伸出一手,手指轻轻浮动,就见被张道之扔在池水中的匣子跃然浮空。 就在这时,张道之做了个摆手的动作,那木匣竟是再次落入水里。 见状,李琼霄皱眉道: “天师这是何意?莫非是执意要赖账?” “还是说,天师仗着年富力强,要欺负我这个孤寡老妇?” “要是这样,老天师欠我太白楼的债,倒是不用还了,毕竟,在下可打不过您这位正道魁首。” 张道之连称不敢, “李姨说笑,方才贫道路过那小桥时,见池中阵眼因年久之故,有些松动。” “贫道将那木匣落入水里,是为巩固阵眼,而且贫道稍微改动了一下此间布局。” 说着,他再次以奇门局窥探整座院子的风水格局。 却见在原本的布局上,却见一只由周遭灵气显化的朱雀在展翅腾飞。 张道之解释道:“在风水上来说,那个木匣,已然成了压运之物,也就是世人普遍说的藏风聚气。” 见状,李琼霄再次冷笑一声,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天师了?” 张道之摆了摆手,“李姨,咱什么关系啊?不用客气,顺手为之罢了。” 其实,他的手段很简单。 原本的风水格局,是靠池中石子的摆落,也就是北斗锁灵阵撑起。 但北斗锁灵阵有两个较为致命的弱点,一是布局条件苛刻。 需按照一定的地势、天时、方位等,井然有序的排列阵法。 而且,期间,还需要大量的灵力作为依仗。 若是灵力不足,极容易导致阵法崩溃。 二是阵眼,易受外界干扰,一旦阵眼有所变化,整座大阵,便也就废了。 张道之扔到池水中的那个木匣,其实就是将原本薄弱的阵法,进行一定的加固。 在原本固有的阵眼之上,再去造一个阵眼。 如此可保证院中布局万无一失,不会出现什么偏差。 也可以将其形容是双重保险。 但是,张道之明明可以用一块具有灵蕴的石子去布局,偏偏在那木匣里注入一缕气机。 用木匣来当做新的阵眼。 说一千道一万,在李琼霄眼里看来,他还是有赖账的嫌疑。 “说完了?” 李琼霄问道。 张道之感到对方语气有些不善,当即开口道: “其实,贫道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问李姨...” 然而,至于具体的问题,尚未说出。 李琼霄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滚。” 张道之一愣,“不用那么绝情吧?” 李琼霄呵呵一笑,“我与你龙虎山可没什么交情。” 说罢,她便缓缓起身,将欲离开此地。 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一名婢子,向院外伸出一手, “张天师,请——” 很明显,是要赶人了。 若是张道之继续留在此地,多少是有些死皮赖脸的感觉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起身离开。 只是,这么一走,经由曹州去往青丘的线索,可就断了。 虽然他也不能确定,李琼霄知不知道这条线索。 但如今,能帮他的人,并不多了。 走了两步。 他一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暗自喃喃道: “师父啊师父,如今徒儿有难,只能让您老发挥一下余热了。” 随后,他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已渐行渐远的身影,深呼吸一口气,拱手道: “弟子今遇难事,还望师...师娘相助!”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刚走到游廊尽头,意欲转身回屋的李琼霄,却是身子一顿。 而后,轻叹一声,转过身去,看向张道之,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竟值得你这位天师,特意跑来一趟。” 言谈间,她朝着那相送张道之的婢女摆了摆手。 那婢子当即低首告退。 张道之松了口气,“贫道有急事要去往青丘,贫道听人说,太白楼之主,或许知道自曹州入青丘的法子。” 闻言,李琼霄不解,“青丘避世已有千年,你去青丘作甚?” 张道之将有关桃夭之事说出。 李琼霄上下打量他一番,最终,又是叹了口气, “若你师父有你半点儿柔情,我与他,也不至于两不相见。” 张道之连忙解释误会,“此狐是因救我妹妹而身陷囹圄,贫道没有不救的道理。” 李琼霄像是想到了当年的一些事情,面色有些愁苦, “罢了。” “你既唤我一声师娘,我也没有不帮你的道理。” “自曹州的确可入青丘,不过,却有禁锢。” “旁人去不得,但是你这位龙虎山天师,一定能去得。” 张道之好奇,下意识脱口问出,“为何?” 李琼霄语出惊人道: “当年,是你龙虎山祖师,以大修为大神通,将青丘隐蔽并设下桎梏。” “才使得青丘脱离于九州疆域,于这天地间自成一体。” ...... 不久。 张道之心怀震撼,正欲告辞, “李姨,无论您当初与我师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我师父欠您的债,就是贫道相欠。” “将来李姨若有所求,差人去往龙虎山知会一声即可。” 他并非是要赖账,也不是明知欠债却不还钱的人。 只是,老一辈的恩恩怨怨,难以用什么钱财物什便就揭过。 对于她二人的往事,张道之需要问一问山门中的长者。 待确定无误,老天师欠她的,自有张道之这位现任天师去偿还。 毕竟,那些所谓的债务,如果真能用银两去补偿,只怕太白楼早就去找龙虎山了。 这么些年,李琼霄还守着那些欠条,无非两个原由。 一是尚未到龙虎山去还的时候,二是李琼霄放不下。 张道之从她的语气里,能够感觉到,她对于自己的师父,存在着非同一般的情愫。 他将那木匣丢入池水里,也只是想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李琼霄, “逝者已逝,往日恩怨情仇,该放下的,就要放下了。” 只是,若是将这些话明晃晃的说出来,张道之实在于心不忍。 恰巧北斗聚灵阵经过这些年的运转,已经有些缺陷。 干脆,就顺水推舟,延续此间风水格局的同时,也能以这种委婉的方式,劝诫李琼霄。 随后,张道之便就离开太白楼。 这时,苗疆圣女灵雀早已不知所踪。 太白楼别院里。 自张道之离开之后,李琼霄便回到自己的闺房内。 她自一个暗格内,拿来一个木匣,匣子里藏有桃木所做的簪子。 那簪子外观很丑,像是用一种拙劣的工艺雕刻而成。 但在李琼霄眼里看来,这世上再过精美绝伦的簪子,也比不过此刻被她握在手心里的木簪。 她如往常一般,详细的端详着这支木簪,良久,喃喃道: “十年前,你对我说,你不会下山了,更不会与我相见。” “我去龙虎山寻你,被你师弟拦在山门之外,我在山下,等了你数日之久,可你却始终不来见我。” “这些,我都不怨你。” “但是...你为何,偏偏如此狠心,连个原由都不愿告知于我?” “我恨的,是我自己,我不该求你相救于我,更不该陪你浪迹江湖,游走天涯...” “如此,我便不会与你相识相知,更不会活得这般煎熬...也是,你一个已死之人,哪里能懂得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有着难以吐出心胸的怨气,日积月累之下,心中已然郁积成结。 “我原以为,此生此世,都不会再与你们龙虎山有任何交集。” “你知道的,我恨那座山...” “今日,你的徒弟来寻我了...” “他说有事相求于我,我这般恨你龙虎山,岂会帮他?” “可是...他与你太像太像了...” “他还唤了我一声师娘...” “我明明很恨你们龙虎山,但听到那声‘师娘’,我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帮他...” “他说我无所不知,他哪里晓得,我之所以懂得那么多,是因为当年你老是对我说些大道理,一来二去,我也便懂得多了。” 那年,少女懵懂无知。 那年,少年名满江湖。 那年,少年向少女说了很多江湖上的趣事。 那年,少女爱上了少年。 爱由心起,恨由情生。 既已放不下,不如不放。 第106章 老天师之死! 太白楼别院。 那时的李琼霄,风华正茂,远没有今日这般不经意间就可显露出来的几分憔悴。 她眉如远黛、目若秋水,唇似樱桃,身姿婀娜,一颦一笑间,惹人怜爱。 倾国倾城一览无余。 这时的她,正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亲力亲为的埋着几坛酒。 身后,矗立着四五名婢女,皆在笑靥如花的议论着, “先前埋在院子里的那批女儿红都让那位张天师都喝完了?” “那位天师酒量惊人,一日能饮好些坛呢!” “咱们楼主亲自酿的女儿红,可是世间佳酿呢!” “可惜了,咱们没有这个口福,这些酒,怕是只有那位天师能饮呢!” “...” 李琼霄在听到这些声音后,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再将酒坛埋于地底时,她才转身看向那几名婢子,笑道: “你们若是想喝,自己去酿,这些酒...” “怕还不够他一个人的量。” 有名婢子与她关系较为亲近,掩嘴笑道: “我们可不喜欢吃酒。” “话说那位张天师都已离开半年了,何时将楼主接到龙虎山上去?” 此话一出,又引来几名婢子的嬉笑, “当代龙虎山天师与太白楼之主的婚事,一定备受瞩目!” “普天之下的好多异士,都期待着这扬盛事呢!” “与其说旁人惧咱们太白楼,不敢在咱们太白楼惹是生非,倒不如说是那些异士惧怕那位张天师。” “待楼主与张天师成婚之后,奴婢也想拐几个龙虎山弟子...” “骚胚子,一个还不够,还要拐几个?”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难娶不过昆仑女,难嫁不过龙虎子,你呀,还想嫁龙虎山弟子,也就想想吧!” “...” 昆仑女,指的是昆仑派的那些女弟子,女剑仙们。 也不知从何时起,昆仑剑宗,就只收女弟子了。 龙虎子,指的是龙虎山弟子。 此山门作为正道魁首,天下女子无不心神向往,想入龙虎山唯一捷径,就是寻一位龙虎山弟子嫁了。 所以,哪怕时至今日,龙虎山弟子,都是极为吃香的存在。 李琼霄听到这些妮子说话愈发过分,不由得敲打道: “好啊,如今都敢编排本楼主了,本楼主何时成婚,难道还要提前请求你们的意见?” 说至此处,她突然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开春时他说去办件事,办完就回来接我,这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 几日后。 “楼主,大事不好!” 有婢子急匆匆来到院子里。 李琼霄不解,“怎么了?” 婢子道:“外面都传,张天师与国师打起来了,还说张天师受了重伤,正在龙虎山养伤。” 受伤了? 李琼霄心中一紧。 这时,有来自龙虎山的灵鸽传信。 她打开信封一瞧,身躯不由得一颤,若非被那婢子搀扶,只怕就要因身子瘫软而跌倒在地。 只见那信上如此写到: 【贫道既入道门,志在修行,往昔情谊,尽为白云苍狗。】 【今道心已定,望汝另觅良人,不可辜负余生】 【此后江湖广阔,山高路远,望汝珍重】 ... 又过数日。 龙虎山。 李琼霄红着眼,紧握木簪,步步登山, “张先,你个王八蛋!” “老娘几时说过不愿让你修道?” “你一句白云苍狗,就将老娘给打发了?” “张先,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给老娘滚出来,给老娘个交代!” 欲过山门之时。 忽有一道雷霆,落在李琼霄身前。 “福生无量天尊。” “李施主,真人师兄已决意闭关修行,不问世俗。” “你又何苦,来此扰他心境?” 是尚未修成返璞归真的玄虚子,拦住了李琼霄的去路。 也是他,提前在山门内下了桎梏,导致山中弟子,皆不知山外之事。 闻言。 李琼霄不由得落下两行热泪,她继续前行。 然而,每走一步,却犹如被一座座高山压顶,身躯不堪重负,苦不堪言。 饶是如此,她已经在坚定地迈出登上山门的石阶,即使因此嘴角渗血,肺腑激荡,也在所不惜, “好一个扰他心境,好一个扰他心境!” “牛鼻子!你为何不去问问他,是谁先扰的谁心境?!” “还是说,你们龙虎山门人一向如此?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最后来句白云苍狗,一心修道,便不认账了?” 言至于此,李琼霄自身气机大涨。 忽而以一身精纯至极的五气朝元修为,将自身枷锁一一破开。 那似压在肩头的座座高山,也就此烟消云散, “牛鼻子,老娘懒得与你废话!” “我与他的事,你知道几个?让他滚出来!堂堂天师,难道不敢见人了不成?” 玄虚子自知理亏,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重重一叹,大手一挥,自遥远天际处,瞬间垂下五道天雷,化作雷牢,将李琼霄身躯束缚, “李施主,回去吧,我师兄,不会见你。” “真人师兄说,今生今世,与你缘断于此,来生来世,自会偿还于你。” 来生来世? 李琼霄冷笑一声, “今世他欠老娘的还没有还完,谈个屁的来生!” “让他滚出来!” 玄虚子再次一叹, “李施主,下山去吧,下山,五雷束缚,自会消散。” 说罢,便就转身回了山门。 李琼霄惨笑大骂, “堂堂天师,巍巍龙虎,难道皆是没种之辈?就只会欺负我一女子?” “张先,你滚出来,滚出来!” “...” 龙虎山,山巅之上。 不知何原因,突然白头的张先,正端坐于此。 玄虚子来到他的身后,叹了口气,道: “师兄,难道,你就真不打算,下山见一见?” “哪怕,给她一个说法也好。” 说法? 张先摇头一笑,笑容极其悲苦, “什么说法?” “说我要苍生不要她?” “我若见了她,就再难与她分开了。” 玄虚子不理解,“何至于此?二者,当真不可兼得?” 张先深深叹了口气, “我陪她到不了白头,不如早早相忘于江湖。” “师弟,将来若她或太白楼有难,你能帮的,便帮一帮。” 玄虚子点了点头,“请师兄放心。” 几日后。 龙虎山大雨磅礴。 天师府的弟子,已经数日不曾下山。 他们不知何故,也不敢向师门长辈询问。 李琼霄仍旧未走。 她身上的衣衫,已被雨水浸透。 也不知说了几遍张天师的名字。 总之,近乎说到已快力竭的程度, “张先...求求你,求求你见见我好不好...”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你来见我一面,我与你再不相见,好不好?” “张大哥,求求你,见见我好不好?” “好不好...” 后来。 李琼霄走了, “我再也不愿见你,再也不愿见你!” 她在龙虎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老天师似乎是听到了。 他站在山门处,目视着失魂落魄的李琼霄渐渐走下台阶,心如刀绞。 他尝试着伸出手,想要挽留她。 但身为天师的责任与担子,让他不得不在两者间做出抉择。 没过一会儿。 小小一只的张道之屁颠屁颠的来到张先身后, “师父,您在看什么?” 这时,已不见了李琼霄的背影。 张先呼出一口浊气,摸了摸张道之的小脑袋,语重心长的问道: “若将来,有一女子喜欢你。” “而冥冥中的天意,非要让女子与众生二者间,让你做出抉择,你该怎样选?” 张道之不解道:“为何不可兼得?” 张先苦笑一声,“想要又要?” 张道之点了点头。 张先没有反驳他,而是重重点了点头, “小道之,记住你今日的话。” “为师没有魄力都要,但为师希望你有。” “不过...” 张道之不解,“不过什么?” 张先道:“为师担心你,将来有朝一日,真若让你做出抉择时,兼得不可,却选女子而误苍生。” “所以,为师想要给你下个桎梏...” “小道之,你不会怨为师吧?” 张道之皱了皱眉头,显得很是好奇, “桎梏?什么桎梏?” ....... 某年。 龙虎山鬼谷洞内。 此洞为老天师晚年闭关所在。 玄虚子等与老天师同辈几人,此刻正站在洞门前。 鬼谷洞上空,有龙虎异象惊天而起。 日月无光,天地灰暗。 此为老天师羽化之迹象。 “师兄,将来,我等该要做什么?” 站在山洞前的玄虚子问道。 张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倩丽身影。 一如当年,他目视李琼霄下山,他尝试着伸出手,想要将她拦下时那般。 那时的李琼霄虽显得憔悴,但却风华正茂。 这时的张先,气血衰败到极致,就连身躯血肉都干瘪了。 被他缓缓抬起的手臂,也布满了如枯藤老树一般的皱纹。 可是,亦如当年目送李琼霄下山时那般,他无论如何,都是触摸不到那道似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身影。 他叹了口气,喃喃说着, “傻丫头...” “傻丫头...” “...” 就此。 这位龙虎山天师,正一真人,被天下异士尊称为正道魁首,力压一代人的盖世英雄。 以极其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方式,与世长辞。 第107章 我叫张先,敢为天下先 都会历经千难万险,才得以名扬天下。 但张先与他们不同。 初次下山的他,便去东海斩了一条千年蛟龙,一时名动天下。 此后身经百战,更是无一败例。 是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无敌一世。 这世上,或许有一些古老、强大的存在,可以战胜张先。 但是,他们终究不敢赌上一切,与其真正做上一扬。 也是因为张先的存在,让经历开国动荡元气大伤的龙虎山,有了个喘息之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先没有败过,更没有输过。 可他却唯独输给了自己。 我叫张先,敢为天下先。 ...... 此刻。 京城。 在张道之离去约四五日左右。 天师斩妖的风波终于过去。 京城百姓的生活,也逐渐回归正轨。 这一日,也不怎了,崇义公柴让竟是来到四宝街诚友书铺这里。 由于陶谦可以重新参加科举,这些时日以来,他都是在书铺内,一边温习功课学问,一边卖书。 见柴让走来,当即起身前去相迎, “崇义公怎来了?也不差人提前知会一声?” 柴让是一人前来,很明显,是有事要与陶谦商议, “若不是近日天师斩妖一事余波刚过,不然,老夫早就想来了。” 陶谦不解,“崇义公来小生这铺子里,可是有事与小生相谈?” “为何不差人唤小生前去寻崇义公,还要劳烦您来此跑一趟。” 柴让笑了笑,道:“都一样。” 说至此处,他瞧了瞧铺子内的几名客人。 陶谦当即心领神会,做完那些生意之后,便将铺子关门。 “柴公,究竟有何事?”陶谦不解。 柴让语重心长道:“那位遂古先生...应该就是龙虎山的张天师吧?” 话音刚落。 陶谦面色一顿,而后点头道: “起初小生也不敢确认。” “直到后来,遂古....天师去了曹家,小生听说此事后,才意识到,遂古先生,就是天师。” 柴让‘嗯’了一声,缓缓道: “今日老夫来此,是要与你商议,将诚友书铺开到别的州郡去,最好能够遍地开花,不知你意下如何?” 陶谦不解,“柴公的意思,是要在我大周境内都开一家诚友书铺?” “书铺生意...就算做得再多,也有上限,柴公是怎么看上这个生意的?” 这个世界上,能读书识字的人,毕竟是少数。 而且即使认字,也不见得,他就有买书看书的钱。 如今许多贫苦人家出身的读书人,基本都是买来书籍之后,互相借阅观看。 因此,这书铺生意,做好了,养家糊口容易,但是想靠此发财赚钱,不太现实。 “再说,柴公想开书铺开便是,何需用诚友二字?” “还是说...” 陶谦说着说着,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语出惊人道: “与天师所著《妖魔图录》有关?” 闻言,柴让笑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住小友的眼睛。” “没错,老夫要在我大周境内各地开设诚友书铺,就是为了帮天师卖《妖魔图录》这本杂文。” “至于钱不钱的,老夫不在乎。” 一时间,陶谦想到了很多。 柴让身为商人,定是无利不起早,他这么做,是要与那位龙虎山天师之间,建立某种联系。 与当代天师交好,对柴家来说,意义重大。 虽然一时不显,可日久天长下去,待全天下人都知道柴家可能与那位天师交好时。 这好处,自然也就显现出来了。 但是,陶谦不敢做这个主, “不瞒柴公,小生帮天师卖妖魔图录,个中原由实属曲折,但不管怎么说,天师都是同意了的。” “在大周境内去卖这种书籍,固然能够帮到天师...但至于能不能,小生说了不算,还需天师拍板决定方可。” 柴让点了点头,“老夫此番前来,也是先与你商议一番,待你再见到天师,还望将我的意思转达给他...” “如若天师不应,此事就作罢,如若天师应下,将来天师但有吩咐,我柴家,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 秦家。 自从张道之给了他们银两,与其一刀两断之后。 秦瞻便听从他的意见,对秦婉儿愈发上心了些。 甚至,还将她引荐到宫中,欲充备宫中才女一职。 秦瞻满脑子想的都是秦家的未来,如今曹家势弱,他是指望不上了。 就只能指望秦婉儿在宫中能搏得一片天地。 秦蓁儿一走,秦瞻手上的牌,也就只有秦婉儿了。 今日,秦瞻刚放衙归家,远远地,就听中宫有旨意传来。 秦家上下所有人皆跪在外院中候旨。 没过一会儿,天使来此,朗声宣读懿旨。 【中宫诏曰: 后宫事繁,需贤能佐之。 今观秦家之女名唤婉儿者,性行淑均,才思敏慧。 民传善聪,勤勉有加,深合本宫之意。 本宫统摄六宫,为后宫之范。 今特敕封秦婉儿为宫中女史,司书文礼规之责。 望尔恪守宫规,忠勤任事,以襄后宫之治,勿负本宫所托。 诏命既宣,咸使闻知,后宫内外,一体遵行。】 当听到这诏书的一刻。 秦瞻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 女史,掌管有关皇后礼仪等事。 这所谓的职权,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秦婉儿有面圣的机会。 若是能够爬上龙榻,秦家的未来,还用操心吗? 待送走宣旨太监之后。 秦瞻一脸喜悦道: “婉儿,今我大周二圣临朝,娘娘权重日甚,待你进宫之后,务必要与娘娘交好。” “这是咱们秦家唯一能够扎根京城的机会了!” 秦李氏站在一旁嬉笑道: “那蓁儿若非天师的妹妹,只怕远远不如咱们婉儿,竟是能得皇后娘娘青睐。” 闻言,秦婉儿唉声一叹, “娘亲,女儿能入宫做女史,非女儿之能,而是托了那位张天师兄妹之福。” 秦李氏不解,“你入宫做女史,与他兄妹有何关联?” 秦婉儿语重心长道:“上到宰执、勋贵千金,下到各地大儒之女,可谓如过江之鲫,滔滔不绝。” “但娘娘为何偏偏选中了我?真以为如那诏书中所言,是女儿聪慧?才思敏捷?” “这其中,怕是与天师兄妹脱不开关系!” 秦李氏冷哼道:“我不管,反正我的女儿,要去宫里做女史了。” 秦婉儿唉声一叹。 秦瞻不解道:“婉儿,你有何顾虑?且与为父说说。” 秦婉儿直言道:“父亲,若娘娘真是看重咱们与天师兄妹的那点儿关系,才得以让女儿入了宫中。” “待到日后,娘娘得知咱们已与天师兄妹恩断义绝,娘娘该如何想?” “而且,天师拒绝朝廷诰封,是众所周知之事,如今娘娘让我进宫做女史,意欲何为?” 听到这里。 秦瞻大为震撼。 他忽然意识到,张道之有句话说得极对。 将来秦家之兴衰,全系于秦婉儿一人之身。 第108章 蓁儿立志 大周,江南东道。 建安城,青山书院。 王守义一行人自离开京城后,马不停蹄来到此处。 此前,也就是在张道之决意斩国师时,王守义就已提前向这书院山长写了书信。 青山书院的山长,名叫——程朱。 此书院地如其名,背靠青山,三面环水,景色清幽。 今日,程朱已知王守义会来到,于是,一大早,便亲自来到书院朱红色大门前等候。 门旁两侧,有两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像。 乍一看去,不像是书院,倒像是官府衙门。 王守义等人刚到,年过花甲的程朱便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来了。” “京城的事情,我听说了。” “魏基不愧是左都御史,一生清清白白,死后自当万古流芳。” 说着期间。 王守义已下了马来, “魏基之事,莫要再提。” “此番前来,要在青山书院常驻一段时日。” 程朱点了点头。 这时,坐在马车里的蓁儿,在阿絮的搀扶下,也已缓缓走出马车。 只见她戴着一顶帷帽,缓步来到程朱身前,施礼道: “小女子见过先生。” 程朱拱手,“姑娘多礼。” 说罢,便将王守义拉到一旁,低声道: “这位就是当代天师的...” 话还未说完,王守义便点了点头。 程朱皱眉道:“你不将她送到龙虎山去,送我这里来作甚?” 王守义道:“我已收她为弟子,将来,她会是咱们九州第一位女夫子。” 女夫子?! 程朱语重心长道:“你真的决定了?” 王守义点了点头。 程朱抚须道:“你的那套学说,我虽不太认可,但你能找到传人,也是可喜可贺。” 王守义笑了笑,“不是一个,是两个。” 说着,张白圭也向程朱拱手道: “见过先生。” 程朱上下打量一番,“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就只做了收两名关门弟子这一件事?” 王守义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程朱再次开口道: “魏基的事,我还要多提一嘴,他的死,没有暴露当年我等联手遮掩大河水域一事吧?” 王守义仍是摇头,保持沉默。 程朱松了口气,“那就好,想来陛下直到现在还认为,此事乃老天师所为...” “提起天师...那女子的身份,还需保密。” “前不久,有不少异士与当代天师一战,引起不小的轰动。” 王守义眉头一挑,“你还怕这个?” 程朱道:“我老了,力不从心,修为更不如你,就连学识...唉。” “如今,老朽只想多培养一些读书种子。” 说罢。 众人便就走进书院当中。 对于普天之下的学子来说,王守义的存在,就像是一座高山。 一座他们难以逾越却愿去攀爬的高山。 所以,对于他的到来,在青山书院中,可谓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不少学生,都想着能够请教他学问。 但是,王守义自来到青山书院后,似被程朱金屋藏娇了一般。 平日里只在后山潜居,并不会前往书院内向一众学子讲课。 对此,蓁儿也是多有不解, “老师,您既已经来了,为何不去讲讲道?书院里的学子,都很钦佩您。” 王守义摇头道:“我与程先生的学问,路虽同但道不同。” “那些学子还未到知天明,固本心的程度,我若讲了,只怕他们要走火入魔了。” 蓁儿若有所思。 又过两日。 待王守义来青山书院的热度稍稍下降。 整座书院内的学子们,又开始议论起雷泽一战。 只见有一学子,爬到屋檐之上,徐徐展开一封书信,朗声道: “最新消息!” “天师斩妖离京之后,途经一地,遇诸多异士,与之一战,战况激烈!” “龙泉剑庐掌门以地涌金莲之异象出招,被天师以阴阳巧劲儿克之!” “北元某萨满出百招,天师以百拳相对,未果,后使秘术相对...天师出剑十余,退北元萨满!” “...” 待念至此处。 诸弟子无不拍手称赞, “彩!” “区区北元萨满,也敢来我中原放肆?” “天师此举,扬我中原之威!” “...” 站在屋檐上的儒衫书生继续朗声道: “未完!” “后,妖族现!” “半刻,天师寸步不得移!” “有神秘高手欲杀天师。” “龙虎山剑仙赵长歌以力坠华山之式,化凶招以解天师之危。” “再后,天师以五雷正法,退众敌!” “终,乱战之地,雷力遍行,江湖人称此地为——雷泽!” 话音刚落。 一众书生无不心向往之。 稍后,他们便议论起有关天师之事, “此战,天师退萨满,胜妖族,当浮一大白!” “没错!诸君,我等不如以茶代酒,敬天师扬我中原之威!” “好,以茶代酒,敬天师!” “...” 一众书生,纷纷倒茶举杯, “敬天师,扬我中原之威!” 饮后。 有人谈论起有关张道之的八卦, “传闻天师去往京城,就不是奔着接受朝廷诰封去的,而是就奔着杀那国师去的!” “我怎么听说的,是因为天师的妹妹身患重病,所以天师才去的京城?” “天师的妹妹?想来,定是风华绝代啊!” “说起女子...王先生带来的那位女弟子,你们见了吗?” “我见了,不过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但是想来,容貌不俗!只是,女子求问儒学...难有成就啊。” “是啊,女子求学,即使有些才德,但那又能如何呢?” “我还是对天师那位妹妹感兴趣。” “怎么着?莫非你要学司马相如与卓文君,试图打动天师的妹妹?与其双宿双飞?” “嗯?别乱说!有辱斯文!” “哈哈!你是担心若此事传到天师耳朵里,会挨揍吧?” “...” 对于他们的言论,皆被站在不远处的张白圭听到。 待他返回后山时,又将这些事,统统转达给了蓁儿, “蓁儿姐,他们太过分了,枉为读书人!” “传闻自青山书院走出的学子,可都是世间大才,怎会是这个样子?” 蓁儿对他们的议论或者编排,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让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兄长在雷泽一战的经历。 她放心不下,便去询问王守义, “老师,我哥哥让我跟着您连夜离京,可是因雷泽之事,哥哥恐早有察觉?” 王守义点头道:“是也不是。” “身为天师,这一战,不可避免。” “甚至,将来的麻烦,也少不了。” “他要让天下人知道,他这个天师,是有资格坐镇正一,统领中原正道。” 蓁儿叹了口气。 王守义笑道:“你若真想为你兄长分忧,自此刻起,便要更为刻苦的读书求学。” “待将来,你成长为一代大儒,身具浩然,有了造化修为,便能帮助到你兄长了。” 蓁儿目光坚定道:“请老师放心,学生明白了。” 这时,仍旧心存不满的张白圭皱眉道: “老师,他们那般说蓁儿姐姐,您不去教训教训他们?” 站在不远处守着的阿絮道: “若是先生出手惩戒他们,岂非就将姑娘的身份暴露出来了?” “连我都懂得的道理,圭儿哥怎就犯起了糊涂?” 张白圭哼声道:“我就是气不过,即使我不认识蓁儿姐姐,也绝听不了他们这般议论一女子!” “有辱斯文!” 闻言。 王守义嘴角微微上扬,莞尔笑道: “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但青山书院的学子,不都是有辱斯文之辈。” “在你们看不到的角落里,正有学子在埋头苦读,立志报效家国,为民效力。” 说至此处,他缓缓站起身,正色道: “今日,我教你二人的第一堂课,就是‘看’。” 看? 张白圭不解,“看什么?” 王守义向前走去, “看山,看水,看人,看事,看众生,都是看。” “看过之后,方得真谛,看过之后,才懂知行。” 蓁儿与张白圭紧紧跟随。 对于前者来说,天师亲妹妹这层身份,虽然让她倍感荣耀,但同时,亦给她带去了压力。 她知道,目前,师长刻意向外人隐藏自己的身份,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毕竟,一旦天下人得知她跟随王守义求学。 世人会说,因为她是天师的妹妹,才得以跟着王守义。 而不是说,她自身就有读书的天赋。 蓁儿不想一直都成为自己兄长的累赘,她也想帮助到兄长。 跟随王守义步步登山时,蓁儿对于将来的打算,也更为坚定, “这世上,此前从未出现过什么女夫子,但今后,一定会有。” “经我之后,我愿天下女子...也可开堂讲课,也可治理家国,也可说出那句,为山河社稷,为黎民苍生。” “还有...为了家人。” 第109章 在下龙虎山张云逸,见过姑娘 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脉,横卧于广袤天地间。 其峰如剑、其势巍峨。 极目远眺,似与云霞相接。 偶有几只鹰雁飞掠而过,穿透云层,更添几分壮阔。 这条山脉,乃是草原人心目的圣山——狼居胥山。 此时,被张道之击溃的北元萨满,一路向北,跨过雁门、燕云、阴山。 途中不敢有丝毫耽搁,直至来到狼居胥山前,才自云端俯卧而下,重重坠落于半山腰处。 那北元萨满,因道基受损,身负重伤,待坠落于山腰处后,已然神识不清,昏厥过去。 期间,有几只雄鹰落在她的身旁。 草原上的雄鹰是站在金字塔间的猎物,它们不仅捕捉活物,就连死物、腐肉,它们也有着极大兴趣。 然而,兴许是感觉到那年轻萨满还未死,又兴许是在保护她。 总之,它们围绕在萨满身周,不让任何能对她造成威胁的活物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 日落山头,映起一片璀璨晚霞。 远远看去,整条山脉,宛若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画一般,颇为壮丽。 就在这时。 有一名戴着面具,头发灰白的中年女子缓缓走到她跟前。 见状,那几只雄鹰迅速飞散而去。 中年女子看向倒地不起的年轻萨满,语气淡然道: “阿如罕,你败了。” 这是那年轻萨满的名字。 阿如罕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伸出手,似要触摸到她, “救...救我...苏赫德玛...救我...” 苏赫德玛面色漠然,“给我一个理由。” 阿如罕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势极其微弱的开口道: “我...我已知...张天师的...弱点。” ...... 几日前,张道之尚未离开太白楼别院时。 济州西南百里处。 “妖女!休走!” “妖女,你魅惑龙虎山弟子,残害无辜百姓,当真该杀!” “阿弥陀佛,为苍生除害,老衲今日,要破杀戒了!” “...” 约有二三十名异士,正在围杀灵雀。 “呸!” “就你等还配叫什么名门正派,有种的,来跟本姑娘单挑!” 纵使敌众我寡,灵雀仍旧不惧。 手中藤鞭不停挥舞。 其实,在她离开太白楼那一刻。 就已有数十名异士在暗中跟踪她。 如果换做旁人,因有太白楼的规矩在,定是不会急于离开。 但是,灵雀是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一心只想着早日见到情郎。 于是,在吃饱喝足之后,便就离开济州城。 也是在刚出城的那一刻,就遭遇了不下十名的异士轮番进攻。 若是有行人好奇,沿着城门口的尸体一路向西南方向走去。 就会发现,几乎每隔百来步左右,就会有血渍与尸首的存在。 那都是被灵雀所杀异士。 “诸位,此女子杀了我们那么多同道中人,可谓人神共愤!” “莫要与她废话,一起出手,杀了她,维护正道!” 有一手持利剑的异士大踏步上前,使出一招蜻蜓点水。 剑招轻盈灵巧,如同蜻蜓在水面上轻轻一点。 瞬间出击,又迅速回撤,以巧妙力度攻击敌方最为薄弱之处。 而灵雀的最为薄弱之处,便在于她那略微隆起的腹部。 早在济州城头的时候,他们便发觉,灵雀一直在以单手对敌,而另外一手,则死死护在腹部。 灵雀见他此剑如此毒辣,不由得心中一颤,不敢纯以劲道儿抗下,只得侧身回转。 就在这时,那剑客心中一喜,剑身划过,便以伤了灵雀背部。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灵雀怒不可遏,“卑鄙!” 那剑客稳住身形,大声笑道: “诸位,这妖女已有了身孕,妖女所生之子,日后定会成为一代魔头!” “为了正道,杀了...” 话还没说完,灵雀便已出手,长鞭重重挥击在剑客的头颅之上。 那剑客天灵盖顿时碎裂开来,鲜血布满整张面孔。 周遭异士见状无不胆寒, “这妖女好恶毒的手段,留她不得!” “杀!” “...” 一时间,诸多异士,奇招频出, “大罗佛手!” “黄泉弱水,普度众生!” “烈火燎原!” “力劈华山!” “...” 多达十余名异士一同联袂出手 一时间,各种绚丽夺目的招数,犹如晚霞一般璀璨,映照了半边天。 点点血色,顷刻渲染在无垠虚空中。 不知是谁的血。 但已经不重要了。 灵雀在数十名高手的围攻下,已然身负重伤。 但饶是如此,她也依然没有低头, “我杀你们就是恶毒,那你们杀我便不恶毒?” “不是我做的事,为何要强加在本姑娘的头上?” “...” 灵雀边战边退。 仓促之间,竟是忘记使用张道之给她的几张保命符纸。 待到深夜。 近乎筋疲力尽的灵雀,在百般无奈之下,只得藏身于一座深山当中。 她嘴角渗血,浑身上下,除了腹部之外,均已伤痕累累。 背部的几道血痕,极为恐怖,不停地往外渗着鲜血。 她的面色,也愈发苍白。 “张云逸,你个王八蛋,你到底在哪?” “你知不知道我受了好多好多委屈...” “他们都要杀我,都要杀我...” “...” 灵雀的说话声,也愈发虚弱。 好在,体力透支之前,她找到了一个山洞,依偎在墙壁上坐下。 自腰间系挂的袋子里,拿出一个自太白楼顺走的馒头,张开樱桃小嘴,慢慢咀嚼起来。 吃着吃着,竟是不停落下泪水。 她在苗疆的时候,日日过得,不说是公主般的生活,但最起码也是锦衣玉食。 但自从认识了张云逸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的娘亲,苗疆圣教之主,要让她与那龙虎山弟子断了往来。 以前,对她百般亲热的苗疆长辈们,对她也愈发冷漠了起来。 似乎,龙虎山与苗疆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恨。 甚至,这些年来,族内都流传着一种要废掉圣女的声音。 但这一切,灵雀都不在乎。 她就是要跟张云逸在一起。 “你爹爹就是个大坏蛋!大坏蛋!” 灵雀哽咽的着看向自己得腹部, “你以后要是敢跟你爹爹学,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嘶! 就在这时,背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 她伸出手触摸了一下背部,沾了点血渍,因触碰伤口带来疼痛,让她眉头紧皱。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哼出声来,只是以血为引,自袖口中引出一条手指般大小的蛇。 那蛇似具有灵性,自她臂膀处蜿蜒盘上,绕到后背,吸吮着她伤势流出的血液,而后身躯缓慢划过伤口。 一时间,灵雀背部的伤势,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愈合、止血。 但是,在恢复伤势期间,灵雀忍受到的痛楚,也是基于伤痛的十倍、百倍。 她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可她一直在咬牙坚持,因为她不敢一觉睡过去。 山洞外,还有很多人,都在找她。 渐渐地,伤势恢复后。 灵雀一直在喃喃着: “张云逸...” “你就知道欺负我...” “就知道欺负我...” “...” 她试图用着自己跟自己说话的方式,想让自己打起精神一些。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 自南向北,一路走来,途经万里,经历大小战役不下百次。 济州城外一战,又险些身陨道消。 如今,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她想好好睡一觉。 “张云逸,你究竟在哪...” “在哪...” 渐渐地,她已进入梦乡。 梦到了,她与张云逸初次相识时的一幕。 那是在十万大山。 有传,十万大山之外,有妖现身。 玄虚子命张云逸、萧逾明二人率龙虎山三十六人去往十万大山外围除妖,以护边民平安。 初入江湖的灵雀,自幼便听族内长辈提及过十万大山的神秘。 听闻有来自十万大山的妖兽出来了,心下好奇,遂去一观。 不料这时,正见那似背着一座小山丘的妖兽,正在大肆屠戮百姓。 心地善良的灵雀,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它,未经思虑,便就出手。 只是,她手中的小小藤鞭,岂能奈何得了那滔天巨兽? 几个回合下来,灵雀便已彻底落了下风。 见势不妙,她本要独自引开妖兽。 可就在此期间,妖兽以蛮力将其击成重伤。 就在这时。 灵雀见到云端之上,有道道惊鸿掠过,亦有齐声传入耳畔,声势极其壮阔,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龙虎山弟子,前来斩妖!” “...” 忽然间。 前来的龙虎山弟子,组成天罡伏魔大阵,一同压向那巨兽。 萧逾明为阵眼。 张云逸在外侧随时支援。 他落在灵雀身前,向因身负重伤而跌倒在地的灵雀伸出一手,笑道: “在下龙虎山张云逸,见过姑娘。” 自那以后,灵雀就再也忘不掉张云逸。 后者经常说前者很傻。 但是,灵雀唯独在追男人这件事上不傻。 多日过后。 灵雀乔装打扮,去了龙虎山,以烧香为名,寻找张云逸下落。 她遇到一个龙虎山弟子,便会上前询问, “小哥哥,你知不知道有个叫张云逸的?” “小弟弟,你能带我去找张云逸不?” “...” 龙虎山分外山与内山。 平日里,有香客来烧香,基本都是去外山。 而内山,则是一众精英弟子修炼扬所。 皇天不负苦心人。 某日,张云逸跟随几位师兄前往蜀地平妖。 灵雀见到了他, “张云逸,是我!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闻言。 张云逸神情一愣。 笑起来很甜蜜的灵雀见他这般表情,突然沮丧起来, “你...你把我忘了!” 张云逸像是个木头一般,摇了摇头, “姑娘寻我作甚?” 灵雀当着一众师兄弟们的面,嘻嘻道: “张云逸,你要女人不要?” 张云逸再次一愣。 他的师兄弟们,站在一旁,纷纷嘲笑起来, “呦,云逸师兄,怎么从未听您提起过这位姑娘啊?” “云逸师兄,怎么对我们还藏着掖着?” “...” 张云逸面色难堪,拱手道:“请姑娘自重。” 说罢,他就已御剑而去。 见状,众师兄弟也相继离去。 直至最后一人将欲御剑飞行离去时,灵雀连忙叫住了他, “小哥哥,你们是要去何地?” 那人道:“蜀中,青岩山。” 灵雀尾随他们,也去往青岩山。 他们不知道的是,隐藏在青岩山内的,并非是什么妖物。 而是一名邪修。 由张云逸带队,十几名龙虎山弟子,误入一座由邪修布置的杀阵。 除他之外,十余人,无一生还。 第110章 瞧瞧我苗疆女子的厉害! “师兄,是屠神阵!” “北元杀阵?来自北地的邪修?!” “众师兄弟,结阵!” “...” 屠神阵乃是北元势力为了对抗中原异士,专门研制出的一种阵法。 以百万将士血肉为引,将杀气凝聚,从而达到弑神的效果。 按理来说,此阵至少需要上万名将士才可施展。 但是,那邪修以巨石摆布,形成了一座丐版屠神阵。 杀伐之力依旧可观。 龙虎山弟子一时不察,纷纷被四面八荒飞掠而来的巨石砸中。 不消片刻,便是已身负重伤。 张云逸本要擒贼擒王,但在御剑过程中,不幸被来自周遭的巨石夹击。 万分危急时刻,一位龙虎山弟子,以最后的气力,将张云逸撞击出杀阵范围之外。 “师兄,你比我们强,只有你能返回龙虎山,禀明师门,替我们报仇!” 那龙虎山弟子的下扬可想而知。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便已被附着无尽杀意的巨石夹成肉泥,尸骨无存。 张云逸如同一根木头一般,愣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 邪修现身了,“走?天真!” 他以某种秘法,将自身化作一团黑气,似如下山猛虎一般,欲将已站在杀阵外的张云逸吞没。 见状。 张云逸连忙回过神来,当即朗声道: “日剑照吾躯,夜剑映吾身。” “急急如律令!” “敕!” 顷刻,剑体被雷光牵引,与袭身而来的黑气相互碰撞。 一时间,二者皆是相互倒退数步不止。 然而,那邪修杀招不至于此。 他以自身为阵眼,所到之处,方圆百步内,皆为杀阵。 张云逸再次陷身于杀阵当中。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有一名早已身负重伤的龙虎山弟子,浑身布满金光,以金光为牢,将那邪修死死束缚, “张师弟,你个木头,还不走,干甚?迂腐!” 张云逸不想走,准备趁此机会出剑。 然而,那邪修意念一动,又有巨石砸向张云逸。 那名龙虎山弟子似是察觉到了灵雀的存在,当即大声道: “姑娘,带他走!” 下一刻。 灵雀身形如花豹,速度极快,不知从何处钻出。 一把搂住张云逸的腰部,以极快速度带来的惯力将其再次拖曳出杀阵范围内。 瞬息过后,二人便已藏匿在山林当中。 那一刻,张云逸意识恍惚,耳畔只依稀听到众师兄弟齐声高唱,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 壮哉巍巍龙虎山,煌煌天师道! 壮哉道门弟子,无惧牺牲,无畏生死! ... 山林中。 灵雀像是疯了一般,将张云逸扛在肩上,以极快速度离开青岩山。 后者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浑浑噩噩的说道:“放我...下来...” 灵雀不管这些,继续奔跑着, “他们让我带你走!” “我答应了他们,就一定会带你走!” 张云逸想到众师兄们被巨石袭击的惨状,像是突然来了力气一般,忍不住咬牙切齿道: “放我下来!” “吾辈异士,为除妖邪而死,为护正道而故,当如是也!” 听至此处。 灵雀见已暂且安全。 忽的停下脚步,将张云逸扔到一处空旷地带,漠然道: “你去!你去送死吧!本姑娘不管你了!” 张云逸缓缓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抱拳道: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若是姑娘方便,还请姑娘即刻赶赴龙虎山,告知我师门此间之事。” “云逸...感激不尽,来世再报!” 说罢,张云逸身躯摇摇晃晃的,又要朝着那间山谷里走去。 见状,灵雀先是咬牙,而后猛地一回头,一脚狠狠踹在张云逸的屁股上, “你们龙虎山的事,本姑娘才懒得掺和,要去,你自个儿去,本姑娘不去!” 张云逸再次踉跄站起身来, “他们都死了,我没理由活。” 啪! 忽然。 灵雀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根粗木,狠狠地敲打在张云逸的头部。 后者缓缓转身, “姑娘...你...” 灵雀眨着眼睛,“没晕?” 砰—— 她又给张云逸来了一棒。 这次,张云逸彻底晕过去了。 灵雀再次将他扛在肩上,忍不住皱眉道: “这臭男子,死沉死沉的!” 说罢,灵雀像是不知劳累一般,带着他,朝着龙虎山的方向跑去。 ... 自从那时开始。 每当张云逸领了师命,下山除妖时,灵雀总会跟在他身边。 次数多了,张云逸不免心烦意乱, “姑娘,你是魔教圣女,我是龙虎山弟子,你我天生势同水火,还望莫要纠缠在下!” 灵雀才不管什么正道魔道,她双手叉腰,显得极其傲娇道: “怎么?你就是这么跟你救命恩人说话的?” 张云逸狠心道:“我对姑娘并无半点儿情愫,还请姑娘自重!” 对他死缠烂打日久的灵雀,终是被这一句话伤到了。 她暗自低下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待回神时,却见张云逸已经不见了踪迹。 灵雀怒气冲冲的叫骂着, “张云逸,你个混蛋,你就知道欺负我!” 有次。 还是在十万大山附近。 张云逸因斩妖而身负重伤,性命垂危。 这一次,仍旧是灵雀以虎口夺食的方式,强行捡回张云逸的半条命。 二人为躲避妖物追杀,暂时逃到一处山洞内。 灵雀正用蛊虫为他疗伤。 但是,张云逸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哪怕是苗疆疗伤圣蛊灵蛇蛊,也难以恢复他的伤势。 张云逸在重伤垂危之间,总算是说了几句人话, “你...你别费事了...” “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你能不能坐下来好好听我说说?” “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灵雀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做着为他疗伤的动作。 见状,张云逸无可奈何的喃喃道: “其实...早在十万大山附近那一次,我...我就喜欢上了你。” 灵雀全身心贯注,依旧没有理会他。 张云逸继续说道: “我师父说,我若与你在一起,是害了你。” “他说我们命中会有死劫...” “你...你那么好看...我...我舍不得你死...” 听到这里。 灵雀突然放下手中的动作。 她知道,依靠蛊虫疗伤的方式,对张云逸已然无用。 稍后,她深呼吸一口气,撇过头去,不敢看向血流不止的张云逸, “你才知道本姑娘好看。” 张云逸没心没肺的笑着, “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看的姑娘。” 遇到过? 正流着泪不敢大声哭出来的灵雀猛然回首, “遇到过?你还遇到过其她小姐姐?” 张云逸突然咳嗽了两声,“没...没有。” 灵雀像是质问他一般,道:“真木有?” 张云逸吃力地点头,“没有。” 灵雀故作恶狠狠道:“你若敢与别的小姐姐眉来眼去,小心我断了你根!” 张云逸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 忽然,就在这时,灵雀一脸正色道: “张云逸,你听着,你以后要是还敢欺负我,对我不好。” “我...我就...我就再也不见你了,让你再也看不到那么好看的我。” 语罢。 她缓缓合上双眼,自眉宇间,突然出现一只血蛊。 这是苗疆的圣蛊。 可活死人,肉白骨。 千百年来,唯有苗疆圣教的圣女,也就是下一任教主,才有资格,在幼年时,豢养这种蛊虫。 与此蛊虫相伴,能够辅佐自己修行。 这也是历代苗疆圣女都是修炼天才的原因所在。 由于圣女自幼便与此蛊不相离,一旦蛊虫离身,自身便要忍受雷击、火炼、万千蚁虫啃噬身躯般痛楚。 这种痛楚,远比女子生产分娩时的痛楚,要强百倍不止。 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够忍受的痛楚。 曾经,有一位苗疆圣女,也做出过像灵雀这样的行为,也是为了救一名龙虎山的弟子。 可惜,那位苗疆圣女,没有活下来。 但是,灵雀忍住了那种痛楚,她活下来了。 在张云逸通过蛊虫疗伤的期间。 灵雀以为他警戒四周为由,跌跌撞撞的走到山洞外。 依偎在一棵树下,蜷缩成一团,在咬牙强行忍受着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 她不想让张云逸在疗伤时会有所分心。 她不想...让张云逸亲眼看到她死。 因为,她见过族里的一些长辈故去时的模样,很恐怖,很可怕。 她怕... 张云逸会觉着她不好看了。 “张云逸,你不能忘了我,你要永远记得我...但不能记得我丑的样子,要记得我好看的样子...” “张云逸...” “...” ...... 此刻。 济州城外的深山中。 “张云逸...” 灵雀幽幽醒来。 却听到耳畔响起各种杂乱之声, “那妖女身负重伤,必然跑不远!” “她乃苗疆圣女,只要将她抓到,以此来要挟苗疆,得到几本苗疆的蛊术与功法,足可使我等受益无穷!” “别乱说,我们是为百姓铲除祸害才来此!” “就是,就是。” “...” 听到这里。 灵雀下意识捂着肚子,搀扶洞璧缓缓起身。 她那腰间系挂的袋子,其性能与张道之的乾坤袋差不多,可惜不能藏活物,但也能藏些死物。 只见她从中翻找出来一件衣衫。 期间,看到张道之给她留下的符纸,她不知符纸如何使用,下意识将符纸贴在腹部。 而后,她又将那件衣衫扯烂,在腹部缠绕几圈,喃喃道: “别怪你娘,谁让你娘偏偏就是什么劳什子的妖女。” “也别怪你爹,你爹是真正的正道侠士,是龙虎山的弟子,不是外面那些人能比的。” “今日,咱娘俩若能活下来,等将你生下来,老娘就带着你去龙虎山。” “老娘还就不信了,龙虎山那些个老顽固,不肯认我这个徒媳,难道还不肯认你这个徒孙?” 她不愿让她的孩子,在背负一个所谓魔头妖女的称号。 说罢。 她弃鞭不用,而是在小腿上抽出一把弯刀,缓缓走出洞外。 前来寻她的那些人,看到了她的踪迹, “是妖女!妖女在这里!” “杀了她!” “杀?不能杀!抓活的,要挟苗疆来赎人!” “冲!” “...” 伤痕累累的灵雀,眼中无一丝恐惧,紧握着手中弯刀,冷声道: “老娘就在这儿等着你们,有胆儿的就过来!” “让你们瞧瞧我苗疆女子的厉害!” ...... 约莫两日过后。 在沂州一带独自调查栽赃灵雀害人一事的张云逸,忽而听到沿街百姓不少人谈论。 说是有不少正道人士,已合力将苗疆妖女抓住。 并将其押赴于成武剑派,不日举行除妖大典,邀请四方侠士前来参加。 听到此消息的张云逸,下意识心中一紧,连忙赶往成武剑派。 ... 与此同时,已行至楚丘一带,距离曹州仅有二三百里路的张道之,也得知灵雀被抓一事。 张道之暗感诧异, “我给那丫头的符纸,杀力极盛,齐鲁境内,谁能在无视此符的情况下捉了她?” 他又想到灵雀已然怀有身孕一事,摇头叹道: “云逸这孩子平时挺靠谱啊。” “罢了,不管怎么说,那女子腹中胎儿,有着龙虎山的传承。” “成武剑派...与曹州方向也算顺路...” 第111章 不惜与天下正道作对? 曹州成武县以北,有一座自开国便就存在的剑派。 此派以县为名,号曰成武剑派。 乃是齐鲁境内,七门八派之首。 据传,太祖尚未一统天下时,身边藏有不少绝世高手。 其中一位,颇为擅长用剑。 太祖建国之后,分封各路诸侯、勋贵。 曾亲自问那剑客,是愿留在朝中享受荣华富贵,还是另有所图。 那剑客答曰,此生惟愿开宗立派。 于是,太祖便亲自命人,在成武县附近,建造了数座殿宇。 让那剑客于此建立成武剑派,负责统辖管理齐鲁境内的异士势力。 三十年前,先帝在世时,北元意欲南下。 当时许多异士,都自发组织前往雁门抵御北元。 张灵均就是其中一位。 因成武剑派深受皇家恩待,也派出了大量的高手前往雁门。 后来,成武剑派掌门在一扬大战中,不幸被北元俘虏,竟是带着二三十名门内高手投效北元。 此事引起一时轰动,被天下异士认为乃中原一耻。 朝廷本欲将成武剑派覆灭,但先帝念在其门派祖师有保驾从龙之功。 才决意从轻发落,留有此派一缕香火不绝。 其后,此剑派蛰伏三十载,勉强恢复了往日几分荣光。 且因现任掌门整日宣传与投敌异士不共戴天的缘故。 在近几年,才重新被一些正道门派所认可。 若想要在这个时代开宗立派,延续传承,是需要其他门派的认可。 这就相当于在建立一个政权时,迫切需要周边国家的认同一般。 ...... 当张云逸得知灵雀被抓的那一刻,可谓心急如焚。 不敢有丝毫犹豫的,奔向成武剑宗途中。 脑海里不由想起师父蕴通子的一句谶语, “道心魔种灵犀触,灾殃暗蓄祸机浓。” “苍黄翻覆劫轮碾,泉扃杳杳影难赎 。” 蕴通子对张云逸很是看重,认为,他将来会成为龙虎山的护法剑仙。 所以,当得知张云逸自十万大山附近折返回龙虎山,见其动了凡心之后。 便以奇门遁甲的衍算之法,推测出张云逸未来可能要面对的命运。 张云逸是不怕死的,但他怕会因此连累灵雀。 所以,当灵雀找上龙虎山时,张云逸宁可装傻不知,宁可相见不认。 在青岩山一役中,张云逸与众人误入杀阵,自知不敌,为何偏偏去寻死? 一来,确如他所言,此番斩妖,乃是他亲自带队,却不幸误入邪修埋伏,愧对众师兄弟。 二来,他知道灵雀跟了过来,他若死在那里,师父的谶语便就不攻自破。 从此,灵雀可以好好活着,可以代替他,去往龙虎山禀明师门有关邪修之事。 但是后来经历的种种,让张云逸再难放下灵雀。 此番与之商议私奔,实则是想退隐江湖,他天真地幻想,倘若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不再过问什么正邪对立。 二人自是可以白首到老。 但是,从离开京城来到齐鲁之后,张云逸并未去二人约好的地点——泰山郡。 因为他听到了许多有关‘苗疆妖女’杀人之事,经过暗中探查。 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并不是冲着所谓妖女身份去的。 而是,欲将矛头暗指龙虎山。 然而,调查到现在,张云逸仍旧未找到背后主使。 至于灵雀... 如他所言,的确是笨了一些。 暗中自济州前往泰山郡便也就罢了,非要气急败坏的,在太白楼暴露身份。 不然,也不会有此一劫。 等张云逸赶到成武剑宗的时候。 被绑在此派演武堂正中的灵雀,已近乎奄奄一息。 披头散发、面色憔悴、嘴唇干裂。 显然,憔悴到了极点。 整座演武扬内,只有寥寥几人在看护着灵雀。 张云逸救妻心切,不由分说,便自成武剑派的某处屋檐下飞掠至灵雀身前。 在此期间,他已浑身布满金光,以金光术法,暂将那几人击昏倒地。 原本昏昏欲睡的灵雀,见眼前闪过一瞬金光,下意识睁开双目。 但由于自身太过虚弱与自身伤势缘故,她只能隐约看到张云逸的身影,而且愈发模糊。 她觉着自己似乎看错了,用力地甩了甩脑袋, “张云逸...” “张云逸...” “...” 她嘴唇微动,用着一种微乎其微的声音说着。 张云逸心痛不已,连忙将束缚她身躯的绳索斩断,将其搂在怀中, “我在。” “抱歉,我来晚了。” 灵雀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不仅见到了张云逸的人,还听到了他的声音。 而那种声音,竟是如此的真实。 她张开嘴,一口咬向张云逸的脖颈,似乎要将这些时日以来积攒在腹中的怨气给宣泄干净。 张云逸修行多年,一身血肉,都可谓大补之物。 更何况,他的身躯,早已与灵雀豢养多年的圣蛊相融合。 因此,在灵雀将他脖颈咬破之后。 竟是意外吸收了来自他身上的几分血脉之力,让她的神识得以清醒一些。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先离开这里。” 张云逸忍着痛,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将云雀横抱起来。 一时间,她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 手臂自然地缠绕在张云逸的脖子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喃喃道: “张云逸...” “你怎么才来...” “你是不是想换女人了?” 张云逸咬牙切齿。 并非是因为云雀咬在他身上的缘故。 而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女人,竟沦落到这般地步。 一种深深地自责感与怒火,便是油然而生。 浑身布满金光的他,已然察觉到,成武剑派,正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不过,他不仅没有畏惧,双目中,似欲燃起战火,当即大声道: “打打杀杀的事情,不该与女人相关。” “你们伤她至此,所求为何,张某一清二楚。” “张某既已来此,她的事情,你们来寻张某即可!” 话音刚落。 只见从成武剑派四周,陆续走来数以十计、百计的异士。 此派现任掌门,也已持剑站在张云逸身前, “你们龙虎山,当真要舍弃千年声誉不要,为这一妖女,不惜与天下正道作对?” 第112章 你也配? 首先,在他前来成武剑派打探情况时,并未见如此之多的异士。 可见,他们早已事先藏匿好身形,就是在等着他或者某个人自投罗网。 其次,若是上述情况猜测正确,那么,对方或是隐藏在幕后的推手。 真正的目标,并非是灵雀,而是他这个龙虎山弟子。 更为确切的说,背后之人,所谋,乃是龙虎山! 只是,谁有这个胆子,竟是敢对龙虎山有所谋划呢? 我与灵雀同赴北地之事,被谁知道了呢? 一念至此,他看向怀抱里的灵雀,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 张云逸深深内疚道:“是我连累你了。” 如果背后之人,谋划的是整座龙虎山,那么。 灵雀身负重伤,可以说,就是受龙虎山的连累。 毕竟,她是龙虎山的徒媳。 灵雀不知所以然,她摇了摇头,带有几分执拗道: “我能照顾好自个儿,我不想走。” 张云逸皱眉道:“你在,我会分心。” 灵雀浅浅一笑,因嘴唇干裂导致其笑容略显几分悲苦, “我现在还好看吗?” 张云逸坚定地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耳旁却又传来几名异士叽叽喳喳的声音, “此乃成武剑派,更是诛杀妖女之地,岂容你等在此谈情说爱?” “没错,龙虎山的,你们天师府就算是有千年传承,可若敢与天下正道作对,也不过自寻死路罢了!” “你今日,断然带不走这妖女!” “...” 闻言。 张云逸意念一动,自身金光,竟是化作一柄弥漫着滔天杀意的巨剑,猛然斩向那多嘴几人。 顷刻,那几人便被巨剑砍下头颅。 见状,周遭上百名异士,都是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聚气化形?此人竟是能将龙虎山秘术用到这种程度?罕见啊!” “此人竟敢杀我等正道人士,看来,他因妖女,已然入魔!” “说得对,将他擒住,带他去龙虎山,让龙虎山给咱们正道人士一个交代!” “...” 张云逸暂时没有理会他们。 方才,他的出手,已让不少人投鼠忌器。 他再次看向灵雀,道:“好看,一如既往的好看。” 在众目睽睽之下,灵雀这苗疆女子,倒是也不嫌害臊,敢爱敢恨的很。 只见她轻轻吻在方才咬伤张云逸的地方,轻声道: “你杀人斩妖的时候,也很帅,我想看。” 闻言,张云逸不再犹豫,而是将灵雀平稳的放在地面,蹲下身子,视若无人般,贴在她的耳旁,轻声道: “想看我耍帅,就乖乖的,不要乱动。” 灵雀点了点头,盘腿坐好,开始调动灵气与蛊虫为己身疗伤。 她不是要做张云逸的拖累。 而是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将自身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状态。 而后,与张云逸一同杀敌。 她晓得,张云逸御剑飞行的本事很高。 可以带着她离开。 但是,她更晓得自己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自己的女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定是要前来报仇。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同杀敌。 就在张云逸缓缓站起身,背对灵雀时,他的耳畔,再一次传来她的声音, “张云逸,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可能有了。” 有...有了? 张云逸蓦然回首。 灵雀撇撇嘴道:“我不走,一炷香功夫,我就可行动自如,能自保,你放心,不做你拖累。” “你若赶我走,信不信我转头就给肚子里的孩子换个爹?” 张云逸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扭头看向成武剑宗掌门与一众实力不俗的异士。 而就在他与灵雀言谈间,聚集此间的异士,已经越来越多。 那成武剑宗掌门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自身也算有了几分底气,冷声道: “本掌门仁善,方才也给了你们谈情的功夫,如今,若是再执迷不悟,本掌门必不顾情面!” 情面? 张云逸呵呵一笑, “你与我龙虎山,有什么情面?你也配?” 话音刚落。 忽而,身化流光,朝着那成武剑宗掌门狠狠冲撞过去。 速度快到对方根本无法反应。 张云逸抓住对方的脖子,将其砸到一处墙壁当中,厉声道: “人多就能代表正道了?” “就你们,也配提正道二字?” 说罢,便是狠狠几拳砸去,直至将其砸到吐血的程度,他又一把抓住对方的脑袋,看向周遭异士,大声道: “尔等都听着!” “贫道不管这背后究竟是谁布下此局,既然敢谋算我龙虎山,那就冲着我张云逸一个人来!” 随后,众人便见张云逸将那所谓的一派之长,狠狠甩在由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下一刻,就见其因蛮力所致,颅骨彻底碎裂开来,显然已经身死。 见状,众人无不面色骇然, “掌门...死...死了?” “大家看,这龙虎山弟子,已经入了魔!为护正道,斩妖除魔!” “杀了他!” “杀!” “...” 话是这么说不假。 但那些人都不傻。 就连一派掌门,都被那龙虎山弟子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去了,岂不就是送死? 倒不如... 抓了那苗疆圣女,借此要挟对方! 张云逸似是早已料到这一幕,一个闪瞬,护在灵雀身前。 以其周遭十步内为界限,无论是谁胆敢逾越雷池半步,皆会被那布满金光的剑刃斩伤乃至身死。 战于此地,一众异士凭借人多势众,逐渐也大胆了些,纷纷不惜代价的,杀向张云逸。 一时间,整座演武扬内,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打杀声。 毫无例外,那些异士,无论是谁胆敢靠近灵雀十步距离内,顷刻间,便会被充满杀意的张云逸以金光斩杀。 然而,正所谓双拳难敌四脚。 饶是堪称修炼天才的张云逸,在面对上百名异士的一哄而上,也开始出现吃力地情况。 仅是半炷香功夫过去。 原先的十步为界,其距离,也开始逐渐缩短。 八步。 六步。 在张云逸的额头上,也开始出现肉眼可察的汗珠。 但他仍然无惧。 只因在死战的情况下,他有自信,在拼到山穷水尽的前一刻,都够将眼前百人斩杀。 即使不能,也足以撑到灵雀恢复几分元气。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百名异士,似乎只是开胃小菜。 渐渐地,又有不知从何地赶来的异士,加入到这扬战斗中, “这还是龙虎山弟子吗? “堂堂龙虎山弟子,居然敢杀那么多人?” “罄竹难书!罄竹难书!此人该杀!该杀!” “...” 第113章 徒媳灵雀,拜见张天师! 张云逸才深深意识到。 这扬由背后之人针对龙虎山的谋划布局之深远,超乎他的想象。 究竟是谁,造势如此之久? 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一边杀敌,一边看着不断倒下的尸体与源源不断赶来的异士。 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人里,究竟有多少是图谋不轨之辈? 是不是也有一些人,是受到了旁人蛊惑才来此? 但,这些人,张云逸不得不杀。 因为他不杀,死的,便就是自己了。 可是,随着自己杀的人越来越多。 将来,会不会有人说,龙虎山与邪道走在了一起,滥杀无辜与屠戮所谓的正道人士? 龙虎山积累千年的声誉,会不会就此受到影响? 又是怎样的势力、组织,乐意见到龙虎山声誉崩塌? 张云逸在一念之间,想到很多。 但是此情此景,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什么了。 如果说,方才,他还有机会能够离开的话。 那么,此刻,他只能将生还的希望寄托在即将恢复元气得灵雀身上了。 实际上,张云逸自从来到成武剑宗那刻起,便注定难以脱身。 因为隐藏在暗处之人,不会让成熟的诱饵就这么逃之夭夭。 忽而。 就在此刻。 竟是已有异士,近灵雀三步左右了。 幸亏张云逸反应及时,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但是,面对数之不尽的高手,张云逸已经明显感觉到几分乏力。 一番鏖战下来。 身上的衣衫,都要被汗珠浸透了。 突然,一名异士扔出一根铁索,似要捆绑在灵雀身上。 张云逸伸手拦住,然正因此,自身也被铁链捆绑。 与此同时。 又有几名异士联袂出手,将附着灵力的铁索,束缚在张云逸的四肢之上。 趁其对砍之际,有人挥刀斩向灵雀。 张云逸当即以金光崩断铁链,伸手拦下那一刀。 可是,金光护体的效果,竟是因其力竭,竟是有些削弱,以至于手掌被那刀刃所伤。 前来围攻他二人的异士实在是太多了,一波未了一波又起。 张云逸这边好不容易摆脱掉一些异士,又有大量异士涌来。 亦有越来越多的异士,距离灵雀近在咫尺。 张云逸为了护她,一时不察,背后竟是露出破绽。 一柄大刀,在一位体格壮硕的异士挥舞下,将要重重砍在他的后背之上。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原本闭目养神,正在快速恢复元气的灵雀,突然睁开双目,豁然起身,一脚踹向那壮汉。 使其瞬间就倒飞出去几十步不止。 倒地之时,已然神志不清,昏死过去。 那一脚,少说踹断了那壮汉三四根肋骨。 灵雀收脚而立,又将一名异士斩杀,收其兵刃为己所用, “敢伤我男人?” 忽而,张云逸使用金光,将涌来的异士弹飞出去, “别分心!杀出去!” 灵雀点了点头。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杀人亦是如此。 这一刻,这对夫妻二人的默契,可谓无人能比。 若有距离己身两三步的异士欲用杀招,张云逸便会握住灵雀的小手,借用巧劲儿,让灵雀接连踹出数脚。 灵雀擅长使刀,若是有金光咒顾及不到的地方,她便会亲自杀过去。 实际上,这不是二人第一次共同对敌。 多年来的相处,曾使他们多次面临着生死之战。 日久天长下来,彼此的默契,自然无以言表。 若是就这般厮杀下去,杀到那些异士胆寒,二人自是无忧。 但可惜的是。 一众异士里,竟是隐藏着神秘高手。 他出手狠辣,一计回首掏,竟是直接掏向灵雀腹部。 而且速度要比开了金光的张云逸还要快。 快到灵雀难以做出反应。 张云逸以金光硬抗。 只是,他本就气力渐衰,又要抗下这致命一击,那布在身上的金光,便就此消散。 好在,总算是挡了下来。 然而,那神秘高手仍有杀招,掏出法器,乃是一枚绣花针。 “女人用的东西?” 张云逸不敢轻视,只是,他难以在分出力气,抵住那绣花针。 而那神秘高手似是知道灵雀的弱点在何处,无论使出何种手段,都是奔着她腹部去。 借此想让张云逸分神,进而露出致命破绽。 显然,灵雀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只见她跳将而出,再一个侧身,勉强躲过袭来的暗器。 可暗器飞掠之处,仍旧是爆发出极强的灵气波动。 使得护在灵雀腰间的衣衫崩碎。 她自身气血虽也有几分激荡,可好在是稳定了下来。 只是,随着缠绕在腰间腹部的衣衫被崩碎之后。 张道之给她的几张符纸,也已缓缓飘到半空中。 张云逸见状,立时瞪大双眼, “这符纸...” 灵雀抽身,连忙握住那些符纸,“一个小哥哥给我滴,我不知咋用...” 小哥哥? 那位道门前辈? 张云逸不再与那神秘高手拼力,而是利用阴阳劲儿,暂且将对方诡异力道卸下之后,迅速后退几步。 而后,抱住灵雀,飞将而出,落在一处无人涌来的空旷地带,将她手中几张符纸接来,立时瞳孔瞪大, “这符纸上的气机...” 灵雀不解,“咋了嘛?那小哥哥看着没什么坏心。” 张云逸‘嗯’了一声,乱战之际,也不容他多想。 随后,就见他掏出一张符纸,往其中注入一缕气机。 紧接着,那张符箓,便已悬空而立。 瞬间,周遭虚空宛若凝滞一般。 正朝着他们疯狂涌来的无数异士,其动作,也像是受到某种神秘的桎梏,变得异常缓慢。 与此同时,遥远天际间,似有低沉龙吟乍响,乌云翻涌,浩瀚苍穹之上,惊现玄武异象。 在那玄武神像中,忽而有道道紫光贯下,符文绽芒,尽数化作无穷杀机,灵力急速扩散。 向二人聚拢而来的最外围异士,硬生生被这道符纸击成灰烬。 有些傻傻的灵雀顿时瞪大双眼,感到不可思议, “这符威力这么大?” “你如何使用的?” 趁着那些异士皆被那股神秘力量震撼到时。 张云逸匆忙解释道:“这些符纸,均已被高人开过光,你仅需注入气机就可使用。” 灵雀顿时瞪大双眼,气愤地踩了踩地面,“你怎么不早说!” 张云逸叹了口气。 他知道灵雀平日里不太聪明,但没想到,居然不聪明到这种程度。 这不应该是身为异士的常识吗? 也是...灵雀就知道养蛊,哪里晓得被开光的道教符纸,该如何使用? ...... 与此同时。 成武剑派外。 有个年轻道人,正牵着黄牛来到此处。 他注意到了由太上北极镇魔杀鬼符引起的异象。 同时,也感觉到了门派内有着许多异士气息。 于是,不由分说,当即踏入此派之内。 却见那演武扬上,满满的都是人,皆在朝向站在演武扬一角的两人发起猛烈攻势。 “云逸?还有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丫头?” 在张道之看到眼前这般阵仗时,当即若有所思起来。 他感觉,此间之事,似乎没有表面上看得这般简单。 就算灵雀身为苗疆圣女,但也不能引来这么多异士来观看所谓的斩杀妖女得盛会吧? 背后有推波助澜之人? 其实,在张道之得知灵雀被抓一事时,他就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如今来到此处,更是验证了内心的某些想法。 他牵着黄牛,挤进人群里,不停地开口道: “那个,麻烦诸位让一下,让贫道过去...” 只是,这般乱战之下,谁会在乎他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张道之忽然察觉到一缕较为怪异的气机注意到了自身, “杀意?这股气机蕴藏的气息...怎么与西域佛国的僧人较为相似?” 几年前,有西域佛国中人登龙虎山论道。 张道之一念至此。 顷刻间,那缕诡异气息便要以极快速度离开此地。 见状,张道之抬起手臂,而后又轻轻落下。 下一刻。 方才突然袭击张云逸与灵雀的那名神秘异士,便被五雷轰顶,重重坠落到地面。 而后又以极快速度化为灰烬。 “死了?” 张道之皱了皱眉头。 “雷法?!” 一旁,张云逸先是一惊。 而后,乌压压一群异士,下意识停下手中动作,纷纷扭头,将目光凝聚在张道之身上。 这时,张道之倒是像个没事人一般,牵着黄牛,挤进人群中,缓缓走向张云逸二人,边走边道: “贫道无非就是想让诸位让个路,很难吗?非要逼贫道出手?”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当张云逸见到张道之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懵了。 真人师叔...怎么来了?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灵雀又蹦又跳道: “云逸哥哥,这就是给我符纸的那个小哥哥!” “小哥哥,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 小...小哥哥? 瞬间,张云逸目露惊恐。 哪怕面对无数强敌的他,也不曾露出过什么胆怯之意。 但是,当听到灵雀的一声小哥哥之后。 张云逸的双腿,却不自觉的发软起来,似稍有不慎,便要跌倒在地一般。 然而,灵雀实在是有点儿傻,傻到,到了这种程度,还没有意识到张道之的身份或许与众不同, “小哥哥,这里,来这里!” “这就是我男人,他可是龙虎山精英弟子呢!” “今日咱们一起冲出去,我让我男子教你修行。” 嗯? 教... 教谁修行??! 此时此刻,张云逸很想将灵雀的嘴巴给缝起来。 姑奶奶,您要不要听您在说什么啊? 我教他修行?? 倒反天罡? 张云逸双膝愈发酸软,忍不住想要跪下。 他连忙拉着灵雀的小手,迎向张道之,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弯腰,深深作揖起来。 忽而又见灵雀仍旧矗立在原地,又拽了拽她的小手,示意她也是如此。 灵雀不解,“云逸哥哥,你这是干嘛?” 干嘛? 我的小祖宗,麻烦您百忙当中稍微动一下脑子好不好。 身为龙虎山弟子,下跪之人,自然是龙虎山里的长辈啊! 见张道之已缓步来到身前时。 张云逸连忙恭敬道: “弟子参见真人师叔。” 话音刚落。 灵雀瞬间目瞪口呆,“真人师叔?谁?他?他是你师叔?” 就在她震撼之时。 张道之直接选择无视张云逸,朝着她笑呵呵道: “上次贫道有要事在身,未能向姑娘自报山门。” “贫道乃龙虎山第二十七代天师...” “张道之。” 刹那间。 灵雀被惊讶到合不拢嘴的地步,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下意识想要四处乱窜。 但是看了看左右,似乎没有能窜的地方。 只好躲在张云逸身后,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灵雀即使再傻,再过于天真,她也知道,当代天师有着怎样的份量。 那可是斩了当朝国师的猛人啊! 而且,还是她的云逸哥哥此生最为钦佩之人。 在张道之面前,灵雀完全没了方才那股自来熟的劲头。 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懊悔。 灵雀啊灵雀,你都干了啥啊? 你居然称呼当代天师为小...小哥哥? 一想到此处,灵雀便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周围。 当那些异士听到张道之说出自己的身份,并且又想起弹指间就将那神秘高手击成灰烬的一幕。 各自心中一颤,畏惧,恐慌等心理占满全身。 甚至,这一刻,有那么一些人...不自觉的尿了。 他们下意识后退数步不止,似乎想要离开此地。 然而,有一人,已跨到山门处时,忽而,脚下落下一道天雷。 那人顿时瘫软倒地,一时半刻,难以站起身来。 见状。 张道之面色淡然的看向四周, “贫道刚来的时候,有异士想要遁走,贫道在他身上察觉到杀机,而且,他的一身造化,似乎并非来自中土。” “贫道本想留下他问个究竟,但好似出了些差错,这也怨不得贫道...嗯。” “所以,贫道请求诸位一件事,在贫道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之前,诸位最好不要乱动。” “贫道没有杀生之心,但是贫道的雷法,却是杀力极盛。” 说罢,他看向张云逸以及躲在其身后的灵雀,原本一脸严肃的表情,竟是温和的笑了笑,道: “小丫头,贫道还是喜欢方才你与贫道称兄道弟的样子。” 闻言。 扑通—— 灵雀竟是早张云逸一步,率先下跪起来,显得很是慌张。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敢看向张道之,干脆叩首道: “我...我...” “徒...徒媳灵雀,拜见真人师叔!” 见状,张云逸也是连忙跪下。 张道之似对张云逸有些怨气,依旧没有理会他,而是亲自将灵雀搀扶起来。 并从乾坤袋里翻找出一柄浑身刻满神秘咒文的宝刀。 将此刀递给她的同时还笑呵呵道: “既如此,你我也算正式相见。” “你唤我一声真人师叔,我也不好白白应下。” “此刀名曰斩妖刀,刀身长二尺三寸,乃是由天外陨铁所铸,坚韧无比。” “刀成之后,历数代天师以自身气力反复锤炼,算是一把好刀,还望你莫要嫌弃。” 第114章 来自当代天师的恐怖威压! 但身为龙虎山弟子的张云逸如何能不晓得? 与其说这把刀是可以日常使用的兵刃。 倒不如说是一件暗器来得准确。 甲子前,张道之的一位师叔祖,曾凭借此刀,杀过一条已经化形的龙! 那可是真龙,并不是赵长歌此前应对的蛟龙可比。 东海妖族势力,可详细划分为四河三岛二族。 其中,能全然达到返祖境界的妖兽,不过十指之数。 当初那位龙虎山祖师,就是靠此刀,斩了一只返祖妖兽。 于是,这把刀,又被异士称之为——斩龙刀,又称屠龙宝刀。 至今为止,刀身上沾染的真龙血脉,仍旧无法清洗干净,时刻弥漫着极为骇人的杀意。 “真人师叔,这...太贵重了。” 哪怕是身为三代弟子中佼佼者的张云逸,想要借用这柄宝刀,都需要经过一定的流程才可。 毕竟,此刀杀力太盛,一旦出手,必然见血。 若有心怀不轨的异士,使用此刀,遭下杀戮,那便是龙虎山的不是了。 张天师之所以要将这把刀送给灵雀,是因为要借此刀,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龙虎山的态度。 在龙虎山眼里,灵雀,不是所谓的苗疆妖女。 张道之仍旧没有理会张云逸,目光一直看向灵雀,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辈一般,和蔼可亲道: “你喜欢这把刀吗?” “你要是不喜欢...” 说至此处,张道之又从乾坤袋里翻找出各式各样,足可让异士界震惊不已的顶级法宝。 譬如阴阳图、镇妖幡、荡魂钟、除魔剑等。 周遭异士见此无不失色。 毕竟,张道之随意丢出的一件法宝,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圣物。 饶是身为苗疆圣女的灵雀,在见识到如此之多的法宝后,都是有些震撼不已,连忙摆手道: “真人师叔,够了够了,徒媳挺喜欢那柄刀。” 哦。 张道之面色淡然的,将那些法宝重新收回囊中, “这刀还行。” 还...还行? 张云逸嘴角抽搐。 这时,张道之的目光才凝聚在他的身上,唉声叹道: “云逸,你可知错?” 知错? 张云逸瞬间低头沉思。 我有错? 他看向四周诸多倒地不起的尸身,暗想道: “是不是真人师叔也意识到了此间之事的不寻常处?“ “不管此事谁对谁错,总之,我杀了那么多人,上到龙虎山,下到我自身,都是有口说不清。” “如此,龙虎山千年清誉必然受到影响...我这是中了他人奸计啊!” 一念至此。 张云逸大感不妙,连连点头道:“真人师叔,我错了!” “是我一时情急,中了歹人奸计!” “真人师叔,弟子有罪,弟子对不起龙虎山啊!” “...” 他将方才心中所念,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了张道之。 闻言。 后者表示很不理解,紧紧皱着眉头, “都已到了这份上,你还不知你错在何处?” 嗯? 张云逸一时茫然, “真人师叔,难道弟子所言不对?” 张道之摇了摇头,“你错在,不该不信任你的师门。” 话音刚落,张云逸当即沉默下来。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 “无论你有何难言之隐,非要与灵雀这丫头私奔,也该告知师门一声。” “平日里,下山斩妖除魔,都是你们为师门卖命。” “师门,岂有不庇护你们的道理?” “龙虎山,不怕与所谓的正道异士为敌。” 张云逸心中感激,叩首道:“真人师叔,弟子知错了。” 张道之叹了口气,“你与灵雀这丫头相约来到齐鲁境内,为何不去寻她一同北上?” “要让这涉世未深的丫头独自行路?你就不怕,她遇到危险?” “她是我龙虎山的徒媳,传出去,你叫天下人如何看我龙虎山?” “又叫你的那些师兄弟们,如何看我龙虎山?” 张云逸自知无言以对。 张道之继续开口,“当然,这也怪我,因申九千一事,我以灵鸽传信通知你等。” “使你误了接她北上的时机,说来说去,都怪贫道啊。” “丫头,贫道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了。” 说着,张道之竟是向灵雀微微一拱手。 这可将张云逸给吓坏了, “真人师叔,不可,不可!” “千错万错,都是弟子的错,岂能是真人师叔的错!” “是弟子不对,弟子不该不接灵雀一同北上。” 灵雀那边,见张道之如此,当即便是手忙脚乱起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真人师叔言重,真人师叔快快请起。” “呜呜——云逸哥哥,我不想减寿,呜呜——”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竟是被吓到掉泪,连忙欲再次向张道之下跪。 见状,张道之连忙拦住,又对云逸开口道: “你也起来吧。” “说完你们的事...” 言至此处。 张道之缓缓看向周遭异士, “也该聊聊诸位与我龙虎山之间的恩怨了。” 一旁,张云逸缓缓站起身来,将灵雀拉到一个无人的犄角旮旯处。 灵雀不解,压低声音说道:“你要让真人师叔独自应战?” 这时,张云逸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张道之,透露出极为钦佩的情绪,似喃喃般说道: “在我看来,如果说是老天师力压一代异士,让那一代的异士见之如见一座不可逾越得高山。” “那么...咱们这位真人师叔,现任天师,便是这一代异士的顶上苍穹。”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而青天之难,则难于通天之路。 在张云逸眼中,即使找到了那条通天之路,也不过是仅能触摸到那顶上苍穹而已。 无谈超越。 此前,关于这位神秘天师的事情,灵雀知道的不多。 多半也是听张云逸谈及。 他说,龙虎山二代弟子里,首推龙虎六杰,即老天师亲自所收的六位弟子。 而能站在六杰之上的,唯独张道之一人。 灵雀即使再不知晓江湖之事,但关于龙虎六杰的传说,也是听过一些。 那都是个顶个的风流人物啊。 张云逸还说过,无论是他的师父亦或其余龙虎山的二代弟子,他都能隐约揣测到其修为之深度。 但唯独在面对张道之的时候,他仿佛在抬头看着无垠虚空,在看着汪洋大海。 今日。 灵雀终于正式见到了这位备受天下异士推崇与钦佩的天师。 她不敢眨眼睛,生怕错过这值得铭记一生的一幕。 “真人师叔...到底有多强?” 她下意识问出一个问题。 张云逸给出答复,“不知道。” 不知道? 灵雀愕然。 就在这时。 周遭异士,均已感觉到来自张道之身上透露出的恐怖威压与无穷杀意。 尚未开战,便就已经让他们心惊胆颤,双腿忍不住发软。 忽而。 有名不怕死的异士,顶着自张道之身上透露出的恐怖威压,缓步上前,咬了咬牙,道: “张天师就算再强,在真元耗尽之前,也未必能将我们所有人都给杀了!” 紧接着,又有几名异士向前迈出一步, “诸位,与天师交手的机会可不多见,此番若是能活下来,对我等,可谓受益无穷啊!” “就让在下,来见识见识,当代天师,究竟有多强!” “一天师,二真人,三才四绝五僧六杰名满江湖,今日能与您这位站在绝顶的天师交手,实乃幸甚!” “...” 见状。 张道之仅是意念一动。 浑身便已布满金光,且那护体金光,犹如浪潮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去,直至将整座成武剑派都给覆盖。 见此一幕,诸多异士,无不胆寒。 云雀那边,更是震撼不已。 龙虎山传承千年的秘术金光咒...还能这样用? 她知道,自己男人的天赋,已算是极为罕见,说是万中无一也不为过。 但即使如此,其修炼的金光咒,也仅仅能覆盖周遭几步而已。 然而。 张天师的金光咒,却直接将一整座门派都给覆盖了? 而且,这似乎还远远不是张天师所能达到的极限? “这就是当代天师吗?” 灵雀动容。 张云逸心生向往道: “龙虎山三千道藏,万千术法,寻常弟子,择其一二修炼已是不易。” “而咱们这位真人师叔,可是将其全部融会贯通了。”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张道之在施展出金光咒的那一刻,便已巍然矗立身躯,看向四周,轻笑道: “诸位,你等已被贫道包围,识相的,跪地不起,贫道或可饶他一命。” 第115章 一个个问,一个个杀! 上百名异士,就像是突然发疯了一般。 以一种不惜代价的方式,一股脑的全部涌向张道之。 有擅使飞剑者,其剑刃刚刚触摸到覆盖在他身上的金光咒。 那由本命精力蕴养的飞剑,顷刻间便是寸寸崩裂。 而那擅使飞剑者,更是因此遭遇严重反噬,脏腑激荡,口吐鲜血。 有擅使快刀者,在几个呼吸间,少说挥砍千百下。 直到筋疲力尽,手中宝刀断裂,才猛然发觉,竟是连张道之身上的皮毛都是伤不得。 亦有擅使暗器之人,猛地甩出暗器,试图破了来自他身上的金光。 然而,谁知,那金光竟是将龙虎山的阴阳劲给融入了进去。 导致暗器触碰到金光的那一刻,便以相同速度折返回去,直接命中那擅使暗器之人。 期间,张道之一动未动,就已经让不少异士使出浑身解数并且还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 其实话说回来。 张道之对于眼前这些大部分受到蛊惑的蠢蛋异士,真的没有什么杀心。 自下山以来,他只对金山寺僧侣与申九千动了必杀之心。 哪怕是雷泽一战时的那位北元萨满,他也只动了半个杀心。 然而,即使在没有杀心的情况下,他依旧能做到一步杀一人。 为何? 只因他略微出手,就已经是周遭异士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比如,张道之勾勾手指,顷刻间,那蕴含着天道之力的金光,便犹如一条藤鞭一般,猛地甩出。 其力道,重若千钧。 然而,这不过只是张道之微微用力而已。 关键在于,他即使不用力,站着不动,就已让前来挑战他的那些异士自讨苦吃了。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无语啊。 就在这时。 远处,有一名异士,却做出了与其他异士相悖的动作。 只见张道之稍微收敛金光咒之时,似是让他寻到了机会,二话不说,便朝着演武扬外奔去, “哥几个修仙修傻了吧?” “雷泽之战,前去的异士高手如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但最终呢?不都灰溜溜跑了?” “还一起招呼张天师?真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然而。 此人刚跑了十余步,就被覆盖在地面上的金光牢牢束缚,一时竟是动弹不得, “在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竟还能将龙虎山的秘术运用至此?” “传闻,剑斩国师申九千的这位天师,已经站到了术之尽头...” “难道,是真的?” 一念至此,这人冷汗直流。 术之尽头那四个字,对于异士来说,份量实在是太重了。 寻常三四流的异士,只能勉强调动体内的真元来对敌。 远远做不到调动自然之力。 在对术有了一定的认知与掌控之后,才能开始调动与自身修炼术法相对应的天地人之力。 而那三种伟力,其实都可以理解为是自然之力。 站在术之尽头有,意味着,可以将自然之力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即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一旦到了那种境界,其杀伐之力,就问鼎世间。 随着越来越多的异士惨被张道之的金光教训之后。 他们逐渐意识到,在这位天师面前,他们屁都不是。 于是,从一开始的一哄而上,直到现在逐渐四散离去, “天师非人能敌,扯呼!” “大家一起跑!在张天师真元耗尽之前,不可能将我们全部抓住!” “没错,一起跑!” “...” 见状。 张道之微微摇头叹气。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吗? 方才的硬气呢? 显然,他并不愿放那些异士逃离此地。 片刻,只见他手掐雷诀,喃喃道: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念起铜兵千千万万走无踪。” “强神恶鬼不伏者,五雷破火走无踪。” “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火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 只见浩瀚苍穹之上,顿时坠落下来道道雷霆。 竟是将整座演武扬化为囚牢。 若有异士不信邪,胆敢触碰那雷霆之力,顷刻间,便会切身感受到何为雷击之痛。 而后。 不等张道之开口说些什么。 原先叫嚣着要挑战张天师的某些异士,竟是直接屈膝下跪,扯着嗓门大声开口,生怕张道之听不到, “天师,我错了!” “天师,我这条贱命,不值得您出手!” “天师,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岁孩童,请天师放我走吧!” “嗯?冒昧问一下,阁下白发苍苍,今岁几何?” “年近古稀,我老娘十几岁时就将我生下了,咋了?” “...” 见状。 张道之摇头一笑。 知道的,他们是在求饶。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在威胁自己呢。 顿了顿。 张道之不再浪费时间,他再次看向那些异士,高声质问道: “妖女害人一事,你等,究竟听谁谈及?” 此话一出。 不少异士都是陷入沉默。 他们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怎么妖女害人的事情,就突然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呢? 张道之见众人不语,索性,接连问出几个问题, “除妖女害人之事外,是谁布局,使我龙虎山弟子身陷囹圄?” “又是谁,欲借此事,害我龙虎山千年清誉?” “这些时日,你们可曾见到不似中原异士于此地界徘徊?” “...” 这些问题,只要搞清楚一样。 张道之就能猜出个大概。 实际上,他心里,已然有了一种猜测。 欲害龙虎山千年清誉是假。 怕就怕在,幕后推手,有意挑起佛道争端。 毕竟,张道之在刚来此地界时,恰恰就注意到了一身玄功造化似来自西域佛国的神秘异士。 而那神秘异士,又巧合的引起他得注意。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有些蹊跷。 是有些人或有些势力,故意要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嫁到西域佛国身上吗? 还是说,真有佛国僧侣东出了? 想要与道门争香火? 这些事情,让张道之一时摸不清头绪。 而那些异士,同样对他所问毫不知情。 他们只知道,抓了妖女之后,有利可图。 只知道,这是自己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至于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谁能多想呢? 张道之看着眼前这些沉默不语的虾兵蟹将,摇了摇头,转瞬间,来到一名擅使暗器的异士身前, “方才你对贫道出手,可是狠辣无情啊,不过,你比最早向贫道投掷暗器的那人要幸运许多,因为你没有死。” “现在,由贫道来问你,那些事,你知道几个?” 那异士瞬间被吓傻了,双腿不自觉发颤, “天师...我...小子来这里,只是想获得苗疆的养蛊之法,将蛊毒淬炼在小子的暗器上,您问的那些,小子一概不知啊,还请天师明察!” 明察? 呵呵。 张道之冷笑道:“既然你让贫道明察,贫道便明察一次。” “贫道乃至龙虎山,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欲杀我龙虎山门人?” 说罢。 他也不听其解释。 直接将那异士头颅拧断。 张道之这个天师,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他看向见此血腥一幕,都在发抖的异士,继续道: “正如贫道方才所言,贫道有杀你们的理由。” “所以,也请你们讲讲道理,不要给贫道打马虎眼。” “当然,若是贫道对你们讲道理讲不通,那么,贫道还是精通一些拳脚功夫的。” 他再次来到一名异士身前,问他,他同样不知,然后死。 就这般,张道之一个一个的去询问,而后,又一个一个的去杀。 不知过去多久。 当他杀到第十人时。 有一白衣儒生,急匆匆来到演武扬外,大口喘息片刻后。 见那雷牢似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天道法则之力,遂不敢触碰,只好抱拳朗声道: “张天师,在下太白楼李慕白,奉楼主之命,有要事相告!” 第116章 太平道 李琼霄所收弟子,基本都是女子,唯独这李慕白除外。 传闻,此子的母亲,是跟随在李琼霄身边的贴身婢子。 因那婢子喜欢上了一个江湖浪客,遂退出太白楼,与其成婚生子。 后来遭遇仇家报复,夫妇二人双双殒命。 在此之前,那婢子将李慕白送到了太白楼。 她将自己的孩子取名为‘慕白’,其实并非是尊崇诗剑仙李太白的意思。 而是想要告诉李琼霄,她的心里,一直在记挂着太白楼。 若非慕白二字使李琼霄动了恻隐之心,不然,只怕李慕白早就冻死在某个冰天雪地里了。 一开始,李琼霄让李慕白从儒习文,是希望他将来长大了,可以参加科举,远离江湖纷争。 可是,李慕白自幼聪慧过人,时常偷偷看那些姐姐们在太白楼别院里修炼剑法、术数。 一来二回,他便将那些术法记在心中,趁着没人的时候,独自一人,在院子里修炼。 没过几日,李琼霄就已注意到了他的修炼天赋。 既然给他安排的路,他不愿走,那便随他去了。 ...... 龙虎山与太白楼之间,毕竟存在着渊源。 张道之见对方似刻意寻来,便打开雷牢一角,放其进来。 李慕白走进演武扬内后,满眼望去,见此地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身,便是不由得心中一颤。 说实话,他挺佩服几日前的自己。 为何敢挑战这位龙虎山天师的啊? 现在想想,不禁后怕。 当初李慕白敢现身挑战这位龙虎山天师,其实有绝大部分因素,都是想为‘李姨’出口气。 自幼就生活在太白楼的他,不可能不清楚李姨与龙虎山之间的恩怨。 尽管,那些恩怨,早已说不清了。 几年前。 老天师羽化的消息,传遍天下。 那一天。 李琼霄得知此事,沉默了整整一日。 晚些时候。 院子里所有的人,包括李慕白在内,都听到了她那略显凄厉的哭声。 李慕白自幼被李琼霄抚养长大,见到自己的师父、义母,这般悲痛欲绝。 心中怎会不对龙虎山怀有抱怨? 但也仅是抱怨。 他对龙虎山,提不起恨。 因为他知道,龙虎山天师张先,对得起天下苍生。 只是唯独对不起他的师父李琼霄而已。 如今。 李慕白见到龙虎山这位新任天师,心中又同样生出一种感觉。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斩杀国师申九千的现任天师,想来,也与那位老天师一样。 仿佛这天下苍生四个字,就如这布满在演武扬四周的雷牢一般,将龙虎山的历代天师,都给狠狠束缚住了。 道门中人,常讲自由。 但是,站在道门顶点的正一天师,却唯独不能得真正自由。 也许正因历代天师,都将天下苍生四字扛在肩头。 所以,在李慕白看来,只要龙虎山天师还在,仿佛这整个异士界,就如同有一枚定海神针一般。 其实不只他一人如此想,很多异士,也都将历代龙虎山天师,视为精神领袖。 雷泽一战,让李慕白与诸多异士,都见识到了这位堪称异士界定海神针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待来至张道之身前的李慕白想至此处后,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郑重作揖道: “太白楼李慕白,拜见张天师。” 闻言,张道之收敛杀意,但脸色依旧显得漠然,道: “你们楼主,有何事要告知贫道?” 李慕白未起身,在犹豫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 “启禀张天师,我师父说...” “太平道,重现江湖!” 太平道?! 此消息一出。 无论是身为龙虎山弟子的张云逸,还是周遭听到那三字的诸多异士,都是不由得面色一变。 要说龙虎山天师府传承千年来,遇到过最大的敌人是谁,那当属太平道! 千年前,天师道的前身还是五斗米教时。 在神州北方,突然出现了一位大贤良师。 江湖上一度将其与龙虎山天师并列,将其合称为北良师,南天师。 虽说两教之教义不同,但宗旨却是相同,那便是——救世。 大贤良师尚在时,两教关系并不敌对,甚至可以说是融洽,毕竟,双方都是为了救世。 两教高手,还曾联袂斩妖。 但后来。 大贤良师认为这个世道已经崩坏,无可救药,必须推倒重来。 而当时的龙虎山天师却认为。 世道崩坏,乃是天道循环,大治、大崩,皆为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阻止。 就此,北良师与南天师,发生了根本上的冲突。 以南天师为首的正一道,在南方救治难民,尽可能的,使一些百姓少受到大势波及。 而以北良师为首的太平道,则扛起了‘起义’的旗帜。 并且,喊出了那句让至今为止的神州子民回想起来,都觉得血脉沸腾的口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即使两大教派,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救世之路,但双方远远没有到水火不容的程度。 但是,随着后来大良贤师的离世,整个太平道,一夕之间,仿若变了一般。 他们不再以救民为宗旨,而是到处搞起破坏,烧杀抢掠,为恶不作。 更甚者,一些太平道弟子,在大贤良师倒下之后,竟是占山为王,做起了土匪。 原本身为屠龙者的他们,却突然做起了当初让他们感到厌恶痛绝的恶龙。 就此,太平道与天师道彻底决裂。 从而在异士界引发了一系列的大战。 也因这扬战役,重新洗牌了山下世界的势力。 直至有一位复姓诸葛的人走出了南阳,才使得这扬由太平道与天师道挑起的战争偃旗息鼓。 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人间势力对异士界的大洗牌。 当时,有个姓曹的枭雄,担心天师道因势大,也会如太平道一般,也喊出什么口号。 所以,他在占据汉中之地后,强行将天师道弟子分散各地。 由此,原本势力极为强大的天师道,在曹某人的干预下,逐渐将其瓦解,遂分为三派。 其一上清派,其二天师派,其三灵宝派。 也就是说,太平道与天师道之争,没有赢家。 后来,因天师道势力划分之后,各地宗门道教,不愿以天师道自称,遂多用‘正一’之名。 而太平道与天师道的战争,也就变为了太平道与正一道之间的争端。 自那扬波及十余年之久的异士大战落幕之后,太平道好似失踪了一般,开始藏在‘地下’。 但所有人都知道,太平道没有消亡,他们早已忘记了大良贤师创建此教派的初衷。 太平道最早一次出现,是在甲子之前的那扬乱世里。 此派竟是与西域佛国为谋,大肆入侵中原,对以天师府为首的正一道,进行了大范围的围剿。 好在,经过正道弟子的前赴后继,才算消弭了这扬在异士界波及甚广的巨大冲突。 第117章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可是,年长一些的异士,丝毫没有忘记太平道的恐怖。 当时,但凡是太平道弟子所到之处,皆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无奈之下,张先的师父,也就是第二十五代天师。 与全真‘无为真人’、武当‘通玄真人’三人一同约战当时的大贤良师、北元大萨满与西域佛主。 才算是将这扬近些年异士界最为惨重之浩劫渡过。 不过,在那一扬大战过后。 一天师,二真人,也是相继陨落。 但凡是对这段历史有所了解的异士,都不敢对太平道有所轻视。 他们与正一道相比,就像是一暗一明,同时发展了上千年。 其底蕴,绝非一般异士宗门就可堪比。 张道之听李慕白所言,也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不由得唏嘘一声。 如今的太平道,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太平道了。 因为他们已经忘了要为天下百姓谋太平的宗旨。 而是沦落成了一堆只顾自身贪图享乐,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教徒。 因此,正一道弟子,也称如今的太平道叫做‘不平道’。 他们这次,是奔着龙虎山来的。 “天师,此事干系重大,我师父放心不下,才让小子特来提醒您。” 如今,在李琼霄的经营下,太白楼已经成为了北地最大的情报组织。 而他们情报的来源,主要有三点。 其一,太白楼本身就是鱼龙混杂之地。 其二,太白楼在南、河东、关西、齐鲁一带,都设有大量的‘江湖小栈’,其实就是茶馆酒肆客栈等。 专门为异士免费提供住宿、落脚之处。 而某些异士,常常口无遮拦,亦是太白楼获取情报的原因之一。 其三,许多太白楼弟子,都是貌美如花的佳丽,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通。 而这些佳丽,通常混迹于三教九流当中。 上到皇宫里的某些宫女或女官乃至嫔、才女等,下到达官显贵人家与青楼瓦肆间,都可看到她们的身影。 正因这三大情报来源,可使的太白楼知道旁人不知、难知之事。 这些年来,太白楼之所以没有被江湖异士记恨上,并非全是因来自龙虎山等势力的庇佑。 还有太白楼这个组织,保持绝对的中立。 她们得到的情报,从来不会因为看不爽哪个势力而肆意传播。 但如今,李琼霄却让李慕白来告知张道之有关太平道之事。 要知道,如今太平道,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可见,李琼霄对龙虎山,或者说对长眠于龙虎山的那位老天师,仍旧念念不忘。 在听到李慕白再一次开口后。 张道之点了点头,当着诸多异士的面,大声道: “回去之后告诉李楼主,就说,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我,第二十七代天师张道之,都会认她这位师娘。” “龙虎山今后就是她的家,她可来去自如。” 此话一出。 李慕白当即一愣。 而后,他郑重作揖道: “多谢天师!” 张道之摆了摆手。 周遭诸多异士,好似吃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瓜,都在议论太白楼与龙虎山之间的事。 突然,就在这时。 一名原本下跪不起的异士,忽然站起身来,突然撒出一道由鲜血刻画的符纸。 顷刻,就见那符纸化作一滩血水,水中隐有晦暗肮脏的雷电在弥漫。 那滩血水里,似乎被那异士加持了某种秘术,一旦撒到张道之身上。 就犹如妖邪秽物沾染到黑狗血一般,一时间,可能会出现术法失灵的状况。 只是,那滩血水尚未接触到张道之,便被从天而降的雷霆击中消散。 见状。 张道之双眼一寒,“太平要术?” 忽的,下一刻。 他便闪身来到那异士身前,掐住他的脖颈,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 “当年卧龙先生因不忍太平要术就此断绝,是以才现身调停各方异士势力对太平道不再围追堵截。” “然而,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却将本该光明正大的治世术法修炼到这种污秽不堪的境地。” “这在贫道看来,足可称得上欺师灭祖,你们就不怕,初代大贤良师死不瞑目?” 然而,那异士听到这番言论,眉宇间透露出的情绪,却无丝毫悔改之意。 他死死拽着张道之的臂膀,试图想要挣脱掉来自对方的束缚,然而无论如何,却始终摆脱不掉对方的手臂。 而且,一种致命的窒息感,正在涌上他的脑壳,让他痛苦不堪。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说出一番话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大吉!” 而后,自身竟是化作一缕黑雾,就此消散于天地间。 这般死法,与此前那个神秘异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张道之基本可以确定,欲借灵雀陷害龙虎山且布下今日之局者。 便是已经潜伏世间一甲子,不敢抛头露面的太平道所为。 嗯,现在应该称他们为【不平道】 所谓太平要术,在他们手中,只怕也要成为不平要术了。 张道之叹了口气,再一次看向周遭异士, “可还有不平道弟子要站出来与贫道过过招?” 此话一出,所有人陆续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见状,张道之摆手撤去雷牢,沉声道: “你们当中的不平道弟子听着,回去之后,告诉这一任的不肖恶师,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贫道。” “还有...也告诉你们不平道教众,有本事,明着来,别搞这些下作的手段。” 众人本就有逃命的心思,如今听他那么一说,谁还敢留在此间? 尽作树倒猢狲散。 在李慕白也离去之后。 张云逸才缓缓上前来,拱手道: “真人师叔,太平道与我正一道恩怨由来已久,此番他们重出江湖,定是欲再次掀起异士界的大战,可该如何是好?” 闻言。 张道之也很无奈。 他尚有要事在身,若是与不平道久做纠缠,怕是会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不利。 但倘若坐视不管,只怕不平道会愈发嚣张跋扈。 今日,他们敢借灵雀陷害龙虎山,明日,就敢假冒龙虎山道士危害苍生。 毕竟,他们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而每一次,都是将他们给打疼了之后,他们才长一段时日的记性。 潜伏数年,而后再重出江湖,掀起腥风血雨。 张道之不能让他们就这般放任下去。 桃夭因他日日念经缘故,已将体内狂躁力量暂时压制下去,一时性命无虞。 趁着这段时日,龙虎山与不平道之间的事情,也该做个了断,最起码,要让他们再次长长记性。 随后,就见张道之自乾坤袋里拿来数只由符纸折成的鸟儿,这便是‘灵鸽’。 张道之对着手掌上的那些灵鸽喃喃道: 【天师敕令】 【今闻太平道于齐鲁境内隐设暗舵,欲谋不轨。】 【众弟子速散齐鲁境内,详探密访。】 【若得线索,速灵鸽传信。】 再而后。 灵鸽迅速分散于各地。 张道之面色肃然道: “重现江湖,如何是好?” “那就杀到他们再次隐退!” 第118章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齐鲁境内,方与县。 城外官道旁一间酒肆里。 张道之点了几碗粗茶淡饭,正在悠闲吃食。 张云逸与灵雀二人,则是端坐在他的对面。 后者在面对张道之时,倒是显得很守规矩,就连吃食时也不敢狼吞虎咽了。 甚至连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 自成武剑派演武扬一役结束后。 张道之便根据散在齐鲁境内的龙虎山弟子所提供得情报。 杀了不少太平道的弟子。 但时至今日,通过这种狠辣的手段,仍旧未将现任大贤良师引出。 他认为,是自己杀得不够多。 话说,如今那位统领太平道弟子的大贤良师,究竟在什么境界,谁心里也没谱。 甲子前,第二十五代天师,可是拼着身陨道消为代价,才将那一任的大贤良师杀死的啊。 所以,如今得知张道之要铲除太平道的龙虎山弟子,都很担忧他的安危。 毕竟,张道之如今是天师府的精神领袖。 他如果出了事,龙虎山的弟子,都会认为自己是正一道的千古罪人。 在张道之用膳期间。 大牛一直趴在他的脚下。 这一次,就连对张道之有着深刻了解的它,居然也有了些担忧的情绪。 要知道,哪怕是张道之决定要斩申九千时,大牛都是一脸无畏,哼哼两声,扬言要干国师。 但是这一次,实在太不寻常了。 太平道发展了上千年,几乎与龙虎山是并驾齐驱。 谁也不知,这个隐藏在地下多年的宗门,究竟会有着怎样惊人的底蕴。 而且,张道之还以三令五申,告知龙虎山门人。 对太平道一事,他们只需提供必要情报,不准出手对付。 也就是说,张道之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太平道。 “真人师叔,下一个太平道据点,是在方与县境内,距离我们,仅有十几里路。” 见张道之已经用完膳,张云逸才缓缓开口。 张道之身为天师,平日吃食,自是能用‘用膳’二字来表达,他点了点头,忽而看向张云逸,笑问道: “如果我遇到危险,让你走,你走还是不走?” 闻言,张云逸竟是犹豫起来。 过了片刻,他才点头道:“真人师叔让我走,我便走。” 张道之‘嗯’了一声,“都要当爹了,遇事不要太拼命。” 张云逸沉默。 稍后,张道之缓缓起身,离开此地。 大牛跟在他身后。 期间,灵雀怀有几分好奇的,想要捡起被大牛拖曳在地上的绳索,想要牵着它走。 忽而,大牛当即举起牛蹄,表示极不高兴的闷哼两声,将灵雀吓了一跳,后退数步不止。 见状,张云逸当即呵斥,“灵雀,不可无礼。” 闻言,张道之笑了笑,“不打紧。” 他朝着大牛招了招手,大牛屁颠屁颠的走过去。 张道之摸了摸大牛的脑袋,“此兽有灵,自幼被我师父养在龙虎山,除了我与我师父,它不曾与旁人亲近。” 老天师养的灵兽? 那也算是我的长辈? 灵雀想到此处,连忙拱手,“是徒媳逾矩。” 张道之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方与县境内的太平道组织,表面上看去,就是一个稍微大些的酒楼。 容纳三教九流的异士来此相聚。 此时。 张道之正站在这间酒楼前,向张云逸再次确定了一遍, “是这里,没错吧?” 张云逸点了点头。 张道之道了一声‘好’,随后,便独自走了进去。 灵雀问道:“我们不随真人师叔进去?” 张云逸摇了摇头,“真人师叔没有让我们去,我们便无需去。” 下一刻。 二人一牛,只见楼内充斥着无量雷光。 顷刻间,整座酒楼都是因此而崩塌。 灰尘顿时扬起。 紧接着,就见张道之衣不沾灰的走出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酒楼。 至于楼内的那些异士,死前,连惨叫声都发不出,便已埋在废墟之下。 张道之淡淡地看向张云逸, “走吧,下一个。” 后者当即点头拱手,“是,真人师叔。” 待二人一前一后走去。 灵雀仍呆愣在原地,惊诧的看着瞬间变成一堆废墟的庞大酒楼,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 齐鲁境内。 一间比较小的饭馆内。 菜香四溢,宾客络绎不绝,将整座饭馆都给挤满。 已经落座的客人,时不时会催促一番, “二娘,我要的烧鸡好了没?” “二娘,酒呢?上酒!” “二娘,今儿烧的这道麻辣鲤鱼,不够辣啊!” “...” 这间饭馆烧的菜,其实只能算上等,但绝对不算绝佳。 即使在别处吃,他们也能吃到。 但之所以要挤在这里,是因为想多看一眼这间饭馆的老板娘——张二娘。 附近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张二娘是出了名的大美人? 虽已年过三十,但自身透出的成熟韵味,都不是小姑娘可比的。 而且,张二娘胜在姿色姣好,身材火辣。 不少客人都想在张二娘端上酒菜期间,占占她的便宜。 然而,这张二娘似是会些身法,而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未让客人占过什么便宜。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嫌我们家菜不好吃,你去别处吃就是,老娘又没强留你。” “都别催了,催催催,跟催命似的,赶着投胎啊?” “...” 张二娘回应着那些人的声音。 她不仅容貌出名,就连脾气,都是出了名的火辣。 就在这时。 张二娘正托着端盘,要给一个客人上菜时。 忽见一只灵鸽通过大开的店铺门,飞落在她的手腕上,且一直叽叽喳喳叫着, “天师敕令,天师敕令,天师敕令!” 张二娘面色一变。 那只灵鸽,除了身具龙虎山修为她,任何人都看不到、听不到。 她将饭菜上好以后,便连忙唤来两个小厮招待着客人。 而后,独自一人上了二楼房间里。 诸多客人见了,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娘咋了?怎么走了?” “二娘干啥去?” “...” 二楼房间内。 张二娘徐徐将灵鸽展开。 旋即,一篇文字,便就浮现在虚空中。 乃是张道之喃喃所言。 张二娘一改火辣脾气,变得颇为恭敬,面色肃然,施礼道: “弟子张凌霜,谨遵天师法旨!” 不久之后。 有名体格粗壮的男子走到此间,见她正换上一身类似男子的衣衫,不由得皱眉道: “你要出门?” 这男子,是这间饭馆的庖厨,也是张二娘的丈夫。 她换好衣物之后,看向男子,正色道:“天师敕令。” 男子皱了皱眉头,“咱娃儿还小...能不能不去?” 张二娘摇了摇头,“生是龙虎山人,死是龙虎山鬼,不得不去。” ...... 一日后,黄昏时刻。 沛县。 一名年轻女子,正在跟踪疑似太平道弟子之人。 然而,跟踪期间,却见对方忽然快速拐进一个拐角处。 她心下一慌,当即跟了出去,却见来到一处死胡同。 心下大感不妙,连忙欲遁走,然而,这时已经太迟了。 只见几名太平道弟子陆续现身, “你们龙虎山,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妹妹,乖乖放下手里的剑,陪哥哥们好好耍耍,哥哥们或能考虑饶你一命。” “...” 这女子仅是眉头一皱,而后,面无惧色,挥剑刺向一名太平道弟子。 只是,她毕竟孤身一人。 一番大战下来。 这女子已是毫无还手之力,且四肢筋脉尽断,已然无法行走。 那几名太平道弟子见状,纷纷上前,其中一人,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道: “张天师杀了我们这么多门中弟子,当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不成?” 另外几人陆续道: “给你活路你不走,就别怪哥几个辣手催花了。” “杀了她,不然,待会儿龙虎山来人,可就不好处理了。” “...” 闻言。 那太平道弟子直接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想要将她活活掐死。 她四肢被废,无法反抗,于生命最后一刻,忽然想起在龙虎山练剑的那段时光。 还有每日都会听到师兄师姐们说的一句话,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上扬,留下了在这儿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此生不悔入龙虎。 约有半个时辰后。 张二娘见此地有异士打斗异象,便连忙赶来。 只是,等她赶到的时候。 灰暗的巷子里,只有一位妙曼少女的身子,平静地依偎在墙角处。 死不瞑目。 张二娘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蹲下身子,替她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并且擦去她脸颊上的血渍。 而后轻轻合上她的双眼,单膝下跪,手掐道诀,闭上双目,似祈祷般喃喃道: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话音刚落。 只见其背后,不知何时出现数十名龙虎山弟子。 他们有得来自龙虎山,有得来自龙虎宗,也有的,是已成家退隐江湖。 但听到天师敕令的那一刻,皆是不由分说,不由自主的,聚集一堂。 他们矗立身躯,面色肃然,低头拱手,齐声道: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第119章 你在教我做事? 张道之一行人来到泰安郡中。 据龙虎山弟子经过详细调查得知。 此城内,藏有太平道的一个窝点。 有弟子不下千众。 归一位太平渠帅管辖。 初代大贤良师立太平道时,在全国共设三十六大方,合三十六天罡之意。 大方建制有万余人不等,大方下,又有二小方,数千人不等,合七十二地煞之意。 各方设大渠帅与小渠帅总领其事。 在泰安城内隐藏的那位渠帅,乃是大渠帅。 毕竟,以现在太平道的发展,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当初一呼百应的程度了。 这一日。 泰安城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色阴沉的让人感到可怕。 不时伴有电闪雷鸣。 路上也不见什么行人。 张道之与张云逸等人,缓步迈在街道中。 后者为灵雀撑着伞。 前者无伞遮掩,但却能做到水火不侵,如同行走在晴朗白日。 随后。 他们来到一座宅子前。 张云逸上前两步,打开这座府宅大门。 一时间。 他们见到了数不清的尸身。 有太平道弟子,也有龙虎山门人。 张云逸心下一急,遂快步迈入宅子里,翻看那些尸体。 他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其中,还有张二娘。 张道之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脸色阴沉的让人畏惧。 忽而,有雷霆落下。 将其面色映照的更添几分杀意。 张云逸与灵雀正在将龙虎山弟子的尸体搬运到一起。 期间,前者向张道之开口道: “她叫张凌霜,乃是龙虎山外门弟子,自幼被玄虚子师叔祖的弟子收养到龙虎山上。” “据说,前些年,喜欢上了一个厨子,和他去了北地隐居,没想到...” “他叫徐霞,从小就幻想着能成为一代大侠,后来去了齐州龙虎宗...” “...” 不少人的名字,都能被他叫出来。 尽管,当中有很多人,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张道之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如方才一般无二。 过了会儿。 张云逸与灵雀将那些龙虎山弟子搬到一处不被雨水浸透的屋檐下时。 前者朝着他们深深拱手道: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诸位师兄弟,一路慢行!” 灵雀有样学样。 张道之仍是不语。 随后,张云逸开口道:“弟子已通知齐州龙虎宗,叫他们派人来收殓尸身。” 张道之似是变得惜字如金一般,只是‘嗯’了一声。 待几人走出这间宅院时。 张道之才叹了口气,问向身后的张云逸, “云逸,师叔是不是错了?” 张云逸一愣,“师叔何错有之?” 张道之抬首看向阴沉沉的天幕,似喃喃般说道: “若非天师敕令,他们又何至于此?” 张云逸摇了摇头, “师叔或许有所不知...” “对我们来说,能为真人师叔,为龙虎山、为天下苍生,为正道而死,是死得其所。” 或许,这就是道门弟子心中的信仰。 张道之继续保持沉默,缓步来到一处巷子里。 而这时,整条巷子里,已经围满了人,他们都是太平道弟子。 “张天师,您可来了,真是叫我们好等啊!” “张天师,还以为您不敢来呢,那些尸体,您都看到了吧?” “这就是与我们太平道作对的下扬!” “...” 在张道之未来泰安郡之前。 这些太平道弟子,竟是主动约战这位龙虎山现任天师。 他们在一整条巷子里,都布下了一种传自太平要术的神秘杀阵。 太平要术里记载的杀阵,都是兵阵。 极具杀伐之力。 张道之并未理会太平道一干人等,只是缓缓转身看向张云逸, “等着。” 后者点了点头。 而后。 张道之并未使出什么绚丽的术法。 只是简简单单的,使出了金光咒。 他要以肉身相搏的方式,将眼前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杀干净。 在金光咒铺天盖地的那一刻,太平道弟子所谓的杀阵,顷刻就被金光摧毁。 一时间,太平道弟子心骇不已。 只是,他们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因为张道之已经上了。 这位张天师,几乎是在不费吹灰之力的情况下,一步杀一人。 而且,使用的手段,也是极其的狠辣。 只见有一名异士,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用头颅撞向金光咒的那一刻。 却见张道之直接将其颅骨敲烂,而后,又把他的脖子给拧断,一脚将头颅当球给踢了出去。 这一球,直接让十余人顷刻殒命。 渐渐地,有些太平道弟子,在见识到他的手段之后,遂心生畏惧, “张天师不是自诩正道魁首吗?为何出手如此狠辣?” “他想全杀了我们!” “那些龙虎山弟子技不如人,死有余辜,凭什么要让老子偿命?” “张天师...你...你是正道魁首,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 张道之已然杀疯了。 他利用金光咒,硬生生将一名异士的魂魄给拉出肉身,而后,直接捏碎崩灭,就此,此名异士,再无来生。 但凡被他所杀的异士,基本都是处于肉身不完整的状态。 若他一时兴起,便会将一二人的魂魄给碾碎。 渐渐地。 上千人,几乎被张道之杀了个一干二净。 泰山之上,有紫袍真人正亲眼目睹着这一幕。 然而,他不敢临近此刻具有强大杀意的张天师。 只好在远处观望着。 一直目睹着张道之杀人的灵雀,此刻已然心颤不已,忍不住喃喃道: “真人师叔生气的时候,真可怕。” 张云逸由衷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上次见到如此可怕的真人师叔,是四师叔祖去世的时候。” “那一天,真人师叔和现在一样,脸色平静的让人感到可怕。” “后来,真人师叔以天雷锤炼己身,足足锤炼了三日三夜。” 嗯? 天...天雷? 用天雷锤炼身躯? 真人师叔不怕死吗? 等等... 还硬扛天雷三天三夜? 灵雀瞪大双眼,感到不可置信。 其实,那时的张道之,真没感觉硬扛天雷是多么离谱的事情。 他认为,龙虎山境内,所有弟子都能做到。 他只是想用那种法子来惩罚自己。 为什么,没有让从小便宠溺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偏袒自己的四师叔活下去。 再后来。 老天师也走了。 张道之好似再也没了靠山一般,茫然了许久。 嗯... 现任天师张道之,或许已没了靠山。 但是,他已经成为龙虎山弟子的最大靠山。 他必须要让天下人知道一件事。 杀他龙虎山弟子,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此时。 当张道之杀到最后一人时,直接用金光化为长剑,将对方狠狠钉在了墙壁上, “这就是太平道大渠帅的实力?” 他能认出对方是大渠帅,是因为对方的头上绑着的黄巾。 那大渠帅正用着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张道之。 他不明白,上千弟子,皆为异士,就这么被他杀光了?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是五气朝元境界的高手,为何在他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此刻,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张道之的畏惧。 张道之脸色漠然道: “回去告诉你们的大良贤师,三日后,于泰山之巅与贫道一战。” “不然,贫道不介意这世上就此没了太平要术传承。” 说至此处,他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我亲自逼他现身吧。” 话音刚落。 张道之将这渠帅灵魄碾碎。 此后。 他才算是稍稍收敛杀意。 但,事情并非到此为止。 他来到张云逸身前,淡淡道:“下一个。” 就在这时。 泰山玉皇宫掌门亲至,向张道之拱手道: “张天师,您不能再这样滥杀下去了!” “否则,将会引起异士界的大乱!” 闻言。 张道之瞥了一眼身前这位白胡子老头,淡淡道:“若贫道非杀不可呢?” 玉皇宫掌门唉声一叹,轻挥拂尘, “既如此,老道儿不得不领教领教您这位正一天师的实力了。” 然而,话音刚落。 张道之便是一个闪瞬就来到他的跟前,大手一挥,一股犹如泰山压顶般的威压便是脱颖而出。 直接使玉皇宫掌门不堪重负,不得已,单膝屈地,“张天师!” 这一刻,张道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让他感到浓浓心悸的杀意, “你在教我做事?” 已经是最新一章 第120章 太虚真人是真的虚 齐鲁境内的异士势力,总体可划分为一家五寺六观七门八派。 玉皇宫乃是六观之首。 此派掌门,在早些年的时候,便已成为五气朝元境界的高手。 甚至,近些年来,还有传闻说,玉皇宫掌门‘纯元子’将要斩三尸。 修为一旦到了五气朝元境界,再往上走,便是奔着飞升成仙去了。 这条路,被异士广泛称之为长生路。 想走在这条路上,有着很多途径。 比如玄虚子的返璞归真、比如像此刻的张道之一样,去修无垢体,又比如性命双修。 这其中,也包括着斩三尸、阳神等。 也就是说,不是所有异士修行,都必须要出阳神,必须要斩三尸。 修行道路千万条,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才是最重要。 判别身在五气朝元境界的异士强弱,就要看他在长生路究竟走了多远。 倘若那纯元子真斩了三尸,其修为,也就与返璞归真的玄虚子差不多了。 以玄虚子的实力,不是不能斩三尸,而是他选择去走的长生路,无需让他去斩三尸。 总体来讲,道门异士与儒家能人的修行路,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 但只有踏进了那条能知天命的长生路,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能人异士’。 ...... 如今,那位已经踏进五气朝元境界的玉皇宫掌门。 使出浑身解数,却还扛不过张道之给他带来的威压。 使这位异士界的前辈多少有些自相惭愧。 在张道之几人走后。 纯元子一直愣在原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最终,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忽而摇头感慨一声, “老的是妖孽,小的也是。” “这龙虎山气数,当真就如此昌盛?” 三日后。 泰山,玉皇宫,三清殿内。 孔家孔任、宝相寺玄安法师。 全真道崂山太清宫掌门以及玉皇宫掌门等十余位在齐鲁异士界里。 有着举重若轻地位的前辈高人,纷纷齐聚于此。 他们,是来商议张道之在齐鲁境内大杀四方一事。 这一任的孔家之主,不同于以往的衍圣公,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而且性格也比较耿直。 所谓一天师、二真人三才里的三才,就有这位孔家主的一席之地。 此番纯元子将他请来,是希望他可以主持大局。 这时,纯元子正向孔任简单介绍起如今的情势, “孔先生,自七日前开始算起,死在张天师手下的异士,约有两千之众了。” 两千人?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都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且先不说这两千人该不该杀。 总而言之,在甲子前涉及天下的那场动乱消弭之后。 神州异士界内,即使有摩擦,却也仅限于局部,从未出现过伤亡如此惨重之事。 太清宫掌门看事情的角度比较刁钻,他皱了皱眉头,道: “两千...” “这太平道蛰伏近甲子,还有这种底蕴?” 玄安法师念了声佛号,缓缓开口道: “众所周知,太平道极擅长招揽信徒。” 所谓乱世道门盛世佛。 在如今这个还未酿成战乱的世道里,佛教收揽信徒的能力,可谓有目共睹。 就连这位玄安法师都亲口承认太平道招揽信徒的实力,可见一斑。 要知道,在东汉末年的那场乱世里,初代大贤良师张角可谓一呼百应。 太平道巅峰时期,敢跟着张角再造乾坤信众,多达百万巨。 当然,人数一多,弊端自然也就出现了。 招揽这么多的信众,难免良莠不齐,导致初代大贤良师去世后,整个太平道,一时竟是沦为邪魔歪道。 纯元子再次开口道: “孔先生,我等,也就只有您,能够出面,劝一劝那位天师了。” 劝? 孔任一听,呵呵一笑, “如今那些太平道弟子,哪还有致太平的心思?” “无外乎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教之徒,杀了便杀了,为何要劝?” 纯元子紧紧皱着眉头, “可若任由天师这般滥杀下去,一旦引起异士界的纷争,难保不会有无辜百姓受到牵连。” “再则...万一天师出了什么事,而且还是在齐鲁境内出的事,咱们,谁能担待?” 这才是他将众人请来的真实目的。 张天师一旦出事。 异士界的平衡,将彻底被打破。 整个天下,都会因此引发不可预估的大乱。 总而言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天师的存在,不仅仅是为正一道,为龙虎山。 孔任也知兹事体大。 数日前,他受邀去往国子监讲学,期间,亲眼目睹张天师斩国师一事。 扪心自问,单论实力而言,他不如张天师。 要不是有个所谓北孔南张的称呼,他自诩为,是没有资格,可相劝张天师的。 除非请来儒家的压运之物。 但那就不是洽谈商议,而是兵戎相见了。 “老夫没有那么大的脸,能够劝得动张天师。” “你们,另请高明吧。” 另请高明? 就连三才之一都不愿出手相劝。 整个齐鲁境内,还有谁够格? 纯元子深深皱起眉头。 忽而,这时,那位崂山太清宫掌门再次开口道: “老道儿与太虚真人有几分交情,若是能请动他老人家出山,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毕竟,太虚真人与上一任老天师关系匪浅。” 他口中的太虚真人,乃是如今全真道的话事人,亦是二真人之一。 纯元子顿时眼前一亮, “如若太虚真人肯出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太清宫掌门点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即刻灵鸽传信重阳宫,请全真掌教真人出面。” 太虚真人,又被全真教弟子称呼为掌教真人。 与历代天师授封或是被广泛异士承认的正一真人,是一个道理。 ...... 灵鸽传信的速度极快。 仅需半日左右,便从泰山玉皇宫抵达全真祖庭重阳宫。 此地隶属关内道、京兆府。 此宫位于终南之畔,渭水之旁。 如果说,将龙虎山形容为气势磅礴,那么重阳宫,则以清幽静谧著称,颇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自远处眺望,整座重阳宫,宛若天造。 飞檐欲触星辰,朱门气势雄浑,似藏天地玄机。 殿宇巍峨如山,香烟袅袅飘上,仿若直通太虚。 重阳宫闭关场所活死人墓中。 有一名小道童,正拿着一只灵鸽,飞速来此, “太师父,太师父,崂山太清宫有信传来,需您亲阅。” 在活死人墓里,极为狭窄的一处房间中。 有一位身着道袍,银发如霜的老道儿正坐在蒲团上打着瞌睡。 耳旁忽听徒孙声音,遂睁开双目,缓缓起身,刚走个两步,腰间瞬时传来一阵剧痛。 这位老道儿像是遭遇了什么了不得的挫折,连忙扶腰靠墙, “哎呦!” “多日不曾活动,怎这般虚了?” “比年轻那会儿还要虚!” 第121章 不是来劝架的吗? 过了会儿。 太虚真人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活死人墓。 前来送信的小道童当即迎上前去,好奇询问道: “太师父,此次闭关,您睡了多久?” 太虚真人并没有一派掌教的架子,反倒是像极了一位和蔼可亲的农家老汉。 只见他掐指一算,笑呵呵道: “足足七十个周天。” 小道童一脸羡慕,“太师父真厉害,不知我何时才能像太师父这样厉害!” 太虚真人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起来时,他的门牙缺失两颗,露出明显的豁口,为笑容增添了几分独特, “你将来,会比太师父还能睡!” 小道童奶声奶气的说着,“真想快些长大!” “对了,这是崂山派掌门送来的信,请您观阅。” 太虚真人‘嗯’了一声,接过灵鸽,瞬间得知张道之一事。 他摇头一笑,“这个小道之。” 说罢,他吩咐小道童, “收拾收拾东西,随太师父出个门。” 小道童一脸好奇,“去哪?” 太虚真人拄着拐杖,抚须道: “你不是一直想见现任龙虎山天师?太师父带你去见他,如何?” 自从张道之斩妖之后,他的事迹,传遍了天下道门。 许多道门年轻弟子,都将其视为偶像。 全真教重阳宫的这个小道童也不例外,他显得很是激动,一蹦一跳的开口道: “太师父,您说徒孙儿要不要准备个礼物送给他?” “太师父,您说他会喜欢什么?” “太师父,如今他是什么境界?体内五脏蕴出金丹了吗?他们正一跟咱们全真比,哪个厉害?” “嗯...我猜肯定是咱们全真厉害!太师父,您打得过他吗?” “...” 太虚真人看着被自己委以重任的小道童,竟是对张道之如此向往。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小流儿,听太师父的话,不要向他学习,更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小流儿不解,“为什么啊太师父?” 太虚真人唉声叹道: “不要问为什么,总之,你将太师父的话,记在心里就好。” ...... 张道之自在泰安郡杀了上千名太平道异士后。 以几日功夫,又将附近几郡的太平道据点完全拔除。 可以说,整个太平道,都是损失惨重。 而张道之也向太平道发起了最后通牒,三日后,他会在泰山之巅,等着现任大贤良师到来。 不然,从此以后,太平道的弟子,他见一个,便杀一个。 直至将其杀光、杀绝为止。 堂堂正一真人,一代天师,竟是动了如此强大的杀意,使整个异士界,都是为之一振。 而在张天师这般杀伐果决之下,太平道弟子,终是无法忍受了。 他们已经做出决定,要在三日后,于泰山之巅,约战这位当代天师。 如今,但凡能在三日内赶到泰山的异士,包括龙虎山弟子在内,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泰山。 他们要亲眼目睹,当代天师与太平道高手之间的大战! 此战,十年少有! ... 三日后。 泰山之巅。 齐鲁境内所有的异士势力掌门人,均已亲至。 此外,就连中原一些树大根深的异士宗门,也都派了人来。 张道之自中天门缓缓登山。 沿途所到之处,皆有各方异士与玉皇宫、龙虎山弟子弯腰作揖, “参见天师!” “见过张天师!” “...” 这一战,他们只是旁观者。 此战,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哪怕是张天师身陨于此。 他们也不会在今日出手对付那些太平道弟子。 因为张天师有言在先。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服就是干。 一些异士,不清楚张天师为何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但是,他们都清楚,此战,张天师不愿任何一人插手。 可是,所有人都在为他而担忧。 因为,世人真的承担不起一位正一天师出事。 泰山之巅。 孔家夫子孔任、崂山派掌门、玉皇宫掌门、上清派掌门、就连武当也派了人来。 他们见张道之缓缓登顶,当即迎上前去, “武当王冲,拜见张天师。” “张天师,此战,必须要打吗?” “张天师,就当为了异士界考虑,太平道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 似闲庭漫步般的张道之向众人一一点头,而后正色道: “正一与太平之争由来已久,有些事,不该让后辈去承担。” 玉皇宫掌门纯元子一脸悲苦道: “张天师...您又何苦在泰山与太平道一干人等约战?” 玉皇宫毕竟就建立在泰山之上。 张道之扭头看向山顶别处风光,见有云海翻腾袭来,波涛汹涌,宛如仙境落人间,忽而笑道: “因为...泰山景色好。” 纯元子嘴角抽搐。 不知为何,内心竟是突然有了搬家的打算。 他本欲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想起那日被张道之‘支配’的恐惧,立时打了个寒颤,识趣闭口不言。 直至见到不远处有一片惊鸿掠起,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面色一喜,连忙道: “张天师,还是就此罢手吧!” “对付太平道一事,还需定个计划才可。” 张道之皱了皱眉头,表示不太理解。 他怎么还敢相劝啊? 是觉着今日人多,我不好让他丢脸的吗? 他想多了吧? 就在这时,张道之见到不远处掠来的虹光落地,顿时一愣。 只因来者便是全真掌教。 纯元子率先迎上前去,拱手道: “掌教真人,您可算来了。” “求求您,快劝劝张天师吧!” 与此同时,崂山派掌门等几人也是陆续开口道: “掌教真人,若此战,张天师有个三长两短,我等便是异士界的千古罪人了啊。” “太平道固然有错,可也不敢这般一杀到底,否则,一旦开此先河,今后再有强大异士,是不是也可小效仿?” “长此以往,只怕咱们异士界,就要鸡犬不宁了。” “...” 他们自认为,有了全真掌教真人来此,一定能劝张天师回头是岸。 毕竟,张天师即使再强,也得给道门前辈一些脸面才是。 如今,在整个道门,全真掌教真人,已经属于是辈分最高的那批人之一了。 虽说正一全真道不同,但可为谋。 而且,道门弟子,一向精诚团结。 是以,这位全真掌教真人,算得上张道之的长辈。 然而,就在这时。 让众人深感诧异的一幕发生。 只见全真掌教并未理会纯元子等人,而是拄着拐杖,缓步来到张道之跟前,露出缺了两颗的门牙,笑呵呵道: “小道之啊,放心大胆的干,老道儿既然来了,自是为你做好兜底的打算。” “实在不行,咱们正一全真搞个联盟,在这异士界里,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场!” “正巧,老道儿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闻言。 众人一懵。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崂山派掌门,心说。 你请掌教真人,不是为了劝架吗? 好家伙。 这要是全真掌教与正一天师都出了事。 那大家伙都别玩了。 第122章 你说话啊?! 老天师张先还未羽化时。 常邀这位全真掌教真人前往龙虎山。 一来二去,张道之便与对方较为熟络。 他也没有想到,太平道一事。 居然将这位在如今道门当之无愧的元老级人物给请出山了。 如今,就算是已经贵为天师的张道之,在这位道门长者面前,也是显得十分尊敬, “太虚前辈,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修炼庄周梦蝶功吗?” 庄周梦蝶功,又称太上无极八卦睡仙功。 在道教里,其实‘睡觉’也是一种功夫。 最著名的睡仙功,有蛰龙法、希夷睡、环阳睡等。 但在这个可以修仙长生的世界,这三种睡法,不过是最为基础的睡功。 像是全真掌教真人修炼的庄周梦蝶法,一旦修成,可夜游太虚,畅行于岁月长河。 比所谓的阳神、阴神还要厉害。 当然,这种法,只是‘术’而非‘道’。 全真的道,是以天地自然为熔炉,以己身为大药,将自己炼化为‘金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修炼庄周梦蝶功的异士,都是对‘术’研究到了极致。 如此,方才不至于在修炼此功时陷入魔障。 因为什么是庄周梦蝶,什么又是蝶梦庄周,这很重要。 睡功原本是反哺自身的一种功法,可若是睡得太久,物极必反,就会很‘虚’。 但‘虚’到极致,就是一种‘实’。 由虚到实,由实到虚,这,便是所谓的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在场所有人,包括齐鲁境内的那些异士掌门,在听到张道之与全真掌教互相打起招呼时。 都显得有些惊讶。 因为他们从未听说,正一天师与全真掌教之间,有着什么往来关系。 说起来,全真掌教,要比老天师张先的年纪还要大一些。 这位太虚真人,是经历过甲子战乱的活化石。 那场甲子战乱,使天下异士,出现明显断层。 比如,一些活到很久远的老前辈,例如上一任的全真掌教‘无为真人’,活了就足足有八百载。 可惜,还是死在了那场战役里。 甲子动乱结束后,各门各派,用了足足六十年的功夫,才算恢复一些生机,可见一斑。 “太平道重现江湖,老道儿自是要来瞧瞧热闹。” “再说,老道儿与你多年未见,想你了,来见见你,有何不可?” 不知道为什么。 当张道之见对方说话时露出的有所空缺的门牙,便是感到一阵内疚。 他走到太虚子身旁,也不顾什么长辈与晚辈之间的礼仪,竟是当众搂起他的肩膀。 又走到一处无人地界,才缓缓开口道: “前些年,晚辈不是差人送了一根千年雷木?那玩意比玄铁还硬,您老凑合凑合,镶上用便是。” 太虚子与他说话时,一直在刻意的将那空缺两颗的门牙露出来, “小道之,老道儿不是说了,老道儿不记仇。” 张道之眉头一挑,“真不记仇?” 太虚子摇了摇头,“真不记仇。” 张道之松了口气,“那就好,其实不瞒您说,晚辈此番下山,早就想拜会您了。” 太虚子显然不信,“重阳宫在东,齐鲁地界在西,你说这话,你信吗?” 张道之故作正色道:“您不信谁,也不能不信我啊,我什么时候忽悠过您?” 太虚子嘴角抽搐,“小道之,你拿篡改后的五雷法来换我全真金丹大道,你忘了?” 张道之深深皱起眉头,“您老给我的金丹大道也是假的啊,我还差点儿走火入魔。” 二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 使围观的诸多异士,有些不知所以然。 就在这时。 遥远天际处,有三十五人或御剑飞行、或腾云驾雾,飘然来至泰山之巅。 此三十五人,正是太平道三十五渠帅。 见状。 包括玉皇宫的纯元子等人,都是如临大敌,皆做出一副要与之干仗的架势。 说一千道一万,纯元子等人都是正道人士。 自古以来,正魔不两立。 见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贼子来此,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士,哪里能忍得住? 若非张道之有言在先。 约莫这会儿,双方就已大打出手。 纯元子想劝张道之,也只是不希望他这位天师出事,只是希望他这个天师,能以大局为重。 但什么是大局? 张道之不懂,也不屑于懂。 “张天师,我等太平道三十五大渠帅,前来应战!” 前来三十五人里,为首一人,居然是一名光头和尚,手持道教法杖。 见状,纯元子等人私底下议论道: “如果没有看错,那应是太平法杖。” “太平法杖?不是被第二十五代天师折断了吗?” “应该是重铸了吧?” “太平道不是道教吗?怎还有我佛门弟子?” “此前太平道与西域佛国关系不错,后来,西域佛国内的不少弟子,都改投到太平道麾下了,或许,成了一个传统?” “饶是如此,但改投到太平道麾下的佛门弟子,怎么能做到大渠帅的位置?” “...” 太平道与西域佛国之间的联系,实在过于密切。 那光头和尚见张道之正在与一名老道儿勾肩搭背,不知再说些什么,顿感自己被忽视,咬牙切齿道: “张天师,我等前来应战!” 话音刚落,其余形态各异的三十四名太平道异士,也是陆续开口道: “张天师,您还不配我们大贤良师出手,就让我等,来与你过过招。” “张道之,你杀了我太平道这么多弟子,血债血偿的道理,懂么?” “张天师,就让我们瞧瞧,您这位正一真人,究竟有几斤几两!” “...” 原先,他们有三十六大渠帅,后来,张道之杀了一个。 其实,张道之并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哪怕是存在着极为挑衅的语气,也无所谓。 毕竟,一条真龙会忧虑一只虾米的三言两语吗? 但是,不在乎归不在乎。 有时候打断他人叙旧,其实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尤其是,张道之与之叙旧的这位老人家,还是他的长辈。 最终,张道之猛地扭头,看向那光头和尚,不耐其烦道: “你没看到贫道正在说话吗?” 光头和尚一愣。 下一刻。 张道之瞬开金光,以肉眼难觅的速度,不足瞬息功夫,便来至那光头和尚身前。 而后,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不停地扇着他的脸, “你没看到贫道在聊天吗?” “啊?你就这么赶着投胎吗?” “你说话!说话啊!你不是挺喜欢说话的么?嗯?!” “我现在陪你说话,你怎么不说话了?说啊!” 言谈间,张道之不停地使用着力道。 那光头和尚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但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可是,他越是不说话,张道之便越是生气。 于是,下手的力道便越重。 越重,那光头和尚越说不出话来。 第123章 终见大贤良师 最终。 在张道之持续的输出之下。 这位开口无忌的太平道三十六位大渠帅之一,很快就吐出鲜血来。 而且,身为异士,竟是感觉到了一种深深地窒息感。 按理说,一旦成为三花聚顶乃至以上境界的异士,呼吸,便无需依靠嘴鼻。 一些专于炼体的高手,能使自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 而一些道教弟子,更是精通某些比较神奇的呼吸法门。 即使是被人掐着脖子,也万万不会沦落到无法呼吸的境地。 但是,这光头和尚,却在被张道之掐住脖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了。 至今,更是感到一种窒息感。 双目都已充血。 好似在张道之面前,他这个异士,就是一个普通人。 毫无用武之地。 其实,张道之只用了一个金光咒而已。 并未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法门。 但为何,一个金光咒,就能使这位大渠帅毫无反抗之力? 归根结底的原由,是因为张道之已经到了一种万法归宗的术之尽头实力。 换句话说,他即使不使用金光咒,只使用雷法,也可以达到金光咒的一种效果。 而用金光咒,同样能引来五道至高雷霆之力。 这是一种已然超越境界、术法桎梏的实力。 在这种术之尽头面前,除非是与之相同的心境实力。 否则,就像是一名成年人在与三五岁小孩单挑一般。 因此,那所谓的大渠帅,焉能有反抗之力? 在此期间。 随他前来的那些大渠帅们,一时都是有些懵。 他们其实有预估,张道之会很强。 此番那般言论,只是为了刻意将他激怒,试图因此让他暴露破绽。 可是,张道之的强,超乎了他们的预估! “大家伙一块上!” “上!” “杀!” “...” 三十几人陆续开口。 但始终没有一人,敢越雷池半步。 不过,他们不动手,不代表张道之就能对他们留情了。 “真是聒噪啊。” 张道之不再狂扇无头和尚。 话音刚落。 他另外一手微微用力,就已将那无头和尚脖颈扭断。 随后。 张道之缓缓扭头,以一种极其淡漠的神情,看向那三十几人, “你们不上,我可上了。” 旋即。 身如利剑,金光乍现。 下一刻,三十几人,顿时人仰马翻。 “结阵!” 随着一人大喝。 其余三十几人,以最短的功夫,将张道之团团围绕。 “张天师,此乃苍天御雷阵,乃我太平秘术!” “今日,就以我们初代大贤良师创建的阵法,来杀你这位正一天师!” “杀!” “...” 随着阵法初成。 三十几人忽而生出自信。 认为张道之在此战下,必死无疑。 然而。 张道之仅是瞥了一眼这所谓的劳什子苍天御雷阵,便是不屑一顾的摇了摇头, “当年长社之战,你们的祖师张角,将此阵授以波才,波才凭此阵大败朱儁。” “可惜,后被曹操以火计破此大阵,导致数万黄巾军毁于一旦。” “倘若今日布下此阵的是当年数万黄巾军,今日,贫道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 闻言。 太平道众人不由得冷哼道: “少说大话,你不是皇甫嵩,更不是曹孟德,想破此阵?白日做梦!” “今日世上,再无张天师!” “龙虎山数千年传承,也该断了!” “正一已死,太平当立!” “...” 在众人继续加固大阵期间。 纯元子等人难以窥探到阵中情形,都是忍不住担忧起来, “苍天御雷阵?倘若此阵一旦结成,就连普通人,都可驾驭天雷之力啊!” “当年东郡之战,戏志才想要重现此阵,可惜,却始终不得其要点。” “张天师入此杀阵,情势不妙!诸位,无论如何,张天师不能有事!” “说的没错,准备动手!” “...” 就在他们自诩为张道之身陷囹圄,准备闯阵营救之时。 全真掌教太虚子忽而大笑道: “在龙虎山天师面前玩雷,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小流儿脱口道:“班门弄斧?” 太虚子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小家伙,好好看着,何为五行之道。” 自然之力所蕴含的各种元素,都逃不开五行。 比如雷属金。 论如何抵御天雷,没有人能比得过张道之这位正一天师。 只见他再次摇头,笑道: “贫道的意思是说,贫道的火,与那位枭雄相比,不遑多让。”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众人阵势已成,顷刻便驱使天雷,轰击在张道之的身躯之上。 然而,毫无例外,那些天雷,像是被什么特殊能量吸收一般。 根本奈何不得张道之分毫。 “哥几个,加把劲,轰死他!老子还就不信了,他的金光咒,再强能强得过天雷?” 有一人站出来给众人打气。 而后,众人持续催力。 逐渐在方圆四周之内,形成了一道弥漫着雷电之力的规则界限。 然而,张道之见此,依旧是不为所动。 只是用着极快的速度,将一段咒语念出: “飞天炊火,神极威雷。” “上下太极,周遍四维。” “翻天倒炊,海沸山摧。” “六龙鼓震,令下速追。” “急急如律令!” 令字落下! 诡异一幕发生。 不知为何,原先一直落在张道之身躯上的雷霆之力。 竟是化作了团团烈火。 这是... 炊火雷咒! 罕有道教门人能够修成的炊火雷咒! 一时间,足足三十几人,全部遭遇天雷反噬。 自身宛若被烈火焚烧一般,可谓痛不欲生。 一旁。 小流儿看了,不由得拍手称赞道: “雷属火,火克金,然天雷地火,又有相生之理!” “是以,这位张天师才用雷火之咒克敌制胜!” “当真是精彩!不愧是张天师,居然将五行之道熟络到此等境地!” 倒也难怪这小子惊诧不已,毕竟就连纯元子等人,看得都是一愣一愣的。 该说不说。 虽然张道之只是筑基,虽然他不会飞。 但是,他可是熟读道教三千道藏,万千术法的人物啊! 无论奇门遁甲还是阴阳五行,哪个不是手到拈来? 论修行理论知识,张道之还真没服过谁! “大贤良师,你再不露面,这三十几人,可就要被贫道活活烧死了。” 然而,随着张道之的声音再次响起。 除了全真掌教之外。 纯元子、张云逸,以及矗立在这座山巅的数百名异士,都是下意识惊诧起来, “太平道大贤良师来了?何时来得?” “怎未察觉到他的气机?” “他在哪儿?!” “...” 就在这时。 泰山玉皇顶东南处。 日观峰半山腰里。 有一壮汉正在砍柴,耳畔忽听到张道之的声音,不由得摇头一叹。 而后,身化流光,转瞬之间,便已来至玉皇顶处, “张天师好手段。” 言罢。 此人口中亦在喃喃自语。 只瞬息功夫左右。 就见那太平道的三十几名大渠帅,迅速脱离由天雷构成的火场。 只可惜,他来得还是太迟了。 那三十几人,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此生,已再难有所作为。 张道之负手而立,看向全真掌教。 后者微微颔首,顷刻,就在距离二人十步左右外,形成了一道结界。 结界之外,无人可窥探到其中玄妙。 第124章 佛道之争,太平要术 此刻,整座泰山。 唯独施展结界的全真掌教,可以听到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 张道之并非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要大杀四方的江湖侠客。 他也做不到张先所说的随意而行。 因为,他首先是龙虎山天师,而后,才是他自己。 结界内。 张道之再以雷力迫使眼前这位太平道大贤良师动弹不得。 随后,缓步来至其身前,不解道: “当真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大贤良师并未作何反抗。 他若与张道之死拼,不见得,就那么任由这个天师摆布了。 “贫道既然来了,龙虎山与太平道之间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如何?” 大贤良师的这番言论背后所透出的信息,让张道之颇为不解。 看样子,对方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此? 但为何,又要让三十六大渠帅赴死? 干脆自己来便是。 “贫道今日做此杀局,无非是想问你一件事,你们太平道,究竟想做什么?” 张道之在成武剑派的演武场内,就已感觉到了一些端倪。 这位大贤良师虽说动弹不得,却能自如盘膝而坐,只见他缓缓开口道: “张天师,你不觉得,这座天下沉寂良久,颇有些索然无味?” 张道之深深皱起眉头。 这位大贤良师继续道: “一个门派若想新生,就必须要经历破败,于破败中崛起的传承,才是值得世人为之向往的传承。” 张道之杀机毕露,“你不会想说,贫道杀你那么多太平道弟子,皆在你的盘算当中?” 大贤良师既点头又摇头, “如天师所见,今时今日的太平道,已经烂到根里了。” “甲子前的那场动乱,或是再往上数个成百上千年,但凡天下苍生每次历劫,其背后,都有太平道的影子。” “可即使如此,也没有让太平道找回自我...对于这样的太平道,你这个天师不喜欢,我同样也不喜欢。” 张道之笑了,“所以,你借我之手,杀你太平道人,是为了让太平道拨乱反正?” 大贤良师道:“不太准确,应该是焕发新生。” 张道之沉声道:“你欲做局,尽管冲着贫道来便是,为何以我龙虎山弟子为局?” 大贤良师笑了笑,“你好像不太聪明。” 张道之突然有了一种被人侮辱的感觉,他又上前一步,而后踹出一脚。 又觉得不解气。 接连踹了上百脚左右。 才渐渐收敛杀意,矗立在原地。 而这时,挨踹的大贤良师明显是懵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 当代天师一言不合,会这般有失高人风度。 “天师,注意影响!” 大贤良师喘了口气,脱口而出。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张道之竟是再次气急败坏起来, “影响,影响,影你****!” 结界外。 全真掌教缓缓合上双眼。 泰山顶上三尺苍穹,似欲阴沉起来。 结界内。 兴许是张道之踹累了,盘腿坐在大贤良师跟前,怒气冲冲道: “你太平道死再多的人,贫道也都觉得无所谓。” “可你知不知道,亦有我龙虎山门人死于非命?” “道爷儿实话告诉你,你今儿个甭想活着下山,今后,你太平道弟子,道爷儿也是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 这番话,或是张道之的这般心态。 似乎是在这位大贤良师的预料之内。 他笑呵呵道: “怕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天师要忙于佛道之争了。” “如若贫道所料不错,约莫就在近两年,西域佛国便要东出讲道。” “佛道之争再起,您还是将对付我太平道的力气省下来,对付西域佛国吧。” 听到这里。 张道之瞬间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大贤良师为何要借他的手,杀那么多的太平道弟子了。 首先,成武剑派一役,无论是他还是张云逸,杀了很多人。 其中不全是太平道弟子。 而张云逸喜欢的那个妖女,此刻也是臭名昭著。 因此,用不了多久,一些好事者,都会传天师滥杀无辜,龙虎山与邪道有染。 当今之天下,全真道传播范围远不如正一。 若张道之是西域佛国的活佛,他会选择怎么做? 定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东出讲道,将西域佛教覆盖在整个中原,以强大自身。 但什么是合适的时机呢? 就是正一声誉下降之时。 当然,这些影响对龙虎山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西域佛国来讲,有影响,总好过没有。 其次。 大贤良师想要将太平道拨乱反正,就要将现在已经走上歪路的太平道最高领导层一网打尽。 但是,那三十六大渠帅,对他都可谓忠心耿耿。 他下不去手。 可太平道不能再这样一条道走下去了。 太平要术,需要真正心怀致太平者传承下去,而不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恶徒。 于是,大贤良师布下此局,既让西域佛国找到机会东出,也让太平道有了个拨乱反正的机会。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已经找好了继承者。 而那个继承者,可以将真正的太平道重现世间。 但,这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事情,包括张道之在内。 虽说真正的太平道,的确有利于苍生百姓,可那句口号,实在是太响了。 足足响彻在这片土地数千年之久! 谁也不敢让这个口号,重现世间。 所以,无论是太平道,还是不平道,似乎就只有消磨于世间,天下异士才会心安。 而大贤良师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儿,才要加速引起佛道之争。 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异士,都无暇过问,太平道究竟如何了。 换而言之,他至少给他口中,所谓的,新生太平道,争取了一段长达数年的蛰伏发展期。 此刻。 也不知为何。 张道之的脑海里,想起了国师申九千。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申九千单纯。 张道之想了那么多,但还有一事不解, “方才,你明明有机会可以逃,为何还要来此?你不会天真地认为,我今日不杀你吧?” “若你活下去,亲自去建设那个真正的太平道,岂不是更好?” 闻言。 大贤良师叹了口气,遂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饶是已经站在天道之力术之尽头的张道之,在见到那本书的一刻,也不由得动容。 只因那本书,乃是‘太平要术’。 大贤良师缓缓开口道: “我布下此局,本意是要让天师杀了他们,但是他们毕竟跟随贫道日久,贫道心善,实在不忍,索性,看他们已成废人,遂出手救之。” “他们已然影响不了贫道的大局,只是,贫道做下此杀局,累得天师生了承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干脆...不如随那些被天师所杀的太平道弟子去了。” “不过...” 说至此处,他竟是将那部太平要术,缓缓递给张道之, “贫道也要做两手打算。” “若是贫道此计不成,太平道将来怕是免不了覆灭。” “可是,太平道的传承不能断,这部太平要术,不能就此消散于天地间。” “普天之下,能保证不使太平要术失传,且掌握此术,不会行大恶之事者,实在屈指可数,少之又少。” “贫道思来想去,当代天师,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125章 人不狠则不立 但凡能够传承数百乃至上千年的宗门,都有其不可替代的底蕴。 比如天师府的五雷正法、茅山派的符箓与全真教的金丹大道。 同样,太平道也有不可替代的法门,那便是‘太平要术’。 近些时日,张道之常与太平道弟子交手,所以,对这‘要术’,有了一定的理解。 据他所知,自初代张天师羽化之后。 这天地间,涌现出不少惊才绝艳的绝世高手。 其中一位,叫做‘南华老仙’。 而太平要术,就是初代大贤良师张角与南华老仙共创。 此术共有三卷。 其一曰治国之术; 其二曰兵阵之术; 其三曰修行之术。 张道之没有治国的打算,而且,道教前身的道家思想,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即使让他去治国,多半也是会按照那位西出函谷关的圣贤得思想去走。 至于修行之术... 龙虎山传承数千年,还需借用旁人的道吗? 这个时代的朝代、年份都比较混乱。 比如,两汉加起来不止存在了四百年,而是整整三千余年。 又比如,上古封神大战至今,已过去悠悠万载。 因此,这个时代的龙虎山,其传承,已有两千七百余载。 而且,初代张天师是异士界里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 时人称,初代张天师,其杀伐之力,已迈古之项羽,其神通术法,已超先祖张良。 由他创建的五雷正法,又经过整整两千载龙虎山翘楚的不断完善。 已然成为当今异士界里最为顶尖的功法。 所以,张道之无需再借他人法,不然,可就是舍本逐末了。 不过,太平要术中的兵阵之术,张道之认为,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你就不担心,贫道将这太平要术窃为己用?毕竟,我龙虎山的短板,正是这太平要术中的兵阵之道。” 张道之所言,是如今道门之现状。 有些道门中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却不知排兵布阵之法。 反之,有些兵家中人精通排兵布阵,但对于阴阳五行等理论所知甚少。 以至于在一些耳熟能详的兵阵被广泛传播之后。 已经极少有道门中人与兵家大师再去琢磨兵阵之道。 顶多也就是在练兵法中寻求突破。 比如戚家军的鸳鸯阵,组成此兵阵的前提,是要先将兵练好。 戚继光本人编纂的《练兵实纪》与《纪效新书》,更是集古之练兵法之大成。 龙虎山道门弟子,一心修行,哪里会钻研什么兵阵? 赵长歌的剑阵,其实也是属于兵阵的一种。 她身具皇室气数,能够接触到皇室珍藏不许流落民间的兵法传承,故而能琢磨出属于她自己的剑阵之道。 但旁人呢? 若是有了太平要术中的兵阵传承,今后龙虎山弟子从中获取灵感。 岂非弥补了一些人只顾修行而不修杀伐之力的缺陷? 再不济,也可将龙虎山如今存在着的阵法进行一定的精进与完善。 当初张云逸等人在青岩山的遭遇,张道之也是知情的。 倘若,那时龙虎山弟子已经拥有了太平要术中的兵阵之术,与龙虎山现存的阵法进行结合印证。 是不是,就不会酿成唯独张云逸一人存活的惨况? 再则,也可使如今龙虎山弟子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以此来应对今后可能会出现的大劫。 总而言之,张道之对太平要术中的兵阵之道很感兴趣,能有助于将来天下异士渡过大劫。 而且,太平要术中的修行之道,他即使无需修炼,也可相互印证。 张道之所言,现任大贤良师又怎会没有想到? 对于一个门派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传承。 若是这份传承,落在别的门派手中,那对这个宗门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在如今这个世道,一些门派潮起又潮落,兴衰不过一念间。 若是有人想在齐鲁境内创立门派。 那么至少要将一家五寺六观七门八派中的半数都给请来。 然后在他们的见证之下,去展示自家传承。 当然,江湖规矩,可以留杀手锏。 在众人见识到其大半传承之后,觉得可以开宗立派,才会允你开宗立派。 这也叫演武。 当然,可以不遵从这个规矩,那就去踢馆,一家一家踢。 只是这样的做法,会被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认为是邪门歪道。 而今日,大贤良师同样也留了杀手锏, “不瞒天师,此术不全,尚缺一法,曰撒豆成兵,黄巾军势。” 闻言,张道之颇为惊讶, “世上当真有撒豆成兵之法?不是幻术?” 大贤良师摇了摇头,“确有,不过,贫道亦希望,此法不会重现世间。” 说至此处,他抬头看了一眼张道之, “据我所知,你们龙虎山的五雷正法,修炼到极致,可唤能够毁天灭地的混沌神雷降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法门,远远比我太平道撒豆成兵之法更为恐怖。” 混沌神雷,只有初代张天师那种境界修为可以唤来。 哪怕是张道之,对雷法已经钻研到仅凭意念一动,就可调动天雷的程度,却仍然不能唤下那种灭世之雷。 张道之已经从大贤良师这里,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他将太平要术收好, “不瞒你说,我于此地约战你太平道一众高手,其实就是想逼你现身。” “我是不信,一代大贤良师,会对自己的门派传承视若无睹。” “我以此计来逼你,也是想得到你们太平道的兵阵之法。” 张道之是从在泰安郡杀了上千太平道异士那一刻,就已有了这样的打算。 那天下着小雨。 他对阵太平道异士时,见识到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兵阵手段。 倘若能得到这种造化神通,可以使龙虎山弟子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如此,孙二娘他们,也便无需死了。 倘若现任大贤良师不愿将太平要术中的兵阵之道说出,那么,太平道,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听到这里,大贤良师一脸纳闷, “天师为何就能笃定,当真就打得过我?” 张道之笑道:“打不打得过,只有打了才知道。” “反正贫道也不嫌丢人,打不过跑就是了。” “但是,堂堂正一天师,一旦败给你们太平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闻言,大贤良师沉默了。 倘若正一天师败给太平道。 那么,太平道将会再一次站在风口浪尖上。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绝不会坐视太平道如此强盛而不管不问。 所以,张道之一旦落败,将会直接导致太平道被群起而攻。 如此一来,大贤良师赢了张天师。 但最终,太平道会输给正一道。 也就是说,此战,大贤良师即使能赢,也不能赢。 总之,只要他敢现身泰山之巅,进退,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而是张道之。 也就是说,张道之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将太平道的兵阵之法抢到手里。 如今还不是天地大劫到来时,就已经有那么多的龙虎山弟子死在太平道弟子手中了。 他不敢想象,一旦大劫到来,所有龙虎山弟子,又将伤亡多少? 而有了这太平道兵阵之法,最起码,可以将龙虎山的实力在整体上提高一些。 兵阵配合雷法,简直无懈可击。 想到此处,大贤良师唏嘘不已。 所有人都在为了延续自己的传承而绞尽脑汁着。 就连张道之这位天师也不例外。 “如若我太平道弟子不杀你龙虎山弟子,你是不是也不会做出此局?” 大贤良师询问道。 张道之点了点头,“你我身为一派掌门,自是要将身上的担子给挑起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无我龙虎山弟子的伤亡,我顶多也就是想逼你出来,废了你一身修为而已。” 大贤良师叹了口气, “那些龙虎山弟子不死,我又怎敢笃定,你会将我太平道弟子一杀到底?” “若不破而后立,则无大立。” 太平道今后立不立,能立到什么程度,张道之不清楚。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大贤良师肯定立了。 因为人不狠则不立。 借他人之手杀太平道弟子,足以证明大贤良师够狠,只是狠得不够彻底。 不然,他也无需假借他人之手了。 张道之将残缺版本的太平要术收入囊中,随后缓缓起身,正色道: “现在,就让我这个正一天师,来送你这位太平道大贤良师上路。” 第126章 正一全真联盟,共渡大劫! 张道之杀了那么多的太平道弟子。 就是为了逼大贤良师现身。 他要让世人知道,如今他就是龙虎山弟子的最大靠山。 所以,大贤良师不能活。 当然,大贤良师也不想活。 “能死在张天师手里,也算贫道不枉此生。” 这一任的大贤良师总习惯将‘贫道’二字挂在嘴边。 但他恰恰又不像一个道士。 他倒像是个靠砍柴为生的农家壮汉,不修边幅,络腮胡杂乱如草。 张道之对他这一生的遭遇与经历并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与绝大多数的太平道人都不相同。 “可惜,不能一睹将来大势。” 大贤良师在唏嘘一声吼,缓缓起身,直视张道之, “其实不瞒天师,贫道并不想死。” “这世道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宛如炼狱,但不可否认的讲,我等异士,享了整整一甲子的太平岁月。” “甲子前的世道虽然乱,也不太平,但却存在着很多我想见,却再不得见的惊才绝艳人物。” “就连甲子之后的事情,贫道也参与不得了,不过,有幸,此生,贫道也结识了几位堪称惊才绝艳的人物。” “张天师您算一位,布下这结界的那位前辈也算一位,有你们在,贫道相信,将来的大争之世,一定异常精彩。” 张道之微微颔首,遂将手臂高高举起, “将来的世道,贫道会代你去看。” 大贤良师笑了笑,拱手道:“多谢天师。” 张道之手臂落下。 大贤良师头颅碎裂,脑浆崩出。 他缓缓合上双目,身躯重重倒在张道之身前。 与此同时。 全真掌教太虚子,也已撤去结界。 在此期间,玉皇宫纯元子等人,一直处于精神比较紧绷的状态。 他们实在是担忧张道之的安危。 当亲眼目睹最终倒下的身躯乃是太平道大贤良师,都是面色一缓,松了口气。 站在太虚子身边的小流儿更是将张道之惊为天人, “张天师真厉害!” 在大贤良师赶来之前,被张道之所伤的太平道大渠帅,见此一幕,都是万念俱灰。 就连掌门都死了。 偌大太平道,还有谁能是张道之的对手? 这时,纯元子等人连忙上前,陆续拱手道: “今日张天师诛杀邪教恶首,实是振奋我正道人士之心!” “敢问张天师,这几个仍活着的太平道余孽,该如何处置?” “请天师示下。” “...” 闻言,张道之扭头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几名大渠帅,摇了摇头,正色道: “龙虎山与太平道一案已消。” “至于这几人,均已成废人,你等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与贫道无关。” 哪怕张道之得到了太平要术,依旧没有这个责任,去为那些太平道弟子说情。 稍后。 张道之与太虚子二人迈步别处相谈。 小流儿与张云逸则守在左右,不让任何人靠近。 前者本要说起将来大劫一事。 然而,太虚子却是主动将此事提及, “我已经老了,前路已断,只得在术上寻求精进。” “说起来,我与你师父都是同一类人,对所谓的长生之道并不痴迷。” “大劫在即,老道儿此番来见你,只是要与你商议全真与正一联盟共渡大劫一事。” 以太虚子的修为来说,他只要不想死,活个几百年是没问题。 即使几百年过后,寻找几味大药服用,还能拖个几百载。 只是,距离真正的成仙长生,已然无望了。 当初张先对阵申九千,居然将天门引来,足可见,张先有飞升成仙的实力。 但自绝地天通之后,天上仙就不得过问人间事了。 张先放不下人间,所以没有选择成仙。 他只是没有选择长生,但不是不能得长生。 因此,他的死,才被道门中人称之为——羽化。 无论是觉着赖活不如好死的太虚子,还是能过天门却不入的张先,都是让张道之倍感钦佩的人。 这种人,与已死的大贤良师有个明显的区别。 那就是从未将目光放在一门一派的传承上面。 “全真与正一联盟,两教互通有无,在最短的时日内,提升自身实力,是好事。” “晚辈支持您来担任道盟之主。” 张道之虽然很强。 但不过刚刚继任天师。 而全真掌教与武当冲虚真人,这两位真人,无论年纪还是资历,都有资格担任道盟之主。 有传闻说,冲虚真人的道号并不叫冲虚子,而是静一真人。 后来因为和太虚子闹了矛盾,那位脾气性格像极了小孩子的武当掌教,一怒之下,竟是将自己的道号改为‘冲虚’。 也有人说,冲虚子是跟龙虎山的玄虚子不对付,才改道号为冲虚。 “在传出你下山时,老道儿出阳神去了趟武当,冲虚子与我一致赞同,由你来担任这个道盟之主。” 太虚子并非是因为崂山派掌门的书信才决意来此。 他寻张道之,是真的有大事要商议。 闻言。 张道之连忙推脱, “小子性子懒散,岂能担任这道盟盟主?您还是莫要说笑了。” “您二位若都不愿意来做那个位置,我师叔玄虚子也行,他在咱们道门,威望也很高。” 太虚子摇头道:“玄虚子毕竟不是天师,而且,他久不出龙虎山,是要以自身为龙虎山填补气数,以应对将来大劫,他来担任盟主,想必也是不愿的。” 以自身为龙虎山填补气数? 那岂不是自断长生路? 怪不得近些年来,龙虎山踊跃出来的天之骄子数不胜数... 张道之是头次听说这事,显得有些惊讶。 太虚子之所以将此事说出,是因为如今的张道之,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直到这一刻,张道之才深刻意识到。 原来,为了应付今后可能出现的天地大劫,不只张先一人做出过谋划布局。 像是太虚子、冲虚子这二位值得令人钦佩的前辈,也在为将来后辈做打算。 还有身在朝廷的范知行、隐于市井的王守义,他们都在为将来大劫做着一些毫无私念之事。 龙虎山天师府,并非是在单打独斗。 如此,张道之对于未来不再感到恐惧,而是充满信心。 实际上,他也在负重前行。 因为他若将自身担忧与对未来恐惧公之于众,只怕早就引起异士界的慌乱了。 所谓天塌了,自是先由个高的顶着。 太虚、玄虚、冲虚,包括张道之,都是属于那些个高的人。 “您老近些年执意修行睡仙功,是想以此功窥探到将来一二?如今可有何眉目?” 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各门各派之间,摒弃门户之见,将彼此掌握的情报互通有无,以达到真正的联盟状态。 如此,在大劫到来时,才不至于沦为一盘散沙。 至于那劫数究竟是什么,是北元南下还是佛教东出,亦或其它。 目前,没有人都能说清。 太虚子摇头道:“很遗憾,将来的事,老道儿梦不到。” “但老道儿可以确定一点儿,你这位龙虎山天师,承负的命运,将会很多。” “你...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难。” 说至此处,太虚子忽而轻轻一叹,有些不忍的开口道: “小道之,将来之事,要难为你了。” 张道之呼出一口浊气, “将来事将来再说。” “今日事毕,我会写信通知正一道同盟,全力促成天下道门成一家之事。” “但这盟主之位...您老若不愿担任,还是优先考虑他人。” “一个龙虎山,就已经让晚辈焦头烂额了。” 太虚子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小道之,现在,可不是你能卸担子的时候。” 第127章 我不是个东西 甲子前那场动乱,归根结底,是由民间之变演化成的异士之变。 当时九州各地,军阀混战,北元、西域,趁机入侵中原。 致使神州陆沉。 无奈之下,中原能人异士,只得团结在一起,共同来应对时局之乱。 而如今,所谓的大劫,仅是虚无缥缈,可能或不可能存在的一件事。 但全真掌教真人与道门一众长者,已经开始着手共渡大劫。 这就说明,未来大劫一旦发生,其情势,要比甲子前那场动乱更为严峻。 张道之见身前这位道门前辈,对将来局势极为担忧,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看来,早日凝聚三花,提升自身实力,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正一全真联盟之事暂且就此敲定,至于这所谓的盟主人选...” “若是一时难有定论,就暂且等贫道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行商议,前辈意下如何?” 张道之百般拒绝盟主之位,实在是因为他还有很多未完之事要做。 不可能全心全意投入到磨合两道弟子身上。 太虚子无奈,只得微微颔首, “小道之啊,我们都已经老了,能为后世做得事情实在有限...” 说至此处,他忽而摇头一叹,缓缓转过身去, “罢了,如你所言,两道结盟一事先这么定下。” “待你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定个日子,让大家伙聚一聚,共议将来之事。” 说罢,便就带着小流儿离开此间。 张道之并未再做回应,只是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拱手一拜。 像是正一与全真联盟这样的大事,便就在二人三言两语中敲定。 天下道门弟子,具有修为的,少说也有七八万之巨。 而且,随着甲子前动荡过去那么久,各门各派经过休养生息之后,其异士数量,都有了明显的攀升。 也就是说,今日太虚子与张道之所议,不仅仅是两道联盟这么简单。 还涉及到了近十万异士将来之命数。 十万异士,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力量呢? 足以将整个天下倾覆。 这股力量一旦被凝成一股绳,远比初代大贤良师在世时的太平道还要强大。 太虚子走后。 此间身份最为尊贵者,便是张道之。 他将张云逸夫妇唤来,语重心长道: “沿途上山,见有我龙虎山诸多弟子,此间既已事了,便让他们散了去。” “至于你二人...安心留在龙虎山便是。” “待我忙完手头之事,会亲自去一趟苗疆,撮合你二人。” 闻言。 二人大喜,齐声道:“谢真人师叔成全!” 龙虎山弟子与苗疆圣女成婚,必然会面临诸多阻力。 但只要张道之出面,无论两派此前有何过不去的恩怨。 当代苗疆圣教教主,也都会给他这位天师几分薄面。 片刻后。 玉皇宫掌门纯元子等一众所谓正道异士前辈、高手,都想留张道之在此久留。 他们希望,能趁此机会,可以与正一天师论道。 这对他们的修行,将会有极大好处。 只是,张道之急于赶赴青丘,便就拒绝了众人好意。 他与张云逸夫妇是分开下山。 后者二人在前者离去后,便也赶往龙虎山。 途中,灵雀这丫头,一直在偷偷议论着张道之, “此前总是听你说,你对你这位真人师叔极其钦佩。” “起初我还不以为然,总觉得你们龙虎山天师,不过就是一个身份罢了。” “但是这几日,我总算是见识到了当代天师的份量。” 但凡是听旁人私底下议论张道之时,张云逸总是会一脸严肃, “雀儿,你要记住,真人师叔,不仅仅是我们龙虎山天师府的靠山。” “更是正一,是正道的靠山。” “我记得,在师爷羽化时,北元已集结数十万铁蹄抵达雁门。” “但真人师叔继承天师之位后,多达三十万铁蹄,愣是不敢跃雁门一步。” 听到这里,灵雀一脸震惊,脑海里不由想起张道之施展金光咒时的那伟岸身影,喃喃道: “一位异士...竟是能够影响到天下局势?当真是了不得。” 其实倒也不怪在很早的时候,灵雀对张道之没有什么印象。 因为那时,天下异士谈论最多的,还是龙虎六杰。 而且,他们都一致认为,下一位龙虎山天师人选,一定是龙虎六杰其中之一。 谁知道,中途竟是能冒出个张道之呢? 灵雀对此也颇为不解,索性就将自身困惑问出。 张云逸想了想,道: “在我印象里,真人师叔一直都很低调。” “此前与别派联手除妖时,真人师叔也从不亲自动手,而是去到别处,将露脸的机会给我们...” “我们在突破境界,经脉遭遇堵塞时,也都是真人师叔用技巧打通了我们堵塞的经脉。” “真人师叔...是好人。说起来,好久没有被真人师叔揍了,真得好怀念啊。” 灵雀撇了撇嘴。 这是什么癖好? 顿了顿,张云逸又一脸正色道: “总之,在我们那几位师叔祖当众宣布,由真人师叔继承天师之位时。” “龙虎山三千内门弟子,无一人质疑。” “我们都认为,那个位置,就该是真人师叔的。” 外界人都认为,应该是龙虎六杰去坐那个位置。 但是,只有龙虎山门人一致认为,除了张道之以外,无人可配坐那个位置。 其实就连张道之都毫不知情。 龙虎山门人,早已将他视为他们值得一生去追随的那个人,生死无悔。 ...... 一日后。 齐鲁境内,齐州城。 一处地下坊市中。 此市集,被当地人称之为鬼市。 甲子前,当时的全真掌教真人与来自东海的强大妖王于此决战。 将半座齐州城地面打到沦陷。 随后,有神秘势力入此城中,将那打到沦陷的地域,经过妥善经营之后,形成了一座地下市集。 因这鬼市只能由异士入内,并不会影响到齐州百姓的正常生活。 所以,官府便也任其发展下去。 毕竟,就算是为官者,也不愿随随便便,就招惹一个树大根深的地下异士组织。 此刻,鬼市闭市。 但仍有数百异士齐聚于此。 他们戴着面具,额头上绑着白布,正在议论纷纷着, “大贤良师死了,死在龙虎山天师手下,这个仇,不能不报!” “张天师想要接了这个承负,就莫怪我等心狠手辣!” “我太平道弟子向来睚眦必报,这是规矩!” “...” 就在这时。 有一少年郎,并未戴着面具,他缓缓来到众人跟前。 一时间,数百异士,鸦雀无声,目光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这少年面向众人,并无任何惧色,沉声道: “太平道,不可一日无主。” “大贤良师的位置,我想坐,谁赞同,谁反对?” 话音刚落。 所有人再次议论起来。 直至最后,有一名长者缓缓开口道: “你想坐这个位置,也不是不可。” “按照规矩,你要帮你的师父,也就是大贤良师报仇,不然,你可没有这个资格,坐在那个位置。” 少年忽而轻笑一声, “寻天师报仇?就凭我?凭你等?” “你们在张天师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数百异士顿时怒气冲冲,作势就要将这少年给大卸八块。 然而,少年对他们,并无丝毫惧意,他仿若自嘲般开口道: “别说是你们,就连我,在那位张天师面前,也不是个东西。” 第128章 少年李长生 少年郎的话外之意是说。 就算是将所有太平道弟子都绑到一块。 顶多也就是让那位张天师劳累几日罢了。 毕竟,杀人也需力气。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为何这些人还要聚在一起商议为大贤良师报仇一事? 因为大贤良师死了,太平道群龙无首。 加入此派的修士,谁的手上没几条无辜性命? 他们一辈子,都会被标上邪道的标签。 待在一起,尚能有个抱团取暖的去处。 但倘若因为群龙无首,就此散了,将来,单打独斗的下场,多半会是不得好死。 因此,他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目的,继续抱团取暖。 而为大贤良师报仇,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谁又会在乎,真正将这个目的完成呢? 大家伙心照不宣罢了。 只是如今,这层遮羞布被少年郎揭开,让众人都有些恼羞成怒, “亏你还是大贤良师的亲传弟子,你若不敢为你师父报仇,就少在这儿说风凉话!” “想要坐那个位置?你还不够格!” “小子,你就算是大贤良师的亲传弟子,可毕竟太年轻了,等我们这些人老的时候,自然就有你出头之日。” “...”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都不想让这个少年郎坐在那个位置上。 对于今日的局势,少年郎像是早有预料, “诸位但凡有认为我不配坐在大贤良师这个位置上的,尽管站出来。” 随后。 当真有人跨步而出, “我不服!” 话音刚落。 少年郎便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将其身躯崩裂。 血肉横飞。 一些年长者见此不知名秘术,顿时心中一骇, “五气朝元之境?” “是太平要术!” “这小子...” “...” 显然,他们都有些畏惧眼前的少年郎。 不满二十岁,便已到五气朝元境界。 将来,必然能在长生路上走得极远。 甚至可以比肩龙虎山的那几位老家伙。 这样的人,有资格能成为太平道的大贤良师! “现在...” “谁赞同?谁反对?” 少年再次看向众人。 这一次。 许久都未有人站出来说些反对的声音。 少年像是在经历着一场意料之内的事情,并未因眼前诸多异士的反应而高兴,只是一脸平淡的开口道: “自今日起,我,李长生,便是太平道新任大贤良师。” 说到此处,他缓缓迈向一处台阶。 在台阶的尽头,有一把刻画着八卦图案的椅子。 他端坐在椅子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正色道: “我身为大贤良师所发布的第一条命令,就是...” “自此刻以始,解散太平道。” “今后,若再有人打着太平道的旗号在外胡作非为,我李长生,便与其不死不休。” “...” ...... 《山海经·南山经》: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 《山...·海外东经》:青丘国在其北,其狐四足九尾; 《大荒东经》: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归藏?启筮》:黄帝杀之于青丘。 《元和郡县志》:齐景公有马千驷,田于青丘。 ... 张道之所处得这个时代,与他前世极为相近。 在这个修仙的世界中,并无《山海经》等奇书,他对于书里的内容,早已记不太清了。 但也依稀记得,根据不少文献记载,青丘多半就在齐鲁境内。 而且,青丘之国极大。 后来,随着封神大战结束后,圣人们改了地水风火,让山海归于山海,神州归于神州。 就此,山海世界逐渐淹没在浩瀚历史长河中。 可这不代表,山海世界不存在。 张道之去往青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打开了神州大地与山海世界之间的通道。 也就是说,青丘,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但是,神州与山海世界,毕竟同属一脉。 随着岁月的迁移,青丘会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痕迹。 而有能人异士,便通过这个痕迹,去往了青丘或是别的一些山海世界。 比如烂柯棋缘、又比如桃花源记等。 这两篇故事里的主人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自神州世界去往了山海世界。 两界虽是同属一脉,但因圣人改了地水风火的缘故,使两界的阴阳轮转、乾坤秩序等,发生了巨大变化。 桃夭也只是听族内狐妖提及,在人间,有人在曹州之地,打开了去往青丘的结界。 但是,她并不知晓具体打开结界的方式。 也就是说,自桃夭决定离开青丘的那一刻起,就没再想过要回青丘。 她从不觉得自己的命有多珍贵。 但是张道之需要奇花异草,她愿意再次返回青丘。 尽管,会因此面临着一些风险,比如嫁给自己不喜欢的妖。 ... 张道之听李琼霄说起过,因岁月更迭缘故,哪怕是圣人改造的地水风火,也会存在着一些问题。 两千余年前,青丘之地,曾重现世间。 当时异士,为了夺得青丘之地的天材地宝,借道曹州,去往青丘。 龙虎山祖师为了不使青丘净土被异士侵占,遂加固昔日圣人所设下的结界。 使青丘再一次远离人间大地,自成一体。 而如今,张道之来到曹州,就是要找到昔日祖师爷设下桎梏所在。 对于这个隐秘,当世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李琼霄是其中之一。 她能知道,是因为张先对她提及过这段往事。 当张道之根据李琼霄描述,找到那处结界地点时,却是豁然一愣。 只因那被祖师设下桎梏之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条波澜壮阔的水脉。 “是运河?” 李琼霄说,曹州北行二百里,即为所下桎梏地点。 早前,这里或许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也或许有着长长的山脉横亘此处。 但在这儿可修仙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祖师所下桎梏,可能就藏匿在这儿运河中。” “茫茫运河,若要寻找,何其不易?” “但是...” 张道之自乾坤袋里缓缓拿出运河舆图。 若是寻常异士,即使一头扎入这运河中,在茫茫水脉里,只怕也找不到古时桎梏。 因为,龙虎山祖师所下之桎梏,必然是极为隐秘。 不过,身具运河舆图的张道之,却能通过此图,详细感知到浩瀚运河中藏匿着的一些不同寻常的的气息。 这些气息,尽管已被两千年岁月所淡化。 但,只要存在,就能够被掌握舆图的张道之所发现。 “真不知是时也命也还是巧合。” 张道之通过运河舆图,悟出了很多东西,比如短暂的凝聚天地人之力,得以斩了申九千。 而今日,他又要通过此图,找到祖师爷曾经所下的桎梏。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张道之话音刚落,运河舆图,就已缓缓漂浮至半空中。 一时间,围绕在曹州附近的运河内,大大小小的生灵,包括行驶在水面的船只,都被张道之看得一清二楚。 他尝试着寻找已被岁月冲淡的祖师气机, “找到了。” 张道之瞬间眼前一亮,而后与大牛、桃夭一同没入舆图当中。 “此地,的确有我龙虎山功法的气机存在。” “整整两千年了,然而,这缕气机,却依旧显得精纯无比。” “祖师爷的境界,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圣人吗?” 已经来到一片水域中的张道之,正在仔细感悟周围存在着的某种气机。 任由岁月冲刷,气机已经微乎其微,但却真实存在着。 或许,旁人感知不到。 但身具祖师传承的张道之,又如何感知不到呢? 有着舆图至宝的他,即使来到这水域内,也如行走在平地,并不会受到水流的阻碍。 桃夭一直待在他的乾坤袋里,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而大牛因为有修为在,所以在水中也能自如呼吸,如今,它似变成了一头水牛。 正在追逐鱼群嬉戏。 张道之懒得管它。 他正在寻找打开桎梏的方法。 “祖师所下桎梏,只怕也是龙虎山秘术或是道门之法。” 想要打开桎梏的关键,就在于找到祖师爷是用的什么法子施下结界。 “我在龙虎山时曾听闻,祖师当年闭关炼丹之际,在龙虎山也曾设下结界,而设下结界的手段乃是...” 想到这里,张道之忽而眼前一亮, “安土地神咒!” 第129章 青丘 安土神咒,乃是道教八大神咒之一。 即使是天赋异禀者,如‘张云逸’、‘阿椿’等。 穷其一生,也很难将那八大神咒融会贯通。 即使是老天师张先,也不过精通其中四五而已。 但是,张道之却能熟练自如的使用八大神咒。 老天师之所以选择他,在他身上布局盘算,是因为他值得老天师如此。 自身先有价值,才值得旁人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只是,让世人不敢置信的是,在龙虎山上的张道之,并不知自身有何价值。 哪怕是现在,他对于自己有多强,自己的潜力又在何处,他也是一知半解。 若是世人说出自己不知道有多强,多半会被他人耻笑。 可这件事,却真实地发生在张道之身上。 浩瀚水脉中。 张道之如行走在陆地时一般,来到祖师气息最为浓郁之处,手掐道诀,朗声道: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祇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 “...” 道教八大神咒,也是无需说出‘急急如律令’这五个字的咒语。 只因这八大神咒,包罗万象,蕴含至高天地伟力。 在这个世上,能使用者,寥寥无几。 恰巧,张道之就是其中之一。 “皈依大道...” 喃喃于此的张道之,忽而面色一肃,一字一句道: “元、亨、利、贞!” 顷刻。 原本湍急的水流,就像是被一柄从天而降的利剑斩断一般。 大河直接逆流而上! 而后又似由真龙摆布,在瞬息之间,那些水流,又形成了一道巨大旋涡。 张道之身处旋涡之内,正在认真地感悟着周遭变化。 “祖师当年所下桎梏,果真就是安土地神咒。” “只是历经数千载之久,结界的效果,依旧坚不可摧。” “祖师的境界,究竟达到了怎样的高度?” 这一刻的张道之,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倘若初代张天师在世,张道之认为,以现在的他,绝不是其对手。 他记得,在道教记载中,初代张天师所处的时代。 民间虽不太平,但世俗王朝的统治,总体来说,还算安稳。 可对于异士界来说,却是一个风云激荡的时代。 民间世俗王朝有高光时刻。 异士界同样如此。 例如封神大劫之前,阐、截两教百花齐放,无论人与妖,高手层出不穷。 又比如百家争鸣时期,列子争雄于世。 可鼎盛之后,带来的,就是毁灭性的世道。 所谓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 初代张天师的时代,异士界也鼎盛到了极致,但为何,除了出现一个王莽篡政,让人间遭遇了战乱以外。 便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乱子了? 原因,就是因为有初代张天师在。 张道之一直惊叹于祖师爷的实力,是因为他感觉,想要使异士界或世俗人间界,平稳的渡过大劫。 唯有达到祖师那种境界。 但他现在,距离走到那一步,还太遥远了。 随着水中旋涡越来越大,张道之也敏锐感觉到,是因周遭灵力波动,才致使这一现象的发生。 在其脚下,忽有类似奇门局的八卦图案出现。 他不由得喃喃道: “术士与道士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术士并不会如道士那般,直接通过咒术或是法器勾动天地自然伟力。” “而是做局...千年来,首屈一指的术士,当属李淳风、诸葛卧龙等人。” “尤其是后者,更是以天地为局,去推动大势走向。” “祖师的局...不亚于遮天蔽日了。” 话音刚落。 就见其脚下,出现一道门。 他再次有所惊叹,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句话原本是在说道的的根源。 但用在术法上,张道之却有了不同见解。 世人说天下道门是一家,是因为任何不同形式的道教,皆脱胎于道家。 而道家鼻祖,乃是老子李耳。 道家与道教并不相同,只因今日之道教,已不太追求治世之道。 不过,天下间,道教术法,多出于易经与道德经。 道教门人将这两部经书认为根源。 同理,初代张天师能以遮天蔽日的手段,设下这结界,同样也是找到了‘根源’。 这对张道之来说很重要。 或许,倘若能寻觅到那个‘一’,他也就无需执着于早日突破筑基境,达到三花聚顶境。 只可惜,在传统观念里,不成圣,一难寻。 也就是说,张道之不突破境界,会始终与那个一,有着一墙之隔。 这堵墙,胜过天差地别。 张道之收敛心神,将大牛唤来,遂没入脚下那扇门中。 待其消失之后。 ‘门’缓缓合上。 原本掀起大浪的长河,也已风平浪静。 ...... 青丘。 由五座群山环绕的一处丘陵上。 有一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草庐。 肉眼可见,有许多色彩斑斓的狐狸,正在此间嬉戏。 细细看去,那些狐狸的样貌,竟是都与人脸相似。 其中有一只红狐,竟是有五条尾巴。 它一蹦一跳的来到草庐前,幻化人身,跪在草庐前,恭敬道: “青丘君,东海又派人来了,他们要见桃夭。” 话音刚落。 草庐内,仍是无有人回应。 忽的。 就在这时。 青丘天际处,有天地接壤之地,似如一幅唯美画卷,将天地相连。 忽而,有地崩山摇之感,一缕流光,自天地相接处,重重坠落到别地。 一些年轻的狐狸,在一时间,都是有些惊慌失措。 因为一向风平浪静的青丘,从来没出现过如此大的动荡。 良久。 一名端坐在草庐里,胡子花白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眼, “有人闯进来了。” 他的声势不大,却能清晰地落在青丘境内,每一只狐狸身上。 跪在草庐外的红狐顿时心头一惊, “是人?” “有人跨过了东海,来到了我们这里?” 虽说青丘大陆,已经脱离了九州之地自成一体。 但却仍旧存于天地之间,自然之中,且在五行之内。 像是东海妖族里,会存在着一些通往青丘的秘境。 人间百姓或是修士,想来来到青丘之地,除非有奇遇,或是跨过茫茫无垠的东海。 对于东海妖族来讲,神州之地是禁区。 但对于神州异士来说,东海同样为不可轻易涉足之地。 ‘“请青丘君明示,来我青丘之人,所为何事?”’ 红狐再次开口询问。 那老者不语,只是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个头并不算太高。 若是按照商周时代普遍的度量衡标准来说,只有半丈高,约等于一点五米。 站起身来时,花白的胡子,可以垂落到地上。 对于有着几百岁年龄的狐妖来讲,没有人知道这位青丘君活了多少岁。 他们只知道,从他们记事起,青丘,便是由他说了算。 老者走出草庐,瞧了一眼日月同悬的苍穹,伸了伸懒腰,又细心地整理了一下胡子, “是夭儿那丫头回来了...” “至于那个人...远来是客,警惕一些。” ... 青丘天地相接处。 张道之落地之后,打量四周,却见此处胜似一座世外桃源,宛若仙境。 日月同悬,阳光温和,四季如春,绿草如茵。 在人间,参天古树,或许只是一个形容词。 毕竟,很少有树当真能通天。 但是在青丘,张道之很容易就能看到一些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而且树上,地上,不只是有狐狸,还有各种稀奇古怪,让他一时叫不上名字的小动物。 极目远眺,宛若一幅水墨画被人徐徐打开。 哪怕是在龙虎山,他也从未见到过这般奇特光景。 自来到这里以后,他已将桃夭从乾坤袋里放了出来。 桃夭呼吸着青丘的空气,自感一阵惬意,但很快,由于心里想起了一些事,顿时又失落起来。 就在这时。 呦—— 呦—— 远处林中,传来道道极为悦耳的声音。 桃夭兴奋地跳了起来,拉着张道之的小手指,狐相人声,略显可爱道: “是鹿鸣!” “道长哥哥,青丘的鹿与人间不相同,听到它们的声音,会带来好运。” “道长哥哥,我带你去看。” “道长哥哥,这就是我的家乡,美吗?” “道长哥哥,是我的家乡美,还是我美?” “道长哥哥...” “...” 第130章 带着我女儿走! 青丘的山都很高,耸入云霄。 青丘的河也很清,河水里还有张道之从未见过的鱼儿。 通过青丘,他可以一窥当年山海世界之壮丽。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青丘最为核心的区域,就是‘五指山’。 当然,那五座山,并非是压孙猴子的五指山。 而是青丘的‘五行山’。 传闻有说,那是青丘的法阵,控制着整座青丘的风调雨顺。 也有人说,青丘之地的乾坤秩序、阴阳调和,全靠那五座山。 如果将青丘世界比作一场大阵的话,五行山就是阵眼。 桃夭的家在玉铉峰,这里是青丘的‘金行山’,也是五行之首。 《周易》有言,玉铉在上,刚柔节也。 铉为鼎耳,故属金。 这时,桃夭家里,已经围满了由狐妖幻化的人。 有男有女,曰有四五十众。 这些人,几乎代表着青丘的顶尖战力。 如今,他们都在议论纷纷着, “青丘君方才说了,桃夭已经回来了,东海妖族要娶她,我们若不应,只怕青丘再难风平浪静。” “什么时候我青丘要靠嫁女才能换来太平?据我所知,东海妖族四海三岛二族,也并非上下齐心。” “关键,青丘体内存在着的那股力量,会给我青丘带来灭顶之灾!” “...” 桃夭的父母,就像是一对极为老实的农家夫妇。 他们站在一起,听着眼前这些人的议论,心中定是有些不舒服的。 片刻后。 桃夭的父亲名叫‘木生’,实力平平,仅开二尾,在青丘里,战力只能算平庸。 不过,他在这个家里,似乎很有威信,吹胡子瞪眼,看着桃夭的母亲‘彩娥’, “你不是亲眼看着夭儿离开青丘的吗?她又不知回来的路,怎么就回来了?” 彩娥的血脉,在青丘狐族里,似乎比较特殊,据传,乃是妹喜后裔,已开五尾,用不了几年,就能开六尾。 到时,在狐族内,就算得上顶尖战力了。 在青丘,但凡能开五尾的狐妖,实力都相当于千年大妖。 狐族自有一套修行体系,有些狐妖即使活得很久也没有太高的实力。 但一些天赋异禀的狐妖,修行不过上百年,可能就开了五尾或者六尾。 实力相当于尚未踏上长生路的五气朝元境界异士。 在桃夭这个家里,即使彩娥的修行天赋很高,对实力平平的木生却也显得极为恭敬,因为桃夭的父亲木生很帅。 年轻时,木生被誉为青丘第一美男子。 彩娥也不敢惹木生气恼,好声好气的说道: “我的确看着夭儿离开了青丘,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说着,他们口中的青丘君突然来到此处。 长长的胡子拖曳到地上,竟是不显得脏乱。 他的到来,瞬间止住了一些人的议论。 而后,他看向桃夭父母,语重心长道: “早就与你们说了,你们即使想让她余生凭着自己心意活下去,可命数这个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 闻言。 彩娥突然朝着青丘君下跪,叩首道: “青丘君,您看着我长大,也看着夭儿长大,您是我们母女的长辈,您就这么希望,夭儿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青丘君叹道:“唯有东海的灵珠,可以将夭儿体内的力量吸收,否则,她是万万活不下去的。” 听到这里,彩娥猛地皱起眉头,把心一横,站起身来,回怼道: “你我都心知肚明,灵珠吸收力量期间,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届时连来生都没了。” “既然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夭儿可以活下去,倒不如随她心意去了。” 青丘君深深皱起眉头,“九州的势力,已不再庇佑我们,如今的青丘,需要那股力量。” “否则,你让族人今后该如何在东海妖族境内夹缝生存?” “而且,贤者预言,两千年后,也就是今日,会有一场大劫。” 彩娥冷笑一声,“所以,你就拿我的女儿做赌注?” 青丘君叹了口气,“罢了,让桃夭自己选吧。” 说到这里,他将围来的众狐遣散。 稍后,就连他自己,在交代了一些话之后,便也离开此地。 没过多久。 桃夭与张道之就来到山脚下。 沿途中,后者见到了很多‘人’与‘狐’。 他们并未用着一种不善的眼神看向外来者。 实际上,那些狐狸,对‘人’很亲近,很感兴趣。 这个传统,由来已久。 若要追溯,那得到黄帝时期了。 有传言说,轩辕黄帝,在逐鹿一带,收了一个九尾狐当做义妹。 后来,那只狐妖被世人称作‘九猿妹’。 桃夭自回到青丘之后,似乎就连身上的病都好了起来。 也不是一脸病态模样了。 只有张道之心里清楚,她不过是强装罢了。 山脚下。 桃夭拉着张道之的大手,含情脉脉道: “道长哥哥,听说你们道士都会一种咒术,叫做化形咒,对吗?” 闻言,张道之蹲下身子,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 “化形咒要经削骨之痛,何苦?” 化形咒本质上与画皮术差不多。 甚至还没画皮术持久。 但是化形咒,能将人变成马、马变成人。 在许多地区,都有流传着有关此类的传说。 桃夭摇头道: “我不怕。” “若是青丘的玉石救不了我,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余生,我想用人身活着...” “道长哥哥,求你了...” 张道之拗不过她。 他也知道,桃夭选择这样做,是不想让自己的父母见到她连人身都无法化形从而担忧。 索性,就随了她的心意。 待他们来到家中,桃夭已化作人身。 那个过程很痛苦。 但桃夭向来能吃苦。 “爹,娘!” 随着桃夭的一声呼唤。 木生与彩娥像是没事人一样,从房间里走出, “她爹,是咱们家夭儿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客人。” “夭儿回来了?你这丫头,这些时日都跑哪里去了?” 张道之见她二人走来,当即拱手道: “贫道张道之,乃是...” 话还没说完。 彩娥就像是看个稀罕物什似的,围绕在他身边打转, “道士?” “长得还行,境界差点儿,怎么才是个筑基?” “你不是全真教的吧?” 桃夭一脸羞涩,拽住彩娥的臂膀,看向木生, “爹,您看我娘!人家初来乍到,别吓到人家!” 木生笑呵呵道:“说的是,远来就是客,咱们青丘,也好久没人来了。” 张道之看向桃夭莞尔一笑,示意无恙。 青丘的狐狸很好客。 人来到这里,若不具有歹心,他们是很乐意拿出一些好玩的物什来招待‘人’。 比如青丘的玉石。 这里的玉石,很纯正,没有一丝杂质。 往人间随便丢出去一块,都敢说价值连城。 但这东西,在青丘随处可见。 桃夭的父母为了招待张道之,不仅拿出了各种玉石,还做了许多美味的佳肴。 青丘狐族和人吃得东西是一样的。 张道之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甚至还与他们喝了两杯。 酒足饭饱之后。 桃夭本想带着张道之在青丘四处逛逛。 然而,木生却随意找了个由头,带着张道之上山了去。 途中。 木生问道:“你身为人,是如何来到的我青丘?” 张道之将打开结界的事情说出。 他的名字,在九州之地很响亮。 但是,在青丘,却无人听说过。 青丘的民众,只知道‘张天师’这三个字。 “不管你是怎么来的,带着桃夭来此又有何目的,总而言之...” 说到这里,木生突然用着一种警告的眼神看向张道之, “你若真心待她好,就带着我女儿走,离开这儿!” 第131章 桃夭力量来源 带您女儿走? 张道之有点儿懵。 他好不容易才进来啊。 “贫道曾听你女儿谈及,她与东海妖族有婚约一事。” “可是因此?” 张道之总觉得哪里不对,需要问个清楚。 桃夭的父亲木生,是出生在青丘一座林中,因此,桃夭的祖父便给他取名为‘木生’, “是,也不是。” “你也是修行中人,应该能够看出端倪,夭儿...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 倘若她不挺身而出,将蓁儿护在身后。 那么,她或许能够活个三年五载。 但是如今... 就算张道之为其夺了一线生机。 但这缕生机,顶多就能让桃夭活个半载罢了。 目前,桃夭父母对此事尚不知情。 “正是因她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所以才需青丘狐灵玉续命。” 救桃夭性命,是张道之来青丘的目的之一。 “夭儿连狐灵玉一事都告知你了?” 木生有些惊讶。 青丘盛产玉石无数且种类繁多。 其中,最为尊贵的玉石,莫过于狐灵玉。 截止目前为止,整座青丘,也就只有六块狐灵玉罢了。 原先有九块,其中三块狐灵玉流落到了人间,大都制成了兵刃。 随着岁月更迭,世人多半已不知青丘至宝乃是狐灵玉了。 木生继续说道: “罢了,你即使知道狐灵玉也无妨。” “但,狐灵玉救不了她,甚至,此玉对她起到的效果,已然微乎其微。” 嗯? 张道之十分不解,“您的意思是说,就连狐灵玉都救不了她?” 木生深深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 “走吧,你随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何处?” “青丘圣地,见我们狐族之主,青丘君。” “...” 张道之曾在一本古籍中见到过对九尾狐一族的记载。 狐族并不称呼他们的领头者为族长。 而是称其为青丘君或是青丘夫人。 木生不知在青丘君临走时,为何会叮嘱他们夫妇,一旦那个外乡人来此之后,就带着外乡人去见他。 但出于张道之与桃夭之间的关系,木生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两句, “待你见了青丘君之后,尽量少说话,他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归根结底,桃夭父母,还是认为张道之的境界太低了。 区区筑基境,又能帮到桃夭什么呢? ...... 青丘君早已恭候张道之多时。 哪怕就连张道之,也未曾想过,堂堂的青丘之主,居然住在这小小草庐内。 青丘君让木生返回住处。 此刻,草庐里,只有他们二人。 “人间通往我青丘的路,早已被‘贤者’设下桎梏,外来人,你是如何到此地的?” 青丘君的话透露出很多讯息。 贤者? 是指祖师爷? 张道之开口道:“这不重要。” 不重要? 青丘君一愣,他曾见过人,却不曾想到,眼前这个人,竟是如此有趣, “那你认为,什么重要?” 张道之询问道:“你是青丘之主,想来应该知道,桃夭体内的力量是怎么一回事。” 青丘君一愣,沉默片刻,而后看向他,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张道之点了点头,“很重要。” 青丘君叹了口气,将桃夭体内力量的来源告知张道之。 封神之战时,最后一位九尾狐妲己敏锐感觉到了来自人间异士与圣人的计划。 在商朝大厦将崩时,她为了青丘子孙考虑,遂将自身九尾之力,封印到‘魂玉’中。 魂玉是青丘最为特殊的玉石,可以储存强大的能量,其价值,相当于龙虎山的天师三宝。 匆匆万载已过。 整个青丘,虽说能人辈出,但无一人,能够驾驭魂玉中的力量。 传闻,九尾狐已近乎长生不死,无限接近于人间所谓的‘圣人’。 而青丘狐族的最高进化,就是成为‘十尾天狐’,也就相当于‘圣人’了。 可是,自青丘有狐以来,传闻只有九猿妹一人,达到过那种力量。 如今的青丘,已不奢望出现一只十尾天狐了。 倘若族内能出一只九尾狐,就已经能够保证青丘永不会被外来势力干扰。 只是这么些年来,亦无狐妖达到这种境界。 不过,因为魂玉内积蓄的力量,也足够让青丘一时无无虞。 一甲子来,东海妖族已从当年的动乱中走出。 他们得知,青丘魂玉内积蓄的力量,像是出了问题。 于是,打算将扩张自身势力的魔爪,伸到青丘。 而使魂玉出问题的那只狐,便是桃夭。 一甲子前。 桃夭刚刚诞生,因体内觉醒了上古狐妖的血脉,青丘君认为她将来成就可达八尾,能够取缔她的位置。 于是,对她极为看重,专门为了她的诞生,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 在此期间,被捧上祭坛的魂玉,突然出了问题。 隐藏在魂玉内的力量,竟是全部没入到桃夭体内。 包括青丘君在内,众狐都一致认为,这是天佑青丘的预兆。 然而,待桃夭长大一些,他们赫然发现,桃夭并不能将体内那股力量炼化或是吸收。 属于九尾狐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 为了保全桃夭的性命,青丘君不得已以狐灵玉暂时压制桃夭体内的狂躁力量。 可是就在前些年,就连狐灵玉,都起不到任何压制效果了。 青丘需要生存,需要发展,也是为了保全桃夭的性命。 于是,青丘君决定与东海联姻。 水族里有一个至宝,名曰灵珠,也称龙珠。 此珠与魂玉有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可以将异士体内的力量吸收,只是,龙珠没有储存灵力的作用,但可以自主吸收异士体内力量。 而魂玉则无这种效果。 青丘君的计划,是要让水族以龙珠为聘礼,将桃夭体内力量吸收之后,他再以自身为容器,强行容纳那股力量。 或是再次将那种力量储存到魂玉内。 这样做的后果,有两个极端。 其一是皆大欢喜。 桃夭体内失去了那股力量,自然也就能活下来。 而青丘君凭借自身八尾实力,与那股传自九尾狐妲己的灵力相融。 还有一个结果,计划没有成功。 桃夭与青丘君都会死。 毕竟,无论是以自身为容器,还是再次将力量牵引到魂玉内,都需他这位青丘君来做法。 但是,为了青丘的未来,身为青丘之主的他,已是别无选择。 听到这里。 张道之遂开口询问, “得到那龙珠,有几成把握,能让桃夭活下来?” 第132章 送给张天师最后一份礼 青丘君并未对张道之有所隐瞒,因为他知道,一些事,也瞒不住, “万分之一。” 万一? 张道之眉头深皱。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木生会让他带着桃夭离开青丘。 万分之一的概率...倒不如不赌了。 先用龙珠将力量吸收,而后再将那股力量融入到青丘君体内或是魂玉当中。 这计划看似完美,但成功概率,实在太低了。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张道之询问。 青丘君深深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着装,好奇询问道: “如若我所料不错,你...应该是道士吧?” 张道之点了点头。 青丘君继续说道:“两千年前,有一位贤者涉足青丘,取走了我们青丘的圣草怀梦草。” “作为交换,他设下了一道结界,让人间与我青丘再不相连,倒是让我青丘少去许多争乱。” “那时他对我们说,他是一个道士。” 两千年...道士...祖师... 张道之基本可以确定,当初来青丘的那人,必然是龙虎山天师府初代祖师。 “贫道的身份与桃夭之事,似乎并无关联。” 他现在只想找到能救桃夭的法子。 至于一些秘闻,并不是太在乎。 青丘君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像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但紧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张道之,垂头丧气道: “如果你精通净心神咒,足可确保此事功成。” “但是,你不过区区筑基境界,想来是不会的。” “人间那些道门高手,只怕也不会帮助我们妖族。” 净心神咒? 张道之自动忽略掉他不愿听到的一些词汇,问道: “你是说,如果在龙珠吸收桃夭体内力量时,由贫道来使净心神咒,可事半功倍?” 青丘君摇了摇头, “是你要教会桃夭,让她在被吸收力量时,以净心神咒护住自身。” 闻言,张道之一愣。 怪不得青丘君会说,没有道门高手会愿意帮助青丘。 净心神咒,乃是道教八大神咒之一。 是正一压箱底的术法。 平日里,不是天赋异禀的道门弟子,都无资格修炼这八大神咒。 更遑论是妖族了? 倘若教给妖族这种神咒,往严重了说,不亚于欺师灭祖了。 毕竟,道、妖,不两立。 就算张道之是穿越者,没有什么刻板思维。 但若让他去教一个妖,他也是万万不敢的。 大牛能够修炼龙虎山道门功法,是因为‘张先’敢破这个例。 而且,当时玄虚子他们,见大牛心思纯善,也都一致决定,让它成长为今后的龙虎山护山灵兽。 若是教了桃夭... 张道之即使身为天师,也要与师门内的长辈商议才可。 难以独断。 而且,净心神咒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东海水族龙珠。 桃夭不愿嫁到东海。 张道之也不想让她去做违背本心之事。 “实不相瞒,这净心神咒,贫道不能说精通...” 张道之缓缓开口。 青丘君听到这儿,像是意料之内般叹了口气, “毕竟你才筑基,接触不到那个神咒,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下一刻,听到张道之的后半句话,青丘君直接愣在原地,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是精通净心神咒,而是能随心驾驭。” 青丘君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置信, “你真会净心神咒?还是随心驾驭?你没忽悠我?” 张道之脸色平淡道: “贫道极少撒谎。” “桃夭既不愿嫁到水族,那也无需去嫁,龙珠...也交予贫道。” 嗯? “不嫁给水族,如何取得龙珠?” 龙珠对水族有着特殊意义。 只因此珠乃真龙陨落之后所化灵珠。 整个水族,也就仅有一两颗罢了。 张道之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当然是去抢,难不成还要去借?” 哦。 等等...! “你是说,你要去水族抢龙珠?” 青丘君真不太懂,区区筑基境,是怎么敢说出这番大话的? 难道,这道人身上,有着什么惊世法宝? 饶是他能成功抢回龙珠,可若... 青丘君摇头叹道: “不妥,不妥。” “若是水族知道你抢龙珠是为了青丘,日后,水族岂非是要寻我青丘麻烦?” “老朽毕竟年事已高,老胳膊老腿,怕是打不过那些蛟龙。” 青丘君若是能打得过水族,也无需想到用联姻的法子来获得龙珠了。 张道之语出惊人道: “无妨,今后龙虎山自会庇佑你青丘。” “前提是,桃夭还在世。” 龙虎山? “您是龙虎山门人?” 青丘君再次感到惊诧, “你能做得了龙虎山的主?” 两千年前,他尚且年幼。 听那位来到青丘的贤者说,他创建了一个门派,名为天师府,就设在龙虎山。 还告诉他们,将来若是能够等到人妖大同世界,便让他们前去龙虎山做客。 张道之微微颔首, “若是贫道做不了龙虎山的主,那这世上,大抵是没有人能做主了。” 雷泽一战,东海妖族派了两大妖兽,险些让他吃了大亏。 即使没有桃夭的事情,张道之也会去找东海妖族算一算这笔账。 “当然,若想让我龙虎山庇护青丘,你们青丘,也需有所付出。” “生在在你们青丘的怀梦草,贫道需要一株。” 说罢,又将三花聚顶丹的丹方递给青丘君, “你活得足够久,知道的事情也多,帮贫道看看,这上面几味大药,你可曾听闻过?” 这时的青丘君,仍旧在震撼当中,尚未回过神来, “蛇衔草...老朽倒是听说,东海水族境内,有蛇衔草。” “至于其余几味大药,恕老朽不知。” 东海有蛇衔草? 嗯... 看来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张道之太急于提升自身境界。 不然,以他目前的实力,已到了一种极限,再难有所寸进。 ...... 此刻。 玉铉峰。 桃夭家中。 她正陪着自己的母亲彩娥相谈。 母女二人皆在屋檐上。 桃夭顺势躺在彩娥的双腿之上,后者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唉声叹道: “你当真决定,要嫁给东海了?” 桃夭点了点头,“青丘君爷爷不是说,我们青丘,需要我体内的力量?” 身为母亲的彩娥,这一刻,对自身有着一种深深的自责感,因为她无力解决一些现状, “即使得到那灵珠,你怕也是九死一生。” 桃夭不语,显然是已经做出决定。 彩娥又问,“为娘看得出来,你喜欢那个道士,你若与东海联姻,他又该如何?” 闻言。 桃夭默默流下两行热泪。 她知道,自己此生与张道之毫无可能。 因为,他是天师,是正一真人。 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娶一个妖为妻,但是唯独龙虎山天师不行。 他是天下正道魁首,是道门弟子心中的信念。 如果他娶了妖,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其影响之深远,也绝不是龙虎山能够承担的。 所以,桃夭很早就知道,她与张道之,绝无可能。 她也不会因为自身一己私欲,就影响到了这位正道魁首。 “娘亲,青丘需要我体内的力量,但是,这股力量,我不想留在青丘或是交给青丘君爷爷。” 桃夭想以自身为代价,送给张道之最后一份礼物。 第133章 天师收徒,有教无类 此刻。 张道之正欲离开草庐。 青丘君尚有不解之处,连忙起身拦住, “道长且慢。” “道长,老朽尚不知你是谁?” 他实在不明白,区区筑基境,为何就敢夸下海口? 能来到青丘的人,可没有蠢人。 这时,张道之已经来到草庐门前,正欲一脚跨出房门。 在听到青丘君的疑问后。 张道之缓缓转身,面色淡然道: “贫道龙虎山天师张道之。” 说罢,便已飒步离去。 只留青丘君一人在庐内发呆。 良久,他才稍稍回过神来,喃喃道: “龙虎山天师...怪不得...怪不得...” 自涉足青丘的那位贤者离去后,青丘之地,不是没有来过人。 青丘君根据那些人的讲述,对人间大地,有了个比较清晰的了解。 他知道,贤者创建的宗门,已然成为当世第一大宗门。 而这个宗门的最强者,便被世人称之为——天师。 青丘君是比张道之活得足够久。 如果不出意外,借由青丘的天地灵气,青丘君能活万载。 当然,这是在期间遭遇劫数还能险象环生的情况下。 可他活得再久,他心里也清楚,论杀伐之力,只怕远远比不得人间一些活得不久但极其强大的异士。 ‘人’为万物灵长,生而为人,天生接近自然。 他们经过修行,能够轻松获得超越妖族的强大实力。 这也是为何,在洪荒时代,孱弱的人族,能在三皇五帝的率领下,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原因。 所以,当青丘君听到张道之乃是天师时,其震撼程度,简直无以言表。 只是,让他更为困惑的是,为何张天师才是个筑基? “难道,人间已经到了末法时代了?” ...... 晚些时候。 张道之并未着急休息,而是站在桃夭家里的院中欣赏夜色。 哪怕到了夜晚,青丘仍旧是日月同天。 唯一不同的是,阳光已经落幕,犹如一块不会发光发热的巨石,横亘在天地间。 这是只有在青丘才独有的阴阳秩序。 或许,与曾经那些将神州与山海世界分割开来的圣人有关。 夜空中,除了日月同天之外,其余景色,便与人间别无二致。 但不知为何,站在此间小院里,张道之总能感到无比惬意。 自下山以来,他虽多有表现得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但其实,唯独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当意识到师父张先的布局后,他就已经明白,此生,再无自由。 但是他并不怨张先。 时也命也,不过承负二字罢了。 良久。 桃夭提着一盏灯,脚步轻轻,缓缓来到张道之身后,柔声道: “青丘的景色很美,但是看久了,也觉得乏味了。” 她自幼生长在青丘,对旁人来说犹如赤裸女子站在男子身前的美景,她也早已腻味。 这个地方,对她来讲,宛若囚笼。 张道之并未回应她的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他似知道,她一定会来。 “道长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桃夭问起。 张道之一手伸前,一手负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缓缓开口道: “我记得,在去京城时,你对我说,想学道法?” 桃夭似有两面,一面让人感到极具诱惑力,而另外一面,却又让人感到清纯可爱,尤其是在她笑的时候。 仿若男子在人群中见到第一眼便就欢喜的女子,发誓非她不娶的女子那般。 如今,桃夭就在笑着, “道长哥哥不是说,我不适合学道法吗?” 张道之并未反驳,只是先‘嗯’了一声,而后缓缓道: “修了道法,青丘之法,你便不可再修炼了。” 桃夭道:“若是道长哥哥肯教我,青丘之法,不修也罢。” 严格来说,青丘之法的传承,要比龙虎山的传承还要久远。 毕竟,在黄帝时期,青丘就已诞生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较为片面的论述。 因为真论其传承久远,如今正一、全真之法,也是源于三皇五帝时期。 只是上古之法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人族先贤去不断完善,已经用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了人间。 张道之唉声一叹,负手而立,抬头看向璀璨星空,用着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龙虎山历代祖师在上,弟子在下,今日,弟子怕是要逾距了。” 冥冥中,张道之似乎听到了回声。 存在于浩渺虚空内,又出现在他的耳旁。 那玄之又玄的回声,仅有一个字——可。 或许,就连龙虎山历代祖师,都认为张道之太不容易,也太苦了。 他的不容易,在于他的漫漫人生路,早已被张先设好,再也没了什么自由。 但若让他重头再来一次,当初,他还是会毅然决然的,跟随张先登上龙虎山的山门。 他的苦,在于将来,要孤身一人,去肩负起天下苍生这四个字。 但很显然,张道之还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肩负着怎样的命运。 他自乾坤袋里缓缓拿出一部经书,名曰——《太上三五都功经箓 》。 张道之缓缓转身,目光凝聚在桃夭身上,轻声道:“跪下。” 桃夭一愣,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看到了那部经书的名字,瞬间热泪盈眶。 虽说此刻的她,应该高兴才是。 因为,一旦授箓之后,则就代表,张道之已经收她为徒,要传授她道法。 但是,身为女儿家的心思,又有哪个男子能猜得准呢? 桃夭心中觉得,一旦成为师徒,她与张道之之间,又将存在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堑。 而这道天堑,远比天师与妖相恋,更不被世人接受。 桃夭低下头,将手中提着的灯放在一旁,很是听话的跪了下来,跪在张道之身前。 张道之说什么,她便听什么,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自二人相识之后,便一直如此。 张道之看着眼前明眸动人的倾城妖物,心中并未动什么凡心,只是不知,收一只妖为徒,究竟是对是错。 尽管,冥冥中已经传来回应。 张道之轻轻抚摸着桃夭的头发,并无任何暧昧的成分,反倒是在完成一种神秘的仪式。 渐渐地,在桃夭的眉宇间,便有一道金光一闪而逝。 这代表着,从今以后,桃夭的命数,便与龙虎山天师府息息相关。 这一刻。 跪倒在地的桃夭,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来,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亦是龙虎山天师府第三代弟子。” “今尔,授其箓太上三五都功经...” “桃夭,接箓。” 桃夭伏首,将双手举高,“夭...” 她不甘心的落下泪水。 在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一只妖,怎么可能,能与天师在一起呢? 那些天雷,她又怎能不懂,乃是天道示警? 她不傻。 桃夭一直都不傻。 只是,不甘心罢了。 “弟子桃夭...接箓!” 桃夭深呼吸一声,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趋于平稳。 张道之将经箓放到她的手上,开口道: “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桃夭抬起头。 张道之朗声念道:“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桃夭复诵,“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鬼道乐兮...” “...当人生门。” “诸天气荡荡。” “诸天...” “我道日兴隆。” “我道日兴隆。”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 这场授箓仪式比较简单。 身为天师的弟子,有资格直接授箓,但也只能从最基础的开始。 张道之并未向桃夭说明为何收她为徒的理由。 只是在完成授箓仪式后,便返回由桃夭亲自收拾出来的一个房间。 这一夜,有很多人未眠。 木生、彩娥夫妇二人相互依偎在床榻上,前者失魂落魄,后者失声痛哭。 桃夭则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夜。 她知道,张道之不会没来由的收她为徒。 她也知道,她的师父,想让她活着。 她更知道,她的师父,为了她,一定会选择去做一些事情。 她心中有愧,但她更知,劝不得。 因为张道之一旦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拦。 更何况,如今,她已经是龙虎山门人,更是天师亲传弟子。 身为天师的张道之,绝不允许,山中门人会向所谓的东海妖族妥协。 此刻。 龙虎山内。 玄虚子正盘腿坐在一座大殿中默念经文。 忽而,见身前有缕火苗突然窜起。 虽是一闪而逝,但他依旧是感觉到了。 玄虚子掐指一算,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 张道之的三师叔玄灵子来到玄虚子身后,拱手道: “师兄,天师收徒了。” 闻言。 玄虚子点了点头,而后继续缓缓合上双眼,并未说些什么。 玄灵子皱眉道:“方才祖师牌位异动,经师弟推算,天师所收之徒,乃是妖。” 听到这里,玄虚子才叹了口气,喃喃道:“有教无类,不仅仅是儒家的说法。” 玄灵子眉头不展,“话虽如此,可天师涉世未深...” 玄虚子沉声道:“祖师都同意的事,你又何需介怀?听天由命吧。” 第134章 斩龙! 青丘境内。 今夜,不只桃夭与她的父母未眠。 就连张道之也是如此。 此刻,他正坐在房间内。 面前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三枚开元通宝。 所谓开元,是指开国之初。 术士卜卦,并非是任意铜钱都可。 这个钱,必须是开元通宝,最好是开国之初建造的最新一批宝钱。 术士借由开元通宝卜算,也叫做借国运。 这样卜算的结果,更能从错综复杂的未来局势里,找出一条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 只是,那三枚铜钱被张道之随意摆放了许久。 仍旧是未起卦。 直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也是如此。 期间,大牛一直蹲在他身边,既好奇也不解。 平日里,最擅长趋吉避凶的天师,怎么不起卦了? 其实,整整一夜,张道之都在想一件事。 这个卦,该不该起? 随着屋外一声鸡鸣响起。 他的心中,忽而有了决断。 这卦,不起也罢。 张道之一边抚摸着大牛的脑袋,一边缓缓开口道: “天下异士,都讲究趋吉避凶,认为这是顺天行事。” “可古往今来,但凡站在术士最顶尖的那批人里,却从来不会趋吉避凶。” 大牛认真听着,不解的哼了两声。 天师是想说什么? 张道之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伯夷、叔齐,不认周朝正统,为全商之大体,宁可绝食而亡,不食周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岂不是也算不肯趋吉避凶,而是一心向死?” “楚国衰落时,术士屈原力主联齐抗秦,难道,他能不知,秦国一统之天下大势,已势不可挡?” “春秋以来,人间格局已定,商鞅为了改变这人间局势,不惜以身殉法,难道他就不知,这样做得代价是什么?” “诸葛孔明,能够成仙作祖的人物,却因不忍苍生受苦,却因刘备几次邀请,最终决定自断长生路,踏入那滚滚红尘中,他难道不知,汉室气数已尽?” “...” 大牛还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哞——” 不过,不管张道之想说什么,做什么。 大牛总是毫不犹豫的赞同。 在旁人看来,大牛只是天师养得一只灵宠。 但是,只有他们二人心中清楚。 早在他们初见时。 这一人一牛,就已将彼此性命托付给对方。 张道之笑着说道: “古往今来,有着太多可以走上通天之道、长生之路的大人物。” “但他们为了苍生,为了天下,都可以摒弃术士根本,我为何不可?” 何为术士根本? 那便是趋吉避凶。 “当然,救桃夭这事,扯不上为天下苍生,只能算是我一己私欲。” “我想说的是,既然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今后,又何需在乎什么吉凶祸福?” 张道之似从桃夭这件事上悟出了一个道理。 他轻轻挥动衣袖,顷刻间,就见那三枚开元通宝化为灰烬。 张道之缓缓起身,正色道: “自今日起,吉凶祸福,自有道爷我自个儿说了算。” ... 此时,屋外,已经站满了人。 有桃夭一家人,还有青丘境内的一些高手。 那些高手,都是跟随青丘君来此。 昨夜,他也是一夜未眠。 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青丘若想生存,若想发展,若想壮大,该依附谁呢? 是东海妖族,还是龙虎山天师府? 如今,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自今日起,青丘将以龙虎山天师府马首是瞻。 他们不知张道之一夜未睡,都在等着张道之醒来。 渐渐地。 那扇房门,终是被张道之打开。 他大踏步走出。 当见到张道之的那一刻,桃夭的双目里,便是散发着异样的光彩,透露出崇拜、爱慕的的神情。 其余青丘高手眼里透出的情绪,更多地,是仰慕。 只因走出房门的张道之,已经重新披上了,他许久未穿的紫金天师袍。 张道之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件袍子,认为这太高调了。 除非遇到重大之事,张道之才会换上紫袍。 就比如,那日张道之怒而斩妖。 亦如今日。 这位张天师,已决意... 斩龙! 这一战,张道之知道,无可避免。 因为在雷泽之战时,随着东海妖族的现身,两者间,便已生了承负。 青丘君来到一众狐妖身前,朝着张道之深深作揖道: “老朽青丘之主,拜见张天师!” 下一刻。 站在这里的所有妖,包括桃夭父母在内,都是陆续作揖,声音此起彼伏, “青丘若雪,拜见天师。” “青丘流川,拜见天师。” “青丘木生(彩娥)拜见天师。” “拜见天师!” “...” 众妖这一拜,就已相当于,今后之青丘,可由张道之这位天师说了算了。 桃夭是最后一人参拜,她施跪礼,伏首道: “弟子桃夭,拜见师父!” 这一声师父,让张道之久久愣神。 他似是想到了自己幼年时。 那时,张道之总喜欢跟在张先身后,师父长、师父短。 那时,张先问他,毕生可有什么想要的? 张道之说,他想要长生。 张先会笑着说教他,说什么道法自然,说什么玄之又玄,说什么百年人生可比仙人千古。 那时,张先总是喜欢带着他乘云驾雾,去看天下之大,江山之秀丽。 可是... 张道之并没有学会御剑追风。 他不能带着桃夭去看天下之大。 张道之还记得,他第一次守在炉火旁炼丹时,因为一时不慎,差点儿将整座大殿点燃。 后来,被师父责罚,扛了好几道天雷。 在之后,张道之像是闹起了脾气一般,好几日都不愿去见张先。 师徒二人和好以后。 突然某一天。 张先主动来寻他。 那是张道之第一次见到张先哭。 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天师,居然也会哭? 张道之有些心疼,伸出小手,擦去张先眼角的泪痕, “师父,师父,您怎么哭了?” 张先抚摸着张道之的小脑袋,哭中带笑着说, “小道之,今后师父若不在了,没人再教你剑气如龙,也没人再教你符火漫天...” “师父...再也不能做你的靠山了...凡事,都要靠你自个儿了...” “你不要怨师父好不好?” 张道之奶声奶气的询问,“师父要去何处?” 他是穿越者,本能地觉得,是有事发生了,而且是大事。 只是,张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后来,张道之就再也没有机会与张先说说话。 再也没有机会,再让对方亲耳听到自己喊出的‘师父’二字。 再后来,张先羽化,张道之成为了天师。 时至今日。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收徒。 他知道,自从他的师父去世那刻起,他就再也不是一个晚辈了,而是别人眼里的长辈。 更是弟子心目中的靠山。 只是,他的靠山,再也不见了。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情绪有些低落,摇头丧气道: “师父啊师父,弟子不孝,未能学会剑气如游龙,但是...” “弟子的剑,却能...” 说至此处,他缓缓转身,背对众妖,抬首看向蔚蓝天际处,那是东海妖族的方向。 他朗声道: “斩龙!” 第135章 身化奇门身化仙! 妖族疆域之间,都是通过秘境联系。 但即使经秘境,青丘距离东海,也有遥遥万里。 张道之即使杀伐之力再盛,也改变不了他不会飞的现状。 倘若以金光咒与御风符的方式赶往东海,只怕自身气力会有所衰退。 这种尴尬的境地,随着张道之获得《太平要术》那一刻,早已烟消云散。 太平要术分有三卷,其中一卷,主讲阵法。 其中有一阵,传闻脱胎于上古封神大劫‘诛仙阵’,名曰——飞仙阵。 顾名思义,此阵,可以让张道之飞。 而且,只身一人,便可布阵。 以自身为阵眼,去勾动天地自然伟力,孤身所往,便为奇门局所在。 张道之的自身实力毋庸置疑,普天之下,能伤他或是杀他的人,除了几位隐世不出的老古董之外。 便是屈指可数。 这是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 但若是群殴呢? 当初斩国师申九千时,张道之及早布局,唤来龙虎山精英弟子。 就是担心在面对群殴时,难以做到顾全周遭,毕竟双拳难敌四脚。 雷泽一战,在面对东海妖族、神秘强者与北元萨满的群殴。 若非赵长歌及时出现,只怕将有重伤之危。 原因为何? 就是因为在与强者对战时,尤其是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很难及时发现周遭情况。 但是有了飞仙阵则就不同了。 所到之处,以自身为阵眼的奇门局便会随影而行。 四周强敌,若是身陷此局,张道之便能很轻松地察觉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以说,太平要术中的飞仙阵,是仅次于撒豆成兵、黄巾力士的阵法。 这个阵,很适合张道之。 以他的悟性与天赋,只是看过此阵,便能聊熟于心。 这时。 桃夭已经起身,站在他的身后。 她知道张道之不会飞。 所以打算以自身术法送张道之去往东海。 只是这样做的代价,会比较高。 当她正欲说起此事时。 忽听张道之一字一句道: “临” “兵” “斗” “者” “...” 桃夭即使刚入道门,也自是知晓,此为道家九字真言。 蕴含无穷之力。 与佛门之无量可相提并论。 “师父...” 桃夭轻唤一声,以为张道之是要使出什么有损自身的秘术。 比如,为自己劫掠一缕生机时的那个咒语。 只是,如今的张道之,正在全神贯注的施展阵法,根本无暇他顾,是以对桃夭的轻唤视若罔闻, “皆” “阵” “列” “前” “...” 当最后一个‘行’字落下。 刹那间。 就见张道之双足踩阴阳,胸中聚三才。 阴阳鱼迅速扭转,化为太极,化为八卦,最终,形成一座覆盖九丈九的奇门局。 “自身为一,自身便是奇门局,身化天地,身化自然,能做到这一步,自然可称‘仙’。” “此阵,怪不得叫做飞仙阵。” 张道之虽是第一次使出这座阵法。 但是,在第一时间,便就能悟出这座阵法的奥妙所在。 何为仙?长生为仙,自然为仙,天地为仙。 仙者,可随心所欲,动用天地自然伟力。 飞仙阵,就是要将施阵者化为‘仙’。 自身处在这奇门局中,自身便为‘仙’。 “初代大贤良师的法,比我高,亦比我师父高。” 张道之对此阵之能力实在惊叹不已。 不过,他坚信,张先若能再活一甲子,张先的法,会成道,会超越初代大贤良师。 至于他自己...反而不知能否走到那一步。 就在这时。 系挂在腰间的乾坤袋里,天师剑似被阵法影响,铮铮发龙鸣。 灵智被完全催发,从而迸发出无穷战意。 它似在用这种方式告知张道之。 它要与之并肩作战。 张道之拿出此剑,剑身微微抖颤,似在激动,似在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感到兴奋。 它好像在张道之身上,感受到了它第一代主人的气息——初代张天师。 如今,现任张天师,正将此剑握在手中仔细观望。 这好像还是张道之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此剑。 “你我也算老朋友了。” “自你跟了我以后,倒是让你剑锋不利,受了许多委屈。” “今日,也该让世人再次见识一下什么是三五斩邪剑了。” 张道之轻轻抚摸剑身。 剑身愈发颤鸣。 而后,竟是身化游龙,萦绕在张道之身周。 它在欢欣雀跃。 最终,又悬停在张道之身前,竟是如人一般,蹭了蹭张道之的肩膀。 张道之手握此剑,一脚踏出,奇门局紧随而至,竟使他悬空而立。 这时,青丘众妖,只见张道之依靠‘飞仙阵’,步步登高,直至仗剑离去,唯有一声仰天大笑,落入众人耳中, “老朋友,走一个!” 话音落下,天师剑猛地抖颤,剑斩虚空,只见那天际间,竟是出现一条久久不散的裂隙。 张道之借由飞仙阵之威,身化长生仙,身化流光,钻入那缕缝隙里。 青丘众妖所在位置。 大牛向后退出数步,直至退到悬崖峭壁,退无可退时,忽而抬起一只牛蹄,哞哞两声。 随后,众妖竟是见它猛地窜出,沿着张道之离去的方向追逐。 见状,桃夭一脸惊愕, “大牛何时会飞的?” 待她回过神来,却见大牛与那空中裂隙一同消散。 这时。 青丘君忽而拿起几块灵石拼凑在一起,形成一阵,缓缓道: “此玉石名为镜石,由此石布下的阵法,可见到东海之上的形势。” 桃夭不解,“此镜石若能发挥效果,东海那边,也要有此石才是。” 青丘君笑道:“东海水族觊觎我青丘之地日久,老朽岂能不留有后手,观察东海一举一动?” 话音刚落,那镜石,竟是将深海之上的画面尽数反馈出来。 与此同时。 龙虎山。 身似孩童的玄虚子,正如往日一般,亲自清理祖师祠堂中的灰尘。 打扫妥当以后,他转身刚欲离开祠堂,却听龙虎山历代祖师牌位摇晃不停。 玄虚子猛地转身,瞳孔一缩,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眉头逐渐紧皱成川。 不足盏茶功夫过后。 玄虚子将身在龙虎山的所有内门弟子召集来至万法宗坛。 那些内门弟子里,也有赶回龙虎山的张云逸夫妇。 如今,龙虎山已经承认云雀的身份。 身为龙虎山内门弟子的妻子,云雀有资格被唤。 如今,诸多弟子,正手持各种法器,巍然矗立。 云雀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龙虎山的底蕴,她正暗自咋舌, “上千内门弟子,竟有百人,都达到了五气朝元境界?” 要知道,一个三流宗门,有一位五气朝元的高手,就足可确保宗门传承。 哪怕就连泰山玉皇宫那样的道教势力,也不过才有几名五气朝元境界而已。 然而,仅是身在龙虎山的五气朝元高手,竟是多达百位! 这还不算各地龙虎宗、京城朝天宫与外出办事的一些内门弟子。 云雀不明白,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情况,竟是将这种可怕的底蕴都给搬出来了? 其实,这一刻,很多弟子还都被蒙在鼓里。 但他们知道,接下来,可能有一场关乎宗门生死存亡的大战要到来。 因为上一次召集所有内门弟子,还是在张先羽化时。 玄虚子并未看向那些内门弟子,而是背过身去,催动了一座大阵,那阵中,竟是将东海此刻情势显化。 诸多弟子见状,议论纷纷道: “要干东海了?” “早该干了!” “有点儿激动怎么回事?” “...” 虽说近些年来,龙虎山弟子频繁外出降妖。 但是,这依旧挡不住大家伙的浓浓战意。 为何? 只因底蕴一旦雄厚到一种程度,他们都不甘心现状了,都想立功,想升箓。 玄虚子依旧没搭理他们,只是死死盯着阵中反馈的情势。 此刻,龙虎六杰里有些人,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他们与玄虚子等人的打算一般无二。 若是天师出事,那就与东海妖族死磕到底。 道门中人,从来不怕干架。 ... 京城,寿皇殿内。 赵长青正盘腿打坐,修身养性。 忽而,有钦天监的异士火急火燎的跑到殿内,下跪伏首道: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地动仪,地动仪!它...它动了!” 嗯? 赵长青微微皱起眉头,缓缓睁开双眼, “又是何地有了天灾人祸?” 那钦天监异士咽了一口唾沫,连忙道: “陛下,不是天灾人祸!” “是天师...天师他...他...他孤身一人,杀向东海了!” 东海?! 赵长青忽的站起身来,连鞋履都来不及穿,竟是一路疾走赶往钦天监,边走边道: “立即灵鸽传书,命沿海备妖军严阵以待!” “告诉他们,天师不能有事!” “命斩妖司所有天字级除妖使,即刻赶往东海,随时听候天师调遣,不得有误!” “...” 听到这些声音的内侍,都是有些不解。 前不久,天师不刚折了朝廷与官家的面子吗? 怎么官家还要保护天师? 为啥啊? 第136章 有蛟龙处斩蛟龙! 昆仑山。 白雪皑皑处。 有一绝美女子,正盘膝抱剑,闭目养神。 期间,周遭剑气肆虐,雨雪纷飞。 忽而,有一仙风道骨的中年妇人,身着宽松长袍,缓步来到此间,踏雪无痕, “长歌,你的剑气,愈发凌厉了,天下女子中,能身具你这一身剑气者,怕也就只有我的大弟子。” 闻言,赵长歌缓缓睁开清澈双眸,见到来者,起身施礼, “宗主怎有空来观晚辈练剑?” 赵长歌所修功法,均出自龙虎山。 与以剑术著称的昆仑剑宗,走得是截然相反的路子。 所以,两者间并无丝毫借鉴之处。 但昆仑剑宗与龙虎山的关系一向极好。 某年,张道之提出了为加固两派情谊,而互派交换生,用来印证两家武学修为的提议。 被昆仑剑宗之主与老天师张先赞同采纳。 赵长歌身为龙虎六杰之一,特意被张先派到昆仑剑宗,去照顾那些龙虎山弟子。 昆仑剑宗宗主轻声回应道: “你也知道,我练了一辈子剑术,对剑气极为敏锐。” “方才见有一剑,直冲东海,剑意磅礴,剑术大简近道。” “我见过道之几面,知他一身术法根源,据此推断,那剑意,正来源于道之。” 听到这里,赵长歌忽而心中一紧, “他去东海了...” 宗主叹道:“昆仑距离东海,相隔千万里,你此时赶过去,已然来不及了。” 赵长歌‘嗯’了一声,脸色由初闻此事的不淡定到镇定如常,开口道: “他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每当赵长歌谈起他时,眼睛里,总会透出一股难以想象的柔情。 而这股柔情,在任何人看来,都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位女剑仙身上。 宗主莞尔笑道:“你喜欢道之?” 闻言。 赵长歌低头沉默,既无反对也无赞同。 但这在宗主眼中看来,就已经是答案了。 毕竟,宗主年长,又是女人,哪里能不知女儿家的心思? “既然喜欢他,为何不告诉他?” 赵长歌轻叹一声,扭头看向东方,怅然若失道:“他是天师。” 是啊,他是天师。 张先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赵长歌喜欢张道之。 老天师即将羽化那段期间。 一直都是赵长歌在照顾他。 他常对赵长歌说。 身为天师,可以有情,但这个情,不该是儿女私情,而是苍生大义。 赵长歌不懂,天下苍生与一人,有何矛盾? 她不知,她的老师张先,根本就没有魄力做出决定。 张先亦担忧,张道之会做错了决定。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张道之会因儿女私情误了天下苍生。 张先亦不敢赌这万分之一的概率。 所以,从那时起,赵长歌便知道,这一生,她只能作为追随者,站在张道之的身后。 或是... 站在他的身前。 宗主摇头叹道: “你师父过于执拗、偏执,你不该学他。” “若是喜欢就去喜欢,若是不喜欢,便去不喜欢。” “与他是不是天师,无关。” 赵长歌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只是,一日不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他们就一日还是师姐弟。 赵长歌,也有自己的傲骨。 宗主见她不答,心中又比较好奇一事, “你是何时喜欢上道之那小家伙的?” “他在别的老家伙眼里如何我不知,但以他那混不吝的性子,在我这儿,却是有些不讨喜的。” “也就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愿意宠着他罢了。” 曾几何时,在这位宗主年轻时,也是如赵长歌这般的绝代风华,平日里,也总是挂着一张冰冷的面庞。 让人不敢靠近。 后来,宗主在龙虎山小住了几日。 张道之见她时常冰着脸,便故意惹这位宗主开心。 一来二去之下,却适得其反。 宗主不仅没有开心,反而有些不喜欢张道之。 可是,宗主却从来没有因此讨厌张道之。 因为她知道,在张道之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的命运。 这位现任天师,将来会很苦。 闻言。 赵长歌也不知,究竟是何时喜欢上的张道之。 她只记得,与张道之第一次相见。 那天,张先将他带到山上来。 张道之见她与自己年龄相仿,又见她常常冷着一张脸,便想着法的逗她开心。 那是她自记事以来,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不会给她讲一些生存的大道理。 只是愿意她开心的女孩。 后来,有一日,朝廷派了人来,要接赵长歌回宫。 她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 因为她不想回到那个,让她感到可怕、充满血雨腥风的地方。 张道之找到了她,对她说, “有人要接你回家,你想回去吗?” 当时,赵长歌一愣。 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与不想这件事。 她上龙虎山,拜张先为师,没有人问她想与不想。 家里人要接她回去,没有人问过她想与不想。 只有张道之问了。 赵长歌摇了摇头,说不想。 张道之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当日,午后。 赵长歌听说,真武大殿被人烧了。 趁乱,张道之将赵长歌带到了当年初代祖师闭关的场所。 这里对于龙虎山弟子而言,乃是禁地,唯有历代天师可以随意进出。 朝廷的人想进去带走赵长歌,但是龙虎山不允。 祖师闭关成仙的圣地,岂容他人涉足? 无奈之下,朝廷的人,只得离开龙虎山。 后来。 张道之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么愚蠢。 他的那些师兄弟们,焉能不知,是他放火烧殿? 龙虎山高手层出不穷,区区一场大火,哪里会引来乱子? 仅是一道镇火咒,便可扼制大火蔓延。 只是,张道之的师父师叔师兄们明知他所为,却将这场火灾归咎于天灾,并未责罚他。 为何? 因为他们也不想赵长歌离开龙虎山。 在此事过去很久之后,赵长歌才意识到这一点儿。 也是从那时起,她就喜欢上了那个经常问她想与不想,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男孩。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收回思绪。 赵长歌吐出一口热气,依旧保持沉默。 直至宗主再次开口询问, “东海一战,你认为,道之会赢么?” 闻言。 赵长歌嘴角微微上扬,甜甜一笑道: “他从未输过。” ... 与此同时。 全真与正一各门各派,甚至就连西域佛国,亦在关注着东海的动向。 距离神州大地三万里之外。 身化奇门身化仙的张道之,以极快速度,凌驾于汪洋大海之上,仗剑而立,气势汹汹。 大海深处,有似龙吟之声传出。 一时间,整片大海,宛若一只被激怒的猛兽一般,狂躁地翻涌着,一排排巨浪犹如高楼拔地而起。 好似巍峨山峰横亘海面,像是要将张道之吞没。 只是,那些滔天巨浪,在触碰到张道之脚下的奇门局时,却又犹如倒挂瀑布一般,以雷霆千钧之势,坠入汪洋大海之中。 “何人敢犯我东海?!” 终是有蛟龙跨海而出。 张道之立于虚空中,似在云端上,俯首观望,朗声大笑, “贫道张道之,前来问剑东海!” 下一刻,万丈巨浪铺天而起,水壁凭空而生。 不下六条蛟龙出海,以可吞日月之势,挟滔天巨浪之力,一同杀向张道之。 见状,他面色如常,并不畏惧,脚下奇门局,似将肉眼可见的大海全部覆盖。 而后,天师剑脱手而出,借由飞仙阵之威,杀向四方,水壁被拦腰折断,滔天巨浪,也被剑气一分为二。 仅是须臾间,张道之就已轻松化解几条蛟龙的杀招。 “张天师!你要掀起妖、人大战?!” “龙虎山千年传承不易,莫做傻事!” “张天师,速速退去,我等,便当你从未来过!” “与他废什么话?犯我东海水族者,哪怕是天师,也得死!” “说的没错,今日过后,妖族当兴!” “...” 然而,那几条蛟龙气势未退,反而愈加嚣张。 还从未有人,敢在这儿东海之上,扬言挑战水族! 就算是张天师,也不行! 张道之并未废话,手中宝剑,已明心意。 说时迟,那时快。 在张道之杀意大起之时。 脚下奇门局,亦在疯狂收揽天地自然伟力,尽数融于张道之一人之身。 金光咒瞬开。 这一刻。 张道之无论剑意剑术剑势,均已攀至巅峰。 上一次有这种绝佳状态,还是在将天地人之力完美融合之时。 如今,张道之虽无借助的三才之力,但却凭借飞仙阵,再一次将自身气机提到巅峰状态。 此时,哪怕是藏在北元活了上千年的那个老家伙重出江湖,或是老天师张先的一些老对手们一同联袂杀来。 张道之也依然无惧! “吾有一剑,合道法自然,融天地伟力。” “此剑过后,惟愿我道日益兴隆。” “此剑过后,惟愿天下四海同风。” 张道之挥剑向前, “此剑,名曰...” “斩龙!” 张道之因飞仙阵悟出了惊天一剑。 这一剑,简单至极。 这一剑,复杂多变。 “请诸君试剑!” 张道之出剑。 这一刻,他终于见到了,何为老天师口中的剑气如游龙! 此剑过后。 天地巍巍然。 唯有张道之一人,仍横亘于浩渺玄黄内。 十年磨剑冲牛斗,一刃开天镇惊波。 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第137章 水族真龙 张道之的一身术法根源。 除了三招剑术之外,其余皆来自龙虎山传承。 第一招,平a。 张道之在前往京城之前,凡遇妖邪,多用此招。 所谓平a,其实更可以理解为是将多变剑招去繁从简。 只追求杀意凌然,配合一身无垢体魄,足够引起强大杀力。 在龙虎山时,昆仑剑宗宗主曾教导过张道之剑术。 龙虎与昆仑都希望,未来,张道之这位扛鼎者,能肩负起苍生命数。 因此,从不外传的昆仑剑术,传给了张道之。 而他在学过昆仑剑法之后,认为昆仑武学太过繁杂多变。 于是,他便将其所有变化多端的剑招进行融合,而后创下这看似平平的一剑。 他每日,都要以极快速度挥剑千万下。 但由于在山上时从未经历过实践,所以并不知这一招融合天道之力的一剑,其实很强。 张道之创下这一剑招的原理也很简单。 自然为一,一生万物,一便为变数。 昆仑传承不绝于世,正因他们的剑术,最为多变也最为精湛。 但多变的不只有剑术,还有剑意。 张道之在这儿一剑里,将剑术从简,却将剑意变得繁杂多变。 每当他用出此剑时,那些妖邪,才会生起一种自身被锁定的感觉,躲无可躲。 其实,都是剑意多变的原因。 但这一剑,远远称不上是将天道之力演化到极致的表现。 第二招,三力同源。 这是在对阵国师申九千时,张道之悟出的一剑。 也是他使出的最强一剑。 那一剑,将天地人三力,完美融合成一股自然伟力,已近道,达到术之尽头。 第三招,便是此刻所使出的一剑。 借由飞仙阵之威,将属于奇门局中所有的天道伟力融合迸发。 这世上,或许还有第二个人会飞仙阵。 但是,只有张道之能借此阵使出斩龙一剑。 盖因他那一身无垢体魄。 但此斩龙一剑,论威力,仍旧不如天地人三力同源一剑。 不过,即使如此,这一剑,仍旧将奔涌而来的三条蛟龙斩落于大海之上。 它们的尸身,如同山岳一般,在坠入大海时,掀起万丈浪潮。 这一幕,使另外两条蛟龙震撼不已。 仅是一剑啊! “这就是当代天师的实力?” “他还能使出这样的一剑吗?” “...” 在张道之使出那惊天一剑时,站在最外围的两条蛟龙,便以极快速度,逃至千里之外。 若非如此,只怕在那一剑波及之下,不死也要重伤。 曾几何时,也有几个人,问过像那两条蛟龙同样的问题。 一个是已经死在张道之剑下的申九千。 另外一个,逃到北元境内,至今生死不明。 与此同时。 京城,钦天监。 皇帝赵长青通过地动仪的反馈,清晰见到了东海之上,张道之使出的那一剑。 在他身后,正站着一个老太监、一名身着金甲,双手持锏的武将,还有一位身着四爪蟒袍的白发老人。 赵长青眯着眼,沉声询问, “这一剑,你们谁挡得住?” 此话一出,众人皆哑口无言。 直至最后,那位白发老人,才缓缓开口道: “在这儿京城之上,臣,或可一试。” 赵长青又问,“第二剑呢?” 白发老人似在认真思虑着这个问题,他通过地动仪,看到如今的张道之,有些气喘吁吁地感觉。 心中像是笃定什么,正色道: “臣,不会给他第二次出剑的机会。” 赵长青呵呵一笑,“当初申九千也是那么想的。” 白发老人不语。 真要与当代天师做上一场,谁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而且,朝廷的优势,也并非是与哪个异士单打独斗。 在这个世界,散修,从无威胁到世俗王朝的可能。 毕竟,散修身上,可没有一座传承千年的宗门底蕴。 而且,若是一个散修真有了一定底蕴,他首要做的,就是开宗立派。 只要开宗立派,朝廷就有对付他的法子。 所以,白衣老人很不理解,为何赵长青如此忌惮龙虎山现任天师? 对方杀一个申九千,并不能说明一些问题。 “当日他杀申九千的那一剑,你们也看到了,三力同源...” “这一剑,你们可有什么化解的法子?” 其实真正让赵长青担心的,并不是斩龙。 而是三力同源。 那一剑,在当世足可称无敌。 站在赵长青身后的老太监开口道: “想使出三力同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老奴认为,张天师已经没了再使出那一剑的契机。” 他说的没错,因为就连张道之都不知道,此生,他还能不能再次使出三力同源。 尽管,因为《妖魔图录》的存在,让他有了获得愿力功德的机会。 可是,使出三力同源,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同时将天地人三力融合。 而是一种心境,一种举世无敌,即使仙人下凡,与圣人一战,也毫无畏惧的心境。 这种无敌心境,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而任何人,也不可能一直保持着这种心境。 “老奴追随先帝时,曾亲眼目睹老天师张先问剑北元圣山。” “天下异士都认为,张先在布局杀申九千时是最强,但老奴却认为,问剑北元圣山的他,才是最强。” “那种无敌于世的心境,至今让老奴记忆犹新,只是,那一战,无人知道结果。” “但自此之后,老奴便再也没有见到老天师身上的那种无敌心境。” 这太监的话,说得很清楚。 一个人可以无敌一世很久,但只要败一次,被坏了心境,就连自身修为都会一跌再跌。 但是这太监并不清楚,张先境界修为不得寸进,并非是因那一战。 赵长青微微皱眉道: “举世茫茫,谁能让这位张天师败上一败?” 那太监眯着双眼,死死盯着地动仪, “张天师杀了水族那么多高手,那一位,不可能无动于衷。” 赵长青负手而立, “你是说,传闻未参与甲子动乱的那条真龙?” 太监微微颔首。 赵长青摇头道:“天师不能死,更不能死在妖族手中。” 太监莞尔笑道:“陛下,若是在甲子前,水族必敢杀了张天师,但换到如今...” “他们,承受不住龙虎山的怒火。” “当年那条真龙未参与甲子动乱,就是考虑到,水族一旦败了该如何是好?” “水族自洪荒时代便就存在,这足以证明,他们这一族,重传承。” 第138章 贫道只好杀到你出来为止! 盘踞在东海妖族的势力。 大致可分为四海、三岛、二族。 所谓四海,指的就是水族势力。 东西南北,四大海域,都是由水族控制。 水族中的至强者,大都生活在东海。 所谓三岛,是指蓬莱、瀛洲、方丈。 在百家争鸣时期,三岛上生活着许多强大且一心追求长生的炼气士。 那个时代,身具修为者,并不被世人称之为‘能人异士’,而是炼气士。 后来,因为中土神州大地接二连三的旷世大战爆发。 导致波及到三岛之上的炼气士。 结果,因此大战,三岛炼气士几乎死绝。 直至最终,因为人间最后一位圣人的出现,才将这场由异士引起的灭世大劫终结。 那位圣人,将人间与妖域划分起来,妖住四海三岛,人住神州。 如今潜居在三岛的妖,并不是水族,而是走兽一族。 虽说人与妖之间的争斗得以消弭,可四海三岛之间,却又爆发了持续数千年的明争暗斗。 期间,两族天才高手死伤无数,结下血海深仇。 这也是为何,那太监会说,水族不敢斩杀天师的原因。 甲子前那场动乱,东海妖族之所以会出手干预人间之事,是因为他们不想再为资源而犯愁。 因为资源,使两族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可惜,甲子前那场动乱,他们失败了,再一次退到四海三岛。 这就代表着,为了四海三岛的资源,水族与兽族的后世子孙,不得不再起战争。 倘若在这时,有一人间异士组织,干预两族之争,很可能,就将两族的平衡打破。 更何况,那个组织还是有着上千年传承的龙虎山? 所以,在这种情势之下,水族不敢真得弄死张天师。 但是,张天师杀了那么多水族高手,水族,也不会置若罔闻。 毕竟,整整六十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跑到东海之上,要以一己之力,单挑整个水族。 但是,那个太监,从头到尾,就没考虑过一件事。 那就是,当代天师,真得打不过那条真龙吗? 如今。 天下诸多异士势力,都在亲眼观摩着这场大战。 甚至,有一些实力强大的异士,在见到张天师的那一剑之后,竟是以飞身或使出阳神、阴神之法。 隐遁于东海之上的云层中,想要临场目睹这场注定会被载入异士历史中的一战。 东海之上。 张道之气势未减,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重视奔出东海的那几条蛟龙。 因为自他来到这里时,就已敏锐感觉到,自东海深处,有一股强大气机,正在盯着他。 双方气机,都让彼此感到有些心悸。 这个心悸,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不清对方底牌的情况。 倘若是具有无敌心境的张道之,自是不会存在着这种心悸或是顾忌。 不过,他今日前来东海,注定就是要个结果。 仍站在张道之对面的那两条蛟龙,见他大踏步走出一步,都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尽管,方才他们多有猜疑,认为张道之再难使出那一剑,可是,真到了节骨眼上,他们反而不敢赌了。 因为命,只有一次。 “走!” 其中一条蛟龙,已然心生胆怯,无法再与张道之一战。 它以极快速度,钻入大海当中。 另外一条蛟龙愣在原地。 身负奇门局的张道之见此并未阻拦,甚至,当他的身子与那条愣在原地的蛟龙擦肩而过时,他还嘘寒问暖般问道: “你不走吗?” 走...走? 蛟龙大汗淋漓。 滴落的汗珠落在大海之上,便是一场磅礴大雨。 “您...您让我走?” 蛟龙小心翼翼的询问。 张道之不经意间又瞥了他一眼, “这么笨,怎么修仙啊?” 蛟龙一愣,“修仙需要动脑子吗?” 两者相谈,完全不复方才生死之争时的模样。 张道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今后,别来人间。” 闻言,蛟龙大喜,连忙点头, “谨遵天师法旨!” 说罢,便是一头钻入大海当中。 自此以后,这条蛟龙,果真没有再来过人间。 张道之放他走,是想告诉隐藏在东海深处的那条真龙一件事。 那就是,龙虎山与东海水族之间,尚且不到非要你死我活的程度。 还有的谈。 而且,身处在张道之奇门局内,什么妖犯下过杀孽,什么妖又没有犯下过,他都一清二楚。 先前斩杀与主动逃向大海的妖龙,均都犯下过滔天杀孽。 但这条蛟龙,手上却没有人族的血。 因此,张道之想要给它一次机会,一条生路。 只是,周遭那些围观者,并不这么想。 甚至,他们连张道之为何来到东海一事,都未搞清楚, “此战结束了?” “应该是,不然,为了天师要放那条蛟龙入海?” “我还以为,今日张天师要大杀四方,将水族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 “龙虎山一旦与水族开战,对咱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话说,天师为何要来到东海?” “...” 他们都一致认为,此地不会再有大战发生。 张天师也不会真的与水族之间不死不休。 就当诸多异士高手认为此间事了时。 忽而,下一刻,他们就见张道之竟是一脚踏于东海水面,而后激起直通云霄的万丈浪潮。 随后,在这天地间,但凡是注视着此战的异士、妖族,都听到了张道之的一句声音, “出来!” 出来? 让谁出来? 大多数人对此并不理解。 但龙虎山的玄虚子,身在钦天监的赵长青等人,却是很清楚。 那一声出来,究竟是对谁说的? 张天师...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随着张道之话音落下,偌大东海,除了掀起的万丈浪潮之外,便再无其余异象。 见此,张道之深深皱起眉头, “给你脸?你不要?” 说罢,张道之以金光咒铺面肉眼可见的整座海面,沉声道: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徒子徒孙?” 说罢,金光咒便就渗透进茫茫大海之内,一时间,使整座海下世界翻腾滚涌。 方才第一条逃掉的蛟龙,尚未回归深海,便被张道之察觉到,而后手臂缓缓抬起,正欲出剑, “那贫道只好杀到你出来为止!” 第139章 不行打一架? 虽说张道之第一次下山。 对于天下间的形势多有不了解。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一些势力中,隐藏着的老妖怪。 而且,龙虎山与东海妖族本就是仇敌。 因此,就算甲子前动乱结束。 龙虎山天师府,也从来没有对东海妖族停止过调查。 所以,张道之很清楚如今水族的底蕴。 当然,在神州大地生存的水族,早已被圣人几经削弱。 他们这一族的至强者,都不在神州,而是在那个不被人所知的世界。 一条真龙,或许很强。 但张道之更想试一试,他的剑,究竟能不能‘斩真龙’。 当然,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也就在张道之将要落下手臂的那一刻。 无垠东海里,终是再有异象降临。 “那是...海上升明月!” 有矗立于云端之上的异士看出了那异象端倪。 天幕暗沉。 大海尽头,有明月缓缓升起。 一条真龙出海围绕日月,浑身布满月光,显得神圣而又光辉。 当明月升出海平线的那一刻。 光辉尽是化作铺天盖地的威压,席卷整条海面。 甚至就连那些站在极远处眺望此间的异士,都感受到了这种威压。 使他们血气起伏不停,隐隐有种想要臣服的感觉。 “这便是世上最后一条真龙带来的威压吗?” 有异士不堪重负,接连退出几千里,但心中仍是后怕不已。 仿若继续抗衡那股威压,自身便要解体一般。 但即使及时退出,嘴鼻仍是渗出血渍。 险些七窍崩溃而亡。 倒是有些强大异士可以抵抗住那股威压。 但是,他们绝做不到像张道之那般云淡风轻。 在因威压异象袭来时,张道之便已趁机收敛金光咒与脚下飞仙阵。 以至于那股威压,并不足以来到他的身前。 “不愧是天师!竟是能扛住真龙威压!” “传闻是真的?东海水族境内,竟是真得有龙?” “真龙又如何?难道天师二字的份量,还比不得那条真龙?” “...” 众人再一次见识到了张道之的实力。 看似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竟是将因海上升明月异象而带来的恐怖威压挡在身外。 这般手段,闻所未闻! 一些异士看不透张道之的手段,但是一些术士,却能清晰感觉到,张道之所使出的手段,乃是奇门遁甲之阵。 “张天师居然也精通奇门术数?” “历代天师,均以符箓、修为著称,倒是也有那么一两位天师精通术数,可毕竟是在少数。” “关键这位张天师,不仅修为、符箓堪称顶尖,就连奇门术数的造诣,也超越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术士了。” “...” 能成为天师,在藏龙卧虎的天师府中,定是有着过人之处。 或杀伐之力强悍、或境界修为高、或是精通一些旁人不会的秘术。 但像张道之这样,什么都懂,而且还不是略懂,是精通的天师,还真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嗯.. 除了他之外,初代张天师算一个。 毕竟,如今龙虎山的传承,大都来自这位初代天师。 此刻。 真龙现身。 张道之这边还没什么反应。 大牛与天师剑却是彻底激动了起来。 前者哞哞叫着,嚷嚷着要让张道之干它。 后者剑体颤鸣。 像是在说,蛟龙的血,一般! 要饮就饮真龙血! 张道之瞥了一眼身后的大牛, “你先去试试活?” 闻言,大牛猛地一哆嗦,干脆躲在一旁不言语了。 它跟着张道之来此有三个目的。 若是张道之死了,它就给他收尸,收不了就陪着他一同上路。 若是张道之败了,那就跟着他一起跑路。 若是他赢了,天师闹东海,这么大的戏码,自是要亲眼目睹才过瘾! 见状,张道之不再理会大牛,而是看向那条真龙虚影,伸出三根手指, “三件事。” 此时,唯独近距离凝视异象的张道之,才能清晰感觉到,眼前出现的真龙,并非本相,而是虚影。 但仅仅是虚影,就已经让赶来围观的异士承受不住了。 忽的。 一声龙吟传出。 其声势竟是引起天地动荡,海啸席卷。 那声龙吟,在诸多异士眼里,认为是与张天师开战的讯号。 但只有张道之,听到真龙想说什么, “讲!” 真龙让张道之说出那三件事, “第一件,你们水族大药蛇衔草,拿来!” 拿...拿来? 听到这番话的异士,顿感不可思议。 “天师...在向真龙伸手要东西?” 不应该大打一场吗? 怎么要起东西来了? 他们不懂,不代表有些人不懂。 身份、地位,到了张道之与真龙这种程度。 就不能像一些年轻气盛的弟子一样了。 他们每说出的一句话,做出的一个动作,都可能影响到很多人的命运、因果、承负。 倘若今日他们大打出手,那么对于双方来说,并没有好处。 最起码,从现在来讲是如此。 张道之即使想要灭妖,也绝不能是在此时此刻。 他有谋划,对未来的大劫,亦有相应的布局。 而张道之也很清楚,眼前这条真龙,同样不愿此时开战。 良久。 真龙道了一声‘可’。 这次,无任何异象发生。 “第二件事,给贫道一...嗯...两颗,两颗东海龙珠。” 张道之只需要一颗。 但万一对方能给两颗呢? 金丹派的教训,他可是记忆犹新啊。 两颗? 真龙听到这番话,顿时气到龙须抖颤,它作势要压向张道之, “欺人太甚!” 张道之很无语,“你又不是人。” 嗯? 真龙一愣。 这话听得,貌似有几分道理啊。 等等... 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是不是在骂人? 可本龙也不是人啊! 咦? 奇怪,本龙怎么有种自己骂了自己的感觉? 这条真龙一心只想修行,虽活过漫长岁月,躲过无数杀劫,但因一心修行,心无旁骛。 导致在某些方面的发展不太健全。 “一颗!” 真龙思前想后,竟是与张道之开始讨价还价。 张道之摇了摇头,“两颗,不行就打一架。” 打一架? 真龙似是有顾虑。 它想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 “身为天师,就不怕欠了我水族承负?” 闻言,张道之轻笑一声, “你我心知肚明,正一与水族之间,迟早会有一场生死之战。” “此战,贫道是乐意提前开启,就不知,你乐不乐意?” 很显然,他在逼真龙。 以龙虎山的情况,其实不宜与东海水族一战。 但若对方真得不愿意给两颗龙珠。 再说出给一颗的时候,对方就会认为小赚不亏,一颗给也就给了。 真龙思虑片刻,终是给了张道之答复, “两颗就两颗!” “说第三件事!” 第140章 霸体与霸王 第三件事... 张道之以五雷正法设下桎梏。 使得周遭观战异士不得见其中秘闻。 就连那条真龙虚影,见到张道之这般手段,都是有些惊诧不已, “以筑基之境,就可随手布下这般雷霆手段,看来,你所走得路子,并不是境界。” 它活得足够久远。 见证过百家争鸣时期。 那个时候,诸多炼气士,都不被上古传下来的修行秘法拘束。 而是百花齐放。 有人专修体魄,虽不得长生,而且极为短命,但却能迎来人生高光时刻。 在最巅峰那两年,凭借一身体魄,可横行无忌,就连一派祖师都要避其锋芒。 也有人专修长生境界,虽能呼风唤雨,但其杀伐之力,甚至还可能不如各国军中一百户。 也有人境界与杀伐之力共同钻研,可是,收获成效的时日却极其漫长。 是以,真龙认为,张道之走了百家争鸣时期,一些前人走过的老路。 它并没有因张道之的境界就对其轻视,反而,愈发有了几分忌惮。 因为,选择走不提升境界,只求快意百年的武夫,大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毕生要去做一件事。 比如白起,毕生要使秦国强大。 比如李牧,毕生守护赵国。 一旦得罪这种人,他会用毕生之力,还与你做纠缠。 毕竟,人家从头到尾,就没想过长生万载。 嗯... 对于真龙提出的困惑。 张道之当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难道他不想长生?不想提高境界? “你们水族与三岛走兽一族斗了那么久,可知三岛之上,有什么奇花异果?” 这三花聚顶丹的丹方毕竟是金丹派的不传之秘。 张道之告诉青丘君,是因为他坚信青丘君一定会依附龙虎山。 而且,青丘有着自己的秘术传承,不走三花聚顶的修行路子。 但是,水族就不同了。 它们的进化之路,与境界息息相关。 三花聚顶丹,对它们有益处。 所以,这丹方,张道之万万不能给它们看。 真龙有点儿懵。 又是蛇衔草又是什么奇花异果的。 这位天师要做什么? 难道,要重现初代张天师炼金丹成仙的一幕? 可是,他不过筑基啊。 还是说,龙虎山隐藏着什么秘术与炼丹法,是自己不知道的? “奇花异果...” “倒是有那么几样...” 真龙似回忆般开口道: “蓬莱岛有一草,名曰吉云草,食之如辟谷,还可返老还童。” “方丈岛有一草,名曰祝余,其作用,与吉云草类似,不过并不能返老还童,但可百毒不侵。” “至于瀛洲,好像是有一味草名曰龙刍,传闻牲畜食此草,可日行千万里。” “除了这三株草之外,本尊便不知三岛之上,如今还存有哪些奇花异果了。” 此龙自百家争鸣时代,便一心闭关潜修。 而且,三岛经历过数次大劫动乱,其岛上已经没有多少仙草灵药了。 当年那批炼气士之所以在三岛隐居,是因为此岛不光灵气充盈,还有着许多奇花异果。 但大都毁于各种战乱中。 真龙的回答,让张道之喜出望外。 三花聚顶丹,需用吉云草、蛇衔草、怀梦草、蔓金苔、祝余这几味神草一同炼制。 如今,他就只差最后一味神草蔓金苔了。 “你可知蔓金苔的下落?” 张道之询问。 蔓金苔? 真龙微微皱起眉头。 此草,它的确听说过。 但即使是在百家争鸣时代,此草也极为珍贵。 是有助于修行的大补之药。 它搜寻自身记忆,忽然想到一地,或许有蔓金苔,不过,随着岁月变迁,谁也不知,那个地界有无发生变化。 还有没有所谓的蔓金苔。 “草原...狼居胥山,或有此草!” “本尊犹然记得,百家争鸣过后,圣人身陨,你们人族,有一天才少年横空出世,世人称其霍骠骑。” “此人曾在狼居胥山获得过此草...此后,本尊再无听说过此草下落。” 霍骠骑的修行方式,更偏向于锤炼体魄。 虽说可将自己处在巅峰几年,但那几年一旦过去,自身气血,便会一日不如一日,直至彻底衰败,身死。 因此,走修炼体魄这一条路的武夫异士,大都不长命。 真龙言尽于此。 遂将两颗龙珠从腹内吐出,飞向张道之。 见状,后者突然作呕,哇哇就往大海里吐, “你们水族不漱齿吗?” 漱齿? 嫌我脏? 那我走? 真龙一脸不耐烦,“你要,还是不要?” 张道之忍着一股恶臭味,双手握住两颗龙珠,放在大海里清洗。 一时间,海中不少鱼儿,都是翻了肚皮。 过了会儿,龙珠身上的异味,总算是被清洗干净了。 稍后,他便将那两颗龙珠收回囊中, “多谢,记得漱牙。” 真龙哼了一声,其虚影与异象皆消失不见。 大海深处。 此刻,正有几条蛟龙,匍匐在真龙身前, “龙王,我族龙珠,屈指可数,您怎就给了他两颗?” “难道以老祖的实力,也打不过他?” “...” 真龙冷哼道: “你们懂什么?在这儿大海之上,他与本尊一战,本尊即使不能胜,也绝不会败。” “但他不过是个筑基,只有百年命数,而本尊却有悠悠万载可活,为何要与他拼命?” 有蛟龙不解,“区区筑基,为何这么强啊?” 真龙沉声道:“他想要肉身成圣,不知为何,竟是练就了一身无垢体魄。” “不过,一旦练成了这等体魄,便无法凝聚顶上三花,不见三花,犹如不得长生!” “本尊,熬也能熬死他!” “除非,他死了,但未将肉身消绝,他的身躯,诞生了新的灵智!” 真龙认为,如果张道之有足够的寿元,它奔着重伤或是身死的代价,与之一换一,倒也不亏。 但是,如今它用万载寿元去搏张道之百年命数,实在不理智。 在他印象里,倒是也有几人,有着张道之这样的可怕体魄。 不过,在那些人眼中,不叫做无垢体,而是叫做霸体。 其中,有几个人的名字,至今,他都记忆犹新。 比如,刑天、恶来、庆忌等。 方才真龙说,修成这种体魄,有个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人死了,肉身可能不死,并且长存于世。 刑天就是比较典型的一个代表。 他们都管这种体质叫做霸体。 而将霸体发挥到极致的那个人... 真龙似乎陷入远古的回忆里,想起一个人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个人,叫做项羽。 甚至,世人因为他修成霸体,而称呼他为——霸王。 第141章 张天师,你败过么? 真龙认为,张道之只有百年命数。 所以,它觉得,与之拼命,很不划算。 而其他人或妖,也是这么想的。 大海之上。 当张道之撤去结界之后。 仍旧期待着大战发生的那些异士,眼瞅着真龙消散不见,心中都很好奇, “那条龙呢?” “方才发生了什么?” “或许,他们已经斗过了,并且胜负已分。” “...” 有很多人认为,天师与真龙既然相见,便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两位当世至强者碰面,难道就不磨出些火花? 而且,天师搞那么大的阵仗,总不能只为要一些物什吧? “等等...” “天师...要去何处?!” “这个方向...是蓬莱?!” “天师要战走兽一族巨头?!” “...” 有些异士在见到张道之的动作后,感到无比震撼。 刚得罪了水族真龙,如今又要寻走兽一族麻烦? 天师府这是要做什么? 与东海妖族全面开战吗? 他们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只见张道之全力催动飞仙阵,眨眼之间,便就来到了蓬莱岛上空。 他一脚猛地踏出。 顷刻,脚下电闪雷鸣,如长空流火坠入大地,使得蓬莱岛剧烈摇晃起来。 雷电所落之处,竟是将仙岛蓬莱都砸出一个大坑。 “张天师,你莫要欺人太甚!” 蓬莱岛内,有走兽怒吼,惊天动地,宛若巨龙翻身。 张道之神情淡然,脸色如常,朗声询问, “雷泽一战,夔兽现身,可是你走兽一族的手笔?” 那日雷泽一战,并非只有蛟龙出现,还有夔兽,此兽隶属走兽一族。 若是说两族之间没什么密谋,张道之肯定是不信的。 当然,也或许只是两族都想知道张道之的手段和实力。 所以才纷纷派来妖兽试探。 但不管怎么说,张道之与两族之间,承负已生。 “是又如何?难道只许异士试探你这位天师能否镇住场子,而我妖族不行?” 蓬莱境内,有妖兽理直气壮的说道。 这句话,差点儿将张道之给气乐了, “上来一战!” 那妖兽匍匐在岛屿内的大地上,将头一撇,“偏不!” 嗯? 张道之好像见到了比自己还不要脸的存在,一时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蓬莱境内,又有强大妖兽开口, “瀛洲!方丈!你们二岛,可派出一名高手!” “要不然,天下异士还以为我妖族可欺!” 话音刚落。 茫茫大海东西尽头,各有一道虹光冲天而起, “说得对!天师若来做客,我三岛自是一尽地主之谊,但若来寻事,我三岛走兽,亦不怕事!” “张天师,你莫要欺妖太甚!当真以为,我等就不敢与你拼命?” “...” 张道之见到了这两只兽物。 有一只体形很像老虎,却长着人脸,有着虎腿、猪牙,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此兽谓之梼杌。 还有一兽名为狻猊,形似狮子,据说此兽与水族有些渊源。 传闻是某日一条真龙游荡人间,喜欢上了一头母狮子,也可能是公狮子。 然后就诞下了狻猊。 张道之笑骂了句,“杂种。” 一声杂种,彻底将那狻猊惹怒,他闷哼道: “老子最恨别人叫老子杂种!” “姓张的,老子告诉你,死在老子脚下的人族,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你将是其中之一!” 梼杌并不觉得张道之在骂他,并未恼怒,只是看向蓬莱岛上, “不是说三岛各出一妖?你们蓬莱呢?” 不久。 一个叫做‘英招’的兽,发出一声类似鸟儿那般尖锐的吼声。 此兽长着马的身子、人的面孔,浑身虎斑,背有双翅。 这些奇形怪状的兽,都出自山海经。 不由分说。 三兽一同出手。 但在片刻之后。 三兽却以极快速度坠入大海当中。 显然,三兽败了。 张道之持剑而立,剑身上,有颜色不一的血渍。 见到这一幕的诸多异士,包括皇帝赵长青在内,都有些懵了, “原以为是妖族三巨头大战张天师,可没想到,三个臭皮匠,没顶过一个诸葛亮?” “是啊,这么快就结束了?” “高手之间,一招足以分胜败生死。” “...” 此人说的没错。 高手之间,往往一招分生死。 但是,张道之是高高手。 他悬停于蓬莱之上。 并未因方才斩落三妖而心喜。 因为他在岛内敏锐察觉到一抹杀机。 这股杀机给他带来的威胁,远远胜于真龙。 看来,三岛内,如水族一般,都隐藏着顶尖强者。 张道之持剑,看向那缕强大且充满杀意的气机。 而那气机归属者,也在死死盯着他。 良久。 张道之再次踏出一脚,如方才一般,同样有一缕雷霆降下。 不同的是,这道雷霆,是奔着那强大妖兽去的。 然而,即使雷霆降下,也并无任何异象发生。 显然,是被那妖兽抵抗。 张道之双眼一寒,从乾坤袋里掏出十几张紫霄神雷符, “可敢现身,与贫道一战?!” 妖兽并未回应。 但张道之并不认为,是对方怕了。 反而,更像是一种聚势。 张道之亦在凝聚剑势。 浩瀚天幕中,逐渐被墨云所覆盖。 见此一幕,那妖兽终是有所不淡定了, “张天师...你...” “败过么?” 张道之以方才那番话当做回应,同时挥动手中天师剑,一缕剑光顿时划向蓬莱, “可敢与贫道一战?!” 他似是做出了一种决定。 要借由此战,达成某种目的。 至少为神州异士,拖延数年光景。 ...... 与此同时。 青丘。 随着张道之离开东海来到蓬莱上空之后。 一众狐妖,便无法通过镜石窥探到张道之的情况。 而就在这时,有一只狐妖前来禀报, “青丘君,西海来人了。” 西海? 青丘君眉头微皱,“难道是...” 彩娥护在桃夭身前, “夭儿嫁与不嫁,我们当爹娘的,如今已是说了不算,青丘君,您说了也不算。” “要等天师从东海回来以后,才能做决断!” 水族有四大势力,分别是东南西北四海。 其余三海皆以东海为尊,四海水族与三岛走兽一族,皆被世人统称为——东海妖族。 与桃夭有婚配的东海妖族,正是来自于西海。 而张道之是直接奔着四海之尊的东海水族去的。 所以,与西海前来送嫁妆的那些妖,倒是擦肩而过。 第142章 青丘,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一日。 没有人知道蓬莱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多关注着此间局势的强大异士,此刻都宛若睁眼瞎一般。 他们只知道,有一种强大的咒术,遮蔽了那里的天机。 无论是龙虎山玄虚子等人,还是京城皇宫钦天监那边。 再也无从得知蓬莱之上的情况。 他们只知道,在发生这一切之前。 自蓬莱、瀛洲、方丈三岛上,各有一道惊天动地的气机迸发而出。 并且,那三缕气机,是同时奔向张道之。 第一时间,就有似可撕裂虚空的恐怖力量爆发出来。 使三座仙岛与茫茫大海,都惊颤不已。 那些异士即使因遮蔽天机而无法窥探其中玄机。 但也能猜到,一定有惊世大战爆发。 可是,这场大战的过程无人得知。 就连谁胜谁败,也无从得知。 他们只知道,此战过后,天机恢复如常,三岛妖族鸦雀无声。 大海归于平静,水族生灵不再肆虐沿海半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战过后,张道之宛若人间蒸发了一般。 偌大妖域里,再也感知不到他的丝毫气息。 “张天师...败了?” “不!不可能!若是张天师败了,四海三岛不可能这般风平浪静!” “这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天师人呢?” “...” 所有人都在猜测。 倘若张天师真的出了事,龙虎山天师府不可能毫无动静。 “可惜,这般精彩的一战,未能亲眼目睹!” “张天师一定赢了!” “奈何贫道实力不济,不能与张天师并肩作战!” “一人独战三岛妖族巨头!壮哉张天师,壮哉正道!” “...” 无论这些人作何猜想。 此战之胜败,依旧是个谜团。 ...... 这时。 一头黄牛口衔天师剑。 借由此剑之威撕裂虚空,朝着青丘的方向远遁。 它是大牛,如今正流着泪,背着昏迷不醒的张道之。 后者身上的紫金天师袍残缺不堪,裸露出的双臂布满了伤痕。 有野兽的咬痕,有头角的撞击伤痕。 如果这一幕,被天下人看到,约莫会引起世间震荡。 因为,张道之身上的伤势,说明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下山以来,遇敌无数,百战百胜的这位天师... 败了! 可胜败究竟如何,只有三岛妖族与张道之之间清楚。 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 那就是,自张道之来到这世上以来,是第一次这般落魄。 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气机衰弱,昏迷不醒。 但是,他的手上,却死死攥着三株神草。 此三株神草,分别来自于三岛。 按照当初那北元萨满的话来说。 此刻的张天师,才是最为虚弱的张天师。 若是那北元萨满在这时突然来袭,除非龙虎山援兵赶至,否则,张道之绝无生还可能。 他不是那个站在京城上空,将天地人三力都走到极致的‘张无敌’。 事后,有好事者称,东海、蓬莱一战,使得这位张天师,将妖域压得抬不起头。 也是从这时起,到未来数十年内,妖域再不敢遣妖来到人间一步。 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 ... 与此同时。 青丘,草庐那边。 西海的妖已经到来。 青丘君正带着狐族高手与之对峙。 西海一只幻化成人的蛟龙怒目逼视众狐, “按照此前约定,待你狐族圣女桃夭嫁到我水族之时,我水族,自会将龙珠奉上。” 青丘君摇头道:“尚未出嫁,就要将我族圣女拐到你们西海?你们去人间打听打听,哪有这样的规矩?” 那头蛟龙冷哼道:“人间是人间,妖域是妖域,你莫要混为一谈!” 青丘君既已决定依附龙虎山,态度,自然也就变得强硬了几分, “这婚事,我们青丘不应了。” 不应了? 你说不应就不应? 一众来自西海水族的高手顿时气急败坏, “什么意思?想退婚?” “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退我西海的婚事!” “看来,你们青丘,是不愿再存在了!” “...” 在西海一众高手身后,有一翩翩公子,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坐在椅子上饮茶。 此人若非头上长着两个角,真就与人间读书人一般无二。 他见双方争喋不休,缓缓起身,来至众人跟前, “诸位,莫要心急。” “青丘君,这婚事是你我两家早就定好的,此时悔婚,只怕也不符合规矩吧?” “本王一向仰慕你青丘圣女,这一点儿,青丘君是知道的。” “本王听说,桃夭去了人间又回来了,不知,可否先让本王见她一见?” 自从桃夭年幼时无意间将魂玉内蕴藏的力量吸收之后。 她在青丘的身份,便是圣女。 如不婚嫁别处,将来会是下一任的青丘夫人。 而这自称本王的蛟龙,乃是东海真龙钦点的西海之主。 也称西海龙王。 与桃夭有婚约者,也是他。 四海龙王,皆以东海龙王为尊。 实力各有差距。 其余三海龙王,皆尊称东海龙王为‘龙主’或是‘老祖’。 在四海龙王里,西海龙王最年轻,实力也最差劲。 不过,却也不是青丘能够招惹的存在。 毕竟,青丘享有了漫长岁月的太平,其族内子弟,大都不以修行为重。 几千年来,也就青丘君一位八尾高手。 实力相当于除东海真龙之外,其余三海龙王的最强者。 但青丘狐族实力断层实在过于严重。 比如,在青丘君之下,仅有一两名七尾高手。 论底蕴,完全比不得东海水族。 “西龙王,你们实在欺人太甚。” “未曾行婚礼,就要将我族圣女强抢到你们西海,即使不谈人间只谈妖域,也没这样的规矩。” 青丘君并不惧西海龙王,真要是打起来,对方并不是他的对手。 他担心的,是西海水族的底蕴。 西海龙王呵呵笑道:“早晚都要成为一家人,此时带走与他日带走,都是一样的。” 青丘君眉头深皱, “你今日,带不走我族圣女。” “至于两族联姻之事,就此作罢!” 作罢? 西海龙王双眼一寒,突然释放出一股威压,向众狐席卷而去,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你们青丘说了就不算。” “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本王带她走,你们青丘可免于一难。” “第二,自今日起,这青丘,便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本王,依旧会将她带走,可是你们,都得死!” 第143章 跪下! 随着这位西海龙王话音落下。 青丘与水族之间,便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西海龙王敢那般说话,全因水族自身底蕴。 桃夭为避免两族冲突,不得不现身于此。 而就在她来到此地之时。 那西海龙王,宛若胜利者一般,正用着一种侵略性的目光,欣赏着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逃到人间又回到青丘,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由于青丘自成一界的缘故。 若无特殊手段,已来到此地的西海龙王,根本就不得知东海那边发生的事情。 他还在天真地认为,偌大青丘,万千狐族,唯有依靠水族,才能在夹缝中生存下去。 这,便是他最大的倚仗。 盛妆出席的桃夭,褪去了原先的几分可爱,多了些俊秀艳丽之美。 如果将赵长歌比作冰山,那么此刻的桃夭,则完全是将狐女本身带有的魅力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程度。 犹如一朵正盛开的鲜花, “我的确已经想明白了。” 当初,她就是因为不愿嫁给西海龙王,才决定在父母暗中帮助下逃到人间。 想着凭借自己的心意度过余生。 但是,自从遇到张道之以后,让她明白了很多事,懂得了许多道理。 无论她是不是青丘圣女,但只要是青丘的一份子,她就有资格,为青丘的荣辱兴衰挺身而出。 而不是一味地选择逃避。 在人间,她的确能够随心所欲的度过仅剩的几年光景。 可是之后呢? 她的决定,又会给青丘带来什么影响? 她不该那么自私。 所以,在张道之身边学习、成长了那么久的她,此刻无论是不是当代天师的开山大弟子。 身上的担子,都不允许她退缩了。 “自今日起,我桃夭与你,青丘与水族之间,再无往来。” 桃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便是退婚。 当听到她回答的那一刻。 西海龙王整个人都是有些懵的。 不是,她凭什么敢的? 身为西海水族的统治者,天生便具有一种‘霸总’的气势,他用着一种不容质疑的眼神看向桃夭, “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而这一刻,桃夭的眼神,也完美诠释出了,什么才是天师麾下开山大弟子应该有的霸气。 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便是如此。 只见她直视西海龙王,毫无惧色道: “忘记告诉你,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不仅仅是青丘的圣女。” “还是当代天师的开山大弟子——桃夭。” 天师的开山大弟子? 西海龙王差点儿笑出声来, “堂堂龙虎山嗣汉天师,会收一只妖为徒?” “倘若那位天师真将你收了徒弟,本王就去吃屎!” 嗯? 桃夭有些震惊。 这西海龙王的口味,这般独特吗? 就在这时。 自那顶上苍穹中,忽然有一柄剑如流星般坠落大地,掀起一片灰尘。 待灰尘散去后。 西海龙王的目光便死死盯着那柄剑,显得不可置信。 只因那剑身上,写有‘天师剑’三字。 “天师剑?” 西海龙王不敢置信。 然而,这时,众妖耳畔又传来几声‘哞哞’叫。 叫声里透露出来的情绪似乎很着急。 轰! 一声巨响过后。 大牛的身躯猛然砸到青丘君的草庐之上。 一时间,整座房屋都已坍塌。 因房屋倒塌而掀起的灰尘,直接将众妖的视线堵住。 桃夭心道不妙,当即上前,“师父!” 然而,话音刚落。 那柄插在地上的天师剑,却似有了灵智一般,直接横亘在众妖身前,不让他们有所靠近。 而且,剑身还弥漫着滔天杀意。 当掀起灰尘将要散去之时,众妖只见有道身影踉跄站立,咳嗽两声后,缓缓开口道: “死牛,你要将我摔死啊?” 被张道之压在身下的大牛哞哞两声。 像是在说,方才速度太快了,没有刹住脚。 当灰尘彻底散去的那一刻。 西海龙王等妖,终于见到了伤痕累累的张道之。 此刻的他,宛若像个乞丐。 桃夭不顾天师剑阻拦,连忙上前,将张道之搀扶, “师父...” 话音刚落,两眼便是有些泪汪汪的。 她从未见过,如此落魄的张道之。 更从未见过,竟是有人或妖,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 “师父...发生了何事?” 桃夭关心问着。 张道之摇了摇头,气息衰弱到极致,但还不忘将手上的三株神草放入乾坤袋里。 到了此时此刻,哪怕是西海龙王再蠢,也不可能不清楚,来者便是张天师。 只是,他搞不懂,能将申九千杀了的人,谁能将他伤到这般地步? 而且,眼前的张天师,似乎虚弱到了一定程度。 这种虚弱感,给西海龙王带来一种错觉,似乎,自己能杀了他? 若是杀了他,对整个妖族来说,就是创下偌大功绩啊! 将来四海水族之主的位置,必然属于自己。 但万一杀了他,引来龙虎山的报复怎么办? 西海龙王很纠结。 似乎在他眼里看来,张道之,已经是个必死之人了。 然而,修成无垢体魄的张道之,早已察觉到自他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意。 并且,也看出了对方身份。 张道之忍着身上的剧痛,强行以针法迫使自身恢复几分镇定与神智。 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开口骂道: “老龙王,你他娘几个意思?!落井下石?!” 老龙王? 说谁? 说我? 西海龙王懵逼之际。 忽见青丘上空,再现真龙虚影, “天师,误会了!” 这一次,它似是对张道之有了更新的认知,对他更为忌惮。 张道之没有与那条真龙废话,只是道了一声‘滚’。 西海龙王目瞪口呆。 那是...我水族老祖? 重伤的天师,对我水族老祖,说了声‘滚’字? “老祖!” “张天师如今这般虚弱,正是我等下手的好时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西海龙王大声说着。 真龙虚影身躯轻颤,他恨不得将眼前这条小蛟龙碾死。 杀天师? 三岛那些老家伙都不敢趁机下黑手。 水族若是动了手,只怕妖族现有的平衡将会被彻底打破。 而且,蓬莱岛上空的那一站... 啧啧! “没听到天师在说什么吗?还不快滚!” 真龙动怒。 西海龙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包括他在内,算上其余两海龙王,在这位真龙面前,都不敢有所造次。 尤其是实力、修为最为弱小的西海龙王。 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水族子弟离开青丘。 然而,刚走没两步。 极为狼狈不堪的张道之忽然叫住了他,“哎。” 西海龙王缓缓转身,学着人间儒家弟子的派头,显得彬彬有礼道: “天师有何吩咐?” 张道之淡淡道:“跪下!” 第144章 玄虚子到来 跪...跪下?! 西海龙王眉头深皱,极其不悦, “张天师,你莫要欺人太甚!” 张道之懒得与他多说废话,一脸平淡道: “我说,让你...跪下!” 待最后一字吐出。 那柄弥漫着滔天杀意的天师剑,就已来到西海龙王身前。 站在这柄杀剑面前,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好似下一刻,就会被这柄剑斩杀。 西海龙王怒不可遏,打算殊死一搏! 只见在这柄剑出现之后的那一刻,西海龙王的脑子剧烈挣扎了瞬息功夫。 而后。 扑通—— 他竟是直接跪下了。 并且用着一种极其强硬的语气开口道: “西海龙王,拜见张天师!” 见状。 张道之摇头一笑,“滚吧。” 西海龙王点了点头,“得嘞!” 他化作龙身,在空中几经翻滚,随后离开青丘。 西海众妖的离去,也算是给桃夭的婚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眼前一众狐妖,又看向正在搀扶自己的桃夭。 刚欲开口说些什么。 忽感腹内气血翻涌。 瞬息之后,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见状,桃夭大惊失色,“师父!” 一众狐妖,也是当即围了上去, “天师,您怎么了?” “天师,您没事吧?” “...” 将来青丘的生死存亡,可就在这位天师的一念之间了。 他不能有事。 张道之摇了摇头,深深看了一眼桃夭, “为我护法。” 随后,他盘腿坐下,屏气凝神。 顷刻间,就已入定。 桃夭尚未做出什么回应,双眸依旧有泪花儿在盘旋。 她追随张道之日久,从未见到过这位堪称无敌的天师这般落魄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 有一少年郎踏空而来,气势凛然。 桃夭见状,当即心头一惊, “什么人?” 就连身具八尾实力的青丘君,在这位少年郎现身之前,都未曾窥探到有关他的气息存在。 当下便是如临大敌,忍不住猜测道: “难道,此人要趁着天师重伤期间下黑手?” 倘若天师在青丘出了事,没有人能说得清。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青丘君必须要站出来,挡在那少年郎身前,不使对方再有寸进。 然而。 仓促之间。 那少年竟是身化虹光,掠过青丘君与桃夭,于张道之身前矗立。 众妖只见他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竟是用着一种老年人的声音说道: “三岛底蕴的确深厚,就连你小子,都吃了那么大一个亏。” 说罢,在这少年身上,竟是有金光乍现。 随后,少年轻轻抬起手臂,金光化作金针,封住张道之几处要穴, “身为天师,自是要做晚辈的靠山。” “但你,又不是非要一人,又不是没了长辈。” 话音刚落。 张道之缓缓睁开双目, “总是要有人去做这样一件事,妖域两族已答应我,三十年内不犯人间,甲子内不起大战。” 少年点了点头,“难为你了,睡一觉吧。” 张道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合上双眼。 见状。 桃夭似是猜到了什么,拱手道:“敢问前辈姓甚名谁?” 少年双手负后,笑呵呵道:“贫道玄虚子。” 玄虚子? 桃夭当即就要叩首, “弟子拜见师叔祖。” 玄虚子手臂轻抬,桃夭便是无法下跪。 而后,他将张道之腰间的乾坤袋取下,从中拿出龙珠,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啧啧称奇道: “真龙陨落之后的产物,倒是与佛家舍利、道家内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久。 桃夭便搀扶着张道之返回住处。 玄虚子亦随往。 在将张道之安顿好以后。 玄虚子才将桃夭唤来,语重心长道: “虽说你是妖,可毕竟入了我龙虎山的山门,今后,便是我龙虎山的弟子。” “你得情况,贫道已大致有所了解,眼下你师父仍需昏睡几日。” “这净心神咒,便由老道儿传了你。” 桃夭并未着急解决自身之事,而是问向玄虚子, “敢问师叔祖,究竟是谁,将我师父伤成了这个样子?” 闻言。 玄虚子的神色,顿时便有些凝重。 看样子,就连他,对三岛出手的那几只妖兽,都存在着深深地忌惮。 “它们的根脚极其神秘与强大。” “在洪荒时代,修仙者称其为——四凶兽。” 玄虚子语出惊人。 桃夭当即愣在当场。 将张道之伤成这种程度的,居然是... 四凶! “怪不得...” 这一刻,桃夭释然了。 四凶,可是妖族的顶尖强者了。 三岛为了对付张道之,可是足足出动了三只凶兽! 即使如此。 张道之拼着重伤,仍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与结果。 足可见,天师二字,并非浪得虚名! “你师父是老道儿看着长大的,虽说他从小就喜欢苟,美其名曰趋吉避凶。” “但我们几个老家伙心里都很清楚,这小子与旁人拼起命来,才不管什么佛陀道祖,四大凶兽。” 在玄虚子看来,趋吉避凶,只是张道之的伪装罢了,这样做得目的,是不想平白招惹什么祸端。 但正所谓不惹事也不怕事。 倘若那祸端找上门来,张道之也绝不会做什么缩头乌龟。 此刻。 桃夭思虑再三,忽然向玄虚子施礼道: “师叔祖,弟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师叔祖答应!” 后者问道:“何事?” 桃夭道:“我体内的力量,虽然来自九尾,但这股力量,却与人族三皇五帝之一的黄帝息息相关。” 也就是说,九尾之力,也沾染了人道之力,能为人所用。 桃夭继续道:“弟子想将体内的这股力量重新封印在魂玉内,弟子希望,将来这股力量,可以帮助到我师父。” 玄虚子一愣,“你们青丘需要这股力量,你当真要如此决定?” 桃夭在人间经历的种种,已经让她的心性有所成长,她很清楚一个道理, “无论是弟子还是青丘君,都无法驾驭这种力量。” “那西海龙王求娶弟子,也并非是真心喜欢弟子,而是觊觎弟子体内的力量罢了。”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倘若青丘继续留下这股力量,反而会受其害。” “而且,弟子坚信,师父...会守护青丘。” 如果张道之听到这番话,定是会对桃夭刮目相看。 因为在他眼中,桃夭一直是一个傻白甜。 绝无想到,就是这样一只傻狐狸,居然也有心思细腻到此种程度的时候。 玄虚子见她心意已决,便是先‘嗯’了一声,而后缓缓道: “你师父已被我师兄遮蔽天机,所以,哪怕是老道儿都算不出你师父的将来如何。” “但老道儿能感觉到,或许,在不远的将来,他会需要这股力量。” 第145章 未来的路,十年之约 玄虚子此番前来,一是要为张道之疗伤。 二是顺便见见这位自龙虎山诞生以来,所收的第一只妖。 他见多识广,知道除了转移桃夭体内九尾之力外。 还有其他法子,可以中和掉这股力量, “我道门有秘术,假以时日,或可使你与这股力量融合。” “届时,你将有可能成为当今第一只九尾狐。” 然而,桃夭心意已决,“师叔祖也说,那需要一定时日。” “就当前而言,我师父比我更需要那股力量,不是吗?” 倘若吸收那股力量的期限是十年、二十年。 谁能确保,在这些年岁里,不会有觊觎这股力量的人对她或是青丘造成损失? 青丘护不住这股力量。 而当世能护住这股力量的人有很多。 但桃夭只愿给张道之。 玄虚子见她这般果决,索性不再相劝, “抽出你体内九尾之力,需经剥皮削骨之痛,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桃夭莞尔一笑,“师叔祖尽管施为即可。” ...... 张道之醒来时,距离蓬莱之战,已经过去三日。 三日内发生了许多事。 首先是桃夭体内的力量已经通过龙珠又转嫁到魂玉当中。 而储存九尾之力的魂玉,已被玄虚子放置在张道之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 对此,张道之毫不知情。 除了桃夭的事情。 当今天下异士,议论最为广泛的一件事,就是蓬莱一战。 或许,这场战役的胜负,也就只有张道之与来自三岛的妖族高手能说得清楚。 此时,玄虚子尚未离去,他与张道之密谈。 先将桃夭之事说出。 而后,才问起蓬莱一战的细节经过。 张道之开口道: “出手的三只凶兽,分别是饕餮、穷奇、梼杌。” “除了梼杌显化真身之外,其余两只凶兽,皆为法相。” “他们似在沉睡。” 甲子前那场战乱,走兽一族参与的不多。 当时道门高手,应战的主要是水族。 所以,至今为止,神州道门中人,对于三岛底蕴,都是一个未知数。 但如今,经过张道之这一战,三岛底蕴,也渐渐浮出水面。 “穷奇、饕餮、梼杌...” “还有一只实力最为强大的凶兽尚未显露。” 玄虚子眉头紧皱,显然是对三岛底蕴心存忌惮。 实际上,不只是他。 就连张道之对未来之事,都没了底气, “此战,我虽将那两道法相击散,且将梼杌重伤。” “但若是其余两只凶兽皆显化出本体,只怕我命休矣。” 到了此时此刻,张道之终于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更为清晰地认知。 京城上空的他堪称无敌。 但在平时,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的实力,只能算是顶尖,做不到真无敌。 将一只梼杌重伤,便险些使出浑身解数。 “我现在担心,我师父为之忧愁的未来劫数,正与三岛走兽一族相关。” 张道之并未直言说出那一战的胜败。 但在他看来,就是败了。 “我师父将应对未来大劫的筹码放在我身上。” “而我又身为天师,倘若走兽一族或是其余势力,真要掀起所谓的大劫,欲使如今秩序重新洗牌。” “必然是越不过我这个天师的...” 张道之所言不虚。 将来若有大劫,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位张天师。 倘若赢了还好。 输了,张道之将死无葬身之地。 而蓬莱一战,让他深刻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必须要提升自身实力与境界, “我师父当年以功德之力淬炼我的身躯,是因为我的命格足够特殊,可以承载功德之力,从而练就一身无垢体魄。” “但体质的路,我已经走到了尽头,除非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不然,我也使不出三力同源的一剑。” “可如果我的境界不只是筑基,而是三花聚顶或者五气朝元乃至踏上长生路,我便有足够把握,即使不依靠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也能使出三力同源的一剑。” 张道之目前最强杀招,便是‘三力同源’。 可这一招,不是他想使出就能使出。 但如果境界提升上去,他就有足够把握,可以肆意调动存在于自然当中的天地人三力。 这对他的自身实力,将会有着极大提升。 只是... “成也功德,败也功德。” “你,不要怨你的师父,他也是无奈之举。” 玄虚子说出这番话,指的是张先将所有筹码压在张道之身上的代价,就是使自身境界跌落,自绝了长生路。 所以,张先才会早死。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培养出来一位,没有接受朝廷诰封,因命格特殊而又无需受制于国运的高手,用来杀了申九千。 张道之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造就了他独一无二的命格,无需在乎所谓的国运。 但是,被功德炼体的代价,就是有了无垢体魄以后,自身就如汪洋大海包罗万象。 旁人的筑基,或许吸收一些灵气与服用一些丹药,就有凝聚顶上三花的可能性。 但是,张道之日常吐纳吸收的灵气与服用的丹药,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到汪洋大海里,根本泛不起丝毫波澜。 是以,玄虚子才会说,成也功德,败也功德。 “你想好,你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了吗?” 玄虚子再次开口。 张道之微微颔首, “金丹派有一药方,名曰三花聚顶丹,即使是凡夫俗子服用此丹,无需筑基,顷刻间便能凝聚顶上三花。” “此丹,或可帮助我突破到三花聚顶境界。” 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快速提升自身实力的手段了。 否则,他将一直维持现状。 但大劫将至,凭现在的他,根本做不到力挽狂澜。 甚至,自身性命都将不保。 毕竟,仅是三岛妖族,就让他落到身负重伤的惨况。 更别说,还有北元、佛国等错综复杂的势力了。 “三花聚顶丹...” “可以试一试。” “但是,即使凝聚了顶上三花,以你的体质,只怕也难修成五气朝元。” 对于张道之的情况,玄虚子也很无解。 闻言。 张道之笑了笑, “将来事将来再说。” “眼下,我要去一趟北元,那里有我炼制三花聚顶丹所需的最后一味药材。” “而且...” 说至此处,他语气一顿。 玄虚子皱眉,“而且什么?” 张道之忽然叹了口气, “佛国将要东进传道,北元异士亦欲将我除之而后快。” “妖域两族虽应我要求三十年内不犯人间,但是,这只是口头协定。” “他们的意思,是要在十年后与我约战,若我能胜,则发天道誓言。” “若我不能胜...只怕,他们将跨过沿海长城,入侵我泱泱神州了。” 听到这里。 玄虚子眉头深皱。 十年... 以妖域两族的底蕴,来得及吗? 十年岁月,看似漫长,实则对异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啊!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 “十年之约已定,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要传遍天下。” “十年之内,我需要做得事情有很多...佛国、北元的问题,都要去解决。” 妖域需要十年的岁月来备战。 而张道之,也需十年来提升实力与修为。 这是一场事关人妖两族生死存亡的赛跑。 十年内,谁更有精进,谁便能稳占上风。 也是直到妖域两族与他定下这场十年之约时,张道之才明白过来。 原来,妖族早就有入侵神州的计划了,甚至,他们完全无需等待十年那么久。 不管怎么说,蓬莱一战,身为龙虎山天师,正一魁首的张道之。 以自身重伤为代价,为他自身,也为神州异士,争取了十年岁月。 第146章 青丘事毕 神州正道人士,比如全真与正一。 论底蕴,其实并不惧怕东海两大妖族。 但是,妖族一旦入侵神州,将会有很多无辜百姓惨死。 而全真、正一与神州境内的佛门子弟、正道人士,一方面要顾全百姓,一方面又要除妖。 难度就会大大提升。 这也是为何,每一次妖族入侵,都会给天下正道带来毁灭性打击的原因所在。 张道之与妖域定下的十年之约,是在十年后的重阳节那日。 妖域与神州各派出十名高手,来进行十场比试。 但决定胜负关键的,仍旧是张道之与水族与走兽一族的最强者一战。 经过蓬莱一役,张道之心里很清楚,若是自身境界不得提升,十年之约,败局已定。 所以,他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提升境界。 “一年后,我天师府便举行罗天大醮,趁此一会,将正一与全真的联盟正式敲定。” “今后,两道互通有无,传承术法也要相融,争取在最短的岁月内,将两道弟子实力提升。” 目前,对于玄虚子、张道之等站在道门顶点的领导者来说,最担心的,就是那场所谓的大劫。 因为他们连大劫具体的情况都不得知。 如今,只能是做各种猜测而已。 张道之点了点头,“在此之前,我要去一趟北元,三花聚顶丹最后一味大药,在狼居胥山。” 狼居胥山? 玄虚子抚须沉思片刻,而后一脸凝重的开口道: “不如这样,取药一事,暂且交给门内弟子,与北元做一场交换。” 用什么来交换? 自然是北元所需之物。 而对北元来说,他们最需要的,就是龙虎山的传承。 张道之摇头道:“咱们对北元萨满术忌惮,是因此术过于怪异,而在北元异士心中,我龙虎山秘术同样不可揣测。” “将来若起大战,这就是我龙虎山弟子保命的本事...至于蔓金苔...我亲自去北元取便是。” 玄虚子道:“若是别处,你去倒也无妨,只是那狼居胥山...” “太过凶险了,数千年来,无论能人异士,只有霍骠骑到过那个地方。” 张道之好奇道:“说起这狼居胥山...那腾格里,是男是女?究竟活了多久?我师父与之一战,胜败如何?” 玄虚子摇了摇头,“此人过于神秘,当初你师父三去北元,两战腾格里,就是想对他有所了解。” “只是,你师父每次回来,我等询问此事,你师父都是闭口不答。” 听到这里,张道之的脸色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也就是说,两战腾格里,张先都没有胜,至于败没败,不好说。 “狼居胥山...我亲自去,就算真与那腾格里起了冲突,我纵使不敌,却也不至于命丧草原。” 说到这里,张道之为保万全,特意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天师专用的法旨。 那法旨就是一张空白的纸。 张道之将天师印盖上,交给玄虚子, “如若真有了什么意外,您看着咱们天师府弟子谁有资格继承天师之位,便由他来继任。” 他是玄虚子的师侄。 按照天师府的传统,张道之一旦继任天师之位,身为他师叔的玄虚子,便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但不管怎么说,玄虚子都是最年长者。 在天师府备受敬重,由他推荐的弟子,又被‘天师法旨’认可,自然也就能承认其合理性。 这个时代的天师,并不讲究血缘传承,但只要当上天师,就必须改姓‘张’。 张姓不出帝王,是因为天上的玉皇姓张,从而绝了此姓之帝王气数。 张道之做出如此安排,可见,北元一行,必然是凶险万分。 玄虚子将那空白法旨收好,叹了口气,道: “也罢,既然你已决定,我便不劝了。” “稍后我便离开青丘,返回龙虎山,你可还有事要叮嘱?” 玄虚子能来到青丘,是因为他也听张先说起过有关青丘之事。 被初代祖师所设下的桎梏,难不倒张道之,自然也难不倒如今龙虎山辈分最高者。 张道之想了想,道:“我本想解决完青丘之事,返回龙虎山,与云逸还有那个叫做云雀的苗疆圣女证婚。” “苗疆与咱们龙虎山有恩怨,可那毕竟都是之前的事情了。” “他们之间的事,还要劳烦师叔亲自做主,去苗疆提个婚。” 他对于年轻一代弟子的事情,很上心。 “对了,师叔此番回去,将大牛带走,我只身去北元即可。” 张道之担心,一旦深入草原,必然经历无数凶险之事。 大牛境界有待提高,跟在他身边,反而会成为累赘。 玄虚子点了点头,“好。” 这对师叔师侄儿,虽然在山上时互相看不对眼。 但他们都心系彼此。 有时候,有些事,倒也无需长篇大论的去赘述。 稍后,玄虚子便将大牛带离青丘。 张道之已知,将九尾之力从体内剥夺的桃夭,此刻已然修为尽失。 也就是说,桃夭三尾的修为,已经没了。 她需要从头开始。 对此,张道之给了她两条路, “你虽说是我的弟子,是道门中人,但由于你的特殊性,倒也不用必须修炼我龙虎山秘术。” “你仍可以按照青丘的路数去走...但如果修炼道门秘术,你便无法走你们青丘的路子了。” 桃夭天分足够高。 如果走青丘狐族的进化路线,九尾不敢说,实力达到八尾应该是可以的。 但若走道门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路子,就很难再兼具别的修行路数了。 桃夭笑道:“既入道门,自是修炼道门术法。” 经过青丘与张道之收她为徒一事,她似乎成长了很多。 做事也看得更为全面。 身为龙虎山弟子,自然是要修炼龙虎山的功法。 如此一来,也能确保,她在青丘与龙虎山之间,能够形成一道桥梁。 让这两大势力都能保持着一种密切联系。 张道之点了点头,遂从乾坤袋里拿出‘五雷正法’, “此法中有吐纳之术,照此修习,以你的天赋,少则三年五载,多则二十来年光景,便可到达五气朝元的境界。” 人与妖最大的不同。 是‘人’起步就很快,毕竟生而为人,天生亲近自然大道。 但一旦到了某种境界,很容易就会止步不前。 妖无论选择哪条修炼路数,起步都很漫长,但只要渡过了起步期,化作人形,经历几场雷劫。 此后,修行之路,将一片坦途。 缺点是大多数的妖,都死在了雷劫之下与起步阶段。 张道之对桃夭的天赋很信任,认为区区雷劫,无法奈何于她。 “切记,此法不可外传。” “待你修成三花聚顶,再出青丘,前往龙虎山祭拜祖师。” 张道之说完这些,便欲离开青丘,踏上前往北元的征程。 见状,桃夭先是将五雷正法收好,而后又从自己的闺房里取来一件衣裳。 乃是此前张道之因蓬莱一战,有些残损的紫金天师袍, “这件道袍,乃是弟子用天蚕丝修复,比此前更为坚韧,师父身为天师,怎可缺了这紫袍。” 张道之接过道袍,不经意间看到桃夭因缝补这件衣裳,而使白嫩小手上出现许多针孔伤痕的一幕 ,摇头轻叹, “好生修炼,待到将来,你我师徒,自有相聚之日。” 说罢,他便使出飞仙阵,离开青丘。 桃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良久。 彩娥来到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人间规矩极多,你为青丘,拜他为师,今后倒是苦了你一人,不免要单相思了。” 桃夭仍旧在看着张道之离去的方向,强颜欢笑道: “阿娘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非要与他在一起。” 是啊。 就像月光与潮汐,两者密不可分,却始终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如今,桃夭也只剩思念在心底,碎成满地叹息。 第147章 寒锋渡雁门 果然不出张道之所料。 无论是东海妖域有意透露,还是玄虚子返回龙虎山后将十年之约一事说出。 总而言之,如今四方异士,均在讨论此事, “原来,张天师早就知道妖族在近几年会有异动。” “因此,张天师才会去东海挑战妖族。” “张天师为我们争取了十年岁月!十年之后,妖族若胆敢来犯,老子第一个上!” “没错,诸位,不争万年只争朝夕,天师为我等争取了十年光景,我等,不能辜负天师一番心意!” “说得对,从此刻起,我们便要更加努力修行,争取在十年后,能帮助到天师,使妖族不敢犯我神州半步!” “...” 但凡心系百姓的异士,或多或少的,都有决定闭关潜修的想法。 对他们来说,十年之约,不仅仅是张道之的事情。 更是事关天下正道存亡。 所以,不只是张道之一人在努力,在为将来一些事做着准备。 换而言之,从始至终,他都不是孤身一人。 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正道人士,会与他一同并肩作战。 此刻。 京城,皇宫,建极殿内。 赵长青将京中三品以上大员全部唤来,只为议‘十年之约’, “想必龙虎山透露出来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 “申九千在时,朕与他一直提防的,都是燕云十六州,说实在的,朕无时无刻,都想收复失地。” “但如今,就连东海妖族,也要觊觎我神州大地了。” “这十年之约,在朕看来,不是张天师一人之事,更不是龙虎山、正一、道门、佛门乃至异士之事。” “更是朝廷的事情。” “朕,在此只说一句话,如若妖族胆敢来犯,朝廷即使拼光家底,也要将妖族死死挡在沿海长城之外!” 赵长青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但是,身为帝王,有着一身傲骨的他,绝不允许外来势力染指由他所统治的神州人间大地。 “诸位臣工,留给朝廷,留给你们,留给朕的时日不多了。” “十年...十年之内,朕要看到成效,朕要让大周铁蹄所到之处皆所向披靡!” “朕不管后世人如何说朕,哪怕说朕是昏君,是动辄就要劳民伤财、穷兵黩武的暴君,朕都认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朕这一朝,绝不允许甲子前的那场动乱,重现人间!” 这一刻,当初差点与张道之走向对立面的这位人间帝王。 终于展现出了属于他的雄心壮志。 赵长青并不想做一个昏君,他也想青史留名,只是,生逢在这个能人异士辈出的时代。 身为帝王的他,只能去选择做一些旁人不太能理解的事情。 但他无悔。 是非功过,任由后人去说。 事实上,他与张道之都没错,只是选择救世的路不同罢了。 哪怕是张道之,扪心自问,身处在那个位置,也不一定,做得就比赵长青要好。 ...... 建安城、青山书院,后山。 蓁儿与张白圭,正如往日那般,做着王守义留下来的功课。 待到晌午时,负责贴身照顾蓁儿的婢子阿絮,外出买菜期间,无意间听到民间广泛议论的天师十年之约一事。 她当即返回书院,却见前院程朱学子,也在广泛讨论此事。 稍后,她便将这件事告知蓁儿。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 “十年...” 王守义早已得知此事,见她心思不定,遂开口询问, “你担心,十年之后,你的兄长,当代天师,正一真人,会败给妖族?” 蓁儿低头不语。 她跟随王守义身边学习儒家经义,也有一段时日了。 渐渐已经想明白余生要走的路。 只是,她不认为,即使有名师教导的情况下,十年之后,便能有所成。 王守义似是能看穿她的心事。 这位名师脸色一肃,同时看向她与张白圭,语重心长道: “铁杵磨针,终成利剑;跬步不休,终至青云。” “天下学子,寒窗十年,只为求得直上青云路,一展胸中之抱负。” “以十年之心力毕于一役,则无往而不利。” “十年...为师相信你们,也请你们,相信为师。” ... 随着十年之约的事情彻底传遍大江南北后。 龙虎山天师府、全真重阳宫,也在第一时间,命令一些修为低弱的弟子紧急闭关。 正一与全真透露出来的种种讯息,都在诠释着十年之后,仿若有一场事关神州的浩劫将至。 就连普通民众,都有些人人自危的感觉。 但是,站在山巅的张道之等人心中又很清楚,所谓十年之后妖族入侵一事。 在他们看来,远远算不上是一场浩劫。 但从此刻开始,他们便要有所准备了。 武当。 聂小妹已拜入此门派数月。 几月来,她凭借自身天赋,倒是快入筑基之境。 但能成为异士的人,谁又不是天才呢? 聂小妹心里很清楚,她与张道之的差距,犹如天堑。 但是,她希望着,有朝一日,可以追随上他的步伐。 哪怕,是站在他身后,远远地看着他。 当她听说张天师与妖族的十年之约后。 她的修行,便更为刻苦。 因为她希望,十年之后,与妖族的大战,她可以参与。 与他并肩作战。 为应付未来劫数。 不只是像玄虚子这种道门前辈积极布局,做出一些应对手段。 就连聂小妹这种身处异士链最低端的存在,亦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无论是与北元、与妖,与佛国,都不是一个人的存在便可力挽狂澜。 这需要众志成城。 一些好事者,已经隐隐猜到将来会发生之事。 他们认为,将来,一定是充满了血与剑,一定是群雄并起,共同逐鹿的大争之世。 会有很多人因此扬名,会有很多悲壮之士前赴后继,也一定会产生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而他们,都是参与者。 没有一人,能够置身事外。 ...... 与此同时。 掀起十年之约的主导者之一张道之,已经来到了代州。 雁门关,就在代州之内。 出了雁门,便是关外,也就是燕云十六州。 如今,这片土地,正在北元的统治之下。 由于代州属于大周边境。 在此地界,随处可见来自于各国的商旅。 是大周与别国通商的示范区域。 大元一统草原,但因草原势力错综复杂,各个部落存在着明争暗斗的情况。 所以表面看去,并非团结一心。 而所谓的西域佛国,其实是个笼统的观念。 西域的广袤地域上,存在着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国家,其中就有存在着楼兰、车师等。 而这些国家,都采取佛教的思想治国,所以统称为西域佛国。 表面上不受‘佛子’管辖,但实际上,由于活佛信徒极多,所以,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西域三十六国共主。 但无论是西域三十六国,还是来自北元的各个部落,均在代州这个地方通商。 因此,使当地百姓的生活富裕了不少。 张道之身着粗布编制的道袍,行走在此间,能见到就连在京城都不常见的一些稀奇古怪得物什。 他一路北上,并未耽搁太多时日,毕竟十年看起来漫长,实则已经到了时不我待的地步。 想出雁门,需要路引与通关凭证。 张道之身为天师,也算‘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搞来路引,并非难事。 只是,刚到雁门关这边,就见不少欲出关的商贾队伍,正看着张贴在城墙上的一张告示。 上面写得内容很简单,近日关外有北元某些部落的流寇在肆虐边民。 严禁关内人士外出。 此刻,张道之正听一些商贾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冬日将至,这会儿再不出关,我那几车的棉絮便卖不出去了。” “年年这会儿,关外总不太平。” “这些草原蛮子,占了燕云十六州,又想占雁门,简直贪得无厌!” “就你们周人心善?你们周人每年这时候,都要哄抬屋炭、棉絮价格,不也贪得无厌?” “...” 其实,一座雁门关,根本就难不倒张道之。 只是,他并不想暴露身份。 打算趁着夜色出关。 毕竟,一旦暴露身份,只怕北元的异士,都会来找他这位天师麻烦。 就当他打算好以后。 忽见雁门关城头上,有烟雾升起。 “那是...狼烟!” “北元来犯?!” “是狼烟!” “...” 一时间,雁门关战鼓声起,狼烟漫天。 第148章 雁门关之利 不算各地城防军、凉州军,只算禁军。 大周便有兵甲一百二十万。 甚至在巅峰时期,这个数量,已达到惊人的两百万。 但兵员数量如此之多,也就形成了一个隐患——冗兵。 是以,自先帝在位期间,后又经历代宰执之手多番裁撤军队。 才将兵甲数量控制在一百二十万左右。 距离大周最近的一次大规模裁军,是赵长青刚刚登基之时。 当时申九千与范知行据理力争,经过长期的明争暗斗。 最终,前者迫于朝政压力,无奈向后者妥协,答应裁军三十万。 但如此一来,边防实力势必会大大削弱。 所以,申九千又向赵长青禀明训练新军的想法。 此军名曰——雁北军。 规模达到三十万,人数从未裁撤的禁军中挑选。 其中包括重甲骑兵六万、轻骑十万。 负责镇守代州之地。 加上原先的代州守备军力,如今,这边疆之地,兵员数量高达四十万。 可见朝廷对于防范北元的的决心与毅力。 仅是雁门关一座城关,就有兵甲十万。 ...... 雁门关。 当狼烟升起时。 仅是片刻间。 张道之抬首望去,便见成千上百的箭矢射进城关当中。 此关有瓮城、内城、外城之分。 而张道之与一众想要出关的商贾,就在内城里。 与瓮城、外城相连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伟岸长城。 饶是如此,可来自城关外的箭矢,却依旧能射进来。 可见,敌军距离他们,已是近在咫尺。 “草原蛮子真杀过来了?” “打起来了?走!” “...” 这些商贾固然可以走。 因为他们的家不在这里。 哪怕因为战乱丢下了货物,但是只要人还在,钱总能再赚。 只是,生活在雁门关城内的百姓呢? 当无数箭矢纷纷落下的那一刻。 已经有不少城关内的百姓身中利箭而死。 当中就有一位老人家,今日本打算带着孙子来关内市集逛一逛,买些过冬的物什。 不料却遭横祸。 为护孙儿,只好以身挡箭。 老人家至死都将自己的孙子护在怀里。 那死不瞑目的眼神,似在透露着一种并不畏惧死亡的情绪。 生活在雁门的百姓,大都是军户之后。 每当此关危急时,这里的百姓,都将是用作守关的兵源。 他们世世代代,都是为了守护雁门关而生。 自幼,便就见惯了刀光剑影。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会畏惧死亡呢? “赶紧离开雁门!” “城关告急!是军队,不是流寇!” “北元犯边了,派来了军队!” “...” 这时。 张道之注意到,自四面八方,都有带甲士卒涌入到关内。 他们用着最快的速度,或手握刀剑枪盾,或是源源不断的,往城头上运送着各种护城器械。 甚至还有金汁、滚石、檑木等物。 当一支守城军队,将这些物什都给用到的时候。 就足以说明,他们面对的,并非是敌军小股部队的骚扰,而是主力进攻。 街道里。 随着涌进来的带甲士卒越来越多,顷刻间,就使整座雁门完全处于戒严的状态。 这场大战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爹!” 忽有一名手握刀盾的士卒,见到那被乱箭射死的老者后,赶往城头的步伐猛地一顿,竟是愣在原地。 他蹲下身子,见到被那位老人家护在怀里的孩童。 “阿宝...” 士卒忍着悲痛,想将孩童放到较为安全的位置。 这时,有一百户开口道: “岳山,把孩子放到巷子里,巷子两面围墙,能防箭矢,你随大军快登城头,不可违抗军令!” 那名叫做岳山的士卒,并未因自己老父亲的离世就失声痛哭。 作为守护雁门的将士,每年、每月乃至每日,他们都要见生见死。 心中尽管悲伤,可是一时半刻,这泪水,无论如何,都是流不出。 他咬了咬牙,刚想将痛哭流涕的孩童暂且送到巷子里躲避箭矢。 然而,敌军这一次的进攻实在是过于猛烈。 那飞跃城头的箭矢,就像是不要钱一般,一波接着一波。 雁门关依山而建,关外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敌军在这条狭隘的兵家要道中,难以将阵型完全铺开,更无法使用大型的攻城器械。 只得通过投石机或是箭矢,去不断消耗守城军队的有生力量。 如果说,攻下一座城关,至少需要三倍高于此守城军队的兵力。 那么攻下雁门,少说也需五倍、十倍乃至更多。 张道之即使不懂得兵家要事,但也知晓,此次草原来犯,处处透着不寻常。 岳山见箭矢来袭,连忙举起盾牌,将孩子护在身旁。 草原的箭,已具有相当不错的破甲能力。 寻常士卒所着甲胄,根本就防不了这种箭。 以至于不少行军向城头的将士,都被那飞来的箭矢射中。 有些箭矢余劲儿极强,已将他们的甲胄射穿,使他们直接倒地不起。 有些箭矢只是堪堪突破甲胄的防御,但是射来的劲道儿,依旧有着穿甲能力,使他们负了内伤。 “盾兵!盾兵上前!” “防御!徐进!” “...” 有千户将领正在命前往城头的将士摆开防御阵势,徐徐朝着城头方向前进。 这场战争,在敌我双方还未正式相见时,便已展开。 街道两旁,不少商贾,正借助商车的掩护,抵御那些箭矢。 张道之正矗立于商贾队伍中。 来自草原军队的箭矢不断袭来,以至于那岳山父子寸步难移。 “岳山!千户有令,盾兵上前!” “岳山!” 百户命他上前,将那孩子交由不是盾兵的士卒放到安全地方。 只是,岳山怎能放心下来? 张道之见此一幕,实在于心不忍,索性大踏步上前,来到那岳山身旁。 期间,不少士卒都注意到了他那如同飓风般的身法,顷刻间有些震撼不已, “哪来的道士?” “方才是他过去了?” “此人好诡异的身法!莫非是传说中的异士?” “...” 张道之并未在乎那些士卒或是商贾投过来的目光。 岳山也是后知后觉,下意识将自己的孩子护得更紧。 这时,百户也懒得过问这岳山,带着本部兵马已冲上前去。 期间,已有不少将士成功登上城头,开始组织对敌军有效地反击。 这时,岳山正皱着眉头,“你是谁?” 张道之俯下身子,一脸微笑的看着他怀里得孩童, “可将他交由贫道。” 岳山眉头深皱,“我为何要信你?” 就在这时,有数支箭矢,正朝着他们射来。 但张道之毫无惧色。 他手指轻轻一点,金光乍现,一时间,仿若时空凝滞一般,使那射来的箭矢纷纷落地。 岳山当即愣在原地。 张道之顺势将那孩童抱在怀里,正色道: “贫道不插手两国战事,但护一孩童,还是能够做到。” “贫道哪也不回去,就在此等着你。” 第149章 山下世界准则 在这座天下,各国间都有一个普遍的共识。 那就是,两国交战,都不准派遣山上异士参与到斗争里。 哪怕是天师,也要遵守这样的规则。 所以,张道之不能直接干预这场战争的走向。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山下世界的战争。 当然,这样的准则,对妖无效。 只要妖敢来犯,异士与朝廷之间,便会同仇敌忾。 如今。 张道之也只得在不干预这场战争的情况下,护住怀里的这个孩童,仅此而已。 他盘腿坐在街道市集商铺的屋檐下。 原本在此开设商铺的那些商人、居民,此刻都已火速离开此间。 或是干脆躲在家里不出来。 他们与前赴后继,赶到城头上的那些士卒,显得格格不入。 而张道之又与他们格格不入。 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如今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大小。 这么小的孩童,可能不知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但当他看到自己的祖父,一动不动时,内心也会触动,也会崩溃。 他祖父的尸体,已被张道之放到别处。 这孩子兴许是哭累了,又感觉到张道之的怀抱极其温暖,于是便呼呼大睡起来。 甚至,就连军队前进的步伐以及一些喊打喊杀声,都无法惊扰到这个孩子的熟睡。 或许,与张道之布下的一些小手段有关。 渐渐地。 城头那边,喊打喊杀声愈发响彻这片天地。 距离城头有二三百步距离的张道之都听到了。 可见这场战役的激烈程度,远超想象。 不过,张道之并未在乎这些。 眼下,他只想护好这个孩童,因为这是他答应别人的事情。 没过一会儿。 张道之注意到,不只是有将士前赴后继的奔向城关,亦有尸体被搬运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古战场的血腥。 与热武器不同的是,冷兵器作战,往往更能激发出一个人的好战因素,激战起来,也更为热血。 他叹了口气。 因为这座天下的规则,他只能亲眼目睹从他眼里毅然走过的将士,最终又被人背下城头。 几百步的距离,对他这位天师来说,在视野上,几乎不受什么影响。 往来奔走的这些将士中,他印象最深的。 是一个年纪看起来仅有十七八岁的小将。 这名小将在挺进城头时,见到了张道之与他怀里的婴儿,还以为是什么乞丐在浪迹天涯。 毕竟,张道之为了不惹人注意,刻意将一身衣物打扮的过于简朴了些。 那小将抿了抿嘴,似是做出了一番思想斗争,最终从怀里掏出一张饼,分了一半给张道之, “怎么乞讨讨到雁门了?没看到打起来了?还不走?” 闻言,张道之望着他递来的半张饼稍微愣神。 小将因要即刻赶到城头的原因,见他并未有所回应,并不敢耽搁,直接小跑着离去。 然而,不消片刻,却身中箭矢。 若非关键时刻,张道之以金光咒护住他的的心脉。 只怕那些箭矢,就要了那小将性命了。 半张饼是因,张道之护他性命是果。 他是个讲承负的人,一向如此。 只是,旁人的命运,他便不好过多干涉了。 又过一会儿。 或许是北元的第一波攻势已经结束。 打杀声逐渐微弱。 这时,通往雁门关城头的街道两旁商铺里,有人感到战事已停,便打开门窗。 正巧见到了盘腿坐在地面的张道之,下意识议论起来, “这道人,哪里来的?” “怀中还抱着一个孩童?” “雁门恐起大战,这道人不怕死吗?还敢留在此地?” “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怪人?” “...” 世代生活在雁门的这些人见惯了生死,但并不是不惧生死。 张道之耳聪目明,自是将他们的声音听进耳中,他并未理会。 只是在静静等待着岳山。 良久。 他身后的那间铺子,有个小厮开了门,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对张道之开口道: “道长,我们掌柜的心善,让您进来躲刀兵。” 生活在雁门关的百姓并不多,基本都是军户之后。 他们的祖上,都戍卫过这座城关,或是战死于此。 或是有亲朋此刻正矗立在那座城头之上。 朝廷这么做,一来,是让英烈之后能有个生计,二来,是让那些为朝廷血战守城的将士心无旁骛。 张道之婉拒了那小厮的好意。 他说过,要在这里等着岳山。 可是等了许久,直至等到日落西山,直至等到敌军又发起了第二轮攻势。 仍是不见岳山的到来。 就连他父亲的尸身,也被一些负责拖运尸体的将士发现并收敛,他们好警告张道之, “雁门关大战期间,三百步内,除守城将士之外,不准任何人靠近,小道士,哪来的回哪去,想找死别死在俺们雁门。” 张道之当做没有听到,自始至终,都在静静地坐着。 这一夜,沉沉夜幕里飘起了鹅毛大雪。 他怀抱里的孩童,似是感到了饥寒,脸色显得极其苍白。 想哭,可是嗓子早已沙哑。 张道之于心不忍,只好施展金光咒为孩童御寒。 神奇的一幕发生,当金光咒展开的那一刻,这孩子,既不感到饥饿,也不感到寒冷了。 天快亮的时候。 一整夜的大雪,让整座雁门关都白了头。 甚至,街道路面上都已有了积雪。 但张道之身周几步之内,却不曾被飘了一夜的大雪掩盖。 这时,他就已经隐隐猜到什么了。 他拔下孩童的一根发丝,嘴里念念有词,没过一会儿,发出一声忧虑的叹息。 岳山...死了。 死在这场守城之战里。 张道之打算待这个孩童醒来时,便将他送到家里。 就在这时,有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走来,他身着甲胄,腰佩大刀,手持盾牌。 看样子,与岳山一样,也是一名盾兵。 他毫无恶意的站在张道之身前,缓缓蹲下身子,看着他怀抱里睡得正香的孩子,摇头一叹, “这孩子爹是在宣文三十二年参军,短短一年半载,就成了军中一把好手。” “后来国师改制,我与他爹,同时入了雁北军。” “这娃儿是个苦命的,生下来就没了娘,如今,也没了爹...” 说至此处,这中年汉子低着头,眼角竟是流出两滴热泪。 他大手一挥,将滑落到脸颊的泪痕擦拭,竟学着张道之的模样,与他相对而坐,缓缓道: “我虽读过两年书,但知道的道理却不多。” “三年前,国师组建雁北军的时候,曾亲口问过我们想要什么。” “有人说想要收复燕云,有人说想要一战成名,有人说想顿顿有肉吃...” “我记得,当国师问起我的时候,我却犹豫了,没有回答出来,但是,我自个儿心里是有个答案的,你想不想听听?” 张道之微微皱起眉头。 他不明白,眼前这汉子,与自己说那么多作甚? 第150章 雁门,宁死不降! 那中年汉子见张道之愣神,便也不管他究竟想不想听。 自顾自地开口道: “我当时想的是,若有一日不打仗了,我就回老家种田,娶个婆姨,让她给我生个娃。” “将来,让那娃莫要学我,莫要参军,如此,就心满意足了。” “...” 中年汉子向张道之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他说,他叫李甫,大名府人士。 并非是佃户出身,靠着家里的几亩良田,能够混上几本书读读。 考过秀才,可惜没有考中。 因十八岁那年,见一户豪绅将与自己有婚约的女子玷污了。 他气不过,下黑手砍了对方。 因杀人罪名,被关押在大名府的牢狱里。 当时的大周,还没有那么多的天灾人祸。 更没有那么多的死囚。 按照大周律,像是李甫这种情况,需要移交到京城刑部候审。 后来,将要对其定罪时。 恰巧遇到了国师申九千组建新军。 李甫的父亲经过千难万险,终于入了京城,可以在皇城外喊冤。 一来二去,便也就惊动了国师。 后来,申九千便让人拿来李甫的案卷,知他是读书人,心下好奇,遂将其唤来。 申九千见他生得虎背熊腰,是练武的好手,而且又会读书。 这种人,对军队来说,算是人才。 而且,李甫之事,错在那户豪绅。 于是,申九千就免了李甫的死罪,将他编入到雁北军的体制里。 李甫没有辜负申九千的期许,他在与元人作战时极为果敢。 帐内已攒敌将六颗头颅。 因功而升百户。 岳山并未在他的帐下任职,但二人却是同一年入了雁北军,所以彼此的关系倒还算好。 可是,直到现在,张道之也不理解,为何要与他说这些呢? 李甫继续说道: “岳山兄弟临死之前,还有一口气,差人寻到了我,说想请我照顾他娃儿。” “我应了,昨夜里见到你的时候,觉着你有点怪,我躲在暗中观察你许久...” “你是个有本事的。” 昨夜,有很多人,包括商铺里的百姓,都在盯着张道之看。 对于众人投来的目光,他根本就不在乎。 然而,接下来,李甫的一句话,却让他感到惊诧, “想必您就是传说中的张天师吧?” 闻言。 张道之一愣,脱口询问,“何以见得?” 李甫呵呵笑道:“国师对我有恩,当我知道,是您杀了国师的时候。” “我便想着多了解了解您,我是百户,有些人脉,可以知道你们龙虎山。” “当然,我也没有傻到要为国师报仇的意思。” 正因李甫多方打探当代天师的样貌、手段。 才在昨夜里确定了张道之的身份。 只是,堂堂天师,为何来到边关呢? 张道之更为不解,“你若想接走这个孩子尽管直言,既然不想寻我报仇,又何苦与贫道说那么多?” 李甫突然嘿嘿一笑, “若您不承认您是张天师,方才我说的那些,就当是猜测了。” “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就那么大方承认了。” 张道之一愣。 李甫道:“以您的身份,所到之处,必有高官一路陪侍,但是,您来雁门,我们没接到任何消息。” “所以我就猜测,您肯定是不想让旁人知道您的身份。” “其实我起初也不太敢确定您的身份,方才那番话,是想从您嘴里听到个实底。” 张道之沉默。 李甫也是如此。 约有半炷香功夫过去以后。 李甫才再次开口道:“您放心,除了我之外,最起码是现在,没有人能够知道您的身份。” “不过,您也留个心,我只是稍加推测,便将您的身份算了个七七八八。” “若是有心者,只怕您刻意隐瞒身份也瞒不住。” “毕竟,这世上,见过您的人太多了。” 说至此处,他从张道之怀里接过那个孩童,缓缓起身,正色道: “您是山上仙人,斩妖除魔,本就是您的职责在内。” “我只是个凡人,就算千千万万个我,也杀不了您,所以,我不会做傻事,要找您寻仇。” “可有句话,我想替国师说出来,国师他老人家就算在你们眼里是坏人,是妖。” “但是,在我们边军眼里,不是。” 说罢,便就转身离去。 张道之看向他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直至对方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期间。 张道之一直在想李甫的话。 国师申九千,当真十恶不赦吗? 他为了获得强大实力,不惜吸食国运,导致各地天灾人祸不断。 或许,就是因为他,才导致前身的那处小村庄失去了国运庇佑而被邪祟入侵。 而且,当年在龙虎山那边,申九千也确实有意要杀自己。 但申九千为何想要获得强大实力? 不还是因为,一心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 世人骂他是穷兵黩武。 但不管怎么说,申九千从未亏待过边军将士半分。 甚至,因为他的存在,导致边军将士的阵亡抚恤金,都翻了好几倍。 一些士大夫们,对此根本就不认可,认为这是申九千在豢养私军,在侵害国家利益。 可是,若无重赏之下的勇夫,谁会世世代代镇守雁门,看护好长城要塞? 张道之缓缓合上双眼。 申九千有罪,罪在万民,但他又无愧于朝廷,无愧于边军。 他本想着,将那孩子还给岳山之后,便就离开雁门。 但是,他现在不想了。 因为他要亲眼看看,申九千留在这世上的雁北军,究竟是怎样一些人。 一心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国师,其本质,又是怎样一个人? 张道之原以为,他与申九千的承负早已终结。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张道之打定主意后,便一动不动的坐在原来位置。 他也不施展金光咒抵抗雨雪,任由漫天飞雪,将他掩埋。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 期间,北元组织了不下十余次规模的战役。 在长达数日的高强度防守战情况下。 雁北军的将士,不但士气没有崩溃,反而有越战越勇的意思。 而在这儿两日里,张道之听到了很多将士的声音, “这怎么有个雪人?” “是那个道人?他怎么还在这儿?死了吧?” “草原蛮子即使再嚣张,也从未在大雪天里来犯,今年是咋回事啊?” “谁知道呢?” “我看,与国师之死有关,国师在的时候,那些草原蛮子岂敢如此?” “说的没错,世人都说那龙虎山张天师是天上仙人,但即使是仙人,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国师给杀了吧?” “若是国师在此,咱们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袍泽兄弟死了。” “...” 张道之听到,有雁北军的将士在埋怨他。 他虽被雨雪掩埋,但是,却依旧耳聪目明的很。 身处此地,他最常见的是那些将士们,前赴后继的去了城头上。 也最常见,不少身着甲胄的尸体被垒到几辆马车上,运送到别处去掩埋。 若非这场大雪将死战的将士鲜血覆盖,或许,此刻的雁门,已经是一座血城了。 但是,这些将士,却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不该死。 他们披上了甲胄,就要为脚下的土地负责。 死战不退。 忽有一日,接连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住了。 雁北关城头之上。 战鼓声再起。 主将亲自擂鼓。 此战过后,雁门守兵的实力,再一次迎来削弱。 主将不止一次的,朝着身边的斥候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援兵呢?这都数日了,为何援兵还未至?” “我们散出去的灵鸽传来消息没有?” “距雁门最近的兴军寨呢?有他们的消息没有?” “...” 雁门关内,虽说有不下十万的精兵。 但是,这支军队,不只是要驻守雁门关一座城寨。 还要驻守与之相连的长城要塞。 兵力一旦分布,留守雁门的将士,便不足三万。 而草原蛮子,像是一条条疯狗一般,不惜代价的强攻雁门。 虽说北元的伤亡是雁门守兵的数倍不止,可在这样耗下去,雁门危矣。 然而,直到此刻,援兵仍是迟迟未至。 好似别地压根就不知道,雁门关正发生着一场堪称惊天动地的大战。 其实,在北元发动第一次进攻的那一刻,他们便派了不少人,来劝说这位主将与戍卫雁门关的将士投降。 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雁北军手中利箭而已。 又过两日。 原本越战越勇的雁北军将士,此刻也不禁感受到身疲力竭。 城头上。 有眼力惊人的哨兵忽见前方冒出一团团黑气,心下大骇,连忙奔走全城,将因数日大战而深感疲倦的将士唤醒, “敌袭!敌袭!” “...” 一时间,整座城头乱成一锅粥。 雁门关主将刚合上眼睛眯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斥候声音,连忙睁开双眼。 他身上的甲胄,布满了刀痕。 自身,也落得个伤痕累累的下场。 这两日,他一直在死撑。 “他娘的,又来了!” 主将站起身,当他看到远方的黑气时,忽而心中一凛, “异士?萨满术?这草原蛮子...” 他咬牙切齿,当即下令道: “让全城百姓,即刻出城!” “还能握得动刀的兄弟,站起来,咱们汉家儿郎,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主将见多识广。 他心里很清楚。 当北元派出异士的那一刻,这座巍峨数千年的城关,便已然守不住了。 对于他们这些只凭一身血气杀敌的武将来说,异士,就宛若一座迈不过去的高山。 砰—— 砰—— 城头之上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主将用足了气力,将刻有‘周’字的大纛,牢牢握在手中并又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道: “汉家儿郎,有死无生,宁死不降!” 这一刻。 来自于各地,汇成一支雁北军的勇士们,纷纷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附和着主将的声音, “京兆府陈大牛,宁死不降!” “永兴军路徐有志,宁死不降!” “雁北军百户李甫,宁死不降!” “...” 这一刻,任由雨雪如何冲刷,终难洗去雁门关城头之上的血渍。 ‘周’字大纛,正在那位主将手中飘荡。 大周承平元年,冬月底。 雁门战起,雁北军宁死不降。 第151章 且容贫道伸伸懒腰! 张道之依旧盘腿坐在街道中。 连续几日都是如此。 寻常人只觉他很怪。 谁能够好几日不吃不喝呢? 甚至还有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倘若有异士在此,会认为他在悟道。 实际上,张道之并未悟道,而是在思索一个问题。 申九千也是要救世,只是这种救世之路的代价,是要牺牲一些人。 张道之认为,一个人,与千万人的性命相比,是没什么两样的。 但他要走的路,谁又能确保,不会死很多人呢? 如果都需要去死人来完成那个目的。 本质上来说,他与申九千又有何两样呢? 如今。 他从不停登上城头,又被人背下城楼的那些将士身上,得到了答案。 那些将士,明知此行会死,依旧选择赴死。 他们没有为了达成一个目的,而就选择开城投降。 如果他们选择投降,无疑是对他们最好的一种结果。 可是这样,就会有很多人死去。 中原门户大开,草原铁蹄踏在神州大地之上。 这样的惨况,没有人愿意看到。 所以那些护城的将士,才会选择前赴后继的去死,而非选择生。 申九千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吸食国运而影响到的那些人,没有选择生与死的机会。 张道之认为这样做,不行。 掩埋在他身上的积雪逐渐融化,他的思绪,也愈发清晰, “救世之道,首重发心。” “以杀止杀是‘盗生’,顺劫护生是‘合道’。” “天地不仁,非灭生机,乃荣枯有时。” “真修者当明‘慈故能勇‘。’” 张道之喃喃于此。 他赫然发现,其实,像是这种问题,他的师父张先,早已告诉过他了。 不主动斩人经脉为刃,却敢承起劫火焚身之重。 若见洪水将溃,拆十屋为筏救百人,非以十人为刍狗,是执两用中。 左手持‘常善救人’之经,右手握‘不得不然’之劫。 最忌以‘死十人活百人’为算,视牺牲为捷径 —— 此心若动,便堕魔道。 这与道教、道家思想中的天地不仁而又大仁,不谋而合。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 张道之缓缓起身。 这时,他身上的积雪,早已诡异般融化。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感到前路一阵通畅。 申九千,他没有杀错。 一人命与百人命,都是一样的。 如若真到了非要做出选择的节骨眼上,那也是要以‘护生’为最终归依。 儒家常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但若心生魔障,迹又如何正呢? 佛道儒三家思想皆有可取之处。 但,张道之是道人。 身为道门中人,只讲究一个随心而已。 他认为是对的,没有错,他便去做。 这时。 他的眼前,有不少生活在雁门关里的百姓,此刻正以极快速度仓皇逃窜。 道路两旁,不时会有着甲将士吆喝两声, “大娘,你家孩不要了?” “大家伙听我说,草原蛮子一时半刻打不进来,大家慢慢跑,往代县方向跑!” “...” 雁门关里百姓不多,近万人。 且都是守城士卒的亲眷。 如今,守城主将让他们离开雁门。 其实就是在告诉他们,雁门守不住了。 就在这时。 在百姓离开城关的方向处,有一大团墨云笼罩过来。 起初,没人将其当回事。 他们只以为是要刮风下雨了。 但是这跟逃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直到一名在雁门生活许久的老人家,眯着眼看向那团黑雾,喃喃自语后,众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 “怪哉,冬月里,咱雁门何时有那么怪的天象?” 若是在其它时候刮风下雨也就罢了。 可这是在冬月。 那团像极了黑雾的墨云当中充斥的电闪雷鸣,极其刻意。 让老人家非常不理解。 许多百姓在这时也都议论起来, “是啊,就像奔着咱们雁门来的。” “实在怪哉。” “...” 就在那团墨云落在雁门关上空时。 从中居然涌现出许多的黑雾,那些黑雾,宛若自地狱归来的恶灵。 它们像一只只火球般,坠落到大地的那一刻,使整座地面顿时千疮百孔。 落在人身之时,宛若被恶灵附体一般,不消片刻,那人就已没了血肉,只剩下一堆骨头倒地不起。 “是妖!是妖!” “有妖怪!” “...” 顷刻,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 惟有张道之一人还算淡定。 他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妖,而是草原的萨满术。 忽而,他身形掠动,以金光咒救下一名险些被黑雾侵扰的孩童。 那孩童的母亲,此刻,早已被吓瘫倒地不起。 张道之将那孩童放在她身边,看向周遭惨况,唉声叹道: “虽说掺和此地之事,很有可能将我的身份暴露,再想取蔓金苔,便就难上加难了。” “只是,这规矩既然是先由你们坏的,可就莫怪贫道看不下去了。” 他坐在那里想了数日,其实就只想明白一件事。 哪管什么是非恩怨,又何须在乎什么杀没杀对,杀了就是杀了。 【心随意动,随心即可】 老天师张先,不就是想告诉他这个道理? 一人与万人无甚差别,申九千与寻常百姓、恶徒乃至草原蛮子,也无甚区别! 这时。 妇人与孩童都被吓懵了。 他们听到张道之的声音,只感觉他很怪。 张道之缓缓站起身来,如同先前那些义无反顾、前赴后继登上城头去赴死的将士一般。 也开始缓步去往城头处。 与正在逃命的百姓,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些人都以为他疯了, “这是那个疯道士!” “他是真疯了吗?还是一心求死?” “管他呢,咱快跑!” “...” 这时的张道之,一边走向城头时,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 如今,他可以不使用这道咒语,仅凭心意,就可施展金光咒。 但是,若念咒语以沟通自然伟力,其金光咒的范围,将会呈现倍增的状态。 就比如此刻,仅是片刻间,金光咒就已布满整条街道,并且还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以确保他们不会被黑雾侵袭自身。 就在他即将靠近城头时,身后,忽然有一名将士握住了他的肩膀, “你想找死,也别死在雁门!” 这将士并无恶意。 他接到的将令,是要掩护全城百姓撤退。 张道之亦被他算入其中。 恰巧就在此时此刻。 张道之已将金光咒施展到最为关键的时刻, “急急...” “如律令!” 话音刚落。 原先被他布置在城关内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位人身上的金光咒,顿时犹如神助一般,彻底显灵。 但凡是此刻将目光落在张道之身上的人。 都惊然发现。 自他脚下开始,寸寸金光犹水中涟漪一般,迅速扩散出去。 直至覆盖到了整座城。 就连众人头顶上空的那片巨大墨云,都被金光咒瓦解。 张道之朝着城头处再一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似乎多日以来没有活动的筋骨,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舒展。 他以飞仙阵为托付,犹如谪仙人般腾空而起,看向关外草原茫茫处,朗声笑道: “三千年道统从未断绝,八万里沃土皆藏异士。” “今日,且容贫道伸伸懒腰,来个锋芒毕露!” 第152章 一人、一剑、一座城 雁门关说大不大。 有那么一个人,来了四五日,坐了四五日。 早已闹到全城皆知的程度。 如今,正是那个在大家伙眼里,宛若疯子的道人。 竟是步步腾空而起,随后一跃至城头之上。 直到这一刻。 那些守城将士与百姓才知道,原来,这位看起来颇为疯癫的道人。 竟是得道高人! “娘亲,他是神仙吗?” “神仙...帮我们守城去了?” “一个个瞧你们没见识那样,先帝还在世时,老朽还年轻那会儿,咱们雁门关,曾来过很多这样的仙人呢!” “...” 扬州龙虎宗之主张灵均曾参加过那一场战役。 神州异士亦如这些守城将士一般,前赴后继,几乎是用血与肉,铸就了一道钢铁长城。 使雁门关太平十余年之久。 那老朽见过世面。 当初有很多异士,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如今,仅那‘疯道人’一人,能做到吗? 如果换做旁人,肯定不行。 但张道之一定行。 因为,他是天师。 城头之上。 由主将等人见到的那缕黑气,早已蔓延过来。 不少守城士卒,皆是死在这黑气之下。 在张道之到来之前,整座城头之上。 都被这种充斥着恐怖恶灵气息的黑雾萦绕包裹。 在他到来之后。 城头黑气尽皆退散。 瞬间便被耀眼而又璀璨的金光取而代之。 这一刻的张道之,真就宛若圣贤! 所到之处,地涌金莲,雷火交集,让那些守城士卒看去,皆是不敢有所阻拦,识趣让开一条道路。 难以压抑内心激动的议论道: “是这位道长?道长是神仙?” “他是来帮我们的!” “多谢道长救命大恩!” “道长...如谪仙!” “...” 张道之并未在乎这些人的声音。 只是径直走向一处。 在不远处城垛那边,靠着一个人,是被黑雾侵染,只剩下半条命的李甫。 他的双臂血肉近乎干涸,露出骨相,整个人不时吐出鲜血。 张道之站在他的面前,手中金光犹如救命良丹一般,轻轻一点,便使李甫恢复些许生机。 这只是暂时的而已。 张道之救不了他。 只能为其缓解一些痛苦。 张道之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子,看向李甫,问道: “你说你此生最大心愿,是能够回家娶个婆姨,娶个婆姨约莫是不行了,不过,贫道可带着你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似乎拥有着一种魔力。 让李甫原本无神的目光中又透出几分神采,他喃喃着说道: “回家...回家...” 嘴上说着回家。 但那目光,一直在看向距离不远处的大纛。 那杆旗帜上,刻有‘雁北’二字。 当黑雾来袭时。 所有将士,都大声喊出了自己的姓名、籍贯。 生怕战死以后,世上会有人,再也记不得他们来过人世间。 但唯独李甫,并未说出自己的籍贯。 而是说出了‘雁北军百户’这几个字。 可见,在他心目中而言。 雁北军,早已是家了。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这时,不知是哪位将士,正轻声吟唱着这首‘满江红’。 此为雁北军战歌。 待其话音传出之时。 越来越多,尚且活着的将士,纷纷昂首挺胸,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唱着那首满江红,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这个时代,亦有靖康之耻。 那是致使前朝覆灭的根本。 这首属于雁北军的战歌,乃是由申九千亲自挑选。 身为雁北军的战士,都会背诵此词。 如今。 那些将士们,在用着这种方式,相送已经战死的袍泽兄弟。 以及,随时做好准备,相迎他们身前的草原蛮子。 张道之身为局外人,心里很清楚,其实,草原的百姓也是百姓。 他们也只是想着安居乐业,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穿上盔甲,骑上战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无论哪场战役,最终笑到最后的,不是失去子孙的那些老百姓。 而是站在庙堂之上的既得利益者。 不过,对于雁门关的将士、百姓来说,眼前那些草原人,就是入侵,是杀戮。 随着雁门关城头之上的歌声愈发嘹亮。 顷刻间,情绪犹如墨渍,将整座城关渲染。 原本仓皇逃窜的百姓们,此刻也不想着逃命了。 他们拿起藏在家里的铁器,矗立于街道中,准备随时跟来犯的草原蛮子拼命。 同时,犹如那些守城将士一般,在高声诵唱着‘满江红·怒发冲冠’。 李甫在这场歌声里甜甜睡去。 他才不管申九千究竟是不是妖,又被谁所杀。 他只知道,谁对边军好,谁想让雁门、代州的百姓活下去。 是谁,寄希望于雁北军,寄希望于他的家。 或许,在梦中,李甫会娶妻生子,会安居乐业。 但生逢在这个时代,身为一名边卒而言,娶妻生子,安居乐业,就是一场梦。 “可惜贫道不会全真睡梦之法,不然,亦可让你庄周梦蝶一场。” 张道之缓缓起身,不知何时,已将天师剑握在手中, “不过,贫道既然来了,贫道在雁门期间,自会看顾好你的家。” 说罢。 就见雁门关外,似有无穷无尽的黑气将要涌来。 一些守城将士见状,连忙再次握紧手中兵刃,严阵以待着。 由于张道之金光咒的缘故,使整座城,宛若白昼一般。 普天之下,除了玄虚子之外,唯独他一人,能将金光咒施展到如此程度。 这时。 伤痕累累的守城主将,已来到张道之身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单膝下跪,拱手道: “前辈,求您相助!” “我雁门、雁北军,感激不尽!” 他心里很清楚。 此时此刻,只有张道之,能救雁门。 张道之并未正面回应他。 只是将手中宝剑攥紧。 当那黑雾与北元大军兵临城下之际。 张道之二话不说,当即跃于城头之上,抱剑而立。 站在城头之上的那些守城士卒见此一幕,都是有些傻眼了, “难道这位道长,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草原铁蹄?” “若是如此,道长...真就与神仙没什么两样了。” “一人力战一军?古之霸王,不过如此!” “...”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众人言谈间。 已有黑雾冲向张道之。 但不消片刻,那些蕴藏着恶灵的黑雾,便被张道之一剑斩灭。 自始至终,他不曾动弹身躯分毫。 古有霸王项羽一人敌城,今有龙虎山天师张道之一人一剑守一城! 所谓风流,莫不如是! 第153章 一剑灭甲千余众! 雁门关城外。 张道之一人一剑,立于二十万北元大军身前。 这是自赵长青登基以来,大周与北元之间爆发的最大冲突。 诚如一些雁北军将士所言。 若是国师申九千不死,雁门关绝不会横遭此劫。 而申九千,又是被张道之所杀。 他来雁门,北元来犯。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注定,雁门这场劫难,注定就与张道之有关。 所以,此刻的他,正仗剑而立,目视身前百万兵,毫无惧色。 关外北元大军里。 为首将领正透过层层黑雾,将目光落在张道之身上,微微皱起眉头,喃喃道: “是异士?” “雁门关内...何时有了异士?” 北元对付雁门,并不是仓促之举。 他们在发动大战之前,早已将关内情况打探清楚。 站在这名将领身后的,是矗立于一辆战车上的年迈老妪。 此人两颊涂以斜红,宛如两道伤痕。 说话时,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 “是异士!周国正一道的手段!” 正一? 闻言,那为首将领仿若目空一切。 并不将只身立于城门外的那道人当回事,大笑道: “正一道?仅凭他一人,就敢拦住大元铁蹄?” “他以为他是谁?正一天师吗?” 说罢,便就亲自挥动令旗,指挥身后骑兵冲杀。 众所周知,骑兵不擅攻城。 但是,由骑兵组成的巨大杀阵,对异士有着天然的克制力。 在战场之上。 由士卒组成的杀阵,可以形成一种压制异士修为的自然伟力。 这种伟力,来源于人道之力。 为将者,可将这种力量显化为‘血气’。 不过。 由于雁门关依山而建,地势险峻,城关前只有一条狭隘要道通行。 骑兵顶多并排两到三骑。 在此等形势之下,身为正一天师的张道之,在杀敌时将有如神助。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这个道理。 结果显而易见。 那为首将领派出的千骑,皆被张道之斩于马下。 敌我双方,亲眼目睹着这一场一边倒的厮杀。 起初,先有两名重骑朝着张道之迎面杀去。 他们所使用的兵刃乃是短柄战斧。 斧刃都比较厚重,能够起到很好的破甲效果。 即使是身着甲胄的将士,若是挨上那么一斧,不死也残。 更别说身着普通衣裳的普通人了。 异士面对这种直来直往的进攻,若是自身境界不高,很难摆脱由将士身上迸发出的血气。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种血气的话,就像是一条条锁链,不仅可将异士束缚,甚至还在他的身上,施加了一种类似‘基因锁’的作用。 使异士很难将自身百分百的实力发挥出来。 这也是为何,平日里十步杀一人的那些江湖侠客,一旦被扔到战场上,顿时会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原因。 不过,张道之并非普通人,更不是一般异士。 只见他抬手间,便有两道天雷轰然落下。 将那两名重骑击落马下。 乱战之际,尤其是后面的将士还在向前冲锋时。 一旦坠下马来,即使不死,也要被袍泽兄弟的胯下战马给踩死。 很快,那两名重骑将士便成为了一团肉泥。 但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面对千余名敌军不断冲来时。 张道之竟是缓缓合上双眼。 这一刻,都将敌我双方的人给看傻了, “这道人...要做什么?” “他...居然在这时闭上双眼了?!” “不可思议!这位道长究竟想要做什么?!” “...” 待所有人议论未止时。 张道之猛然睁开双眼,随后拔剑、出剑,一气呵成。 一招‘斩龙’便是迸发而出。 剑气犹如大海之上掀起的滔天大浪一般,层层不绝,铺天盖地。 仅是一剑,便让千名骑兵人仰马翻。 而张道之这边,仅是大口喘吁片刻,便就恢复如常。 按理说,斩龙一剑,威力即使再强。 但面对血气全开的着甲士卒来说,绝不该如此才对。 这主要是因为,张道之借由地利,才可做到这一点。 雁门关的地势,实在过于险峻。 太适合一夫当关。 张道之一剑过后。 给敌我双方诸多将士带来的震撼与惊诧,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剑...灭甲上千?这...这还是人吗?” “道长...真乃仙人!” “那上千重骑,竟都死在道长一剑之下?” “这名来自大周的异士,究竟有着什么来头?” “...” 不管怎么说。 张道之这一剑,将守城的雁北军兵卒士气给斩出来了。 一剑灭甲千余众! 他们相信,即使眼前这位道人原先是寂籍无闻之辈。 但在这儿一剑之后,很快便会名动天下。 反观北元一方。 诸多自幼年时便与战马、雄鹰为伴的草原汉子。 在看向张道之时,不免也有几分心悸。 仅是一剑,上千铁蹄,顿时人仰马翻。 他...还能使出多少像这样的一剑? 这样强大的存在,为何不受长生天指引? 为首敌将深深皱起眉头, “这些年来,本帅与雁门关守将交手不计其数,就连相助雁门的周国异士,本帅也是见过不少。” “为何,就不曾见过他?他...究竟是谁?!” 站在他身后的萨满老妪沉声道: “他是谁,已然不重要了。” “大汗有旨,年关之前,一定要拿下雁门!” “周国的张天师与妖族定下十年之约,如若我等拿不下雁门,十年后,我大元猛士将无南下契机!” 这个道理。 那为首敌将不是不知。 只是,一剑就将千名重骑全部斩杀。 这份实力,让人望而却步。 难道,他要命了他麾下将士前赴后继的去送死,直至将那正一道人气力活活耗尽不成? “本帅,不可能让麾下的勇士白白赴死。” “而且,对付异士,应该是你的事情才对。” 那老妪听到身前大帅所言,内心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仅凭对方那一剑,她便知道,她绝不是其对手。 而她,也将这一点说出。 这引起为首将领的不悦, “你不是其对手?难不成,你要本帅此刻撤军?功亏一篑?” 老萨满拄着拐杖,目光再一次凝聚在那布衣道人身上,咬牙道: “我虽不是其对手,但不代表,我草原的‘神’杀不了他。” 第154章 请神?你以为贫道不会? 世上有仙,但究竟有没有神。 就算是张道之也说不准。 在异士眼里,所谓的神,是集众生愿力,合自然伟力所造化的产物。 无论佛道,还是萨满亦或北地的一些小众流派,都有请神的手段。 所请之神,大都为众生愿力的幻化。 而并非是请来真正的‘神’。 也可以理解为,能够使用真正神明的能力,却无法将神明的全部实力发挥出来。 因为在某个族群、文明里孕育而出的神明,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既无所不能,只要请来,便可称无敌。 事实并非如此。 稍后。 待那老妪话音刚落。 突然,她挥动手中拐杖,竟是砍下身旁一名骑兵将士的头颅。 一时间,那将士脖颈处的血液,犹如喷泉一般上涌。 撒了那老萨满一身。 不过,她并不在乎。 而是将那砍下的头颅高高举过头顶。 任由那头颅里流出的血液洒在她的身上。 同时,脚下的步伐,也复杂多变起来。 像是在跳一场舞蹈。 她的这番举动,惹怒了周遭的北元将士,众人纷纷将手中兵刃指向那老萨满, “你在做什么?!” “杀我袍泽,死!” “...” 然而,那为首将帅,见此一幕,却是脸色如常,摇了摇头,用着一种命令的口吻开口道: “都把兵刃放下!” 放下? 有将士不服,方才那老妪所杀之人,似乎是他的亲朋, “大帅,她杀我袍泽...!” 话还没说完,便就注意到了那为首将领的狠辣眼神。 顿时打了个寒颤,只好忍住不言。 对于北元的那位大帅来讲,死一人与死一群人,他是拎得清的。 他对于一些秘术也略知皮毛。 知道请神之术,需要祭品。 没有什么祭品,能够比得了人。 稍后。 那老萨满竟是将手中头颅高高抛向空中。 不知为何,那头颅竟是悬空而立。 紧接着,那老萨满便戴上草原巫师专用的‘神帽’。 这种帽子,是由鹿角、羽毛编制而成。 她左手持神鼓,右手拿鼓鞭,正在有节奏地敲击神鼓。 同时,开始吟唱一首似距今极为遥远的歌谣: 【嘿呀!赫依!炽之主,焰之王,天光神子。】 【燎原之势,席卷八荒,愿闻吾声。】 【火精肇于太古幽夜,破寒障,照穹帐。】 【诚奉丹心,祈降净焰,驱邪祟,佑牲灵。】 【愿吾族得沐神火...】 随着老萨满不停地吟唱着这首歌谣。 诡异的一幕发生。 只见那悬空而立的头颅,竟是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宛若大日一般,将北元一方映照的宛若白昼。 随后,那火球竟是不停地向老萨满身躯倾注焰火。 雁门关城外。 张道之见此一幕,瞬间便就推断出了对方的手段, “请神?” 萨满术请神的法门由来已久,丝毫不弱于九州道门。 但是,论起请神之术,出身正一的张道之,绝对是不遑多让。 而且,在异士界,尤其是在有传承的门派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若有两名术士比斗。 倘若有一方术士,使用请神的手段,那就代表着。 对方是要拼道行。 而张道之最不怕的就是对方与他拼道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求之不得。 既然是要拼道行。 那就要认真一些。 对方以头颅为祭品,来接引所谓的草原神明。 张道之无祭品,只得退而求其次,采用香火了。 随后。 驻守雁门关的将士,就看到张道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竟是在其身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法坛。 在金光咒的映照下。 细细看之,那法坛之上,法铃、符纸、香炉,样样不缺。 正一请神,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手段。 全凭一颗诚心。 只见张道之亲自点燃三炷香,犹如普通人烧香拜佛一般,将那三炷香插在香炉当中。 随后又掏出符纸,以香火点燃,符灰落入炉中。 而后,拿起法铃,轻轻摇晃。 顷刻间,一阵悦耳的声音,便极为清晰的传遍四野。 张道之一手执铃,一手掐法诀,朗声道: 【谨请北方真武神,足踏天关镇鳌庭。】 【散发威严为上将,顶戴森罗七星明。】 【...】 【吾奉玉皇亲敕令,亦凭北斗指迷津。】 【...】 【吾奉南斗六星耀,北斗七星照吾心。】 【太上老君传妙法,急急如律令!】 念至此处。 张道之忽而怒目圆睁, “恭请北极震天真武玄天上帝荡魔天尊...” “显灵!” 刹那间。 一尊神像,突然出现在无垠虚空中。 此神像其身长百尺,披散着头发。 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五色灵龟,如张道之一般仗剑而立,眼如电光。 如果说,请神有段位的话。 那么,青铜选手,便是请神魂降身。 如那老萨满,已身化焰火。 显然,所请之神明,乃是草原火神。 而王者选手请神,则是直接请到神明法相。 比如此刻的张道之。 为何他请出的神明,乃是真武大帝? 只因幼年在龙虎山上时。 冥冥中,他就感到,自己与真武大帝有缘。 平日里,也常去真武大殿中烧烤。 按照他的话来说,一来二去,也就与真武相熟了。 正一教也有供奉真武大帝。 在龙虎山门人看来,被他们视为圣人的真武大帝,对张道之,也极为偏爱。 偏爱到什么程度呢? 有此,张道之一时不慎,竟是将真武大殿点燃。 玄虚子等一众长辈将其擒到大殿中,不停地鞭策他,是真鞭策。 那小鞭子抽起来,可叫一个撕心裂肺。 而不受火灾影响的真武大帝神像的眼中,竟是落下一滴泪痕。 玄虚子等人见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索性,只好罚他跪在大殿内忏悔。 直至深夜,张道之睡着的时候,宛若被人托着一般,犹如卧榻。 一觉醒来,发现自个儿居然在真武大帝脚下的龟灵上睡着了。 自那以后,张道之只要犯错,就会跑到真武大殿。 因此。 他请真武大帝,大帝定会到来。 而且,还是直接显露法相。 那法相似乎真的犹如神明降临,伟岸而又神圣。 先是用着一种慈祥和蔼的目光看向张道之,而后,又以极具杀气的目光,死死盯着北元大军。 “请神?你以为贫道不会么?” 张道之背靠神明,无所畏惧,大声笑道: “真武爷爷,干她!” 旁人都是称呼真武大帝为真武祖师。 而自张道之幼年起,他见到真武大帝神像,都是心念一声真武爷爷好。 第155章 飞剑斩人头 张道之并不是太喜欢用‘请神’的手段。 只因这种术法太伤神识。 即使他是天师,在施展请神术法后,也难免会有精神衰退的后果。 身为术士,请神,是压箱底的术法,也是保命技。 入道者,如萨满一般,终其一生,也只能与一位神明‘签订契约’或是‘建立往来’。 这便是‘本命神’。 严格来说,请神与请祖师上身,是两种手段,各有千秋不可同日而语。 总之,请神之法,是衡量一座门派、一种信仰,能否传承千万年的重要因素。 倘若某个门派,实力强大,但却无请神之法,也只能算作二流传承。 因为请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通神’、‘通天’。 一座宗门,有通天手段,便可确保传承不绝。 随着张道之话音落下。 立于虚空中的那道百丈法相,便是往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使得天地共颤! 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神威,便是蔓延开来。 在这种神威的压迫下,万物生灵都将臣服、下跪。 北元号称天下无双的铁蹄,居然也屈膝匍匐。 就连敌我双方的将士,都难以扛住这种神威。 唯有以跪姿,才能卸去这种威压。 “这...这是周国的神明?!” “是神!长生天在上,此生有幸,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神明!” “那是我们的...真武大帝?!” “是真武大帝!没想到,道长居然将真武大帝请动了!” “...” 那道真武法相,实在过于庞大、神圣。 宛若真正的神明降临世间。 不只是寻常将士心生惊颤。 就连已被草原火神倾注神识的那名老萨满,此刻也是目露惊骇,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请神的手段,她只听闻却从未见到过。 “你到底是谁?!” 空悬在北元铁蹄上空的老萨满,正用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语气怒吼着。 但不知发出这道声音的,是占满她身躯的‘神性’,还是她自身的‘人性’。 真武大帝似乎并不将这草原火神当回事。 对方的质问,在这位荡魔天尊,也不过聒噪而已。 旋即。 真武大帝出手。 而那草原火神,亦不甘示弱。 漫天焰火席卷而起,犹如一道龙卷般,竟是将顶上浩瀚夜幕中的星辰卷动。 而后又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真武大帝冲去。 然而,这惊天动地的攻势,却并未将真武大帝法相损伤一二。 “花里胡哨。” 张道之说出了真武法相的心声。 而后,就见偌大法相伸出的手臂,将那北元萨满牢牢握在手里。 这位真武大帝仅是稍微用力,便将那老萨满身躯捏爆。 焰火与血液同时自真武法相指缝内迸出。 落在地面之时,竟是将周遭山林都给点燃。 仅仅一招而已。 那老萨满便就魂消魄散。 这时,但凡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北元将士,都慌了神。 他们信以为赖能够攻下雁门的手段,已经没了。 统率这二十万大军的北元统帅,毕竟是见多识广之辈。 心中虽多有震惊,但为了顾全大军士气,不得不故作淡定。 看向那守在城关前的张道之,朗声道: “天下有法则,山上异士不可参与山下之争。” “如今我族萨满已死,难道,你要坏了规矩不成?” 张道之听到了这极为蹩脚的周语,心中忍不住气急。 他是怎么有脸说的啊? 只许北元派出异士侵扰雁门,就不允许神州派出异士去守雁门? 张道之屏气凝神,简单挥出一剑。 只见身前三十步的地面,突然出现一道清晰可见的剑痕。 他看向北元铁蹄,沉声道: “敢有越过此线者...” “杀无赦!” 这道声音,经由自身气力加持。 声若洪钟。 传遍四野。 清晰落在每一名北元将士耳中。 那名大帅闻听此言,下意识抬首看去,赫然见那道来自神明的法相仍旧未消散。 老萨满一死,也预示着,雁门关一役,已经结束了。 今夜无论如何,他都拿不下雁门。 随后。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驱使胯下战马,越过身边大军,缓缓朝着张道之矗立的方向行进。 身边诸将见此都是大吃一惊, “大帅,此人手段诡谲,万万不可!” “大帅,今夜不宜再战,应早早撤军,休养生息!” “大帅...” 倘若三军主帅出了事情,他们难辞其咎。 这些道理,这位北元统帅如何不知? 他不是不能承认失败。 只是,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拦在他们北元身前? 使他们寸步不得进? 稍后。 这位三军主帅,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由张道之所定下的界线外。 他死死盯着张道之,似乎想要将其面容牢牢记在心中。 良久,才开口询问道:“不知阁下可愿留个姓名?” 败可以,但不能稀里糊涂,就败了。 张道之面无表情,“吾之名号,汝不配得知。” 听到这番话以后,那名主帅,并未气急败坏。 败者为寇。 在胜利者面前,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骄傲。 “既不愿告知。” “那就还请阁下记住我的名讳。” “脱颜。” 说罢,这名叫做脱颜的统帅,缓缓调转马头。 顷刻。 北元大军中,便就响起了撤兵的号角。 后军变前军,正要有条不紊的撤退。 就在这时。 张道之双眼一眯,叫住了那名叫脱颜的主帅, “哎!” 嗯? 脱颜下意识回头。 张道之双眼一寒。 脱颜心中一凛,“战事已休,你身为异士,要杀我?” 张道之不语,只是将手中利剑轻轻一抛。 飞剑冲掠而去。 越过由他所定的界线。 而后直至落在脱颜的脖颈处。 顷刻人首分离。 由他丢出的天师剑,也再一次的折返回他的手中。 若是按照江湖规矩,张道之自然不会向那脱颜出手。 但,张道之有能力重新制定规则。 他如方才那般,仗剑而立,望着脱颜掉落于地面的头颅,神情漠然道: “眉宇形如尖刀,双目锐利有神,如鹰似狼。” “要不是贫道懂些看相之法,不然还真就让你给蒙混过去了。” 第156章 天师出关入燕云 其实,这脱颜本无需死。 因为他未来此地之前,即使是耳聪目明的张道之。 也只能隐约看到其脸部轮廓。 无法谈什么面相。 但他一来到张道之跟前,性质就变了。 如此明显的枭雄面相,张道之断然不能让他活。 毕竟,斩草要除根。 待脱颜一死,已经吹响撤退号角的整支北元大军,便就乱成一团。 有人叫嚣着要取了张道之的性命,为脱颜报仇。 有人心生胆怯,不愿再战。 因为在这位神秘道人面前,他们实在拿不出什么优势。 尤其是在那道神明法相尚未消散时。 张道之终于肯挪动身躯。 他缓步上前,将脱颜的脑袋提起,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静静地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些北元将士。 仅是一个眼神。 似可让百万大军却步。 最终,在张道之的逼视下。 这支北元铁蹄,在今夜,再不敢犯雁门秋毫。 张道之眼瞅着他们撤兵,心中,终是松了口气。 立于虚空中的那道神明法相,也逐渐消散。 张道之抬首看去,却见真武法相也在看着他。 他朝着法相深深一拜。 冥冥中,似有一道声音,传入到他的耳中。 乃是一句谶语, 【绝天通,神隐踪,人间劫起九难逢】 这句话,仅有张道之一人听到了。 犹如众妙之音。 “这是来自真武大帝的声音?” 张道之心惊不已。 万万没有想到,此战过后,竟还有此收获。 虽不足以强大自身。 但是,从这番话里,张道之也窥探到了未来二三隐秘。 绝地天通...神仙隐踪... 也就是说,今后大劫降临,漫天诸神,无法相助人间渡过大劫。 又或者说,就连高高在上的‘神’,也需要渡劫? 这对张道之很重要。 将来,人间大劫,主要还是由‘人’去解决。 真武大帝如此降音,对自身定然也有影响。 似想用这种方式,提醒张道之,前方的路,依旧坎坷。 “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请神手段...” “将来劫数,就连荡魔祖师都心存忌惮...” 张道之愈发感到责任重大。 在真武法相彻底消散的那一刻。 张道之突然有了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若非将天师剑插在地面支撑。 只怕是要踉跄跌倒。 “低血糖?” 张道之摇晃了一下脑袋,认真分析道: “人常言,请神之法,极伤神识。” “请神之前,我已耗了些许气机。” “请神之后,没想到,竟是对自身影响如此之大!” 他将脱颜脑袋随手扔到别处,而后盘腿坐下,稍许吐纳片刻,才恢复自如。 “请神之后,神明不对普通百姓出手。” “仅凭我斩龙一剑,应对起那狼居胥山的腾格里,只怕力有不逮。” “但是,此役之后,即使不敌,也可请神自保。” 有些时候,一些底牌,该用就要用。 所谓实践出真知,就是这个道理。 狼居胥山一行,他对自己,也多了些信心。 张道之收敛心神。 就在这时。 雁门关城门打开。 雁北军的将士,纷纷来到他身前,齐齐单膝下跪。 先由那守城主将开口,而后众人陆续道谢: “今日若非仙长您相助,我雁门危矣!敢问仙长名讳道号?在下好上表朝廷,为仙长请功!” “仙长对我们雁门有恩,请受我们一拜!” “多谢仙长护我雁门,护我大周门户,救我等性命!” “...” 张道之手指微动,那为首主将便是缓缓起身。 此时,眼前这些雁北军将士,只听他开口道: “贫道护雁门,并非是要让你等日后报答。” “此役,使我中原门户不受草原铁蹄践踏,也算功德一件。” 说罢,他便欲起身离去。 那守城主将见状,连忙追上前去,抱拳道: “仙长,末将欲为您立碑,求您,给个名号,好让雁门百姓,世世代代,感激您的功德。” 这时,张道之已将天师剑收入囊中。 他想了想,不苟言笑道: “唤贫道遂古即可。” 遂古? 守城主将似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又不知从何处听说过。 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待他回过神来时,却见张道之早已不见了踪迹。 稍后。 那守城主将忽然猛地一拍大腿, “写那个啥《妖魔图录》的,是不是叫遂古?” 此话一出。 不少将士都陷入到回忆中。 由‘遂古’先生创作的妖魔图录,经过柴家的推波助澜。 已经在神州各地,有了较高的知名度。 这部书里,罗列万象,涉及诸多妖邪异士。 某些军中将士,也迫切需要补充这种知识。 所以,此书也在某些军队里流传开来。 甚至,为了让将士们了解邪祟、异士特性,这位雁门关主将。 还特意请来了几位说书先生,轮番给将士们说书。 他们本身对于这等灵异之事也极为关注。 一来二去,倒是在雁北军里,有了不小的知名度。 “原来,救咱们雁门的,就是编纂妖魔图录的那位神人...” “俺早就说过,能写妖魔的先生,岂能是一般人?” “谢遂古仙长救我雁门!” “...” 随后,越来越多的将士,都开始朝着张道之离去的方向再跪拜,异口同声道: “谢仙长救我雁门!” “...” 这时。 张道之已然远去。 他听到了雁北军诸将士的道谢声。 不知为何,他再一次想起了被他斩杀的国师申九千。 他抬头看向归于平静的漫天星辰,喃喃道: “终是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申九千去世时,目光一直凝望北方。 燕云十六州,死了很多中原人、草原人。 有将士,有异士,有寻常百姓。 他们都很清楚,在将来很长一段岁月里,在燕云这片土地上,永远都少不了死人的事情。 或许,只有这世上出现一位真正的圣人时,才会出现天下大同的局面。 ... 几日后。 编纂《妖魔图录》一书的遂古先生。 于雁门关一剑灭甲千余众,请神当关退万敌的传闻,便在九州境内流传开来。 这为《妖魔图录》一书,再次带来了非同一般的热度。 一些人,或许不知遂古仙长究竟是谁。 但亦有一些人,却清楚地知道,那位遂古仙长,究竟是谁。 京城、皇宫。 一道密信传入赵长青手中。 上面只写有寥寥几字: 【天师出关入燕云】 第157章 天下大势 寿皇殿内。 赵长青亲自将那封密信付之一炬。 他不明白,天师不为十年之约去布局,去提升道门异士的实力。 为何去了燕云? 那里...有什么是他所需要的? 赵长青百思不得其解。 片刻后。 怀里抱着婴儿的曌姬缓步来到此间。 她来寻赵长青,内侍无需通报。 曌姬见他脸色阴沉,似在思索着事情,又想到如今朝中正不断地提升武备。 只以为是朝中某些党派不赞同此事,以致使政令受阻,遂宽慰道: “前些年裁军,不说动了国之根本,但也引起了不少乱子。” “如今又要组建几支新军,范相公他们不愿意,也在情理之中。”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赵长青即使是皇帝,但在事关国体的大略上,依旧不能做到真正的独裁。 否则,天下士子、能人,都不会认可他这一朝。 故而会衍生出许多麻烦。 上月,曌姬临产,生一子名唤‘赵无极’。 此子人身并无妖气,乃是未来国之储君。 也是因她产子缘故,最近一段时日,她并未处理朝政。 而是细心呵护怀中婴儿。 待赵长青听到她所言后,却出乎她意料的摇头道: “说起此事,朕不得不多谢那位天师。” “若是无他的十年之约,朕也绝无可能轻易推动组建新军的策略。” 说至此处,他缓缓来到一面墙壁前。 那面墙壁上所刻画的,乃是大周山川地理舆图。 赵长青先是看向雁门,沉声道: “雁北军统帅薛尧,五气朝元境,一身磅礴血气,只怕就连道门中的几个老家伙都要退避三舍。” “此人手握三十万雁北军,坐镇代州,在父皇还是皇子时,他便是父皇府上的潜邸之臣。” “除了父皇与申九千,没人能够压得住他。” 而后,又将目光西移,落在玉门关方向, “朕的那位皇叔,原先只镇守凉州之境,然如今却将玉门关也纳入麾下,说要自理。” “西边的事,朕要靠他,朕,做不了主。” “还有云南沐雄,麾下虽只有二十万大军,但各个都是精兵良将,以一当百。” “你说,仅凭朕麾下的百万禁军,能够与他们一战吗?” 开国之初的禁军,可都是历经过千锤百炼,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悍勇之卒。 那时的禁军,个个都是军中翘楚。 如今新加入的禁军将士,也很能打。 但是,日子一久,不经战争,一个个只知道摆花架子,再好的底子也会被浪费。 而赵长青施行的军改,就是要将禁军这一情况有所改善。 只是,北方、西方、南方,他都无法涉足,如何能让效忠自己的禁军将士得到有效训练? 换防?薛尧、赵崇仁他们苦心经营地盘多年,岂会答应? 赵长青一直困苦于此。 但,有了天师的十年之约,他看到了禁军将士再次崛起的希望。 有什么比对付东海妖族,更能使东海妖族得到训练的吗? 所以,他很重视十年之约。 “若这天下崩坏,大周经朕三世而亡,你认为,最终得天下者,会是谁?” 赵长青简单说完西北南三方局势后,转身看向曌姬。 对于这个问题,她不敢回应,保持沉默。 见状,赵长青笑了笑,自顾自地说道: “朕的那位皇叔,虽欲称雄整座河西走廊,但他的志向,也就于此,对他来说,大周亡不亡,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他那掌中三寸之地罢了。” “薛尧以前叫做薛礼,任代州刺史、河东道节度使以后,才改名为薛尧。” “此人改名之前,还特意上了几道劄子请教我父皇,问薛尧这个名字如何。” “薛尧...在朕看来,他是想要做尧舜。” “沐雄...朕初登大宝时,他进京来贺,故作重病,然三年过去,他依旧活得很好。” “大周若亡,天下之主,必出这二人当中。” 说至此处,他又再次看向舆图的北方,那是一片硕大的草原, “前提是,没有被时势所造的草莽英雄,而北元,也跨不过长城。” 说罢,他负手而立,又来到另外一面墙上,这面墙所刻画的,依旧是舆图,不过,这些舆图上标注的地方,并非是城镇或是属于某位节度使的势力。 而是天下异士门派划分图。 黄河以北,全真称雄。 黄河以南,正一为主。 九州各地,夹杂着一些零零碎碎不成道统的佛门。 此外,还有东海妖族,北原狼居胥山、西域佛国、南方十万大山。 赵长青再次喃喃道: “老天师去世时,朕不止一次写信给长歌,希望借由朝廷之力,让她登上天师宝座。” “虽说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天师,但开天辟地头一遭,亦可为。” “只可惜,长歌志不在此,且中途跳出一个张道之。” 说罢,不知为何,赵长青忽而状若疯魔般,拿起案桌上的笔墨,便就泼向那面墙。 见状,曌姬连忙唤来贴身宫女,将怀中婴儿交由她抱着。 而后,站在赵长青身后,轻声唤道:“陛下...” 赵长青死死盯着那被墨汁涂抹的墙面,良久,忽然用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怅然若失道: “朕本想让异士界各方势力重组,使他们臣服于朝廷。” “但一个张道之,便将朕的计划全盘打乱,让朕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不再过问异士界之事。” “你可知,朕登基之时,延续先皇计划,设局申九千,是为何?” 曌姬摇了摇头。 赵长青设局申九千,表面看去,是要除掉这个可以威胁到他的存在。 但是,实际上,他另有所想, “朕对斩妖司寄予厚望,倾举朝之力,使斩妖司人才济济,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申九千,能替朕灭了那些所谓的山上宗门。” 此举听起来有些疯狂,更有些妄想。 但曌姬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便也就有所理解, “在这些山上宗门内,一直流传着一个传闻,他们说,天上仙神,一直在垂钓人间气运,那些仙神,觊觎人间香火,控制着人间发展,以致使人间异士界纷争不断。” “在朕看来,这都是屁话。” “难道,对朝廷,对我大周子民来说,他们那些所谓的异士,就不是仙?不是神?没有垂钓山下气数?这世上,又哪有什么仙神,不过是一些高高在上,自持拥有着强大实力的‘人’罢了!” “古往今来,人间世俗之争,能死多少人?百万计?千万计?但只要人间争端一起,那些山上异士,便为了自家宗门永存,传承不绝,开始干预人间之争。” “一场封神大劫,连地水风火都给变了,一地说崩就崩,死伤者,远远不止千万计!” 说至此处,赵长青忽而咬牙切齿,怒气冲冲道: “在朕看来,这些所谓的异士,所谓的妖魔鬼怪,都该死!” “若没有他们,朕也可以守成,可以做一名仁义之君,可以远斧钺,重内政,没准百年之后,他们还会给朕上庙号‘仁宗’!” “但就因他们的存在,不曾给过朕机会!” 原本怒气冲冲的他,不知为何,却又突然松了口气,面色恢复如常, “好在,出了一个张道之。” 听到这里,曌姬不解道:“臣妾原本以为,陛下会对那位张天师恨之入骨才是。” 赵长青摇了摇头, “朕无力灭杀那些妖魔异士。” “朕也无力做主异士界的事情。” “但,张道之可以。” “朕最希望将来呈现的天下大势,是他制约山上势力不涉及山下之事。” “而朕,或者咱们的孩子,做一位治世能君。” 第158章 孤身入燕云 燕云十六州,又称幽云十六州。 以太行山脉为界,以北为‘山前七州’: 幽、顺、莫、檀、蓟、涿、瀛。 以西为‘山后九州’: 新、妫、儒、武、蔚、应、寰、朔、云。 大周太祖建国,改元太初。 太初三年,太祖不顾群臣劝阻,亲率五十万精锐之师与一百五十万民夫北伐。 史称——太初北伐。 初始时,太祖连战连捷,收复朔、寰、云、应等州。 然在幽州大战中,主力深入腹地,中敌军埋伏。 最终,开国精锐之师损失殆尽。 就连大周太祖,也身陷囹圄。 申九千冒九死一生之险,救太祖于危难之际。 此役过后。 开国之兵损失殆尽,太祖皇帝一蹶不振,身体每况愈下。 申九千奉命修建长城。 就此,大周对北元战略,由攻转守。 太祖晚年时,凭自身记忆,每日都要亲自绘画燕云十六州某些州域舆图。 ...... 此时,雁门关。 雁北军统帅,代州刺史,河东道节度使薛尧已赶来此地。 雁门守将向他汇报此地战役。 薛尧身边,站着一位年迈体弱的谋士,缓缓道: “我等不知雁门战役,应是北元萨满,用了某种可以遮蔽战机的秘术。” “雁门派出的守将,无法逃脱那种秘术,自然也就难将情报禀明大帅。” 闻言,薛尧点了点头。 他的样貌,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 古铜色皮肤,胡茬杂乱无章。 身着红色披风,目光如星火,正在看着身前几位雁门守将,问道: “那名唤遂古者,当真只有二十来岁?” 几名守将齐齐点头。 见状,薛尧若有所思。 他与身旁那位胡子花白的谋士,缓步走向雁门关城外。 最终来到张道之一剑挥砍的界线前。 薛尧看着眼前这道剑痕,缓缓蹲下身子,合上双目,伸出一手。 即使已过去数日。 但这道剑痕内,仍旧蕴藏着磅礴剑意与肃杀之气。 良久,薛尧才睁开双目,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老者轻声问道:“大帅可感觉到了什么?” 薛尧直言道:“这缕剑气内蕴含的力量,乃是天道之力。” 天道之力? 闻此言,老者亦若有所思道: “道门中人...擅长用剑,年纪轻轻,思来想去,只有剑斩...” 他没有再说下去。 二人已然得知答案。 薛尧沉声道:“他来此地,我等却一无所知。” “雁门逢遭此劫,我等也不知...” “这样不行。” 老者微微颔首,“请大帅放心,今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薛尧道:“你率先返回代州,本帅在雁门过年。” 老者好奇询问,“大帅可是要等那位?” 薛尧点头,“如此人物,若能结识,对我等,有利无害。” 老者皱眉道:“只是,世人都清楚,大帅是由申九千一手提拔上来,是他的门生故吏。” “而那位却斩了国师...若是大帅与其交好,只怕会使天下英雄小觑。” 薛尧焉能不知此理? 他摇了摇头,“如此,不全都是坏事。” 如今。 天下人都知道,在雁门关,有一位至强者,一剑灭甲千余众。 但却不知,那位至强,在大战结束后,趁夜色出长城,西进河阴,北上应州。 此州府,地势险要,北依龙首山,南控雁门关,有着‘两山夹一川’的险要格局。 古往今来,便为兵家必争之地。 中原王朝失去应州至今,已过五百载。 城中已无汉人。 若不是张道之改头换面,乔装打扮,只怕,也绝难入此城中。 他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伺机打探一下如今北元境内的异士组织与狼居胥山的情况。 入城之后,所见种种,都让他大为惊诧。 应州在草原势力手中长达五百载,这里的百姓,早就不知何为汉语。 甚至就连孩童都能朗朗上口几句的唐诗宋词,在这里,都不得见。 张道之去了一间酒楼,见这里也有些许汉人,不过都为商贾。 虽说周与元之间经常战乱,但并不影响两国通商,这也是双方朝廷都默许的一件事。 在战时,两国刀兵,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会挥向彼此的商贾。 这事关利益、民生等。 大周需要草原的战马,而草原也需要大周的铁器。 除非是在国战爆发的情况下,双方统帅才会命令麾下将士,去肆无忌惮的掠夺对方商贾财富。 雁门之战,使得燕云各州戒严,不准进出。 所以,酒楼里的这些汉人商贾,也只能留在应州过年。 张道之点了壶酒与几碟小菜,正吃得津津有味时。 忽见一位说书先生登上高台,此人身着元服,谈吐也皆为草原声音。 张道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一些常年行走在元人境内的商贾,却能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他们正议论着, “这厮在说,咱们先皇在世时,与元庭之间爆发的檀渊之战,说是咱们侵略了他们,他们的脱脱大将军,历经千难万险,才将咱们这帮人给赶出元人境内,护住的燕云十六州的太平。” “他娘的,往上数五百年,这些人的根,不都是一个‘汉’字?如今,他们倒是把根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出了个割让燕云十六州的家伙,你从天下政要这块来说,是中原朝廷先对不住的燕云十六州。” “哼,一群数典忘祖的家伙!” “你少说些吧,这儿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别说人家数典忘祖,这种事,跟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再说,五百年过去了,他们早就不是汉人,是元人了,他们为自个儿家国说话,有何错之理?” “说得对,他们从小学的是元人的文字,了解的,也是元人的历史,你现在一棒子下去,告诉他们,他们是元人,不就是要让他们推倒平生所学?搁你,你受得了?” “...” 张道之听到这些声音,内心唏嘘不已。 中原、草原,一脉相连。 彼此间,早已在数千年来的民族融合、文化融合中形成了集体。 但是,如今干扰这个集体产生分裂的因素,不过是因为政治而已。 与老百姓无关。 无论是草原攻打雁门,还是中原攻打燕云十六州。 受灾的,始终都是老百姓。 五百年的岁月,足以改变太多人或事了。 张道之吃饱喝足之后,便寻了几名常年行走在元人境内的汉人,询问有关狼居胥山的情况。 草原很大,大到数千年来,有不少名臣武将带兵来此,深入草原腹地,最终迷了路。 张道之很强,可这与迷不迷路无关。 他想去狼居胥山,要么找一个当地人为向导,要么买来一张狼居胥山的地理舆图。 只是,无论中原还是北元,舆图这东西,都不会轻易售卖。 而来到北元的汉人商贾,其足迹,也顶多涉及到燕云十六州、上京城等地。 至于草原腹地,那是一无所知。 无奈之下,张道之只能寄希望于后者。 他刚出了客栈。 就见一名浑身脏兮兮的乞儿怀里抱着几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在街道里横冲直撞。 身后几名元人不停地大叫着: “贼!站住!” “死乞丐!” “...” 张道之下意识看向那乞儿。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因为他在第一眼看去时就知道,那乞儿竟是女扮男装。 看来,无论是中原还是草原,在这个世道,都少不了靠沿街乞讨为生的乞丐。 第159章 乞儿 张道之对那名乞丐只是稍感诧异。 转而也就想明白了。 女子一旦沦落为乞丐,多半是被人欺负的命。 但若是伪装成男子,倒也能少去很多麻烦。 他只当这是一段小插曲,并未过多在乎。 随后又独自走向城门处。 按照此前分析,即使想找个引路人,只怕也难以在城中寻觅。 倒不如先去草原上逛一逛。 只是,刚到城门那边,便再次见到了那名乞丐。 在她的身后,仍旧有人追着,说着草原的语言,张道之听不懂,却也知道骂的极脏。 不知为何,那乞丐见到他,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连忙朝着他小跑去, “救我!” 尖锐的声音让张道之一愣。 汉语? 张道之若有所思。 她用着一种哀求的眼神看向他,“求求你...” 张道之终是动了恻隐之心,若有所思的询问道: “救你容易,可知去狼居胥山的路?” 狼居胥山? 她稍稍愣神,“你去那里作甚?” 话音刚落。 就见那些人已经追上来,不由分说,当即应声道:“我知道如何走!” 言谈间。 见一追来的莽汉,欲将拳头砸在那乞儿身上。 终在那乞儿言尽时,张道之及时出手,拦下了那一拳。 乞儿站在他的身后,紧闭着双眼,显然很是害怕。 “告诉他,你欠的钱,我给了。” 张道之即使不用想也知道,这乞儿是将馒头给偷了。 乞儿用着一嘴流畅的草原声音,将张道之的话,翻译给追来的几人。 实际上,这乞儿不只是偷了馒头,还偷了一只烤好的鸡,塞在胸口处。 胸部皮囊都被那烤鸡烫伤。 张道之给了银钱之后,他们便就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 那小乞儿竟是趁着张道之不注意,一溜烟的跑了。 见状,张道之也并未恼怒,只是缓缓合上双目,而后又睁开。 刹那间,自脚下延伸而出的奇门局,便将那乞儿牢牢锁定。 张道之见那乞儿一路狂奔,途中还特意多绕了几条巷子,显然就是怕他寻来。 不过,他倒也并未着急,就任由乞儿去跑。 自个儿倒是来到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一间茶铺里,悠闲地喝了杯茶水。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之后。 张道之觉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去寻那名乞儿。 那乞儿足足跑了半个时辰左右,在城中西坊一间破庙里停了下来。 庙内庙外,住着许多不曾饱餐一顿的乞丐。 当他们见到乞儿怀里的馒头时,一个个的眼睛都亮了。 小乞儿看到他们这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心中自是极其害怕。 于是靠着墙角低着头,不敢看向他们,缓步走向庙里。 忽而,就在这时,一名骨瘦如柴的成年男子拦住她的去路,用着草原话开口道: “哪抢来的白面馍?” 话音刚落。 就有十余名乞丐站起身来,一股脑的全围了上去, “馒头!拿来!” “小子,你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 “...” 小乞儿哀求着说道: “求求你们,我阿娘重病,她已经很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求求你们...” 然而,那些乞丐可管不得这么多,直接上手去抢。 乞儿无奈,用尽全身气力,猛地将怀里馒头扔到别处。 见状,那些乞丐们便是跑过去哄抢被她扔在地上的馒头。 乞儿顾不得许多,连忙小跑进庙里,来到一处僻静角落。 这里躺着一名面色苍白,已露骨相的妇人,正在昏迷不醒着。 乞儿来到屋檐下,这里摆放着几只破碗,碗里有着积攒一日的露水。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破碗,来到妇人跟前,轻声道: “阿娘,喝水。” 妇人的嘴唇在沾了点水渍后,逐渐来了精神。 没过多久,便是缓缓睁开双眼。 见到自家的女儿后,妇人竟是生出几分自责,竟也用着汉语开口道: “为娘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话音刚落,小乞儿心中一紧,咬了咬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眼中竟生泪水,生怕声音哽咽,影响到自家娘亲的心绪,便是撇过头去, “娘,您说什么傻话呢,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妇人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偏偏就要有这样的命数? 她用力抬起手臂,想要抚摸乞儿的小脑袋,但是那手臂宛若有千钧之重,她无论如何,都是抬不起来。 最终,只得缓缓落下手臂,发出一声叹息。 乞儿这时正在偷偷擦拭眼角的泪花,扭头时见到自家娘亲的动作,心中再次忍不住一酸,哽咽着笑道: “娘,我今天弄来一只鸡,还热乎着呢,等到了晚上,咱们偷偷吃。” 如果这个时候张道之在此地。 大概就能明白,这小乞儿为何将那些得来不易的馒头扔了出去。 不然,以那些乞丐的性子,见小乞儿在外跑了一天,免不得要搜她的身。 小乞儿说着的时候,特意扒开胸口处一件单薄的衣衫。 妇人看到了烤好的鸡,也看到了被烧鸡烧红的皮肤。 这乞儿,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女孩子。 妇人哆嗦着嘴唇,说话声音,也有了一些哽咽, “好孩子,你去外面,自个儿偷偷吃,娘不饿。” 直到这一刻。 小乞儿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 “娘,娜儿不想让您死,不想让您死...呜呜——” ... 破庙外。 张道之悄然来到此地。 一些乞丐,正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神里充满着贪婪与觊觎。 张道之一身朴素,乍一看,不像是个有钱人,但也绝不会是乞丐。 这种人,身上即使无大财,但是多少也会有些银两。 若是抢来,余下几日,便不愁吃喝了。 而且,北元的天气一向诡谲,雨雪说下就下。 眼下,这些乞丐们,都愁于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所以,见他来此,自然是将目光放亮。 张道之并不是很厌烦他们的目光。 毕竟,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上,沦落至此,谁心里会想着一些歪主意或是捞偏门呢? 张道之既然见到了,就不会坐视不理,当然,他能做到的,也极为有限。 只见他自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这个小袋子里装着的都是一些散碎银两与铜板。 张道之将里面的钱拿出,撒到一旁的地面上。 顷刻间,那些乞丐便像是发了疯似的去抢。 第160章 草原王族血脉 张道之此举,也算解决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些乞丐,见他撒了银钱,也不会在为难他。 毕竟,北元的律法,很严明。 庙外的动静,很快就被庙里的人得知。 一时间,所有乞丐,都趴在庙外的地面上,寻找着被张道之扔出的钱财。 庙里的小乞儿也很想去,但转念一想。 趁着他们都出了庙外,正是适合吃鸡的时候。 于是,她便将藏在胸口一日的烧鸡拿出, “娘。” 他轻轻唤了一声。 妇人刚欲合上双眼眯了一会儿。 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连忙再次睁开。 却见娜儿正手握着一只鸡腿, “娘,吃,您吃。” 妇人许久未曾饱餐,但下意识仍是先让娜儿去吃。 娜儿说自己已然吃过。 妇人拗不过她,便吃了一口,谁知,刚放在嘴中咀嚼,就觉胃里翻江倒海,一时全部咳嗽了出来。 这可吓坏了娜儿,连忙将妇人搀扶着坐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娘,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此时。 张道之已然来到庙内,并且看到了那名正不停咳嗽的妇人,语重心长的劝阻道: “你娘重病缠身,多日不曾进食,这烧鸡太过油腻,她若食之,对她的病情,必然是雪上加霜。” 闻言,娜儿抬头看去,一瞧是他到来,顿时心中一慌。 她连那只烧鸡都顾不得,连忙站在妇人身前,张开双臂, “你...你怎么追过来了?” “此事与我娘亲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 这时,半坐着的妇人一听自己女儿所言,便以为是烧鸡掌柜的寻上门来,连忙道: “是我管教不严,不怨我女儿,您若是怪,就怪我。” 张道之看向那妇人面庞,很明显,是个汉人。 他看向娜儿,问道:“今日在市集中,你认出我是汉人了?” 娜儿点头,“我娘就是汉人,你即使乔装打扮,却也瞒不过我。” “千错万错是我的错,我...等我以后赚了钱,我会还给你。” 张道之根本不在乎这个,他径直来到母女二人跟前,又看向那名妇人, “汉人,怎沦落至此?” 娜儿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开口道: “干你何事?” 话音刚落。 妇人或因担忧自家女儿安危,急火攻心,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娜儿见此一幕,直接吓坏了, “娘,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 妇人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张道之,“求...求求你...” 话还没说完。 便是昏厥过去。 “娘!” 娜儿顿时手忙脚乱。 张道之又靠前两步。 见状,娜儿再次站在他身前,泪流满面道: “欠你的钱,我一定还给你。” “求求你,先让我救我娘好不好,求求你。” 她担心,张道之欲对她们母女不利。 “你救你娘?如何救?” 张道之询问。 娜儿直接愣在原地。 是啊,该如何救? 她没有钱,城中大夫绝不会仁慈到给乞丐看病。 张道之将她推到一旁,而后蹲下身子,握住妇人的手腕。 见状,被推倒在地的娜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忙起身,捶打在张道之的后背, “坏人!坏人!你要对我娘做什么?!” 张道之没有搭理她。 没过一会儿,那妇人的脸颊上,竟是有了几分红晕,渐渐恢复了些许气色。 妇人不由得轻咳一声。 娜儿慌乱的又来到妇人跟前跪坐下来, “娘,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妇人像是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一般,再一次睁开双目,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示意无恙。 而后,又看向张道之。 她尽可能的,想着站起身下跪磕头,但身子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无论如何,都是动弹不得。 只好半坐着开口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闻言,娜儿先是一愣。 难道,方才这人,在救我的娘亲? 念头刚到此处,就听张道之摇头道: “你已病入膏肓,纵使是大罗金仙下凡,只怕也束手无策。” “你顶多还有两个时辰的命数,想对你女儿说些什么,便说什么吧。” 张道之救不了张白圭的母亲,同样也救不了娜儿的娘。 妇人对于自身命数,似乎在意料之内。 只是,娜儿不甘心于此,她跪倒在张道之身前,不停地磕头道: “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您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能救救我娘亲。” “求求您,求求您,我...下辈子,我为奴为婢,伺候您。” “求求您了大人。” 说着说着,娜儿再一次失声痛哭起来。 张道之叹了口气,“非我不救,实在是...回天乏术。” 刚说完。 就见娜儿双眼无神的蹲坐在原地。 她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妇人努力地朝着娜儿招手,“娜儿,你过来。” 娜儿回过神来,泪流满面的跪着走过去,靠近妇人,“娘亲...” 妇人强颜欢笑道:“忘记为娘对你说的了?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娜儿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可却因哽咽,始终说不出话来。 妇人轻轻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痕,笑呵呵道: “为娘的命,就在这儿了。” “但你的命,不该在这儿。” 说着,看向张道之,恭敬道: “您是汉人。” “在我们中原,应该称呼您这种人为异士。” “不知,妾身说得对不对?” 张道之除了点了点头之外,便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妇人握紧着娜儿的手, “她是我的女儿,叫做乌兰娜,也叫阿茹娜,是草原上乌兰特一族的公主。” “我是在十年前,随父辈来到草原上做生意,不幸遇到兵乱,父亲还有兄长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自己。” “是她的父亲哈撒儿救了我,我做了他的女人。” “今岁开春时,她的父亲病逝,长子也苦继位,他的长子,要抢了我做他的女人,我不从,他便以乌兰娜为要挟。” “后来,我在侍卫的掩护下,带着乌兰娜一路流亡至此。” “这孩子身上,有着草原王族的血。” 张道之‘嗯’了一声,脱口询问,“所以呢?” 妇人语出惊人道:“您是汉人,将一位流有草原王族血脉的女子留在您身边,对您来说,可有意义?” 第161章 要比他人更豁得出去 虽说中原与草原地脉相连,算是同根。 可两族子民毕竟时有争端。 对一名汉人来说,奴役一个流有王族血脉的公主。 定是能给身心带来极大满足。 而张道之也很同情妇人的选择。 与其流亡在外,终日只能以乞丐之身示人。 保不齐那天女儿身被曝光,遭人践踏、侮辱。 倒不如只做一人奴隶。 最起码,对阿茹娜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张道之毕竟是穿越者,对他来讲,无论中原人还是草原人,都是人。 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奴役一个乞儿,并不会给他带来身心上的愉悦。 而且,身为道门子弟,也不能这样去做。 佛讲众生平等,道同样也讲。 《列子》讲,天地万物与我并生,类也,类无贵贱。 《云笈七籖》讲,一切众生道性,不一不二,究竟平等。 此刻。 张道之看向那妇人充满希望的目光,又看了看那小乞儿可怜兮兮的模样。 内心终是有些不忍,语重心长道: “贫道需要去一趟狼居胥山,她说她认得路,由她带贫道去。” “期间,贫道会教给她一些保命护身的本领,让她下半生可以有个依靠。” 张道之自是不能将龙虎山秘术传授给阿茹娜,但他也不是只会龙虎山秘术。 一些庄稼把式,他也是精通的很。 他的话,顿时让那妇人眼前一亮, “道...道长愿意教给娜儿本事?” 张道之点了点头,“一些粗糙技艺罢了,但靠着这些,活下去,应该不难。” 妇人难得激动。 她知道,这是遇到好人了。 不让自己的女儿做奴隶,还要教给自己女儿本事。 这对她们母女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只是... 妇人不得不问清楚, “狼居胥山,一向严禁汉人涉足。” “我虽嫁给乌兰特部的首领,但也从未去过那里。” “娜儿也只是跟着她的父亲,去过那里祭天告地。” “道长要去那里,所为何事?” 她们母女似是知道一些乌兰特部的隐秘,因此被新任首领记恨上,派出了不少人追杀他们。 由于燕云十六州的地理与情况比较特殊。 因此,才能让这对母女活到现在。 张道之摇头道:“知道的多,对你女儿,不是好事。” 他又看向阿茹娜,“可愿随贫道去?” 妇人思虑再三,又问, “道长可有把握,能够顾全她的安危?” 张道之点了点头。 见状,妇人松了口气,看向阿茹娜, “娜儿,给道长磕头。” 阿茹娜目含泪光,看着自己的娘亲,久久不语。 张道之摆了摆手,“不必,贫道不喜欢这一套。” 然而,话音刚落。 阿茹娜在自己娘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决然。 随后,她也不再犹豫,朝着张道之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并将自己的小腿上的布条解下。 露出一把金刀,双手捧上,欲递给张道之, “今后,阿茹娜的命,就是你的了。” 草原上的不少部落,都有着一个传统。 只要是女儿家,自生下来,便会由父亲打造一柄刀。 比匕首要略长一些的刀。 此刀,称为压裙刀,又称为带裙刀。 在张道之前世时期的宋元时代,这样的习俗尤为火热。 《墙头马上》、《清平山堂话本?快嘴李翠莲记》中,都有记载此刀。 若是一名草原女子将压裙刀递给某名男子,通常是表达爱意的方式。 除此之外,还有甘愿为他效忠的意思。 张道之不太理解这种习俗,不过,他也并未接下那柄压裙刀。 只是缓步走到母女二人居住的屋檐外,背对她们二人,沉声道: “时辰不多了,想对你女儿说些什么,便说什么吧。” 捧着金刀的阿茹娜看向妇人。 后者笑着摇头。 对于她们母女二人所言,张道之并未去听。 只是将注意力转到别处。 渐渐地。 夜幕里飘起鹅毛大雪。 张道之静静站着,任由雨雪拍打在身,仍旧寂然不动。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些飞雪落于掌心之中迅速融化,如花开花落,如春去冬来。 心里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破庙里。 妇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竟是泪流不止,使出浑身气力,才勉强抬起手臂。 轻轻擦拭掉阿茹娜脸颊上的泪痕,轻声呢喃道: “为娘这辈子,就这样了。” “你要想尽一切法子,活得比娘这辈子要好。” “娘好想再陪你走一程,好想...好想...” 阿茹娜一直将自己的娘亲视为天,视为自己最大的靠山。 无论遇到怎样险峻的情况,只要自己的娘亲还在,她就感觉,一切都还有希望。 只是,如今,她的天塌了。 妇人去世后。 阿茹娜饱含热泪,蹲坐在地上,啃着那只烧鸡。 她娘说过,希望她能够过得好。 所以,从今夜开始,她要为了自个儿,好好活着。 渐渐地。 阿茹娜将那一整只烧鸡都吞入腹中。 稍后,她找出事先准备好的木板。 她使出所有力气,才勉强将娘亲的身躯放在木板上,又用一堆野草覆盖在妇人身躯之上。 用绳子固定好木板的一段,用力去拉动,总算是将木板带动。 她站在张道之身后, “娘亲说,要让我好好跟着你,让我活得比她好。” 后者‘嗯’了一声。 她继续道:“娘说,就将她葬在这里,这样,她离中原近一些,也离草原近一些。” 张道之似惜字如金般应声道:“好。” 言罢。 他故意放缓脚步,在前边走着。 而阿茹娜则死死拉着那个木板,不敢松手。 因为木板上,躺着她的娘亲。 雨雪越下越大。 阿茹娜连一双鞋子都没有,赤足走到地面,因背部用力拖曳物什的原由,导致双足压力增大。 那双看起来略显粗糙的小脚,实在是不堪重负,有了冻疮与伤痕。 没过多久。 破庙外那处长长街道里,便就堆满了积雪。 阿茹娜的小脚踏在雪中,似已经冻坏,不知寒冷。 张道之没有选择帮她。 只是静静地朝前走着。 他只能陪她走一段路,这段路的终点在狼居胥山。 他答应过她的母亲,要教给她一些能够安身护命的本事。 这第一堂课。 他就在告诉她,今后,只有她一人了。 无论做什么事,唯独能信任的,就只有自己。 仅此而已。 她的性子,必须要学得坚韧一些。 才能更好地在这儿吃人的世道活下去。 “阿茹娜。” “嗯?” “你知道,该如何活得很好吗?” “如何?” “在这个世道,若想活得比他人要好,首先就要比他人更豁得出去。” “豁得出去?” “没错,要豁得出去,甚至是...包括自己的性命。” 幽暗街道中,忽有一缕月光如漫天飞雪般洒下。 张道之与阿茹娜二人一前一后的行走在街道里。 伴随她们的,还有木板摩擦在地面的声响。 期间。 阿茹娜不经意间抬头看向前方。 她似在街道尽头,在张道之的背影上,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温暖。 像是无限春光,如草原上盛开的娇艳花朵儿。 是那样的让人感到祥和。 那是... 金光咒。 第162章 有容乃大 翌日,清晨。 应州城外,一片广袤的草原上。 年纪轻轻的阿茹娜,正用着手中金刀,不停地挖掘着草原上的一块沃土。 她的汉语,是被妇人所教。 妇人从小告诉她说,汉人都是土葬。 所以,她想将自己的娘亲土葬。 在她挖土期间,张道之仍旧是未提供任何帮助。 他不希望,在去往狼居胥山的这段路程中。 眼前这个小丫头,会依赖上自己。 否则,对她今后的生活而言,绝非好事。 在阿茹娜不懈努力之下,总算是挖出一个深坑来。 她将自己的娘亲平稳的放在深坑里去。 而后,又一捧土、一捧土的将深坑掩埋。 直至看不到自己娘亲的身躯时,她才忍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常人见此一幕,很难做到不动容。 但是,张道之偏偏就无动于衷。 修道多年,他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事情。 在这座天下,随时都会有人死去。 老死、病死、枉死... 张道之唯一能做得,不过就是在必要时刻,动一下那颗恻隐之心。 仅此而已。 待将妇人安葬妥当之后。 张道之才拍了拍阿茹娜的肩膀, “我们该启程了。” 阿茹娜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 张道之似漫无目的般走向一处,阿茹娜依依不舍的跟着他。 前者再次问道:“走着去往狼居胥山,需要多久?” 阿茹娜想了想,道:“半年。” 半年? 张道之想了想,道:“那就半年。” “半年里,你能在我身上学到多少东西,全凭天意。” 阿茹娜看向他的背影,“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张道之并不需要她做什么。 只是觉着,与她有缘,仅此而已。 “你带我去狼居胥山是因,我教你些防身的本事是果,此为因果承负,无需再由你去做什么。” 张道之继续往前走着。 阿茹娜低着头,鼓起勇气,问道: “你教我的本事,能杀人吗?” 张道之下意识身形一顿,而后又坚定地向前走去, “要看你想杀谁。” 阿茹娜淡淡道:“我的兄长,也苦。” “为何杀他?” “他杀了我的父亲,欺负我娘亲,我该杀他。” “他很强吗?” “能拉十石弓,挥千斤巨锤,我族大萨满说,他有龙象之力。” 张道之认真地想了想,“若是提前布下杀局,讲究方式方法,未尝不能一试。” 闻言。 阿茹娜身形当即停顿在原地。 她在张道之的背影上看到了希望。 忽的,她朝着张道之重重叩首,“多谢!” 张道之叹了口气,小小年纪,背负血海深仇,将来的路若是走不好,走不对,只怕她这一生苦楚,才刚刚开始。 “走吧,赶路要紧。” “嗯。” 过了会儿。 “你怎么又停下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那个...恩公...我们好像走错了。” 好像? 张道之回过头来,看向她, “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贫道希望你的语气可以坚定一些。” 说罢,又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又听阿茹娜开口道: “那个...恩公,狼居胥山的路,在那边。” 哦哦。 张道之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不早说。” 阿茹娜嘟嘟嘴。 她下意识生出一种感觉,怎么好似感觉他有些不靠谱呢? 他真能教我本事吗? “道长,道长,您等等我,别再又走错了。” “道长,您的本事大吗?” “大。” “有多大?” “有容乃大。” ...... 从应州一路向北,有一座小城,名叫‘怀仁城’。 这里的情况与燕云十六州基本相同。 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多是‘元人’。 张道之带着阿茹娜来到这里,是要为后者买几件衣裳与鞋履。 阿茹娜毕竟是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不该将自己打扮的这般灰头土脸。 给她买好衣裳之后,二人便再次离开城关,从乡野小道继续北上深入草原。 期间,阿茹娜捧着干净的衣服,不停地询问道: “您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张道之淡淡回应,“因为想买。” “是觉着我衣衫褴褛,给道长您丢人了?” “不是。” “那是什么?您就是嫌我给您丢人了。” “一个乔装打扮的中原人,身后带着一名乞丐要去狼居胥山,你不觉得可疑吗?” “是有些可疑,您还是觉得我丢人了,对吗?” “嗯,有点儿。” “...” 怀仁城附近,有一条河流,名为桑干河。 如今时节,已然过了年关。 河面上依旧结起一层厚厚的冰。 阿茹娜为了换上崭新的衣裳,特意将桑干河的一处冰面凿穿,打算用喷涌出冰面的河水沐浴。 虽然很冷,但是对于她来讲,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张道之也打算在此地教她一些本事,便就于此停留片刻。 桑干河对面,是一处小丘陵。 阿茹娜凿穿冰面的时候,顺带以草原人的手法捉了几条鱼。 张道之正坐在丘陵上生火烤鱼。 阿茹娜位于冰面上褪去衣物时,下意识看向张道之那边。 见对方并未看她,才算放下心来。 阿茹娜虽才只十岁,但再过个两三年,便够了嫁人的年纪。 她自幼跟在她的娘亲身边,学得也都是汉人的纲常伦理。 自是担心张道之会对她有何觊觎。 当然,对她来说,只要能帮她复仇,自己的身体,并不重要。 但,她也认为,如今的自己还小,不适合行什么房事。 她将身上的脏烂衣服褪了个干净时,看着自己皮肤上的各处伤痕,突然心生出一种厌恶自己的感觉。 不过,这种想法,也是转瞬即逝。 身为女孩子,岂能没有爱美之心? 她用着母亲教给她的法子,快速地收拾自己。 先是将身上的污秽洗净,而后又将头发放下进行梳洗。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后,她才算忍着寒风刺骨的疼痛,将自己收拾妥当,换上新衣,穿上鞋履。 步步走近张道之。 后者抬头看向她,莞尔一笑,“这才有个女儿家的样子,装扮成小乞丐,像什么话。” 此刻。 阿茹娜正戴着草原独有的小皮帽,红扑扑的脸蛋被雪白的狐毛衬托的更为娇俏。 就连落下的发丝,都被她用一种草原上的丝带捆绑起来,变成一缕缕辫子。 脸颊上,还涂抹着两道红色痕迹,为其增添几分飒飒的感觉。 这在张道之看来,显得极为可爱。 “站好。” 张道之缓缓起身,看向阿茹娜。 后者笔直矗立身躯。 不知何时,张道之忽从乾坤袋里拿出几枚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针没入阿茹娜身躯内。 一时间,阿茹娜心惊不已。 张道之缓缓开口道:“你体内经脉淤积,想要以武入道,先通自身经脉。” “你以冷水洗肤,会使经脉收缩,气血运行不畅,但正所谓物极必反。” “我再以针法通你经脉,使气血运行如入大海,在此期间,你能留下几分经脉通顺的底蕴,就全凭你的天赋了。” 阿茹娜立足身躯,动弹不得。 正细细感悟着体内的流窜的气机。 而张道之则又继续蹲在地面,大口啃着烤好的鱼肉。 第163章 幽冥血刃诀! 张道之见她以冰水浸肤,并未出言劝阻,其因就在此处。 当经脉不通、气血不顺时,他再以针灸之法刺激经脉。 就可助阿茹娜在通顺经脉气血时,多留下一些底蕴,不至于随着气血流通而全部尽丧。 这种底蕴,可以理解为是在挖掘自身潜力时的气机气力。 对今后修行大有裨益。 张道之看似是在吃着烤鱼,实则目光时而凝聚在阿茹娜身上。 当注意到这小妮子身上的变化时,就连他,都是忍不住有些惊诧。 “不愧是流有草原王族血脉的女子。” 张道之慧眼如炬,能够清晰察觉到在她身上的气血运行情况。 体内奇经八脉,在顷刻间便就畅通无阻,正以血气灵力蕴养窍穴。 而阿茹娜自身,更是感到一种史无前例的强大力量在体内乱窜。 在这个世道,同样流传着一些天赋异禀的人,因无意间打通了任督二脉,而成为绝世高手的故事。 张道之的做法,与打通任督二脉,并无两样。 当然,这世上能帮助他人打通经脉的高手,仍是在少数。 而且每一次帮助他人打通经脉,都会使自身受到不小的影响。 但唯独张道之是个例外,只因他体质太过于特殊。 以至于龙虎山不少弟子,都被他以各种手段打通过经脉,从而使实力更上一层楼。 趁着阿茹娜打通经脉的过程,张道之又为她说起当今天下修士根源, “修炼者,可以‘能人异士’四字来统称。” “无论是你北元的萨满,还是中原的道士,西域的佛陀,都统称为异士。” “除异士之外,还有能人...所谓能人,就是拥有一些特殊能力,或自身气血极其强大旺盛,可堪比龙象的武夫。” “或是能知天命,善养浩然气的读书人...他们,都是属于能人。” 阿茹娜的兄长也苦,以及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武夫,都是能人。 能人的修炼方式较于异士有很大不同。 异士通常都要经过循序渐进、长年累月的修行方可有成。 而能人,一朝顿悟,即可拥有逆转阴阳的实力。 当然,武夫虽不能像读书人那样一朝顿悟,不过,可以经过日积月累的争斗,不断增强自身气血实力。 从而达到一种近乎肉身成圣的变态能力。 也就是锤炼体质。 像是张道之的无垢体魄、古之项羽的特殊血气,都是能人展现自身能力的一种方式。 也就是说,张道之不仅仅是异士,也是能人。 当然,龙虎山天师,在世人印象里,就是异士而已。 待阿茹娜全身经脉畅通之时,已过去足足两个时辰。 此刻的她,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境界。 她甚至都能亲切感受到自身气血的运行。 浑身都充满着使不完的劲道。 她知道,能有今日之变,全因张道之。 于是在能动弹身躯时,便立即向他叩首, “道长大恩大德,阿茹娜,必以死相报!” 闻言。 张道之笑了笑,“贫道助你,是想让你今后可以好好活着,并不是要让你以死相报。” 说罢,他将最后一块烤鱼递给阿茹娜, “从此时算起,对你的训练,才刚刚开始。” 训练? 阿茹娜有些激动,遂眼前一亮,询问道: “敢问道长,不知都有何训练?” “我可以变得和您一样强吗?” “能拥有您会的神通吗?” 张道之实言相告, “本门功法从不外传。” “不过...” 他看向绑在阿茹娜小腿上的那把匕首, “我或许能创造一两门适合你修炼的功法武艺。” 阿茹娜一愣。 什么意思? 创造一两门功法? 愣神期间。 张道之以极快速度,将她小腿间的匕首取出,握在手里把玩。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小小年纪的阿茹娜,竟是感到些许羞涩。 张道之并未关注这些。 他缓缓起身,漫无目的的走了两步,同时亦在思虑,该创造怎样的一门术法或是武艺让她来修炼。 阿茹娜一边吃着烤鱼,一边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虽说相识没有几日,但因日夜待在一块。 彼此倒是显得颇为熟络。 张道之走着走着,心中忽有所悟,身形一顿。 专心吃鱼的阿茹娜并未注意到这一幕,径直撞在他的后背上,当即捂着脑袋,刚欲开口。 却见张道之突然抢言道:“小妮子,看好了。” 说罢,他快步成一线,正手握刀,直刺前方,一时血气喷涌,虚空抖颤,刀身锐鸣不止。 “这一招讲究直接,重点突出一个快字,力求一击必杀,我管此招叫做寒芒贯喉。” 说至此处,张道之迅速变招,反手握刀,刀刃向内,于近战时将短刃优势发挥到极致, “这一招,重在贴近对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转刀刃,皆有身体前冲与臂力上挑之势,直刺对手心脉。” “我管它叫做...逆刃破心。” 说到这里,他继续向阿茹娜施展着一些匕首杀人技, “这一招,叫做雪刃断喉斩!” “这一招,叫做青锋断筋刀!” “幽冥追魂刺!” “重岳碎骨击!” “白虹贯瞳杀!” “无影袭阴斩!” “...” 张道之一气呵成,打完收工,负手而立,显得仙风道骨,缓缓开口道: “以上十六式,我管它叫死了也要爱十六式。” “或者是一条龙十六法。” “当然,我更喜欢称其为...” “伟大圣人所创十六招!” 言毕,他缓缓看向阿茹娜,显得极其正色道:“你觉得,这三个名字,那个好听些?” 阿茹娜尴尬地脚趾都蜷缩在一起。 这些让人感到无比中二的招式名称,是认真的吗? 不管怎么说。 这一刻的张道之,依然是给她带去了无比的震撼。 短短几个瞬息时间,便就创造了十六式。 且每一招每一式,都没有什么花架子,是实打实的杀人技。 甚至,这十六式,堪称是完美的暗杀手段! 眼前的这位道人,究竟有着怎样惊人的身份与实力? 轻轻松松就创造了一套足可流传千古的匕刃杀人技! 简直闻所未闻!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用着一种哀求的语气开口道: “不如简单些,就叫匕刃十六式?” “道长,您觉得如何?” 就那些中二的名字,在今后与人对战时,旁人问起她使得什么招式与武功,她是真的说不出口啊。 闻言。 张道之沉思片刻,认为她说的有些道理,杀人技,的确应该简单纯粹一些, “好!听你的!” 说罢,他将匕首递给阿茹娜,再一次极其正色般开口道: “今后,就叫它幽冥血刃诀!” 嗯... 张道之认为,这样的功法名称听起来才更霸气。 更符合他天师的身份。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因为天下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堂堂正道魁首、正一天师。 创造了一套武技,竟然取了个‘魔道’的名字。 第164章 阿茹娜:我知道你们中原的天师很强! 阿茹娜心中即使有一万个不愿意。 但也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 那功法名称,最终被张道之定为——幽冥血刃诀。 既然是功法,那么光有功没有法,自然是不成。 龙虎山的呼吸吐纳真法,肯定是不能传给阿茹娜。 否则,张道之真就无脸去见历代祖师了。 所谓吐纳真法,其实就是指吐纳灵气,提升自身修为的法门。 龙虎山的吐纳法门,分有观想、气脉运行、与天地合三种阶段。 初始阶段观想,在掌握基础的呼吸法门后,将灵气引入头顶百会,沿着体内经脉下行,从而运遍全身。 修炼至大成,可将体内病气,由经脉运送至每一个毛孔,直至排出体内。 第二个气脉运行,也叫做运行小周天。 可使自身经脉时时保持通畅,延年益寿。 第三个阶段,与天地合。 也叫运行‘大周天’。 到了这一阶段,无论吃饭喝水睡觉,无时无刻,都在吐纳。 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也都会自主‘呼吸’。 张道之便就处于这种阶段。 天下修行吐纳之法各不相同,其根源在于运行周天的方式不一。 有人自百会、有人自任督,也有人自泥丸。 功法与所修道路,要合一,如此修行方有寸进。 阿茹娜擅长使用匕首,使用这种兵刃,讲究腕力、臂力。 而且,在讲究一击必杀时,往往依靠右手多一些。 因此,张道之为她所创的呼吸法门,是以手太阴经为主,直至运遍全身。 这种呼吸法门,会使阿茹娜在使用匕首这种兵刃时,更能熟练掌握与运用体内气机。 有了呼吸法,也有了杀人技。 如此,在张道之看来,幽冥血刃诀才算是完美无瑕。 不过,从始至终,他都认为,由他随意创造的这部功法,其实并没有多强。 甚至可以用‘弱’来形容。 但阿茹娜修习此法,足可确保下半辈子靠自个儿也能好好活下去。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 即使是他随意创造的一部功法,扔到江湖上去,也能瞬间引来无穷无尽的血雨腥风。 除去一些本身就有着千年传承的宗门之外。 这部被他不足几个时辰就创造出来的功法,没有呼吸法上存在的弊端,也没有运行功法时遇到的气血逆行的阻力。 已经算得上是一部极品功法了。 ...... 几日后。 张道之见阿茹娜逐渐掌握呼吸法门,但仍需实战的助力。 于是,二人便启程离开此地,前往大同府一带。 这里是北元的西京,也是燕云十六州中的云州。 他们并未进京,而是来到了位于此京附近的一座名山——恒山。 恒山是太行山脉的一部分,也是五岳当中的北岳。 此山山势陡峭,沟谷深邃。 山中有一座宗门,名为悬空寺。 自草原势力占据恒山之后,悬空寺便闭寺不出,至今已然五百载。 江湖上,早就忘记有一座异士宗门名为悬空寺了。 张道之刻意绕开悬空寺区域,带着阿茹娜来到一处万丈悬崖脚下。 期间,来此途中,阿茹娜就像是孩童一般,对张道之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停地询问道: “我阿娘说,您是道士,不知是来自于中原哪座门派?” “如今我也算是您的弟子了,不知能否称呼您一声师父?” “我听阿娘说过很多有关中原异士的传闻,你们道士里,有个很厉害的存在,无论中原还是草原,都称呼他为张天师,你认识吗?” “我阿娘还对我说过有关张天师的很多传说,他是人是仙啊?阿娘还讲过,人间有人间的战争,异士界也有异士界的争端。” “若非是那位天师镇着整座异士界,如今天下早就大乱了,那位张天师,真有那么厉害吗?” “恩人,恩人,您等等我,您和那位张天师相比,谁厉害?您有什么道号吗?” “...” 一开始,张道之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还能做到不耐其烦的解释或是随意找个由头搪塞过去。 但随着日子久了,他不由得也开始厌烦起来。 只是,当他一看到阿茹娜那一脸天真可爱的表情,便也没了发火的心思。 “你对中原的那个张天师很好奇?” 张道之用着一种打趣的口吻反问道。 阿茹娜点了点头,“当然好奇,普天之下,谁不对张天师好奇?” “就连我族大萨满都对我们说过,中原卧虎藏龙,其中尤属一天师、二真人最强。” 一天师自是无需多言。 二真人,在如今来说,便是指全真的太虚真人与武当的冲虚真人。 阿茹娜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言语间,对那位所谓的天师满是崇拜之意, “一天师,他既然能做那个一,肯定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 “要是我能见一见他就好了。” 张道之万万没有想到,阿茹娜年纪轻轻,对于江湖之事,倒是颇为了解。 不过一想到她的母亲自幼便跟随父辈行商,想来定是听闻过不少的江湖韵事。 张道之看向阿茹娜,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阿茹娜的额头,就像是父辈在看向自家女儿一般,略带宠意的笑问道: “听你话里话外的语气,就那么想见那位张天师?” 阿茹娜稍感额头传来的痛楚,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并未怪张道之,郑重其事的点头回应道: “那可是张天师啊,谁不想见?”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略有伤感道: “我要是能变得和他一样强,一定能为我父母报仇。” 喃喃于此,又抬起头嬉笑问道: “恩公,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和那位张天师相比,谁更强一些?” 张道之转身继续朝前走着, “嗯...说不好,五五开吧。” 阿茹娜眼前一亮,对于张道之的话,她从来不会有所怀疑, “真的吗?恩公那么强吗?恩公是不是二真人之一?” “恩公,若是到了狼居胥山以后,我们还能并肩同行一路,您能不能带着我去见见那位张天师?” 张道之不解,“就因为他是天师,所以你就想见?” 阿茹娜理所当然道:“世间公认的天下第一,自是要见一见,不然人生该有多遗憾?” 包括她在内,许多中原与草原的孩童,都听说过有关龙虎山张天师的传说。 可以说,他们是听着张天师的传闻长大得孩子。 张道之漫不经心的应声道: “好,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 “不过在此之前...” 说到这里,他立于万丈悬崖之前,抬头看去,用着一种命令的口吻开口道: “用我教你的呼吸法,一步一呼吸,爬上这座悬崖。” 阿茹娜抬头望着那一眼不到尽头的悬崖峭壁,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可能?” 第165章 张道之教修行 我的父汗哈撒儿还在世时,我是乌兰特部最尊贵的公主。 在我年幼时,父汗便差能工巧匠,为我打造了一把金刀。 父汗说,待将来我长大了,草原部落的男子任我挑选。 无论我喜欢谁,就将那柄金刀交给他。 只是,我父汗万万没有想到。 身为乌兰特部公主的我,却喜欢上了一名中原男子。 ——阿茹娜。 ...... 对于异士来说,攀上一座万丈悬崖,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阿茹娜不过刚学会呼吸法而已。 而且,张道之给她安排的修行道路并非是异士,而是能人。 也就是锤炼自身体质,以达到血气旺盛的路子。 这对阿茹娜来说,也是最现实的道路。 只因张道之所创的呼吸法,并非重在修行,而是重在蕴养自身体魄。 攀崖,是能够帮助阿茹娜在保持呼吸节奏时更好地锤炼自身。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不过,她并未退缩,而是按照张道之的吩咐,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在将自身体力将要耗尽时,也不过刚刚爬到半山腰而已。 阿茹娜体力到了极限,浑身都透着一种乏力感。 她的双手牢牢握住凸起的崖石,双脚也找好了一个落脚点,正在大口呼吸着。 见状,站在崖脚的张道之微微皱眉道: “莫因体乏就忘了呼吸之法,这是你突破自身极限的绝佳机会。” 他让阿茹娜攀崖,其实就是在逼她突破自身体质极限,以达到下一个体质的巅峰。 这是锤炼自身体质的必经之路。 阿茹娜很听张道之的话。 即使此刻体力耗尽,她依旧没有放弃。 悬崖峭壁半山腰处。 她咬了咬牙,努力保持气息的平稳,想要再往上走一走。 只是一不小心,双脚踏空。 若非此危急时刻,她牢牢抓住一块岩石,整个身躯,就要跌落下去。 张道之并未相助,而是开口告诫道: “你若摔下来,我不会救你。” 如果让阿茹娜感到依靠,她自是会有所松懈。 此番修行,便也就功亏一篑。 阿茹娜的双手都被岩石磨到血的程度,浑身都冒着一种虚汗。 她的体力,当真就已走到尽头。 随着几个呼吸的功夫过去。 阿茹娜努力调整自身呼吸节奏,脑海里想起张道之传授给她呼吸法的的一幕。 忽然间。 在换气之时,她感到身体极为轻盈,竟是猛然一跃,犹如猎鹰捕猎一般,双手狠狠抓住上方岩石。 同时身体似没了任何负重,感觉自身与陡峭崖壁融为一体。 就连力道也源源不断的上涌。 每一处经脉、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得到了舒缓与伸张。 张道之能够清晰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知道这是自身体力突破的迹象。 他欣慰的笑了笑,遂借由飞仙阵来到崖顶之上。 当阿茹娜稍感吃力却能坚持爬到顶峰之后,却见张道之已等候她多时。 “恩公,我...我成功了。” 阿茹娜突然感到一阵虚脱,试图想朝着张道之走个两步,却身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待她醒来时,已过去大半个时辰左右。 忽然感到自己的双手双脚无比沉重。 细细观之才发现,不知何时,突然有四块极重无比的铁块,绑在了自己的四肢之上。 张道之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说了句,“这也是修行的部分。” 阿茹娜点了点头,尽最大努力站起身来,却感到寸步难行。 即使踏出一步,也带有无比的沉重之感。 见状,张道之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用我教你的呼吸法去走,学会去习惯,今后无论你再做什么,都要用呼吸法去吐纳。” 呼吸法的初始阶段,顶多是能保证呼吸的节奏不使身体感到劳累。 当习惯了这种呼吸法以后,无论是走、是跑,哪怕吃饭睡觉,都会用这种呼吸法来进行。 而到了这一阶段,配合冥想,便能去吸收蕴含在天地间的广袤灵气。 但由于阿茹娜的全身经脉已被张道之打开。 所以,她无需借助冥想,在呼吸间,就可吸收少量灵气来蕴养自身经脉、体质。 “我会故意放慢脚程,你最好跟上我。” “若是跟不上我,狼居胥山,你便无需陪我去了。” 说罢,张道之便丢给她一块干粮。 示意她边走边吃。 此去一路向北,人烟罕至。 所以,倒是也没有几个人看到阿茹娜四肢绑着铁块的样子。 她每迈出的一步,似乎都经历了极大的煎熬。 双脚都被磨出血泡来。 但是,她毫无怨言。 因为她心里清楚,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好运。 张道之的确走得不是很快,但对于全身负重的阿茹娜来说,仍旧是显得迅速。 她行走的速度,与乌龟差不多。 倘若期间忘记使用张道之教导的呼吸法,顷刻便会因不堪重负而重重摔倒在地。 张道之并未搀扶她,而是让她重新站起身来。 初始时,仅是百余步的路程,阿茹娜便反复跌倒十次不止。 不过,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即使被摔到灰头土脸、伤痕累累,阿茹娜也依旧在坚持。 最终。 在临近长城时。 阿茹娜终因力竭,再一次昏厥倒地。 模糊间,只看到了张道之用着一种漠然的眼神在看着她。 她能感觉到,自己,让他失望了。 不过,她已经尽力了。 待醒来时。 二人正处于一条小河旁。 那河水已被冰冻。 张道之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淡淡道: “今夜就在此休息,明日跨过长城。” 由于大同府附近的长城,早已在北元的治理管辖之内。 而且,为了使草原各部族精诚团结,不再内讧。 当今北元皇帝特意将原本驻扎在长城一带的军队撤防。 其目的,是要告诉草原各部落,朝廷对于他们,不存在戒心与防范。 长城上没了北元的军队,或是驻扎军队数量比较少,对张道之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他的行踪,不会被太多人盯上。 晚会儿。 张道之休息时。 阿茹娜起身去往河面,用着此前的法子,凿开一处冰面。 对于她们这种在草原上生活的孩子来说,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处‘钓点’。 所谓钓点,是指鱼群聚集所在。 有了准确的钓点之后,再以从附近简易弄来的鱼饵为引,自然就能轻松钓上鱼来。 将鱼儿钓上来以后。 阿茹娜又用着最原始的,钻木取火的方式,生起火架。 待张道之睁开双目时,却见阿茹娜已将一块鱼烤好并且递到自己跟前。 他笑了笑,道:“若是饿了,我这儿还有干粮,何需如此?” 在这种时节,尤其是没有什么装备的情况下,弄上鱼来,并非是一件容易事。 上次,还是因为张道之以术法相助。 阿茹娜跪坐在张道之身前,一脸真诚地开口道: “上次见恩公喜欢吃鱼,我闲着也是闲着,我曾给我父汗烤过肉,想来烤肉与烤鱼没什么区别。” “恩公,您尝尝,这鱼的滋味还行吗?” 第166章 那就来杀! 张道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甚至可以用不太称职来说。 但在年纪尚幼的阿茹娜眼里来说,他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最起码,他给她带去了希望。 夜幕下。 张道之接过烤鱼,放在嘴里咀嚼一番。 阿茹娜正在用着一种期盼的目光望向他。 片刻后。 张道之脸色如常道:“还行。” 闻言,阿茹娜忽而跳将起来。 一蹦一跳的,像极了一个孩童听到长辈赞赏的模样。 严格来说,阿茹娜就是个孩子。 年纪轻轻,便就经历许多的她,在父母去世之后,迫切需要一个人去为她照耀前方的路。 这时张道之的出现,让她对未来不再感到恐惧。 阿茹娜跳得欢快,一时忘记四肢都被沉重的铁块捆绑。 忽然间,重重摔倒在地面。 张道之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自顾自地吃着烤鱼。 直至阿茹娜重新站起身来。 他才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除了教你修行之外,这些时日,我其实都在教你一件事。” “那就是...普天之下,没有人会成为你屹立不倒的靠山,你要学会靠自己。” 阿茹娜如听长生天圣谕,将张道之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这是他教她的第一堂课——靠自己。 ...... 翌日。 张道之与阿茹娜继续启程。 待他们即将要翻越长城时。 阿茹娜眺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不再感到熟悉,而是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来源于她的兄长——也苦。 “也苦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自幼,他无论做什么,在我们部落里都是第一。” “他很有野心,很可怕。” 阿茹娜喃喃说着。 张道之站在她的身前,负手而立,显得一副仙风道骨般模样,意味深长的询问道: “所以你怕了?” 阿茹娜没有否决,点头道: “怕,我怕在未将他杀了之前,会被他所杀,无法为爹娘报仇。” 张道之‘嗯’了一声,道: “其实,我也并非天不怕地不怕,人有畏惧,并不丢人。” 阿茹娜好奇道:“恩公也会怕?恩公怕谁?能与我说说吗?” 张道之微微颔首,缓缓开口道: “在我比你还小几岁的时候,像你一样,也是个乞丐。” “当时我流落一地,遇到了一只妖,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被那只妖吓尿了。” “后来我被师父带到山门,时常做梦也会梦到那只想要将我吃了的妖。” “以至于跟着山门里的弟子们除妖时,我还心存忌惮,为此没少被我的那些师兄们觉着我是贪生怕死。” 阿茹娜听到这里,更为好奇道:“后来呢?恩公还怕妖吗?” 张道之摇了摇头,“后来嘛...我将那只妖给杀了,心里没了梦魇,自然也就不怕了。” 阿茹娜神情沮丧道:“可是...可是...我能将他杀了吗?” 张道之笑了笑,“你不试试,怎知杀不杀得?” “不过,我为了杀那只妖,足足蛰伏了十余年,直到我感觉能杀了他,才会去杀他。” 阿茹娜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他不想让她白白去送死。 但也不会阻止她报仇。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执念。 此刻。 张道之立于茫茫草原之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呵呵道: “阿茹娜,跟着我,且走一遭这草原!” 阿茹娜看向他的背影时,目光不再充满畏惧,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 草原境内有很多名山。 其中最让人耳熟能详的,莫过于贺兰山、阴山、狼居胥山、金山等。 跨过戍卫大同府的长城,他们便来到阴山脚下。 再去翻过这条长长地山脉,张道之与阿茹娜二人,才算是来到草原。 不过,一旦跨过长城,就已算是来到草原势力的范围之内。 哪怕是在阴山内外,都坐落着大小不一的草原部落。 他们的生活习俗各不相同,但都受北元的管辖。 望着让人感到敬畏的阴山山脉,阿茹娜说出自己的担忧, “我族子民虽说只生活在石勒喀河至额尔古纳河一带。” “但是,我族势力全遍布着整座草原。” “也苦纵使有着极大野心,也不敢跨过长城,但是,他定在阴山附近布下人手,搜寻打探我的下落。” 张道之‘嗯’了一声。 对此并不在乎。 他故意隐藏身份或是收敛气息,只是不希望狼居胥山的异士势力得知他来此。 以避免途中少去些许麻烦。 对他来说,到了狼居胥山外,被所谓的腾格里知晓,他都觉着无所谓。 至于所谓的乌兰特部,在他眼里,就更不是麻烦了。 “长城都跨过了,还在乎翻过这座山?” 张道之对待什么事,都是显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使得阿茹娜对将来的道路,也不再感到畏惧。 尽管,她知道,对方,只能陪她走一段路程而已。 果不其然。 在他们翻过阴山时,被也苦安插在这儿附近的人手,便就注意到了她们。 刚出阴山。 就见有刻画着乌兰特部图腾的旗帜驰骋而来,欲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阿茹娜如临大敌, “没想到,他们来得居然那么快!” 见状,张道之依旧显得云淡风轻。 他将绑在阿茹娜四肢的巨大铁块拆卸下来。 每一个铁块被他摔落到地面上,都如同投石车投出的巨石狠狠砸落到地面。 张道之笑着看向她,“活动一下筋骨,感觉如何?” 阿茹娜听话的动弹一下四肢,感到十分轻盈,如同身化在草原上空飞舞盘旋的的猎鹰一般。 “这种感觉...”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四肢。 张道之欣慰道: “这些铁块,每一块都重达上百斤,你每行走一步,身体便如背山岳,配以呼吸法,能使你的体质在悄无声息中得到升华。” 当然,这种训练方式,只是将阿茹娜的体魄略强于普通人。 对于她来说,修行之路,不过刚刚跨过一个门槛而已。 但是,对付几个冲来的轻骑,已是绰绰有余。 就在张道之话音刚落,不远处,轻骑领将突然大声道: “阿茹娜公主,您既已跨过阴山,为何又折返回来?” 是元人的语言,张道之听不懂。 阿茹娜目光坚定道:“草原是我的家,我想回,便回。” “阿剌忽,你是我部族的勇士,你对我父汗忠心耿耿,不该助纣为虐!” 言语间。 阿剌忽已经来到他们二人跟前,当即勒住马缰, “乌兰特部,需要一位英明的领袖!” 显然,他同样具有着野心。 阿茹娜看向他,“所以,你要杀我?” 阿剌忽点头道:“公主殿下,一些外人不知的事情,就应该永久的沉寂下去。” “您身上背负着秘密,末将,不得不杀您!” 阿茹娜抽出绑在小腿上的金刀匕首,眼神里闪烁着浓浓杀意。 见状,阿剌忽一愣。 他下意识感觉到,眼前的公主,已然今非昔比。 这种眼神,不该在女子身上体现出来。 一众来自乌兰特部的草原勇士,只听身前这名才年仅十岁的女孩毫无畏惧之意的开口道: “那就来杀!” 第167章 仁心有什么用? 包括阿剌忽在内,足有一十六名轻骑将张道之与阿茹娜围了起来。 数日来,阿茹娜无论遇到怎样的难关,张道之都是选择袖手旁观。 一些事,必须要让她独自去面对。 但如今,张道之不愿在视若无闻。 “那个叫阿剌忽的,你能杀么?” 张道之站在她的身后。 她看向阿剌忽,先是有些胆怯。 毕竟,在乌兰特部,阿剌忽是属于高手的级别了。 二人,两人体型相差极大。 在外人看来,阿茹娜不可能杀得了阿剌忽。 但很快,她的眼神,便就变得异常坚定, “能杀!” 张道之点了点头,“好。” 稍后,他没有废话,只是抬起右臂,伸出一根手指。 忽而,一缕金光便是迸发而出,化作道道铁链,将众人束缚。 做完这些,他就像是个没事人一般,负手而立,静静看向阿茹娜与阿剌忽二人。 后者见此一幕,心头顿时一惊,“这是什么妖术?!” 元人的声音,张道之听不懂。 但他猜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词。 也就在阿剌忽惊诧之际。 阿茹娜悍然出手。 借由身形幼小的优势,以极快的速度,翻滚来到马肚之下。 阿剌忽迅速做出反应,猛地一拉马缰,想要将阿茹娜给踩死在马蹄之下。 但他的速度,还是没有修炼有成的阿茹娜要快。 只见阿茹娜匍匐到马肚下以后,便反握金刀匕首,将战马的肚皮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个时期,草原人所用战马,多为蒙古马。 此类马匹前胸丰满、肋部拱圆,多数腹部较膨大而充实。 阿茹娜这是寻求一击必杀,想要将阿剌忽的战马率先解决。 生活在中原的子民,稍微有些条件的,基本到了五六岁,便要送入私塾读书习字。 而草原上的人,在五六岁时,已经骑上了马背,握起了弓弩。 他们最为擅长的就是骑术。 战马受损,将使他们的战力大打折扣。 马匹受伤,再加上阿剌忽的骑术,在应激反应下,战马前蹄本要将阿茹娜踏成肉泥。 但在这儿关键时刻,她调整自身呼吸,经过数日训练。 小小身躯内不仅蕴藏着极大的爆发力,就连速度较之以往也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阿茹娜再一次翻滚,来到马外,单臂撑地,使身子悬空,而后猛地踹出一脚。 这一脚,直接将那战马踹翻,再加上其腹部伤势,那战马,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站起身来。 阿剌忽只好手握弯刀,打算与阿茹娜贴身肉搏, “公主,您有了成长,可是因为他吗?” 说着期间,还将目光投向张道之。 阿茹娜咬牙道:“你的话,太多了!” 说罢,径直向前,一招寒芒贯喉赫然使出。 阿剌忽心惊不已。 只因此招无论速度还是准确度,都让他这位久经战阵的将军感到一股死亡的威胁迫在眉睫。 阿剌忽本想侧身去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好将刀身横挡于胸前,挡住了那一击。 然而,那刀身却出现了寸寸裂痕。 阿剌忽眉头一皱,迅速飞踢一脚。 阿茹娜小小身躯挨上这一脚,定是极不好受,身子直接飞了出去。 落地时吐出一口鲜血。 体内气息尚未稳定,便再次冲上前去,又使出一招逆刃破心。 阿剌忽见这一招平平无奇,虽对阿茹娜成长有些惊艳,但心中仍是生出轻敌之意。 他大踏步上前,借由步法先卸掉阿茹娜一些锋芒,而后侧身立刀竖劈。 然而,让他万万想不到。 就在这时,阿茹娜突然贴身硬靠阿剌忽,在其落刀之际,反手握刀,狠狠扎进阿剌忽的心脉当中。 阿剌忽身形一顿,又接连后退数步。 他那一刀,始终没有落下。 最终,身子重重跌在草原的大地上。 血流不止。 显然,阿剌忽死了。 阿茹娜下意识蹲在地面,大口大口呼吸着。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身上碰到那粘稠的血液,以及空中弥漫的刺鼻味道,却并未作呕。 片刻后,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张道之跟前。 就像是一个孩童给最亲近的长辈汇报成绩一般,带有些许傲娇的语气开口道: “我,把他杀了。” 张道之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被他以金光咒控制起来的其余一十五名草原汉子。 阿茹娜顿时一愣,“阿剌忽是他们的将领,他们奉阿剌忽之命来此对我围追堵截。”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有妻儿,有父母...” 张道之并未执意要让她去杀,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 “你的爹娘,已经没了。” “杀不杀他们,其实与贫道无关,你自己来选。” 说罢,他便缓步朝向草原深处走去。 阿茹娜愣在原地。 片刻,耳旁又传来张道之的声音, “我在前边小河旁等你,半炷香过后,你若没有跟过来,你便无需跟来了。” 阿茹娜有些无力地看着那些被控制起来的草原勇士。 她知道,若是不将他们杀了,只怕他们会将此地之事告知也苦。 届时,他们二人,将会迎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是,他们都有妻儿老小。 甚至,在这些勇士当中,还有几人,是亲眼看着她长大。 让她动手...她...怎能狠下心来? ... 半炷香后。 阿茹娜来到坐在小河旁欣赏草原风光的张道之跟前, “杀了。” 仅仅两个字,让张道之顿感诧异。 他让阿茹娜做出的两个选择,其实也是让她决定将来的路该如何走。 只是,在张道之心里,一直都认为,阿茹娜不会杀他们。 毕竟,她还小,狠不下心来,实属正常。 不过,杀了也好。 最起码这一杀,已让张道之做出决定,该如何安排阿茹娜将来的路。 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早在杀了申九千时,他便已是棋手,而非棋子。 至于谁是棋子,全凭他的心意来决定。 “教你的第二堂课,斩草要除根。” 张道之起身,继续朝前走去。 阿茹娜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问道:“若是我没有杀他们,又如何?” 张道之想了想,笑道:“这证明你有一颗仁心。” 仁心? 阿茹娜低下头,“仁心有什么用?” 第168章 张无忌 张道之心想,或许是有些小觑了阿茹娜内心的坚韧。 小小年纪,杀了那么多人,看上去,并无丝毫不适。 诚然的说,张道之第一次杀人时,也做不到这一点儿。 根据阿茹娜所言,出阴山之后,一路北上,便就到了狼居胥山。 这段路程,他们要走上数月不止。 广袤草原如同大海般宽阔无垠。 寒风掠过,冬日的草原褪去了葱茏,化作一片苍茫的雪原。 大周承平二年,三月初旬。 二人来到赛汗山一带。 在两千年前,这里曾是一座极为凶险的古战场。 当时统治这片草原的百姓,还被世人称作匈奴。 按照张道之前世历史上的说法来讲,此地,曾爆发过数次汉与匈奴的庞大战役。 阿茹娜跟随在张道之身边已有三个月。 按照既定的路程来讲,至多还有三月,他们便可以抵达狼居胥山。 日子越近,阿茹娜的心里便也就越彷徨。 因为她知道,一旦抵达狼居胥山,便就是他们分离的时候。 三月初九这天。 阿茹娜正像往常一样,在一座悬崖上修炼。 身处草原数月的张道之,此刻看去,当真就与一些体格高壮的草原人无异。 并且,由于多日以来不修边幅,也导致胡子拉碴。 一眼看去,张道之不像张道之,倒是像留着虬髯胡的‘燕赤霞’。 距离悬崖不远处的小河旁。 张道之正用着一把小刀对一根木头进行雕刻。 附近还有牧民驱赶着牛羊,见到他以后,并不认为他是汉人,亲切地向他打起招呼。 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张道之便会装聋作哑。 毕竟,一个汉人,又无通关文凭,更不是什么商贾,突然深入草原腹地,太过于可疑了。 一旦惊动当地官府,又是个不小的麻烦。 就在雕刻期间,忽从远方飞来一缕金光,瞬时引起张道之的注意。 他伸出手掌。 很快,那缕金光便就落在他的手掌之上,化成了一封信。 龙虎山的灵鸽传信,非龙虎山弟子不可查看,否则若被别人截胡,顷刻便会付之一炬。 也可以理解为,只有身怀龙虎山功法者,才能看到这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主要说了目前中原异士界的局势。 武当、全真等各大派,都宣布让弟子闭关。 而道门中的领袖级人物,也在龙虎山进行了短暂会晤,敲定由张道之担任道门领袖一事。 当然,要等张道之返回草原,举行罗天大醮时,他们才会向异士界公布此事。 值得一提的是。 苗疆那边,已经同意了云雀与张云逸的婚事。 且在上月底,云雀已经安然产下一子。 张云逸夫妇的意思,是希望张道之在百忙之中,能给他们的孩子取个名字。 兴许是恶趣味作祟,张道之竟将名字敲定为——张无忌,小名阿牛。 当然,除了自身的恶趣味之外。 张道之也希望扭转异士之间的一些偏见。 不要觉得,大派出身的弟子,就不能与被人冠以为魔教之称的人往来。 魔教难道就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就没有什么好人? 他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天下再无正道、魔道之分,彼此间皆无忌讳。 张道之回信以后,便继续雕刻手中那根小小的木头。 没过多久,阿茹娜结束了一日的修行,开始生火做饭。 张道之早已到了辟谷的境界,无需吃食。 但阿茹娜认为,这是她唯一能为张道之做得事情了。 晚些时候。 张道之终于将手中的那根木头雕刻成一个形状。 是一支木簪。 她将木簪递给正在烤肉的阿茹娜。 后者见状,有欣喜、有激动,也有着些许不敢置信, “这是...送给我的?” 张道之点头道:“此前听你说,你生于三月初九这一日。” 三月初九... 阿茹娜有些恍惚。 数月来,她与张道之说过很多话,多到,就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而且,她一直专心于修行,就连如今是几月几日,都已忘了。 若不是张道之告诉她,她还真不知今日便是她的生辰。 阿茹娜接过那支木簪,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欣赏,喃喃道: “我父汗还未去世时,我娘亲也有一支这样的簪子。” 张道之雕刻的这支簪子,有很浓郁的中原味道,与草原女子所戴的簪子,有着比较明显的区别。 “你一个女娃,不能只有刀。” 张道之一直将阿茹娜当做孩子来看待。 也只是单纯地认为,眼前这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孩子,不该只有仇恨。 阿茹娜将自己绑好的头发拆开。 一头乌黑长发顿时披散下来。 她学着记忆中娘亲给自己盘中原发饰的样子,用那支发簪,将自己的头发盘起, “恩公,好看吗?” 张道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挺可爱。” 用过晚膳。 张道之将要休息时。 躺在他不远处的阿茹娜忽然侧身看向他,询问道: “恩公,这辈子,您有想做的事情吗?” 想做的事情? 张道之双手枕头,平躺在一块巨石上,遥望着夜幕里的漫天星辰,若有所思道:“有吧。” 阿茹娜好奇道:“恩公想做什么?”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一开始,张道之选择入世,除了为自己的妹妹以外,还有在了解一些事情后,不愿意让老一辈的心血白白浪费。 他认为,那是他身为天师的职责。 但是一路走来,他实在是见到太多的苍生疾苦了。 易子而食、哀鸿遍野。 最底层的百姓,根本没有选择活的权力。 倘若有朝一日大劫来临,最先死的那批人,多半也是他们。 张道之不希望这样。 但是具体该怎么做,能怎么做,他又毫无头绪。 只能尽可能的,去布下一些手段,希望将来能够用到。 阿茹娜凝视着张道之,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忽然说了句让他感到好奇的话来, “这辈子,我最想做得事情,是让我娘亲好好活着。” “后来娘亲去世了,我便想着,这辈子要是能为爹娘报仇就好了。” “但现在...除了为爹娘报仇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做。” 张道之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这小女娃嘻嘻一笑道:“恩公想做什么事,我便帮着恩公去做。” 第169章 活了万年的腾格里? 张道之深入草原这些时日以来。 并非只在赶路与监督阿茹娜修行。 也有在暗中调查草原的异士组织。 偌大草原,生活着十八个部落,又称草原十八部。 阿茹娜生活的乌兰特部,乃是草原十八部之一。 其中最强大的部落,叫做乞颜部,亦是创建北元政权的朝廷。 各部族之间并非铁桶一块,而是时常猜忌。 但在侵掠外族与对抗外敌的事情上,各部族却出奇的团结。 草原的异士组织,并不像中原那般,是由宗门的形式来传承。 严格来说,他们这里,并没有什么流派或者宗门。 每一个部落族群,都会有三十到百名不等的萨满。 萨满之下叫做司祭,数量不详。 萨满之上,叫做大萨满。 如同像是安排好的一样,每一个部落里,都有着一名大萨满,至多也只有一名。 各部落之间的大萨满也不团结,甚至可以说是相互不熟。 但每年,各部落的大萨满,都会共同去往一个地方,美其名曰——朝圣。 那个地方,便是狼居胥山。 他们所谓朝圣的存在,在张道之看来,就是腾格里本尊了。 迄今为止。 张道之遇到的萨满都屈指可数。 雷泽一战中昙花一现的年轻萨满,还有雁门关外的那名萨满。 满打满算,也就这两人罢了。 只是不知,雷泽一战中出现的萨满,是大萨满还是寻常萨满? 若是大萨满,那么他就能顺势推断出草原境内所拥有的异士底蕴了。 如果只是寻常萨满... 往大了说,草原与中原的异士一旦起了不死不休的战争,最终谁赢谁输,还真说不好。 翌日。 张道之与阿茹娜继续赶路,前往迤都方向。 自迤都一路向北,便是狼居胥山。 途中。 张道之终于向阿茹娜问出了腾格里这个名字, “我知道,在你们元人里,腾格里就是‘天’的意思。” “在你看来,腾格里是怎样的存在?”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 阿茹娜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身子直接愣在原地。 张道之回首看去时,能从她的眼神里,感到几分恐惧。 “怎么?他在你们草原,不能提么?” 张道之再次问起。 阿茹娜回过神以后,极其正色的询问道: “恩公要去狼居胥山,是不是就要去寻腾格里尊?” 张道之认真想了想,既摇头又点头道:“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听到这里,阿茹娜忽然拦在张道之身前, “如果您要去寻他,我不会再为您引路。” 闻言。 张道之更为不解,“你是敬他还是畏他?” 阿茹娜摇了摇头,“总之,您不能去!” 张道之继续朝前走着,“我若非去不可呢?” 阿茹娜小跑着再次来到他身前,“去了会死。” 张道之笑呵呵道:“你就这么笃定,我打不过他?” 说着,又绕开她继续前行。 阿茹娜自知无法劝动他,下意识垂下阻拦的手臂,说话的语气,带有几分沉重, “您根本就不知道,那位腾格里尊...他...他不是人。” “是神,是我们草原...活着的神。” 神? 张道之轻蔑的笑了笑,“人间哪有什么神?” 阿茹娜愣在原地。 片刻后。 她转身跟了上去。 张道之意识到她再一次紧随自己身后,笑呵呵询问道: “我是要去寻腾格里打架,怎么,你不怕?” 阿茹娜直言道:“怕。” “怕还去?”张道之再次问道。 阿茹娜应声道:“但我更怕...你会死。” 相较于这个,她更怕的是,即使死去,无法与他死在一起。 张道之若有所思道:“若是狼居胥一战,我真的死了呢?” 阿茹娜认真地想了想,“我给您收尸。” 张道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爽朗笑声似是响彻整座草原。 古往今来,大多是子女为父母、徒儿为师父安葬收尸。 可见,在阿茹娜心中,张道之已然成为她不愿失去的家人了。 不说别的。 从小到大,摸过她脑袋的,只有三个人。 她的爹娘,还有部落内的大萨满。 张道之是第四个人。 草原女子的头发,如同中原女子的脚,不是那么轻易就让人去摸的。 稍后。 二人继续赶路。 阿茹娜又问,“您为什么要去找腾格里尊?” 张道之对她并未有所隐瞒, “去拿样东西,如果他不给,那就只能打一架了。” 这可将阿茹娜的好奇心彻底勾动, “您认识腾格里尊?” 张道之摇了摇头,“我自幼生活在中原,怎会认识他?” “那您为什么说要去找腾格里尊拿东西?是他欠您的吗?既有相欠,定是早前相识才对。” 闻言。 张道之想了想,“与其说是拿,不如说是抢...嗯...偷也行。” 抢?偷? 抢腾格里尊的东西? 阿茹娜目瞪口呆,为了打消张道之的想法,她又问出一个问题, “在你们中原,尤其是在您这种神通广大的人眼里,天师相当于什么?” 张道之脱口而出,“靠山?正道的光?伟大的圣人?谪仙人?人见人爱的俊朗大侠?” 阿茹娜尝试着理解其中在她听来有些晦涩难懂的词汇, “靠山...对于我们草原上的子民来说,最大的靠山,就是腾格里尊。” 稍后,她将知道腾格里的一切,都告知了张道之。 在草原百姓印象中,好似自从有了草原这块肥沃的土地之后,腾格里尊便就存在了。 是他创造了‘萨满’这种存在。 而萨满,又给每个部落,带去了生的希望。 一位好的萨满,能解决部落里的人‘生老病死’。 也能为整支部落趋吉避凶。 据阿茹娜说,隐居在狼居胥山的那位腾格里尊,活了已经有上万年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 与中原百姓口中相传的谪仙人,大概是一个意思。 当听到活了可能上万年时,张道之明显是不信的。 别说人了,就连天上真正的神明,都不可能活上万载。 而且,自己的师父,肯定是挑战过那位腾格里尊的。 如此来说,就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 腾格里,不止一尊,可能存在过数尊,皆是不同的人。 是那些不同的强大莫名存在,继承了腾格里这三个字。 于是,才在草原百姓心目中造成一个腾格里一直存在的假象。 ‘腾格里’既然可以继承,那么就代表着,茫茫草原之上,一定隐藏着一个躲在幕后指点江山的神秘异士组织。 只是这个组织,张道之还不知情。 更不知,一旦到了狼居胥山,他又会面临什么。 第170章 麻烦寻上门来 张道之与阿茹娜赶路期间。 在狼居胥山的东北方向,额尔古纳河流域附近。 驻扎着乌兰特部的大本营。 此时,王帐内。 几名将士,正将阿剌忽数人尸体搬运此间。 一段时日过去。 他们的尸体,都已经发臭、腐烂。 身为乌兰特部可汗的也苦在见到这几具尸身后,连忙摆手,示意众人将尸体搬到帐外。 稍后。 他坐在王座之上,目视站在两旁的部落族群将领, “阿茹娜回来了。” “不过,我(Би,草原部落领袖自称的方式)不信,我的那个好妹妹,居然能杀阿剌忽。” 在他看来,阿茹娜即使变强了,也不该变得那么强。 这不符合常理。 “守在阴山附近的勇士都死了,无一活口,没有人亲眼目睹那一战,想必存在着蹊跷。” 有人开口。 其余几名身着锁子甲的部落高级将领陆续开口道: “她纵使知道些什么,但毕竟只是一介稚子,她的话,谁会去相信?” “中原有句话,叫做斩草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 “阿茹娜现在是还小,可若她在大些呢?” “...” 也苦为了坐上乌兰特部首领的位置,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还将哈撒儿不少女人霸占。 如今,除了帐内的这些人之外。 就只有阿茹娜的母亲,亲眼目睹过哈撒儿之死。 由此,引出后续一系列事情。 正如方才那人所言,阿茹娜不过区区一介稚子。 真正让也苦畏惧的是,一旦阿茹娜将乌兰特部内发生的事情传播整座草原。 引起草原共主——蒙古大汗的疑心。 那么,也苦即使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毕竟,人言可畏。 也苦不能让别的部落,寻找到攻打乌兰特部的理由。 所以... 也苦双眼一寒, “我的那个好妹妹,不该再回到草原!” 以他的手段,不可能让阿茹娜母女离开乌兰特部。 甚至,还让她们翻过了阴山。 也苦是看着阿茹娜长大,再过于冷血的人,内心也有一片温存。 每当也苦被父亲哈撒儿教训受苦时,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的,就是阿茹娜。 成为乌兰特部的领袖后,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他又何苦执着于一名早已产女的妇人? 也苦这样做,只是想下意识给她们母女一条活路而已。 哪怕是到现在,也苦也不愿杀阿茹娜。 但是,一些事情,由不得他来做选择。 扶持他上位的那些人,不会让一个隐患好好活在这世上。 “茫茫草原,想要找到一个人,何其不易?” “汗王,不如,由您出面,请教大萨满!” 有人给出建议。 一般情况下,身为萨满、司祭,并不会涉及政治。 而且,即使是大萨满,也要听命于部落中的王者。 也苦望着众人充满期待的眼神,不得已,也只好前去请教大萨满。 乌兰特部的大萨满,是一位佝偻的老妪,看上去和蔼可亲。 据说,她是因为修炼,导致自身出了极大的问题,才变成这般模样。 老妪身为大萨满,但却对部落内的子民,毫无架子。 一些孩童,甚至都亲切地称呼她为老奶奶。 晚些时候。 也苦在一众将领的陪同下来见大萨满。 后者似乎早已预料他的到来。 这位大萨满正盘腿坐在一座法阵里,四周都矗立着法杖。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元人的文字。 纵使身为一个部落的领导者,在面对大萨满时,也要将自身姿态放低。 只见他跪坐在大萨满身前,询问道: “大萨满可愿为我引导阿茹娜所在的方位。” 闻言。 大萨满重重叹了口气, “事情,已经到那一步了吗?” 她似乎什么都了解。 但,草原有草原的规矩。 即使在部落里仿若无所不知的大萨满,也不得干扰这支部落的政权更迭。 否则,就像是中原异士干预世俗王朝的运转一般,会受到极大的反噬。 也苦先是沉默片刻。 脑海里想起与阿茹娜的点点滴滴。 在他还小的时候。 因为出手伤了部落里的一名同岁男子。 被哈撒儿绑在旗杆上,饱受风吹日晒整整三日。 当时,仅有三四岁大小的阿茹娜,每天夜里,都会偷偷给也苦送来草原的甘泉,为他补充气力。 每每想到此处,也苦都认为,若不是阿茹娜的救济,他真就要死在那个时候了。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草原势力错综复杂,乌兰特部同样如此。 “请大萨满告知。” 也苦恳求着说道。 大萨满不得违背部落领袖的意愿,心里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但也将阿茹娜的方位告知了他, “自圣山一路向南,你会遇到,你想遇到的人。” 圣山? 也苦不由得皱起眉头。 阿茹娜去圣山作甚? 难道,是想寻求圣者的助力? 可是,圣者谨遵腾格里尊的圣意,从不会干预部族之间的政权斗争。 即使想寻求助力,也该去上京求见蒙古大汗才是。 也苦百思不得其解,他缓缓起身, “还有一事,阿茹娜杀了阿剌忽,她为何会变得那么强?我该派出怎样的高手,才能杀了她?” 听到这里。 大萨满拿出几个贝壳,看似随意地撒落到地面。 顷刻间,贝壳碎裂。 就连大萨满自身,都遭遇到了严重的反噬,吐出一口鲜血来。 见状,也苦大吃一惊,“大萨满,您...” 大萨满似是感到了惶恐,这种状态,更像是寻常人见到了地狱的魔鬼,心悸不已。 她闭上双目,合上嘴巴,再也不言。 也苦只好离开大萨满所在的帐内。 同时·,内心又产生了一种新的困惑。 究竟是什么,竟是让大萨满都感到了畏惧? 离开帐内之后,也苦当即召集诸将,下达了一条命令。 由两名萨满与一名将军带兵,沿着圣山一路南下,对已然深入草原的阿茹娜围追堵截。 张道之与阿茹娜是一路走着前往狼居胥山。 因此,论脚力,远远比不得骑在马背上的骁勇战士。 这也是为何,他们都将阿剌忽等人的尸身带到部落里,然而张道之二人却还没有到狼居胥山的原因。 ... 几日后。 距离狼居胥山仅有五千里路的三峰山处。 这里,有一条河流,名为——饮马河。 霍去病饮马瀚海的地方并不在此地。 只是因附近诸多部落的马匹,都会来此饮用河水,所以称此河为饮马河。 当张道之与阿茹娜来到此地后。 瞬间便就引起后者的警觉, “如今时节,正是放马牧羊的绝佳机会。” “可是,偌大一条饮马河,连匹马都不得见。”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越是靠近狼居胥山,阿茹娜的内心,便越是放心不下。 张道之则不会在乎那么多。 一路走来,他特意乔装打扮,隐姓埋名,是希望在前往狼居胥山的途中,不会遇到太多的麻烦。 如今,狼居胥距离他们仅有几千里。 这段路程,张道之即使使用飞仙阵赶路,也不会消耗自身太多气力。 也就是说,此刻的他,并不怕一些麻烦寻上门来。 而且,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 张道之对于阿茹娜的栽培,也愈发用心,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她能够帮助到自己。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狼居胥山一行不出纰漏的情况下。 张道之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正用着清澈的河水净手。 忽而,就在这时,他察觉到地面的稀碎沙石发生轻微抖颤。 阿茹娜也比较警觉,当即拔出小腿间的匕首。 下一刻。 他们就见,在正北方向,有一支数不清数量的骑兵冲了过来。 阿茹娜远远看去,见这支骑兵队伍中的扛旗者,所扛旗帜,乃是乌兰特部的图腾——狼。 第171章 张道之的打算 起初,张道之将阿茹娜留在身边。 是希望她能带着自己前往狼居胥山。 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 张道之改变了主意。 或许,阿茹娜在他的悉心栽培之下,会成长为一枚不错的棋子。 能够帮助他,化作一颗钉子,狠狠的钉在草原腹地。 将来大劫,十有八九,会牵扯到草原。 届时,或许这枚棋子,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这样的做法,势必会牵扯到许多。 甚至,张道之要帮助阿茹娜取得乌兰特部的领导权。 眼下。 随着那些数之不尽的轻骑冲来。 阿茹娜已经摆开殊死一战的打算。 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些骑兵,远比阿剌忽他们要强大的多。 “恩公,也苦知道我们所在,兴许是因为请教了我族大萨满。”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阿茹娜当真就想不到还有什么其它理由了。 张道之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无所谓,脸色平淡道: “他不来寻我们,迟早我们也会寻他。” 我们? 阿茹娜内心里闪过一瞬惊诧,“恩公的意思是?” 张道之微笑着看向她, “你们草原的历史中,有没有女子当家做主的先例?” 女子? 阿茹娜陷入沉思,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刚欲开口。 却见那些冲来的骑兵,已近在眼前。 她当即护在张道之身前,“恩公小心!” 自从杀了阿剌忽以来,张道之对她的训练,更为严酷许多。 实力因此提升不少。 但是,面对数百名骑兵,她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 在她印象里认为,张道之固然很强,但对付那么多的人,只怕也力有不逮。 因此,在她看来,此战,乃为生死之战。 张道之一改常态,不再让阿茹娜独自去面对这些。 他轻轻拍了拍她那瘦弱的肩膀,笑呵呵道: “若在你们草原,并无女子当家做主的先例。” “那么自今日起,便有了。” 说罢,他站在阿茹娜身前。 顷刻,金光似布满整座草原, “丫头,可曾听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又可曾听闻气冲斗牛?” 阿茹娜摇了摇头。 张道之轻轻挥手,“今日你就见到了。” 语罢,漫天遍地的金光咒,以狂风之势,顿时肆虐在整座草原。 阿茹娜瞪大双眼,目瞪口呆。 眼前一幕,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忘怀。 那绚丽夺目的金光,闪耀着她的眼球,更在她的内心里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这便是恩公真正的实力吗?” 阿茹娜喃喃于此。 话音刚刚落地。 就见上百名骑兵已经倒地不起。 他们的鲜血,顺着地势,流入到饮马河中。 阿茹娜想过张道之很强。 但却从未想过,他居然会那么强。 这种强大的存在,还可以说是‘人’吗? 怪不得,恩公想去狼居胥山,挑战草原的神。 就在她被惊讶到合不拢嘴的地步时。 张道之已然杀至最后一人。 一眼看去,不下三百人的骑兵队伍,就那么被恩公...杀干净了? 此刻。 张道之正死死掐着一名将领的脖颈。 正当要了结对方时。 在远处的一座丘陵上。 忽有一支暗箭袭来。 目标并非张道之,而是阿茹娜。 那一箭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远非此刻的阿茹娜能够躲过或是硬扛下来。 只因这道箭矢,让张道之感受到了一种自然伟力, “异士?” 言语间,箭矢便被金光拦下。 阿茹娜望着距离自己仅有咫尺的箭矢,心头猛地一颤。 她心里很清楚,方才,若不是张道之出手,她已经死了。 见状。 张道之笑呵呵道:“丫头,看来你那位兄长,是非要将你置于死地不可。” 阿茹娜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摆开御敌的架势,将金刀匕首护在身前,目光凝聚在暗箭射来的方向,沉声道: “我与他,早已不死不休!” 张道之点了点头,顺手将那最后一名骑兵的脖子扭断。 而后,负手而立,向前走了两步。 望着不断蔓延过来的迷雾,心下好奇, “迷障?” 阿茹娜似见到过这种手段,眉头深皱,“我族萨满也来了!” 早前,张道之就听她说起过。 每个部落里存在的萨满,都有其独特的本事。 比如乞颜部的萨满,都精通请神杀人之术。 而乌兰特部的萨满,则精通幻术。 这种幻术,多以迷惑中术者双目为主。 比如,身陷迷障,无法得知敌人身在何处,又比如不知眼前路是路还是深渊绝境。 也有一些部落的萨满,精通的幻术,是以入梦、入心为主。 各有千秋。 阿茹娜眼见迷雾已经迅速扩散出来,连忙撕开自己的衣裙,用河水浸湿,一分为二。 其中一份,被她捂住自己的口鼻。 另外一份,则被她递给张道之, “恩公,快捂上,一旦吸入这迷雾,便会身陷我族萨满之幻术!” 张道之一直对草原的萨满术感兴趣。 他一直奉行的便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真理。 所以,自从在雷泽一战领教了草原萨满的厉害之后。 每每遇到萨满,他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并不希望极早结束战斗。 想要多观摩萨满术的奇特之处。 雁门关外一战,张道之也想拖得久一些。 这样,在对战中,他能对萨满术进行一定的分析与了解。 可惜,真武爷爷实在是太强了。 此番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近距离领教萨满术的特性,他自是不愿错过。 于是,在阿茹娜顿感不妙的眼神中,张道之将周遭金光,尽数凝于在她的身周。 护住她不被迷雾侵蚀。 而自身,则陷入在迷雾当中,且并无任何防范手段。 见状,阿茹娜心急如焚,刚想与张道之并肩站在一起。 却见身前似乎有了道看不见摸不着的桎梏,让她的身躯无法动弹分毫。 她知道,这是张道之的手段。 “恩公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恩公没有把握对付那些迷雾,所以将护身手段都给了我?希望我能活下去?” 一时间,阿茹娜联想到许多,眼眶逐渐被泪水浸透。 她用金刀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挥砍着身前的桎梏, “阿爹走了,阿娘也丢了我,如今,连你也不要我了...” “我偏不!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说着说着,阿茹娜竟是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 声音都变得沙哑了起来。 泪水不停地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匆匆数月,她对张道之,已经有了一种像父女、师徒般的依赖感。 正如她先前所言。 此生,她只想做两件事,第一,杀了也苦,为爹娘报仇。 第二,替张道之做事。 哪怕因此去死,也在所不惜。 因为在她看来,她的命,已经属于张道之了。 “你说过,你还要带我去狼居胥山,你怎能失言!” 阿茹娜正在激发自身潜力,想要破除身前的桎梏。 如今,周遭都被迷雾笼罩。 她根本不知张道之此刻的处境。 只以为他已身陷囹圄。 实则不然。 这种程度的环境,还不足以影响到无垢体魄。 要知道,无垢体,是最接近自然的体魄。 也可以说,这种体魄的尽头,便是身化自然。 自身为自然,就好比处于飞仙阵中,以自身为阵眼,所到之处,使众生皆入自身奇门局一般。 因此,那些由自然之力创造的迷雾或是幻术,很难影响到他的自身。 时下,张道之正缓缓合上双眼,细细感悟着迷雾中存在的道道气机与蕴藏着的自然伟力。 最终,他睁开双目,叹了口气,道: “与我道门的奇门遁甲之术,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萨满道的幻术...我道教的奇门术...说到底,天下万法,殊途同归啊。” 萨满不只是有幻术。 而奇门遁甲,也不只有阵法。 张道之对眼前幻术索然无味,不过,他突然想到,或可借此机会,去验证自身术法, “有个术,我倒是从未用过。” “此咒术号称可破迷障、涤邪法,有降伏众魔,消荡祅凶之力。” “不知用此术去对付此类幻术,是否算得上对症下药?” 第172章 此刻起,您就是我的神明 由迷雾引起的幻术,虽不足以影响到张道之自身。 但却也改变了周遭的环境。 与妖族掌握的瞒天过海一术,有着相似之处。 他有注意到,迷雾蔓延之处,身前的河流,已经变成了万丈悬崖。 雾中不时还会出现箭矢、兵器甚至是埋伏在暗处的杀手。 张道之清晰地了解到,这一切,不过都是幻想而已。 他要施展的咒术,名为——天蓬大咒。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 “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七政八灵,太上浩凶。” “长颅巨兽,手把帝钟。” “...” 张道之缓缓合上双眼,正在默念咒语。 与此同时。 阿茹娜那边。 张道之虽然以护体金光保护着她。 让她不至于被幻术中隐藏的杀招害了性命。 但这不代表,她就不会受到迷雾的侵袭。 她愈发用力地将手中金刀不停地敲击在身前的桎梏之上。 忽而,眼前有金光乍现。 迷雾逐渐消散。 ‘张道之’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浑身浴血,没了左臂,脏腑近乎被掏空。 在阿茹娜看来,他的鲜血,正不停地流在草地上。 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 阿茹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睁大双眼,合不拢嘴。 双目里再一次被泪水填充。 她想要伸出手触摸张道之,想要带他走。 张道之摇了摇头,仿佛在说,自己的路,已经走到了终点。 但是,属于阿茹娜的路,才刚刚开始。 “跑。” 如同被一张无形大网吊在半空中的张道之,在看向阿茹娜时,忽而莞尔一笑。 用着极为亲切却又显得乏力的声音,说出了那个‘跑’字。 泪流满面的阿茹娜正哆嗦着嘴唇,摇了摇头,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学着张道之使出金光咒的模样,竟是将身上的部分金光融入到手中的匕首之上。 随后,她用力敲下。 由张道之设下的禁锢,当即被金光粉碎。 只是,她使用的金光,毕竟是来自张道之。 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待她耗尽全身气力,终于来到张道之身前的那一刻。 自身,终是有些不堪重负的跌倒在地。 她尝试着想要伸出手,触摸‘张道之的尸体’。 只是,无论如何,都难以触碰。 下一刻。 自迷雾中,出现无数道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她。 众多箭矢里,有一支,并非是由幻术捏造,而是真实的箭矢。 显然,是奔着要阿茹娜性命去的。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真实的张道之,也成功施展出了‘天蓬大咒’, “急急如北帝明威口敕律令!” 当‘令’字落下的那一刻。 冥冥中,像是有一道力量,如疾风劲雨。 将周遭迷雾,全部吹散。 所有幻术,在这一刻,尽是烟消云散。 同时,天蓬大咒直接将施展幻术的萨满重伤反噬,正在远处的丘陵上不停咳血。 在迷雾消散的那一刻。 张道之见到了倒地不起的阿茹娜。 同时,也注意到了射来的箭矢。 他一个瞬身,将那箭矢牢牢握在手中并且折断。 随后,又缓步站在已经昏厥的阿茹娜身前,微微皱起眉头, “倒是我少思了,原以为金光咒能够护住你,再给你设下一道禁锢,不让你乱跑,那区区幻术,便奈何不得你。”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天资竟聪慧到这般程度,只是见我使了一次金光咒,就懂了些许窍门。” 若不是阿茹娜掌握的这些窍门,她也绝不会依靠张道之给她的金光咒,将那禁锢击散。 这足以证明阿茹娜的天赋有多么惊人了。 张道之叹了口气。 下一刻。 几乎就是在瞬息之间。 张道之居然来到了乌兰特部萨满所在的位置。 有两名萨满。 一人持弓,由他发出的箭矢,可以将要杀之人锁定。 一人手持法杖,可以施展幻术。 如今,那名萨满,还想着再一次驱使法杖,散播迷雾。 但是,张道之岂能给她这个机会? 只见他瞬身来此之后,竟是仅用被金光咒包裹的手指按在那法杖之上,就使法杖彻底碎裂。 那名萨满顿时目露惊骇。 她手里的法杖,乃是用草原圣山的神石所铸,坚韧无比。 怎么就轻易断了呢? 紧接着。 那名持弓者想要射出一箭,但还未拉弓。 就已被张道之的金光牢牢锁定。 随后,那些金光,尽数化作箭矢,犹如万箭穿心一般。 使那持箭者,当即命陨当场。 原先手持法杖的那名萨满,见此一幕,竟是直接吓尿了。 这萨满,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她身着长裙,尿液顺着大腿流露出来。 使周遭空气,顿时充斥着一种尿骚味。 见状,张道之面无表情。 他亦没有废话,只是做出一个手势。 将持弓者射杀的那些金光,再一次化作一柄柄宝剑,欲将持杖者当即斩杀。 那持杖者明显是被吓懵了。 就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说话听起来也是磕磕绊绊, “你...你不能杀我...” “来自中原的异士...杀了我...长生天与腾格里尊,定不会饶恕你!” 张道之摇了摇头,“聒噪。” 话音刚落。 悬浮于半空的那一柄柄宝剑,便已狠狠插入持杖者的身躯之内。 一时生机尽断。 张道之神情漠然,喃喃道: “腾格里...我自会去找他。” 此地距离狼居胥山不过几千里。 传闻腾格里能知晓草原上发生的一切事。 张道之猜测,腾格里或许掌握着某种增强五感的秘术。 若是如此,此间博弈,腾格里不可能不知晓。 也就是说,腾格里,已经知道他的到来了。 但是,他并无畏惧。 因为雷泽之战出现那名想要杀死自己的萨满之后。 他便已经知道,身为天师,注定与草原的一切势力,都不会太和睦。 那腾格里,又怎会坐视他拿走大药而不管不顾呢? 稍后。 张道之又来到了阿茹娜身边。 静静地等待她苏醒。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 阿茹娜才渐渐睁开双目。 此时,张道之依旧是面无表情,看着她,淡淡道:“醒了。” 阿茹娜点了点头,艰难站起身来。 张道之亦然起身,看向狼居胥山的方向,没有丝毫废话,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接下来的路,将充满荆棘。” “我们会遇到很多杀局,也会碰到很多强者。” “甚至,是你们草原的那尊神...” “稍有不慎,你我便会身死道消,你...” “怕不怕?” 闻言。 聪慧的阿茹娜见张道之无恙,自是想到方才中了幻术。 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金刀匕首,并未直言回答怕与不怕,只是坚定地开口道: “从此刻起,您就是我的神明。” “我将为您先锋,为您披荆斩棘!” 第173章 天师与天尊 由于草原百姓的世代传颂。 早已赋予‘腾格里’这个称号非同一般的意义。 祂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是草原万物生灵的顶上苍穹,是‘天’。 而如今,阿茹娜心目中的腾格里,就是张道之。 她所言,不亚于异士口中的天道誓言。 她将至死不渝的追随张道之。 她甘愿成为张道之最为锋利的刀刃。 就像她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金刀匕首一般,为他斩断,所有可能阻挡他前行道路的荆棘。 张道之也没有想到。 如今的他,在阿茹娜心目中的地位,竟然会这般高。 不过,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张道之也渐渐将阿茹娜视为自己的徒弟。 细细想来,由他教导修为、功法的两名弟子,皆为女子,且都前途无量。 毕竟,谁能够想象的到。 堂堂天师,麾下开山大弟子,居然会是青丘九尾狐。 如今这个还不算是弟子的小弟子,虽然年纪轻轻,可却天赋异禀,且背负着血海深仇。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阿茹娜出身草原,是乌兰特部的公主,体内流着草原王室的血。 若不是张道之确信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非书中世界。 不然,他真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成了一种‘收徒变强’的人设小说世界里? 将来,会不会再收几个爱喝兽奶、被人退婚的弟子? 想到这儿,张道之摇了摇头。 即使他已将阿茹娜视为自己的弟子,但由于种种原因,还是不能传授她龙虎山功法。 更不能将其身份公之于众,让她可以堂而皇之的成为龙虎山弟子。 不过... 若是阿茹娜偷学,那张道之就没办法了。 翌日,清晨。 自下山以后,便极少练功的张道之,居然开始修炼起龙虎山的功法。 先是嘴中念念有词,讲述着‘金光咒’的咒术。 而后,又经过短暂调息,将阴阳二劲儿运行于双手。 早在施展金光咒时,因故意将动作幅度弄得很大,将阿茹娜惊醒。 她本想按照中原的规矩,前去给张道之请安。 毕竟,这些时日以来,她日日都是如此。 但当亲眼目睹张道之施展金光咒的经过以后,她竟是有了些许迟疑。 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目不转睛的看起了张道之使用阴阳劲的详细过程。 久而久之,这小女娃似乎进入到了一种奇特而又玄妙的境界。 只见她突然随着张道之的动作摇摆起来。 甚至就连脚下的步法,都开始与他保持一致。 在那种奇特境界的加持下,她的脚下,随着步法的延伸,竟是出现点点星光。 若高卧云端,俯瞰下去,便能发现,那脚下星光,竟是道门中传说的七星天罡步。 待张道之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打完。 忽见阿茹娜还沉浸在那种玄妙的境界里。 他嘴角微微上扬,盘腿坐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她将所见所闻消耗干净。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 阿茹娜方才意犹未尽的回过神来。 张道之传授给她的呼吸法,与龙虎山的吐纳之术,本就相得益彰。 因此,在看到他施展秘术时,才会轻松进入一种类似‘悟道’的境界。 当阿茹娜回神之后,见张道之一直看向自己,连忙用着中原人的礼仪向他叩首, “谢师父传法!” 闻言。 张道之双眼里闪过一瞬惊诧。 看来,这小丫头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聪慧。 他不再停留此地,往狼居胥山方向走着,阿茹娜紧紧跟随着他。 张道之问道:“我不过闲来无事,打了套拳,你怎就知道,我是要传你术法?” 阿茹娜道:“以您的手段,不可能不知我在偷看您施展术法,在您明知道却默许的情况下,便也不难猜。” 说罢,她再次双膝下跪叩首,“师父传道之恩,弟子没齿难忘,今后必以性命报答师父!” 闻言。 张道之忽而驻足,转身严厉的看向她, “说什么报答之恩,日后你若惹出祸事来,不把贫道说出来就行了。” 阿茹娜见他并未反对自己所言的‘弟子’、‘师父’两个词汇,心下便是一喜,又接连磕头, “弟子知道了,还望师父放心!” 听到这里。 张道之忽而皱起眉头,哼了一声, “两件事,贫道要你永远铭记于心。” “第一,你不是我徒弟,我也不是你师父。” “第二,自今日起,贫道将日日于辰时练功。” “但贫道并非是在传你功法,若今后贫道再发现你偷看偷学,定不轻饶于你。” 闻声。 阿茹娜又重重磕了个头,不再言语。 ...... 与此同时。 狼居胥山。 万里深壑间,千里冰封处。 百丈幽泉里,方寸天地内。 有日月共明之所在,被一片混沌气包裹萦绕,当中富含乾坤。 如同在偌大一条狼居胥山的山脉中,又单独开辟出独属于自身的小世界。 也更像是一种讳莫如深的封印、桎梏。 此刻。 这乾坤世界里。 有九人巍然矗立,各自陆续开口, “天尊,确认无误,的确是张天师,他的那张脸,即使化成灰,我也认得!” “天师深入草原,是杀他的绝佳机会。” “张天师若死,则天佑我草原!” “...” 她们似乎与张道之有着深仇大恨。 巴不得要将其扒皮抽筋。 良久。 一道似来自于远古时代的声音,响彻在看似仅有方寸大小,然而却内含乾坤的世界中, “张天师,不能死在草原。” 这道声音,充满着神性,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好似来自上苍,又好似这本就是属于‘天’的声音。 对于那道声音的主人来说。 张天师可以死在任何一个地方。 但唯独,不能死在草原。 如今的他,显然还不想与中原龙虎山天师府撕破脸皮。 而且,萨满一道要想撒下种子,传播于这片天地间,就必须要确保自身传承不出问题。 如果与龙虎山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显然,也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天尊,您莫要忘了,十余年前,龙虎山的上任天师,与您有过一场生死之斗。” “那场战役,使我草原气数终被中原压过。” “如今我草原好不容易有了些气色,现任天师便来了,只怕,来者不善。” 有实力强大的存在与其口中的圣尊,显然是有着不同的意见。 闻言。 ‘天尊’并未恼怒, “若是如此,本尊自会出面,将他永远的留在草原。” 留在草原和杀了张天师,是两个概念。 总之,对于张道之来说,狼居胥山一行,无异于深入虎穴。 但他毫无办法。 为了应付未来的大劫,他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天师与天尊之间,也必将有着一场震惊异士界的旷世大战。 这场战争,将直接关系到中原与草原之间的气数。 第174章 (大章)只来你一个?不够看啊! 随着距离狼居胥山越来越近。 阿茹娜也开始愈发勤恳的修行。 短短三五日过去,她竟是可以凝聚少量的金光,附着于金刀之上。 张道之嘴上说着,若是她在偷学功法技艺,必不轻饶。 实则每次看到阿茹娜的精进之后,便会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从内心深处来说,也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弟子。 说起来,迄今为止,他所收的两名弟子,只论天赋的情况下,都是个顶个的好。 这个世界的龙虎山天师之位,虽不以血脉继承。 但想要成为天师,也要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非妖。 第二,出身中原。 第三,男子。 若非上述三条原由,下一任的天师,张道之还真想从自己两名徒弟里挑选。 当然,对于第三条,并非是绝对。 只是还没有女子成为天师的先例。 所以世人便认为,天师之位,只能由男子来继承。 其实,龙虎山天师府里,并无这种规矩。 ... 乌兰特部那边,也苦的计划失败以后。 瞬间引起他这一派系的将领强烈不满。 纷纷主动请缨,希望可以去围杀阿茹娜并将她的尸身带回来。 也苦随了他们的心意。 他想要做的,是成为乌兰特部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领袖。 因此,可以消弭一切影响到部族的隐患。 又或者,他能找到一个,比自己更适合成为乌兰特部领袖的存在。 如今。 张道之与阿茹娜二人,刚来到距离狼居胥山仅有两三千里之遥的三峡口处。 在前者前世的历史上,明皇帝朱棣,曾于此多次与草原主力展开决战。 有胜有败。 乃是草原的一大兵家要地。 受瓦剌部管辖。 而在这个历史上。 由于草原各部有着名义上的共主,又因此地战略意义过于重大。 因此,乞颜部首领,也是草原大汗,北元皇帝,便亲自下旨,将驻扎在三峡口一带的兵卒全部裁撤。 各部之间,均可于此生计。 这样做得目的,是要消除各部落之间因地势而引起的争端。 久而久之,这处战略要地,便成为了各部以物换物、通商友好的市集。 张道之带着阿茹娜于此逛了整整一日,买了许多草原的物什,比如皮革、香料等。 大部分都是赠送给阿茹娜的礼物。 同时,也希望在人多眼杂之地,多打探一些有关腾格里的情报。 比如,狼居胥山那边,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异士组织。 虽无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不过却知晓了,自己的师父,在草原百姓眼里,三入草原的事迹。 在他们眼里看来,这是中原人不自量力的,在挑战‘神’的权威。 对此,张道之还特意问向阿茹娜, “此前,你曾说对中原天师这样的人物很好奇,如今听到那位老天师三入草原挑战腾格里,你作何感想?” 后者反问道:“这不更加说明,中原天师很强,强到三战腾格里尊都可全身而退?” 张道之愕然。 看来,在草原人心目中,腾格里尊,当真就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甚至,但凡有资格能够挑战腾格里的存在,也被他们视为可以崇拜的强者。 晚些时候。 三峡口即将闭市时。 由也苦派来的第二波围杀他们的骑兵也已赶到此地。 这一次的人数,是上次的数倍不止。 上千骑兵,如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墨云,似让整座草原都感到了震颤与灰暗。 随着那些骑兵的到来,一些仍旧逗留在三峡口一带的各部族商贩,也在第一时间抓紧离开。 阿茹娜盯着渐渐围拢来的那些勇士,眉头逐渐深皱, “还真是阴魂不散!” 张道之脸色淡然,看向不断缓缓靠拢而来的乌兰特部将士,就如同在看一群草芥一般。 他轻轻拍了拍阿茹娜的肩头,问道:“你怕不怕?” 后者摇了摇头,当做回应。 张道之将她护在身后。 然而,只是向前走了两步。 那些靠拢而来的草原勇士,竟是心生敬畏,不敢向前来。 饮马河一战,他们都已知道,阿茹娜身边,隐藏着一位绝世高手。 如今看来,就是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人了。 他们能知道这一切。 是因为两名萨满的死亡,让也苦再一次请教乌兰塔部的大萨满。 大萨满的神情,让他们都意识到,阿茹娜身边,有着一名强者。 “恩公,他们...在怕您。” 阿茹娜见到了那些人的畏惧。 对张道之的畏惧。 他自是也注意到了。 用着一种长辈教导晚辈的语气,正色道: “阿茹娜,你要牢牢记住他们的眼神,将来的你,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拥有这种眼神。” “因为,这是弱者的眼神。” 阿茹娜点头牢记。 张道之并不是欺负弱者的人。 只是,有些时候,麻烦寻上门来,也由不得他。 ... 在余辉的映照下。 一名看似已到中年的男子。 正握着一名仅有十岁女娃的手。 沿着一条长长山脉,迈着坚实的步伐。 在他们二人脚下,是正在痛苦嚎叫的草原骑兵。 是鲜血已经流入大地的草原勇士。 阿茹娜再一次见证到了张道之的强大。 此刻,她正幻想着,有朝一日,也变得和他一样强。 “恩公,您究竟有多强?” “不知道。” “将来,我可以变得和您一样强吗?” “阿茹娜,你要永远记住,强者,并非是自身实力强大,而是要有一颗强者之心。” “强者之心?” 阿茹娜并不知什么是强者之心。 从实际来说,未下山之前的张道之,也没有一颗强者之心。 何为强者之心?无惧一切,即为强者。 杀申九千时,张道之有强者之心,所以他能使出三力同源的一剑。 但到最后,他没有选择去杀皇帝赵长青。 而是心存忌惮,只削了其三花聚顶的气数。 从那刻起,张道之便如刚下山时一般,再次失去了强者之心。 后来,东海妖族一战。 张道之也并未重拾强者之心,因为他想到了退路。 有无这颗心,对于异士而言,往往象征着前路能走多远。 ... 很快。 世代生活在饮马河与三峡口一带的草原部落里。 渐渐流传起中原异士大肆屠戮草原勇士的传闻。 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刻意为之。 这些传闻,自然也传到了张道之的耳朵里。 不过,他并不在乎。 此刻。 狼居胥山境内。 一座似被冰封千百万年的雪山之巅。 矗立着两道身影。 一名女子裸露着如白雪般的双腿,赤足着地,却不沾灰尘。 其容貌之秀丽,在整座草原都可谓罕见,且隐隐透着一种英姿飒爽之感。 另外一人戴着面具,看体态,已至中年。 这二人,便是昔日于雷泽一带袭击张道之的阿如罕还有救她性命的苏赫德玛。 “阿如罕,你的行为,让天尊很不满。” 苏赫德玛的声音响彻在整座雪山之巅,其语气带着些许的质问。 阿如罕紧紧皱起眉头, “那时,我便已向你们说明,斩杀申九千的天师,是最虚弱的天师。” “若雷泽一役,你我联手,张天师必死无疑!” 雷泽的名头,都已经传到草原。 苏赫德玛摇了摇头,“天尊自是有天尊的思虑。” “况且,如今就连天尊,都无法察觉,那日,相助于你的神秘高手,究竟是谁。” 闻言。 阿如罕忽然解开绑在双臂之上的白色条布,露出精致的刺身,面色沉静道: “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说到这里,她缓缓转身,目视苏赫德玛,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张天师为何来到了草原?身边,又为何带着乌兰特部的公主?” 苏赫德玛无言。 阿如罕继续道:“十余年前,中原异士界隐有大乱,天尊欲出圣山。” “上任张天师却逼得天尊始终无法踏出圣山半步...” “那时我尚且年幼,原来,在我,在我等心目中,堪称天下无敌的天尊...也会败。” “就此,往后十年,我草原境内,除却一些体内流有王族血脉的子弟,便再无天赋异禀者。” “倘若,此次张天师来我草原,亦是为了让中原气数在压我草原一头,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苏赫德玛保持沉默。 因为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她,也不愿看到张天师涉足圣山。 一来,这对整个草原来说,都是莫大耻辱。 他们以及草原上的子民,绝不允许,再有中原人,来到此地祭天告地。 二来,圣山是整座草原的运脉始源。 圣山强大,则草原强盛。 数千年前,中原一名年轻天才横空出世,他率领着一支军队,击败了当时驻守圣山的腾格里。 还于此地封禅,导致草原气数一蹶不振,足足过去千年,偌大草原才算渐渐恢复一些气数。 如果,张天师此行目的,是奔着毁草原气数而来。 那么,她们,还有腾格里尊,就是草原的罪人。 片刻后。 苏赫德玛转身走向别处,刚走没两步,便背对阿如罕,问道: “此前你说,已得知张天师弱点...他的弱点,是什么?” 阿如罕语出惊人道:“张天师止步于筑基,根源在于他的那一身无垢体魄。” “无垢之体,不可沾染世间污秽,这污秽,指的便是男女房事。” 苏赫德玛瞥了她一眼,“张天师,能够看上你的姿色么?” 如果看不上,这便算不得弱点。 阿如罕道:“雷泽一战,他夸我腿不错。” 苏赫德玛摇了摇头,“我此番寻你,是要告知你天尊的圣意。” “天尊说,他给你一次毁了张天师的机会。” “你于草原各部,散播中原异士屠戮我草原勇士的传闻,也应该由你,给草原各部族一个结果。” ... 几日后。 乌兰特部。 三峡口一役,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也苦等人耳中。 再加上最近于草原各部的传播极广的谣言,让无异士之力的这些人倍感头疼。 思来想去。 也苦最终决定,再去见一次乌兰特部的大萨满。 这一次,也苦并未让她推算阿茹娜身边那人的来历。 而是旁敲侧击的询问起来, “敢问大萨满,阿茹娜身边的那个人,当真来自中原?” 这对于大萨满或是信仰圣山腾格里的草原异士而言,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她点了点头,道:“的确来自中原。” 也苦又问,“半年以前,皇帝陛下兴师讨伐雁门关,想要试探此城关底蕴。” “有一中原异士,以一己之力,一剑灭甲千余众。” “而后,此异士不得所踪,阿茹娜身边的那个人,是否就是这名异士?” 大萨满摇头。 即使张道之没有被老天师遮蔽天机。 以她的实力,也万万推算不得。 不然,重则当即身死道消。 见大萨满摇头以作回应。 也苦似是想到了什么,遂让守在帐外的将士不得靠近此地。 待帐内仅有他与大萨满,且确保他们之间的言论,不会被第三者得知后。 也苦才再次开口问道: “阿茹娜身边的异士,要做什么?” 大萨满仍旧摇头。 也苦又问,“大萨满,您是看着阿茹娜长大的,您认为,在我之后,她能否担得起乌兰特部的担子?” 听到这里,大萨满顿感惊诧。 她万万没有想到,也苦竟是生出这样的心思。 既如此,他又为何做出当初的事情呢? “您是担心,阿茹娜会借助那位中原异士的力量,将你取而代之?” 大萨满反问。 也苦沉默无声。 他如何上位的,其实在乌兰特部里的高层人物中,已经算不得秘密。 毕竟,纸包不住火。 关键在于,要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当众揭穿这件事,才能将也苦弑父篡位的罪名证实。 近些年来,乌兰特部的地盘,不断地被周边草原部落蚕食。 以使得部落内部各势力怨声载道。 所以在这个时候,乌兰特部就急需一位实力强大的领袖,带领他们走出困境,不使整个部落分崩离散。 倘若阿茹娜借由那异士助力,真的走到了乌兰特部。 当着众目睽睽的面,揭穿他的罪行。 那么,即使他亲自将阿茹娜斩杀,今后也堵不住部落内子民的悠悠众口。 为了部落的团结、生存、壮大与发展,他将一切可能的、不可能的因素,都考虑进去了。 见也苦沉默。 大萨满只好语重心长的说道: “天尊,不会坐视一名中原异士,去往圣山,胡作非为。” 天尊会出手? 也苦得知此事后,显得有些震撼。 要知道,腾格里尊,已经在圣山沉寂许久了。 “若天尊出手,阿茹娜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么?” “您是希望她活着,还是不希望?” “我不知道...” ... 出了三峡口,草原的天气便愈发多变。 与三峡口之外的草原地界相比,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此时。 阿茹娜正指着二人前方远处的皑皑雪山,激动地呐喊道: “恩公,跨过眼前这座山,就是圣山了。” 按理说,距离狼居胥山越近,张道之应该越是开心才对。 毕竟,一旦获得蔓金苔,他就有了能凝聚顶上三花的机会。 自有史以来,还从未有过,修炼成无垢体魄后,还能突破筑基,凝聚顶上三花的强者。 哪怕是强如项羽,终此一生,也没有涉足长生门槛。 要不然,也不会在自身正处于巅峰时期,突然急转直下。 给了汉高祖刘邦侵吞天下的机会。 张道之这时表现得忧虑重重,是因为阿茹娜的原因。 腾格里究竟有多强,他心里实在没底。 如果说,老天师张先能与腾格里打成平手。 那么,以现在自身实力,能够击败自己的师父吗? 这是个未知数。 倘若无法击败腾格里,张道之自是也有全身而退的手段。 只是,阿茹娜呢? 张道之实在是舍不得这个小女娃会因自己而身陷囹圄。 不得已,只得用一种极其严厉的语气警告她, “阿茹娜,你要切记,倘若我一不小心身陷囹圄,你便有多远,就跑多远。” 如果是张云逸在这里,张道之自是无需过多忧虑。 毕竟,他让张云逸跑,张云逸就一定会跑。 可是,阿茹娜不一定。 这小女娃看似事事都听自己的,实则内心极其坚韧,其执拗性子,照比自己的亲妹妹,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恩公,我们不是已经说好,要同生死,共进退吗?” 阿茹娜显然不愿答应。 张道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若我身陷囹圄,再不济,也能活下去。” “可若你与我同时身处险境,我不知,能否抽得出手来救你。” 阿茹娜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与往日一般无二。 随着狼居胥山近在咫尺,二人倒是不着急赶路了。 一有机会,张道之便会施展道家术法,让阿茹娜偷学。 以他二人的脚程,一千里路,算上晚上休息的时日,要走十天左右。 然而,此时走一千里路,却需要走上将近二十日左右。 可见,是张道之有意在放缓脚程。 其目的,就是想让阿茹娜在跟着自己抵达狼居胥山之前,多学一些东西。 当然,若是寻常人走这一千里路的话,算上休息和沿途耽搁的时辰,至少也需要二十日左右。 在此期间。 张道之已然察觉,周遭有异士在监视着自己。 对此,他并未打草惊蛇。 又或者说,那种级别的异士,并不值得他去主动出手。 他在等着,一些比较特殊的高手,忍不住现身。 而那些高手,他判断,多半是来自狼居胥山。 果不其然。 待距离狼居胥山仅有千里之遥后。 三十名脸上戴着兽形面具,身着绿袍的异士,拦住了张道之与阿茹娜的必经之路。 后者曾在部落内见到过这种人,因此如临大敌,瞬间便将绑在小腿处的金刀拔出, “圣山的圣徒!” 嗯? 张道之看向那数十名异士,问道: “你对于圣山的使者很熟悉?” 阿茹娜解释道:“我曾听我族大萨满说过,圣山有九大圣者,他们是侍奉腾格里尊的使者,又称圣使。” “而在圣使之下,便为圣徒,位比我族萨满!” 听到这儿,张道之总算理清了草原的异士实力划分。 腾格里尊为最强,相当于中原正一或是全真魁首。 其下是圣者,各部落大萨满,而后是圣徒、萨满、司祭。 一环紧扣一环,逐渐形成掌控草原所有部落的幕后异士组织。 只是,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又有着怎样的底蕴,张道之还是有些不解。 阿茹娜也已将自己对于腾格里了解的一切,都告知了他。 第175章 让人厌恶的世道为何会出现张天师这种人? 阿如罕早已失去所谓的强者之心。 最起码是在他面前如此。 所以,如今的她,根本就不可能跟张道之打得有来有回。 百招之内,二人就已分出胜负。 此时,张道之已牢牢抓住阿如罕的脖颈,将她拎到半空。 很快,她便感受到了一种窒息感。 只要张道之愿意,很快就能结果了她的性命。 “你对圣山来说,究竟算什么?” 张道之很不解。 他都将阿如罕揍到这种程度了。 为何还不见其余八名圣者现身? 盘桓在狼居胥山的势力,尤其是那个腾格里。 凭什么觉着,只派来一名圣者,就能将自己击溃? 这对他来说,与送死有何异?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随口的一句话,却让阿如罕忍不住深思起来。 她之于圣山,究竟是算什么? ... 三十年前。 草原部落格局,不只局限于十八部时。 她本是‘鸿噶尔部’的灵女,也就是公主。 一直以来,鸿噶尔部都是由女子当家做主。 阿如罕本是下一任的部落领袖。 但在一次草原内乱中,她所在的部落,被叛军屠戮殆尽。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叛军冲进自己所在部落的一幕。 滔天的焰火,将一座座帐篷燃烧殆尽。 冷酷的兵刃,无情挥砍在族民的身上。 待她极好的一位老奶奶,也是自幼看着她长大的额吉,更是一位萨满。 在将她藏在一处安全地界后。 便打算独自引开叛军。 只是,刚走出去,就被他们的乱箭射杀。 她记得很清楚,其中一支箭,将那位老奶奶的头颅都给穿透。 不过,老奶奶的生机并未当即断绝,她躺在地上,看着被自己施展秘术遮掩起来的阿如罕。 嘴唇微动,用着只有鸿葛尔部族人才能看得懂的唇语,对年仅三四岁的阿如罕说: “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在,鸿葛尔便在,草原的雄鹰...便在。” 鸿葛尔,在草原的语言里,代表着自由翱翔天际的雄鹰。 这是一种上古之言。 后来,阿如罕的母后、父亲、哥哥、姐姐、妹妹们,都死了。 但是,阿如罕没有哭闹,反而平静地可怕。 当战火逐渐消弭时,躲在秘术掩护下的她,偶尔能听到几句来自叛军的着急声音, “鸿葛尔部的灵女不见了!” “是不是没有在部族中?” “找,即使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 然而,当乞颜部的援军抵达时,那些叛军,仍旧是没有寻到阿如罕的身影。 就连乞颜部,也在打探她的下落。 不过,那时的阿如罕,过于早慧,她视叛军为生死仇敌,也不愿去相信乞颜部会庇佑她。 她就那样一直躲着。 直到因为不曾吃饭喝水,将要昏厥之时。 有一名身着蔚蓝色长袍,脸上戴着刻有猛兽纹路的黄金面具人,解除了那个老奶奶所设下的秘术。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阿如罕牢牢握紧他的手。 在阿如罕眼里,这道身影,是那样的明媚、神圣,让人感到温暖。 她的小手搭在了他的大手之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 她不再感到饥饿与口渴,而是充满了力气。 他拉着她的手,渐渐朝着草原圣山的方向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阿如罕。” “你愿意成为侍奉我的使者吗?” “你能帮我报仇吗?” “不能...” 闻言。 阿如罕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这时,耳旁又传来他的声音, “不过,我可以教你报仇的本领。” 十年之后。 阿如罕修为精进,与草原之上的某些萨满甚至是大萨满相比,都不遑多让。 她在狼居胥山圣徒的帮助下,抓到了叛军的首领。 十年来,乞颜部将叛军杀的杀,抓的抓。 就连那个首领,不得已,也只能藏于深山当中。 那是阿如罕第一次杀人。 在圣山之上。 在其余八大圣者的注视下。 阿如罕杀了叛军的首领。 并且将他的内脏掏空。 用他的人皮,制作了一面画有雄鹰的旗帜。 那是鸿葛尔部的象征。 当年,救她的人,正是草原活着的神明——腾格里。 他来到阿如罕身后,“你的血海深仇已经报了。” 后者点了点头。 当亲手杀了叛军首领之后,阿如罕仿若没有了活着的目标。 她很想随那位老奶奶,随她的亲朋,随族人,一同死去,长埋大地。 或者,将骨灰撒到自己部族曾生活的领域之上。 她,已生死志。 而这时,又是那位腾格里,给了她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第九位使者。” “第九圣者的称号,将会响彻整座草原。” “阿如罕,留在我的身边,我...需要你。” 从那时起。 阿如罕就变成了腾格里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 也是在那时,张道之登上龙虎山。 几年后。 她忽然听说,有个来自中原的异士,居然妄自尊大的要去挑战她心目中的‘神’——腾格里。 阿如罕听一些年长的人说,那个中原的异士很厉害,号称是力压天下一代人的‘无敌’。 对此,她嗤之以鼻,在她心中,只有腾格里可称无敌。 那一战,惊天动地,将圣山都给撼动。 号称‘天师’的存在离开了圣山。 阿如罕以为,是天师败了。 她很高兴,向麾下圣徒说: “中原的天师,打不过我们草原的天尊!” “我草原气数,终是压过中原一头!” 然而,当她去见腾格里尊的时候,却感觉那小小乾坤世界中,竟是弥漫着血腥气味。 从那刻起,她的天就仿若塌了。 因为她不敢相信,强如腾格里尊,竟然...受伤了? “就算受伤,也将那所谓的天师击溃了!腾格里尊,还是赢了!” 阿如罕天真地认为,腾格里绝对赢了那一战。 又过一段时日。 那个道士又来了。 这一次,阿如罕忍不住来到那道士身前,用着跟随一名圣徒学来的中原语言开口道: “喂,臭道士,你当真不怕死吗?” “上次是天尊给你一条生路,让你逃回了中原,没想到,你竟还敢来送死?!” 那名老道士抚须笑道:“是他给你说,上次一战,是贫道战败逃走了?” 天真的阿如罕双手叉腰,一脸不满道:“不然呢?” 老道士并未与她废话,只是看向圣山深处,朗声道: “老东西,再不现身,信不信我将你们狼居胥山给夷平?” 正当阿如罕认为他在大言不惭时。 腾格里再次现身,而且,似用着一种颇为无奈的语气开口道: “上次一战,本尊已言明,终身不踏入中原半步,你还要怎样?” 老道士大笑道:“贫道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你终其一生,不走出草原的好。” 随之,二人大战再起。 这一战,腾格里再次负伤。 老道士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接连吐出几口鲜血。 而后爽朗大笑的离开。 在阿如罕眼中看来,二人是打平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跟腾格里尊打平? 又过一段时日。 老道士又来了,不过这次,来的并非真身,而是’阳神’, “老家伙,贫道回去又想了想,你还是永不走出狼居胥山的好。” 阿如罕再次亲眼目睹了属于二人之间的这扬大战。 而这一次,她的天真的塌了。 因为腾格里败了。 老道士安然无恙的,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草原。 离开前。 老道士倒是注意到了模样极其出众的阿如罕,他笑呵呵道: “天赋不错,但是与老道儿的宝贝徒儿相比,还差一些。” 阿如罕连忙询问,“你徒弟是谁?” 老道士大笑道:“不远的将来,你,你们,还有这天下人,都会知道他是谁,也都会牢牢记住他的名讳。” 阿如罕自知不敌老道士,只好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离去。 腾格里败了。 她的天塌了。 但是,她的心气却未气馁。 她暗暗发誓,要潜心修炼,早晚有一天,要去中原,挑战老道士,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将他击败。 可是,没过几年,她就听说,老道士羽化了。 正当她以为,终此一生,都没有办法,替她的’天‘讨回颜面时。 一道消息的传来,让她再次找到了目标。 说是老道士有个叫做‘张道之’的弟子,已经继承了天师之位。 她特意来到腾格里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道: “天尊,我一定会击败现任天师,一定会让草原气数压中原一头,一定会让您的名号,响彻整座天下!” 又过一段时日。 阿如罕奉腾格里的圣谕,代表圣山,巡视草原各个部落,选拔天赋异禀者入圣山修行。 某日。 她来到了幽州城上。 接到了密报。 说是天师下山。 那一刻,她燃起了好胜之心。 她要代表草原,代表狼居胥山,代表腾格里,击败张天师。 她要让腾格里知道,她能为圣山、为草原,为他做很多事。 她还幻想着,终有一日,腾格里会将‘圣女’的位置交给自己,让自己,有望成为下一任的腾格里。 在圣山,想要成为腾格里尊,就必须要先成为圣子或是圣女。 而圣子与圣女,多是从九大圣者中挑选。 每一任的腾格里尊,都要亲力亲为的,在草原寻找属于自己的九大圣者。 当其中一位圣者受到腾格里的青睐,或是战胜他,就能成为下一任腾格里的候选者。 然而这一切,都在雷泽一战后烟消云散。 她命悬一线的逃回圣山。 苏赫德玛救活了她。 腾格里尊召集九大圣者,当众选出了圣子——第一位圣者,巴图鲁。 阿如罕不服,“明明我的天赋最好,再给我些时日,我将超越他们所有人,那个位置,应该属于我!” 然而,腾格里却说,“你败了,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草原、圣山,都不会接受一位失败者成为腾格里。” “你对圣山,对我,已经没用了。” 阿如罕很想说,明明您也败过。 但是,一想到,正是眼前这个男人,将自己一手带大,教导自己武艺、修为。 于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说出那句话来。 最让她痛心的是,她敬仰与崇拜了一生的男人,会亲口对她说,她对他,对圣山,已经没用了。 她咬了咬牙,“我已知张天师的弱点!我能杀他!” 腾格里说,“等你能亲自战胜他并且杀了他的时候,再来证明自己。” ... 眼下。 当阿如罕听到张道之‘究竟算什么...’之后。 她的道心,便已然有些崩碎。 曾几何时。 她一直认为,自己能成为九大圣者之一,能备受腾格里尊的青睐。 是因为他视自己为孩子一样。 雷泽一战,重伤之后,即使能够侥幸痊愈,留下一条命来。 但是,已然无法继续修炼了。 所以,她在腾格里心目中,已然成为了无用之人,是弃子。 她这一生,似乎都是在为了腾格里而活,这让她如何甘心? 阿如罕想变得有用一些。 想要继续修炼。 所以,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利用草原秘术中的双修之法,去修补自身道基损伤。 这样做的代价很明显,就是要委身于一男子。 于是。 阿如罕找到了下一任的腾格里尊——巴图鲁。 她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他。 利用双修之法,果真能够将自身道基损伤去修复。 同时,她也很清楚,抚养自己长大的腾格里,清楚地知道这一切。 就在前两日。 她将自己知道的,有关张天师的弱点告知苏赫德玛。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苏赫德玛居然说,张天师能不能看上自己。 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 或许,在腾格里以及其余几大圣者眼中。 她唯一的用处,就是献身给张道之。 从而破了他这一身无垢体魄。 她的路... 走错了。 但是她不后悔,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而已。 她认为,她能有今日,全赖张道之所赐! 所以,她想毁了张道之。 “你...你为何来圣山?” 阿如罕心中很清楚,想要毁了张道之,就必须先要打消他这一身凛然杀意。 “我想去哪,就去哪。” 张道之微微用力。 便使阿如罕更难呼吸。 她强忍着不适,似用尽所有气力,也只得是言语不清的开口道: “你...你不能...杀...杀我。” 张道之呵呵一笑,“你是觉得我会害怕你们圣山的报复?” 阿如罕双手握在他的手腕上,想要卸去他的劲道,用力地摇了摇头。 见状,张道之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松开掐住她脖子的双手。 下一刻,就见阿如罕跌倒在地面,捂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调整呼吸,才算缓解方才的那种窒息感。 然而,就在这时,张道之突然猛地踏出一脚,直接将她压在脚下,居高临下的询问道: “你最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阿如罕死死盯着他, “你来圣山,是因为你的师父?” 我的师父? 张道之微微皱起眉头。 见他这般神情,阿如罕内心里当即松了口气。 她知道,她赌对了。 张道之根本不知,或者不全知,上任天师晚年时为何三进草原。 “身为正一道的天师,你应该知道,各地皆有运脉的传闻。” “有运脉,便会有气数。上任张天师来我草原,就是为了削我草原气数。” 不知为何,被张道之一脚踩到胸口上的阿如罕,愈发的感觉自己四肢乏力。 “这并不是我能饶你一命的理由。” 张道之漠然说着。 同时,也加大了脚上的力量。 顷刻间,便使阿如罕五脏六腑受到极大的压迫感。 甚至气血都开始紊乱、逆行。 雷泽一战时,她即使败了,可却不如今日败的这般惨。 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要毁了他的想法, “若你来草原,是为了削我草原气数,我...我可以帮你。” “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腾格里尊,我知道他的弱点!” 阿如罕的话,让张道之稍微有些心动。 她就是笃定了对方去往圣山,定会与腾格里产生冲突的事情,才会那般去说。 天下术法皆有根源,有根源,便有弱点。 就拿中原境内,都有着数千年传承的太平、正一、全真三道来说。 正一注重符箓与自身修为,很克制太平道的阵法。 因为在阵势未起之时,正一道弟子,便有千万种手段,能够杀了太平道弟子。 而太平道的阵术,又能很好扼制阳神与阴神之力。 全真的性命修为,对正一而言,又有着几分‘威胁’。 当然,像是上任天师那种存在,即使没有修炼全真功法,仅凭自己的悟性,也可练成出阳神的法门。 那么,门派之别,对其就无用了。 不过归根结底的讲,只要他修炼的术法有其根源,便能够很好的对症下药。 这,就是弱点。 草原不知正一术法的真正威力。 张道之同样也不知那位腾格里有着怎样的底牌。 若是真打起来,他心里没底。 但如果阿如罕能告知他有关腾格里的事情,对他而言,就是一大助力。 这相当于全真弟子,赤裸裸的将本门术法的优缺讲了出来。 怎会不让他心动? 张道之收脚,自乾坤袋里拿出几根银针,封住了阿如罕的几处窍穴。 让她在短期内,与正常人无异,很难再使出术法。 “你的命,暂且保住了。” 张道之转身,缓缓走向阿茹娜。 阿如罕艰难地站起身来,用手背擦去嘴角的一抹血渍,充满恨意的看向张道之的背影。 阿茹娜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下意识握紧手中金刀,看向张道之, “恩公若是不愿杀女人,我可以代劳。” 她很清楚,身为草原子弟,杀圣山使者的代价是什么。 但是若能为张道之扫清隐患与障碍,她无怨无悔。 张道之摇了摇头,“她还有点儿用。” 第176章 阿茹娜,他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天师! 如往常一般,张道之在做着简单的吃食。 而阿茹娜则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带修行。 随着距离狼居胥山越来越近,天气不仅多变,也愈发严寒起来。 张道之早就不惧水火刀剑,对这所谓的严寒酷暑自是无惧。 而阿茹娜也渐渐掌握道家的养气法门,天气的影响,对她已是微乎其微。 不过,如今的阿如罕,修为被封,只是个普通人。 她受不了这种严寒的气息,蹲在张道之烤鱼的火炉前仍是瑟瑟发抖。 忽而瞧见阿茹娜正学着中原异士的模样盘腿大作吐纳呼吸,心下好奇,开口询问, “你教他正一术法了?” 张道之一边摆弄着烧烤架,一边笑呵呵的看向她, “怎么?想学?” 阿如罕摇了摇头,“我圣山的萨满道,不比你们中原的正一道要差。” 张道之莞尔一笑,并未反驳。 但凡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术法,其实并无优劣之分。 本质上都是差不多的。 虽说如今的中原道门,渐渐以‘天师’为尊,那也是因为出现了张道之这样的妖孽天才。 曾几何时,有那么一段岁月,执中原道门牛耳者,是全真或武当。 也就是说,全真或武当的道,是可以培养出来一位天下无敌者。 阿如罕缓缓站起身来,在火炉四周不停地来回运动着,希望可以获得一些暖意, “让我好奇的是...阿嚏!” “你乃是中原天师,竟将你们中原术法教给一个草原人。” “难道你就不怕,将来有朝一日,阿茹娜会将学到的中原术法在草原广为流传?” 张道之摇了摇头,眼里似乎只有即将要烤好的鱼, “真正强大的,永远不是术,而是人。” “术由人创,传承也是由人继承,就连你也说了,萨满道不弱于正一道。” “既如此,贫道又何须担心正一道术数会流入草原?” 只知术而不知道,很难有成就。 正一的道是什么? 是藏在龙虎山的三千道藏,是历代道家先贤的思想精髓,是道教高人苦心积虑编纂的‘经义’。 术流入草原,却不知道教经义,最终也是难有成就。 如果有朝一日,就连道教经义也流传进草原,让世人都知道‘贵生’、‘无为’、‘自然’、‘清静’... 岂不就是历代先贤想要看到的结果? 至于到了那个时候,还是不是道教,又或者改了其它称谓。 张道之想,道家与道教的历代先贤,对此都不会去在意。 毕竟,那也是‘道’。 只是,这种思想之深邃、深远,并非是所有人都能体会的到。 就比如阿如罕,在她心目中,门户之别胜过一切, “从这一点儿来说,我不如你,我草原的萨满术,只能留在草原。” 中原与草原如今仍是敌对势力。 对于自幼生长在这两座地方的子民来说,门户之别,种族之别,自是胜过一切。 但终有一些人,还是希望有天下大同那一日的到来。 就比如老天师张先。 在他眼里,救一个中原人或是草原人,本质上并无区别。 张道之笑了笑,道: “萨满道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比如你们常说万物皆有灵,你们重视生命,节制欲望...” “这些好的东西,应该要被更多地人知道,而不是仅局限于一地。” 在这座天下,任何宗教的衍生,其背后,都有其政治与文化的意义。 比如佛教,这个教派在创建之初,倡导人人平等,本质上,是要消除世人等级观念,再无种姓之分。 借此来取得底层百姓的支持,以图迅速壮大教派,从而在这个国家或是土地上拥有着主导权。 又比如草原上流传甚广的萨满道。 他们敬畏生命,尊重一切生灵,禁止杀害孕兽、幼兽,捕猎后行谢牲礼。 他们强调部族之间的团结,不希望再有刀兵出现。 他们还致力于保护草原的生态环境。 他们为何提出这样的观念? 本质上,是想借宗教的主义观念,来除掉现有社会中存在的乱相与弊政。 这些好的宗教信仰,自然能够在短时间内聚拢大量信徒,然后影响到这个国家的政治、军事、文化等。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但一些好的东西,值得去广泛推广。 在张道之看来,是如此。 可是,像是阿如罕这种人,并不会去在乎这些东西。 她们只晓得,萨满术,是可以让给她们变强的手段。 这就叫做,只有术而不得道。 如今,王守义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世人都得道,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内心为真理’、什么是致良知。 所谓破山贼易,破心贼难。 若有朝一日,王守义的道可以传遍天地。 让世人知道,做完一件事后,内心有无疑虑、有无不安,而后去致良知。 到了那时,术反而不重要了。 张道之曾问过王守义,这样的一天是否会到来。 就连他也不知道。 但他依然选择遵从本心去做,先下决心去做,而不是先去探讨这件事的本质是否正确合理再去做。 何为决心? 就是要问自己,这件事该怎么做,能不能做,做了以后亏不亏心,下定决心以后,方为‘知’,此为‘行’的初始。 世间大多数人,如阿如罕此类人,最为或缺的,其实不是‘行’,而是‘知’。 这也是为何,张道之会说她,她自个儿的命,从始至终,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原因。 不过,阿如罕显然没有懂得这个道理,她想击败张道之,想害他的体魄,所以她来到了张道之身边。 她认为,这是她要做得事情,所以她做了,但这不是真正的知行,因为她不曾考虑过,做完这样的一件事后。 自身会不会亏心,这件事又该不该去做,自己又能得到怎样的的结果,最差是如何,最好是如何。 这并非是在瞻前顾后。 而是一种答案。 依照自己内心的答案。 当张道之话音落下时,却见阿如罕不为所动,甚至眉宇间还透露出几分并不理解的神情。 索性,就将自身对于‘知行’的观念告知阿如罕。 知行其实很简单。 世上一切复杂的理论、哲学,简单到极致,便为真理。 然而阿如罕表面上还是装着不屑一顾, “我的心,我清楚。” “张天师这是与人说教习惯了,要教我做人的道理?” 实际上,内心已然在浮想联翩。 她为腾格里做了很多事,当真有一些事,当真就是她想去做的吗? 她去委身巴图鲁,也并非由自己心意,这姑且可以说是身不由己。 她来害张道之,在二人其实并无多大仇怨的前提下,她毁了张道之的一身无垢体魄。 她的内心,当真会安宁吗? 知行并非是要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知行的首要前提,是要致良知。 这与道家一直辩论不休的人性善恶,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道之摇了摇头,“将来若有机会,你去中原,我带你去认识一个朋友。” 朋友? “谁?”阿如罕脱口询问。 张道之道:“他叫做王守义,是个很会讲道理的读书人。” 阿如罕哼了一声,“你不觉得,用你自以为是的道理去教训旁人,本质上,是一件很没有品味的事情?” 张道之叹了口气, “有些道理用来教训人,是很没品。” “但是有些道理,是道。” 阿如罕冷笑一声,“你的拳比我大,你的功比我高,你固然可以在我面前卖弄这些。” “倘若我的功比你高,如今被封住修为的,是你而不是我,你是不是也要听我说些我所悟出的道理?” “我自幼父母双亡,部族被灭,用我悟出的道理来强加到你头上,你是否又能感同身受?” 张道之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是理,而非道。” “拳大功高的理,是法理的理,不是道理的理。” 阿如罕无言。 昨夜,张道之听她提起自幼到如今的的经历。 如今,他对她说那么多看起来像是废话的道理。 不过就是在说一件事而已。 那就是希望今后的她,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用自己喜欢而非厌恶的方式,去走完这一生。 让她不再痴迷于自身对谁有用无用。 现在看来,阿如罕并不愿理会他的一片好意。 既如此,张道之只得去说一些正事了, “算上你在内,你们所谓的圣山九大使者,实力修为究竟如何?” 阿如罕想了想,道: “以我为例,其余八大圣者中,能胜我者有四。” “其中两人,我看不穿,想来若是死战,应能杀了我,不过她们也别想好过。” “至于剩下四名圣者,实力一般,却深得腾格里信任。” 张道之又问,“那个新选出来的圣子巴图鲁呢?他实力如何?” 闻言。 阿如罕冷笑一声, “被你重伤之前的我,可杀他,然如今,伤势未愈,并非是他的的对手。” “他能成为圣子,是因为九大圣者中,唯我与他最是年轻。” 年轻,就代表着极大的潜力与无限的未来。 张道之理解她的意思。 想来,其余几名圣者,早已如风中残烛。 无论修为还是纯粹的杀伐之力,终其一生都很难再得寸进。 所以,他们无法成为圣子。 “你知道,巴图鲁这三个字,在我草原中,意味着什么吗?” 阿如罕忽然发问。 张道之摇了摇头。 阿如罕解释道:“巴图鲁,在我草原,是英雄的意思。” “唯有成为圣子与圣女,才可继承巴图鲁的名号,成为草原的英雄。” “假以时日,巴图鲁还将成为新一任的腾格里,届时,便为草原的天。” 听到这里,张道之算是明白了。 巴图鲁的原名并非是叫巴图鲁。 这个名字,就像腾格里三个字一样,是一种可以继承的代号。 巴图鲁,就代表着草原的英雄,是圣山的圣子。 就像中原的太子一样。 阿如罕如果成为草原的圣女,她也可以继承巴图鲁的名号。 届时,世人称呼她,便不是阿如罕,而是巴图鲁了。 当然,这个巴图鲁的称号,不仅是圣山独有。 一些草原部落内的勇士,也可以被冠以这种称呼。 通过阿如罕的讲解,张道之大致推断出了其余八名圣者的整体实力水准。 巴图鲁,勉强能与巅峰时期的阿如罕五五开。 还有三名圣者,可以战胜阿如罕,但她们的年纪都太大了,前方的道路已断,难以得道。 所以,他们没有资格继承巴图鲁的名号。 至于其余四名圣者,张道之猜测。 其实力相当于五气朝元境巅峰时期的高手,比不上已经走在长生路的宗师级人物。 稍后,张道之又问了一些有关萨满道与草原气数的问题。 自己的师父三进草原,在阿如罕等人心中,是为了削减草原气数。 但是这气数,该怎么削呢? 具体是指的什么呢? 阿如罕的解释,也让张道之恍然大悟。 本质上,萨满道与正一道并无区别。 但是,身为萨满或是草原部落的‘巴图鲁’,还可以通过一种特殊的存在,来加强自身实力。 那就是可以调动一个部落、一块地域气数的图腾之力。 按照中原与张道之的话来说,这种图腾之力,便是类似‘运河舆图’的功德灵宝。 因为两地文化的不同,导致压运之物出现的方式也不同。 它不一定是以舆图的方式出现,还可能是代表着一个部落的图腾,也可以理解为。 生活在某地的的部落,通过日久天长,自身与自然的联系,将一地气数,融入在这个部落的灵魂当中。 而这个灵魂,便为图腾。 乌兰特部的灵魂(图腾)是狼,若是阿茹娜将来有朝一日,可以获得图腾之力。 就代表受到了压运舆图灵宝的认可。 可以使用该地气数之力,也可以形象的理解为地脉之力。 当时张道之斩申九千所使用的三力同源一剑,其中一力,便为这地脉之力,是自水脉舆图中调集。 但运河毕竟是由人为开凿出来,经过长年累月的自然豢养,才得以酝酿出灵宝。 是以,此水脉运数,算不得有多强。 而且是属于消耗品,用一次少一次。 每用一次,若胜还好,所败,将直接影响到生活在该地的万物生灵。 必须要慎用才可。 萨满术调动的力量,乃是天道之力。 像是草原共主调动自身皇道之气,可以理解为是一种人道之力,佛教称其为众生愿力。 萨满道的代表势力便是圣山,而人道之力的代表,自然就是乞颜部领袖,如今的草原共主,北元皇帝。 两者与存在于各部落间的图腾之力,也就是地脉之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在中原境内也有类似的情况。 比如身为皇帝的赵长青,可以借由传国玉玺调动国运之力。 而这国运之力,是由人与自然而产生,是将地道与人道之力相融之后产生的一种神奇玄妙之力。 皇帝治人治地,若人地皆失,则国运衰微,天道昌盛,人间便会易主。 若天道之于人、地之上,三才三道便会失衡,就会出现‘侠以武犯禁之事’,天下同样会大乱。 三足鼎立之势,是最为稳定的大势,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老天师张先三进草原,三战腾格里三捷,削弱的,是由腾格里代表的圣山气数。 而圣山又是草原运脉之始。 圣山气数被削,最终,就会影响到整座草原。 听阿如罕说到这里,张道之也总算是明白三道之力间的微妙联系。 比如他自身,已被运河舆图所认可。 若是他与人征战,死了,那么整条运河,都会发生巨大灾难,从而有无数生灵深受其害。 纵使未死,只是败了,运河也会深受其害。 看来,获得地脉之力,也不全是好事。 思虑至此,张道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怔怔愣在原地,忍不住暗自喃喃道: “一些传承千年的宗教,之所以屹立不倒,不全是仅有一道之力,而是在某种意义上,也将三道之力进行了融合。” “如儒家,他们乃是治世教派,治人、治地、顺天意而行。又如武当、全真...” “首先,这些教派之所以传承千年,是因为有着压运之物,也就是能够调动地脉之力的法宝,就像天师三宝。” “此外,他们传承术法,乃为天道之力...而教派衍生出的信仰,又可以使他们凝聚众生愿力,也就是人道之力...” “三力同源,方可称自然。一座宗门,一个教派,但凡缺失三道之力其中一种,便注定走不长远,就像是太平道...” “他们的术也可以勾动天道之力,他们也会培养属于自己的信徒。” “但是,他们唯独缺了压运之物,所以每次大劫到来,三力缺其一的太平道,都不会有什么好下扬。” 三力同源,谓之自然。 唯有掌握自然之力的宗门,才有传承千百万年的底蕴。 才可诞生出像是老天师、全真掌教这种实力强大的人物。 想来,腾格里定是掌握着一种可以调动圣山气数的图腾之力(地脉之力)。 再加上萨满道在草原里本身就极具威望且有着无数信徒。 所以,集合天地人三道之力的腾格里,才会世代不朽,成为草原百姓心目中的‘天’。 张先将腾格里击败,无异削弱了圣山运数。 圣山为草原运脉之始,如此便会影响到整座草原的气数。 而后,到了九大圣者的口中,天师与天尊之争,就成了一扬气数之争。 ...... 就在张道之沉思间。 阿如罕走到阿茹娜那边。 留意到来人之后,阿茹娜豁然起身,当即拔出手中金刀。 前者如今修为被封,以阿茹娜的实力,杀她易如反掌。 但她并不畏惧。 因为张道之不想杀她。 阿茹娜很听张道之的话。 “别那么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 阿如罕修为即使未被封禁,她也不会朝一个孩子下手,更何况,还是来自草原的孩子。 阿茹娜眼神冰冷,反手握刀,矗立身躯, “对我没有恶意,那便是对我的恩公有恶意?” 阿如罕嘴角微微上扬,莞尔一笑,“相较于他的安危,你更应该关心关心自己。” 阿茹娜不解,下意识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阿如罕直言道:“你的恩公,一直将你当做棋子。” “待到哪日,你若成了弃子,便没了利用价值,届时,你不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吗?” 话音刚落。 阿茹娜当即给出回应, “是我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棋子,而不是他非要让我成为棋子。” 阿如罕不解,“这有什么区别?” 阿茹娜不予理会,只是径直走向张道之那边。 阿如罕微微皱起眉头,凝视着对方那小小背影, “你这性子,还真是与我有几分相似。” 阿茹娜冷声道:“我与你并不相同。” 说到此处,她抬头看向张道之那边,脸上突然洋溢着甜甜的笑意, “这世上还有个人希望我能好好活着。” “但是,偌大天地间,已经没有人在乎你的死活了。” 身为圣者,落败之后被擒。 然而,圣山却始终不为所动。 可见,这名圣者,已经成为弃子了。 就连圣山都不会在乎她的生死,世上还有谁会去在乎呢? 阿如罕又道:“你可知你恩公的身份?” 阿茹娜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摇头回应道: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恩公,是我的老师。” “至于其他的身份,我已不想知道。” 或者说,阿茹娜想等到张道之亲口告诉她,而不是从阿如罕的口中得知。 阿如罕若有所思, “身为草原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圣山对于草原意味着什么。” “你的恩公固然可以在圣山活下去,但是,你呢?” 阿茹娜收起金刀,在走向张道之时,用着一支木簪,快速地将自己头发盘起。 看似并未回应阿如罕的问题。 但实则,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件事,要比生死更重要。 阿茹娜还小,她当然想活着,想着有朝一日,去自己母亲的故乡看一看。 还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像恩公一样,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 这种事比生死更重要。 但是,留在张道之身边,比‘这种事’更重要。 “阿茹娜,鱼烤好了。” “好嘞!嗯?恩公,您烤糊了!” “糊了?没事,能吃。” “...” 阿如罕望着这一幕怔怔出神。 如此平凡而又普通的一幕,在她的身上,却从未出现过。 “阿茹娜,有个东西,你的确与我不同。” “你的运气,比我要好一些。” ...... 阿如罕的计划失败了。 她不能毁了张道之的无垢体。 这意味着,她对圣山以及腾格里,已然毫无用处。 她很清楚,等待他的命运,一定不会太好。 但是她现在不想考虑的太多。 第177章 一天师二真人三才四绝五僧六杰 阿茹娜凝视着那道冲天而起的身影。 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不受控地颤抖。 半张着的嘴久久合不上,似连眉宇都在剧烈颤动。 仿若被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 阿茹娜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孩子。 自她记事起,她的父汗便对她说。 腾格里是他们的神明。 而她的母亲则对她说,中原的天师,天下无敌。 要强的孩子,自是想看一看传说中的两位绝顶。 “阿如罕...姐姐。” “我曾听阿娘说,世人将天下高手,划分为...” “一天师、二真人、三才四绝,五僧六杰。” “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天师最强?” 当阿茹娜话音刚落。 阿如罕便是稍稍愣神起来。 她没有想到,阿茹娜居然会称呼她为...姐姐。 这对她而言,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也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阿茹娜,居然会懂得这么多。 “你说的那些,没有绝对的强与弱,只是世人认为做此排名,会比较朗朗上口罢了。” 就冲那一声姐姐,阿如罕都要为她详细解释一番, “一天师二真人自是无需多言,至于这三才...都是中原的读书人,我了解也不多。” “而这四绝,又被天下人称为四大高手,其中就有包括我们草原的腾格里。” “另外三绝,分别是十万大山中的蛮族之长蛮王。” “号称集南拳北腿之大成的武圣齐玄牝。” “至于最后一绝,江湖人只称其为地绝,但具体名讳,却无人得知。“ 四绝... 天绝腾格里,力绝蛮王、武绝齐玄牝,还有一位地绝... 阿茹娜若有所思,又问,“五僧呢?” 阿如罕道:“五僧之首,西域佛国佛主,另有三僧,乃是他的弟子。” “还有一僧,出自中原,法号悲尘,当年我草原南下,就是他,仅凭一己之力,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 “至于六杰,皆出身龙虎山,乃世人吹捧天师府所列举的几人,不提也罢。” 听到这儿,阿茹娜便对天下间,站在绝顶的几位高手有所了解。 她也着实没有想到,被草原百姓视为天神一般存在的腾格里,居然只是四绝之一。 存于天地间的高手与风流人物,该有多少? 二人言语间。 张道之已与圣山巴图鲁展开大战。 初始时。 前者刚登顶雪山,便听到巴图鲁那似陷入魔障的笑声, “张天师!” “你的血,会为我洗礼,你的骨,将成为我登顶圣山的石阶!” 话音刚落。 张道之并未与其废话,而是直接狠狠踹出一脚。 顷刻间。 巴图鲁那庞大的身躯,便就倒飞出去,撞进一座伟岸山峰中。 山体抖擞,巨石如雪崩般滚滚砸落。 仅是一招。 那庞大的劲道,便使巴图鲁上身衣衫尽数粉碎,布满累累伤痕。 身躯撞击山体,引起巨大灰尘。 巴图鲁缓缓站起身来,感受着来自身上的疼痛,竟没有丝毫惧色,而是再一次激动地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张天师!这样,才能让我认真!” 说罢,他双拳紧握,身上血肉,突然凝聚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浑厚力量。 皮毛之上,似隐有将灵力蒸腾的气韵浮现。 “今日,我,草原第一巴图鲁,将背负圣山,踏碎这片穹顶,让你这位中原天师,魂归九垓!” 闻言。 张道之叹了口气。 他以为他已经够中二了。 甚至,比张虎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对比眼前这位有着巴图鲁称号的草原汉子,仍是有些自愧不如。 张道之不语,只是闪瞬至巴图鲁身前,不停出拳。 这时的巴图鲁,明显已是火力全开,面对张道之的乱拳,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张天师,速度再快一些,力量再大一些!” “你就这些本领吗?就这点儿本事,你怎敢成为天师?”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天师!” 巴图鲁歇斯底里般怒吼着。 言语间,尽是对这位中原天师的不屑一顾。 很快,张道之落下最后一拳。 依旧是轻松被巴图鲁挡下,他再一次忍不住地大笑道: “就这种力道,还想战胜我?挑战我们圣山的至高腾格里尊?谁给你的勇气?” 张道之依旧是没有理会他。 只是在打完拳以后,做了一个运气上行,调息凝神的动作。 下一刻。 巴图鲁那硕大身躯之上的各处经脉,全面崩坏,气血逆行,甚至就连臂膀上那裸露的青筋都已崩碎。 他不敢置信,“这...” 话音未落。 张道之伸出布满金光的一指,点在巴图鲁眉心之上,就像在看着一个傻子似的盯着他, “道教内家拳,没听说过?” 巴图鲁瞳孔一缩。 瞬间看到一缕金光在自己眼前迸发出来。 而后,他的身子骨,就像是被圣山反复碾压一般,头骨、经脉俱碎。 整个身躯,也再一次的倒飞了出去。 如方才那般无二,依旧是重重砸进一座山峰中。 见状,张道之摇了摇头, “下一任的腾格里,就这?” “草原气数...的确不如中原了。” 语罢。 他转身看向远处的一条山脉。 在那里,他感受到了几缕强大的气息。 正欲开口时。 耳旁忽然传来阿如罕着急的声音, “张天师,不可小觑巴图鲁!他...” 还没说完。 一道黑影猛然窜出。 环抱住张道之的腰部,将其重重砸落山坳间。 而后像是没事人一般立于虚空当中,目视着重重跌落在地面的张道之,大笑道: “天河倒悬,日月同坠,唯我圣山,屹立寰宇!” 山坳间。 张道之艰难起身。 耳旁再一次传来阿如罕的声音, “张天师,他的血肉非比寻常,每一次受到严重伤势,其血肉便会重组,而后变得更为强大!” 听到这里。 张道之瞬间明白过来,方才这巴图鲁为何会选择站着不动挨打了。 “将每次受到的伤害存储于血肉当中,而后借由自身血气,强行使自身伤势迅速恢复。” “这样做,的确可以使自身变得更强...只是,你能有几斤几两的血气,支撑你次次都可将身体恢复?” 随着他言语落下。 巴图鲁瞬间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张道之立于山坳之间, 气势节节攀升,笑呵呵道: “你,还有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当代天师,就那么点儿本事吧?” 第178章 气数之争,双天之战! 包括其余七名圣者,他们已经齐聚在远处的几条山脉里。 对于他们来说,能亲眼目睹张天师出手,也算件荣幸之事。 此刻,他们也听到了坠落于山坳间的张道之所言,正对此议论着, “巴图鲁很强,可是也太傲慢,竟不将张天师放在眼里。” “圣尊让他去迎战张天师,不过是想看看,张天师有何底蕴罢了。” “龙虎山雷法独步天下,然而从始至终,张天师都未使出过雷法。” “...” 他们对于张道之的了解很少。 更不知他究竟有多强。 但也绝不敢像巴图鲁那般妄自尊大。 毕竟,那可是张天师啊! 山坳间。 随着张道之的声音响起之后。 身为腾格里候选者的巴图鲁,绝不允许自己的地位受到丝毫影响与动摇。 因此,与张天师一战,他不能输! 这是腾格里尊对他的考验。 实际上,在其余几名圣者眼中,不过是圣山推出来的炮灰罢了。 其目的,是要逼出张道之的诸多手段。 狼居胥山不了解龙虎山,所以,腾格里尊并不知道这一任的张天师,究竟有着怎样的手段。 只是,派遣一名圣子来做炮灰,这对于圣山来说,代价未免太大了! “哼!虚张声势罢了!” 巴图鲁自认为已占上风。 他主动出手。 将全身气力,尽数凝于一拳当中。 旋即俯冲而下,临近张道之身前,不由分说,亦没有丝毫犹豫。 当即挥拳。 顷刻,便有一股无形气浪如浪潮般翻滚于四周。 使二人身周山峰都惊颤不已。 同时更是惊起万丈飞尘。 然而,使出这一拳之后的巴图鲁,却并无丝毫高兴之意。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拳劲儿,被一股诡异的金光笼罩而后逐步瓦解。 就像是击打在棉花上,劲道逐步被对方卸了个干干净净。 “这怎么可能?” 巴图鲁眉头微皱。 飞尘散去之后。 清晰见到张道之身躯巍然矗立,丝毫未动。 他仅用一手,便将巴图鲁的攻势化解。 “如果此刻与你对战的是武当高手,仅凭你方才那一拳,你就已身负重伤。” 张道之并非虚言。 他是用龙虎山的阴阳劲道配合金光咒,才将巴图鲁攻势化解。 但如果是武当的太极之道,不仅能够化解,还能瞬间使其被自身力道所害。 就在张道之言语间。 金光咒宛若有了灵智一般,化作一枚枚金针,穿透巴图鲁的臂膀,锁住了他的经脉。 血渍随着金针穿透的伤口滴滴落下。 顷刻,整只手臂的血肉迅速褪去,露出森然白骨。 但那些白骨,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直至重新凝聚血肉。 其皮肤像是被附着了一层刀枪不入的盔甲。 又好似使出了正一弟子才会使用的金光护体之法。 若是寻常人的金光,只怕将很难穿透他的肌肤。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神奇的法门。” 张道之像是在做着一扬试验,啧啧称奇。 方才,他感受到,自巴图鲁的体内,有一股勃勃生机。 正是那股生机,使他的肌肤在收到伤害时,可以重组复生,而后变得更为坚韧与强大。 此种术法,与度人经中记载的‘太阴炼形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太阴炼形术士要等到肉体腐朽之后,以元神再炼肉身,反复如此,才可使自身变得强大。 此等术法,动辄便需要百年一炼方可。 毕竟,凡人肉体寿命,也就匆匆百年。 然而,巴图鲁所掌握的这门神奇术法,却可以在顷刻间就使肉身重组。 而且,还不是整个肉身进行重组,而是单个躯肢。 这种炼体法门极其变态。 若是真让巴图鲁不停地炼化,迟早有一日,他的体质能达到不死不灭的程度。 见张道之一脸的惊诧,巴图鲁不由得神情傲慢起来, “张天师,我萨满道最重自然之力,而我草原自然之道,蕴含着勃勃生机,如焚草之后来年还可再生。” “你灭不了我的肉体,便无法将我击败!” 他再次使出一拳。 这一拳的劲道,远比方才更重,如山岳一般,竟是将张道之逼退半步。 “说起来,吾倒也要多谢你,这些年来,除了腾格里尊,已经没有人能将我的肉体伤到这种程度了。” 从巴图鲁的话里,张道之又了解到关于此术的诸多隐秘与弊端。 自身肉体若是强横到一种程度后,随着修为境界的提高,比他修为更弱的那些人,便无法伤害到他的肉体了。 一旦肉体无法进化,也就代表着,这种术已经走到了尽头。 张道之负手而立,正色道: “你将自然之力引到自身血气当中,血气尚在则生机便在,由此可进一步强化自身肉体。” 巴图鲁眼中闪过一瞬诧异,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你倒是聪明,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你依旧无破解之法!” 他跨步上前,与张道之再战。 而这时,张道之自身金光,却已化成电闪雷鸣,不停地击打在巴图鲁的身躯之上。 使他的身躯皮肤再次溃烂并且重组。 “方才说你聪明,怎么这会儿却又蠢笨了?” “早已与你说了,你越是摧残我的肉身,只会使我更加强大!” 一时间,巴图鲁的身躯竟是硬扛着雷法,将张道之再次逼退数步。 张道之并不急躁,而是借此机会,与他拉开身形,而后施展飞仙阵,一跃来至山巅之上, “若我将你每一滴血都给蒸干,你...还能再生么?” 闻言。 巴图鲁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感到可笑的事情, “你的每一次进攻,都会使我变得更为强大,你如何能将我的每一滴血都给蒸干?” 话音刚落。 欲动身之际。 却见双脚被金光束缚,难以动弹分毫。 巴图鲁紧皱眉头,想要摆脱金光束缚。 可就在这时。 却见自身皮肤之上,有一缕火苗陡然窜出。 紧接着,又感到体内有火焰在燃起。 那些自体内升腾的火焰,正在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与气血。 虽说肉身与内脏都可再生。 然而,那种火焰,却像是亘古长存一般,无论如何,都难以熄灭。 他的肉身无论重组多少次,都很难抵御那种火焰的焚烧。 “这...这是什么妖术?! 巴图鲁感受到了恐惧。 张道之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道教三昧真火,没听说过么?” 三昧真火? 巴图鲁咬牙道:“我的体内,因何会有这种焰火的存在?” 悬空而立的张道之猛地踏出一脚。 却见身下逐渐形成一道八卦太极图案。 是奇门局。 逐渐扩散的八卦图案,一直到巴图鲁上空停止。 他所对应的一卦,正好是离卦。 张道之开口道:“方才我以雷法降下天雷,入你身躯,并非是要以雷法将你杀之。” “而是那每一道天雷中,我均已布下三昧神火咒术,你肉身重组,虽将雷法之害抵消。” “可这三昧真火,却存在了你的体内,而我引你上前,正是要将你逼入离卦当中。” “三昧真火不熄不灭,除非将你体内的每一滴血都给燃烧殆尽。” 语罢。 巴图鲁瞳孔瞪大,刚欲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跪倒在地。 像是经历了巨大的痛楚。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身血肉的重组,已经远远比不得三昧真火的焚烧。 “卑鄙!卑鄙!” “张天师,你若是个男人,便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巴图鲁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然而,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他的血肉逐渐被焚烧蒸干的事实。 腹部的皮肤已经开始烂掉。 他以肉眼便看到了正在体内不停燃烧着的三昧真火。 那些烂掉的皮肤,已然不能重组。 张道之摇了摇头,看向矗立于山下的阿如罕,问道: “你们的圣子,这么蠢吗?” 阿如罕笑道:“是天师聪明。” 张道之爽朗大笑道:“会说话。” 此时。 正在饱受焰火焚烧之痛的巴图鲁深知,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与张天师这一战,他已经败了。 但败的并不服气。 有本事正面肉搏! 巴图鲁咬牙切齿着。 他想要活下去,他认为,自己的光辉人生才刚刚开始。 总有一日,他能成为腾格里尊,凌驾于整座草原之上。 “若我身死,腾格里尊,必不饶恕你等!” 巴图鲁开始摇人了。 阿如罕忍不住提醒道: “能成为圣者,修为境界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掌握着一种独一无二的法门。” 就比如巴图鲁的再生体魄。 她能为张道之说那么多,可见,心已经不在圣山了。 在她看来,或许张天师此前说得没有错。 她的命,不应该属于任何人,而是属于自己。 从今日后,她只想仅凭自己的心意而活,不再做任何人的附庸,更不会去刻意的讨好他人。 她的这番行为,在巴图鲁眼中看来,与叛徒无异, “圣山的叛徒!贱女人!你该死!” 阿如罕并未理会他,只是看向张道之,继续道: “圣山对我有恩,这数日来,你不杀我,却留我一命,对我也是有恩。” “我言尽于此,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争斗,希望张天师好自为之。” 巴图鲁仍旧在骂骂咧咧着,“贱女人!贱女人!” 他看向远处山脉,朗声道:“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这番话透着一种命令的口吻,很明显,是对隐藏在远处山脉中的诸多圣者所言。 只是,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圣者,再去听从他这位圣子的命令了。 正如腾格里所言。 圣山不养废物,身为失败者,注定就会被圣者的抛弃。 见无回应,存于体内的三昧真火又愈发灼热起来,他终是忍无可忍,大叫道: “吾为圣子,若吾死在圣山,便是圣山的耻辱!” 巴图鲁的话很多。 总是让一些人不耐其烦。 他说的没错,张天师不能死在草原,同理,圣子也不能死在狼居胥山山脉里。 下一刻。 张道之便瞧见远处五道虹光掠过苍穹,转瞬,便就来到自个儿身前。 有男有女,其中还有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 他们显得比巴图鲁要有礼貌一些,但是言语中,也充满了一种逼迫的味道, “张天师,你越界了!此地,是圣山,而非中原道教祖庭龙虎山!” “张天师,我等不曾冒犯龙虎山,还请你速速离去!” “放了圣子,否则,我圣山便与你龙虎山开战!” “...” 他们认为,就连巴图鲁都与张道之打得有来有回。 如今,他们五人齐心协力,足可将张天师击败! 但是,他们却忘了。 张道之精通三种堪称通天彻地的法门。 其一为金光咒。 其二为雷法。 其三为剑术。 在对付巴图鲁时,张道之所使出的雷法,不过是较为粗浅的的雷法罢了。 他的拿手雷法,乃是紫霄神雷! 而且,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握起天师剑! 也就是说,张道之与巴图鲁的斗法,前者压根就没有认真。 张道之一人面对五人,然却毫无惧色, “尔等言下之意,是希望贫道能够放过你们圣山的圣子?” 此刻,五人目光,正死死盯着他, “张天师,圣子乃是我圣山下一任的执掌者,杀他,如杀我草原腾格里尊!” “放了他,今日之事,我等全当没有发生。” “速速离开圣山!” “...” 张道之呵呵一笑,“想要让给我放了你们的圣子,也不是不可,不过,你们需答应贫道一个条件。” 条件? 五人中的老妪下意识问道:“什么条件?” 闻言。 张道之忽而面色一变。 众人只见他神色肃穆,眉宇间,都透着一种深深地压迫感。 而后,又瞧见他手指微微抬起。 刹那间。 自浩瀚苍穹之上,便就降下无数道雷霆。 更为恐怖的是,在不停落下的雷霆中,还有几道藏于墨云中的强大力量,正在凝聚成形。 “这个条件,说来也简单。” 张道之身上的压迫感愈发强烈,使五人下意识心生惊悸, “那就是...” “跪下!” 跪...跪下?! “张天师,你莫要欺人太甚!” 有一名圣者怒不可遏的开口道。 张道之一手伸前,一手负后,声势传遍整座狼居胥山, “今日巴图鲁必死无疑!” “长生天来了也没用!” “贫道说的!” 下一刻。 他主动冲向五名圣者。 身若雷霆闪电,速度快到根本就让人无法做出反应。 一个不留神,他们就感到,张道之已矗立在他们身后。 而后,便有雷霆万丈浮现。 五大圣者顿时惨遭雷霆袭击,衣衫破碎。 当中一位老妪,修为还算深厚,能够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张道之的位置,而后迅速做出反击, “长生天宣谕!” 仓促之间,使出萨满术。 只是,却被雷法全开的张道之轻松躲过。 “他奶妈的!” 其中一名圣者忍不住破口大骂。 毕竟,只能站着挨揍,却连张道之的衣角都碰不到,实在是憋火。 然而,话音刚落。 张道之便就站在他的身后,握住他的肩膀, “小子,你家大人没教你跟长辈说话,要懂礼貌么?” 言语间,手掌之中,便有雷霆跃现。 此为龙虎山掌心雷! 那道雷霆很快便就刺破皮肤,降落到那圣者的五脏六腑中。 一时间,整个人宛若变成一堆焦炭,内外皆焦。 而后,张道之便用力将其甩出,使其重重砸落到山间。 另外四人连忙上前围攻。 然而,只见有一道雷霆闪烁,便再也找不到张道之的身形。 “在那!” 老妪五感优越其余几名圣者。 看到张道之正身化雷霆闪电,朝着跌落山间的那名圣者冲去。 转眼间。 张道之便以极快的速度,牢牢握住那名圣者的脖子。 同时,身上的金光咒将其牢牢束缚。 张道之脸色淡然道: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方才贫道与巴图鲁一战,已然用出全力了吧?” 这时,正被焰火焚身,使身躯难以动弹分毫的巴图鲁,亲眼目睹了几人之间的大战后。 内心深处,竟是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方才,他还有些瞧不起张天师,认为他只会玩一些阴谋诡计,设局使自身遭遇焰火焚烧。 可是当看到张道之独战五大圣者,却显得游刃有余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的愚蠢。 张道之从头到尾,都将他视为一个试验品罢了。 玩腻了,略施小计,便让他生机渐失。 如若真与雷法全开的张道之相比,巴图鲁内心清楚,自己将毫无胜算! “他...怎会那么强?” 巴图鲁深觉羞愧之下,仍是不愿去相信这个事实。 他更不知道的是。 张道之使出的三昧真火,并非是完全版。 毕竟,他没有用符纸通天降下伟力。 而是只用自身修为勾动自然之力,从而酝酿出三昧真火。 倘若用符纸召唤三昧真火,方圆百里之内,都将化成废墟,甚至就连圣山,张道之也可焚! “贫道只是略微出手,便已是你们能够承受的极限,所谓圣者,不过如此!” 张道之意念一动。 自那浩瀚苍穹之上,便就降下一道雷霆之力。 将被他掐住脖子的那名圣者,轰成一堆残渣。 这是他所杀的第一名圣者。 老妪见此雷力,不由得胆颤心惊, “我等虽说都有秘术傍身,但是,仍旧无法与他掌握的雷法相提并论!” 她清晰地判断出了自身与张道之之间的差距, “除非我等九大圣者合力,否则,难以杀了他!” 张道之所杀的那名圣者,其实力,不如龙虎六杰,却在龙虎山年轻一辈弟子之上。 随着老妪声音响起。 另外几名圣者,瞬间做出反应, “先救圣子!” 当他们冲向山坳间,想要解除巴图鲁身上的束缚时。 张道之却领先他们一步,来至巴图鲁身前。 且让雷法凝聚成一座高山模样,将妄图接近巴图鲁的一名圣者给压到地面。 第179章 总不能让你白叫一声姐姐 阿如罕最终会选择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为了自己,对抗整座圣山,值得吗? 苏赫德玛也想不通这一点儿,皱眉道: “阿如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另外一名中年男子也开口询问, “她对于张天师很重要。” “如今,那位张天师,正在挑战腾格里尊!” 他们都很清楚,天师与天尊之间,都是站在最顶尖的高手。 这种级别的强者展开决战,必须要全神贯注。 但凡有丝毫失神,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阿茹娜就是一个很好地,可以用来要挟张道之,使其分神的存在。 哪怕只有片刻分神,对圣山以及腾格里来说,也足够了。 阿如罕没有说出任何话。 只是死死地将阿茹娜护在身后。 她的这个举动,足以将一切回应。 “你为何护我?” 阿茹娜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最初,二人相遇时,明明都有着相同的命运,却看谁也不爽。 而今,却到了生死相护的地步。 闻言。 阿如罕忽然想到,此前张道之说过的一句话。 “阿茹娜的命运,将与你不同。” 她的命运,会与我不同吗? 将来的她,又能走多远? 她缓缓转身,摸了摸阿茹娜的小脑袋,笑呵呵道: “那怎么办?” “总不能白白让你叫我一声姐姐吧?” 阿茹娜瞬间失神。 当阿如罕的声音落在她耳中时,她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为美妙的声音。 这种声音,哪怕是与自己娘亲的声音相比也不遑多让。 阿茹娜反手握刀,嬉笑一声,“姐姐,有人说过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吗?” 阿如罕稍一愣神,莞尔笑道:“你是第一个那么夸我的。” 言语间。 苏赫德玛身形掠动,将要抓住阿茹娜肩膀那一刻,忽被阿如罕握住手腕, “你若敢动她分毫,我杀了你。” 面对阿如罕的威胁,苏赫德玛在几个呼吸间,竟是直接呆愣在原地。 也就在这儿期间,中年男子忍无可忍,大踏步上前,一掌劈向阿如罕。 后者当即松开苏赫德玛的手腕,抱着阿茹娜便就后撤数步不止,才算是化解了那中年男子的进攻。 “这个反应...” 中年男子明显有些惊讶。 苏赫德玛也看出了不寻常之处, “阿如罕...找回了那颗强者之心。” 自张道之击败阿如罕之后,她便一蹶不振,自身修为一跌再跌。 导致与张道之大战时,上百个回合都未撑住便败下阵来。 但是,此时并肩矗立的两名圣者,明显是察觉到阿如罕的不同寻常处。 “跟随张天师来到圣山的这些时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苏赫德玛询问。 这时。 圣山深处。 一声似天崩地裂的巨响,将几人注意力瞬间吸引。 他们见到,圣山深处的上空穹顶,似天塌下来,整片天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痕。 从中不停地有火球落下。 而在附近的几座山脉里,布满了雷霆之力。 地涌金莲,焰火似弥漫焚烧着整座草原,火势之旺,将千万年来不曾融化的积雪都化掉了。 “天尊与天师,已经打起来了?” 中年男子目光中透露出极大惊骇。 苏赫德玛也是心惊不已, “不愧是那二位...” “竟是能够引起如此磅礴巨大的天地异象。” 也就在话音刚落时。 他们又注意到。 一朵巨大的莲花,忽然包裹住了一整条山峰。 甚至将腾格里的法相都笼罩在其中。 轰! 随着一声震撼人心的巨响过后。 他们赫然察觉到,一整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居然崩塌了! “这...这就是那二位的实力?” 中年男子浑身发颤。 此前,他还主动请缨,希望能与圣子一同迎战张天师。 现在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样的张天师,唯有圣尊能与之一战! 阿如罕那边,也被圣山深处发生的一幕震撼到了。 她忽然意识到,哪怕是雷泽一战时,张道之都从未使出过全力。 “好厉害...” 阿茹娜更是被震惊到合不拢嘴的地步。 阿如罕回过神来,笑呵呵道: “当然厉害。” “毕竟,那可是使出过三力同源一剑的男人。” 阿茹娜虽然经由张道之的教导。 对于修行上的学问,已经了解不少。 但初次听到三力同源一词,还是有些不解与好奇。 阿茹娜更不知道的是。 在当世,除了张道之以外,便无第二人,能够使出三力同源一剑。 世人只以为,申九千不过是个空有其表但无其实的大妖罢了。 就算不是张天师出手,换做道门任何一位高人都可将其斩杀。 毕竟,张天师仅用一剑就斩杀的大妖,能有多强? 可是仅有极少人才能意识到,那一剑,并非是普通一剑。 而是当世最强一剑! 在这一剑之下,神鬼莫当! 三力同源,不仅是最强一剑,更是最强之术! 雷泽之战,阿如罕积攒了三千里的气机,就是要试探张道之还能否使出那样的一剑。 结果显而易见。 不过,即使如此,现在的阿如罕,也对张道之充满了信心。 认为他一定能够战胜腾格里。 话说回来。 申九千在世时,无论是草原之上的任何一人,哪怕是腾格里,都不敢南下入中原。 但随着老天师、申九千去世后,腾格里都敢言杀当代天师了! “那边一时胜负难料。” “咱们想要抓那小丫头,得先杀了阿如罕!” 中年男子目露杀机。 他对圣山忠心耿耿。 任何背叛圣山的人,都该死。 苏赫德玛无言,只是以极快速度,使出了一个萨满术。 顷刻,就见阿如罕等二人脚下的大地寸寸龟裂开来。 不足两个呼吸。 整块大地,彻底深陷下去。 若不是阿如罕再次抱着阿茹娜后撤,只怕二人就要陷入地底。 这时的阿茹娜,已经完全懵了。 区区一个术而已,就将草原的大地给强行分开了? 这就是圣者的实力吗? 仅仅是一名圣者,便就这般强大。 自己的恩公,方才对战的可是足足五名圣者啊! 恩公的实力...简直难以想象! 怪不得,可与腾格里一战! 沉思间。 阿如罕已将她放到一处比较安全的地带, “在这儿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言罢。 她嘴中念念有词。 直至念到最后一声‘长生天圣谕’时。 阿茹娜亲眼看到,在距离两名圣者的附近,那处天地,似乎逆转了起来。 乾坤颠倒,日月不明。 “阿如罕姐姐...原来也那么强!” 阿茹娜终其一生,都难以忘记今日一幕。 毕竟,发生的一切,都足以颠覆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曾被自己的恩公,已不足百回合就拿下的阿如罕,竟有着将一块空间隔离出来的实力。 简直匪夷所思。 至于阿如罕,在施展出萨满术之后,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那两名圣者也是如此。 在阿茹娜亲眼目睹的,被隔离出来的一块空间区域内。 此地被混沌气萦绕包裹。 苏赫德玛与中年圣者,此刻也都已全身心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 因为他们清楚,此乃阿如罕的压箱底绝招——混沌界。 “原以为重伤之后的阿如罕,再也施展不出这个术了。” 苏赫德玛有些唏嘘。 中年圣者点头道:“萨满术混沌界,此术,除了天尊之外,就只有她练成了。” “身处此界中,阿如罕便是彻底的天地主宰。” “你有法子能破了这个术吗?否则,即使你我二人合力,只怕也难杀她。” 苏赫德玛摇了摇头。 她还不曾见过有谁能破了这个术。 嗯... 除了张道之。 “这么些年来,我的混沌界,只有一人能破。” 阿如罕的声音突然响彻在此界。 而后,她一脚踢出。 顿时将那中年圣者踢飞数十步远。 见状,苏赫德玛迅速出招, “虽说破不了,可有个术,倒也能让你吃些苦头。” 第180章 混沌界 之所以能成为圣者,不只是因为他们的修为高深。 还有着他们的独特与不可替代性。 每一名圣者,都掌握着一门独特的萨满术。 比如那位圣子的再生术。 还有阿如罕的混沌界。 此术厉害之处,在于施术者可以无处不在,还可爆发出强于自身数倍的力量与速度。 其实,不是施术者的速度变快了。 而是中术者的速度变慢了。 至于苏赫德玛的术,与道门中的三昧真火有得一拼。 不过,这种火,在草原人的称呼里,叫做——焚世地火。 修炼此术者,要与草原地脉签订契约,其代价是终生不再有生育能力。 因为生育,代表着‘生’与未来的希望。 但焚世地火,却代表着死与绝望。 虽说混沌界内一片混沌,并无大地。 但,苏赫德玛依旧是让脚下的混沌裂开千万条缝隙。 那些缝隙,就像是一条条正在流动的岩浆河流。 忽而,一股强烈的火焰,似将混沌都给湮灭一般。 强行将缝隙再次撕裂与扩大,并且喷薄而出。 如果将三昧真火,比作是不灭之火,不将目标焚烧殆尽誓不罢休。 那么这焚世地火,就是一种弥漫着恐怖温度的众生平等大杀器。 会将一整片大地之上的所有生灵都给焚烧、融化。 那股炙热至极的温度,居然连‘混沌气’都可焚烧。 当然,这并非是真正意义的混沌气。 只是阿如罕将阴阳二气扰乱以后的衍生罢了。 随着灭世地火的燃烧。 阿如罕能够藏匿的地形已经愈发少了起来。 她不再打算坐以待毙。 主动杀向苏赫德玛,但拳脚中却又处处留手。 原本跌落到混沌深处的中年圣者,此刻也是忽然开口, “我也有个术,让你再吃些苦头!” 他的术,名为‘星辰序”。 通过敲击腰间悬挂的,由陨石打造的鼓声,来引发星辰坠落。 当然,所谓的星辰坠落,不过是一道道由气机凝聚而成的气团罢了。 这些气团坠落的速度很快。 一旦被砸到,自身筋脉便会受损。 不过,这显然不是此术的真正厉害之处。 其关键点在于,一旦被气团砸中者,自身气机便会紊乱。 而后,施术者会强行扭转七星排列,会使中术者出现时光回序的现象。 其实,这就是一种幻术。 身中此术之后,自身将要施展的一招一式,都会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形成一个扬景。 那就是施展招数之后,会有着怎样的后果。 脑海里形成的这个画面,会被自己的脑袋默认为现实。 同时,也会通过砸入体内的气团,反馈到施术者脑海里。 从而使施术者占尽先机。 所谓扭转七星之序,不过是想借助天时的变化,而影响到自身。 毕竟,但凡身为异士,都是先要与自然建立桥梁。 星辰之力亦为自然。 能够干扰到异士思维正常运转。 面对两大圣者的围攻。 阿如罕不得不全力以赴。 即使自身已被气团砸中,她也并未显得过于慌张。 反倒是那中年男子,有些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道: “该死!此界隔开了与外界自然的联系,无法以影响天时运转的手段而影响到她!” 苏赫德玛道:“无妨,能稍许影响,便足以让我再施展一个术!” 在九大圣者中,实力最为强大者,莫属她了。 若是她在年轻一些,前路未断,或许,她才是担任圣女最为合适的人选。 对于这个问题,阿如罕也曾问过她。 但得到的答复仅有四个字——志不在此。 ...... 圣山深处。 张道之与腾格里尊二人之间的大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前者已经使出三招‘斩龙之剑’,却始终无法奈何腾格里。 而后者的秘术也是频出。 不过,正一的道术,就好似天然克制萨满术一般。 无论腾格里有何手段,都能被张道之寻找到对症之法。 因这扬大战引起的异象,好似将整座草原都给震撼到了。 连绵无尽的山脉里,有一座山崩塌了。 腾格里的法相,堪称遮天蔽日,宛若真正的神明下凡。 张道之也施展了请神之法。 再一次将真武请来。 那似头顶天、脚立地的真武神像,远比圣山更为高大神圣。 法相与神像的每一次碰撞,都能引起惊天动地的异象。 地龙翻身、地涌金莲,宛若天柱倒塌的苍穹裂隙,无不述说着此战的激烈。 也就在阿如罕施展的混沌界中,其余两名圣者都拿出看家本领的阶段。 张道之已然浑身浴血,被外力所致,重重跌落到一座山间。 那座山峰,瞬间被他那看似薄弱的身躯撞塌。 犹如共工怒触不周山那般。 在他身躯跌飞出去的那一刻,真武大帝的神像,也消失的荡然无存。 不过,腾格里那边亦不好受。 法相已经不太完整。 近乎残缺了一半。 而且,饶是腾格里吸取圣山附近大量的天地灵气用来修补法相,也是于事无补。 在异士界中,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情。 身为异士,一旦使出法相对敌,可以在极大程度上,超越自身肉体的界限下,使用自然伟力。 不过,却有一个缺陷。 法相一旦有损,便不仅是肉身受损那样简单了。 就连元神也会如此。 腾格里法相残损近半,足以说明,他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而且还是内伤。 至于张道之这一次所承受的伤势。 近乎是与东海妖族那一战旗鼓相当了。 身躯某些位置的伤势,正不停地往外渗出鲜血。 就像是腾格里那残损近半的法相般,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恢复。 山间里。 张道之掀翻落在身上的山石,艰难地站起身来,不料这时,胸腹中气血上涌。 稍有不察,便是吐出一口鲜血。 腾格里一直在注视着他,没有贸然出手, “张道之,你败了。” 按照双方受伤的情况来看,明显是张道之的伤势更为严重一些。 说他败了,倒也情有可原。 张道之用手背抹去嘴角血渍,大口呼吸片刻,方使胸腹中翻腾滚涌的气血暂且稳定下来。 他再一次将天师剑牢牢握紧, “别说大话。” “今日你我,无非是在比谁能更撑得住罢了。” 语罢。 他再次凝聚剑势,一剑斩向那似横亘天地间的伟岸法相。 腾格里亦没有留手,使出了与阿如罕类似的术,同样是将身前几丈空间剥离开来自成一界。 同样是属于混沌界的手段。 不过,腾格里的混沌界,更像是一个炼丹炉。 欲将张道之放到炉内炼化成灰。 就在术成之时。 张道之使出最后几分气力,使自身再一次布满金光。 借由金光咒加持的速度,迅速来至充满神性的伟岸法相前,以不足瞬息的功夫,便使天师剑布满符文。 而后,他将天师剑狠狠插入在腾格里法相的天灵穴位置。 但下一刻,便被腾格里的术法,拖曳到一片虚无的混沌世界中。 在混沌界成形的那一刻,张道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种疲倦,让他不得不合上双目。 在即将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张道之察觉到了混沌界中的一些恐怖之处。 存于界内的那些混沌气,远非阿如罕扰乱阴阳秩序的衍生物可比。 这混沌气像是有着远古四大凶兽之一混沌的实力。 可以将天地一切全部吞噬,而后使其重归混沌。 张道之只是一个人而已,人若重归混沌,那是什么? 就什么都不是了。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张道之不得不拼尽全力,再次使出金光咒护住周身。 而后,便沉沉闭上双目,陷入昏睡。 岁月悠悠。 张道之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待他有意识时,就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了。 第181章 身在混沌,气化成仙 但仍是不能将张道之当即斩杀。 十余年前,他与上任天师大战时,道基受损。 只能依托圣山自然之力休养生息。 此番与张道之一战,他也只得将道基受损的肉身舍弃,去使用法相。 不然,纯以肉身相搏的情况下,腾格里也就无需使出‘混沌界’这一招了。 混沌中不知岁月。 瞬息功夫,便似已过匆匆百年。 一觉过去,如大梦春秋,长亘万古。 张道之已全然不知自己睡了究竟有多久。 总之,等醒来时,他就像是一个全新的人。 如同刚刚降落的婴儿,没有任何的记忆,不知前尘过往。 原先被他布满全身的金光,此刻也已消失的荡然无存。 身处在此方世界里,就连身体都变得无比沉重。 张道之忍着伤势传来的痛楚,缓缓站起身来,抬头看向四周。 白茫茫、灰蒙蒙一片。 不知天地何在,不见日月光辉。 张道之的思维,也如这片天地一般,充满混沌,不知思维为何物。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抚摸身前的一团混沌气。 然而,那混沌气如火焰一般,充斥着极为炙热的温度。 也如寒冰一样,冷得是那样让人感到刺骨。 张道之只是想抚摸一番,就被那说不清、道不明,又宛若利刃的混沌气刺破自己的手掌。 他望着手掌中出现的伤痕,微微皱起眉头。 那混沌气里,似蕴藏着一切法则,冰与火、阴阳五行。 但,如同球体一般,被糅杂在一起。 使不同属性的法则强行融汇在一处,这样做得后果,只能是酝酿出一扬灾难。 这就是腾格里的混沌界。 无限的,将真实的混沌宇宙显化出来。 此前与腾格里一番大战后,落下的一身伤势,此刻尚未痊愈。 某些伤口,一直在流着鲜血。 滴滴鲜血碰到混沌气,顷刻便蒸化为虚无。 而那些不停流出体外的鲜血,好似张道之体内蕴藏无穷生机的精元一般。 渐渐地,他感到身躯愈发沉重与疲倦。 他尝试着迈出一步,可下一刻,就见自己的双脚,都被混沌气淹没。 如同荆棘一般,束缚自身,让他极难跨出那一步。 不过,张道之的性子也足够执拗。 即使迈出前行步伐异常艰难,他仍是咬牙踏出了一步。 然而就是这样一步,似乎耗干了他所有潜力与生机。 他再一次的,重重跌落在被混沌气充斥的世界中。 这里没有天地之分。 他也不知道,他躺下的地方,究竟是天还是地。 在这里,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 甚至,他以为自身,也不是一种活着的生物。 而是就像那样毫无灵智的混沌气一般。 最让人感到惊惧的寂寞,是举世茫茫之下,除了自身之外,再无任何生灵的存在。 随着沉浸在这种寂寞中过于久远。 导致张道之认为,他也不是生灵。 不过是这混沌气的一部分。 当开始产生这种想法之后。 他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盈起来,颇有一种得道成仙的感觉。 那是他的身体正不断地被混沌气蚕食、气化。 首先是双足,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像是水被煮沸之后,冒出的蒸腾热气。 而后再是背部。 这种现象,逐渐蔓延到浑身上下。 他的整个身躯,都在气化,而后彻底成为混沌气的一部分。 在他最为深处的思维里,认为,这才是他最终的归宿,也是他应该有的一种结局。 他很期待身化混沌气的那一刻到来。 若是换做任何一名异士,其实在沉睡的过程中,浑身就已被气化了。 就连元神都不复存在。 可是,张道之的体魄,实在是过于特殊。 无垢体,是每一名异士都想拥有的体质。 因为只有这种体质,才能无限接近于自然。 世间能人异士修行,无外乎在乎两点,第一是元神,第二是肉身。 古往今来,但凡得道升仙的人,都会褪去肉体凡胎,以元神的方式飞升。 这类能人异士,所注重的就是元神。 他们也希望,升仙之时,可以将自己的肉身也带走。 毕竟,没有肉身的元神,只是神罢了,不能称之为仙。 唯有天生地养、与生俱来的肉身,才是自身元神的最好归宿。 但大多数的能人异士,在走上长生路的时候,都会必不可免的,被肉体凡胎所干扰。 好似这片天地所设下的一个桎梏。 元神、肉身,只能取其一。 就好似自然法则已将天下修行者,细分为能人与异士一般。 先修元神,肉身就注定无法得到圆满。 先修肉身,便难以提升自身修为境界。 就好像张道之的无垢体魄,无论存储多少灵气,好似都不够,不足以他凝聚顶上三花。 未来某一天,张道之不希望自己的元神泯灭轮回之后,肉身会成为一个僵尸。 所以,张道之迫切的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踏上长生路。 只是,他的路,可能要在今日走向终点了。 又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饶是以张道之的无垢体魄,都无法抵抗混沌气的侵蚀。 整个身躯,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气化着。 原本蕴养在体内的无尽灵力,此刻亦如大河决堤一般,不停地往外流泻着。 所到之处,竟是将原本被混沌气填充的世界里,迸发出细微的生机。 这种现象,始于张道之的身周。 像是有无数小草冒出尖尖的脑袋,疯狂地生长在他的身周。 张道之的意识已近乎模糊。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一棵小草。 可那只手,也已经被气化了。 气化的过程并不痛苦,反而让他极为享受。 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要死了吗?” 张道之下意识说出这番话来。 当话音刚落。 他又下意识皱起眉头,反思自己,为何会那样说? 什么是生? 什么是死? 他只觉得,如今的自己,在经历着一扬神圣的仪式。 当仪式结束之后,他将用另外一种新的姿态,活在这茫茫混沌界中。 到了那时,或许是死,也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张道之合上双目。 静静地等待着仪式结束后,最终的结果到来。 又不知过去多久。 张道之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他的大部分身躯,已经成功气化。 他好像已经死了。 岁月匆匆。 某一天。 张道之腰间的乾坤袋里,忽然有一块石头,正在熠熠生辉着。 第182章 九尾之力,无垢体魄最强之处! 妖域,青丘。 已被狐族认可,将要担任下一届青丘主的桃夭。 正独自坐在一座山巅上打坐修行道法。 它天资聪慧,罕有人、妖能及。 在张道之离开青丘的半年里,以惊人的速度,凝聚了顶上三花。 假以时日,必能踏入五气朝元的境界。 甚至走上长生路,似乎都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过,此刻的她,并不拘束于境界上的修行。 某日,她在修行道法时忽然发现,道法自然,与狐族秘术,并不冲突。 也就是说,她有机会,能将道法与狐族秘术合二为一。 届时,她将有可能成为身兼道法与妖术的一代大妖。 能够合理地将两者互补。 她打算在这条路上不断地去摸索。 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当世顶尖强者,可以帮助张道之抵抗未来大劫。 就在日复一日的打坐修行中。 突然,她感到一瞬心悸,下意识睁开双目。 这时,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传来,还隐隐伴随着心脉处的隐痛。 她微微皱起眉头,冥冥中与‘魂玉’建起的联系,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师父...” “是师父遇到了危险...” 桃夭有些着急。 不顾一切,取下心头一滴血。 那滴蕴含着狐族之力的精血,正悬浮于桃夭的指尖上。 她将那滴血注入自己的眉间。 这是一种狐族的秘术。 以此,可以与狐灵玉建立联系。 她有些模糊的感受到了张道之目前的处境。 不由得流下两滴泪珠。 “九尾前辈,您的力量,曾存于晚辈体内日久。” “望您看在我九尾狐一族,生死存亡的份上,用您的力量,帮助晚辈的师父逃脱困境。” “晚辈将终其一生,为您,守卫青丘,护我狐族。” 桃夭似是使出了某种秘法。 又像是单纯地祈愿。 她希望,那藏有九尾狐巨大妖力的魂玉,可以帮助她的师父,摆脱当前的困境。 桃夭与那枚魂玉相隔万里。 想要单纯以精神力沟通魂玉,必然会承受极大的反噬。 不过,为了张道之,她从不去在乎自身。 亦如当年爱屋及乌,不顾自身伤势,拼了命的,也要帮着蓁儿妹妹一样。 ...... 草原,圣山深处,混沌界里。 张道之仍旧平静地躺在混沌气中。 腰间乾坤袋里的那块石头,其光辉愈发耀眼。 它是魂玉。 玄虚子帮着桃夭,将那力量摘除掉自身后,便被放入到乾坤袋中。 桃夭希望,这股强大的力量,可以帮助到张道之。 而今,魂玉似是受到了什么感召,像是具有了灵智。 它离开乾坤袋中。 悬浮在张道之的脑袋上方。 而后垂下丝丝缕缕的妖力。 这些妖力,不仅强大,似还包含了张道之与桃夭初遇时的点点滴滴。 有桃夭第一次称呼他为‘道长哥哥’。 有桃夭用着自身绒毛,在张道之身上蹭来蹭去的一幕。 也有桃夭不顾自身情况,强行显化真身,真诚地询问张道之她美不美的时候。 ... 这些经历,过往的回忆,形成了一幅幅画面,正融入在张道之的脑海中。 这些美好的时光,最终定格在,桃夭下跪,称呼他为‘师父’的那一刻。 张道之缓缓睁开双目。 正感悟着体内的变化。 那些妖力,与他所修的道法,甚至是与玄真去世前,注入到他体内的些许愿力,并不冲突。 三股力量巧妙而又浑然天成的融合在一起。 化作了张道之可以驾驭并且掌握的实力。 那不停垂落下来的妖力,蕴含着极其磅礴的天地灵气。 当这种力量落入自身体内的那一刻,所谓的混沌气,所谓的气化,不复存在。 皆被这股庞大的妖力所驱散。 张道之的身体,也正以诡异的速度复原着,且比最初始时的状态还要强大不少。 “身化天地...身化熔炉...” 不知为何,张道之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想到了玄真的那套说辞。 什么是功德无垢体? 身化天地,即为无垢体魄。 何为天地? 自然即为天地。 自然包罗万象。 所以,无垢体可以很轻松地,便将道、佛、妖三家之力融汇一身,且无任何冲突。 因为这才是自然的本质。 任何一种力量,归根溯源,皆为自然。 妖族的力是道,佛教的力是道,道教的力,同样也是道。 是为... 道法自然。 因此,张道之完美融合了那股妖力。 或者说,当那股妖力进入到他的体内时,已经不再是所谓的妖力了。 而是属于他自身的力量。 身化天地,天地谓之自然。 身化熔炉,世间一切本源,皆可于体内炼化归一。 无垢体魄真正强大之处,并非是让张道之拥有了超越寻常异士的杀伐之力,也不仅仅是让他站在了术之尽头。 其真正强大之处,在于包罗万象。 由于体内灵力的异常充沛,让张道之隐隐有了一种似可突破境界的错觉。 要知道,那可是九尾之力。 这是一种可以与圣人叫板的磅礴伟力。 若将无垢体比作汪洋大海。 那么,九尾之力,就是滔滔不绝的江河之水。 让张道之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灵力充沛的感觉。 “桃夭...张道之...张天师...” 张道之的目光愈发坚韧。 他想起来了,他是张天师,是天下正道人士心目中的魁首。 他来圣山,是为了取药,是为了战胜腾格里,为中原与草原之间,争取数十年的和平。 让自己可以更为专心的,去对付东海妖族。 他缓缓起身,望着身上破烂的衣衫,怔怔出神。 似是在回想与腾格里大战的经过。 而后,他眼神清澈的打量四周,窥探到了混沌界的隐秘,忍不住啧啧称奇道: “好厉害的术,如让人置身于天地未开之前,身处混沌之中,不知岁月更迭流逝。” “最终,自身记忆,也会在漫长岁月里迷失,难以寻觅真我。” 此刻的张道之,已然恢复到全盛姿态。 而且,刚刚融合九尾之力的他,已经变得异常强大。 甚至可以与使出三力同源一剑的他相提并论。 不过,这只局限于理论。 现在的他,依旧很难使出那三力同源的一剑。 否则,破开眼前混沌界,将不再是难题。 “桃夭这丫头...倒是无意间救了我一命。” 张道之唏嘘一声后,便开始思虑当前处境。 他想到了,当初破解阿如罕混沌界的一个术——安土地神咒。 亦是张道之使用次数最多的道教八大神咒之一。 第183章 来,老天师,张先,与我一战! 至于剥离出来的这一方小世界中存在的混沌气,不过就是毫无秩序之后产生的‘气’。 本质上,还是遵循自然之道。 当初张道之能以安土地神咒破了阿如罕的混沌界。 是因为这个咒语,有着重塑阴阳乾坤的力量。 但是这一次。 将安土地神咒使出以后,似毫无边界的偌大混沌界,却丝毫没有变化。 这让张道之不由得揪心起来, “术不成?” “腾格里的混沌界,远比阿如罕的要强大。” 张道之看穿了混沌界的本质。 然腾格里的混沌界,却早已将一切紊乱的法则,比如阴阳五行,都尽数融入到了混沌气当中。 安土地神咒破不开混沌气,便无法重塑乾坤秩序。 “腾格里不愧是一代天骄,竟是能将这个术施展到这种程度。” 张道之不得不承认,腾格里是他遇到的所有对手中,唯二强大的人。 其中之一,是国师申九千。 不过那时的张道之,是跟着老天师计划去走得。 走到那一步,自然而然的就可使出三力同源一剑。 可是如今的张道之,却是无论如何,都施展不出了。 “此界混沌气,充斥着凌乱的法则之力,可将一切万物炼化。” “饶是我以无垢体魄与自身灵力抵抗,只怕也撑不住太久。” 言语间,张道之已使自身再次布满金光。 这个时候的他,不得不怀念起他施展出三力同源时的一幕。 倘若今朝能够使出,何至于受困在这区区凭空幻化出的混沌界中? “斩申九千时,我使出三力同源一剑,是因借助京城百姓的愿力。” “可这一剑之后,我无敌的状态并未维持太久,很快便陷入力竭的状态。” “究其原因,是因未曾凝聚顶上三花,导致力有不逮。” 张道之开始寻找不能使出三力同源一剑的原由,希望找到破局之法, “无垢体虽说亲近自然,如同身化天地,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自然天地,杀伐之力固然强盛,可却难以长久地维持在巅峰状态。” “若是凝聚顶上三花,自身体质配合高深修为,不见得使不出那一剑。” 张道之的话不难理解。 无垢体是汪洋大海,但是一股脑的将海水都给倒灌出去,短期内,必会出现力竭的情况。 以至于难以维持在那种巅峰而又无敌的状态。 导致张道之失去了所谓的强者之心。 又回到了刚下山那会儿,在对战强者高手,会心生怯意的时候了。 但如果凝聚顶上三花。 就如同多了一处可以使用的水源。 虽不可能像五气朝元那般,水源用之不竭,取之不尽。 但将海水倒灌出去之后,水源可及时弥补上来。 让他能够在长期内都维持那种无敌状态。 只要状态找了回来,即使不去依靠京城百姓的愿力,张道之也可使出三力同源一剑。 毕竟,他的体内,实际上是存在着类似京城百姓请他斩妖,为魏基报仇的愿力。 比如玄真老和尚在他体内注入的那道愿力。 还有他因为编纂妖魔图录而获得的功德愿力。 这些,就足够他使出三力同源一剑了。 所以,当前迫在眉睫的一点儿,在于他能否成功凝聚顶上三花。 “吉云草、蛇衔草、怀梦草、蔓金苔、祝余...” “如今五味大药均已齐聚,倒是可以炼制三花聚顶丹。” “只是不知,以我这体魄,能否成功凝聚顶上三花。” “若是不成...” 想到这里的张道之,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就只能摇人了。” 身为正一天师,最大的底蕴是什么? 是自身实力的强大? 是背后有着千年传承的龙虎山? 是万千弟子? 不! 正一天师的最大底蕴,是——人脉! 只是,倘若摇人,一旦掌控不好情势,随时会引起草原与中原的全面开战。 若是单打独斗,腾格里输了,自然怨不得旁人。 说炼就炼! 张道之盘膝而坐。 自乾坤袋中拿出一座丹炉。 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将五味大药统统扔进丹炉里。 而后,唤出三昧真火,于炉中焚烧。 同时,还打开三花聚顶丹的丹方详细研究, “这丹方里说,炼制丹药的时候,要控制药量,比如怀梦草,不可将一整株草放进炼丹炉里,否则会...” “爆炸?” 张道之话音刚落。 丹炉当即爆裂开来。 轰! 一声巨响过后。 张道之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他感觉,相较于这扬爆炸,还不如被混沌气继续蚕食自身。 “咳咳——” 张道之吐出一口黑气。 在那一堆丹灰里,发现了一枚重达十几斤的丹药,其体量,有一颗足球大小。 张道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次看向丹方, “这上面说,丹成之后,其丹品应该有拇指盖大小。” “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张道之双手捧着那足球大小的丹药,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有些怯怯。 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难题。 吃,还是不吃? 在张道之不曾留意间。 丹成之时。 爆炸一瞬。 有龙飞凤舞的异象发生。 不过,很快便就消散。 当初龙虎山祖师炼丹时,丹成龙虎现。 张道之炼丹,虽说没有龙虎异象,但龙凤异象却也极其罕见。 关键在于... 这丹,能吃么? 张道之咬了咬牙,一口啃了上去。 吃了就还有希望。 不吃,就只能摇人了。 摇人跟继承家业,有什么区别? 这太羞耻了,张道之不愿行此事。 最主要的是,他好不容易找齐这五味大药,怎可就此放弃呢? 吃! “祖师爷在上,我不能成为第一个嗑药磕死的天师吧?” “这死法...不能接受!” 张道之一边想着,一边啃下那如足球般大小的丹药。 将其完全吞入腹中后。 整个身体,瞬间变得臃肿起来。 突然暴涨的灵气,要将整个身躯撑爆一般。 不过,这毕竟是无垢体。 再多的灵气,依靠这具体魄,也可去强行消化。 张道之感受着来自体内的变化。 丹药之中蕴含的灵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九尾之力不仅仅只是灵力,还有修为,法力,真元。 但那堪比球状物大小的三花聚顶里,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实打实的,就是灵力。 这些灵力,正在不停地填充着他的身躯,如同经过一扬盛大的洗涤。 人花、地花、天花,随之浮现。 见状,张道之喜上眉梢,“成了?” 一般来说,修士进阶三花聚顶境界,都是先凝聚一朵花。 而后随着修为的精进,将其余两朵花陆续凝聚出来。 这就是道教中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由于张道之的筑基,实在是太强了,所谓厚积薄发。 他若凝聚顶上三花,必然是一步就位。 只是... 希望终究还是破灭了。 无垢体将来自三花聚顶丹的灵力全部吸收。 原本将要成形的顶上三花,突然枯萎、碎裂。 见此,张道之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不会吧?这都无法凝聚顶上三花?” 三花聚顶丹,夺天地造化。 就连此丹,都不能助长自身的修为境界? 还能有什么法子? 张道之彻底失望了。 三花聚顶丹的药力,仍旧流窜在体内。 已将如同大海的无垢体彻底填满。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张道之,最不欠缺的,就是灵力了。 将他形容成一个行走的灵力储存器都不为过。 “三花明明已经显化,为何又破碎了?” 张道之百思不得其解。 他盘腿坐在混沌界中,尝试着调动体内药力,再一次冲关凝聚顶上三花。 毫无例外。 这一次,他仍旧是失败了。 甚至,连三花尚未成形,便已宣告失败。 “以我目前体质内的灵力来说,突破三花聚顶境界,简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道之不信邪,开始一遍又一遍的进行尝试。 体内灵力,当真就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被他肆意挥霍却深不见底。 然而,仍是无法成功凝聚三花。 经过多次尝试之后,他宛若陷入魔障一般。 试图用尽平生所学,去寻找到一个答案。 只是,愈发深入的想,自身执念便是越重。 如同进入死胡同一般。 张道之的脑袋,好似如那丹炉要炸裂了一样。 渐渐地。 他开始抱头不停地撞向周围混沌气团。 在他难以将精神力贯注的情况下,竟使得心神失守,心性无常,杂念成魔。 身后逐渐出现三缕幽魂,正在不停地折磨着他的思维。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些时日以来的努力,又算什么?” “为何偏偏就让我为无垢体!” “师父,弟子想得道,想长生,不想要这无垢体!” 张道之近乎陷入到一种癫狂的状态。 他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就在这时。 身后三缕幽魂,竟是凝聚成‘人’的模样。 ‘他’是张道之,亦是张先。 张道之模糊的看向身前的人,他见到的人,首先是张先,其次才是自己, “人人都说你这位老天师为苍生,为大义,不顾一切。” “可是,你从来不曾问过我,这一切,是否如我心愿!” “你苦心积虑,算计弟子,算计你的女人,算计天下苍生,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张道之痛苦的嚎叫着。 最终,他忍无可忍,浑身布满金光,周遭弥漫雷霆, “张先!来!来与我一战!” 他的怨气,他的执念,他所受到的委屈,在这一刻,均已成魔。 第184章 天地,开!!! 腾格里的巨大法相,仍横亘于连绵山脉间。 插在这具法相眉心之上的天师剑,宛若一颗钉子一般。 将其法相身形狠狠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他无法拔出那柄天师剑。 只得不停地疯狂吸收天地灵力修复法相。 由于混沌界一术由他施展,所以对于界内情况,他能有所了解。 此刻,他敏锐察觉到,混沌界内,突然充斥着一种极为强大的雷霆之力。 而且,气机之强,世所罕见。 “是张天师?” “要借由雷法强行破开此界?” 腾格里喃喃于此,很快便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张道之已然身负重伤,气机怎可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还有那雷霆之力,远比与自己大战时使出的雷法还要强大不少。 张天师留手了? 不可能! 可是,那处界域里充斥的雷霆之力,到底怎么回事? 算算时日,张道之已于界域内渡过千百万年,身躯早已被混沌气同化才是! “他...一定是在临死反扑!” “当年张先入此界,也险些被吾炼化!” “张道之身负重伤,不可能活下去!” 腾格里显然是有些担忧。 正在不停地自我安慰。 ... 混沌界内。 由张道之再次使出的雷法,并非是简简单单的雷霆之力。 而是紫霄神雷。 每一道雷霆中,都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似可灭世。 而这样的雷霆,如今,足足有上百道。 张道之的实力再一次有所精进,自身气机也远胜巅峰时期。 这似乎已经是三花聚顶的境界了。 但是,他仍是没有凝聚顶上三花。 因此而生心魔。 在他眼中,不远处那道身影,像自己几分,也更像张先。 正用着一种挑衅的眼神凝视着他。 张道之忍无可忍,顷刻使出雷法。 然而,由心魔显化的本相,似乎对他的术法一清二楚。 张道之使用雷法,他也使用雷法。 两股雷力相撞,竟是将周遭混沌气团都给冲散。 当然,瞬息过后,那些混沌气团便重新凝聚如故。 在双方雷力互相碰撞的那一刻,瞬间便就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如一座高山轰然倒塌。 如长江河水顷刻逆流。 如九天之上,星辰不断坠落到人间。 好似神仙打架,于云端之上,显化各种惊人异象,反馈到人间,便是数之不尽的天灾人祸。 这一刻的张道之,已经不再是那个怜惜百姓的张天师了。 而是彻头彻尾的一个魔头。 此时的他,若是身处人间,必然引来滔天祸患。 只因入魔的他,无论气机气力气血,都已经来到了巅峰。 哪怕是腾格里站在他的面前,只怕也要暂避锋芒。 入魔之后,毫无身为人的‘心性’可言,打架完全是以不要命的方式进行。 张道之身上的金光,都被附着一层雷力。 他近乎是用一种毫无章法的身形速度,朝着眼前的心魔横冲直撞。 但若有第二人在此,会意外发现,张道之想要弄死的那个存在,是虚无的,根本就不存在。 可在张道之眼里,每一次的横冲直撞,都与那心魔对战了数百个回合,且不分胜负。 “来!” “张先!来!” 张道之咬牙切齿,再一次朝向心魔冲去。 其实,张先并非是他的心魔。 执念才是。 他不能凝聚顶上三花,是因张先赐予了他这一身无垢体魄。 因此,他便将自身无法凝聚顶上三花的罪魁祸首,都赖到了张先头上。 “再来!” 张道之已经不知自己于混沌界中横冲直撞了多少次。 总之,原本充沛的丹田气海,已经愈发显得虚弱。 若一直如此。 他便要力竭而亡。 当自身气力虚弱到极致之时。 他已然无再战之力。 甚至看似都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一不留神,便踉跄跌倒在地。 无垢体魄中,一缕功德之力忽然跃出体内。 此前,那缕功德之力,属于张先。 如今,属于张道之。 功德之力宛若混沌气团一般,无形无质,然而,在张道之眼中,却逐渐凝聚成一道身影。 张道之下意识抬头看去,神情愕然, “师父...” “张先...” “...” 张道之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他似有些分不清了。 不知眼前人,究竟是自己的师父,还是自己的执念。 在功德之力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心魔,似乎已经得到扼制。 他感觉到自己似已经入魔。 那道功德身影静静地看着他这极其痛苦的模样,不由得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 如张道之幼年时一般。 由功德之力显化的张先身影,抚摸着张道之的脑袋, “小道之...” 当声音落下的那一刻。 张道之抬起头,目光惊诧,不敢置信, “师父...是您...真的是您...” 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找到了自己的靠山一样。 在那具功德身影前,如受到委屈的孩童听到父母安慰时那般,失声痛哭起来, “师父,弟子...弟子未能达到您的期望...” “弟子...弟子...守不了这座天下了...” 最后一句话,似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那功德身影,真得宛若张先再生,他没有怪张道之任何,只是不停地安慰着他, “小道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小道之,你还记得,为师曾对你说过什么吗?” 张道之眼神涣散,如将死之人,他略显木讷的回应道:“什么话?” 张先慈祥和蔼的笑道: “三花聚顶本为幻,脚下腾云亦非真。” “小道之,你的筑基与众不同,所以,你要凝聚,仅属于你自己的顶上三花。” “你的路,古今未来所有人,都走不了,唯有你,可以走。” 言语间,张先身形渐渐消散。 他想要伸出手,如曾经寻常时那般,再去摸一摸小道之的脑袋。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 随着张先消散的那一刻。 张道之的目光,重新焕发出光彩。 像是寻找到了新的生机。 “三花聚顶本为幻,脚下腾云亦非真...” 张道之喃喃着这番话,像是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道理,继续喃喃道: “顶上三花,不过表象。” “旁人达到这一境界,的确可凝聚顶上三花。” “但我的三花境界,又何须凝聚顶上三花?” “古人的路,我不走,我的路,在我脚下!” 张道之缓缓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愈发澄明。 似乎于无形中进入到一个崭新的境界。 顶上三花约隐约现,像是只需几个时辰左右,境界便会稳固下来。 只是,张道之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动作。 他将原本凝聚于顶上的三花,尽数凝于手掌当中。 每朵‘花’里,似乎都有一个欲望在显化着。 那是执念,是表象,是虚妄,而非本质。 这一刻的张道之,真就是如同一尊‘仙’,神圣而不可言语。 他神情漠然的看向三花,淡淡道: “三尸么?” 他手掌合拢。 三花俱碎,三尸皆斩。 自此以后,张道之再也无法凝聚顶上三花。 但是,他斩了自己的执念,斩了贪色欲。 “这才是三花聚顶境界的本质。” 张道之若有所思。 每名异士突破到三花聚顶境界,其实都有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那便是都会经历心神上的磨炼。 只是,张道之所经历的心路磨砺,是天下间所有异士,都不敢想象的。 三花聚顶境界的本质,不是凝聚顶上三花,而是看破一切虚妄,无需在乎什么顶上三花。 换句话说,张道之已经突破了自身境界。 只是,他的三花聚顶境界,太过于与众不同了。 直接舍弃了三花,来到了一种崭新的境界。 “世人按照筑基、三花、五气、长生路这几大境界来修炼。“ “除非天赋异禀者,不然,越是修到最后,便必不可免的舍弃肉身。” “但我的三花聚顶境界,是肉身与元神彻底相融,不分彼此,无有虚妄,无有幻想,乃为真我。” “只可惜,这个路子,除了我之外,难以复制。” 张道之似乎悟出了一种崭新的境界。 唯一遗憾的是,这种境界,只有他可以达到,可以尝试着去走。 “师父,您的良苦用心,弟子时至今日,才算明了。” 老天师张先的确将他当做了试验品。 这是一条让肉身与元神,同时可以得到进化的路子。 是古今未来所有人,都不曾去尝试的路子。 显然,张道之已经走通了。 如果将此前的他,与现在的他做对比。 那么,现在的他,才算是‘真无敌!’ 张道之的进阶似乎很容易。 按理说,他因无垢体魄的存在,来到三花聚顶境,不可能不经历天雷。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如春风细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于水到渠成中,成就三花聚顶境界。 只是... “不知那三尸斩尽了没有...” “心神失守,心魔横生于体内,但愿三尸斩尽,将来不会成为什么隐患。” 张道之看向自己一身破烂道袍,摇了摇头,索性自乾坤袋内取来紫金天师袍穿上。 他以双指为剑,立于眉心之前,沉声道: “天地...” “开!” 第185章 腾格里的谋划! 一剑开天地,混沌了无踪! ... 狼居胥山,山脉前。 由阿如罕施展的混沌界中。 那位身为九大圣者之一,看似已步入中年的男子。 已被阿如罕绝了生机。 面对两大圣者的围攻。 阿如罕依旧能有此战绩,实属让人感到惊诧。 然而,情况还不仅限于此。 不仅中年圣者死了。 此时,就连苏赫德玛,也已身负重伤。 阿如罕正站在她的身后,手握一柄弯刀,架在她的脖子之上。 她看向不远处倒下的中年圣者尸体,惊叹道: “怪不得,腾格里尊那么看好你。” “你的潜力与天赋,的确惊人。” 苏赫德玛的伤势,看上去都是皮外伤,并不致命。 但是阿如罕的伤势,看起来就有些糟糕了。 不仅五脏六腑时时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楚。 就连身躯之上的伤痕,都无法以灵力恢复,只能任由其不停地渗出血渍。 此一战之后,阿如罕身负重伤,再加上原先的伤势。 终其一生,她都无法迈向长生路。 止步于此了。 但是,她并不后悔。 保护阿茹娜,是她极其想做的一件事。 “苏赫德玛,你曾救过我,我不愿杀你。” “今日一别,你我,再不相见。” 阿如罕用重伤的代价,可以拼死中年圣者,也可以杀了苏赫德玛。 但她没有。 她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苏赫德玛救过她的性命,她便不会动杀心。 但也希望,苏赫德玛能够到此为止。 她缓缓松下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刀刃。 见对方不为所动,总算是松了口气。 阿如罕后退两步,目视着苏赫德玛的背影,目光中透露出的情绪有些复杂。 在她幼年时,腾格里尊对她并不是很关照。 一直照顾她的人,是苏赫德玛。 因为这个,她也不能杀她。 苏赫德玛缓缓转过身, “你到底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阿如罕将手中弯刀扔到一旁,遂撤去混沌界术法,背对她,朝向阿茹娜那边走去, “你对我的恩,我还了。” “这些年来,我为腾格里做了很多事,我与他的恩怨,也早已两清。” “今后,我只想按照我的心意活着。” 苏赫德玛神情漠然道: “我草原百姓都说,当初是因上任天师挑战天尊,所以致使我草原气数被削,十余年来,不曾诞生过惊才绝艳者。” “而这些年来,你为腾格里尊做了很多事,也杀了一些人,你就不曾想过,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 阿如罕瞬间如梦初醒般,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苏赫德玛, “你什么意思?” 后者莞尔一笑,缓缓开口道: “你杀的那些萨满,都是以各种名义,被冠以圣山叛徒之称。” “可你有无想过,他们为何要背叛圣山?” “因为腾格里尊,要以这种方式,牢牢控制草原境内的所有异士,进而...” “一统草原!” 一统草原? 阿如罕不解,“他已经是草原子民心目中的神了,一统草原,对他来说,有何意义?” 苏赫德玛应声道:“成为草原的神,与控制整座草原,包括乞颜部创建的世俗王朝,其实两者间,并无冲突。” “腾格里尊,从来没有想过,让我等九人有朝一日,成为新的腾格里。” “他想要控制草原,是因为,他的长生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想要有所突破,必须将整座草原的图腾之力尽数收纳于掌中。” “他...想要永远的成为草原得神,他要借由草原气数,实现他永生的梦。” 待听到此处。 阿如罕瞳孔睁大。 感到不可思议。 扬言要与国同寿的申九千,本质上,也是做着和腾格里一样的事情。 或许,当年老天师三入草原,三战腾格里,不仅仅是为了中原百姓,还有为草原百姓。 阻止腾格里的计划成功,就是让世代生活在草原大地上的人,多了一些生机。 在阿如罕震惊期间,苏赫德玛注意到,圣山深处的混沌界,突然有道剑气惊天而起。 她下意识喃喃一声,“真如那位说对了,天师,一定能杀天尊。” 阿如罕抬起头,“什么?哪位?” 话音刚落。 却见苏赫德玛突然闪瞬至她的身前。 这让她猝不及防。 刚要有所防备。 却见苏赫德玛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柄利剑,插入阿如罕的腹中。 阿如罕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她, “你...你一直在隐瞒实力。” “你早已踏上了长生路!” 阿如罕的境界,不过五气朝元。 在她印象里,其余八大圣者,也都是这个境界。 唯有腾格里,踏上了长生路。 然而,苏赫德玛此刻所展现出的境界与实力,完全不是五气朝元境界可比。 苏赫德玛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将阿如罕拥入怀中,缓缓道: “足足两百年了,九大圣者,几乎每隔五十年,就要死一些。” “因为,腾格里尊不希望有踏上长生路的高手存在,否则,将会影响到他的地位。” “我想活着,所以,我只能是五气朝元境,但我,又岂能甘心止步于此?” 阿如罕下意识捂住腹部的伤势, “你与我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趁我分神之际,再借助自身高深境界,杀了我?” 苏赫德玛摇了摇头, “我不想杀你,可你不得不死,因为那位说了,她...想要一个干净的草原。” “除了我之外,八大圣者,都必须要死,只有这样,才能落得个干净。” 说罢。 她向后退了两步。 阿如罕因伤势作痛,下意识单膝跪倒在地,希望以这种方式,能让腹部的痛楚稍微减缓一些。 苏赫德玛缓缓转身,走了两步,身形突然一顿,再次开口道: “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不妨告诉你,腾格里想要借由草原气数获得永生的计划,在数十年前就开始了。” “灭你部族的那个叛军首领,不过是腾格里的棋子罢了。” “他想以这种方式,将圣山弟子,融入到各个部落中,成为等级森严的萨满,帮助他,掌控着大大小小无数个部落。” “有一些人隐隐窥探到了这个秘密,所以,他只能死,比如你的父母,还比如,那个小丫头的父母。” “她叫什么来着?哦对,阿茹娜。” 待话音落地。 自身,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仍旧单膝跪地的阿如罕摇了摇头。 她暂时止住伤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当年自己的部族被灭,到底有着怎样的隐秘,是否如苏赫德玛所言,都已不重要了。 因为,她将命不久矣。 苏赫德玛那一剑,将她的丹田泥丸,彻底毁了。 没了大道根基,她的修为,将会不停外泄。 直至成为凡人的那一刻,就会死去。 她深呼吸一口气。 擦去脸颊上的血渍。 用最快的速度,简单收拾一番。 而后,又用身上的血渍,轻轻涂抹在自己嘴唇上。 圣山山脉前,有一条清澈的河水。 她静静地坐在小河旁,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还学着中原女子爱美的动作,将散落的头发扎了起来。 当收拾好以后,她突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丝毫无惧将要到来的死亡。 她想要干干净净的死去。 身处在这个污秽不堪的世界,她早就受够了。 她想要漂漂亮亮的死去,因为阿茹娜说过,她长得还挺好看。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好听。 嗯... 身为女子,又有几个不爱美呢? 只可惜,阿如罕是第一次那么细心地收拾自己,也是最后一次。 直到最后,她还用河水清洗着自己的双腿。 因为张道之曾经说过,她的腿不错。 就是脚丫有些臭。 想到这儿的阿如罕,忍不住轻哼一声, “哪里臭了,明明香香的。” 她来到阿茹娜那边。 后者正躲在一棵树后,见阿如罕缓步走来,心下一喜,拥入到她的怀抱里, “姐姐!” 阿如罕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问道: “小妹妹,方才我不在,你怕不怕?” 阿茹娜摇了摇头,“不怕。” 阿如罕先是‘嗯’了一声,而后很欣赏的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命运很相似的小丫头,笑呵呵道: “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怕。” “要做自己,要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阿茹娜一愣。 她不明白,阿如罕为何突然没来由的与她说这些? 第186章 斩腾格里! 阿茹娜隐隐察觉到不妙。 阿如罕并未解释什么,只是让她闭上眼睛。 阿茹娜对她毫无戒备,如她所愿,合上双目。 阿如罕甜甜一笑,真就在像是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亦或在看当年的自己。 下意识抚摸着她那可爱至极的脸颊,在心中喃喃道: “张天师,希望如你所言,她的命运,会与我不同。” 说罢,她屈膝在地,将自己的额头,紧贴在阿茹娜的额头之上,语重心长道: “小妹妹,记住了,将来无论有多艰难,你都要活下去...” “替我...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 自身灵气,尽数没入在阿茹娜体内。 当她睁开双目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自身灵力一旦注入到她人身躯内,除非灵力全部输送完毕。 否则,这个仪式,并不会结束。 阿茹娜并不知道,阿如罕这样做得代价是什么,她又为何那么去做。 但是她能猜到,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姐姐!” 阿茹娜的声音,响彻在阿如罕的耳畔。 她不为所动。 很快,那种声音。 便被来自圣山深处的一道惊天巨响所掩盖。 ...... 圣山深处。 张道之一剑劈开了混沌界。 巨大灵力造成的波动,响彻在这片天地间。 正在恢复法相的腾格里,见此一幕,彻底慌了神, “你破了我的混沌界?” 他再次见到了张道之,身着紫金天师袍的张道之。 如今,他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你...变强了?!” 腾格里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在他的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张道之看着那残损尚未完全修复的法相,如同一名高卧云端的神明俯瞰着大地之上的芸芸众生。 已经突破境界的他,就以此时此刻的心境来说,堪称无敌! “腾格里,你不是说,想见识一下贫道站在术之尽头的一剑?” 张道之言语时,已将钉在法相眉宇间的天师剑取出并握在手中。 如今的他,乃是全盛姿态。 可是,腾格里的伤势还未彻底恢复。 就在张道之拔出剑的那一刻,他突然心生出一种想逃的感觉。 然而,他知道,这个时候逃,已经来不及了。 “三力同源?术之尽头?大言不惭!” 腾格里展现出了身为强者的尊严。 那就是——战! “圣山...起!” 腾格里决意背水一战,要以残损之姿,应战全盛姿态的张道之。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其山体正在不停地抖擞着。 如同一棵高大挺拔的树木,其根部正在被外力剧烈摇晃着。 而后,整棵躯干,被连根拔起。 腾格里,竟是将一座山峰给硬生生拔了出来。 要知道,这并非是普通的山峰,而是有着无穷气数的圣山! 是早已与草原气数相融成一脉的圣山! “张天师,就用这一招,分个胜败生死!” 腾格里战意愈发浓烈。 反观张道之,则是一脸的平淡,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这一刻,天道之力,地脉之力,众生愿力。 三力合一。 尽数没入在天师剑中。 张道之出剑! 剑气所过之处,如将这片天地都给斩开。 虚空寰宇都在为这一剑招的面世而惊颤着。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让一切的法则尽数失效。 剑气划过被腾格里法相高高举起的圣山。 轰! 整座山体,顿时被一分为二。 剑气斩向法相。 一切归于虚无。 腾格里甚至就连生前最后的哀嚎都未说出。 便就死在这儿一剑之下。 轰! 被一分为二的山峰,倒向大地两侧,犹如巨龙翻身,天地倾覆。 身着紫袍的张道之收剑而立,看向藏匿于山峰中的圣山弟子,又看向那些尚且活着的圣者。 最终,将目光落在远处茫茫草原之上,朗声道: “杀草原腾格里者,中原天师!”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由张道之使出的三力同源一剑,将一座隐藏在山坳中的混沌小世界完全泯灭之后,才消散于天地间。 使出这一剑的张道之,并未像斩杀申九千那时一样,感到力竭。 如果将境界突破前后的张道之拿来做对比。 那就是,境界突破之前,张道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使出三力同源一剑。 而境界突破后的张道之,可以在不借由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情况下,使出三力同源。 当然,也仅限于一剑。 就以当下的情况来说,他没有使出第二剑的气力了。 不过,这个是可以恢复的。 像是境界突破之前,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他无法使出三力同源一剑。 这时。 但凡是听到张道之那番话的圣山弟子,皆是陷入久久的震撼当中无可自拔, “伟大的腾格里尊...死了?” “这...这不可能!” “腾格里尊,怎么可能败?不可能!” “...” 有些弟子,似已陷入彻底癫狂、疯魔的状态。 腾格里的死,对他们打击很大,宛若信仰崩塌。 按理说,张道之只灭了腾格里的法相,并未毁去肉身。 法相受损,元神有失,只要肉身尚在,就还有一线生机。 实际上,张道之判断。 腾格里早已没了肉身,或是肉身出现了极大问题。 造成这一结果的,除了老天师张先之外,再无他人。 “师父毁了他的肉身。” “而我灭了他的元神法相。” “集两代天师之力,才堪堪杀了腾格里。” “肉身元神皆在时的他,会有多强?” 倒也不怪张道之这般猜测。 肉身元神同在的腾格里,一定就是草原的天。 但是,突破境界的张道之,也有把握杀他。 毕竟,巅峰时期的腾格里即使再强,在三力同源这一剑下,只怕也扛不住。 即使能扛住,那也是在毁了其肉身的情况下。 总之,仅凭元神法相,腾格里已然不是张道之的对手。 境界突破的他,无需借助飞仙阵,也可立于虚空。 在斩杀腾格里时,他就发现,远处,有道强大的气机,正涌向圣山这边。 他担心阿茹娜安危,遂寻觅到她的踪迹,来到她的身旁。 这是一片较为空旷的地带,只有零星几棵树木。 阿如罕死了。 阿茹娜跪倒在她的身前,正大哭着。 她见到张道之走来,哆嗦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被止不住的泪水给噎了回去。 张道之见到已没了生机的阿如罕时,便就猜到了一些情况。 他叹了口气,来到阿茹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时间。 阿茹娜的哭声更为响彻。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为一个,相识没有多少时日,且多半时间,都在相互斗嘴的人而哭泣。 或许是因为阿如罕传给了她一身磅礴灵力。 或许是因为阿如罕拼死保护她? 或许都有。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阿茹娜抱着张道之的大腿,痛哭流涕的说着, “阿...阿如罕姐姐没了...她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 “她将修为都传给了我。” “让我替她好好活着...恩公,阿如罕姐姐没了...” 张道之深深叹了口气。 他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他更未想到,阿如罕居然能为阿茹娜做到这种程度。 “小丫头,人死不能复生,你经历的生离死别,还少吗?” 张道之不知怎么安慰人。 但他想让阿茹娜快速振作起来。 因为,腾格里虽死。 但事情,远未结束。 第187章 草原额图根 然而,已先后经历父母离世。 如今,就连她刚认下的姐姐也走了。 她又怎能做到不悲伤呢? 张道之站在阿如罕身前。 看着这个显得眉清目秀,英姿飒爽的姑娘,心中忍不住一阵唏嘘。 遥想当年,二人初次相见,在一个叫做雷泽的地方。 手持法杖的阿如罕,以积攒了足足三千里不衰的气机,欲杀他这位张天师。 这一切,仿若隔日。 可是,这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承平元年,对张道之来说,是难忘的一年。 在那一年里,他遇到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 这些人或事,无不在改变着他。 就像某些人,在某个夏天,遇到了某个人一般难忘。 思绪收回。 张道之深深叹了口气,伸出手,合上阿如罕的双眼,并未说什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前往狼居胥山一行。 三人共渡半月之久。 就在昨日,他还与阿如罕斗嘴,互相说着,各自以为的大道理。 现在想来,多么无趣。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道理。 思来想去,无外乎只有一个而已。 那就是,做自己想做得事情。 阿如罕生前打算将一身修为尽传阿茹娜这件事。 一定是她特别想做的。 “阿茹娜,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或者说,你想以怎样的方式,度过这一生?” 张道之询问。 这时,阿茹娜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尽了,声腔仍在哽咽,不过已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为父母报仇...” 张道之又问,“为父母报仇之后呢?” 阿茹娜抬头看向他,“为阿如罕姐姐报仇。” 张道之再次询问,“然后呢?” 然后? 阿茹娜心中茫茫然。 她也不知,然后,她还能做些什么。 张道之见她犹豫,索性便就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除了报仇以外,你不知还能做什么,需要做什么...就让我来为你安排一些路。” “等你长大了,若是发觉我为你安排的路不对,你再用你想要的方式,度过这一生,可好?” 阿茹娜没了父母。 张道之算是她的师父。 于情于理,他都有必要,为她安排接下来的路。 就像是父母四处求人,为自己的孩子,求学业、求前程一般。 若将来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不想再走父母安排的道路,通情达理的父母,也不会多加阻拦。 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做而又想做的事情。 阿茹娜的回应,只有一个字——好。 张道之‘嗯’了一声。 阿茹娜是草原的孩子,她应该留在草原。 但张道之不属于草原,不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稍后。 这位张天师,亲自将阿如罕的尸身火化,并将她的骨灰亲自收殓。 张道之与阿茹娜二人,将她的骨灰,迎风撒落到草原的每一处地界。 有些飘到了圣山,有些去往了鸿葛尔部遗址。 也有一些,似被风带去了极远的地方,跨过了阴山、雁门,来到了中原... 那是阿如罕一生的足迹。 ... 张道之如往常一般,牵着阿茹娜的小手,来到了圣山山脉之前。 他就是在这里,一跃而上,战圣山巴图鲁。 如今的张道之,虽说身着紫金天师袍,可若没有这件袍子。 只怕无人相信,他居然就会是大名鼎鼎的正一天师。 深入草原这大半年以来,张道之似乎苍老了很多,皮肤变得黝黑,留起了长长的胡子。 整个人看上去,丝毫没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就像是普普通通百姓。 但就在这儿看似普通的表象里,却让人感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些许不平凡。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汇,去形容这种境界的话,大概也只能用‘返璞归真’这四个字来形容。 张道之带着阿茹娜折返此地后,并未着急前行,而是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阿茹娜颇为好奇,“恩公是在等谁?” 张道之看向远处。 一缕强大的气机,正在缓缓靠近圣山。 在大战腾格里时,他便已然察觉到这种气机。 约莫过了近半个时辰左右。 九大圣者之一的苏赫德玛,率先来到此地。 阿茹娜见到此人,当即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恩公,就是她,是她杀了阿如罕姐姐!” 说着,她便握住手中金刀,想冲向苏赫德玛,为阿如罕报仇雪恨。 只是,却见张道之摇了摇头。 她不明白,他为何会阻止自己。 但她从不会去违背他的意愿。 只好耐下性子。 苏赫德玛在见到张道之的那一刻。 什么话都未说,只是用着中原人的礼仪,朝着张道之,施了一个万福礼。 张道之神情漠然,淡淡扫了她一眼,也是什么话都未讲。 过了会儿。 有一名看似仅有十八岁左右的靓丽少女。 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捉着在空中飞舞的蝴蝶,一蹦一跳的,朝着这边走来。 这是张道之见到过最为清纯的少女,就像是草原上尚未彻底绽放的鲜花。 更像是像肆意跃动在草原上的小马驹。 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正随风飘荡。 时而会有银铃般的笑声掠过碧野,惊起几缕牧草的清香。 一双蒙古靴,伴随着她的一蹦一跳,在这片大地上,留下了名为青春活泼的脚印。 头上还戴着一个极其好看的花环。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其身上,竟是藏有着极为恐怖的气息。 这是一种丝毫不弱于腾格里的气机。 如今的张道之,气力尚未完全恢复,很难再使出三力同源的一剑。 若是与这样的高手一战。 他还真不知,胜负当如何。 但他并不担心。 因为他在那少女的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杀意。 也就是说,少女不愿与他站在对立面。 当少女来到苏赫德玛身前的那一刻。 苏赫德玛竟是单膝下跪,神情恭敬的朗声道: “拜见额图根。” 闻言。 少女嘻嘻一笑,笑声极为悦耳, “起来吧。” 说罢,她又一蹦一跳的来到张道之身前,将手上采摘的野花递给他,露出一抹明快清甜的笑意, “呐,我可是将方圆百里最美的花都采来了,专门送给你的,喜欢吗?” 第188章 天与地,阴与阳 张道之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在草原,这三个字,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当苏赫德玛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阿茹娜便向张道之解释了起来, “恩公,在我们草原,额图根,代表着大地之母。” 大地之母? 如此,张道之不由得细细思虑起来。 腾格里代表天。 额图根代表地。 看来,这草原的异士组织,远不止一座圣山这般简单。 张道之负手而立,并未接过那一束花, “你一直在关注我与腾格里的一战?” 额图根见他不愿接过自己手里的野花,倒也并未生气,转而将那束花塞到了阿茹娜的手里, “腾格里其实很可怜。” 可怜? 张道之眉头皱起,“你这是要为他打抱不平?” 额图根摇了摇头,忽而瞧见在圣山这种恶劣环境下,竟会有蒲公英生长。 她去到一处,摘下一朵蒲公英,喃喃道: “你们中原异士都以为,腾格里至少活了上千年。” “其实,他不过才活了七百年。” “七百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上任腾格里定为九大圣者之一。” “...” 据她所言。 那时的腾格里很天真,认为自己可以无忧无虑的,活在这片广袤而又美好的天地间。 可是直到有一日,他身边的圣者,如花开花落一般,不停地死,不停地更换。 他心中便产生了极大的忧虑。 腾格里不想死,想好好活着。 他下决心,钻研为何身边的圣者,没过多久,便会一个个死去。 后来,他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上任腾格里在作祟。 圣山每一任的腾格里,虽说没有确切年限,要担任多久然后卸任。 但是,在圣山境内,却一直流传着一个法则。 那就是,九大圣者中,率先踏入长生路的存在,便可成为新的腾格里。 至于所谓的圣子、圣女,不过是对于九大圣者中天赋最强,最有望踏上长生路之人的尊称。 上任腾格里,不希望有朝一日,麾下九大圣者,会代替自己。 于是,当看到有圣者在突破长生路境界时,上任腾格里便会出现,断了他的长生路,毁去他的生机。 只是,被张道之斩杀的这任腾格里,不希望天赋异禀的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上任腾格里所杀。 更不希望自己终其一生,只止步于区区的五气朝元境界。 他想活得足够久远一些。 于是,腾格里暗中修行,努力提升自身的杀伐之力。 期待着,有朝一日,可以斩了上任腾格里,让今后的九大圣者,不再困于整日的诚惶诚恐中。 他希望,圣山乃至草原,都可以变得更好一些。 在将要踏上长生路时,他与上任腾格里,爆发了惊天一战。 最终,成功斩杀上任腾格里,成为新任草原圣山新任的腾格里尊。 在成为腾格里之后的他,惊讶发现,原来,在继任腾格里之后,就有了调动圣山气脉运数的力量。 通过这种力量,可以近乎无限的延长自身寿元。 不必惊恐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天人五衰。 相当于躲在圣山中,就可以遮蔽自身天机似的,不会有天劫落在己身。 但是,圣山的法则,是这一任腾格里在担任两百年之后,若九大圣者有其一踏上长生路,便要退位让贤。 没了腾格里的称号,便无法借由圣山之力来躲避长生路中可能遇到的天人五衰。 所以,他就学起了上任腾格里的做法,开始戮杀即将踏上长生路的九大圣者。 ... 这看似只是一个普通到无法再普通的,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故事。 但张道之却有一些不解之处, “若是腾格里见九大圣者中有人踏上长生路,但不愿退位呢?” “刚踏上长生路,若是杀伐之力不强者,只怕杀不了腾格里。” 对此,阿茹娜也很好奇。 额图根轻轻吹向手中的蒲公英。 顷刻间,那些像星子般的茸茸毛球,如雪羽纷飞,飘向远处的圣山。 额图根注视着这一幕,似觉得身前阳光有些刺眼,她将手掌挡在眉宇上。 看着蒲公英飞走的方向,看着茫茫圣山,喃喃道: “混沌分天地,天地有乾坤,乾坤化阴阳,万物由此而生。” “有天,便会有地...腾格里控制着草原的四时兴衰,是草原人心目中的神。” “凡人有了权力,便会滋生贪欲,神又何尝不是呢?” 听到这里,张道之恍然大悟, “所以,额图根的存在,就是要监察那个神?” “只是贫道还是不解,既然你的存在,是为了监督腾格里,以求达到阴阳平衡的状态。” “那么,腾格里在杀将要走上长生路的九大圣者时,为何你不出手阻拦?” 额图根道:“神有了权力会变坏。” “额图根又何尝不是呢?” “为了我有一天不会变坏,所以...” “我喜欢去做一些,在法则之内的事情。” “在这片古老土地上流传下来的法则,没有让我干预腾格里是否能不能杀九大圣者这一条。” 张道之从她的话里,了解到了这片土地上的许多秘辛, “没有真正踏上长生路的九大圣者,腾格里便一直都会是腾格里。” “而你关注贫道与腾格里一战,内心是希望贫道杀了腾格里?” “如今腾格里已死,为了达到你心目中的阴阳平衡,所以你不会掌控圣山。” “下一任的腾格里,会是谁?” 额图根指向苏赫德玛,“是她。” 后者再次向张道之施万福礼,拱手道: “十余年前,你的师父,上任老天师,来到圣山挑战腾格里,并且毁去了他的肉身。” 额图根道:“自那时,我便有了一个计划。” “腾格里的肉身已经毁了,实力大打折扣。“ “若是我暗中培养一名九大圣者之一,由她去行屠恶龙之事,定能扭转圣山紊乱的局势。” 苏赫德玛又道:“因此,在十年前,额图根便传给我一个术。” “这个术,可以遮蔽自身境界,而后,我用十年之力,走上了长生路。” 张道之明白了,今日无论他来不来圣山。 在额图根的暗中助力下,迟早有一天,苏赫德玛会去挑战腾格里。 为整座圣山拨乱反正。 第189章 阿茹娜的十年之约 “你没有理由杀阿如罕,为何会行此事?” 言语间,阿茹娜脸色阴沉,牢牢握着手中的金刀。 后者应声道:“额图根想要的圣山,是一个干净,没有紊乱秩序的新圣山。” 既然要新,就必须将旧的一切,全部抹杀。 包括但不限于,已经不愿为圣者的阿如罕。 额图根道:“如此糟糕的圣山,已经持续了上千年。” “那样的圣山,不该出现了,今后的圣山,也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新的圣山,会有新的法则。” 她是一个很遵守法则的异士。 若是不去遵守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法则。 有朝一日,她也会变成恶龙。 所以,她必须逼迫自己要去遵守法则。 草原流传下来的法则,没有说腾格里不能杀九大圣者。 因此,她不能向腾格里出手。 而原先的九大圣者,或许包含苏赫德玛在内,都深受腾格里思想的荼毒。 认为腾格里就该与世长存。 额图根不愿这种情况再次发生,所以,她想从根源上杜绝这一切。 那就是营造一个新的法则,新的圣山,让旧的一切,统统死去。 如若让曾经的圣者继续活在这片天地。 她担心,今日所做的一切,早晚会变成徒劳。 新的法则,也会失效。 这个新的法则是,不破不立。 但用这种理由去杀了阿如罕,明显是不能将张道之说服, “如你所言,苏赫德玛也是旧时代的产物,她也该死,不能活着,更不能去成为新的腾格里。” 闻言,苏赫德玛当即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额图根像是听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她背负双手,来回走了两步,长‘嗯’一声,忽而转身看向张道之,嬉笑道: “你说得有道理,不如咱们两个打个赌如何?” 张道之好奇道:“什么赌?” 额图根来到阿茹娜身前,将头上的花环摘下,然后戴在了阿茹娜的头上。 她弯腰捏了捏阿茹娜的鼻梁,一脸爱惜道: “好可爱的小家伙。” 语罢,又看向张道之,“她是你的弟子?” 阿茹娜看向张道之,目光里满是希冀。 明显是想亲耳听到,她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张道之并未让她失望,笑呵呵回应道:“是。” 额图根想了想,道:“天师的弟子...给她十年之功,可能杀了苏赫德玛?” 张道之看向阿茹娜。 后者郑重其事的点头道:“能!” 额图根再次看向张道之, “十年之后,若是这丫头能杀苏赫德玛,她便是下一任的腾格里。” “由你亲自培养出来的弟子,成为腾格里,你放心,我放心,中原放心,草原也放心。” 张道之问道:“若是不能呢?” 额图根道:“若是不能...她就会被苏赫德玛所杀。” “届时,你会为自己的弟子报仇吗?” 张道之愕然。 若是如此,岂不是说,苏赫德玛最终,都会难逃一死? 张道之看向即将成为新任腾格里的她,问道: “你的命运,就那么被额图根三言两语定下,你心中就无怨言?” 苏赫德玛的回应让她感到意外, “我的命运,早已被定格。” “能成为十年腾格里,于我来说,足够了。” “而且,十年之后,这丫头,还有您这位天师,不一定,就能杀了我。” 说出这番话时,额图根一直笑着看向张道之。 后者再次看向阿茹娜, “这扬十年之约非同小可,这件事,你愿不愿答应下来?” 阿茹娜坚定点头道:“十年就十年!” 说罢,她看向苏赫德玛,“十年后,你我一战!” 额图根高兴地拍手称赞, “好好好,十年之后,又有好戏看了。” 张道之摇头笑道: “你口口声声说,要遵守法则,要在法则之内。” “只是这扬长达十年的赌约,无论怎么看,都有一种你已跨出法则的意思。” “一言定他人命运,左右他人生死,这难道就是额图根要遵守的法则?” 闻言。 额图根突然收敛笑意,表情变得莫名悲伤起来, “我活得足够久,已经活了近两千年了。” “我见过你们龙虎山的祖师,我很佩服他。” “我也见过秦皇汉武,他们都是一时人杰...嗯...你们的秦皇,还问了我有关长生之事呢。” “可惜,为帝者即使再强,也不能得长生,唉,这就是法则的力量。” “如今,那些故人纷纷离世,我活了那么久,也愈发觉得没意思...” “我这么可怜,这么无聊,我...我只是想玩一玩,能有什么错?” 张道之愕然。 事关十年后圣山格局的大事,在她眼里,也只是玩玩? 他忽然想到,自己身处腾格里设下的混沌界时得一幕。 那时的自己,似也活了很久,不知岁月流逝,好似永生一般。 逐渐在漫长岁月中迷失了自我、真我。 以至于为后来的心神失守埋下祸根。 额图根是实打实的活了两千年。 正如她所言,她一直努力地,让自己活在法则之内,不会过多干涉世间正常运转。 若换做任何一人,活了那么久,只怕早就将法则视若无睹了。 这样做得后果,无异于会引来天地大乱。 额图根不想酿成这样的结果,但她,实在是太无聊了。 无聊到,在不逾距法则的极大跨度内,想去寻找一些乐子。 细细想来,或许,苏赫德玛一开始并不想杀了阿如罕。 但是,额图根为了给自己找些乐子,见到阿如罕与阿茹娜之间的姐妹情深,由此想到一个赌约。 然后让苏赫德玛杀了阿如罕,让阿茹娜心生仇恨...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一切,在额图根眼里,不过是‘玩’而已。 张道之扪心自问,若自己像她活得这般久远,能否守住本心? 能否不去干扰世间正常运转? 他不知道。 最起码,如今只想玩玩的额图根,还在不停地为自己的思维设下限制——法则。 如此,她便不会因为活得足够久远,而去做一些极为疯狂的事情。 张道之忽然意识到,为何飞升成仙,近乎与天地同寿的那些神仙们,会逐渐在漫长岁月里彻底失去人性而拥有神性。 人性尚且有私,但神性却为至公。 当然,也不乏有些神性堕落成魔。 那都是长生者为了打消漫长岁月的无聊,而选择的一种方式。 不然,拥有人性的长生者,大概率会发生积累资源,左右世界格局的事情。 这对芸芸众生来说,都是一种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看来,活得足够久,也不是一件好事。” 张道之内心唏嘘不已。 第190章 中原、草原,十年太平! 但经过混沌界的漫长岁月与见到活了两千年之久的额图根后。 他忽然觉得,活得久,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我,想要的,还是长生吗?” 张道之不禁扪心自问。 以前的他,非常不解,龙虎山上千年来。 明明有着那么多,可以与世长存的祖师、长辈。 最终为何都会选择自行兵解? 因为成仙无望? 因为活腻了? 如今看来,不只是这两个原由。 他猜测,天地间的气数,终究是有限的。 一名长生者,久留人间,必然会占据极大气数。 随着长生者越来越多,能够分散到普通百姓身上的气数,便会越来越少。 那些极少数的长生者,占据着极大多数的天地气数。 久而久之,就会发生问题。 比如,若是龙虎山的那些长辈们选择活着,有千万种方式。 他们活下来以后,龙虎山的后辈们,所能拥有的气数便愈发少了。 那些后辈们,可能终其一生,达到的成就都将极其有限。 长辈们以兵解的方式,也是想给后辈们留下一条通天之道。 而且。 这个世道,若是长生者越来越多,必不可免的,就会引起天地大劫。 因为就连这片天地,都无法承受长生者数量的激增。 要么,长生者飞升成仙,不受这片天地桎梏。 要么,就以劫难的方式,降下天人五衰或是苍生大劫,去削减长生者的数量。 让人世间的气数再次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 草原法则中,为何规定腾格里要让位于踏上长生路的圣者? 就是不希望,某一位腾格里,长期霸占着属于腾格里的气数,绝了后人的路。 由此,草原气数,便会一日不如一日。 至于额图根... 张道之猜测,其实额图根的本质与腾格里相同。 但两千年过去,她还是额图根的原因,无外乎就是,她本身就是‘监视者’。 是让草原一直维持阴阳平衡、气数平衡的那个人。 她监视着腾格里,可是,谁来监视额图根呢? 每条法则,都不会存在着必然公平与正确。 也因此,额图根可以活两千年,但是,腾格里却不行,要为后来者让路。 至于额图根靠什么能活两千年,时至如今,仍旧不曾发生天人五衰的现象,这就不得不引人沉思了。 按理说,长生者活千年之久,无外乎两种情况。 第一,受到天人五衰的影响,兵解,气数散向各地。 第二,飞升成仙。 这片天地,并不允许有能人异士能活两千年之久。 额图根,是否已经能够飞升? 她是用着怎样的方式遮蔽了天机,使自身躲开了天人五衰,不用去走飞升之路? 其实除了那两种情况之外。 还有一种存在,可以久存于世——成就圣人之位。 成为圣人,也可久留人间,不受五行阴阳束缚,脱离于三界之外。 以各种形式、意义,达到一种永生不灭的状态。 只是,成为圣人的条件,实在太过于苛刻了。 一旦飞升成仙,自绝地天通后,神或仙,便难以对人间大地指手画脚。 祂们终日只能在苍天之上,于悠悠岁月中不知生死,人性泯灭,诞生神性。 对一些异士来说,此为毕生所求。 但对于一些能飞升却不飞升的异士来讲,那是一件或恐怖,或让自己感到不屑的事情。 既如此,倒不如风流过完人生百年,哪管来生之事。 如今的张道之,好似就站在这条路的岔路口。 他到底要如何选择,去走哪条路,何去何从,他也不知。 ... 草原一行,给张道之带来了不少变化。 不只是境界,还有心性。 阿茹娜与苏赫德玛之间定下十年之约。 张道之也想代表草原与额图根定下一扬约定, “这草原,你可说了算?” 闻言。 额图根好奇地看向他, “你想做什么?” 张道之正色道:“实不相瞒,贫道与东海妖族也有定下一扬十年之约。” “十年后,由双方互派异士妖兽大战,若中原败,则妖族大举入侵中原。” “若中原胜,则可确保人族与妖族之间,长达数十年的太平。” “草原、中原,同气连枝,自成一脉,贫道希望,十年内,草原不向中原宣战,不可派遣一兵一卒,南下雁门。” 按理说,中原、草原之间的太平,应该由两国皇帝说了算。 但是,张道之却直接与额图根讲了出来。 很明显,是要用正一天师的身份,去干扰两地之争。 额图根想了想,道:“我能做得了草原的主,但你能否做得了中原的主?” 张道之笑着回应道:“身为天师,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额图根点头道:“好啊,那就这么定了,中原、草原,十年太平,互不侵犯。” 张道之拱手,“中原,草原,十年太平,互不侵犯。” 事关两地大局的一件事,就那么被两个人言语两句定了下来。 言罢后。 额图根便如同小女孩模样般,一蹦一跳的离开草原。 见状,苏赫德玛连忙询问, “额图根要去何处?” 额图根并未转身回应, “去找天汗!” 天汗,即为北元皇帝! 额图根既然答应了张道之的要求,自是会兑现自己做主草原的承诺。 如此,张道之狼居胥山一行的目的,就算是彻底达成。 他来圣山,是为取药、炼药,而后三花聚顶。 他战腾格里,是想斩杀腾格里之后,以异士之力强行干预世俗王朝,逼迫草原皇帝做出十年不可南下的承诺。 如此,他才能有足够宽裕的时间,尽最大努力,去应对十年后与妖族的约定。 话说回来,张道之杀腾格里这件事,对他,对额图根来说,本质上,是双赢的一件事。 只是,额图根并未出什么力,这让张道之多少有些不爽。 所以,他才会以激将法,让这位有着草原大地之母之称的强者,与自己定下两地十年太平的约定。 额图根走后,苏赫德玛再次向张道之施礼, “张天师,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恕不远送。” 说罢,她转身去往圣山深处。 尚有活着的几名,旧时代的圣者,需要她去除之。 在其走后。 阿茹娜握着张道之的大手,问道: “师父,我们去哪?” 她不再以恩公相称。 因为对方已然承认,她是他的弟子。 闻言。 张道之看向圣山西北方向,笑呵呵道: “送你回家。” 回家? 阿茹娜瞬间愣神。 第191章 承负的意义 大元至顺七年,以周历为准,七月二十一日。 额图根寻大元皇帝,二人密谈。 起居注郎不录,后,史书不显。 七月二十二日,大元皇帝‘天汗’领兵进西北。 ... 当日。 张道之与阿茹娜缓步前往乌兰特部。 途中,前者思虑了些有关当前境界之事。 “因无垢体魄缘故,使我的筑基境不同于常人。” “而如今,就连我的三花聚顶境界,也与众不同。” “这算走出了一条全新的路?” “又或者是因为,我的筑基实在是太过不同,导致往后的境界,也出现偏差?” “旁人筑基,是为了更好的踏入真正得修行,而我的筑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筑大道之基了吧?” 张道之还猜测,他能步入三花聚顶境。 不全是因为三花聚顶丹的缘故。 最大根源,还在于九尾的一身妖力。 那些妖力,不仅仅蕴含着磅礴灵力,还有着九尾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 只是,这种强大的修为,经过漫长岁月,已不复巅峰。 青丘的魂玉与狐灵玉虽说能储存灵力修为,但不代表,存储之后,经过岁月的沉淀而不会流逝。 饶是九尾修为不复巅峰,但那毕竟是九尾的修为,蕴含着九尾乃至妖族对于‘道’的了解。 如今这位正一天师,不仅仅是身具自然道法了,还有佛家愿力与妖力。 这几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因无垢体的存在,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最主要的是,若是没有那九尾之力,张道之真要在混沌界中‘气化’了。 “起初遇到桃夭那丫头,只觉着她有些许可爱,又知青丘下落,可以助我得到大药。” “没想到,当初我救下她,如今,她却也救了我。” 张道之认为,这,或许就是承负。 承负不像是因果。 后者以个人为中心,强调个人行为的直接报应。 但是前者,却强调责任与自然循环。 比如父向善,子学之,则子孙得福。 张道之救桃夭,是因为桃夭先救了他的妹妹,此构成因果一环。 后来,张道之为根除她体内的九尾之力而前往青丘...这便是由责任构成的承负观念了。 换而言之,在佛教观念中,因果不可扭转,做下了什么事,就要去承担什么样的业、果。 但承负的观念,是可以将一些不好的,凶恶的事情扭转。 也就是所谓的趋吉避凶。 张道之为夺大药,为两地太平,为提升自身境界,为了自身与妖族的十年之约。 去挑战腾格里,动了执念与杀心,已经形成了一种‘大凶’之局。 不过,因他所做之事,却扭转了这种大凶的局面。 是将趋吉避凶这四个字,拉高了一个等级。 但是,因果却强调‘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认为当世因果需要来世偿还。 当然,道教与佛教对于因果承负之论,有着如此明显巨大化的差异,是因最初孕育这种信仰的环境不同。 佛教的诞生,其背后,有着更多地政治因素,是想借由因果观念的论述,去反对种姓特权与宗教神权。 可是,这种今世因来世果的观念,其本质,仍旧是想奴役底层的百姓。 让他们今生今世无怨无悔,来生来世再去享福。 而道教的诞生,除了因为受到先秦思想的启发之外,更多地,是两汉社会危机的催化。 汉中后期,外戚与宦官专权、土地兼并严重、赋税徭役繁杂... 儒家的治世之道,已不足以应对这种问题。 百姓就急需一种精神信仰,因此道教孕育而生,成为百姓的精神寄托与现实庇佑。 可在当时士家大族眼中,这无异是在绝他们的根,所以,他们都不希望道教这个组织壮大,而后成为治世之学。 但饶是如此,道教思想的诞生,仍是为了底层的劳苦百姓。 可佛教的诞生呢?其思想本质,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当然,这是两教诞生之初的观念。 随着佛教东渡,出现许多贤者,以至于中土佛教与佛教发源地的信仰论述,有了明显的差别。 总结来说。 不论中土佛教,只论两教发源地。 中土道教治世救民的观念,比佛教发源地传播的佛教思想,要更为纯粹。 当然,这只是张道之的想法。 因为在这个世上,也有着很多佛教的信徒,他们认为,佛教的思想比道教更为深邃。 这也是因为,道教思想基于先秦思想,而先秦百家争鸣时代,其本质在于何处? 在于治民、强国,在于当世。 道教也讲轮回,但没有佛教那般钻研太深,因为道教思想,还是希望,这一世的人过得可以更好一些。 这一世的人,是道教眼里能看到的众生。 ... 张道之收回思绪。 让他值得庆幸的是,若是按照儒家那句君子论迹不论心来讲。 他无愧于承负,更无愧于自身。 若将这种承负观念加持到阿茹娜身上。 张道之相信,作为他弟子的阿茹娜,若在十年后,真能战胜苏赫德玛,也就是现任腾格里。 那么,她一定能成为草原有史以来,最为伟大,最想追求世间太平的腾格里。 是因为,张道之已经做给阿茹娜看了。 身为中原天师的他,从来不会去分什么中原百姓、草原百姓。 在他的眼里,百姓就是百姓,众生就是众生,本质上并无区别。 他与额图根定下两地十年太平的约定,不仅仅是为了中原百姓做出考量,草原的的百姓,也不想打仗。 这一切,都被阿茹娜看在眼里。 若将来有朝一日,她站得位置足够高,那么,也会像张道之一样,作为一名异士,为两地太平贡献绵薄之力。 包括身在妖域的桃夭,身为张道之开山大弟子的她,也会秉承张道之的观念。 去为人与妖之间,寻找到一条和平共处之路。 细细想来。 桃夭亲眼目睹过张道之斩妖,也亲眼目睹过张道之将一只妖封神。 更切身体会,身为天师的他,为了她自身这只妖,又做过怎样的事情。 这一切的一切,她也看在了眼里。 阿茹娜将来会为两地太平奔波忙碌,桃夭也会为人妖两族的安定而去努力奋斗。 这就是承负的意义。 将承负拆开,并且只用两个词汇,去形容承负观念的话。 也就是传承与因果了。 ... 此去乌兰特部途中。 张道之为了使阿茹娜将阿如罕的一身修为完美融合。 特意用九阳针法协调她的经脉。 “阿茹娜,此去乌兰特部,尚有六七日。” “在这段时日里,你要将阿如罕的修为全部继承、炼化,最好使你的筑基圆满无缺。” “但不管怎么说,那一身五气朝元境界的修为,都不属于你,所以,你需要靠自身,凝聚顶上三花。” “不然,筑基一境,便毫无意义。” 万丈高楼,始于垒土。 张道之这般警告她,也是不希望她因小失大。 他这个天师,不能直接干预乌兰特部的事情。 多半,还需要年仅十岁的阿茹娜独自去面对。 第192章 为父汗报仇! 额尔古纳河流域附近。 乌兰特部。 张道之与阿茹娜徒步来此。 他们正站在一块较高的山丘上,俯瞰着整座乌兰特部。 连绵不绝的蒙古包。 妇人在小河旁浣洗着衣物。 孩童在草地上翻滚打闹。 青壮年骑在马背上,正在比拼骑射。 俨然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张道之负手而立,沉静的看着眼前充满了烟火气的一幕。 这对他来说,充满了治愈。 “在你兄长也苦的治理下,你们的部落族群,欣欣向荣,对此,你有何感受?” 张道之的问题,宛若一根利箭一般,直刺阿茹娜的心房。 倘若也苦将部落治理的并不得当。 导致族民们怨声载道。 阿茹娜杀也苦,便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只是,如今的乌兰特部,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若是将也苦杀了,这支部落,还能像现在那么好吗? 阿茹娜不知。 张道之又问,“如果是你,你能够确保,做得比也苦更好吗?” 阿茹娜摇了摇头。 见状,张道之再次询问,“是不会,还是不知?” 阿茹娜如实道:“不知。” 不知... 张道之笑道:“我相信你,做得一定会比也苦要强。” 阿茹娜不解,“为何?” 张道之正色道:“因为,你是我的弟子。” 闻言。 阿茹娜坚定地看向乌兰特部,心中暗暗发誓, “我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好,也一定会比他更强,一定!” ... 半个时辰后。 乌兰特部,汗王大帐内。 腾格里被张天师斩杀的消息,早已传到也苦的耳中。 为了不使部落子民有所骚动,他选择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 只是,腾格里一死,他背后的最大靠山,便就倒了。 他知道,他的好妹妹,阿茹娜,一定会来寻他。 兄妹相见,最终,只能有一个活着的人。 因此,也苦整日在帐内饮酒。 今日也是如此。 就在已有几分醉意时。 忽听部落侍卫前来禀报, “汗王,公...公主殿下,回来了!” 自从乞颜部一统草原,成为各部落共主以后。 部落首领,仍旧以汗自称,不过,在这个汗后面,却要加上一个王字。 按照中原的礼仪,王所生女儿,要称郡主。 但北元皇帝为了体现尊重各部落领袖,让他们所生的女子,一律称作公主。 当侍卫落下的那一刻。 陪伴也苦吃酒的那些亲卫将领,脸色顿时大变, “公主?是阿茹娜?!” “如今已经证实,陪伴在公主身边的那名异士,乃是张天师!” “张天师杀了腾格里尊...他非人力所能敌!” “大祭司告诉我们,会有新的腾格里尊诞生,她会带领我们草原走向辉煌,让我们不要着急。” “眼下,这不是我们要面对的问题!” “...”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将领,特意看向有些醉醺醺的也苦, “阿茹娜回来了,还带着中原的张天师一块回来了!” “她是奔着你来的,她不能活!她在世一日,你的王座,便不会安稳!” 这就是得位不正的后果。 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就会给一些人造反的理由。 此时,另有几名将领陆续开口道: “张天师是异士,腾格里尊不是天,也是异士,异士之争,伤亡在所难免!” “异士不得干预世俗运转,况且,中原的天师,来过问草原部落的事情,不免有些越俎代庖了!” “应当立即禀明天汗,请天汗以大元皇帝名号,请天师离开草原!” “请天汗下旨?若是天汗知道,老汗王之死,该如何是好?” “...” 渐渐地,整个部落里,都吵成一团乱麻。 这时,也苦忽将身前案桌打翻倒地。 酒水、美食,全部撒落。 这番举动,将所有人都惊在当扬,不敢出声。 也苦的眼神扫过帐内所有人。 这一刻,身为乌兰特部汗王的威压感,尽显无余。 自从阿茹娜重新踏上草原的这片土地以来。 曾追随他上位的那些将领、大臣们,便没有一日能够睡得着觉。 他们恨不得整日在也苦耳旁念叨,要去杀了阿茹娜,要解决了这个祸患。 又怨恨他不该妇人之仁,不该放她们母女一条生路。 也苦听够了这些声音。 他认为,他就应该是乌兰特部的王。 无论是用什么手段,登上前往王座的台阶,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握住象征着乌兰特部王权的金刀,沉声道: “你们莫非忘了,我,也苦,乃是乌兰特部第一巴图鲁!” “不管是谁来,谁想坐上这个位置,都要先问过我手中的刀!” 也苦的金刀,远比阿茹娜的匕首,要长得太多。 自成为乌兰特部的领袖以来,他已经用这把刀,杀了太多太多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了。 有亲族,有大臣,也有平民百姓。 他嗜杀但不乱杀。 他想让乌兰特部变得更好。 他想在他的统治下,让部落的每一个子民,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再也不惧天灾人祸。 他还说,早晚,要让族人不受冰天雪地的困苦,带着他们,前往中原那片肥沃的土地。 将中原人的耕地变为马扬,将他们的宅院变为牧扬。 他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对不起阿茹娜,但唯独不曾对不起过乌兰特部的子民。 今日,他要让自己的子民,去选出,最符合他们心目中的... 汗王! 乌兰特部前。 张道之与阿茹娜正静静地站在一片空地上。 不久,从部落里奔来一支骑兵,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这番举动,吸引了很多部落里的寻常百姓,他们纷纷探起头观望着。 就在这时,也苦率领着一批部落里的高级将领,缓步走来。 阿茹娜见到了他。 这一刻,积攒在内心深处的仇恨,如火山喷发一般,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拔出了自己的金刀匕首,正咬牙切齿的看着也苦。 而后者,也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也苦!” 待对方临近之后,阿茹娜再也按捺不住自身的憎恨。 手握金刀的也苦,站在距离她身前六七步左右的距离, “阿茹娜,你...长大了。” 阿茹娜并未有丝毫废话,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竟是用手中金刀匕首,削下自己的一缕发丝,大声道: “这一刀,你我兄妹之情,尽断于此!” 话音刚落。 不少不知情况的百姓,见此一幕,都是惊诧不已,纷纷议论道: “是阿茹娜公主?” “什么公主?她的娘亲,杀害了老汗王,罪该万死!” “她娘是中原人,中原人没一个好东西!” “中原人几次三番的,向我们草原挑起战火,杀了我们草原很多子民,他们该死!” “燕云十六州是我们的!” “...” 听到这些言论,张道之内心深处,生起一种无力之感。 他来到草原已经许久了,从丝毫听不懂草原人的语言,到如今,能够听个大概意思。 无论是哪个地方、哪个国家的百姓,自幼到老,接受的思想教育。 都是这个国家的政治者,愿意与希望让他们去看到的。 他们没有读过书,不曾亲眼目睹过世界之大,心中更无分辨的能力。 听到自己的部落,说别的部落人坏话,那这个部落的人,就都是坏人。 听到别的国家去议论自己的国家,他们就认为,他们窥探到了事情的全貌,见到了世界之大。 便认为,自己的国家,的确如其他国家所言,就是如此。 其实,终归到底,仍旧是个井底之蛙。 但是,这怨他们吗? 并不怨。 因为,站在高台之上,手握权柄的那些人,一直在左右着他们的思想。 所以,一些古往今来的圣贤,为了追寻治世之路,只得不断地去探索一些思想与观念。 而后传播于万民。 像是王守义他们,就在做着这样一件事。 唯有改了思想,让世人都寻到真我,才能实现天下大同的一幕。 随着乌兰特部百姓议论声起的那一刻。 阿茹娜对也苦的仇恨,也在翻倍递增。 她将手中匕首指向也苦,正色道: “下一刀,我要为父汗,为额吉,报仇!” 第193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乌兰特部的王了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故事,向来都是由胜利者编纂。 所以,她要先战胜也苦,逼他当着族人的面,亲自承认自己的罪行! 随着阿茹娜的声音落下。 周遭无论族内百姓还是着甲战士,此刻都是忍不住地议论起来, “汉人之女!她的母亲杀了先汗王,她怎还有脸立于此地!” “她说报仇...?什么意思?难道,先汗王之死,有问题?” “汉人之女的话不可信!她想挑战汗王?简直不自量力!” “...” 这时,亦有将士急于表忠心,主动请缨道: “汗王,不过区区一稚女而已,末将前去教训她即可!” 话音刚落。 竟是被也苦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眼前的稚女,是乌兰特部的长公主!” 见此,就连阿茹娜都是一脸困惑。 也苦想做什么? 不解期间,只见他从衣服间的夹层中拿出一张羊皮,皮上写满了文字。 这时,部落内的大萨满缓步来此。 也苦将羊皮交给大萨满,嘱咐道: “此战,若我死,则将羊皮上的内容公之于众。” “若是我活着,我会拿回这卷羊皮。” 闻言,大萨满接过羊皮,唉声一叹, “兄妹相残,何至于此...” 也苦笑呵呵道:“大萨满不是曾说过,兄妹相残日,乌兰大兴时?” 说罢,他缓缓转身,一脸沉静的看向阿茹娜, “既然上苍注定,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那么,我便不会留手。” 说着,又将目光落在张道之身上, “中原天师,此役无论成败,还望你莫要干涉我族中事务!” 言外之意是说,他与阿茹娜一战,是乌兰特部的内务。 出身中原的天师,不应该去过问。 张道之点头道:“理当如此。” 也苦朝着他拱手一拜。 草原崇敬强者,尤其是杀了腾格里的强者。 稍后。 也苦拔出手中金刀,翻身上马,朗声道: “阿茹娜,你我皆为乌兰特部王室子孙,我们之间的争斗,不该被外人看到!” “这是身为王室的尊严!若我败了,你将我的头颅带回此地,若我胜了,我亦会斩下你的头颅!” 言罢,一骑绝尘而去。 身为草原的孩子,从小便就骑马。 阿茹娜学着他的模样,骑着一匹战马,朝着也苦的方向追去。 这时,有忠心也苦的将领,想要乘马追赶,却被也苦呵斥叫住, “没有本汗的令旨,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张道之也没有上前观战,而是静静地看着二人远去。 也苦做出这样的行为,他倒是也能理解。 他是汗王,阿茹娜是长公主,他们二人是兄妹。 也苦即使是死,也想有尊严的死去,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亲妹妹斩杀。 若他杀了阿茹娜,也会让族内百姓亲眼目睹长公主的惨死。 也苦视王室尊严高于一切。 骨子里的凛然傲气,让他不允许王室兄妹之争,被旁人看到。 有将领实在是忍不住,担忧也苦的安危,想要骑马追去。 刚有所动作,便被张道之一指弹落倒地。 而后,他做剑指状,于身前一步距离,在这座苍茫大地之上。 留下了一道深远的痕迹,使往后千百年,在这片痕迹中,都无杂草横生。 张道之漠然看向乌兰特部众人,正色道: “越线者,死。” ...... 从日上三竿之时到夕阳西下。 张道之在原地站了足足有三个时辰。 不远处的夕阳,将半边天际都染成橙红色。 那抹存于天地间的余辉,终是如风过草地一般,轻轻拂过碧草浪尖。 张道之忍不住掐指一算,忽而呼出一口浊气,感到一阵轻松。 关注着此战的乌兰特部得将士与百姓们,都在静静地等待着这一战的结果。 因为,这关乎着乌兰特部未来的走向。 渐渐地。 有眼力惊人的乌兰特部斥候,突然看到,远处有道略显瘦弱的身影,正在费力的爬过一座丘陵。 她浑身是血,两条臂膀上,有着几道正不停渗出血迹的刀伤。 在她的身后,是一具已经没了呼吸的尸体。 一具完整的尸体。 阿茹娜赢了。 她没有将也苦的头颅斩下。 而是给他留了一个全尸。 当阿茹娜的身影愈发靠近部落。 很多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汗王...输了?” “那小丫头,居然战胜了汗王?” “这...简直无法想象!” “为汗王报仇!” “...” 有将士骑马冲去,要杀阿茹娜。 张道之刚欲动手时。 却见乌兰特部的大萨满,于瞬间便将其击落马下。 而后,大萨满看向族人,大声道: “汗王令,此役无论成败,任何人不得寻仇!” 顷刻,乌兰特部的所有族人,只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阿茹娜的到来。 过了会儿。 夕阳落下山头。 这片古老的土地,似要迎来黑暗时。 正朝向这片走来的阿茹娜,身上却泛起点点金光,如同照耀四野的光柱一般。 张道之目露赞许,“金光咒?” ... 阿茹娜终是来到部落族人身前。 她流着泪水,放下跨过自己弱小肩膀的布条。 布条另一头,牢牢系着也苦的尸体。 张道之见到她一脸痛苦地模样,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按理说,阿茹娜报仇雪恨之后,应该会感到高兴才是。 如今,这是怎么了? 就在他思索期间。 大萨满突然来到众人身前,将也苦递给她的羊皮卷缓缓展开,面色如常的当众宣读。 【长生天鉴!】 念到这里时。 除了张道之师徒二人,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大萨满继续朗声道: “昔父汗为权柄故,与本汗王刀刃相向,尔见此诏际,本汗王已薨矣。” “长公主阿茹娜弓马娴熟、心怀部族记,着承金帐大位。” “吾部子民,奉此令如奉长生天,违者当祭穹庐!” “...” 言罢。 大萨满率先单膝下跪,高呼道: “吾,拜见新王!” 下一刻。 数之不清的乌兰特部族民,皆双膝下跪,齐齐大声高呼, “拜见新王!” 阿茹娜用脏兮兮的手背轻轻擦去眼角的的泪痕。 自今日起,她便是乌兰特部的新王了。 身为汗王,可以流血,但决不能流泪。 她将象征着乌兰特部汗王身份的金刀高高举过头顶,看向自己的臣民,大声道: “乌兰特部...” “万岁!” 一时间,整座部落,都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万岁!万岁!” “臣等参见新汗王!” “天佑我乌兰特部!” “...” 乌兰特部,迎来了历史上第一位女汗王。 这也将是真正意义上的,草原第一巴图鲁传奇一生得开始。 阿茹娜缓缓转过身去,目视着也苦的尸体,心中满是惆怅。 一个时辰前。 二人的体力,已经完全耗尽。 也苦虽然不是异士,但是,他的气血之强盛,让阿茹娜吃尽了苦头。 对于阿茹娜的成长,也苦很是欣慰。 当打到双方都已力竭的程度时。 自幼便就相伴的兄妹二人心中都很清楚。 接下来,将会是一招定生死! 阿茹娜拼尽全力,将金光附着于匕首之上,快速冲向也苦。 这一刻,也苦没有再握起手中的金刀。 而是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合上双目,静静等待着那致命一刀的到来。 刹那间。 鲜血染红了草地。 阿茹娜搀扶住了他那将要屈膝倒地的身影。 她不明白,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也苦为何要相让自己? 难道,他不知,这样做得代价,会是死吗? 阿茹娜终是将心中困惑说出, “为什么?” 也苦莞尔一笑。 这一笑,有无奈,有凄厉,也有属于汗王的尊严与强大。 他似喃喃般说着: “会反对你的人,已经被你与张天师都杀尽了。” “阿茹娜,从今日开始,你便是乌兰特部的新王。” “你...一定会做得比我好...比我强...” 第194章 三问天师,酆都鬼物,蕴通子之殇 阿茹娜才明白,也苦没有杀死自己父汗的理由。 他只需静静等待着,便会顺理成章的,成为乌兰特部下一任的汗王。 他无需那般心急。 但是... 他身不由己。 死在阿茹娜的刀下,为他所愿。 兄妹二人一战,让也苦知道了阿茹娜的潜力。 他相信,在他死后,阿茹娜一定能带领整个乌兰特部,走向新的辉煌。 当也苦得知腾格里被天师斩杀的消息之后,他便一直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 在他心中,腾格里的死,预示着,乌兰特部与整座草原,都将破开混沌,迎来崭新的天地。 正如张道之在斩杀腾格里之前,以剑气破混沌,说出的那三个字一般: “天地...” “开!” ...... 几日后。 阿茹娜将参与谋杀老汗王的大臣、族民,全部斩杀殆尽。 整个乌兰特部,可谓百废待兴。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 是阿茹娜的时代。 张道之仍旧逗留在乌兰特部。 有他在,能确保阿茹娜在做一些事情时,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 阿茹娜毕竟太小了,他这个当师父的,自然是要帮忙镇镇扬子。 又过两日。 大元皇帝天汗,率一支千人队亲卫骑兵,赶来乌兰特部。 当得知也苦战死,传位于阿茹娜时。 天汗便已明发圣旨,通知草原十八部,阿茹娜,为乌兰特部新王。 此番,他的到来,并非是为了阿茹娜,而是为了张道之。 天汗与张天师的相见,并没有众人印象中想象的那般跌宕回肠,更没有什么刀光剑影。 一切,都显得极其平凡。 阿茹娜亲率上万骑兵,将张道之护送到双方约好见面的地点。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天汗居然将亲卫骑兵留在了大营,自己一人,孤身相见。 一条平平无奇的小河旁,却矗立着两名足以搅动天下风云大势的人物。 天汗见到不远处山丘上的乌兰特部骑兵,笑呵呵的看向张道之, “张天师,您收了一位好弟子。” 说着一口流利中原语言的北元皇帝,着实是让张道之感到惊讶, “今日天汗相见贫道,还以为是要责怪贫道杀了腾格里。” 北元皇帝摇了摇头,示意张道之落座于身前的蒲团上,而后,亲自为他倒了一碗马奶酒, “额图根在很多年前,就与朕商议过要除掉腾格里的事情。” “朕从不过问异士之争,又何来怪罪天师之说?” 这位天汗额阔颐宽,目光如炬,髯须蜷曲若雄鹰之羽,是草原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单论气势而言,他要胜过赵长青一筹。 张道之好奇询问,“天汗今日要见贫道,所为何事?” 北元皇帝道:“若干年前,朕前往终南山去见全真教主太虚真人。” “问了他几个问题,如今,也想就这几个问题,问一问天师。” 全真重阳宫坐落于终南山,此山在燕云十六州范围内。 虽说燕云十六州已在北元的掌控之下。 但是,终南山全真教,一直将自己视为中原正统道教。 张道之饮了一口马奶酒,正色道:“天汗请问。” 言罢。 这位北元皇帝,便问了张道之三个问题: 长生之法、治国方略、天象之问。 史称:【三问天师】 至于张道之是如何回答的这三个问题。 史书中并无明确记载。 不过,民间却流传着多个版本。 有人说,张道之给出的长生之法得答案,是清心寡欲、强身健体,也有人说,为帝者不得长生... 还有那治国方略,有人说,张天师的回应是无为而治,又有人说,他回答的明明是要让北元皇帝敬天爱民。 但是,张道之具体说了什么,便就无人得知了。 后世子弟,更将三问天师,列举为十大历史未解之谜之一。 总之,在这扬问答过后,北元皇帝诰封张天师为【正一玄门演道教主】。 至于张道之究竟有无接受这个诰封,在当世,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除了诰封张道之之外。 还有一件事,使得这扬三问天师,得以流传于后世。 那便是,北元皇帝明诏传世,十年之内,不兴大刀兵。 ...... 又过几日。 随着北元皇帝的支持,阿茹娜也已彻底掌控乌兰特部。 张道之在草原的事情已经结束。 他需及早返回中原,主持罗天大醮,将正一与全真联盟定下一个调子。 而后,防范西域佛国东出。 还要在有限的时日内,全面提升道门弟子的实力。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与妖族的十年之约,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他自身实力的提升,可不代表整个道门的水平。 于是,当乌兰特部内部的情况稳定之后,张道之便展开对阿茹娜的特训。 让她可以在修为境界方面有所进步。 某天。 张道之让阿茹娜打坐吐纳之际。 忽见有灵鸽飞来。 是龙虎山的灵鸽。 不知为何,当他看到那灵鸽的一刻,心中不由得一紧。 下意识感到不妙。 如今的阿茹娜,也有修炼龙虎山秘术,所以对于那灵鸽的到来,也颇为敏感。 就在她结束吐纳修行,睁开双眼之际。 却见灵鸽已跃然张道之手掌之中。 此番灵鸽带来的消息,只有一个: 【七月十五,蕴通子羽化酆都】 见到这段文字的张道之,久久不能回神。 阿茹娜见他神情沉闷,也是下意识感到不妙,遂缓缓站起身,连忙询问, “师父,怎么了?” 张道之没有任何回应。 脸色平静地可怕。 阿茹娜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哪怕是他在面对腾格里时,也没有如此这般。 良久。 张道之呼出一口浊气,朝向南边,深深拱手一拜, “恭送三师兄。”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阿茹娜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如今,她也算是龙虎山的弟子了,于是学着自己师父的模样。 不同的是,她是双膝跪地一拜, “恭送三师伯。”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 七月十五,中元节,亥时三刻。 酆都城内。 由张云逸带队的四十九名道人,正于城中四处巡视。 这时,龙虎六杰之一,蕴通子赶来此地。 张云逸见状,连忙上前稽首, “师父,不是说弟子来便可,您怎也来了?” 蕴通子抚须一叹, “往年都是由我镇守酆都,你初担此重任,为师怕你有不妥之处。” 张云逸笑道:“如今子时将至,待中元过去,酆都无恙,师父何须过多担忧?” 蕴通子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冷哼道: “你懂个屁!” 此话一落。 跟在张云逸身后的几名年轻弟子,都是忍俊不禁的笑着。 见状,蕴通子当即敲打众人, “笑笑笑,笑个屁!” “你们这些小子,平日里没事就爱跟在天师后面跑,好得不学,坏的倒是学了个尽。” 张云逸低头奉承道: “师父,您就放心吧,最近几年来,都是弟子陪您镇守酆都。” “就算弟子在愚笨,也该知如何面对一些情况。” “再说,官府早就贴出告示,严禁城中百姓于今夜外出,料想不会有什么乱子。” 蕴通子唉声一叹, “你们...你们不懂啊。” “为师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跟着你们的师叔祖镇守酆都。” “那一夜,鬼门大开,黄泉倒悬,日轮吞月,草木皆鬼,婴尸开路...” 说到这里,蕴通子的眼眸里,透露出浓浓的忌惮之意, “那一夜,你可知,我龙虎山门人,死伤多少?” 这个故事,张云逸从小听到大,他以为,只是故事而已, “师父说过,那一役,咱们龙虎山,死伤近千人,才勉强守住了酆都,不使鬼物侵掠人间。” “甚至,师叔祖为了灭鬼,以身引下天罚,与酆都鬼物同归于尽。” 不只是张云逸不信这个故事,就连跟在他身后的众多年轻弟子也不信。 区区小鬼,能奈龙虎山如何? 那位师叔祖,不是都说,他是寿终正寝去世的吗? 也难怪他们不信。 毕竟,这段故事,距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 主要是黄泉倒悬,日轮吞月这种异象,听起来,太骇人听闻了,压根就不像能够真实发生的事情。 蕴通子不再向身前小辈多言什么。 就连他自己,如今身为龙虎六杰之一的当世高人,也不愿那种情况再现人间了。 然而,就当蕴通子要独自一人巡视四方,刚往前方街道踏出一步后 身形猛地顿足。 下意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去。 就见本应皎洁无比的中元圆月,突然化作血色。 月光边缘浮现无数人脸轮廓,瞳孔处宛如黑洞一般深不见底。 竟将月光吸成粘稠的血滴,淅沥落在民房屋顶,瓦片滋滋冒起青烟。 见此一幕,蕴通子像是被吓到了,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张云逸等人见状,也是惊骇不已, “那怎么回事?” “血月?莫非有什么强大妖物现世?”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 张云逸连忙走到蕴通子身前,眉头紧皱, “师父...” 话还没说完,便被右眼皮止不住跳动的蕴通子抢言道: “云逸,鬼王现世,我等若与之在城内打斗,唯恐伤及无辜。” “你带着门内所有弟子,于城外布下天罡北斗伏魔大阵。” “届时,为师将引鬼王出城,以大阵降之!” 张云逸深知兹事体大,连忙拱手道: “弟子遵命!” 稍后,包括他在内,四十九名弟子齐齐出了城去,于城外摆下伏魔大阵。 就当张云逸踏出城门的那一刻,蓦然回首。 却见血月当中,似有高门显化。 护城河水突然逆流,万千白骨顺流而上。 每具白骨皆游荡着磷火,将整座城池映照的宛若深陷地狱。 见状,张云逸下意识心头一惊, “黄泉倒悬?!” 不好! 张云逸刚要折返城中之时,却见城门被蕴通子双手合上。 “师父!” 张云逸忍不住大叫。 然而,他使出浑身气力,却始终奈何不得城门半点儿。 “师父!让弟子进城!没有弟子,诸位师弟,也可摆下伏魔大阵!” “师父!” 张云逸有些慌了。 耳旁忽然传来蕴通子的声音, “傻小子,刚当了爹,与为师废什么话?!” “滚一边去,别碍着为师出手!” 言罢。 蕴通子便缓缓转身,目视酆都城上的那轮血月,四肢都在忍不住发颤,不知是因恐惧还是激动。 渐渐地,沉沉夜幕中,不断地落下血雨。 像是天哭地恸。 在龙虎山一向有着火爆脾气之称的蕴通子突然朝着由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吐了口唾沫,壮怀激烈道: “今儿个,且让贫道酣畅淋漓一番!” “小鬼们,来,朝着你们大爷来,让大爷好好教教你们该怎么做鬼!” 话音刚落。 金光咒铺天盖地席卷全城,欲挽天倾,遮住不断落下的血雨。 整座酆都,也被蕴通子设下一道结界。 仅凭张云逸等人的手段,根本无法破开,自然也就无法进城。 他们在城外等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他们见到了此生目睹的,最为绚丽的雷光。 布满全城的雷光。 还有那漫天遍地的符文。 惊天而起的剑阵。 不断跃现于酆都上空的太极八卦图案。 还有...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神相。 种种玄妙手段,宛若绘成一幅这人世间最为奇特的玄门画卷。 即使在城外,张云逸他们,也听到了万鬼在哀嚎,地狱在哭泣。 一夜过去。 血月消失不见。 酆都城的结界也已消散。 张云逸等人跃上城头。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孤坐于城头之上,望着龙虎山方向,嘴角露出一抹弧度的蕴通子。 他的一条手臂与一条腿都没了。 头发也变白了。 自他身上流出的鲜血,渗透进了这座城。 一身纯元精血,干涸一空。 众人很难想象,这一夜,在他们师父的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又是怎样的存在,竟是让身为龙虎六杰之一的蕴通子将自身精血都给耗尽了? 龙虎山弟子见此一幕,全部愣在原地。 张云逸上前,轻声呼唤, “师父...” 蕴通子没有任何回应。 张云逸嘴唇哆嗦,这一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哭不出来。 他朝着蕴通子的身影下跪叩首。 其余几名弟子,一时间,皆是嚎啕大哭起来。 ...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第195章 天师归山 张道之孤身一人坐在悬崖之上,整整一日一夜,不言不语。 期间,阿茹娜来过几次,皆是不敢言语,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待了一会儿。 对于蕴通子的离世,张道之的心情,无疑是沉重的。 他还记得,刚去龙虎山不久,由大师兄张虎引荐诸位师兄时的一幕。 二师兄‘玄蕴子’,最擅呼吸吐纳之法,性格温和,无论见到谁,脸上都始终洋溢着笑容。 三师兄‘蕴通子’,最擅符箓、推演之道,门内紫霄神雷符,几乎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据说,年轻时,性格要比二师兄还要温和,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性子就变得极其古怪、易暴易怒。 四师兄‘蕴德子’,精通炼丹之道,平生不负一个‘德’字,奈何此人有一大陋习。 总爱寻门内弟子尝试新药,因此,每年都有大量弟子‘食物中毒’。 五师兄‘蕴清子’,精通法阵一道。 经常私自改造流传千年的一些古老阵法,不时会闹出一些大动静。 人不如其道号。 与‘清’字是沾不到一点儿的边。 六师姐赵长歌,人送外号,异士界最为惊才绝艳的女大剑仙。 当时,大师兄张虎向他一一介绍师兄、师姐们的性格特点。 其中,最让张道之记忆犹新的,还是蕴通子。 旁人都说,蕴通子脾气最差,比张虎的性子还要火爆几分。 属于一点就炸的那种。 还经常会将脏话挂到嘴边。 天师道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严格的清规戒律,但也有‘戒口业、重善言’的戒规。 不过,蕴通子可是丝毫不在乎什么清规戒律。 哪怕因此受罚,也觉得无所谓。 就是这样一位脾气很差,喜欢随着自己性子来的道爷,却在第一次见到张道之那肉肉的小脸颊时。 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股笑意让张道之感到,眼前这位二师兄,似乎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可怕。 与师兄、师姐们相处的过程中,张道之总是那个最受宠的存在。 甚至就连待人看似极不友善的蕴通子,偶尔也会想着法的逗张道之开心。 在龙虎六杰眼中,张道之永远都是他们的弟弟。 哪怕,如今这个弟弟,已经成为了正一道最为尊贵的天师。 张道之又想到要下山时的那一天。 自己正在后山放牛,蕴通子将秦婉儿假冒的书信递到他面前时得一幕。 这对师兄弟,话还没说个几句,便就打了起来。 蕴通子一计黑虎掏心,被张道之轻松躲过。 所谓黑虎掏心,对道门中人来说,就是最简单的庄稼把式。 别说张道之能躲,哪怕换做内门任何一名弟子,都能轻易躲去。 哪怕他将蕴通子气到那种程度,最为精通符箓一道的蕴通子,也没有想过,用什么厉害的招数给他些教训。 蕴通子是担心,会伤到他。 后来。 张道之向诸位师兄、师叔们求要法宝。 蕴通子说,前些日子,用心头精血画了几道紫霄神雷符,让他尽管拿去。 可那哪里是几道符纸呢? 足足百来张紫霄神雷符,几乎是当世一流宗门,能够拿出的所有底蕴了。 蕴通子将那些符纸统统都给了他。 为什么? 不还是担心,他的小师弟初次下山,会受到委屈吗? 张道之再也没有三师兄了。 再也没有平日里冷着一张脸,却还想方设法,去逗他开心的三师兄了。 深夜里。 这位威震天下,堪称中原正道魁首的存在,终是再也无法止住眼眶里的泪水。 他,再也没有三师兄了。 ...... 翌日,清晨。 张道之辞别阿茹娜,决意返回龙虎山。 后者询问,“师父此去,不知何年何月,再来草原?” 张道之摇了摇头。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阿茹娜的这个问题。 但见对方神情有些失落。 心中实在不忍,开口叮嘱道: “你需日夜按为师教你的法子潜心修行,不可有丝毫懈怠。” “十年之后,待你战胜新任腾格里,为师自会前来草原为你庆贺。” 闻言。 阿茹娜却摇头道:“待我战胜腾格里,师父无需来草原,我将去中原寻师父。” “我亦为人族子弟,师父与妖族的十年之约,我这个当徒弟的,自是要尽一份力。” 张道之笑了笑,“好。” 下一刻,他身化流光,如同翱翔在万里晴空的雄鹰一般,以极快的速度离开草原。 阿茹娜骑着一匹战马,试图追赶上那道流光,那只雄鹰。 但马力终有穷尽时。 身若雄鹰的张道之,最终还是消失在这片天地间,消失在阿茹娜的眼中。 她不再追逐。 而是望着一眼不到尽头的天际处,久久愣神,不知所以然。 待回过神来。 她的手中,正握有一支木簪,喃喃道: “额吉...阿如罕姐姐,你们说,要让我活得比你们好,但这人世间的活法,哪有什么好与坏。” “师父,我想,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您放心,中原与草原,一定会有真正太平的那一日。” 如果岁月静好,世道太平,她的爹娘就不会死。 阿如罕也不会死。 也苦更不会身不由己。 ...... 张道之离开草原,横跨阴山,越过燕云十六州。 而这一切,不过只用了一日的功夫。 当然,寻常三花聚顶的修士,虽然能够飞行,但速度绝不会那么快。 张道之腾云驾雾的速度足够快,是因为,他的一身磅礴气力,宛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当他来到雁门关上空时。 正在关内饮酒的薛尧,忽而心有所感,连忙拿着酒碗,来到一处空旷地带。 朝着张道之离去的方向,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朗声道: “张天师壮我中原气数,为两地迎来十年太平,当浮一大白!” 随着薛尧的声音落下。 城关内的街道上。 一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竟是朝着张道之离去的方向追赶, “天师!我,我是柴让啊!您还记得我吗?” “《妖魔图录》,在下想于各地印刷出售,不知天师允否?” 张道之惊鸿而过,并未听到柴让所言。 但是,柴让竟是自我安慰起来, “天师没说允,但也没说不允啊!” 此去中原,返回龙虎山。 有很多强大的存在,都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众人皆如薛尧一般,随着张道之连绵气机划过苍穹时,或举杯高呼,或深深作揖,不一而论。 在一座名为京兆府的地方。 有一粗犷汉子,正以一种吊儿郎当的姿态,于大街上向道路两旁的商贩收取‘行规钱’。 忽见顶上苍穹有惊鸿掠过,气息连绵不尽,速度之快世所罕见。 他稍感震撼,遂抬头看去,忽的嘿嘿一笑, “好一个张天师!” 身后,有一稚子跑来, “齐大哥,您教我的拳,我学会了!” ...... 两日后。 张道之来到龙虎山脚下。 这时的他,并未身着紫金天师袍,而是普通道教衣裳。 他的额头,正绑着一块白布。 自草原折返龙虎山,万万里路途,张道之一气呵成。 只为来送自己的三师兄最后一程。 这些时日以来,各地道友纷纷齐至龙虎山。 身为龙虎六杰之一的蕴通子,值得如此。 张道之刚来到山脚下时,耳旁就传来自山顶处响起的悠扬钟声。 这是丧钟。 每日要响七次,一次四十九声,停棺四十九日。 当丧钟之声响彻在耳畔时,张道之内心深处,隐隐传来悸痛之感。 他深呼吸一口气,大踏步上前。 这时,新入天师府的外门弟子,正在打扫石阶落叶。 见张道之缓步走来,连忙上前恭敬询问, “这位道友,您也是来参加我们蕴通子师叔祖葬礼的吗?” 想来,这小道士,是龙虎山的第四代弟子。 张道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朝着山顶处走去。 这时,一位年长些的外门弟子瞧见了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忽而泪眼婆娑, “天...天师...是您吗?” 张道之神情苦涩,脑袋一片空白,木讷的点了点头。 那外门弟子顿时瞪大双眼,而后,连忙跑向山顶处, “天师归山了!” “天师归山了!” “...” 第196章 破地狱 “...”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 负责驻守在山道两侧的外门弟子,已是齐齐前去相迎。 但面对门内弟子的礼拜,张道之却无丝毫心绪回应。 此刻的他,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般。 龙虎六杰与张道之师兄弟之间的关系。 不能用简单的三言两语来形容。 张道之缓步登山。 这时,内门弟子也已聚集在山门处,朝着他深深拱手作揖, “参见天师。” “拜见真人师叔。” “真人师叔,蕴通子师伯的死...” “...” 当中有一些人,将蕴通子之死的缘故告知张道之。 与此同时,前来吊唁的同道中人,也陆续赶来,朝拜张天师, “见过天师。” “请天师节哀。” “天师节哀。” “...” 他们都知道,将来正一与全真将要联盟。 而当代天师,便是那位道门执牛耳者。 只是,这些事情,当下的张道之,并不愿理会。 没有人比他更为熟悉龙虎山的一草一木。 他径直走向万法宗坛那边。 途中,有数之不清的人向他施礼,也有很多弟子私底下议论着, “从未见真人师叔这般模样过。” “我入山门比较早,曾见过一次,那次,是四师叔祖仙逝的时候。” “天师下山距今,已有一年多了吧?” “三师伯去世,想必真人师叔是最伤心的。” “门内都传,三师伯对真人师叔最好...” “唉,多事之秋。” “...” 这时,龙虎山宗门内所有弟子,均已知道张天师回山的消息。 像是萧逾明等一众精英弟子,也已在万法宗坛外静静候着张道之。 待见他缓缓走来时,诸多弟子,没有丝毫犹豫,皆是前去相迎, “拜见真人师叔。” “真人师叔。“ “参见天师。” “...” 张道之只是简单回应了一个‘嗯’字。 而后,便一脸肃穆的走到万法宗坛那边。 一众精英弟子紧随其后。 宗坛那边,蕴通子所收二十余名弟子,此刻正在两排跪着。 他们身着素色法服,并未如世俗一般,是着白色孝服。 张道之来到此间时。 那二十余名弟子,纷纷叩首磕头, “拜见天师!” “天师...” “...” 在宗坛尽头,悬挂着 ‘羽化登真’ 幡旗。 供奉太乙救苦天尊像及蕴通子的牌位。 案前摆放五供,两侧悬挂挽联。 这时,站在灵堂外侧的,除了蕴通子所收弟子之外,还有他们的家室。 其中就包括灵雀。 她见张道之过来,本想伸手打招呼。 却被一名同样身着素色道服的妇人拦住,低声告诫道: “万法宗坛,不可大声喧哗。” 这一刻,灵雀才明白。 不在龙虎山的张道之与身在龙虎山的张天师,是两个概念。 她只好学着身旁人的模样,朝着张道之的背影施礼。 这时,张道之已经来到二十余名弟子里,跪在一侧尽头的,张云逸那边。 已经有半月有余了。 自从张云逸将自己师父得尸体带回来时。 他便一直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 无论是谁来呼喊他,他始终都是一副双目空空的样子。 张道之知道,这是因伤心过度,而导致心神失守。 他站在张云逸身侧。 这时,灵堂内部里,龙虎五杰,均已站在屋外,各自朝着张道之点头示意。 他拍了拍张云逸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云逸啊。” 张云逸没有任何回应,目光依旧是极其呆滞。 这时,站在张道之身前的赵长歌也是无奈地摇头叹气道: “让云逸静些时日吧,这一关,需靠他自己走出来,他若走不出来,此生便废了。” 灵堂内。 坐在灵柩前方的玄虚子朗声开口道: “道之回来了。” 张道之‘嗯’了一声,走进灵堂内部。 他见到了灵柩,蕴通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满头白发,身躯干瘪。 龙虎五杰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良久。 张道之手扶灵柩,再难抑制内心悲痛,缓缓落下两行泪来,哆嗦着嘴唇,哽咽着说道: “三师兄...小师弟...来送您了。” 赵长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示意让他稍缓情绪, “师叔们的意思是,理当由天师来点长明灯。”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暂且收敛悲痛情绪。 他来到灵柩一侧,那里放置着一个没有灯芯的灯盏。 张道之喃喃念道: “长明灯,照法堂,祥光瑞气满道扬。” “神明降临赐福泽,邪秽消散保安康。” “灯油滚滚如法界,灯芯熠熠通天堂。” “常明常耀照十方,护持道众永吉祥。” “三师兄...魂去来兮...” 待念至此处,张道之缓缓合上双目,用着一种不舍而又低沉的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来, “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 无芯灯盏忽有灯芯出现。 灰暗灵室,一灯即明。 当点燃长明灯的那一刻,就代表着蕴通子再也无救,已经彻底死去了。 他的魂魄,将随着长明灯的指引,步入轮回。 随着长明灯点燃的那一刻。 整座龙虎山,再次有钟声响起。 负责主持这扬丧事的龙虎山红袍高功,正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开口道: “长明灯,照前路,蕴通子师叔慢行!” 话音刚落。 但凡是龙虎山弟子,皆颂念‘太乙救苦宝诰’。 一时间,整座龙虎山,仙音渺渺。 有数只仙鹤盘旋于灵堂上空。 也有各种奇珍异兽,在低吼,在长鸣,似要相送这位护住一城百姓平安的功德法师。 像是蕴通子这位道门高功的葬礼,一般来说,步骤较为繁琐。 包含沐浴更衣、灵堂布置、通启道友、入殓封棺、破狱超度、奠礼守灵、出殡安葬等。 这些内容,乍一看,与富贵人家的葬礼较为相似。 但其细节却不相同。 比如沐浴更衣这一环,不是简单净身更衣就好了。 道门的沐浴更衣,是用晨露之水擦拭身躯,其中也有‘买水’的礼节说法。 总之,较为复杂。 在点燃长明灯之后。 到了深夜里。 还需张道之这位天师来举行破狱超度的仪式。 也就是民间俗称的破地狱。 亥时。 张道之已换上紫袍。 此刻,整座龙虎山灯火通明。 无数弟子,都齐聚在万法宗坛与外面,要来观瞻破地狱之礼。 道教的破地狱与寻常百姓的破地狱,还有所不同。 张道之一手持天师印、一手持天师剑,缓步走出灵堂。 待一脚跨出灵堂的那一刻。 站在宗坛四周的道士,便有节奏的摇晃起法铃。 所有弟子,也在第一时间弯腰作揖。 玄虚子、玄灵子、玄成子三位长辈,则依旧端坐于灵堂内。 张道之矗立于众人身前,抬头看了一眼沉沉夜幕,朗声道: “四方神祇、幽冥诸灵听旨!” “今吾膺天命宣化,为蕴通子破九幽狱。” “冥司邪祟、山野神祇,阻道干犯者,檄以雷火灭之。” “速退毋违!” “天师法旨,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 天师印悬空而立。 负责主持葬礼的那道人顿时朗声道: “破地狱,启!” 第197章 酆都之事,请天师令 身为天师的张道之,要亲自诵《度人经》与《救苦经》。 而后,以金光搭桥,引蕴通子魂魄飞升。 道教破地狱即不入地狱、脱离九幽。 由张道之施展的金光,似当真可通天。 蕴通子的三魂七魄,逐渐凝于长明灯上。 金光为引,天师剑为其开路。 其魂魄化作一缕寥寥青烟,直上云霄。 此举并非是要让蕴通子成神。 而是要借由通天之梯,不入九幽,直入轮回。 当蕴通子的三魂七魄,消失在金梯尽头时。 张道之忽然如释重负一般喘出一口浊气,面向身前灵柩,深深拱手一拜, “三师兄,慢行。” 与此同时。 龙虎山所有弟子,皆效仿天师行为举止。 不断高呼: “蕴通子师叔祖慢行!” “三师伯(师叔)慢行!” “...” 这一次,蕴通子当真是走了。 张道之收回天师剑,心绪归宁,浑身上下,宛若力竭一般。 此时,有弟子搬来一张椅子,放在灵柩旁。 张道之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弟子,正摆开一座法阵,不停诵念度人经。 需念七七四十九遍。 若是天师去世,要念足足九九八十一遍。 随着那些弟子的声音响起。 张道之再一次抬头看向沉沉夜幕。 他知道,如今正逢大争之世,异士界与妖域都有着万分不稳定的因素。 将来,他身前的那些弟子,还有他身后的长辈、师兄弟们,还会有人去死。 蕴通子之故,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身为天师的他,此刻,只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萦绕在心头。 这时,赵长歌走在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 “方才玄灵子师叔卜卦,卦象中说,三师兄的转世身,与武当有些渊源。” “武当冲虚真人的师弟冲渊真人已经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张道之摇了摇头,“帮我托句话给武当。”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既然三师兄来生与武当有缘,合该武当有此气数,我龙虎山,不争。” 蕴通子是因为保护酆都百姓,才身死道消。 此等功德,堪为第一等。 来世,会享福报。 于异士界来说,不亚于大能转世。 其转世身倘若迈入修行,定会一日千里。 说句武当该兴也不为过。 天意既然如此,龙虎山便只好遵从天意。 绝不出手干预。 更何况,对张道之来说,三师兄已经去了,即使是转世身,那也不是三师兄了。 赵长歌点头道:“好。” “武当那边的意思是,若是往后年月里遇到三师兄的转世身,会差人来咱们龙虎山带句话。” 张道之‘嗯’了一声。 就在赵长歌将要退下时。 张道之又叫住了她, “玄灵子师叔的卦象里,有无关系到将来龙虎山气数?” 赵长歌不解,“真人师弟的意思是?” 张道之摇了摇头,“先就这样吧。” 不知为何,他又想到,那日为桃夭截取一线生机时遇到的异象。 龙虎山瞬间崩塌,千年明室彻底灰暗,道众死伤无数。 三师兄转世身与武当有缘。 龙虎山昌盛数千年的气数,是不是已经走到尽头了? 张道之不敢过多猜测。 晚些时候。 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皆来拜访张道之。 不过,他只见了五个人。 武当王冲、全真丘玄同、太一门卫化真、上清魏青玄、昆仑剑宗轩辕静姝。 一夜过去。 五人受益匪浅,打算在蕴通子葬礼结束后,即刻返回山门闭关。 而因这五人同时受到天师接见,被江湖人广泛得知。 于是,江湖人竟是将这五人合称为‘五道仙’。 比如武当王冲,称号——太极仙人。 轩辕静姝,称号——昆仑剑仙。 一时间,五道仙之称,可谓名声大噪。 ... 翌日。 张道之于天师殿中接见了蕴通子一脉的弟子。 其中就有包括张云逸。 至于这些人的家室,皆站在天师殿外。 她们既然嫁给了龙虎山弟子,按照龙虎山的规矩,也是蕴通子这一脉的徒弟。 当那些弟子来到大殿以后,便就按资排辈跪在张道之身前。 他背对那些弟子,向历代祖师牌位上香,而后才缓缓转身,看向众人, “往年里,上清宫这一脉的香火,都是由我三师兄管着。” “三师兄这一脉的弟子,还有一人在北边担任龙虎宗宗主,今日之议,便不唤他来了。” “上清宫香火,酆都中元的担子,本天师思来想去...” 说到此处时。 除了张云逸之外,所有弟子都用着一种充满希望与激动的目光看向张道之。 龙虎山有着诸多山峰,每一座山峰里都有道观与洞天福地。 往日里,都是由龙虎六杰各承一脉香火,主庙为天师府。 而今,蕴通子去世,这一脉的香火主,理应由张道之定下。 此刻,他环视众人,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张云逸的身上, “就由你们的大师兄张云逸担任。” “待你们师父的葬礼结束,由本天师亲自为云逸升箓。” 此话一出。 众内门核心弟子虽有些失落,但大都心服口服。 毕竟,蕴通子这一脉的担子,只有张云逸能够扛起来。 待张道之话音刚落。 张云逸忽而看向张道之,似用着一种质问的语气,开口询问, “敢问真人师叔,何时踏灭幽冥?” 闻言。 众弟子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陆续开口道: “云逸师兄,你怎可这般询问真人师叔?” “请真人师叔息怒!” “请真人师叔...” “...” 张道之看张云逸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是摇了摇头。 而后,猛地发力。 一脚将其踢出殿外。 直至将其砸到远处的墙面上。 原本目光呆滞的张云逸,才稍许恢复一些异士该有的神采。 紧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张道之重重一叹。 他走出殿外。 这时,刚入龙虎山山门不久的灵雀,正抱着一个孩童愣在原地。 被打的是她男人。 打他的是天师。 灵雀只好低头不言。 张道之来到她的身前,看着她怀抱里的孩子,肉嘟嘟粉嫩嫩的,极其可爱。 遂开口笑道:“这就是无忌吧?” 灵雀点了点头,“回真人师叔,是无忌。” 张道之‘嗯’了一声,问道: “听说你娘亲已离开苗疆,在来龙虎山的路上?” 灵雀道:“我娘亲来信说,于情于理,也都该来送蕴通子师父一程。” “不过,如今龙虎山正道云集,娘亲担心,她的到来,会给咱们龙虎山带来麻烦。” 张道之淡然回应道: “你娘亲多虑了。” “还没人敢在咱们龙虎山撒野。” 说罢,他离开此地。 张云逸仍旧在嚎啕大哭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边哭边大声道: “真人师叔,弟子有罪!弟子有罪!” “若是弟子不出城去,与师父并肩作战,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或许就不会死了。” “弟子有罪!弟子有罪!” “...” 张道之听到这些,背对众人,摇头一叹,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稍后。 他来到正一观那边。 这里供奉着初代祖师张道陵的神像。 玄虚子每日都要来此为祖师上香。 张道之心情沉闷时,也会来到此地。 这时。 他见玄虚子正在为初代祖师上香。 遂也上前,拿起三炷香点燃,礼拜之后,缓缓开口道: “酆都...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 已经上完香的玄虚子拿起扫帚,开始亲自打扫飘进殿内的落叶与灰尘, “甲子前,酆都鬼门虽也在中元那日大开,但好在有压运之物的存在,致使那些鬼魅不敢胡来。” “哪怕是鬼王与阴司干吏,也要去守咱们阳间的规矩。” “可是,甲子前那扬波及天下的动乱,使得酆都压运之物没了踪影,以致于每过二三十载,便会有恶鬼趁鬼门大开之际肆虐人间。” “上一次鬼门大开,我龙虎山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你的四师叔,也是因为在那一扬大战里,才落下了暗疾。” 听到这里,张道之若有所思, “酆都压运之物,乃是何物?” 玄虚子道:“判官笔。” “此笔分阴阳,阴物在阴司,阳物在酆都。” “甲子前动乱,有鬼王现世,携重宝逃窜至十万大山。” 张道之又问,“也就是说,那压运之物或在十万大山?” 玄虚子点了点头,“眼下佛道之争将起,十万大山中的异士势力错综复杂,不可轻易涉入。” 张道之‘嗯’了一声,缓缓开口道: “待您师侄的葬礼结束后,我去一趟酆都,查看一下情况。” 玄虚子点了点头, “此役,你就莫要孤身前往了。” “你三师兄身为龙虎六杰之一,他这一去,有些不愿安稳的人或势力,只怕又要按耐不住。” “你即使身为天师,可一人再强,也绝非是一山强、一派强。” “也是时候该让天下人瞧瞧咱们龙虎山的底蕴了。” 张道之回了声‘好’。 将要离开此地时。 玄虚子又开口叮嘱道: “天师令...已许久不曾重现江湖。” “也是时候让它亮亮相了。” 第198章 道心所至,虽死犹生 首先是为与妖族的十年之约做准备。 届时,人族与妖族之间,将会各派十名高手。 以六胜四负为结果,来敲定两族大局。 在这十年里,他不仅要找齐除了他之外的九大高手。 还要积极备战,让道门弟子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再有就是主持罗天大醮一事。 在此大会之上,将会宣布张道之为正一、全真魁首一事。 ‘正道魁首’这四个字的份量实在是太重。 张道之本不愿担任。 但目前,没有人比他更为适合。 十年间,他还要防范西域佛国东出传道。 还有酆都的事情要去解决。 十万大山...只怕免不了要走一遭了。 世人羡慕天师,无非是羡慕他的身份,可以一呼千万应。 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师要比皇帝更为尊贵。 能够享有很多权力。 但是,却从无人想过,最开始时,张道之愿不愿成为天师。 一朝是天师,这一辈子,都将身不由己,注定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情。 比如闲云野鹤,比如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山间建一个茅草屋,背靠青山、面朝小桥流水。 又比如,娶妻生子,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度过这一生。 只可惜,这些事情,他都不能做,因为他是天师。 ... 在蕴通子下葬的前两日。 张道之单独找来张虎, “大师兄,我虽说不曾接受朝廷诰封,可龙虎山与朝廷之间,气数早已紧密相连。” “待将三师兄安葬之后,你即刻返回京城,主持京中朝天宫大局,并且兼任道录司左正一职。” 左正这个职位,一向都是由龙虎山正一真人兼任。 在张道之前世历史上,这个职位品阶,大概是在六品左右。 而在这个时代,却是正三品大吏。 如今张道之面临的事情,实在是千头万绪,很难顾及到朝廷那边。 因此,让张虎担任左正一职,在合适不过。 他并未推辞,点了点头,问道: “真人师弟斩草原腾格里一事,想必最近这几日,已传遍大江南北。” “中原与草原的十年太平,能确保吗?” 张道之摇了摇头,“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能确保?唯有尽力而为罢了。” 张虎又问,“真人师弟让我来担任左正一职,可是让我出面,代咱们龙虎山劝说赵长青十年之内不可妄动兵戈?” 张道之笑道:“世人都说攘外必先安内,即使用法不当的申九千在世,也不敢以十年武备之力跨出雁门。” “赵长青想要夺回燕云十六州,至少先要将内忧解决,仅是这一环,他便需用三十年之功。” 眼下,不只是他有很多事要做,赵长青也有。 这个时候去收复燕云十六州,无异于是拿大周的国祚来开玩笑。 所以,两地十年太平一事,赵长青巴不得促成。 “朝廷为了监视咱们龙虎山可谓煞费苦心,为全今后大计,朝廷那边,我们龙虎山,也要能说得上话。” 这是张道之让张虎担任左正一职的真正良苦用心。 听到这里。 张虎在看向张道之时,忽而脸色一怔,神情肃穆道: “真人师弟,你如今...” “越来越像师父他老人家了。” 若张道之孤身一人,自是天不怕地不怕,又何需顾及什么朝廷? 但他是天师,就必须要为了龙虎山的传承负责,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优先为天师府考虑。 这是一种担当,更是一种责任。 老天师张先便是如此。 异士界内,与张先同代的异士,经常会由衷称赞他收了一个好弟子。 可以让龙虎山至少再昌盛一甲子。 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承负的意义。 张先走上什么路,身为他弟子与传承者的张道之,也会走向那条路。 而张道之所收的弟子亦是如此。 如果有什么事情,不是一代人能够完成的。 那便两代、三代,前赴后继,愚公移山,唯此而已。 ... 蕴通子下葬当日。 张道之亲自为其立碑,碑上除了法号籍贯之外。 对于生平描述,仅有四字——舍身证道。 他思来想去,认为,没有任何文字上的描述,比这四个字更为恰当。 而这四个字,也是他要教给龙虎山年轻一辈弟子的东西, “自你等入我山门,便需知修道非为逍遥。” “昔祖天师斩妖沥血,今蕴通子以雷火焚身,皆因道在苍生。” “道心所至,虽死犹生。” 待张道之话音落下。 无数龙虎山弟子,包括赵长歌等人在内,皆是齐齐朗声道: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诸天气荡荡...” “...” 声势宛若万钧雷霆,惊天动地。 张道之面露苦色,轻轻抚摸着碑文上的那四个大字‘舍身证道’,喃喃道: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 将蕴通子安葬后的第二日。 前来吊唁的诸多同道中人,也已陆续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 有‘大道教’弟子与来自苗疆的几名女子起了冲突。 一开始,苗疆女子为了灵雀着想,刻意忍让。 谁知那大道教弟子却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非要与这些所谓的魔教妖女论道。 甚至,还在天师府山门内大声吆喝, “难道被世人誉为我正道魁首的天师府,竟是藏污纳垢之所?” “龙虎山弟子娶了魔教妖女为妻一事,我等都忍了,而如今,竟让这些魔教妖女玷污道门圣地不成?” “这些魔教妖女,曾杀我大道教弟子,我等与其不共戴天!” “...” 听大道教弟子言外之意,两派曾有仇怨。 他们早就知道苗疆女子登上天师府的事情。 之所以隐忍到今日,是因为蕴通子的葬礼尚未结束。 如今各派弟子均要下龙虎山。 倘若此时不发难,就再难聚集所谓的同道中人共同将矛盾指向苗疆魔教了。 灵雀虽然已嫁到龙虎山来,可不管怎么说,都是圣教女子,见有人出言羞辱圣教,心下岂能忍住? 当即上前,朝着那些大道教弟子怒气冲冲道: “你们放屁!” “此前我阿娘早已派人前往你们大道教解释,你门内弟子之死,是十万大山中的势力所为。” “你们不敢去十万大山寻仇,索性就将此事怪到我们苗疆头上来,当我们是软柿子?” 周围许多道门同僚,都在议论纷纷着, “这当中是不是有些误会?” “不管怎么说,龙虎山请魔教妖女过来...这事,该事先给咱们知会一声的。” “坐在那边的,是圣教教主吧?” “是,也是这嫁到龙虎山之人的娘亲。” “这位圣教之主倒是显得悠闲,竟还有闲情雅致喝茶。” “大道教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这里可是龙虎山,有天师镇着,谁敢在此动手?” “是啊,我可是听说,天师在草原闹出了大动静呢,将天绝都给杀了!” “此事我也听说了,你们说,天师该有多强啊?竟是连草原天绝都不是其对手!” “...” 所谓草原天绝。 其实就是指的腾格里。 如今这件事,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传遍大江南北。 众人口中的圣教教主,看模样也就三十来岁,正当艳丽之时。 眉宇间又透着一种独属于山野间的野性灵秀。 有着一种看起来很妖娆多姿,却又让人心生不出邪念的出世之感。 灵雀那边。 随着她话音落下。 大道教弟子也是及时展开反击, “我师兄去世时,腹部的肠子都被掏空了,身上还有中蛊的痕迹,你们又该如何解释?” “大丈夫敢作敢当!” “(小声...)她们是小女子。” “哼,古人云,唯小女子难养也!” “...” 此话一出。 灵雀尚未开口。 怀中抱着她孩子的圣教之主,忽而紧紧皱起眉头,空出一手,挥动长鞭,直接落在那大道教弟子脚下, “再敢胡言乱语,这一鞭,就砸在你的脑袋上!” 大道教弟子顿时被吓到接连后退数步,而后回过神来,手指着圣教教主, “魔教教主出手伤人了!她出手伤人了!” 这时,有大道教的长辈,拄着拐杖,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好一个圣教之主,欺负一个晚辈,就不觉得丢人?” 灵雀的阿娘,属于要么不发脾气,要么一发脾气,就会一闹到底的那种人物, “你们大道教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人,换做老娘前几年的脾气,你们以为,这会儿你们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闻言。 旁人不急,灵雀倒是先急了,她是真的担心。 自己的娘亲,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在龙虎山这地儿动手,于是连忙站在她身旁劝慰道: “阿娘...您消消气,千万别动怒...” “这里是龙虎山...万一给云逸惹来麻烦...” 圣教之主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将腹中怒火压下, “看在亲家的份上,暂且不与你等多做争执。” 大道教长辈显然是要逼她出手,用着一种咄咄逼人的语气开口道: “别拿龙虎山来打掩护。” “你们圣教若当真问心无愧,可愿与我等正道人士,同往山下论道?” “但倘若你们圣教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也休怪老道儿为我大道教弟子报仇雪恨!” 第199章 是正是邪,贫道说了算 这位来自大道教的长者,仍是不敢在龙虎山动手。 苗疆圣教之主轻蔑一笑, “还能惧了你们不成?” 那大道教长者也是个会煽风点火的主,看向周围所有正道人士,大声道: “诸位,这魔教妖女的话,你们也听到了。” “此举,摆明了是不将我等正道人士放在眼里!” “既如此...” 说到此处,他看向灵雀的娘亲,大声道: “山下一战!” 话音刚落。 许多年轻一些的正道弟子,便是陆续开口: “山下一战!” “龙虎山有难言之隐,我等可没有,绝不惯着你们这些妖女!” “没错,有胆儿的,就离开龙虎山地界,咱们单挑!” “...” 他们毕竟是年轻,不懂得江湖险恶。 此番来龙虎山。 是因为他们的长辈希望,可以借着蕴通子的丧事,来带他们长长见识。 三言两语间,却被人忽悠的要跟苗疆圣教的女子决斗、单挑。 这岂能不会气到一些长者? 他们忍不住敲打起自家弟子, “看热闹就看热闹,有你什么事?” “长能耐了是吧?什么话都敢往外面讲?” “好好看着,别没事找事。” “...” 对于各门各派的长者来说,苗疆圣教,当真就是魔教吗? 不见得。 但是大道教与圣教之间的恩怨,他们也不想去涉足。 灵雀的娘亲被那大道教长辈一激,顿时无名火起,当即就将怀中孩童递给灵雀, “谁不下山,谁就是孬种!” 就在她将要腾云驾雾,下山而去时。 张云逸匆忙赶来,“丈母!丈母!且慢!” 几日前,他被张道之砸落到墙面里,痛感使其脑袋清醒了不少。 如今,已不会沉浸在蕴通子的离世中而不可自拔。 圣教之主即使是个火爆脾气,但顾虑到自家女儿下半生的幸福,是以才会于龙虎山对眼前这些正道人士多有忍耐。 并且,若有可能,她是不愿来此的。 但蕴通子毕竟是自家女婿的师父,她没有理由不来。 “云逸,没你的事,更与你龙虎山无关,这是我圣教与他们大道教的恩怨!” 圣教主气焰未消,反倒是让那大道教长者找到口实, “恩怨?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圣教害我大道教弟子一事?“ 眼瞅着双方将要剑拔弩张之际。 张道之忽然来此。 张云逸唤‘丈母’,也是因为张天师要见一见这位亲家。 原本聒噪不停的众人,见张道之来此,顿时闭上嘴巴,低头沉默起来。 就如大道教那些人。 刚才有多嚣张,在张道之来了以后,便有多沉默。 这时,一名性子火烈的圣教弟子朝着张道之深深一拜,开口道: “张天师,我们圣教可是将您龙虎山视为亲家...” 话还没说完,便被圣教主一个狠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灵雀心有怯怯的抱着孩子站在云逸身前,道: “真人师叔...此间之事,是个误会。” 这时,张道之已近众人跟前,他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看向灵雀怀里的无忌,笑呵呵道: “无忌这孩子,看着真乖巧,我很喜欢。” “待他长大些,就帮着贫道放放牛吧。” 灵雀虽然身在龙虎山日久,但是仍旧听不出这番话在背后有着多重的份量。 但是张云逸却是晓得。 试问,龙虎山三千内门弟子,再加上各地龙虎宗与外门,总计上万名踏入修行的门人。 有谁不愿跟在天师身前修行? 又有谁不愿去伺候天师? 那位大道教长者一听张天师语气间对圣教女子多有温和,下意识心道不妙。 刚欲开口,就见对方站在圣教主身前,竟是拱手作揖起来, “亲家母,你们远道而来,实是让你们受委屈了。” “我天师府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亲家母海涵。” 此话一出。 周遭所有人都懵了,包括圣教主在内。 他们想到张天师会与圣教主打招呼。 毕竟,两家如今的确是姻亲关系。 但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天师,会放下自己的身段,向圣...不,是向魔教主作揖? 这简直是一件无法让人相信与如愿的事情。 要知道,张天师可是正道魁首啊。 这岂不意味着,正道向魔道低头了? 此种行为,让众人实在不愿去接受。 圣教主的性子虽说泼辣强横,但也知其中厉害,当即还礼一拜, “张天师,您客气了,在下岂能当您这一拜。” 张道之缓缓起身,顺势将拱手的圣教主也搀扶起来,如沐春风般温和一笑道: “一家人,就不说那么客气的话了。” 说着,他又看向灵雀与云逸二人, “龙虎山与苗疆圣教做了亲家,是缘分使然。” “如今贫道的三师兄刚刚去世,他的弟子与徒媳受到委屈。” “我这个当师弟的若是不管不顾,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 圣教主连忙道:“此间事,与雀丫头和云逸并无...” 她本想说并无关联,而是圣教与大道教之争。 但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张道之打断道: “今后苗疆圣教的事情,便是我龙虎山的事。” 此话一出,瞬间引来周围人哗然, “龙虎山与圣教即使有亲,但那又不是天师与圣教主有亲,而是其门下弟子成婚,天师这般说,有些言重了吧?” “是啊,这岂不是代表着,今后龙虎山将会照应着一个魔教?这...这像...唉!” “天师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 趁着诸多正道人士颇有微词之际,大道教长者连忙开口道: “张天师,您的意思是,今日,要执意偏袒她们了?” 偏袒? 张道之很不喜欢这个词汇。 他缓步来到大道教长者身前。 只是,如今身着紫金天师袍的他,气势过于强盛。 他每往前一步,大道教的弟子,包括那长者在内,便会往后小退一步。 “你们大道教与圣教之间的恩怨,贫道方才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此事尚且扑朔迷离,没个定论,这就意味着,圣教无错,既然无错...” “贫道的话,怎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偏袒?” 若说张道之的这番话,堵住了大道教弟子的嘴。 而他下一句话,却是让在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天师’带来的压迫感, “别说她们无错,纵使她们有错,贫道也是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贫道...爱偏袒谁,就偏袒谁。” 那位大道教长者,只得顶住这如山之重的压力,咬牙开口道: “张天师,慎言!” “这番话,谁说都可以,唯独您这位天师不能说!” “再则,世人都将苗疆圣教认为魔教,您身为正道魁首,正一天师,不该站在魔教立扬上说话!” 那位圣教主兴许是不愿给龙虎山添麻烦。 对她来说,堂堂天师,能为圣教说话说到这份上,就已足够了。 “这件事,与龙虎山无关,冲着我们圣教来就是,别话里话外,去找张...” 只是,张天师几字还未吐出。 却见张道之悍然出手。 仅是手掌抬起又落下。 那大道教长者,竟是忍不住袭面而来的压力,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都给跪出如龟甲纹路般的道道裂痕。 “张天师...你!” 大道教长者显然有些敢怒不敢言了。 张道之神情漠然道: “方才,你一共说了三句话。” “句句都是在教本天师做人做事。” “这世上,除了我师父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教本天师做事,懂么?” 闻言。 大道教长者身躯猛地一颤。 因为他从张道之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种虽不浓烈,却又无比纯粹的杀意。 那股杀意,让他自内心深处开始毛骨悚然。 张道之的这番举动,也彻底惊住了在扬所有人。 他似自顾自地继续开口道: “你们大道教门派祖师刘德仁不尚符箓,不重飞升化炼之术,颇重默祷召劾,意在为世人根除病弊。” “在世时曾言伟愿,愿天下无灾,世道无病,你们这些人,若是有他老人家半点儿气量,何愁大道教不兴?” 大道教长者无言以对。 张道之看向众人,正色道: “你们口口声声说苗疆圣教乃为魔教,贫道倒是想问一问诸位。” “圣教久在苗疆,从未涉足中原半步,是如何与你们生得怨怼?” “圣教照拂一方百姓,从未行过伤天害理之事。” “怎么到了你们的嘴中,圣教反而是魔教了?” 他的这番话,引来众人沉思。 这时,有一年轻弟子开口道: “圣教修炼巫蛊之道,此道在上古时期,便被诸家祖师誉为邪门歪道,修此邪门歪道的术法,不是魔教还是什么?” 闻声,张道之摇头一笑, “说得好,那你看,贫道可是邪门歪道?” 说着期间,手中突然窜出一缕黑色的火苗。 此为太平道烧炼精魂之火,早已被各门各派列为邪教手段。 若是换做旁人施展此火,必被世人判定为魔道中人。 可是,张天师能是魔道中人吗? 他若是邪门歪道,那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是正道人士? 张天师不能也不是魔道中人。 就算他自己承认是邪门歪道了,天底下的正派人士也只以为,他是给天下人都开了个玩笑罢了。 甚至,从他承认自己是邪门歪道那刻起,天下正道人士,也都将标榜自己是邪门歪道了。 反将所谓的正道打成另类。 见众人沉默。 张道之收去镇压大道教长者的手段,而后一脸漠然道: “既然所修、所成之手段,不足以评定一人是正是邪。” “那么,就不能仅以苗疆圣教修巫蛊之道,而就判定她们为魔教。” 他再次环视众人, “承蒙诸位看得起,唤贫道一声正一天师。” “今日,贫道就以天师的身份说一句话。” 待说至此处,话锋一转,神情肃穆,不容置疑的继续开口道: “从今以后,是正是邪,贫道说了算。” “这句话,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第200章 不知贫道可过了你这一关? 除了这两个字。 所有人都想不到,是否还有另外一个词汇。 可以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张天师。 他的话,自然也就无人反对。 只是,一些对张道之比较熟悉的龙虎山弟子。 见到他这般,却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欣喜或是骄傲。 因为只有他们最是清楚,以前的张天师是怎样的。 那个时候的张道之,无论见到谁,脸上都能洋溢着笑容且充满着客气。 而且,那个时候的他,最喜欢与门人讲的道理是如何趋吉避凶。 是教导众弟子,在遇到强大不可力敌的存在时,如何保全自身。 是平日里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但...下山一年有余,再次归山的张天师,脸上却没了往日的笑意。 肉眼可见的,多了几分哀愁。 就连原本一头青丝的他,如今也有了几缕白发。 起初,他们心中想象的天师,应该是不苟言笑,一言一行,都威慑力十足的天师。 而不是张道之那种散漫的性子与整日喜欢研究趋吉避凶的术法。 如今的张道之,不会再讲那些趋吉避凶的法门了。 而是会讲‘道心所至、虽死犹生’的张天师了。 “这一年来,在真人师叔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是让真人师叔心性转变如此之快...” “自真人师叔下山以来,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吧?” “真人师叔不再是以前的真人师叔了...” “...” 他们都很心疼张道之的变化。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只有经历大变故,才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相较于此时此刻的张天师。 他们更怀念那个,喜欢照顾同门弟子,在自己犯错受罚时,愿意挺身而出帮着自己说话的真人师叔。 可是他们知道,如今的真人师叔,永远也回不去了。 那样的真人师叔,只能停留在曾经,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敬爱张道之,不只是因为张道之身为天师。 更重要的原因是,张道之是那个很爱很爱他们的师叔。 他们知道,这份‘爱’不会消失,他们更知道,今后的真人师叔,只能是张天师了。 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的玄虚子,也是不停地摇头叹息, “小道之...你辛苦了。” 他很清楚,他的师侄,那个偶尔不停闯些祸事,不敢下山的师侄,其性子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因为他老了,他的两个师弟也老了。 蕴通子去世了。 饶是身为大师兄的张虎,虽说一身杀伐之力可谓通天彻地,但他此番归山,肉眼可见的,也老了许多。 不复年轻时那般的雄浑气血了。 被誉为世间第一女剑仙的赵长歌,的确可以庇佑宗门弟子,但说到底,她姓赵,是皇室中人,是女子。 如今的龙虎山,正在面临青黄不接的尴尬时刻。 世上许多的宗门,无不想取缔龙虎山天师府在异士界的地位。 到了这时,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用一种极其强硬的态度,去警告这个世上所有敢针对龙虎山的势力。 龙虎山,不是没人了。 而这个站出来的人,只能是张道之,只能是龙虎山的张天师。 他的性子,一直没有变化。 只是为了龙虎山,他不得不为自己披上一层伪装,不得不表现的极其强硬一些。 正因此,玄虚子才会认为,昔日因屁大点儿事都要苟着不敢逞强的小道之...辛苦了。 龙虎山年长一辈的人,都老了。 今后,当代天师张道之,当真就为龙虎山最强也是最后的靠山了。 而他自己,再无靠山。 如今。 张道之为圣教主出头是真。 借此再扬龙虎山威严也是真。 ...... 大道教弟子下山之后。 诸多正道弟子便就向张道之请辞离去。 没过多大会儿,此地,便只有龙虎山与圣教弟子仍然在。 圣教主特意就大道教之事感激张道之。 而后,二人来到一处屋檐下相谈。 两派弟子,包括张云逸、灵雀等人,皆是守在四周。 圣教主目光妩媚而又不失灵动,如同一颗熟透了的果实,堪为人间尤物。 如今,她的目光,正凝聚在张道之身上, “不愧是张天师,仅凭一己之力便就震慑住群雄。” “更使我圣教摘掉了魔道这个称呼。” 张道之呵呵一笑,“教主客气,贫道观教主言行,实非性子急躁之人。” “为何平日里总向世人展现出这般强势态度?” 闻言。 圣教主无奈一叹, “您身为天师,应该能够了解我的处境。” “天下异士无不视我圣教为异类,中原江湖各大门派,更是欲除我圣教而后快。” “您说,在此等情势之下,我若不表现得强势一些,我圣教弟子,该有多难过?” 张道之稍稍愣神。 原来,圣教主与自己一样,向天下异士表现得脾气火爆、强硬,不过是为了宗门弟子考虑。 不然,普天之下,该有多少人,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 张道之叹了口气,“圣教主当为女中豪杰。” 圣教主笑道:“此番来龙虎山,见你门内亦有女弟子,她们也都是个顶个的英豪,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互相吹捧过后。 张道之才说起正事, “贵教立教于十万大山之外,常年与十万大山内的异士势力有所交际,不知能否将那里的情况与贫道说上一二?” 圣教主好奇道:“张天师要往十万大山?” 张道之点了点头,“是为酆都之事。” 提起此事,圣教主也是赞叹不已, “酆都一城,并不在龙虎山天师府管辖范围内。” “然而整整上千年来,贵派却付出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不惜代价的平定酆都鬼门祸事,当真令人钦佩。” 龙虎山门人,无愧于天下人。 张道之倒也不自谦,“一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听到这里。 圣教主脸色肃然,朝着张道之拱手道: “我教贤者言,将来恐有祸劫临。” “圣教虽偏安一隅,但只怕亦不能幸免于祸。” “在回答张天师所问之前,在下有一事相求,若此事得到印证,从今日后,圣教将以贵派马首是瞻。” 这番话,让张道之深感意外。 他没想到,圣教主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既然对方诚心相求,张道之自然也不好拒绝,索性伸出一手,“请。” 圣教主再次拱手,“得罪。” 说罢,自眉心处,涌出一团血雾,雾中有一只肉眼难觅的蛊虫。 眨眼间,便入张道之体内。 灵雀修炼巫蛊之道多年,当那血雾蛊虫出现之际,自是心有所感,连忙转身看向这边且抱着孩童急步走来, “阿娘,您在做什么?!” 她一脸着急。 仅是片刻功夫,便已是大汗淋漓。 倘若张天师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张云逸亦是紧随灵雀身后,见张道之中蛊,当下不敢置信,快步越过灵雀。 来到张道之身前,用着不敢置信的语气开口道: “真人师叔...您...” 话还未说完,便见张道之摇头示意无恙。 而后,体内金光闪烁。 遁于体内的血雾顷刻消散殆尽。 他看向圣教主,莞尔一笑道:“敢问教主,不知这一关,贫道是否过了?” 见状。 圣教主目瞪口呆。 待回过神来,她竟是当着两派弟子的面,单膝跪倒在张道之身前,心悦诚服的抱拳道: “天师功参造化,杀力通天,在下钦佩之至!” “自今日起,天师但有所遣,我圣教弟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第201章 五气朝元境的希望 在她印象里,身为圣教之主的阿娘,一直都很要强。 而今日,却向张天师单膝下跪,并且承诺,今后圣教以龙虎山马首是瞻。 这当中蕴含的份量可见一斑。 但灵雀也并未太过于惊讶。 方才圣教主施展的手段,乃是‘血蛊’。 此蛊可以算得上是圣教的必杀手段了。 哪怕是半只脚踏上长生路的强者也可杀。 古往今来,在苗疆里,只有圣教主懂得如何化解此蛊。 然而,如此杀招,却被张天师轻易化解。 实在是让人难以思量。 张道之亲自将圣教主搀扶起来,笑呵呵道: “龙虎山、圣教,今后自当亲如一家。” 他能够轻易化解那种血蛊,不只是因为自身无垢体魄。 还有已踏入三花聚顶境的原因。 他的三花,非同寻常,可以说勘破三花虚幻,返璞归真。 而血蛊不仅会啃噬中蛊者的血气、修为,还会以顶上三花为目标。 但张道之踏入三花又灭三花,自身已达到肉身元神混元一体的状态。 是以,那所谓血蛊,才对张道之毫发无损。 圣教主不知其中玄妙,而她刚才也的确清晰感受到了,来自张道之体内的无穷杀力。 为此,她深觉震撼。 世人皆知历代龙虎山天师修为高深。 但像眼前这位追求极致杀力的张天师,只怕是少之又少。 稍后。 圣教主将十万大山里的情况详细告知张道之。 对于异士界来说,十万大山,就像是一个三不管地带。 佛不管,儒不问,道不理。 乃为乱法之地。 十万大山里的异士势力,主要来源于三部分。 其一,各大派叛徒在走投无路时,都会前往十万大山寻求避难。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叫做‘无法门’的组织。 这个组织,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没有规矩。 是彻头彻尾的魔道组织。 其二,因历代大劫而逃遁于十万大山的奇特种族。 比如力绝存在的蛮族,这个种族的特性是力大无穷,身强体壮。 还有号称是炎帝后裔,人面鱼身的氐人族。 背后生有双翅的羽人族以及传闻中的巨人族等。 这些种族抱团取暖,用来抵抗入侵者,被世人统称为‘异人族’。 如今,蛮族之王,也就是四绝中一的力绝,便为异人族的共主。 这个异人族,可以说是十万大山里最强也是最为复杂的组织了。 其三,因十万大山中有片三千里的瘴林,终年遮云蔽日。 这使得一些妖魔鬼怪可以于此潜居下来。 久而久之,便就形成了一股势力。 当然,这只是十万大山里表面的异士组织而已。 对于常年混迹于十万大山的异士来说,还有一种可怕的存在,是散修。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背后下黑手,不背靠任何势力。 即使在他们手上吃了亏,事后想找他们,都不知他们身在何处。 听到这里,张道之便对十万大山中的情况有所了解了。 总结来说,十万大山,更像是一座缩小版的异士界。 在这片世界里,没有任何的规矩、章法可言。 更不分什么正魔两道。 强者为尊。 张道之想要寻觅的酆都压运之物,应该就在圣教主所言的第三种势力中。 毕竟,玄虚子曾说,酆都压运之物,是被一只强大的鬼怪所盗窃了。 只是,他搞不懂的是。 阳间判官笔,对阴司鬼物有着天然的克制力。 那鬼怪,又是如何盗取的? 这一切,可能要等到去了酆都之后,才能知道了。 “天下间,不乏有异士想往十万大山,是因其中强者墓穴极多,流传宝物极广。” “说起来天师可能不信,十万大山灵气之浓郁程度,最接近洪荒时代。” “那里,流传着三宝,其一为不死术,修炼此术,并非不死不灭,而是一种偏向杀伐之力的体魄。” “其二为万魂幡,乃是洪荒时代的遗留至宝,不过至今已不知所踪。“ “其三为玄黄气,相传此气乃开天辟地之后,于天地间诞生的第一缕气体。” “天地大开之后,此气已愈发稀薄,极为稀缺,其作用远胜天地之间的灵气,异士若得之吸纳,可谓妙用无穷。” 圣教主所言十万大山三宝,张道之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心中有所留意。 晚些时候。 张道之在正一观内请来三位师叔。 要向他们讨教修行之事。 “不瞒三位师叔,自我踏入三花聚顶境界之后,实力虽有提升,但却好似前路尽断。” “无论如何修炼,始终如何修炼,都无法将灵气蕴于五脏,化为五行之气。” “如此,十年内,师侄难以步入五气朝元之境。” 这些时日以来,张道之虽然忙个不停,但也一直没有落下修行。 按照他的体魄来说,踏入三花聚顶境界以后,一切都该水到渠成。 实则不然。 就好似湖面上的一艘小舟,无论如何,都行不到终点。 即使刚踏入三花聚顶境,一时半刻,难以踏入五气朝元境,但也不该毫无波澜才对。 所谓五气,是指人体五脏之气。 心藏神,后天为识神,先天为礼,属南方赤帝之火气; 肝藏魂,后天为游魂,先天为仁,属东方青帝之木气; 脾藏意,后天为妄意,先天为信,属中央黄帝之土气; 肺藏魄,后天为鬼魄,先天为义,属西方白帝之金气; 肾藏精,后天为浊精,先天为智,属北方黑帝之水气。 在修行上来说,是以灵气入五脏,锻炼神魂的同时,蕴出五行之气。 然而,张道之压根就无法凝聚出最开始的赤帝之火气。 也就意味着,他连五气朝元中的心藏神都达不到。 不入五气朝元境,面对十年之约,他还是心存忧患。 面对这种情况,哪怕是资历老道,经验深厚的玄灵子与玄成子二人都无计可施。 因为,无垢体魄实在是太特殊了。 这种体魄,于修行上每前行一步,都犹如跨过一道天堑一般。 到最后,还是玄虚子给了张道之一个希望, “所谓五气,乃人为练就的后天之气。” “你入三花聚顶,可谓困难重重,凝聚三花而又灭了三花,更是亘古未有,不曾听闻。” “哪怕是初代祖师,也是在踏入长生路时,才敢灭三花,决意追求肉身与元神长存的混元一体之境界。” “如今,怕是寻常的后天之气,难以让你步入五气朝元之境。” “不过,后天之气不行,不妨就试一试先天之气。” 第202章 愿用此身一甲子,荡尽人间不平事! 一般五气朝元境界蕴养出的五气,皆为后天之气。 毕竟乃是异士后天衍生之气。 张道之凝聚不出后天之气,是因为无垢体本身就相当于是一种仙体了。 何为仙呢?先天即为仙。 玄虚子越修越年轻,就是因为在返璞归真的过程中,去寻找先天一炁。 无垢体即为仙体,就很难再蕴养出后天之气。 尤其是在肉身与元神合二为一,成就混元一体之境界的情况下。 既然无法蕴养出后天之气,那就只能去吸收先天之气了。 “师叔,敢问您口中的,不妨一试,该如何试?” 张道之求问。 玄虚子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 “肺藏魄,为金,主杀伐之气,此气近乎于死气,而死气则为先天之气。” “肝藏魂,木为东方青帝,正应勃勃生机之季,乃为万物复苏之气,此气可由生气来替代。” “肾藏精,为水气;古有玄黄二气,玄色属水,天色为玄,可代水气。” “脾藏意,乃为中央黄帝之土气,黄在五行属土,可用玄黄气中黄气来替代。” 听到这里,张道之彻底明白了。 想要达到五气朝元境,就要凝聚后天五行之气。 如此,身体内外,一切杂弊尽是去除。 可称之为‘神仙境地’。 此谓五气朝元,皆聚于顶也。 而玄虚子要让张道之做得,是放弃自身凝聚后天五气的做法。 转而以吸收先天之气的方式孕育五脏。 只是... “师叔讲完金、木、水、土,却唯独不曾说有哪股先天之气,可以代替火?” 张道之再次询问。 玄虚子笑呵呵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你想突破境界,先将那三道先天之气吸纳再说。” 玄黄之气,可分玄气与黄气,故而三道先天气,可以代替五行中的四行之气。 张道之笑道:“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 “师侄方才询问苗疆圣教之主有关十万大山之事,她说十万大山内藏有玄黄气。” “玄黄二气已知下落,但就是不知,生死之气何处寻觅?” 生死二字,太大也太重。 仿佛掌握生气就可不死,掌握死气,就可判定他人生死。 这种极其强大的先天之气,当真存在吗? 对此,玄虚子给出解释, “所谓生死之气,非是执此气而握生死,而在于对你自身的改造。” “若体内存有生气,则可使你自身生机永存,无论遇到怎样严重的伤势,除非当即毙命,此气皆可助你险象环生。” “生人得死气,可助涨自身杀伐之力,但并无多大用处。可若让寻常鬼魅得到死气,则天地将生浩劫。” “据老朽所知,当世生死之气,其生在灵脉源头昆仑山,其死在酆都。” “...” 死气在酆都? 张道之心生激动。 他本就要前往酆都。 若是顺势得到死气,可谓天助。 至于生气所在之地昆仑... 那里如今是昆仑剑宗的地盘。 自己的师姐赵长歌可是与昆仑剑宗关系不错啊! 除了得到这些极为有用的消息之外。 张道之自身对生死之气,也有了全新理解。 生气并未他想象中的那般强大,这缕先天之气,重在为自身补全生机。 就好似他为桃夭截取的一线生机一般。 又好似此前那位号称‘草原第一巴图鲁’的手段。 至于死气...生者得之并无大用,但对张道之这个生者而言,却有大用! “既如此,明日师侄便率门内弟子前往酆都,争取彻底解决鬼患一事,夺得死气。” 张道之迫不及待的要赶往酆都。 玄虚子正色道:“如今你是天师,龙虎山上下,皆以你为尊。” “你想做什么,放手大胆地去做便是。” 闻言,张道之点头离开此地。 待他前脚刚走。 玄灵子、玄成子二人,便就陆续向玄虚子开口道: “师兄,吸收先天之气,步入五气朝元之境...古往今来,从未有过此等先例,这能行吗?” “是啊,寻常异士,只怕连一缕先天之气都无法承受,更别说吸收那么多道先天之气了。” 闻声。 玄虚子笑呵呵道:“咱们这个师侄所做的,古往未有之事,还少吗?” “凝聚三花而又灭三花...坦言之,即使是我,如今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他已经比我们三个老家伙要强了。” 他是相信张道之一定可以成功吸收玄黄生死之气。 因为这就是无垢体的恐怖之处。 身化天地,身化自然。 无论是怎样的力量,哪怕就连妖力、功德之力,都可融于自身,混元一体。 每每想到这里,玄虚子便会对张道之的前世今生与由来,感到好奇。 只是,张先不曾与他说过什么。 或许,张道之的由来根脚,就连张先都不知情。 但对于他的成长经历,玄虚子可是都看在眼里。 先是因为有的特殊命格,可以承载功德之力。 所以被张先以功德之力锻造为无垢体魄。 再是聚三花而又灭三花... 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 在这个世界。 从龙虎山到酆都,足足有五千里路程。 翌日。 张道之召集足足五千名弟子,其中一千余内门弟子,四千余外门弟子。 浩浩荡荡前往酆都。 这是自甲子前动乱之后,龙虎山出动弟子最多的一次。 可谓举世瞩目,天下震惊。 而且,就连身为龙虎六杰之一的天下第一女剑仙赵长歌,也随天师前往酆都。 天下异士即使再傻,也知道,龙虎山天师府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足足五千名弟子啊。 知道的,是随着张天师前往酆都镇压鬼物。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天师效仿初代大贤良师,揭竿起义了。 而这一次龙虎山弟子下山的事情。 也让世人再次亲眼目睹天师府的底蕴。 对那五千名弟子而言,张道之内心真正的想法,其中最为主要的一条,就是练兵! 毕竟,说透了,龙虎山真正的底蕴是三千内门弟子。 那三千内门弟子,是足以席卷天下的一股势力。 但张道之觉得还不够。 他要以十年之力,将相当一部分外门弟子的实力,都向内门弟子看齐。 ... 此刻。 天师府,山门处。 张道之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大量的弟子纷纷下山而去。 站在她身后的赵长歌,见此情势,不由得心生豪迈, “壮哉我巍巍龙虎山!” 说至此处,她看向张道之的背影,询问道: “真人师弟,如今的你,执掌我龙虎山三万弟子,身为天师,以天师的身份来说,可有想做的事情?” 她是在问张天师想做的事,而非张道之。 闻言。 张道之看向山的那一边,那里不属于龙虎山,那里是山下也是天下。 是芸芸众生。 更是身为张天师的他,想要去守护的地方——人间, “愿用此身一甲子,荡尽人间不平事。” 第203章 天师令重出江湖! 被坏人杀的好人、不敢害人的好鬼。 妄想成佛的妖僧、为一域之地不惜要害一国的申九千。 以身入局,只为苍生不为自己的大周基石魏基。 经历的这些人或事,无一不在告诉张道之。 这个世道,并不太平,也不公平。 即使身为天师的他,也妄想用一甲子去平天下所有不平事。 张道之抬头看向蔚蓝天际,喃喃道: “天若假我一甲子,自当尽力而为,唯此而已。” 赵长歌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站在张道之身后。 她想说什么,又或者说想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龙虎山弟子很多。 据不完全统计,算上各地龙虎宗弟子,具有降妖本领的,人数足有三万之巨。 有人说,兵不在多而在精。 龙虎山的弟子即使再多有什么用? 真正让天下异士忌惮于龙虎山势力的,恰恰就是这三万弟子。 他们个顶个的,都是异士中的翘楚与精英。 龙虎山寻常一名外门弟子,到了其它门派,都是内门弟子的苗子。 这就是积攒了数千年底蕴的恐怖之处。 当年张先尚且在世时,西域佛国的活佛扬言要东出讲道。 结果,张先只说了一句话,便使得西域佛国二三十年来不敢有妄动: “西域有一僧涉足中原,我龙虎山便有十道踏入西域。” 此话绝非虚言。 天师府有这样的底气。 而这一次,张道之调动五千名异士下山,无异于是在警告天下人。 龙虎山还是那个龙虎山。 天师府,依旧是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 在五千弟子陆续下山时。 忽然。 有来自西方的灵鸽飞来,落于张道之的手掌当中: 【佛国僧人东出】 寥寥几字,却让张道之双眼一寒,杀机毕露。 他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块由桃木制造的令牌。 木牌朴实无华,只写有三个大字: 【天师令】 当张道之拿出木牌的那一刻。 龙虎山所见之弟子,当即停下手头上一切事务,朝着他拱手作揖。 其中也有包括赵长歌。 仍旧待在龙虎山的三杰,也在瞬息功夫之内。 飘然落在张道之身前,而后手掐道诀,低头弯腰。 这时。 张道之才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看向众人,正色道: “传令。” “西域佛国僧人敢有东进中原者...” “杀无赦!” 话音刚落。 龙虎山弟子齐齐拱手应声道: “谨遵天师法旨!” 下一刻。 天师令悬浮于张道之身前。 他将天师印落于令牌之上。 紧接着,就见天师令化作无数道流光散向各地。 张道之收回天师印,再次看向周遭众弟子,意气风发道: “出发,酆都!” ... 半个时辰后。 江陵方向。 临近城门的官道旁。 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道人,正与他的弟子,在一间简陋面馆里吃食。 期间,年轻弟子开口道: “师父,您是怎么知道杨老爷家里的小妾是画皮鬼?” 闻言,中年道人忽将一部《妖魔图录》甩到他的身前, “这本书,是咱龙虎山天师写得,平时让你多看看,你就是不看。” “若你看了,自然就能轻易分辨出那杨老爷家里的小妾是不是画皮鬼了。” 随着张天师斩了腾格里,离开草原后。 遂古就是张道之的秘密,已然是瞒不住了。 也无需去瞒。 闻言,年轻道人突然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双手托腮道: “师父,老是听您说咱们龙虎山那位天师有多厉害,啥时候能让弟子去龙虎山瞧瞧啊?” 中年道人摇头道:“还没学会走就学会跑了,等你什么时候到了筑基境,为师自会带你去咱们龙虎山入册记名。” 所谓入册记名,其实跟民间俗称的认祖归宗差不多。 意思是,一旦被龙虎山登记在册,就相当于是龙虎山的弟子了。 年轻道人再次深深一叹。 就在这时。 忽见一缕明光涌入中年道人的眉宇间。 年轻弟子连忙询问,“师父,那是...” 中年道人来不及回应什么,连忙朝着龙虎山的方向下跪叩首, “江陵行走燕清谨遵天师法旨!” 说罢,迅速跨上一匹宝马,朝着自己的弟子开口道: “速上马,随为师去!” 言罢,便已一骑当先。 见状,年轻弟子连忙跟上。 随后。 二人来到一座龙虎宗。 中年道人立于道观前,朗声道: “天师令,如有西域佛国僧人东出讲道,杀无赦!” 与此同时。 在中原各地,大周十三道,都有着类似的情况发生, “山南西道行走李景阳,谨遵天师法旨!” “应天府龙虎宗张灵均,谨遵天师法旨!” “剑南西道行走卫守拙,谨遵天师法旨!” “天师有令,如有西域佛国僧人东出讲道者,杀无赦!” “天师有令...!” “...” 一时间。 沉寂三十载的天师令重出江湖。 天下震动! 在龙虎山中,除了各地龙虎宗宗主之外。 还有一个特殊的职业,名曰‘行走’。 顾名思义,就是行走于一道一地之间。 一来为龙虎山搜集江湖奇闻与天下局势。 二来,是为护一地百姓安宁。 路遇不平,便要拔刀相助。 天师府总计有三十六位行走。 当天师颁下天师令,准备号令全国各地的龙虎山弟子时。 皆是由各地、各道路行走去担起此重任。 由各地行走、龙虎宗构成的庞大势力网,覆盖着整座中原。 天师法旨包括着天师令,但天师令比较特殊。 寻常法旨,可能只是调动某地龙虎宗弟子或是某些门人。 但是天师令一出,则就意味着,是将所有龙虎山弟子全部调动,而且,只去做一件事—— 灭佛。 ... 龙虎山那边。 五千名弟子已全然下山。 张道之与赵长歌并未着急前去。 后者说: “真人师弟可还曾记得幽篁?玄蕴子师兄将幽篁夫妻二人安排在了天门岭那边。” “并且,已暗自告知门内弟子,若遇煞鬼幽篁,无需理会。” 安顿妖孽鬼祟这事,在玄蕴子看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天门岭那边人迹罕至,不会被太多人知晓。 索性,玄蕴子就将幽篁安排到那里去了。 张道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询问道: “天门岭距离咱们龙虎山不过百里,师姐可愿随我去见一见故人?” 闻言。 白衣剑仙赵长歌莞尔一笑道: “你邀我去,我怎会拒绝。” 第204章 万民之生气 峰高入云,接连天地。 宛若通天之路。 远远观望,形似巨门。 故曰天门岭。 幽篁与俞诚正隐居于此。 世人或许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 在龙虎山附近,竟是藏有妖孽。 赵长歌跟随张道之赶来此地途中,存有疑虑的问道: “真人师弟为何执意要将煞鬼安顿?” 后者并未急于回应。 二人来到由幽篁夫妇亲自打造的农家小院前时,并未前去叨扰。 只是静静地站在一片密林中观望。 小院里。 幽篁正亲手烙着一张饼。 俞诚坐在她的身旁,奋力的劈砍着干柴。 这几乎是极其平凡的一幕。 在大周的任何一处角落里都可看到。 难得的是,幽篁是民间传闻中的邪祟。 而俞诚则是一名普通的柴夫。 二人看了一会儿,张道之才开口道: “起初,我让幽篁来龙虎山附近,是想给她找一条生路。” “因这天大地大,却似乎没有人鬼之恋的容身之地,若说有,只怕也是咱们龙虎山了。” 天师府足够强,所以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胆敢明目张胆的反对。 赵长歌又问:“现在呢?” 张道之再次看向那座小院里,笑呵呵道: “师姐不觉得,无论人与妖或是人与鬼,其实是有共生之路?” 赵长歌摇了摇头, “人鬼之恋,天理不容。” “非是我迂腐,只是,人与鬼魅共处,乱了阴阳,扰了乾坤,没了秩序...” “只怕最终受苦受难者,仍旧是人。” 凡夫俗子抵抗不了日久天长之下的邪气入侵。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张道之点头道:“师姐说的极是,人鬼殊途,此为天理循环。” “但师弟想说的是,人与邪祟鬼魅,不只是有争端,也有共生之道。” “只是这条路,我暂且还没有找到。” 赵长歌能够理解他的心意。 当在天师这个位置上坐得久了。 所思所虑,便不仅是简单的一家一户一门一派,而是千家万户,是芸芸众生。 “二师兄将幽篁他们安顿于此时,是瞒着三师兄的。” “以三师兄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只怕绝不会容忍一只煞鬼栖居于此。” 赵长歌言谈间,又想到了那位正得发邪的三师兄蕴通子。 在那位已经故去之人的眼里,妖就是妖,没有什么正邪好坏之分。 因为妖在人间,日子一久,难免会生害人之心。 蕴通子看到的是芸芸众生的恶,因为他赌不起善。 早在他还未入龙虎山时。 曾是某地财主的儿子。 因蕴通子父亲一时善念,救了一伙被人追杀、身负重伤的贼子。 后来,那伙贼子竟是灭了蕴通子一家满门。 这惨痛的遭遇,让蕴通子不敢去赌人性的善。 张道之清楚蕴通子的这段过往经历,这也是对方养成嫉恶如仇的性子原因。 只是... “难道师姐以为,蕴通子师兄并不知煞鬼身在此地?” 话音刚落。 赵长歌猛地一愣神。 她下意识看向张道之,“你是说蕴通子师兄早已知道此事?” 后者缓缓转身,准备离开此地, “蕴通子师兄认为人性本恶,是因他担忧自家惨况再发生到别个人家。” “但这不代表,蕴通子师兄就不希望见到人性的善了,邪祟妖魔亦是如此。” 闻言。 赵长歌凝视着张道之的背影,怔怔发愣。 “真人师弟,不似从前少年了。” 她忍不住喃喃一声,而后又道: “真人师弟既然已来了,不去打个招呼?” 张道之摇了摇头, “既已知道她们过得很好,又何需去叨扰。” 他来这里,只是想知道,他当初做得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赵长歌也并未过问太多,紧随张道之的步伐前往酆都。 平日里,这位女剑仙的话一向很少。 几乎一整天说不出几句话来。 但是在张道之面前,她仿佛有着说不尽的话,想与他说。 离开此地之后。 赵长歌又问张道之,他与幽篁夫妇相识的过程。 后者将他们夫妇之间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也讲了出来。 赵长歌面色不变,显然是未感动,不过,张道之所言,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曾听咱们师父提过,早些时候,他老人家游历天下,遇到一只颇有灵性的鹿,还对其指点了一番。” 闻言,张道之身形一顿,下意识喃喃道: “ 原来...早已有了承负。” 那间显得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里。 随着张道之与赵长歌一前一后离去。 幽篁忽而神情一愣,似有所感,抬头看向院子外的那片密林。 却见并无生人踪迹。 见状,俞诚好奇询问,“娘子,怎么了?” 幽篁若有所思的询问道:“相公外出砍柴时,听人说,天师回龙虎山了?” 俞诚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一回事。” “为夫还听说,龙虎山上好像死了一位高功。” 幽篁轻抿嘴唇,‘嗯’了一声。 俞诚又问,“娘子方才是怎么了?” 幽篁再一次抬头看向那片密林,莞尔笑道: “没什么,方才有风吹过,我还以为是故人来访。” 这时,当真有风轻轻拂过山林,最终落在这间平凡的小院里。 ... 龙虎山弟子人还未至酆都。 当地县令便就在极短的时日内,安排全城百姓前往府城避难。 这都是朝廷的安排。 张天师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无非是要重启鬼门,镇压酆都地下鬼物。 在这儿期间,异士与邪祟之争,必然是惊天动地。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于情于理,朝廷都必须要让酆都的百姓撤离。 既然酆都地下有鬼物,那么朝廷为何不干脆将那些百姓迁徙到别处地界生活。 非要让他们待在酆都呢? 如此一来,每年中元,鬼门大开,受灾的还不是那些无辜百姓? 其实,这是无奈之举。 一来,不管酆都城内有无百姓,每到中元,鬼物还是会趁着鬼门大开时肆虐人间。 若非是龙虎山弟子前赴后继镇压酆都鬼物。 只怕整个南方地界,就要被鬼物攻陷,届时受苦受罪的,便不是这一城百姓了。 二来,在初代张天师那个时代。 因天地劫数降临。 导致酆都鬼门无法关闭,致使邪祟祸乱人间。 若非初代张天师横空出世,于鬼门中施加封印,锁住万鬼。 只怕早有无数生人死于这扬邪祟之祸。 然而,这个封印,却有着一大弊端。 那就是每到阴气最为昌盛之日,也就是中元节那天,鬼门封印便会有所松动。 届时,定有鬼魅趁机逃窜至人间。 龙虎山弟子的责任,就是在鬼门封印松动时,斩杀越鬼门而出的邪祟。 若想要鬼门封印一直加持,则就需要‘生气’的存在。 可将先天之气困于一地,何其难也? 就连初代张天师也无法子。 不过,后人却想到一个办法。 那就是于此地建城,酆都城由此而生。 让大量百姓在城中世代生活,以万民之生气镇压万鬼之死气。 如此生死并存,阴阳并序,方可维持鬼门封印千秋万载。 第205章 神仙一半,我一半 如今的酆都,就是一座空城。 承平二年,九月十九。 张道之与赵长歌来到酆都。 龙虎六杰之一蕴德子所收弟子李清平,正向张道之介绍城内情况, “启禀天师,鬼门已闭,我等弟子已搜寻城中三日,并无发现邪祟踪迹。” “此时正按照您的吩咐,诸弟子正齐心摆下伏魔大阵。” 天师府的伏魔阵,多以北斗伏魔阵与五雷天心正法阵为主。 饶是这两座传承已久的阵法,却依旧比不得太平道中记载的一些杀阵。 张道之此次率领弟子前来酆都,有个练兵的想法。 他将自太平要术里摘抄的一种阵法递给李清平, “我们要在酆都待上一段时日。” “你去寻几位天赋不错的弟子,由你带领,练就此阵。” 李清平接过阵法图纸时,见那上面赫然写着‘诛仙绝魔大阵’六个大字,顿时目露惊诧, “此阵法之名讳,好生厉害,是由天师您自创?” 张道之卖了一个关子, “你尽管挑选弟子去练,待此阵大成,再与你说此阵由来。” 李清平点了点头,“弟子得令。” 稍后,张道之与赵长歌踏进酆都城。 此刻,龙虎山的五千弟子,正散布在酆都城的各个角落。 他们都没有闲着,而是在紧张地用朱砂笔画着一些晦涩难懂的符文或是摆阵。 就连靠近城门这边的道路上,都用黑狗血画了一张巨大的符咒——太上老君降魔符咒。 甚至道路两旁的民宅上,都挂满了符纸或是画有朱砂痕迹。 可见,龙虎山弟子对此次酆都之行,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毕竟,他们是跟随张天师来此。 心中更知,用不了多久,在这儿城中,将会掀起一扬异士与邪祟之间的腥风血雨。 赵长歌刚一进城,就见不少弟子在紧张忙活着,不由得点头称赞。 而后看向身前慢悠悠走着的张道之,问道: “你打算何时开启鬼门封印?” 由酆都城镇压的地下恶鬼,是不被阴司收录的鬼魅。 也就是说,都是一些罪恶滔天的孤魂野鬼,已经失去了转世轮回的资格。 传闻初代张天师曾以元神入幽冥,去见阴司天子,想着双方洽谈一下酆都地下鬼魅一事。 然却无果。 传闻毕竟是传闻罢了。 自颛顼帝绝地天通以后,人间异士想要触及神明,只有飞升成仙这一条路。 无论天上神仙还是阴司鬼吏,皆无法干预人间之事。 而请神之法,说白了,就是钻绝地天通的漏洞。 祈求神明降下伟力。 那只是‘力’而已,并非是真正的神明降世。 绝地天通有好处,人间事自有人间来定。 可坏处也很明显,一些无法步入轮回,难以超度的孤魂野鬼,只得徘徊人间。 久而久之,便会祸乱天下。 寻常异士面对强大邪祟,犹如凡人望高山而生惊畏。 神明无法插手人间之事,寻常异士又解决不了它们。 久而久之,便会酿成像是酆都这样的尴尬情况。 “被镇压在酆都城内的鬼魅不计其数,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开启鬼门封印一事暂且不急。” 张道之率领弟子来酆都,除了练兵之外。 是想传达给外界两个讯息。 第一,龙虎山想要一次性解决酆都的乱子。 第二,蕴通子的血不能白流,要让酆都鬼物知道痛。 今后龙虎山弟子在哪栽了跟头,只要龙虎山一方问心无愧,他这个天师,便会亲自找回来扬子。 此役,龙虎山没有邀请同道中人来帮忙,识趣的站在一旁观望。 不识趣的,想来捣乱的,那就亲自来试试天师剑是否锋利。 话音刚落。 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便飞身来到城头之上。 这里,还有着蕴通子的血迹。 赵长歌蹲下身子,伸出纤纤玉手,抚摸着那斑斑血渍,不由得深深一叹。 张道之看向站在一旁的张云逸,询问道: “你师父身陨时最后望着的方向是龙虎山?” 张云逸沉默着点头。 赵长歌道:“你师父一生力求除恶务尽,这些血渍中,我仍可感受到滔天伟力。” “想来,你师父临终前的一战,必是酣畅淋漓。” 张道之神情漠然,语气决绝的开口道: “我龙虎山没了一位高功。” “那就让酆都地下鬼魅,百倍、千倍的偿还。” ... 晚些时候,张道之与赵长歌前往酆都阴天子庙。 阴天子被世人奉为是阴府的最高神灵。 主管冥司,统管十殿阎王、六案功曹、四大判官、十大阴帅、七十五司以及无数鬼卒等。 自龙虎山弟子暂时代替官府接管酆都之后。 还未有涉足阴天子庙半步。 主要在阴天子庙内,留有鬼门的部分封印。 龙虎山弟子担心会误了天师大事,索性只在庙外跪拜了一番庙内主伺神明。 在这个世界。 张道之身为天师,理论上来说,与主管地狱的阴天子,是属于平起平坐的一种身份。 但阴天子毕竟是阴天子。 身为天师,自当敬畏神明。 张道之来到庙宇之内后,第一时间,便以道教礼节,敬拜阴天子。 期间,他瞧到案桌上有被啃了一半的供果,当即摇头一笑。 这时,有随他而来的龙虎山弟子察觉到供奉四明公的侧庙内有动静,当即厉声呵斥道: “什么人?!” 说着,便就跨步去往庙内。 张道之叮嘱道:“别吓到他。” 那间庙内显然藏着人。 他见一名手持木剑的道人气冲冲走来,心下当即一颤,连忙道: “我...我不是坏人。” 龙虎山弟子见是一名小乞丐,当即收了手中木剑,语气变得万分和蔼道: “小家伙,城里的人都走了,你怎还留在这里?” 说着,那名弟子便将小乞丐拉出庙内。 张道之见状,笑问道: “你没有随着城中百姓一起离去?” 小乞丐见到这些道士装扮的人,似乎并不害怕, “我...我...我不知出了城去还能去哪...” “我饿...这庙里有果子吃...我...我就留下来了。” 有果子吃? 张道之瞬间摇头一笑, “这庙里供奉着阴天子,你怎敢吃祂的供果?” 小乞丐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头小声道:“饿...” 张道之不解道:“既然饿,为何将那供果都只吃了一半而不全部吃完?” 小乞丐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应声道: “那...那是神仙的供果...我...我不能全吃完...得给祂留一半...” 第206章 因为我以前,也是个乞丐 张道之也算见多识广了。 却还从没见到,偷吃供果,却又给神仙留一半的人。 他好奇问道:“你就不怕神仙怪罪你?” 小乞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显然是又感到几分饥饿, “怕,但是更怕饿肚子。” 张道之一愣。 他忽然想到。 十几年前,他还是乞丐的时候,也做过偷吃供果的事情。 他知道挨饿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感到头晕、乏力。 后来,接连饿了几日的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偷偷跑到庙里,抢了供果就硬塞到嘴里。 刚入腹中,便感到一种剧烈的疼痛感传来。 有一日,甚至已经饿到眼前出现幻觉,看什么都像是食物。 好不容易扒拉下一块树皮,生怕被别的乞丐抢了去,只好未经石臼捣碎便就吞入腹里。 张道之做梦都忘不了那一幕。 就像是吃了一堆石子一般,堆积在腹内,绞痛、腹胀,难以忍受。 甚至连拉屎都拉不出来。 庆幸拉出来了,却都是一些淅淅沥沥,像水、像血一样的物体。 腹部肿胀的,不像是正常人该拥有的肚子。 当时的张道之,只想一件事——活下去。 饶是活着,就已经无比艰难了。 此刻,他刻意的看向那小乞丐的腹部,却见对方的肚子有些干瘪,当即松了口气。 那小乞丐,显然没有他的那般遭遇。 当乞丐,吃不起饭,挨饿,是必然的事情。 肚子干瘪,说明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是可以消化的。 像是那些肚子臃肿的跟石鼓似的人,多半是吃了观音土、树皮等,无法消化。 累积到肚子里,然后慢慢等死。 张道之正因当过乞丐,知道挨饿的滋味,所以,他每到一地,见到乞丐,都会力所能及的施以援手。 包括眼前这名小乞丐。 他让身边的几名龙虎山弟子弄来一些吃食。 有白面馒头,还有一些带点儿油水的荤菜。 这对小乞丐来说,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美味佳肴了。 当那些菜肴被龙虎山弟子摆好以后。 小乞丐已经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了。 肚子的饥饿感,让他欲罢不能。 见状,张道之摆了摆手,除了赵长歌之外,其余龙虎山弟子,全部退出庙内。 而后,他看向小乞丐,笑呵呵道:“吃吧,慢些吃。” 小乞丐不敢置信的看向张道之,“都给我吃?” 为何不敢置信? 只因这些美味佳肴,他只见过,却不曾吃过。 对于不曾体验过的事物,他自是心生胆怯。 骨子里的经历告诉他,那些美好的事物、食物,并不属于他。 张道之将弯下腰,拿起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乞丐, “慢点儿吃,都是你的,别噎着了。” 饶是这般警告。 但当乞丐两眼放光的接过馒头以后,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大口啃食起来。 没过一会儿,便就将一个馒头消灭干净。 忽而,乞丐抚摸着自己的胸膛,只感到有股如山一般的压力正席卷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见状,张道之连忙亲自给他端了碗水。 乞丐接过水,大口咕噜饮下,那股压在胸膛腹部的压力,才算是有所减缓。 而后,他蹲下身子,也不使用筷子,又像是不知如何用筷子。 只用着自己脏兮兮的小手,不停地将那些菜肴送到嘴里。 被他摸过的馒头,都能留下些许黑印。 见状,久久不言的赵长歌忽而开口道: “幼年时母后逼我看史书,我对其中一段记忆尤深。” “说是甲子前,北地天赤如血,五年大饥,六年大水,民死过半。” “次年又逢大旱,民父子相啖,白骨盈野。” 张道之点头道:“魏基、范知行他们想让申九千死,就是因为申九千妄图得国运之力,致使各地天灾不断。” “前些年,仅是山东济州一地,便因洪涝死伤万余众,若说这与申九千吸食国运无关,我是不信的。” 赵长歌道:“申九千已死,又有真人师弟消弭两原杀伐,相信百姓们能过上几年太平日子了。” 张道之摇头道:“师姐,在这座天下,有着太多像眼前这个小乞儿一样吃不起饭的人了。” 二人言谈尽被那小乞儿听到耳中。 他虽然不知谁是申九千,又不知何为国运,更不知两原太平怎么回事。 但是,他能据此推断出,眼前的这两人,都是大人物。 比城里的富商老爷们还要大! 张道之似乎对眼前的乞丐很感兴趣,一直盯着他埋头吃食。 赵长歌留在此地无事,便出了庙去,盯着龙虎山弟子布置法阵。 待整座阴天子庙内只有他们二人时。 小乞丐已将那些馒头与菜肴吃了个干净,而后看向张道之,双膝跪地,朝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见状,张道之不解道:“为何向我磕头?” 小乞丐道:“我娘在世的时候说,今后谁给我一顿饱饭,我就给他磕头,给他卖命!” 张道之笑了笑,“贫道无需你卖命。” 说罢,他又指向供奉在正庙里的阴天子神像,问道: “祂也给了你吃食,你向祂磕头了吗?” 小乞丐点头道:“磕了。” 张道之‘嗯’了一声,“起来吧,不用向贫道磕头。” 小乞丐缓缓起身,目光真诚的看向他, “您不让我磕头,也不让我卖命,为什么要给我饭吃,对我那么好?” 张道之莞尔一笑道:“因为我以前,也是个乞丐。” “像你一样,吃不起饭,整日挨饿。” 小乞丐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道:“那你现在怎么不是乞丐了?” 张道之忽而爽朗大笑两声, “我比你运气好,遇到一位老道人,他将我收为弟子,后来,我就不用挨饿了。” 闻言。 小乞丐失落的低下头,指了指张道之身上的道袍,边说边比划道: “前些天,我也遇到了一个,和你穿着一样衣服的道长...”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好大的雨,还有好响好响的雷。” “我躲在巷子里,不敢出去,因为娘亲说,中元节那天晚上一定要待在家里,不能外出。” “可是,那个老道人,流了好多好多血,我怕他死,想要拉着他到巷子里的檐下避雨。” “他不肯,还让我走,还对我说...要是他能活下来,就带我去一个名叫龙虎山的地方...” “他把我击昏了,我醒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说着说着,声音愈发小了起来。 张道之愣在原地。 原来,这个小乞丐见到过蕴通子。 那天晚上,三师兄流了那么多血,一定会很痛吧? 张道之唉声一叹,看向蕴通子陨落的城头处,喃喃道: “师兄啊师兄,天意让我遇到了这孩子...是你在冥冥中指引师弟吗?” “你是想通过他告诉师弟,虽然你走了,但是...我龙虎山仍旧后继有人,仍旧香火不绝?” 第207章 鬼门开! 小乞丐与‘道’有缘。 张道之打算将他留在身边。 小乞丐爹娘死的早,只知道自己的姓氏,却不知自己的名字。 他说他姓杨。 张道之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守真’。 杨守真。 因为张道之感觉他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也有着一颗善心。 张道之希望,无论多少年过去,无论有着怎样的经历。 他都能不忘初心。 对于小乞丐来说,留在张道之身边,是他巴不得的事情。 毕竟,他能吃上一顿饱饭。 现在的他,并未想过以后会如何如何。 他只想吃个饱饭。 仅此而已。 ... 赵长歌得知张道之决定将那小乞儿留在身边时。 善意提醒道: “这孩子根骨极差,甚至要比一些普通人还要差。” “他若踏上修行,此生难有什么大成就。” “你若觉得他与‘道’有缘,可随意找一名三代弟子将其收入麾下便是。” “何苦由你这位天师,亲自将他留在身边?” 此时。 杨守真正根据张道之的嘱咐,在龙虎山弟子准备好的水桶里沐浴。 完全不知,不远处,那个长得像神仙的姐姐,正在议论他。 张道之负手而立,正看着杨守真, “师姐,谁说不能修行,就不能修道了?” 这个世上,不乏从未踏入修行,但是却身具大道理、大智慧的贤者。 只是,这样的一条路,并不好走。 而且,那小乞丐,志不一定在此。 “你将他留在身边,世人都会以为,他是你的弟子。” “身为天师的弟子,却未曾踏上修行之路,难道,你就不怕,以他这个年纪,在饱受世人质疑时会一蹶不振?” 赵长歌仍旧在好言相劝。 所谓一蹶不振,无外乎指的就是那孩子的自尊心。 只是... 张道之叹道:“师姐认为这孩子还有所谓的自尊心吗?” 为了一口饱餐,可以向别人三跪九叩的小乞丐,哪有什么自尊可言。 赵长歌沉默无声。 张道之继续开口道: “倘若这孩子因为成为我的弟子,难以禁受天下人的质疑,那么,他也不配为我的弟子。” 赵长歌好奇道:“真人师弟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看好他的意思。” 张道之点了点头, “方才你未来之前,我已向他说,我想教他武艺,但是他根骨极差。” “你猜他说什么?” 赵长歌下意识问起,“说什么?” 张道之笑道:“他说,我教他什么,他便学什么,只要能吃上一口饱饭,只要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还说,他若是学不会,便一直学,别人学一遍就能会的,他可以学上千百万遍。” 听到这里。 就连赵长歌都深感意外。 她并不是因为杨守真有一颗好学、求学的心而感到意外。 而是自身处境已经到了吃不饱饭,随时都会饿死的程度,却依旧想着不偷不抢,不去做伤天害理之事。 这一点儿,尤为难得。 “杨守真的天赋的确是差,正如师姐所言,即使踏上修行之道,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心性,他若能一直保持着这份心性,将来的路,一定能走得长远。” 张道之做过乞丐,所以,他想为眼前的小乞丐遮风挡雨。 但遗憾的是,他不能为全天下的乞丐遮风挡雨。 只是既然动了要将他留在身边的念头,那便顺其自然。 ... 几日后。 换上一身宽松道袍的杨守真,已全然没了乞丐模样。 数日以来,他随着张道之,走遍了酆都城的各个角落。 而张道之也从未教过他什么。 他不心急,也不去问。 每日最为期待的事情,就是到了晌午时,能有白面馒头吃。 杨守真很容易就得到了满足。 这一日。 张道之与往常一般,让杨守真跟着他,似漫无目的漫步在街道间。 忽而,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快步来到一间巷子尽头,这里,有着一座枯井。 张道之打量了这座枯井许久。 久到杨守真都好奇询问起来, “您为何盯着这座枯井看了许久?” 张道之手指轻轻一点。 却见枯井宛若枯木逢春一般。 井内隐隐闪烁着奇特光彩。 杨守真隐约听到井底似有猛兽的吼叫声传来。 心下好奇的他,贴在井边认真听了起来。 听着听着,却又发现,那并非是猛兽吼叫之声。 更像是... 鬼哭狼嚎?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看向张道之, “仙长,这里面是什么?” 这几日以来,他已经切身感受到了张道之的神奇之处。 原先城里很多说书先生,都将这种人称呼为‘仙长’。 于是,他也称呼张道之为仙长了。 身为乞丐,自是没有银子去听说书,多半也是偷偷听来的东西。 张道之转身离去,不顾井内各种哀嚎之声。 见状,杨守真独自一人,亦不敢待在此地,连忙追了过去。 这时,张道之才肯回答他的问题, “此井经奇门术数布局,已经不是简单的井,而是叫做锁龙井。” 杨守真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锁龙井?井里有龙?” 张道之摇头道:“锁龙井不只能锁龙,也能锁住邪祟。” 邪祟? 杨守真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而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紧跟在张道之身后,若有所思。 翌日。 赵长歌、张云逸、李清平等人,早早恭候在城门处。 临近城门的道路两旁,站满了龙虎山弟子。 张道之拉着杨守真的小手,缓步在这条长长的道路上。 所到之处,龙虎山弟子皆是低头拱手。 杨守真有注意到一些人的眼神。 看向自己时满是那种羡慕的目光。 就好像自己在街边乞讨时,看到富贵人家的孩子吃糖葫芦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们为何都那样看我?” 杨守真好奇询问。 张道之莞尔一笑,“因为他们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努力,将来不要辜负他们对你的期许。” 期许? 杨守真不解。 他们...能对自己有什么期许? 想着想着。 张道之便就带着他来到城门处。 这时,张云逸上前拱手道: “真人师叔,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满城皆被我门中弟子布下天罗地网。” 闻言。 张道之点了点头,看向李清平那边,语重心长道: “稍后,我会暂开鬼门封印。” “你,还有你挑选的那些练阵之门人,会为先锋,心中可有压力?” 李清平嘿嘿笑道:“那座阵威力巨大,请真人师叔瞧好便是。” 张道之‘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而是牵着杨守真的小手缓步登上城头。 稍后。 站在城头之上的张天师目视散布在全城得龙虎山弟子,微微抬手,朗声道: “鬼门...” “开!” 第208章 (大章)请天师斩妖,壮我龙虎山! 张道之的足迹,涉及酆都城内的各个角落。 此刻,全城奇门布局,皆在他的脑海当中。 所谓酆都城,其实就是一座大阵! 用来锁住地下万千鬼魅的大阵! 随着张道之手臂微微抬起。 先是阴天子庙那边,有一束幽光冲天而起。 紧接着,整座酆都,犹如一副巨大棋盘。 穹顶墨云凝聚属团,盘桓于棋盘上空,而后垂下无穷黑气,宛若落子一般。 顷刻间,自城内各个角落,皆有幽光冲天而起,汇聚于苍穹。 一时,天地色变。 大日被乌云笼罩。 明月悬空而立。 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恐怖的血色填满。 好似天狗食月。 站在靠近城门街道上的张云逸,见此一幕,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战意昂扬! 他永远也忘不了这血月。 如今,他只想好生厮杀一番! 为他的师父蕴通子报仇雪恨! 而从未见到过这一幕的龙虎山弟子,都是倍感惊讶。 他们降过妖、除过魔,也遇到过力不能敌的对手。 但从来没有引起过今日这般堪称滔天的异象。 “众弟子,结阵!” 赵长歌的声音,宛若战鼓,惊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上。 一时间,全城各个街道中的龙虎山弟子,或持剑、或手握符纸,或嘴中念念有词,皆是严阵以待。 紧接着。 众人就见,那血月当中的滔天血煞之气,竟是缓缓凝聚成一道门的形状。 门面之上,刻满着上古时代的文字,那是一种神奇的咒语,刻意扼制邪气。 这扇门,便是酆都城的封印! 而今,这道封印,被张道之唤醒了。 ‘门’在微微颤抖着。 有缝隙渐渐展开。 刹那间,有肉眼可见的黑气以极快速度钻出门中。 它们发出的声音极其刺耳,不似猛兽咆哮,更像是一种千万根钢针同时在一块巨石上打磨产生的声音。 这些声音代表着那些鬼魅的情绪。 有激动、有喜悦。 它们以为,它们得到了自由。 就在它们得意忘形之际。 城头之上,张道之抬起的手臂缓缓落下。 轰! 一道惊天之雷,炸响在整座城头之上。 ‘门’再一次剧烈摇晃。 那道由张道之施展出的紫霄神雷,在瞬息之间,就将率先涌出鬼门的一批黑雾击散。 也是在这一刻。 鬼门之上。 有玺印压下。 此印带有天道功德之力与龙虎山数千年连绵气数。 天师印! 张道之仅用意念,便将此印驱使。 而后凌驾于鬼门之上。 犹如形成的一道结界,将全城包围。 任何邪祟,都难以突破由这位张天师亲手设下的封印。 而这一刻的张道之,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充满着无尽的威仪与肃穆。 “小子,你怕不怕?” 张道之忽而问起躲在自己身后的杨守真。 后者咽了一口唾沫。 见到此情此景,说是不怕,没人回信。 他很诚实,“怕。” 张道之旋即大笑两声, “那就将身躯站直,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今日,是如何将你畏惧的东西一一破灭。” 说罢。 他看向镇守在全城各个角落的龙虎山弟子,朗声道: “诸君,今日,且尽兴!” 声音传遍全城。 “谨遵天师法旨!” “谨遵天师...” “...” 很快,张道之的耳旁,便传来各种回应之声。 他们早已按耐不住。 随后。 杨守真便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城内各个角落,皆有惊鸿冲天而起。 剑光肆虐,正气激荡。 远胜方才幽光多矣。 那些闪烁着无上光辉的一道道身影,以极其决然而又蕴含纯粹杀意的姿态。 齐齐冲向鬼门那边。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御剑乘风,斩妖除魔,卫我正道,长盛不衰!” “...” 此起彼伏的声音陆续响起。 道道剑光不断自地面涌向沉沉夜幕。 灰暗天地由此而明。 杨守真亲眼目睹着这一幕,忍不住瞠目结舌起来。 就在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却见一缕缕黑雾,不断地落在城中大地之上,化为虚无。 那一道道拔地而起的剑光,在杨守真眼中,似划破苍穹,照耀在天地间。 所有龙虎山的弟子,都像是憋着一股劲一般。 这股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张云逸将蕴通子的尸体背到山上时开始? 自张天师回山时开始? 其实,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只记得,在见到蕴通子尸身的那一刻,他们没有显得过多悲伤。 因为龙虎山弟子,每日都有人死去。 他们衍生最多的情绪,是一种压抑到心口上的憋屈。 龙虎山的人可以死,但是不能白死。 血债,要用血来还! 此时。 酆都城内,一条巷子里。 几名龙虎山弟子正凝聚剑势,随后陆续冲天而起, “三代弟子于南北,奉天师法旨,斩妖!” “三代弟子郝文正,奉天师法旨,斩妖!” “三代弟子...” “...” 就在一名年龄仅有十五岁的弟子,也要借助近日布下的大阵之势冲天而起时。 忽被一名年长弟子拦住,笑骂道: “都他娘去了,谁来守阵?” 年轻弟子不服,“凭什么你们能去,我不能去?我也想斩妖除魔,卫我正道!” 年长弟子大笑道:“就凭你年纪小,资历不够,行不行?!” 言语间,二人忽然看到。 不只是有黑雾降落在城中大地之上。 亦有原本冲天而起的剑光以星陨之态坠落。 中年子弟眉头微皱,叮嘱道:“护好大阵,只要阵法无恙,我等便可始终维持精元充沛!” 说罢,他大踏步上前,以极其决然的姿态拔地而起, “三代弟子李大光,奉天师法旨,斩妖!” 年轻弟子见着自己的师兄们各个冲向那道弥漫着血气与黑雾的鬼门,并未表现出任何怯弱。 而是矗立在大阵中心,正色道: “吾为阵眼,吾在,阵在!” 说罢,他已心头之血滴落阵中,一种难以忍受的钻心痛楚顿时席卷全身。 他咬牙坚持,似用出最大气力,大喊道: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去他娘的邪祟鬼魅,都给贫道死!” “死!!” 言语间,这小小少年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渍。 其实无论是张道之还是赵长歌等人,心中都很清楚。 此役,会死人,甚至有可能死很多人。 而那些人,都是他们的弟子,是龙虎山未来的希望。 眼见一道道剑气惊鸿掠出,眼见一缕缕纯正气息坠入大地。 张道之等人,又岂会不心痛呢? 倘若这是太平世道,他又何至于此? 但今后,世道变了。 大争之世将起。 西域佛国将要东出。 妖域亦想侵掠神州。 将来,还会有恐怖不可言状的大劫降临。 到了那时,就连张道之这位天师,都有可能自身难保。 相较于这些,眼前这些鬼魅,已经是极为孱弱的练兵对象了。 倘若龙虎山弟子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将来大劫,只怕就连自身魂魄元神,都难以保全。 而且,为了苍生,为了天下,龙虎山弟子,也必须要经历这一关。 在不远的将来,活下来的龙虎山弟子,都将会成为正道的中流砥柱,他们将是应付天地大劫的先锋军。 为此,张道之可以牺牲,他们可以牺牲,甚至,在张道之眼中看来,一座龙虎山,亦可牺牲。 唯有传承不可牺牲。 今日,他们每杀的一只妖,每灭的一只鬼魅,都相当于在来日多救了一个人。 酆都鬼祸,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而张道之要做的,就是将这枚定时炸弹完全摘除。 不至于等到未来大劫降临时,会被酆都鬼物坏了大局。 这亦是张道之的布局。 城门那边。 萧逾明、李清平、张灵岳、张云逸、阿椿以及张虎亲传弟子葛仲,六人站成一线。 正死死盯着悬挂在天际间的那轮血月与鬼门。 紧接着,早已按耐不住的张云逸向前踏出一步,开口道: “诸位,我去也!” 说罢,御剑而去。 见状,手握大宝剑的小小阿椿顿时皱起眉头, “张云逸想升箓想疯了吧?” 闻言,萧逾明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说着,他转身看向赵长歌。 后者微微点头。 萧逾明嘿嘿一笑,“诸位师兄弟,大道就在脚下,为兄先行一步!” 说罢,全身布满金光,冲天而起。 见状,阿椿亦不示弱, “未来龙虎山大大大剑仙,天生纯阳道体,天师亲言,龙虎山最强交换生阿椿去也!” 言语间,诸如张灵岳、葛仲等人,早已冲天而去。 至于李清平,则是看向身旁八名弟子,嘱咐道: “哥几个儿,走着!” 而后,那八名弟子,齐齐高声道: “起阵!” 由九人组成的剑阵,顿时以一种无敌之姿,搅入鬼门那边。 所到之处,邪祟尽数消散。 太平道的诛仙绝魔大阵,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成分。 有的,只是借助大阵而演化出来的纯粹杀伐之力。 一座剑阵,好似在古战扬中从天而降的神兵一般,仅是以阵中衍生的杀伐之力,便可将邪祟泯灭。 鬼门前。 张云逸正在大杀四方。 他已然杀红了眼。 自身戾气不停攀升。 各种雷法、咒术层出不穷。 然而,就在他尽兴斩杀邪祟之际。 忽有一座剑阵协以天地之威杀至此处。 入阵邪祟,尽数被充沛无比的杀伐之气反复折磨直至魂消魄散。 见状,张云逸稍感惊诧,“这阵...” 他看向带阵之人李清平那一往无前的杀伐之力,索性不再多想,继续与周遭邪祟厮杀。 在他们六人全部冲天而起时。 仍旧站在城门处的赵长歌有一瞬失神。 六人拔地而起的一幕,在她眼中,像是似曾相识。 她记得,在她第一次跟随五位师兄杀敌时,也是这般。 不同的是,这一次,那六人面对的是邪祟。 而那一次,她们六人面对的,是一个用无数凡人性命踏上长生路的邪修。 赵长歌、张虎等六人在寻找那邪修途中,已听说,邪修在北地屠戮了上万名百姓。 实力,已经无限趋近于她们的师父张先。 这是六人自修道有成以来,面对的最强敌人。 也是首次合力对付一人。 他们与那邪修约战于燕云十六州境内的一片草原上。 那一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说是打到天崩地裂,山塌河干也不为过。 最终,六人以身负重伤为代价,将那邪修斩灭于茫茫草原之上。 此役过后,六人被天下异士誉为龙虎六杰。 而今。 赵长歌一瞬恍惚过后,看向张云逸、阿椿等六人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天师府有了新的龙虎六杰。 这座江湖,这座天下,是属于他们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这位龙虎山的长辈,要为他们保驾护航,要让他们见识见识。 老一辈的龙虎六杰,究竟有多强。 尽管赵长歌年岁不大,只比张云逸等人年长个十岁左右。 尽管她风姿正茂。 但,她与那些年轻人,当真就相隔了整整一代。 赵长歌看向城头之上矗立的张道之。 这时,后者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着她点了点头。 见状,白衣胜雪的赵长歌拔出手中长剑,看向汇聚于苍穹的无数鬼魅,朗声道: “龙虎六杰之一,赵长歌,奉天师法旨...” “诛邪!” 言罢。 人未至剑气先到。 一道剑光划破苍穹天际。 已然踏上长生路的龙虎山最强剑仙出招! 惊鸿掠过,百鬼哀嚎,万邪伏诛。 这一刻,赵长歌气势全开,金光铺天盖地,皆是化作缕缕剑气,游走在周身十步左右。 如果说,李清平是因为练就了太平道的杀阵,再配以诸位师兄弟的气机贯注,才能发挥出那般惊天伟力。 那么,赵长歌本人,就是一座让世人只感高山仰止的剑阵。 或许,世人对这位女剑仙的存在早已有所淡忘。 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 但是,能在这个世道留下自己名号的异士,有几个是泛泛之辈? 更何况,当初世人记住的,不是大周皇室长公主赵长歌。 而是第一惊才绝艳女剑仙赵长歌! 跃然天际之上的赵长歌,并未去捉杀寻常鬼魅。 那对她来说,实在是无趣的紧。 她的目标,是涌出鬼门的那几只强大邪祟。 世人喜欢称呼那种邪祟为——鬼王! 但在赵长歌眼里看来,管它什么妖王鬼王,一剑过去,皆要俯首称臣! 乱战当中。 她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只正在努力搬开天师印的鬼王。 她缓步临近。 途中,仅是由金光凝聚的纯粹剑气,便将试图靠近她的邪祟鬼魅尽数斩灭。 待距离那只鬼王仅有十余步远时。 一直仗剑而立的赵长歌忽然停下脚步,将手中利剑横于身前。 眉心中一缕明光乍现,犹如一幅璀璨山水画,迅速渲染四周。 在诸多龙虎山弟子与邪祟的注目下,只见她轻弹剑身,朗声道: “吾有一剑,名唤长歌。” 此剑,以神意为气,以情魄为锋。 剑出如游龙,剑鸣似龙吟。 又如万壑松涛骤起。 赵长歌眉心血气与剑身流光轰然相融。 那幅山水剑意骤然化作千里江河倒悬,金芒所过之处,鬼王周身邪雾如沸汤泼雪般蒸腾。 她手腕轻旋,剑影化作千万道金光垂落,每一道都蕴含着极致的无情剑意! 张道之曾言,赵长歌所走的路子,乃是无情道。 从始至终,她也只对一人动过情。 只有在面对他时,她的无情剑意犹如一张白纸。 但在面对除他以外的所有人时,她的无情剑意,才犹如一幅璀璨至极的山水画。 画有情而剑锋无情! 那山水剑意呼啸而至,竟将鬼王庞大的身躯生生钉在鬼门之上。 赵长歌指尖拂过剑脊的刹那,天地间忽现星河流转之象。 ‘长歌’真意随剑光迸发,犹如一曲流淌在星河之上的美妙仙曲,似引来仙女下凡为其伴奏。 下一刻。 就见鬼王魂魄之躯寸寸崩裂。 利爪在金光中化作飞灰。 惨叫声被悠扬仙曲所掩盖,直至将其碾成齑粉。 稍后。 赵长歌持剑而立。 光滑剑身之上,映着身躯破碎的邪祟。 这一刻。 赵长歌不是神明而胜似神明。 ... 一剑之间,发生了许多事。 有邪祟消散。 也有龙虎山弟子身消道殒。 一名看似仅有二十来岁的年轻道人,像是对眼前这些邪祟有着深仇大恨。 他不顾自身性命安危,不停地向前推进着。 想要去往邪祟扎堆之地。 站在他身后的几名龙虎山弟子都觉着他疯了。 第209章 你们已经被贫道一人包围! 自血魔身上脱颖而出的死气,已经蔓延过来。 张道之凛然无惧,于众目睽睽中踏步上前。 金光覆映全身,宛若从天而降的仙神。 所到之处,皆弥漫着存于天地间的大道法则。 那是漫天符文。 张道之将道门符咒加持在金光咒之上。 好似一道道闪烁着金光的剑气,正在迸发出纯粹的杀意。 使身前邪祟望而却步,心生惊惧。 死气在蔓延,由金光加持的符咒之力也在向邪祟那边蔓延过去。 张道之缓步上前,速度虽慢,但每踏出的一步,却无比坚定有力。 忽而。 他的一脚,踏在那死气之上。 见状,已经化作一团血雾的血魔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在它看来,无论是谁,只要还是生人,哪怕已经踏上长生路。 触碰到那种死气,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影响。 毕竟,生人最惧死气。 只要受到影响,修为便会不如从前。 然而,惊人的一幕发生。 张道之涉足之处,死气竟是四散而去。 丝毫不敢沾染到他的身躯。 “这...这怎么可能?!” 血魔不敢置信。 然而,下一刻。 让他感到更为惊恐的一幕发生。 原本已经被血魔撑开的鬼门,竟是在张道之的抬手之间便再次合拢。 也就是说,张道之仅凭瞬息之间,就将鬼门封印重新加固! 使鬼门内的存在,难以突破封印。 这...这还是人的手段吗? 难道,他已经到了初代天师的那种程度? 还是说,是我低估了龙虎山天师的实力? 一时间,血魔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它...害怕了! 张道之突然加固鬼门封印,使其关闭。 其实,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 轰! 随着数道天雷炸响。 一座弥漫着恐怖天道之力的雷牢便是出现。 那道结界,将龙虎山弟子与邪祟完全隔绝开来。 而张道之则身处在邪祟之前。 许多龙虎山弟子见此情景,都是忍不住担忧起来, “天师...想做什么?” “难道天师是想以一人之力,对付那些邪祟?” “这太危险了!天师不能出事!” “赵师叔..” “...” 有人想让赵长歌劝说张道之撤去结界。 但是,她与他幼即相识。 他想做什么,她岂能不懂? 赵长歌屏气凝神,牢牢握住手中宝剑。 若是张道之可能会出现意外,她便会毫不犹豫的,以剑气撕开结界,救他出来。 这时,方才已然杀红眼的张云逸,淡定下来,向赵长歌拱手道: “师叔,这...” 话还未说完。 赵长歌便就注意到,在她眼中,新一代的龙虎六杰,此刻都在盯着她。 她叹了口气,缓缓道: “自你们真人师叔归山以来,心中的那股气,已经压抑许久了。” “若不让他彻底释放,只怕,会堆在心里成了郁积。“ 心里的那股气? 听到这里,张云逸等人纷纷看向结界内的张道之,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陆续道: “门内都传,蕴通子师伯从未给过任何人笑脸,但唯独对真人师叔不同。” “想来,蕴通子师伯与真人师叔的关系也是极好。” “但是,自真人师叔归山以来,脸色平淡的,让人感到可怕。” “现在想想,原来真人师叔不曾因为蕴通子师伯的去世而发泄,其实是一直在忍耐。” “...” 张道之忍耐,赵长歌又何尝不是呢? 张虎他们,谁心中没憋着一股劲呢? 他们兄弟七人的感情,远超乎旁人想象。 包括赵长歌在内,龙虎六杰,是看着张道之长大的。 自从得知未来将有天地大劫发生时。 张道之那般拼命地,想要突破境界,想要变强,有着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只要他强了,强到可以平推一切敌时,就无需他的师姐、师兄、师叔们出手。 他们就可以好好活着。 往年,张道之对他的师兄师姐们,或是玄虚子等几位长辈。 都是一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模样。 那是因为,他从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情感。 而今。 让龙虎山弟子练手的计划已经达成。 张道之自是要独自一人,痛痛快快的,好生厮杀一番! 无他,不过发泄二字罢了! 结界内。 当血魔等人还在困惑眼前这位张天师打算要做些什么时。 他忽然出手! 手持天师剑,如斩草芥一般,将眼前鬼魅,一个一个的斩于剑下。 这更像是一面倒的屠杀。 邪祟自是不甘心任由张天师屠戮,所以,它们集结起来,开始反抗。 像是猛虎下山一般,疯狂地冲向张天师,想要撕咬下它的血肉。 只是,无论那些鬼魅使出怎样的手段。 甚至就连张道之的紫金天师袍还未触及,便被迎面而来的天师剑斩到魂飞魄散。 不只是天师剑,还有不停落下的紫霄神雷。 那是蕴通子的拿手好戏。 张道之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眼前鬼魅乃至世人。 龙虎山,不可欺! 眼前的鬼魅,可谓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犹如万人压阵。 张道之兴许是觉着一剑一剑的屠杀,实在是太慢了,而且很不过瘾。 所以,他自乾坤袋中,拿出来足足三十张紫霄神雷符。 这些符纸,都是由蕴通子所画。 用五雷正法,虽然也可唤来紫霄神雷。 但是论威力,却远远比不得由符纸引来的紫霄雷。 可以形象的将其理解为,一种是阉割版,而另外一种,则是完整版。 当然,随着五雷正法的造诣越来越深,召唤的紫霄神雷,威力也会越来越强。 那些符纸,在瞬息之间,便让张道之统统撒向天际。 所有符纸,似如串起的珠帘一般,连成一片。 而后,雷声滚滚。 如天罚连降。 由万鬼形成的鬼域,似被紫霄神雷当即劈碎。 每一道符纸串联起来的雷网,将数之不尽的鬼魅邪祟尽数诛灭。 耀眼的雷光频繁亮起,肉眼可见的,诸多邪祟魂体崩裂。 就连此处空间,都无法承受住紫霄神雷带来的压力,似乎开始寸寸崩裂。 鬼门摇晃不止。 像是再说,就连藏匿在门内,尚未踏出鬼门的那些邪祟。 虽未被紫霄神雷轰击,但仅是听到外界的滚滚雷声,便就忍不住的哀嚎起来。 张道之始终面无表情,手中天师剑亦未停下挥舞的动作。 剑气与雷光共舞。 这一刻,在张道之身前。 哪管它是什么鬼王鬼帝,又哪管它是什么血魔、死气,皆要俯首称臣,皆感觉他高高在上! 宛若对人间指手画脚的神明,一言既定众生之生死! 亲眼目睹张道之大杀四方的龙虎山弟子,此刻,皆是全部愣在原地。 他们极少见到张天师亲自出手。 心里也幻想过,张天师很强。 不然,也不会被天师打了一顿,就让自己经脉畅通了。 只是,也不该强到这么离谱的程度啊! 这还是人吗? “天师...原来那么强...” “是啊...天下异士说,一天师二真人...如今,我可算是知道,天师二字的份量,究竟有多重了!“ “好想与天师并肩厮杀!” “就你?别做梦了,你去了,怕是只能给天师拖后腿!” 原先,众弟子还担心张道之身陷囹圄,会遇到危险,毕竟,被那么多邪祟包围,谁敢言无事? 然如今,他们才恍然醒悟,不是天师被邪祟包围了。 而是天师仅凭一己之力,就将万千邪祟给包围! 这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啊! 壮哉张天师,壮哉龙虎山! 结界内。 张道之对一遍又一遍的碾压、屠杀身前邪祟,并未感到丝毫厌倦,相反,他只觉得这种屠杀会让他很痛快! “今日,当尽兴!” 第210章 吸收死气,凝肺部白帝之金气 他们见到过和蔼可亲、玩世不恭的张天师。 也见到过沉默寡言的张天师。 但唯独没有见过,杀意如此凛然的张天师! 酆都城上空,由张道之施展的结界内。 那些鬼魅,正在被无情虐杀。 即使魂体破散,张道之依旧没有饶过它们。 而是用着近乎变态的方式,在反复折磨着它们的魂体。 哪怕到了烟消云散,将要化为‘聻’的时候。 张道之依然要用剑气与雷法反复着折磨它们。 直至化成虚空中的一缕灵气才算罢休。 好比是世俗王朝中,有人触犯了十恶不赦的刑罚,被处以极刑之前的反复折磨。 让人痛不欲生。 张道之就在做着这样一件事。 不知为何,有些龙虎山弟子,竟是生出恻隐之心,认为这太残忍了。 当然,这个念头,也是稍纵即逝。 毕竟,那些鬼魅的手上,有可能,就沾着他们同门子弟的血。 偌大一座结界内。 他们只注意到一道紫色身影来回游荡于化作一团团黑雾的邪祟之间。 耳中听到的,是万千鬼魅的哀嚎之声。 这扬一面倒的屠杀,让龙虎山弟子都见识到了身为天师的强大与那纯粹且又骇人至极的杀意。 足足一个时辰过后。 上万鬼魅,就只剩下了零星几只。 这一刻,所有的龙虎山弟子,都是摆出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天师虐杀鬼魅,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若只杀不虐,只怕无需这么久。 身为天师的张道之,一直在用那种虐杀的方式,来宣泄着内心中的情绪。 一时间,所有的龙虎山弟子,竟是觉着,这样的张天师有些可怕,令人畏惧。 只有赵长歌对张道之这种宣泄情绪的方式感到认可或是欣慰。 因为她知道。 历代张天师,因身具龙虎山数千年气数传承的缘故。 随着修为的精进,会逐渐变得没了‘人性’。 会向世人理解的,所谓的‘道’去靠近。 因为大道本无情。 没了人性的张天师,就只剩下神性。 很多人都不解,为何张天师下了一趟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其实,这就是龙虎山的气数、功德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张道之的心性。 这其中也包括张道之经历的一些事情,导致他有了这样的变故。 身为张天师,最大的好处,就是将龙虎山千年传承一肩担子,以一派气数、功德之力,不停地使自己变强。 这也是为何,历代张天师,几乎都能做到当世至强的关键原因所在。 张天师可以变得足够强,就不能去拥有纯粹的人性,因为只要还有纯粹人性在,便会有私欲贪念。 这是对天下苍生的一种不负责任。 所以,在初代张天师之后,仿佛就有了一道桎梏,施加在后世历代天师身上一般。 让他们愈发变得充满‘神性’。 比如老天师张先。 若是年轻时的他,绝不会因为天下苍生这四个大字,就去轻易舍弃太白楼主。 但因神性的影响,最终,做出了一个违背人性的决定。 如今的张道之,也愈发像极了老天师。 此时。 结界内的那只血魔,已经完全被张道之的杀伐之力吓傻了。 恍惚间,它在张道之的身上,似乎见到了那个让自己感到熟悉且惧怕的身影——初代张天师。 “我的死气...为何对你无用?” 血魔无法理解这一现状。 这全部归功于张道之的特殊体质。 “据我所知,我龙虎山初代祖师,之所以将你封印在鬼门当中,是要让你看官酆都万千鬼物。” “好让后世之有能者,寻到使那些不被三界收纳的鬼物轮回转世的法子。” “但万万没有想到,历经漫长岁月,你竟是被邪气所侵,诞生了自己的灵智。” 张道之正缓步逼近血魔。 在来酆都之前,他就已经查阅龙虎山里记载的,有关血魔得所有资料。 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不然,以初代祖师的手段,对付一只由死气所化的血魔,岂非轻而易举? 只是,这道死气,有些太不争气。 而被锁在酆都城地下的鬼魅,也因此没了轮回转世的希望。 等待它们的命运,就只能是烟消云散了。 而张道之在打开鬼门之前,亦在思虑。 以初代祖师的手段,哪怕有十万鬼魅,他也能一一灭之。 但为何只是将那些鬼魅封印、关押起来? 就是因为,初代祖师心怀苍生,想要为它们谋得一条生路。 只是,它们不争气啊。 看了整整数千年的酆都城内得人间烟火,却始终无动于衷。 “既然你不能完成我龙虎山祖师的寄托,那你历经千难万险,诞生的这道灵智,也无需存在于这世间了。” 在血魔目瞪口呆之下。 张道之竟是以天道伟力,将其强行关进一座丹炉中。 而后,施以三昧真火,反复消磨与焚烧血魔的灵智。 他透过炉鼎,清晰看到血魔正在火海当中反复翻滚,痛苦哀嚎。 被三昧真火焚烧的滋味,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痛楚。 此火不仅可以焚烧肉身,也可以燃尽神识。 血魔从始至终,都不敢置信,眼前的张天师,居然强到它毫无还手之力的程度。 要知道,以它的修为,足以媲美踏上长生路的强者。 其实,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张道之的无垢体魄,天然无惧一些邪祟秽物,除非是他愿意破了这具无垢体,使自身沾染俗气。 也就是阿如罕曾经想到的一个法子。 但是,他有桎梏的存在。 尽管,以他现在的修为,可以通过一些艰难的法子将桎梏剔除。 但他并未选择这样做。 说是那方面的桎梏。 但何尝又不是自身欲望的桎梏呢? 有着这道桎梏的存在,张道之的人性,就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也就是说,那道特殊的封印,锁住的不仅是某些能力,还有世俗间的欲望。 张道之还不是圣人,做不到没有七情六欲,完全神性的程度。 他会愤怒、会伤感,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当血魔的神识完全消散之际。 死气的本来面貌,也就出现在张道之眼中。 那是一缕弥漫着血色的气息。 这道气息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 毫无生气可言。 就好像是一具已经死透了的尸体摆在张道之的面前。 正在散发着一种腐朽、腐烂,令人作呕的味道。 张道之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打开炉鼎,将那死气强行纳入体内。 生人吸收死气,侥幸成功了,也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非人非鬼,宛若僵尸。 若是没成功,只怕会当即身消道殒。 即使是有着半圣之称的王守仁去吸收那缕死气,多半也会痛不欲生,境界跌落。 可是,从始至终,在吸收那道死气的过程中,张道之都显得轻而易举。 并未有着什么极为煎熬的感觉。 无垢体魄如同自然。 死气,亦属于自然的一部分。 所以,在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张道之,可以毫发无损的,完全就将死气吸收入体内。 最终,被他完全吸收炼化的死气,已萦绕在肺部当中。 而后直通天灵。 他尝试着将那道死气加持在天师剑上。 惊讶的发现,除了覆映在剑身上的金光之外,还有一缕缕的死气萦绕着剑体。 他看向别处已经被吓懵的几只小鬼,将死气萦绕在小鬼身上。 肉眼可见的,死气正在吞噬那些鬼魅的魂体。 如同三昧真火一般,最终烟消云散。 “死气...可吞噬、消去一切的死气...” 张道之似乎找到了死气的妙用。 他推断,若是在使出三力同源一剑时注入死气,是不是可以加持剑法的威力? 若是死气也可,那么生气、玄黄之气等,也会有着同样的效果。 原本就已堪称术之尽头的一剑,再由这些先天之气的加持,会不会锐变为先天一剑? 也就是超越出术之尽头的范围,蕴含着‘道’的一剑。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总之,张道之感到自己的境界已有所提升。 五气朝元中的肺部金气,已被他炼化出来。 这种境界提升的感觉虽然微末,但却真实存在着。 稍后,张道之不再做些猜测或是感悟自身体内的细微变化,而是打算将酆都一役结束于此。 只见他高抬手臂,而后又突然落下。 顷刻间,血色鬼门,便就朝着酆都城的方向坠落而去。 城内的各处封印,再一次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鬼门在坠入酆都大地的那一刻,彻底消散于无。 众多龙虎山弟子见此,总算是勘破了有关酆都鬼门的一些迷辛, “都说酆都地下锁着万千鬼魅,然而,那些邪祟却是自虚空中的鬼门踏出...原来,是因为封印的作用。” “每当鬼门大开,封印衰微之时,便会出现各种惊人异象,而那鬼门,就像是连接天与地的通道。” “天师反手间就使的鬼门重新坠入大地之下,这种手段,当真是惊世骇俗!” “是啊,尽管猜到天师很强,可万万没有想到,天师居然强得那么离谱?” “...” 第211章 酆都事毕,蛮荒行! 所有龙虎山弟子都一致认为。 张天师,乃当世最强! 唯独张道之不这样认为。 青丘一役,他能明显感觉到。 在由四海三岛组成的庞大妖域里,有着许多不可名状之物。 草原一役,让他意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比如那位在真正意义上实现永生的额图根。 若是与之单打独斗,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或者说...胜算渺茫! 酆都一役,被他所屠戮的那些鬼魅,包括死气灵智血魔在内。 它们强是强,可远远无法与额图根相比。 即使他不出手。 仅凭赵长歌将要施展的那个术,也可将其全灭。 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会较为惨重。 酆都一役,让张道之得出了一个结论。 玄虚子提出的达到五气朝元境得想法,是能够实现的! 凭此,就足够了。 只要能到五气朝元境,张道之将再也无惧额图根或是妖域那些莫名存在了。 ... 酆都一战。 龙虎山弟子阵亡四百余人,伤者不计其数。 好在,此役过后,哪怕是在到中元节鬼门大开之日。 镇压在城下的那些鬼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至少可保证酆都一城百年安康。 那些阵亡的龙虎山弟子,没有白白牺牲。 张道之亲自布下往生轮回大阵,为那四百名弟子送行。 酆都城正中街道。 能寻到尸身的弟子,此刻均已被活着的龙虎山弟子放置在干柴之上。 这是在来酆都之前,所有龙虎山弟子在心中达成的一种默契。 他们知道,与酆都鬼物一战,必不可免的,会死很多人。 可能也包括他们自身。 他们由衷希望,若是自己战死于此地,那便将他们就地火化。 他们希望,可以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之上。 用他们死后的英烈之气继续镇压酆都鬼物。 让生活在这座城中的百姓,可以衣食无忧,再无惧邪祟侵扰。 这,就是道门弟子! 此刻。 张道之正亲自举着火把,站在堆成小山般的干柴前,望着干柴之上的那些弟子尸身。 饶是这位张天师,也忍不住动容起来。 他低下头,缓缓合上双眼,喃喃道: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站在他身后的所有龙虎山弟子,此刻均是低头拱手,齐声道: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张道之呼出一口浊气,将手中火把丢到那干柴之上。 一时间,有些龙虎山弟子,已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这八个大字,一直回荡在这座城里。 宛若那些死去之人的在天之灵,经久不散。 随着浓烟升起。 一道道弥漫着金色气息的光柱亦是随着浓烟,冉冉腾空而起。 与天际中的朵朵白云相汇。 又好似一杆泼天大笔,以苍穹为纸,白云为墨,写下了那八个大字: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龙虎山的弟子,在这片土地上,死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或许过个十年二十年乃至上百年以后,将无人再记得他们姓甚名谁。 但是,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洒下的热血却永远不会流逝。 他们留下的正气,亦将永久的回荡在这片天地间。 用来告诉后人,在某个时代,某一年,有那么一批人。 他们前赴后继,无惧牺牲,平定鬼祸。 道心所至,虽死犹生。 ... 翌日。 张道之与龙虎山弟子,仍旧停留在酆都城内。 后者正在搜寻全城中还有无漏网之鱼。 前者也并未闲着,而是召集赵长歌、张云逸等人,商议有关酆都城未来百年太平之计, “酆都鬼魅即使再多,经过此役,只怕他们也是元气大伤。” “但这鬼祸仍旧未彻底扫清,如今我是暂以天师印为压运之物,镇压地下鬼魅。” “为保万全,仍是要去十万大山境内寻找酆都压运之物。” 那判官笔,就像是阵眼一般的存在。 有它在,则酆都鬼门封印无忧矣。 此役,张道之虽表现出无可匹敌的战力与杀意。 且将血魔炼化。 但他到底不是初代天师,更没有初代天师的那种实力。 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将酆都鬼物清扫干净。 而且,谁又能清楚地知道,在鬼门之后,究竟隐藏着多少怨灵呢? 张道之施展结界时关闭鬼门,其实就是担心,随着鬼物不断地涌出鬼门,会使事态失控。 届时,他率领五千龙虎山弟子练兵的目的,便就很难实现了。 搞不好,五千弟子,皆要葬身于此。 “我道门与十万大山互不侵犯,此番入山,只怕祸福难料。” 说出这番话的人,乃是张虎大弟子葛仲。 此人一向喜欢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思虑。 张道之点头道: “此次随我来到酆都的龙虎山弟子,皆随本天师前往蛮荒。” 十万大山有个别称,那就是蛮荒之地。 他始终认为,所谓练兵,不只是要让门中弟子知晓如何与鬼魅缠斗。 在面对强大邪祟时又该如何借助道门术法克敌制胜。 更要去见世界之大。 这五千名弟子,可以说是张云逸等人精心挑选出来,有着极大潜力的核心弟子。 张道之要将他们当做种子一样培养。 就必须要让他们学会面对生死与见世界之大。 唯有如此,在不远的将来,才能担起重任。 而这批随张道之斩妖除魔的弟子,被后来的道门中人称之为——道门兵人。 又过一日。 龙虎山弟子经过休整过后,便开始收拾物什,打算前往十万大山。 在此之前,赵长歌找来张道之,语重心长道: “前些时日,听闻西域佛国已有僧人东出。” “原定今岁举办罗天大醮,将真人师弟道门魁首的身份定下来。” “如今这些事情千头万绪,你又要前往十万大山,若是有所耽搁,只怕横生事端。” 她的意思是,由她代替张道之前往十万大山。 只是,他有不得不前去的理由。 毕竟,传闻,十万大山中,可是藏有着玄黄气。 若是能得到那道玄黄气,踏入五气朝元境,便就指日可待了。 “罗天大醮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至于西域佛国一事...我已颁布天师令,想来不会成什么大问题。” 倘若张道之能够在最短时日内,跻身入五气朝元境。 那么,一切的问题,就真不是问题了。 赵长歌心怀忧虑道: “若是那位活佛趁你入十万大山之际,亲自东出,而我正一无坐镇之人,可该如何是好?” 张道之道:“事情总要一件事一件事的去做,眼下诸多事情虽是千头万绪,但倘若顾了这头不顾那头,只怕也会出乱子。” 闻言,赵长歌自是不再相劝。 二人相谈间,张道之忽然想起杨守真这个小家伙。 自鬼门重新没入封印当中以后,这小家伙宛若被吓傻了一般,一直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 也不知这会儿怎么样了。 张道之在阴天子庙找到了他。 见他坐在一处台阶上,手里正拿着一个只咬了一口的馒头,双目失神的看着前方,俨然一副愣神模样。 完全不知张道之已经来到他的身旁。 前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 “怎么,被吓傻了?” 这一拍,似乎蕴含着一定灵蕴。 迫使像是被吓走一魂几魄的杨守真猛地回神, “天...天师...” 他还不是修行者。 亲眼目睹酆都上空那一战的惨况,以为是神仙打架的他,哪里能保持着淡定? 张道之坐在他的身旁,语重心长道: “实不相瞒,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头次见到一只妖,也被吓到了。” 当然,被吓尿的这个过程,他并未讲出来。 杨守真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您也被吓到过?” 张道之点头道:“当然,我也是人,而且,那个时候,我和你一般大,面对邪祟,岂能不惧?” 杨守真天真问道:“将您吓到的邪祟,是怎样的存在?一定很强吧?” 张道之先是‘嗯’了一声,而后缓缓开口道: “他啊,的确很强,不过,后来被我杀了。” “你若是对那些鬼魅心存忌惮,有了阴影,不妨学学我,待将来有了本事,就去将那些祸乱人间的鬼魅一一斩除。” 有了本事... 杨守真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他们都说我天赋不好,修不成道,成不了您这样神通广大的仙人...” 张道之摇头道:“以前还有人说我这个性子,不适合成为天师呢,如今这天师不也当得好好的?” “旁人说你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怎么做,又想成为怎样的人。” “而且,任何时候,切记不可妄自菲薄,我当初就是不明所以然,导致在山上待了十余年都不敢下山一步。” 这里的下山,是指单独下山。 待在龙虎山的那些漫长岁月里,张道之曾跟随师兄弟或是同道中人一起下山降过妖除过魔。 但是,每一次,他都是旁观者,属于站在远处,为那些同道中人充当‘靠山’,让他们可以放心的斩妖除魔。 张道之的话,对杨守真略有启发。 他抬头看向前者,目光充满希冀的开口道: “我...我想成为您这样的大人物!” “我...可以吗?” 闻言。 张道之笑了笑,“当然可以。” “这样,你向我磕几个头。” 第212章 怒目金刚 在一座名为药王村的地方。 正有一名僧人,身着偏袒右肩的袈裟,持锡杖、经箧,盘腿坐在一众村民身前。 此人深目高鼻,胡须稀疏,身形瘦劲。 言语间,妙音流转,佛韵尽显, “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 此句出自《妙法莲华经》。 这僧人来自西域佛国。 途经此地,见小小村落中却有众生相。 遂盘踞于此朗声讲经。 站在他身前的不少村民,大都信仰小乘佛教。 见有高僧将究竟佛果,便停留此地听经。 那来自西域的僧人说,小乘涅槃为暂歇处,众生需继续迈向究竟佛果。 何为究竟佛果?乃为大乘佛法追求的最终结果。 小乘与大乘的区别,在于小乘追求自我超脱,而大乘讲究普度众生。 小乘可证阿罗汉果,大乘可证佛果。 其实在中原境内,早已有大乘佛法的存在。 严格来说,中原佛法是以大乘为主,小乘佛法逐渐被边缘化。 而且,流传到中原的佛法,已被汉化。 更为贴合儒释道三教精髓。 而西域佛教,则是大小乘并用。 两千年前,在中原的土地上,并未有佛法的存在。 那时起,西域佛国便想来中原传道了。 可是,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在中原自成一家的佛教思想体系,已完全脱离于西域佛教的影响。 西域佛国认为,这不是他们想要的佛果,更不是他们去往中原传道的精髓。 由于存在着这种巨大差异,导致西域佛国并不认同中原佛教的存在。 而中原佛教,也不希望,在这片土地上,会滋生出两种差异太大的佛法。 是以,西域佛国向中原传播佛法的计划,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但他们并未气馁,坚定认为,中原佛教,是披着大乘佛法的皮,行小乘佛法之举。 借此,希望将西域佛国于中原地界遍地开花。 这就是活佛想要东出传道的根本由来。 但在张道之前世那个历史上,西域与中原的佛教文化,只是存在着地域化差异而已。 归根溯源的讲,无论是道教思想还是佛家经义。 在这个世上,都是想着如何救世。 活佛认为他的那套东西能救世。 但道教却认为,西域佛国东出传教,是在挖他们的根。 不仅是道教这般想,就连中原佛教,其实也不太希望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会让固有的秩序平衡被打破,从而出现更大的乱子。 张道之一心阻止西域佛国东出讲道,是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观念。 更不希望因为佛道思想之争而演变为异士之争。 在那西域僧人讲经期间,整座药王村落四周,不知不觉间,已经围满了龙虎山与道门弟子。 天师令,表面上只能调动本门中人。 然而,随着张道之正道魁首的身份被认定。 那枚令,也可调动同道中人。 待西域僧人讲经完毕之后,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大日落入山头。 不少村民仍旧未曾离去,他们跪倒在僧人身前,一脸虔诚的陆续开口道: “大师,敢问如何成佛?” “大师,敢问何为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 “...” 相较于道教思想而言。 在这个时代,佛教的思想,更为深入人心。 因为,佛教画了一张饼,这张饼,让世人相信有来生,也相信来生会得福报。 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普通百姓,需要思想与精神上的救赎。 道教思想毕竟是脱胎于道家,更重在治当世、治国。 对那些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的今生今世已经很苦了,除非,你能立即给他们一张大饼吃,他们才会选择信道。 是以,用佛之名造反者,多半是让百姓们相信一个美好世道的到来。 而用道之名造反者,多半是让追随者能吃上一顿饱饭。 比如大良贤师张角造反,就是以符水、吃食的方式去大量收揽难民。 又比如元末时代各路起义军。 是用未来佛的名义去造反,要让那些吃不起饭的难民,相信由他们虚构出的一个美好未来。 此时。 那西域僧人面对村民们提出的问题,感到极是欣慰。 他们或许没有读过多少书。 但是,他们乐意钻研佛教的思想文化。 这很适合去传道。 是以,那个西域僧人,在面对诸多问题时,脸色显得愈发温和,正不急不躁的,向他们解答着诸多困惑。 直至深夜里。 村民才算渐渐散去。 而后,西域僧人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四周隐藏在夜色里的诸多道门中人,双手合十, “无量寿佛。” “诸位道友,既然来了,便就现身吧。” 话音刚落,首先是一持剑女子跳将而出,她乃是龙虎山弟子, “谁跟你是道友?” 紧接着,不少龙虎山门人与来自附近的道门中人便缓缓出现, “东出讲经不是不可,只是,不经一天师、二真人同意,终归到底,还是有些不妥。” “如今世道好不容易安稳一些,还是请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还望阁下莫要擅自掀起佛道之争。” “...” 双方并未在第一时间展开厮杀。 是因为还没有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 除非,是这西域僧人,执意于此讲经, “中原有句话,叫做三教本一家。” “诸位又何苦阻拦贫僧讲经?” 三教一家? 那龙虎山女弟子性格比较泼辣,呸了一声,道: “若我道门子弟去往西域讲经,你们是不是也不阻拦?若是,明个儿我便带着道德经走一趟西域。” 僧人摇头道: “道友此言差矣,我佛经义,可救西域三十六国子民。” 言外之意是说,西域已经无需外来宗教的涉入便可拯救众生于水火。 但是中原的道教,救不了自家百姓。 尽管,你们道教子弟,每每在天下大乱之际挺身而出,可那又如何呢? 佛道之争,不仅是思想之争,更是气数之争。 这扬争斗最终的胜利者,将执掌这座天下里的万千气象。 “你们认为你们的法比我们强。” “但贫道却认为,我等道门的功,要比你们大!” 龙虎山女弟子再次开口,而后一剑长驱直入。 双方已然动手。 僧人见状,不急不躁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诸位道友不愿我佛经义拯救天下苍生,那便是在害苍生。” “既如此,贫僧也只好当一回怒目金刚!” ... 第213章 中原境内,长生者禁行! 重要的是,双方已经打响了第一枪。 也就两三日的功夫。 就已有‘佛道之争’再起的传闻遍布在整座西北大地。 一时间,异士界人人自危。 因为,每一次的佛道之争,都会使整座异士界迎来腥风血雨。 ... 承平二年,十月中旬。 燕云十六州,应州,龙首山一带。 此时,苍穹中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地落在大地之上。 一条山间小道。 忽有一名头上戴着花环,看模样仅有十七八岁的女子,正一蹦一跳的唱着歌谣: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敕勒川...” “...” 应州临近中原门户雁门关。 随着这女子愈发靠近那座古老的城关。 其头顶上空的天象,便就愈发变幻莫测起来。 似乎,就连天意,都不想让这女子涉足中原大地。 哪怕在空中凝聚的那团墨云里,早已是雷声滚滚,这年轻女子亦是全然不惧。 渐渐地。 那些墨云,竟是变幻起了形状。 遥遥看去,就像是一只展翅朱雀,火羽流光,威严尽显。 此刻,若有仙人高卧云端,俯瞰下去。 便会发现,自雁门关以始,连接真定、河间一带的山水脉络,宛若一条巨蟒一般,匍匐于大地之上。 此为中原门户。 而那翱翔于天际间的朱雀,似已张开倾盆大口,要将那条巨蟒活生生吞入腹中。 于悄无声息中显化的天地异象最是惊人。 在应州以北,终南山,重阳宫,活死人墓中。 身为二真人之一的太虚子忽感天地气数躁动不安,猛地睁开双目,掐指一算,眉头渐渐皱起, “她...要离草原?” 而在应州以南,跨过代州、纷州、晋州等各州之地,有一座古老城池正横亘屹立于天地之间。 此城名曰京兆府。 城内某条街道。 一间赌坊内,一名身材壮阔的汉子,正袒着半边油亮的膀子。 站在八仙桌前,蒲扇般大的手掌捏着几张叶子牌,指节叩得桌面咚咚响: “狗娘养的,老子今儿非拆了你的台子!” 周围酒壶碗筷乱响,十多个赌客挤在油灯下伸长脖子,目光全黏在他虎口间露出的牌角上。 庄家赔着笑推来三贯铜钱。 那汉子突然咧嘴一笑,浓眉一挑甩出牌面,满堂赌客顿时犹如炸开般喝彩起来。 他抄起铜钱往腰带里一塞,随之大笑两声,抓起案上酒坛猛灌几口, “过瘾,再来!“ 那庄家嘴角微微上扬。 二人再过一扬。 那壮汉正赢得兴起,索性全部梭哈,来把大的。 可惜最终却输了个干净。 壮汉不悦,怒斥道:“他娘的,弄鬼嘞!” 庄家眉头一皱,“齐老兄,酒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话音刚落,那壮汉不讲赌德,竟是一拳砸去,将那八仙台给砸了个稀巴烂, “嘚!欺你小爷头上来了,有胆儿的,把你的衣袖子撸起来!” 庄家嘿嘿一笑,“这张八仙桌,价值十两银子。” 姓齐的壮汉顿时眉头一挑, “老子没钱!” 庄家收敛笑意,随后,几十名持棍打手站在他的身后,他沉声道: “你没钱,我们就去水仙阁找沈姑娘报账!” 齐壮汉当即就要动手, “老子跟着城里镖局的杨当家练过几年,就你们几个,还不够老子...” 说至此处,他忽而神情一怔,像是察觉到外界天象之多变。 那庄家见状,问道:“齐老兄,还打不打了?” 齐汉子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赌坊,站在街道中,抬头看向多变天象。 却见由墨云凝聚的朱雀,正在缓缓飘荡而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用着寻常声音力度,抬头看向远方, “你们不管?” 良久,不见有回声。 这时,一名稚子跑来,见到齐汉子,气喘吁吁道: “齐大哥,别赌了,沈姑娘说,她新编了一个曲子,想让你去听一听。” 闻言,齐汉子大大咧咧道: “不去,老子懂个屁的曲!” 说罢,两步并一步,于瞬息之间拔地而起,身化虹光,冲向燕云十六州那边。 见状,小稚子顿时愣在原地,目瞪口呆道: “齐大哥...是神仙?!” ... 雁门关内。 雁北军统帅薛尧此刻尚未离去。 他站在城头之上,神情愈发紧张。 只因,他也感知到了天地异象的变化。 正忍不住喃喃道: “腾格里不是被天师斩杀了吗?草原还有高手?” 话音刚落。 包括他在内,雁门关内所有异士,皆看到一道惊鸿掠过城关,直奔燕云十六州方向而去。 那道虹光没有丝毫犹豫。 直奔着那草原年轻女子的方向挺进。 应州与中原的门户之间,云端之上。 齐汉子驻足,俯瞰茫茫大地,唯见一年轻女子仍旧不急不躁的徐徐前行着。 速度看似很慢,实则每行一步,犹如常人行百步千步。 此等神通,在道门中称之为缩地成寸。 眼瞅着那年轻女子即将涉足雁门地域。 站在云端之上的齐汉子终是忍不住大声道: “止步!” 话音刚落。 他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竟是如武神下凡一般,肌肤之上,清晰可见绚丽流光。 从此前混迹于街道上的小混混,摇身一变,竟是宛若一派宗师一般,让人心生仰望。 亦如立于天下武者身前的一座高山,仅是一眼看去,就已心生高不可攀四字。 走在大地上的草原年轻女子,在听到那股不容置疑的声音之后。 心中并未生出丝毫畏惧之意,笑嘻嘻抬头看向云端处, “齐小哥,好久不见,你越来越丑了呢。” 言语间,继续迈步向前。 眨眼,便至雁门关外。 在她又要踏出一步时,齐汉子紧皱眉头,沉声道: “兀那婆娘,就知道装嫩!” “休要越界!” 那草原年轻女子在犹豫片刻后,终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而是收回那一脚,委屈巴巴的同时,又有些凶辣的说道: “齐玄牝,今儿个,我若非要越界呢?你待如何?” 闻言。 齐玄牝双拳紧握, “我不管他人如何想,总之,只要我还在世一日...” 待说至此处,脸色忽变,庄严肃穆,不容侵犯。 而后,只听其朗声道: “中原境内,长生者禁行!” 第214章 地载万物、天垂万象 可以有资格飞升成仙的那批人。 中原境内,踏上长生路的强者,少说也有四五十人。 但有望飞升成仙者,唯有武当的那位冲虚真人。 就连龙虎山的玄虚子都做不到这一点儿。 眼前这位自草原而来的年轻女子,显然是已将长生路走到了尽头。 这种人,宛若地仙,即使在不飞升且停留人间的情况下,依旧能享有漫长岁月。 当实力与修为达到了这种境界,就可随时窃取存在于天地间的山水气数为己所用。 齐玄牝阻拦那名草原女子的原因便在此处。 而那草原女子明显是知道他的担忧在何处,不禁皱眉道: “齐小哥,中原那位国师,试图吸食国运而与国同存,此举有违人和,怎不见你阻止?” 仍矗立在云端之上的齐玄牝开口道: “他终究没有走到那一步,只可做到依附国运而生,更何况,如今他已死去。” “但你不同,你随时都可以地仙之力吸取一地山川气数,若任你涉足我中原,某家心里这道坎,过不去!” 走到长生路尽头,即可称地仙。 地仙也是仙。 既然为仙,自身便会诞生法则之力。 届时,以自身为枢纽,与天地自然建立联系。 虽不像圣人那般可以改动地水风火。 但却可以凭借着那种联系,去将一地山水气数为己所用。 道门中常言,仙可垂钓人间气数,就是凭借着这种手段。 按理说,世间异士,只要走到长生路尽头,天门便会洞开。 而后天地自然伟力,会强行将其送入天门飞升成为‘天仙’。 未曾飞升者便为地仙。 但境界到了那种程度,飞不飞升,根本就不是他自个儿说了算。 有两种方式,可让地仙无需飞升。 一种是他自身实力比较强,可进天门而不入,天门中的那些仙神无法奈何他。 另外一种,是将天地都蒙蔽的手段。 由此,天门不显,自然就无需飞升。 至于那草原女子是用哪种方式可以久留人间,则不被人所知。 此时,她正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齐玄牝,莞尔笑道: “齐小哥,误会了,我对你们中原山水气数不感兴趣。” “我此入中原,是听说佛道之争再起,来凑个热闹。” 闻言。 齐玄牝深深皱眉道:“额图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活得足够久远,谁又能确保,此刻的你,还有无人性!” 那看似年轻的女子,赫然就是在狼居胥山,与张道之达成某种约定的额图根。 她见齐玄牝已生战意,先是饶有兴致的微微一笑,而后,忽然又用着一种轻蔑的语气开口道: “齐小哥,你打不过我,何需自找苦吃呢?” 齐玄牝不再有所回应。 额图根再次伸出一脚,踏向雁门。 尚未落地之时。 就见齐玄牝翻手压下。 指尖似划过云层。 凝聚在浩瀚苍穹中,看似极其厚重的白云,便就层层坠落到地面。 顷刻间,额图根脚下,便就出现整整十二道云阶,形如高山,挡住了她的去处。 她只觉脚下腾起的不是云海,而是形似千万条活物般的云蟒。 青铜色的云气顺着她的脚踝向上钻营,似要将她的一条腿都给绞成云茧。 不得已,额图根只得后撤半步,立稳身躯,大声道: “好一招翻手为云!” 齐玄牝手中动作未止。 只见他覆手抬起。 坠落地面形成一座高山的厚重云层,顿时又如黄河倒悬逆流而上,拔地而起。 再次回归于穹顶时,忽有万千雨滴垂落。 每一道雨滴,似乎都如开弓离弦之箭一般,以势不可挡之势重重垂落。 宛若万千流星冲向大地。 见状,额图根面色不慌,接连后退,这一退,便是足足千百步! “覆手为雨!” “齐玄牝,多年不见,你的武道通天之力,已臻入化境!” 哪怕是已活了许久的额图根见到这种手段,也不得不称赞起来。 云端之上。 齐玄牝霸气绝伦道: “天垂星斗而四时不乱,地载山河而万物生焉。” “额图根,你若执迷不悟,吾便打到天门重现,使你强行飞升,不信,你可以一试!” 他所言第一句话,是要告诉额图根,天地之于苍生的重要性。 额图根似是知道齐玄牝的性子,讲道理既然说不通,那便硬闯, “你们中原武当、龙虎、大相国寺的那几个老家伙都不管,与你一介武夫有何干系?速速让开!” 言罢,便欲再次踏出一步。 齐玄牝一身战意于此时尽是化作凛然杀意, “天垂万象,其理在光;地载万物,其根在壤;人立天地,其本在心。” “既执迷不悟,就只好让阁下知道知道,何为地载万物,何为天垂万象!” 言罢。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 与此同时。 张道之已率数千弟子,赶到十万大山之前。 此地,张云逸来过数次,他与灵雀确定情愫,也是于此。 远远看去,十万大山如巨龙脊骨横亘天地,千万座峰峦披着苔衣直指苍穹。 云涛在沟壑间翻涌成滔天怒浪。 清晰可见山峰崖壁之上,有古木挺拔,根系如铁锁绞碎岩石,藤蔓似自浩瀚天际中丝缕垂落。 此刻已近黄昏。 暮色浸透群山,遍野磷火与夜幕星辰遥相呼应。 仅是站在山外,便让龙虎山弟子不时听到一些如雷声炸响一般的猛兽嚎叫。 此地之灵气浓郁,与龙虎山不相上下。 如果山中并无迷障也没有什么险境,可堪称洞天福地。 整整十万座洞天福地! 张道之与赵长歌率先涉足那片对天下人来讲堪为禁忌的领域。 他们站在一座山峰上,想要一窥十万大山全貌。 赵长歌目光遍及周遭,正色道: “传闻此地最似洪荒,所以,又称蛮荒!” 数千年来。 异士界内一直有着一个传闻。 邪道出蛮荒! 也就是说,所谓的魔道中人,多半出自十万大山。 而在这漫长岁月以来。 无数道门子弟曾前赴后继,想平掉这片禁区。 然而,却始终未能彻底涤荡十万大山中的邪魔歪道。 如今,张道之率领龙虎山弟子的事情,已经传遍整座十万大山。 山中所有势力,都认为,张天师亲来,定是要效仿前人,来平禁区! 第215章 乱神渊,横推三千里! 曾染指中原,引起南方各地大乱。 好在,那个时候,有初代天师力压群雄。 那段岁月,被后世异士称之为——甲子荡魔。 初代张天师足足用了六十年的功夫,才勉强将企图染指中原的魔道中人伏诛。 可见十万大山的底蕴如何雄厚。 往后漫长岁月里,道门先贤前赴后继,就是不希望那扬甲子祸事重现人间。 他们虽然没有将十万大山中的邪教徒彻底平推。 但好歹算是将隐藏于山中的某些组织重伤。 致使他们长达数百年来,不敢再掀起什么滔天祸事。 即使距离初代张天师甲子荡魔过去那么多年。 如今,像是十万大山中的魔道组织无法门以及一些可能活到至今的魔头。 谈到那段过往时,都会忍不住打起寒颤。 宛若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一则故事一般,自他们的内心深处,便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当十万大山的魔教中人侵吞中原的那几年,堪称异士界极其昏暗的几年。 所有身具修为,心存正气的年轻异士,都看不到未来有何希望。 随着初代张天师的横空出世,这一切,都变了。 如今。 张道之带着龙虎山的弟子,再次杀来! 他看向赵长歌,嘱咐道: “门内弟子,便有劳师姐操心了。” 闻言,后者点头道:“你尽管去做你的事,练兵一事,交给我就好。” 面对他的请求,她从来都不会说不。 但她并不是一个只懂得依赖他,或者说,只会围绕他打转的女子。 毕竟,她可是被誉为当世第一女剑仙的女子。 事实上,除了这段岁月以来。 二人几乎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 最终,于顶峰相会。 二人言谈过后。 张道之看向十万大山外的龙虎山弟子,大手一挥,朗声道:“进山!” 下一刻。 数千名弟子,皆是齐齐抱拳回应, “谨遵天师法旨!” 声势似将十万大山尽数震撼。 随着天师府弟子前赴后继陆续挺进十万大山的那一刻。 张道之已悄然腾云去向远方。 ... 在十万大山中,有一片绝对堪称禁忌的区域,足有三千里。 被天下异士称之为三千里乱神渊! 这是一片深山峡谷,四周皆弥漫着猩红雾气,仅凭肉眼,在血雾的遮掩下,便无法看到前后两步距离物什。 血雾中包裹着腐肉碎骨,如同被鲜血染红的河流一般,正在这片峡谷里流淌。 纵使是眼力好些的异士,目力所及也都是堆叠的尸山。 细细观之,可见有无数成精了的白骨,正伸出手臂,抓着腐尸往嘴里塞。 血水在凹地聚成毒沼,泡胀的尸体浮浮沉沉,每张腐烂的脸上都爬满蛆虫,那些蛆虫也不似人间之物。 都张开着血盆大口。 在血池中,还有着几条浑身长满毒瘤的巨蟒正在绞杀着辛苦得来的猎物。 顺着血池的缓缓流淌的方向,直至尽头,便会看到九座由白骨砌成的祭坛。 祭坛外,堆积着无数腐烂的血肉。 祭坛内,却有着九尊浑身弥漫着光辉的‘神’。 他们与这三千里乱神渊显得格格不入。 渊中藏匿着的无数邪魔亦与他们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这时,有一只飞虫落入此间,口吐人言道: “九位神尊,张天师率龙虎山弟子已入我十万大山。” 然,久久未有回应。 直至半个时辰过后,又有飞虫前来禀报, “张天师奔着我们来了!” 话音刚落。 忽而,有一尊神的躯壳裂开,从中钻出一缕血雾,雾中有着一双黑色的眼睛,微微闪烁着幽光。 钻出‘神躯’的他,倒是与乱神渊的一切,完美契合起来。 他看向另外八座祭坛中紧闭双目的神躯,渐渐叹了口气。 而后,血雾翻涌间缓缓化作一头怪物。 三颗腐烂头颅挤在肉瘤堆成的脖颈上。 每只眼球都露着血丝,胸腹裂开成血盆。 无数指节长的蛆虫正从肋骨缝里钻出来。 滴着脓血的触手末端还黏着半张人脸。 良久。 他的三颗头颅,同时发出声音, “悠悠千载,已不知多少来自中原的异士,死在了乱神渊。” “他们的血液,滋润着乱神渊的土地,他们的肉体,成为我们的美味佳肴。” “自此,乱神渊乃为人间禁地!” “而今,哪怕是天师,也不可涉足此地!” 那两只长着人脸的飞虫,正阿谀奉承着, “神尊说的是!乱神渊,神明禁行,更遑论区区天师?!” “胡说什么?神尊就是神!” “...” 乱神渊外。 张道之已立足于此地。 传闻,酆都压运之物,阳间判官笔,被某只邪祟带到了十万大山。 乱神渊,在异士界中被誉为禁地,是藏污纳垢之所,这里栖居着数以万计的妖魔鬼怪。 想要寻找判官笔,不得不来此地。 饶是见多识广的张道之,在初来此地的那一刻,也不得不有片刻失神。 只因此地妖气之盛,鬼气之旺,堪为极致。 寻常修士别说对阵藏匿于其中的妖魔。 哪怕是涉足此地,只怕也要被那些滔天妖气所吞噬。 “怪不得无数道门先贤,毕其一生,都希望可以推平乱神渊,此深渊,当得乱神二字!” 所谓乱神,就是指,哪怕是神明来到此地,都要乱了心智,迷了心神。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不再有所犹豫,一脚踏进乱神渊中。 与此同时,浑身布满金光,脚下突然有八卦图案若隐若现。 哪怕是张天师,想要涉足此地,也要将金光咒与飞仙阵同时展开。 可见,此地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大恐怖! 刚踏进林中,张道之便看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他眉头微皱,轻挥衣袖,最终念念有词: “风出艮角,地户排兵,巽方前路,呼煞猛风。” “万物成信,坎震之宫,上帝有敕,永镇雷霆。” “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便见脚下八卦图案急速旋转,最终巽位立于身前,配合他轻挥衣袖的动作。 顷刻便是狂风大作。 将四周血雾鬼煞之气尽数吹散。 而在遮人眼球的血雾消散得那一刻。 张道之赫然见到,密密麻麻的妖物正立于他的身前四周,死死盯着他。 他伸出一脚,飞仙阵跃现,将一只妖邪完全裹住。 而后手掌微微用力,那只妖邪便被他的牢牢锁住。 他看向身前妖邪,面无表情道: “听闻乱神渊长达三千里,古往今来,未曾有异士横推此地。” “既如此,贫道倒是要试一试,这横推三千里,究竟有何难处!” 第216章 剑气满深渊! 自十万大山成为天下人眼中的禁地之后。 还从未有异士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将乱神渊比作是一座异士门派。 那么,这个宗门存在的岁月,并不少于龙虎山! 没有人知道,在这座长达三千里的禁区内,究竟隐藏着多少强大的存在。 “哪怕是初代张天师,也不敢放此狂言!” “这里不是龙虎山!” “魔高一丈,杀!” “...” 张道之那漠然的语气,将成百上千只妖魔鬼怪的怒火点燃。 其中有一只乃是腐面鬼。 是肉身溃烂,但魂魄仍旧不离躯体的一只鬼怪。 它的面皮从颧骨处剥落,露出下颌骨上蠕动的尸虫,眼窝淌着黑脓。 这只腐面鬼很有勇气,率先杀向张道之。 它的攻击手段,是在本来就已腐烂,漏出的白骨上,施加一层毒障。 远远看去,其观感有些类似金光咒。 只要生人触碰到它的肌肤,便会如同中毒一般,顷刻间,浑身上下,就会长满毒疮。 而后毒疮爆裂开来,逐渐使全身躯体腐烂。 这是腐尸鬼最引以为傲的手段。 只是,刚要触碰张道之的那一刻,却被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猩红血气缠绕自身。 而后,那些血气,便以极快的速度,宛若烈火焚烧一般,将那腐尸鬼腐烂的肉身与残破的魂魄彻底消弭。 整个过程,仅仅只维持了瞬息功夫。 腐尸鬼魂飞魄散之前,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张道之。 脑袋里下意识生出两个问题。 第一,堂堂天师,怎么能拥有让人腐烂的邪恶法门? 第二,我本身就为腐尸鬼,使他人腐烂的法门,应该对自己无效才是! 然而,这张天师的术法... 不!应该说,这不是让人腐烂的术,而是一种可以剥夺万物生气的一种法门! 龙虎山,不是名门正派吗? 怎么会... 那只腐尸鬼再也想不通这两个问题了。 张道之脸色淡然的看着腐尸鬼化作一团血气消散四野,喃喃道: “死气...加持在金光之上,倒是能使金光咒的威力提高几分。” 与其说是威力,不如说是又为金光增添了一种极其强悍且偏重杀伐的能力。 其身前一众鬼魅,见腐尸鬼落得那般下扬,都是有些不敢置信, “世上还有法门,能将腐尸鬼腐化掉?” “这到底是不是张天师?怎么感觉,他像是一名邪修啊?” “方才他施展的手段,绝不是自诩为正道人士使用的术法!” “别管什么了,一起上!杀了他!” “...” 转瞬间,就见数十只鬼魅一同涌向张道之。 有身躯呈现透明状态,体内裹着一团血雾,胸口隐隐有烂开,露出肠子的血魅。 有浑身都在腐烂发臭,人首蛇身的人头蛇。 它们的蛇身上布满着人脸胎记,咧嘴吐信时,却见舌尖两端都挂着一颗血淋漓的头颅。 眼眶空荡,鳞片下透出指节长的肉芽。 还有一只鬼魅叫做千眼妖。 数不清的灰白眼珠无序的嵌在肉瘤堆成得躯干上。 每条腕足末端都裂着吸盘状的嘴,正绞缠滴血的断肢。 这些鬼怪形状之奇特,张道之闻所未闻。 自承平元年离开龙虎山以来,他遇到的妖魔鬼怪堪称不计其数。 其中看似最为骇人的鬼怪,无外乎是煞鬼了。 显露本相时,皮囊都好似被剥离,露出血淋漓的肉。 但是,煞鬼的恐怖程度,与眼前这些怪物相比,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没错,在张道之眼中,这些鬼物,皆是怪物。 既然涉足此地,他便已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 因此,在那些怪物迎面冲来时。 张道之当即将金光咒威能施展到极致。 方圆十里之内,似都被金光笼罩其中。 那些金光,不仅可以驱散周遭血气,更可以将眼前那些妖魔鬼怪尽数击退或是斩灭。 只是,渐渐地,他却发现了一件事。 被金光所杀所伤的邪祟鬼魅,在重重跌落到远处之后。 竟是在几个呼吸的功夫里,破碎腐烂的肉体再次重组,而后宛若新生。 不止如此,他还发现。 倘若有两只邪祟被他同时斩杀。 邪祟身上腐烂的血肉散落一地时。 两只邪祟那腐烂的血肉,犹如活着的沥青般蠕动融合,以惊人的速度重新组成一只全新的怪物。 “问题,出在它们身上那已腐烂的血肉!” 张道之敏锐发现了那些怪物的特点。 无论是鬼是妖,身上居然都有着血肉。 若是鬼占据腐烂血肉,就是所谓的腐尸鬼。 若是妖占据腐烂的血肉,就会形成一头怪物,就比如那些千眼妖或是人脸蛇。 腐肉会让他们重生! 就像是有了长生不死的能力! “金光咒与雷法固然能杀他们千遍万遍,只是次次这般肉身重组,只怕是我,也会力有不逮!” 张道之想到这里,干脆将萦绕在自身肺部间的死气全部调动出来。 瞬间,就见猩红死气围绕在金光之上,像是为其穿着了一副盔甲。 被附着死气的金光,在触碰到那些邪祟时,竟是像是一只饿极了的怪虫一般,啃食它们身上的腐烂血肉。 最终,将其啃食殆尽,化作一团血雾,消散于天地之间。 见状,张道之喜上眉梢, “乱神渊的邪祟妖物与外界多有不同。” “而死气,却能死死克制着它们!” 如果不曾拥有死气,只怕在面对如此之多,杀也不能彻底杀死的邪祟时。 迟早会被它们活活耗死。 但拥有死气之后,那些邪祟,就像是遇到了天敌。 毫无还手之力。 被死气吞噬,化作一团血雾,没了腐肉,自然也就无法重生。 “这乱神渊,有古怪!” 如果说,此前的张道之,只是想给乱神渊里的妖魔一些教训。 主要是想将阳间判官笔的下落寻出。 但是如今,若有可能,他还真想将此地给彻底平定。 他因那些附着腐肉的鬼怪而感到一丝不安。 倘若让它们肉身重组,腐肉蔓延的法子传播到中原。 那么,再过上千百万年的发展。 是不是到时修仙者都要变成一堆模样丑陋恐怖的腐肉了? 毕竟,异士以及寻常百姓,对长生之法,太过于痴迷了。 只要能长生,这世上,会有很多人,不去在乎是否成为一堆腐肉。 为了将乱神渊内这些可能会对将来造成大影响的邪祟鬼魅全部铲除,或是使它们元气大伤。 张道之也不得不动起了真格。 心思到此。 就见其已牢牢握紧天师剑。 下一刻。 就见乱神渊中。 有剑气纵横三千里,剑光满深渊。 第217章 死气的作用,异人族! 而且,原本是两只或者三只怪物,竟是能靠腐肉重组为一只怪物。 实力较此前变得更为强大。 但总之,这绝不是什么正途。 “有两只妖物组成的全新怪物,无论思维心性,都得到了融合,这怎么可能?” 张道之早已将死气附着在天师剑上。 随着他每挥出的一道剑气,都能使大量的妖邪化作血雾。 唯有这种方式,才能彻底避免它们的重生。 不过,为了了解它们的不同寻常,有时,张道之会刻意放水,不以死气的手段杀之。 只是,杀了那么多重新组成的怪物,所获却极少。 “这些怪物,似乎本身并无神识,他们的神识意念,全在这些腐肉之上!” 张道之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然而,即使这个猜测是由他提出,也是不由得感到后背发凉,进而打了个寒颤。 这个猜测,为何会使堂堂的龙虎山天师都感到心悸不已呢? 无它,只因若是妖物本身没有神识,而神识全在血肉,岂不是说,那些腐肉,才是操控妖物的存在? 又或者说,腐肉本身就是妖物,每一块腐肉都拥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灵智。 当它们凝聚在一起时,会将灵智也一同融合。 从而进化成一只强大的怪物。 如此之大的手笔,简直骇人至极。 哪怕是老天师张先的诸多细思极恐得布局手段。 都不曾让这位现任天师有如此之重的心悸感! 这更加坚定了他要平推乱神渊的想法! 与身前邪祟大战近一个时辰后。 张道之已从乱神渊的边缘地带前行了三四百里左右。 自身气机如虹如柱,像是永不会力竭一般,还在徐徐推进着。 然而,随着他脚下步伐每前进一步,遇到的邪祟,便就会强上几分。 这更让他忌惮起乱神渊的底蕴。 随着距离此深渊的中心地带越来越近。 张道之忽然生出一个想法,他想要试一试,倘若以死气勾动雷法,会达成怎样的效果? 其后,就见他以剑为笔,利用死气,在瞬息之间,就在虚空之中,画了一道符纸——紫霄神雷符。 “急急如律令!” “敕!” 张道之大袖一挥,由死气凝聚的符纸尽数消散。 而后,终年遮云蔽日的深渊之上,竟是有一道血色雷光闪出。 仅是片刻,就将不远处的几只强大邪祟轰成残渣。 腐肉散了一地。 那些弥漫着刺鼻气味的腐肉,正要重组之时。 忽见贯穿那些腐肉的雷法之威尚未消散。 似有若隐若现的死气在蔓延。 最终,将那些腐肉尽数蚕食、消化,最终化作一缕缕血雾散向四周。 见状,张道之心中有谱, “死气能够加持金光咒与雷法,也就是说,其余道门术法,同样可以加持。” “是因这死气,已属于我体内力量之一...其余几道先天之气,是不是也有着这样的效果?”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 待张道之将其余几道先天之气尽数吸收之后,实力必然会大大增强。 届时,他一人就可以代表整座中原乃至人间,与妖族连战十扬!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 当下,他要尽可能的,将藏匿在乱神渊的邪祟诛杀。 以免今后它们会为祸苍生。 当坚定了这个念头之后。 张道之挥舞天师剑的速度,也愈发快了起来,如充斥在四周的雷电、疾风。 气机宛若波涛汹涌,以澎湃之势席卷八方四周。 这气势,竟然引得乱神渊内,异象丛生。 只见深渊里那些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如受惊的巨兽般不停地颤抖着身躯。 它们的枝干再也不敢如往日那样遮天蔽日,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趁此机会,一缕缕阳光如同张道之身上凝聚出的金光瀑布,源源不断地垂落到这片深渊里。 那炽热的光芒,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竟有类似火烤的焦味四处蔓延。 就连弥漫在四周的血气,都被那一道道的阳光蒸腾着,如轻烟般消散于无形。 但凡被阳光照射到的地域,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焕发出勃勃生机。 而随着阳光的逐渐渗透,那些妖物的自身气机竟是一泄再泄,实力大不如方才。 ... 与此同时。 十万大山外围。 数千名龙虎山弟子,如同一只只下山猛虎一般,侵吞着属于蛮荒地带的一切。 所到之处,哪管是什么鬼物妖邪,尽数被各种道法所诛灭。 外围一带,虽然没有乱神渊里那些令人作呕的,奇形怪状得妖物。 但是,亦不乏一些,龙虎山弟子见都未见过的邪祟。 比如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虫怪,能够口吐人言,可以释放出迷人心智的气体。 还有长着翅膀的麋鹿,人面狼身的妖怪以及精通邪术的邪修。 赵长歌听从张道之的命令,带他们来此,就是要让他们去见世界之奇。 将来这些人,都将会成长为龙虎山的中流砥柱。 除了上述那些。 龙虎山弟子还见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人。 比如长着三个脑袋的三首人、双臂能自然垂到地面的长臂人。 还有双腿天生相互交叉,行走起来只能一蹦一跳的交胫人。 在他们印象中,这些奇形怪状的人,只生活在说书先生的话本里。 没想到,在这十万大山中,却真真切切的见到了。 赵长歌早已提醒过他们,十万大山里长得奇形怪状的人,也是人族的一份子。 若他们不曾心存邪念,便无需去招惹。 龙虎山弟子也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只是。 有散向四周的龙虎山弟子,正在合力捕捉一只虎妖之时。 忽而有一杆长枪自林中掠出。 长枪冲掠之处,树干皆如被利刃拦腰折断。 这时,正有龙虎山弟子施展术法,要将虎妖击毙时。 那杆长枪忽而以极快速度来至他的身前。 若非同门中人将其拖曳到别处。 只怕,那杆长枪,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是谁?” 龙虎山弟子怒不可遏。 虎妖趁此机会逃脱。 林中,有一野人装扮,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突然将一棵树木整个连根拔起,而后狠狠砸向那三五名龙虎山弟子, “你们...为何要杀我的麒骥?该死!” 当那棵树木距离他们仅有几步远时。 其中一名龙虎山弟子当即挥剑将树木劈开,而后一跃而上,挥剑刺向那名野人。 就在清晰看到对方身形时,他眉头猛地一皱。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站起来约能顶得上两名成年男子。 且四肢粗壮无比。 即使很高很壮,龙虎山弟子也能一眼认出,眼前这人,是人非妖。 只是,想要撤回刺下去的这一剑时,已然是不能停下。 毕竟,身形立于半空时极难借力卸力。 如此一来,他只好改变了那一剑刺向的轨迹。 饶是如此,这一剑,也刺入了那野人的肩胛骨上。 野人见左臂负伤,血流不止,当即再次大怒。 只见他先是将刺入左臂的长剑用力折断。 在龙虎山弟子的瞠目结舌中。 他很快又挥出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这名弟子的腹部之上。 顷刻,便使其倒飞出去,身躯接连撞断六七棵树木才算罢休。 “好强的体魄!” 不等已然身负重伤的龙虎山弟子反应过来。 那野人竟是凭借自身体质的优势,猛地跳向半空。 身躯被强悍至极的血气萦绕,而后狠狠砸向那撞断树木最终跌落倒地的龙虎山弟子。 显然,野人是想要了他的性命。 第218章 今日过后,世上再无张天师! 他年纪虽小,但体质过人,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纯阳道体。 如无意外,凭此体质,踏上长生路,是迟早的事情。 如今的他,虽才是三花聚顶境。 但全力使出的一剑,依旧让那野人感到性命之忧。 待将要砸到那龙虎山弟子时,见剑气驶来,只好侧身翻转躲过。 而后,阿椿接连挥出几道剑气。 迅速立稳身形的野人不再一味躲避,而是双臂横于胸前。 仅以血肉之躯,正面硬刚道门剑气。 阿椿趁此期间,将那倒地不起的龙虎山弟子救出。 而后就见那自己的几道剑气被野人硬生生挡住。 那人双臂之上,也只是略微出现几道犹如常人被绳索缠身后出现的痕迹。 见此,阿椿大吃一惊,“好强横的肉身!” 震惊期间。 野人再次主动出击。 挥出数拳,重重砸在地面。 阿椿瞬间感到,地脉当中,有几股强悍血气正在钻来。 心骇之余,不得已飞身躲避。 也就是在这一刻,原先立于脚下的那片地面,顷刻便就崩裂开来。 “这...这还是人能够拥有的力道吗?” 阿椿带着那名受伤的龙虎山弟子落于一棵树木之上,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而后,他聚精会神,强大气机跃现,浑身布满金光, “既然你不留情,就怪不得我了!” ... 乱神渊内。 张道之继续横推。 他早已不知,自涉足这片禁地以来,倒在他剑下的妖魔鬼怪有多少了。 不过,随着他那前进的步伐不曾有一刻停止。 围堵在他身前的妖物,已经越来越少。 一些强大的存在,早已悄无声息地隐蔽藏匿起来。 经过与眼前这位张天师的缠斗之后,它们早已清楚,就凭它们,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直到现在,它们也未搞清楚,身为张天师,为何会使用邪道手段? 而且,那种可以湮灭一切的术或是‘气’,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它们畏惧那种手段。 同样,张道之也未曾搞清楚,来自于它们身上的腐肉,到底是什么。 明明不具有任何生机,何以能重组焕然新生? 更像是一种...诅咒? 他也尝试着抓了几只邪祟,以雷法迫使它们将腐肉的秘密说出。 只是依旧无所获。 随着眼前的邪祟越来越少,不得已,张道之只好暂且放下研究腐肉的心思。 而后,接连抓了几只鬼魅,询问它们酆都压运之物的存在。 只是,乱神渊里的邪祟,似乎都对此物毫不知情。 待杀到一条血河前。 终是再也没有邪祟敢靠近张道之半步。 一些隐藏在暗处不停窥探他的存在,此刻亦在震惊的议论着, “自他涉足乱神渊到此,足足以千里,无人可挡住他前行的步伐!”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乱神渊,何时有了酆都的压运之物?莫不是想找个借口,真要将我乱神渊推平?” “太不可思议了!这就是当代张天师的强大吗?仅凭一己之力,就要将我乱神渊倾覆!” “九位神尊尚未出手,他若敢踏过这片血池,神尊必然饶不了他!” “说得对,我们还有神尊大人在!” “...” 纵然他们不提及所谓的九位神尊。 张道之也会心存疑虑。 被誉为十万大山三大势力之一的乱神渊,就那么不堪一击? 全是一些虾兵蟹将? 没有几个极其强大的存在? 其实,倒不是乱神渊的那些妖物弱。 而是经过酆都一役后,张道之又变强了。 如若他不曾身具死气,而是只以寻常手段去对付那些邪祟。 固然可以将其击杀。 但想要使那些腐肉不再重组,只怕要折腾极大的功夫。 久而久之,哪怕是广如汪洋大海般的气机,也会有见底的那一刻。 届时,张道之又该如何是好? 但拥有死气的他,好似天然克制那些腐肉。 此刻。 他正立于血池前。 由于无垢体魄与提升境界之后,眼力与耳力都有大幅度提升的缘故。 已是听到藏匿在暗处的几只强大邪祟所言。 他面色平静如水,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以金光搭桥,行于血池水面。 当步行至中途,心下好奇所致,遂隔空取物,拿来一根树枝握在手中。 而后,将树枝扔向水里。 顷刻,那根树枝竟是直接沉入湖底,了无踪迹。 见状,张道之将双指立于眉心之上,沉声道: “开!” 下一刻,眉心中忽有金光乍现,透过血色湖面,看到湖底境况。 只见整座血池里,竟是堆积着数不清的腐肉。 “这血池...” 张道之察觉到了血池得异常。 好似池中之水被死气侵蚀感染了一般。 正在滋润着湖底的腐肉。 “血池与死气,有干系?” 张道之能敏锐察觉到,血池中的确存在着少量的死气。 这让他极是费解。 难道,乱神渊中也有死气的存在? 他不明所以然,脚下前行的步伐逐渐加快。 池中有许多强大的邪祟,比如浑身腐烂,长满了蛆虫的大蛇。 但是毫无例外,它们都不敢向这位张天师发起任何攻势。 甚至,还要避让三舍。 它们不动手,张道之暂时也就没有理会它们的意思。 因为,他想看看,这乱神渊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辛。 血池尽头,那所谓的九尊神明,又是怎么回事。 当踏过血池。 眼前是一条堆放着各种腐肉的道路。 这些腐肉与妖物身上的腐肉似有所不同。 具体缺了些什么,张道之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好像是...缺少一些灵气? 像是已经彻底死掉的腐肉? 张道之悬空而立,继续前行。 所到之处,皆有实力强大的邪祟注目着。 它们不敢相信,张天师一人,竟是真得敢来此地! “他不怕死吗?难道不知,前方便是我乱神渊供奉神尊的洪荒祭坛?” “哪怕是张天师,惹怒神尊,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但神尊的强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就连龙虎山初代祖师都未能将十万大山中的一切湮灭,就凭他一个传了不知多少代的现任天师,还想横推我乱神渊?简直痴人说梦!” “不管怎么说,现任张天师,的确很强,只可惜...” “今日过后,世上再无张天师!” “...” 第219章 尸山血海,永生! 他继续前行,并未理会藏匿在周遭的邪祟。 于乱神渊中厮杀那么久,也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三千里乱神渊,有着太多的妖物,杀不尽,斩不完。 既如此,倒不如直面根源,将那些腐肉的情况查清。 “洪荒祭坛?自洪荒时代遗留的产物吗?” 张道之喃喃自语着。 这座天下,经历了两次改动地水风火的大劫。 第一次是封神大劫,圣人改了地水风火,就此洪荒世界不存。 取而代之的,是山海世界。 第二次是春秋大劫,被最接近这个时代的圣人也改了地水风火。 就此山海世界不存,取而代之的,是如今这座神州天下。 可以说,在历经两次大劫之后,这片天地,很难再找到有关洪荒世界的产物了。 张道之沿着满地的腐尸持续前行。 最终,在尽头见到一座由尸体堆成的高山。 弥漫着滔天血气。 宛如一幅凝固的血色画卷。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对‘尸山’这个词汇有了概念。 他立于尸山前,强忍着内心不适,微微皱着眉头,目视着眼前腐尸。 腐尸堆成粘稠的丘陵,青紫色脓疱在肿胀的肚皮上爆裂,脓浆混着黑血顺着股沟往下淌。 其中还发现一名孕妇的腐烂尸体。 其腹腔中探出半截也已腐烂的身躯,来自一名婴儿,脐带还缠着蛆虫织成的白网。 还有一些腐尸,断肢像枯木插在腐肉堆里,指缝间蠕动的蝇群嗡鸣着撞向眼球爆裂的眼眶。 黏腻的脑浆正顺着破碎的颅骨裂缝,往底层堆叠的森森白骨上浇出猩红的浆糊。 仅是张道之眼中看到的些许,就可窥尸山一斑。 “尸山...方才我经过之地,为血海。” “尸山血海,这就是乱神渊吗?” 一念至此,张道之飞身而起。 当翻越这座尸山时,他终于见到了乱神渊最中心的一带——洪荒祭坛。 祭坛外,是尸山血海。 然而,祭坛内,却是极其的干净整洁,甚至还闪烁着充满神性的光辉。 当张道之正在详细观察这座祭坛时,却见第九座祭坛的位置上,有一名极其丑陋、血腥的怪物,正死死盯着他。 那是他在赶来乱神渊之前被飞虫唤醒的‘神尊’,有着三颗头颅。 这一幕,被许多邪祟目睹。 天师与神尊,终是相见! “神尊苏醒,他们之间,必有惊天一战!” “神尊必胜!” “乱神渊,容不得生人放肆!哪怕是天师也不行!” “...” 某些邪祟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亲眼目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大战。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 无论是张道之还是那苏醒过来的神尊,彼此都未出手。 良久。 张道之飞身来到其余几座祭坛前。 正详细打量着此间不同。 这里灵气的浓郁程度,远远超乎张道之的想象。 甚至,一些区域的灵气,居然呈现出液态化的模样,如同流水一般,悬浮于虚空中。 只是,这些灵气,都有些诡异。 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力量,变得不再纯粹。 张道之尝试着吸收这种灵气。 可当灵气没入身躯内的那一刻,原本经由体内炼化的纯正灵气,像是遇到入侵者一般。 疯狂地抵御外来灵气。 最终,将其吞没、消灭。 于体内发生的种种情况,都让张道之感到震惊至极。 他忍不住在想,是什么力量或者存在,可以将灵气改变? 摆在他面前的几座高大祭坛中,都有着一尊威严的神像,正在熠熠生辉着。 张道之能够敏锐察觉到,每一尊神像中,都隐藏着极其可怕的存在。 “这不是真正的神明。” 他在详细观摩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虽说每一尊神像都布满着光辉,但都是虚无的外相,其真实面目,是弥漫着滔天妖气的各种怪物。 “将自身困在神像当中,为了什么?” 张道之不解,遂看向不远处站在祭坛上的那只怪物。 他并不指望对方能够将这一切都告诉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头怪物,居然真得告诉了他一些隐秘, “这些神像,皆是由特殊的材质铸造,可以保肉身与元神不腐,可实现永生。” 肉身与元神不腐? 张道之瞥了一眼那怪物的躯干,不屑道: “它们唤你为神尊...这说明,你也曾隐藏在这些所谓的神像当中,怎不见你肉身不腐?” 三头怪物森然笑着, “我们在神像中潜思修行,当得圆满之时,身躯自然不会腐烂。” 随着二人交流起来以后。 周遭目视着这一切的邪祟,都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意思, “嗯?大战呢?神尊在与他做什么?” “是啊,为何还不杀了他?” “到底怎么回事?” “...” 让它们感到期待的大战并未发生。 天师与神尊之间,反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交涉起来。 这算什么? 祭坛那边。 张道之转身看向无序摆放在祭坛外的腐肉,皱眉道: “那些腐肉,到底是什么情况?” 三头怪物并未回应这个问题,而是稍许挪动了一番臃肿的身躯,想着换一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下,开口道: “摆在你眼前,有两条路,第一,是你离开此地,我乱神渊,就当你从未来过。” “你已杀到此地,纵使是离开十万大山,对宗门乃至外界,都可有个交代。” “第二,留在这儿,或者死在这儿。” 听到这番威胁,张道之的面色并未有丝毫变化,显得云淡风轻道: “留在这儿与死在这儿,有何区别?” 话音刚落。 那三头怪物忽而抬起一只臃肿的手臂,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顿时弥漫在四周。 渐渐地,随着抬起的的手臂再次落下。 张道之惊讶发现,位于九座祭坛的尽头,那块区域的地面,突然深陷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同样闪烁着神性光辉的全新祭坛。 那三头怪物语出惊人道: “留在这儿。” “你将成为乱神渊的第十位神尊。” “你的肉体与元神,都将得到神圣的赐福——永生!” 第220章 洪荒祖巫陨落之地! 可是,若达成这一目的得代价,是自身腐烂。 那么,这长生不要也罢。 更何况,他也不愿沦为腐肉的容器或是一头怪物。 不过,他对乱神渊中隐藏的秘密感到好奇, “靠着这堆腐肉,我就能得到永生?不免痴人说梦。” 三头怪物见这位被世人誉为正道魁首的张天师并未在第一时间拒绝。 且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之后。 似乎很想将他拉入乱神渊的势力当中, “想要知道如何实现永生,就需知道乱神渊的由来。” 其实,它被虫怪唤醒的那一刻。 本意是要将张天师驱逐此地,或是杀了他。 但是,当看到这位正一天师居然使用邪教手段的那一刻。 它便动了要将其招揽到乱神渊的心思。 当然,它并不清楚,那所谓的邪术,其实乃是一缕先天之气——死气。 在它看来,堂堂天师,居然使用邪术。 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同道中人。 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当看到张道之保持沉默时,那三头怪物继续开口道: “十万大山,在这座天下中无异于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毕竟,历经圣人两次改动地水风火,却始终将十万大山保留下来,便可窥一斑。” “而乱神渊在十万大山中更为特殊。” “因为,此地乃是祖巫陨落之地!” 祖巫?! 当张道之听到这个词汇的那一刻。 脑袋瞬间嗡嗡作响。 只因这个词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禁忌,更是一种不可言状的存在! 张道之瞳孔骤然缩小,顿感讳莫如深,不可思议道: “你是说,存在于洪荒时代的十二祖巫?” 洪荒世界,远比山海世界的时间跨度还要久远。 远到不计年,不知岁月。 世间传闻,洪荒共历三劫,分别是龙汉初劫、巫妖大劫与封神末劫。 其中巫妖大劫,便是巫族与妖族引起的劫难。 祖巫,乃是巫族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共有十二尊,又称十二祖巫。 三头怪对于张道之的惊讶似在意料之内, “葬身于此地的祖巫,名为——玄冥!” 玄冥祖巫? 张道之听它语气极其坚定。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信,当真就是十二祖巫之一折损于此。 因为这太久远,也太难思量! 三头怪尚未言尽, “十二祖巫,每一位祖巫,都是肉身成圣的绝世强者。” “他们的肉身,本可亘古不朽,只是遇到了大劫才酿成了身陨的结果。” “若是没有大劫,十二祖巫自可永生,这也是我与其余八位神尊,从不涉及天地劫数的原由所在。” 在初代张天师那个时候,整个十万大山的势力,都在祸乱人间。 其中不可能不包括乱神渊。 三头怪说它与其余八位神尊并未涉及什么劫数。 也就是说,这些所谓的神尊,并未踏出十万大山而去骚扰人间大地。 但这并不包含乱神渊里的其余鬼魅邪祟。 三头怪还在继续说着, “肉身成圣的十二祖巫,都掌握着一种恐怖的能力。” “而玄冥巫祖掌握的能力,除了水系法则之外,还有令人腐烂,死亡的能力。” “人间管这种能力叫做瘟疫,这个能力,在十二祖巫掌握的法则能力面前,并不值得一提。” “是以,巫妖大战,玄冥巫祖陨落之际,圣人只是将祂的水系法则之力抽离散于自然,却保全了祂这一身瘟疫之力。” “...” 张道之听它说了那么多。 总算是搞明白怎么回事了。 首先,肉身成圣,并非是真正完全的圣人。 真正的圣人,不仅肉身成圣,就连元神也会成圣,二者合一,方可为完全完整的圣人。 当世极难出现圣人的原因,是因为专注炼体者,即使将肉身练到成圣的状态,元神也难保长生。 就比如张道之的无垢体,接近自然,自然便可为圣。 但是,有了这无垢体之后,若非领悟三花聚顶本为幻的大道,也难走到这一步。 走不到,最终的结果,就是渡过百余年岁月后元神死去。 到了那时,肉身即使可保证不朽不腐,又有何意义呢? 单一的肉身,即使今后再孕育出灵智,那也不是张道之了。 孕育不出灵智,要么被岁月掩埋,要么成为‘僵尸’。 而走修行路线,踏上长生路,直至飞升成仙的那些异士,因肉身不如元神纯净无垢。 在飞升之时,无法与本来肉身一同飞升。 所以,无论僧道,有很多人,在飞升之时,都会选择舍弃肉身,让元神飞升。 飞升成仙后的元神,即使在炼化出全新的肉身,可那也不是本来肉身了,只是作为承载元神的一个容器罢了。 因此,‘能人异士’,要么修肉身,要么修元神,两条路很难同时去走。 故而走到尽头,也只是肉身成圣或者元神成圣,这种圣,是伪圣,是半圣,不是真正的圣人。 洪荒时代,在背后主导三劫的圣人,比如元始、通天等,才是真正不死不灭的圣人。 因为祂们无论元神还是肉身,均已成就圣位。 由于洪荒时代承载着混沌的各种因果与承负。 而且,天地刚开,灵气无比浓郁。 是以,诞生了很多强者,比如肉身全部成圣的十二祖巫。 乱神渊乃是玄冥祖巫陨落之地。 据三头怪口述。 在封神劫难过后,圣人改地水风火,却并未过多改动十万大山的格局, 故而将乱神渊保存下来。 直到一名‘炼气士’来到此地,意外寻到了玄冥祖巫残存的肉与骨。 那可是已经成圣的肉与骨! 炼气士试图将肉与骨炼化为己所用,不料中途出现了大问题,意外感染玄冥祖巫的瘟疫之毒。 自身开始出现大面积的腐烂。 所谓祸兮福所倚。 就当炼气士自认为性命将绝时,腐烂的肉身,竟是以一种诡异的状态维持着生命。 也就是说,肉身腐烂但是并未死去,反而因为那种瘟疫之毒,导致腐烂的肉身获得了长生。 他尝试着压制那种腐烂的气息,但并未根绝。 尽管做了大量的试验,仍旧未能让他走出肉身腐烂的窘境。 他不想自己变成一只怪物,开始寻找各种压制肉身腐烂的方法。 最终,他发现,玄冥巫祖的骨,可以延缓腐烂的蔓延。 他将骨放置于巨大的容器之内,自身立于容器中,竟可维持现状,这是最早的乱神渊神像由来。 后来,漫长岁月里,他因为肉与骨的存在,变得不朽、长生。 但他不想一直当个腐烂的怪物。 直到有人涉足这片地域时,他忽然开始做出第二扬试验。 那就是利用残存的肉与骨,去培植大量腐烂的长生怪。 (未完)... 第221章 过往的隐秘 其实不过是乱神渊初代神尊想要在量变的同时,去钻研肉体成圣的隐秘。 而后,将自身腐朽化作神奇,也成为像十二祖巫那般存在,无敌于世间。 虽说有了量变,可是在试验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那就是在人工养殖腐肉的阶段,因玄冥巫祖的强大与不可测。 致使那些本该死去的‘肉’产生灵智。 有了灵智的腐肉,开始与试验品的元神争夺肉体的控制权。 一旦被腐肉的灵智占据主导位置,那么这名邪祟,虽说可以维持长生的状态。 但终其一生,于修行境界上,再难有寸进。 就像是修仙宗门里对弟子做了一扬宗门的测试。 不曾通过测试的人,就只能待在乱神渊中浑噩度日。 而通过测试,自身灵智战胜腐肉,就会被宗门大力扶持,直至成为一名盖世强者。 乱神渊里的其余八名神尊,就是这么来的。 它们都是初代神尊在经过一扬扬残酷试验后的胜利品。 最开始时,乱神渊的那位初代神尊,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更加的去了解腐肉的特性。 毕竟,腐肉在他身上是一种效果,在别人身上,又是另外一种效果。 更何况,还是根据玄冥祖巫剩下的血肉之力去改造的腐肉? 后来,初代神尊发现,即使去用走量唤来质的方式,也只是让他更为熟练地去利用腐肉。 但不能帮助到他自身什么。 于是,他便用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某种召唤祖巫精魂的方式,以玄冥祖巫遗留下来的骨为材料。 制造了整整十二座祭坛。 他希望,将来乱神渊有了十二神尊之后,以秘术将十二祖巫重新召唤到这片天地。 或是沿着祖巫的路去走,直至成为这片天地间全新的祖巫。 这看起来很疯狂,却迎来了一大批的追随者。 张道之在弄清楚这些事情的时候,内心的震撼,可谓无与伦比。 照这种方式进行下去,将来有朝一日,或许,那位初代神尊,会走出一条与前人完全不同的道路。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三头怪接下来的话,才让他感到最为震惊。 只因让他了解到一些有关洪荒时代的隐秘, “洪荒时代,鸿蒙传道,万物生灵得以踏上仙途。” “他们管这个叫做修仙者,当时的境界,可以用天仙、金仙来形容。” “封神末劫过后,原来洪荒世界的诸多强者归于天下,被称之为‘神’,由此步入春秋时代。” “春秋时代的异士,被人称之为炼气士,可是,春秋时代的炼气士,一代又一代,百年又百年,最终能有几人成圣做祖?” “春秋时代远远没有洪荒时代那般璀璨,灵气也不复以往那般浓郁,就连修炼体系都得到了改变。” “修炼资源的变少,并未让这片土地上的争端变少,反而愈发凶猛,致使百家争鸣,左右了人间势力格局。” “直到那位儒家圣人横空出世,再次改了地水风火,方能消弭修士之间的争端。” “此后,便就是我们这个时代,一个称之为能人异士的时代,能人异士,听起来好听,但如何能与洪荒与春秋时代的修士相提并论?” “这个时代,别说成圣,就连成仙都极其艰难,多少踏上长生路的英雄豪杰,最终倒在那条路上?你敢说,他们若是生于洪荒或是春秋时代,不能超越前人?” 三头怪所言是事实。 当今时代,的确不如前两个时代,甚至,与其相比,如今这个时代,堪称是‘近末法时代’了。 洪荒时代的修士,以成圣为最终目的。 春秋时代的修士,以长生不灭为目的。 而这个时代的修士,大多数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成仙而已。 但在洪荒时代,成仙只是刚踏入修行的门槛罢了。 “哪怕你身为天师,天赋异禀,根骨绝佳,风华绝代,但你最终的路,能走到什么地步?” “舍弃肉身的飞升成仙?或是将元神捆绑在封神榜上成为天上的‘神’?无论你选择哪一种,此生,于修行皆无寸进可能。” “但是,你若入我乱神渊,凭你的实力,定能够问鼎第十位神尊宝座,届时,肉身成圣,元神成仙,不涉劫难,永生不灭,岂不快哉?” 用三头怪的话来说,饶是初代神尊的计划成功。 那也有着一个前提,便是不入天地大劫。 否则,哪怕是真正的圣人,都有可能陨落。 如果是刚穿越到此世的张道之因机缘巧合误入乱神渊。 经过三头怪这番洗脑,或许就稀里糊涂的应下了。 而后变成一堆肉身腐烂的怪物。 但如今已成为天师且经历诸多事迹的张道之,其道心已无比坚定。 他知道,他的路在何方, “这个时代,虽说成仙长生极难,就连灵气也比往日稀薄,正因此,才会有了修仙体系上的转变。” “如今筑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长生路、成仙这几大境界之所以流传到现在,是因为有无数先贤,前赴后继的,想要为后人找到一条通天之路,经过他们的不断完善与改良,最终敲定了这五大境界。” “尽管如此,成仙长生依旧很难,可不是让后人生不出希望,况且,即使不能成仙,这些境界,却能在极大程度上调动天地间的自然伟力。“ “换而言之,这个时代的能人异士,或许不能长生,但论杀伐之力,不见得比不得洪荒与春秋时代的强者。” 这是张道之的结论。 事实上,早在去岁斩了申九千时,他就有着这样一个想法。 修行的境界,不代表个人杀伐之力。 就比如,踏上长生路的强者,可战洪荒时代的金仙,这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金仙杀敌,本质上,也是在调用天地自然伟力。 而踏上长生路的高手亦是如此,单论调动自然伟力这一块,两者相差并不大。 这是无数先贤唯一能找到的,可以与洪荒、春秋时代的强者,可以一较高下的路子。 天地灵气愈加稀薄,但是修仙法却日益趋于完善。 修仙法在进步,天地在倒退,这不是‘人’的原因。 然而,像是三头怪这种存在,早就摒弃了前人不断完善的道路,对它来说,此生唯有一个执念,那就是‘永生’, “这个时代,成仙很难,成圣几乎无望。” “强如春秋时代的儒家圣人又如何?不过是伪圣罢了,强行用自己的性命去改地水风火,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扬。” “还说什么重新定义圣人,什么儒家三不朽,不过是世人还记得他罢了,若是再过个千百万年,没人记得他,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所谓的儒家圣人了。” 第222章 就由贫道,送你解脱! 春秋时代的那位儒家圣人并不完整。 肉身未成圣,成圣的不过是元神罢了。 在洪荒时代,是有机会成就真正意义上的圣人。 如今这个时代,别说圣人,就连仙人都很难。 但是乱神渊的初代神尊,却给了三头怪他们希望。 认为这世上还是有成圣之路。 “再者,你口中所谓的五大境界,是前人走过的路,经过他们的不断完善,认为这条路可行。” “但是,玄初神尊开拓的这条路,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路?” 三头怪的话让张道之无法反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位初代也就是玄初神尊。 的确是开辟了一条全新的修行长生路。 只是,其代价是自身的肉体腐烂。 就像是五大境界的路,走到尽头,也必不可免的,会有天人五衰的情况发生。 当然,这是佛教的观念。 用道教的话来讲,便是风火雷劫。 虽说那位玄初神尊,的确是开辟了一条特殊的道路。 但是,这不意味着,前人所做的一切努力,在三头怪的嘴中,却都化作了如梦泡影。 春秋时代的那位圣人,即使只是元神成圣有何妨? 那也是圣人! 十二祖巫肉身成圣,同样也是如此。 张道之看向那只三头怪,缓缓开口道: “说到底,你,乃至其余八头怪物,是根据玄冥祖巫的肉与骨才走到今日。” “你们所求,也只是想成为玄冥祖巫那样的存在。” “可是,在当时,巫妖两族,都知这扬大劫可以避免,但他们都没有选择趋吉避凶,而是慷慨赴大劫。” “为何?在贫道看来,不过是想争一个大道罢了。” “不明心中大道,纵使长生,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十二祖巫随手丢掉不要的东西,却被你们视若珍宝苦苦追寻,真不知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二祖巫,对于这个时代的能人异士,也是‘前人’。 他们没有选择活,而是选择死,选择赴劫。 就是想追寻大道。 儒家那位圣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张道之说,道心所至,虽死犹生。 这个‘道’才更应该是吾辈修士毕生追求的东西。 而非长生。 乱神渊里的九大神尊,有些本末倒置了。 这个道理,张道之以前不懂,但自下山以后,遇到很多人或事,他才渐渐明白。 老天师张先目光深远,布下后手,知人心性,料定张道之一定会因蓁儿的事情下山。 但张先的最终目的,当真只是想让张道之斩了申九千吗? 不然。 张道之也是于近日才想明白。 张先希望他下山,是希望他莫要被长生二字所蛊惑,去追寻属于他自己的‘道’。 尽管这个道,还没有找到。 但张道之一直都走在路上。 三头怪稍有迟疑,刚想再说些什么。 但是,张道之已经得知了他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不会再给对方任何开口的机会, “这世上有伪君子,真小人,就比如儒家,就有很多伪君子。” “但无论怎么说,儒家那位圣人,是真君子。” “你,没有资格,去评价这样一位圣贤!” 言罢,他已将天师剑握在手中。 见状,三头怪紧锁眉头,“你要与我动手?” 张道之摇了摇头。 三头怪当即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它便如临大敌般,扭动着臃肿腐烂的身躯,下意识后退两步。 只听张道之充满凛然杀意的开口道: “是杀你!” 他要借由眼前这只三头怪,去验证一件事! 随后。 张道之没有丝毫犹豫的递出一剑。 然而这时,三头怪却朗声念起一段让张道之顿感惊愕的咒语。 金光咒! 诧异间。 那一剑已经斩向三头怪。 弥漫着腐蚀气息的金光咒与煌煌剑气碰撞。 一时胜负未分。 张道之紧皱眉头, “我龙虎山的术,你为何会?” 然而,让他感到惊讶的地方还在后面。 只见三头怪如豁出去一般,森然一笑道: “我会的术,还不止于金光护体!” 言罢,就见其两只已腐烂的掌心处,有黑色的雷霆在闪烁且滋滋作响。 “掌心雷!” 身为龙虎山天师的他,岂能看不出这手段? “你曾是龙虎山的门人!” 张道之并非轻易做出这样的判断。 只因除了龙虎山门人会将金光咒说成是金光护体之外,再无他人! 他不解的是,堂堂龙虎山弟子,为何会沦落至此? 千百年来,龙虎山也出过滋生邪念的叛徒。 但大都被天师令追杀至死。 只有那么一两个人,逃到了十万大山的无法门里。 但却从来没听说,有龙虎山弟子叛逃,来到了这乱神渊! 三头怪大笑着, “原本想让你这位天师也入乱神渊,这样一来,足以验证,我的路是正确的。” “可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算起来,我足以称得上你的祖师爷!” “当年五胡大劫,本尊还曾与陶渊明论过道!” “遥想当年,本尊孤身入酆都,以一己之力镇压万邪之时,是何等风采?纵使是天师,见了本尊,也要礼让三分!” 张道之从这几句话中,分析出了大量的信息。 可以认定,眼前这只三头怪,还未入乱神渊之前,曾为龙虎山做出过突出贡献。 可谓是为龙虎山举过旗、扛过剑、斩过妖、负过伤。 只是,好端端的,为何就沦落到这般地步呢? 不管怎么说... “你已入魔,执念深种,已经没救了。” 张道之举剑抬手, “今日,贫道也不管你是因何原由沦落于此,又是受到怎样的委屈,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总而言之,同门一扬,就由贫道,送你解脱!” “这笔债,待你来生,寻贫道来讨!” 言罢。 直接使出最强一招——三力同源! 剑术通天,剑气覆地。 一剑斩去,妖邪尽散! 在这儿一剑之下,三头怪毫无抵抗之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被毁。 弥漫着死气的一剑,让三头怪的腐烂肉身再无重组的机会。 也就是说,肉身已然彻底消无! 没了腐肉的存在。 张道之清晰看到了三头怪的元神。 被一层迷雾所遮掩。 如同一些人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 “这,便是你要的长生道果?” 张道之收剑立于那道元神之前。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三头怪那如常人无异的元神,竟先是深深一叹,而后朝着他拱手道: “多谢了。” 第223章 三头怪的一生 张道之有些不明所以然。 眼前的三头怪虽只剩下元神,但性子较之方才,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为何? 正当张道之疑虑期间。 三头怪元神尚未消散,而是缓缓开口道: “当年,因为一扬大战,导致我肉体崩坏,将要步入轮回之时,却遭死气侵染,化作一只孤魂野鬼。” “甲子前,正逢天下大乱,我听说,乱神渊有重塑肉身的法子,于是我便来到此地。” “虽说我的灵智战胜了腐肉,但却也受到腐肉影响,执念深种,浑浑噩噩。” “如今你消我肉身,也算让我有了个始终。” 张道之的那一剑,让他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那是一种怎样的执念? 长生?不死? 张道之觉得,不该仅是于此。 身为龙虎山的弟子,若是执迷于长生不死,只怕也不会孤身入酆都。 这太矛盾了。 “你是龙虎山的门人,不该沦落到这般地步。” 张道之认为,就算是他的肉体有朝一日崩坏了。 自幼深受张先教导的他,也绝不允许自身以这种方式取得长生。 闻言。 三头怪长叹一声, “此事,说来话长...” —— 我叫张玄陵,生于五胡乱华时代,曾是龙虎山最受瞩目的弟子。 那一年,我的师父愈发苍老年迈,他打算在我和师兄之间,挑选出一人,继承下一任的天师之位。 我自认为天赋要强过师兄,天师之位,应是唾手可得。 回忆往昔,宛若昨日。 我炼制了一枚可以活血化瘀,消除病痛的丹药,我希望可以将这药方交给一个叫做祖逖的家伙。 让他带着这药方,完成北伐大业。 但前提是,要经过师父的同意。 当我来到天师殿外,却亲耳听到师父正在与我的师兄张清羽交谈, “为师思来想去,还是由你代我天师府下山最为合适。” “你拿着这把刀,斩了那只返祖妖兽。” 我走进天师殿里,想要主动请缨,代替师兄下山斩龙。 可是,师父却对我说,“玄陵,你筋骨太利,需磨些岁月,待有了沉淀,以你的筋骨,该成大器!” 于是我便真的信了,师父不让我下山,其实是要磨砺我的心性。 此后岁月,我整日于崖顶练功,任霜雪冻僵指尖,也要把金光咒练到可以震碎三百丈外青石的程度。 我的功比以前更高了,我认为,师父说出的那句话,其实就是想让我多加勤奋苦修,待将来好继任天师。 率领龙虎山,继续斩妖除魔,维护人间正道。 我想成为天师。 后来有一天,我听到门中弟子的议论声,他们说, “天师给大师兄的那把刀大有来头啊!据说是经过我龙虎山数位祖师的亲自淬炼才成!” “是啊,大师兄斩了那只返祖的妖兽,名声必然大噪,师父他老人家,这是在为大师兄铺路呢。” “有了名望的大师兄,才更好继任天师之位。” “...” 他们的声音,影响到了我的心绪。 我不明白,在龙虎山一众弟子里,明明是我的天赋最高。 为何师父有意传位给大师兄? 就因为他是大师兄? 还是说,事情并非如他们所言? 我怀揣着异样的心思,继续待在山上潜修。 有一日,大师兄回来了。 他成功斩杀了那只返祖的妖兽,名声大噪。 师父给他的那把刀,也被天下异士称之为屠龙宝刀。 我亲自去山下迎接师兄,他对我很好,自幼便就将我当做亲弟弟看。 可是,我不愿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我想...我也能站在他的身前! 自师兄回山后,便每日来寻我,为我讲解道门中的各种经义。 他总在讲经时说我像块淬了火的铁,烧得太旺。 后来,我实在听不下去他的讲经,干脆谎称闭关,躲在一间洞穴里。 可是,饶是如此,他依旧常揣着师傅私藏的朱砂墨,蹲在我闭关的洞口给我讲《度人经》。 说龙虎山的天师从来不是单凭术法强,而是要懂 ‘藏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斩杀返祖妖兽回归山门时,我见师父半夜把他叫进了山门里的藏经阁。 我屏气凝神,使用秘术遮掩自身行踪,悄悄看去,见藏经阁的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 师兄的手里捧着一部经书,师父说,这部经书名为《正一盟威经箓》,这部经书,分明只有天师才能看! 一时间,我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攥紧双拳,指甲缝里渗出血来 —— 师兄啊师兄,原来你不是要我磨锋,是怕我的锋芒扎了你的路。 凭什么他可以做天师,而我不行? 难道就因为,他斩了返祖妖兽,而我没有?我的名望比他低? 我不服。 后来,我听说,酆都鬼门大开,死了很多百姓。 于是,在某天深夜里,我离开龙虎山,决定前往酆都。 如果我斩杀万鬼,诛灭鬼王,我的名望,是不是要比师兄还大? 我依稀记得,酆都鬼门关的阴风,比龙虎山顶的霜更冷。 我抱着必死的决心闯那鬼门中,想着若能提回几只强大的鬼王头颅,师傅总该多看我两眼。 但是,我太高看了自己。 在我斩杀了数千只鬼魅之后,我的体力,实在是不济。 我知道,我下山的消息,瞒不过师父。 我也知道,我一人,哪里会是酆都万鬼的对手? 这很矛盾,可我,就只是想让师父多看我几眼而已。 师父神通广大,怎会不知我下山来此? 可当万千鬼爪撕咬我的骨肉时,我望着云海翻涌的方向,始终没等来那道熟悉的仙风道骨般得身影。 血魔将死气附着在我的灵魂之上,我看到它在笑:"你师兄昨日刚接了天师印,就你,还妄想成为天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死了,成为了一只孤魂野鬼,只得留在鬼门当中。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某年,天地动乱,鬼门大开。 我见有龙虎山弟子杀入酆都当中,念在同门之谊,我并未与他们交手。 而是趁乱以金光咒之力,将酆都的压运之物判官笔偷走。 我为何偷这杆笔? 因为笔杆上被一位道门高功刻下‘替天行道’四字,那位道门高功是我的师父。 在我十六岁那年,师傅握着我的手在阴天子庙写榜文,墨迹未干便夸我笔法有「杀伐气」。 如今这杀伐气凝在笔尖,却再难画出一道问心咒 —— 我偷的何止是判官笔,分明是把自己从龙虎山的族谱上狠狠划掉了。 我希望,能用此笔,问一问我的心,再问一问,我的道,究竟在何方。 后来,我带着判官笔,前往乱神渊。 乱神渊的雾气裹着腐肉味,让人作呕。 由于我龙虎山弟子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初代神尊的赏识。 他亲自为我护道,要用腐肉重塑我的身躯。 最终成功了,但我的灵智,在与腐肉争斗时,已被迷瘴遮蔽。 我成为了一只有着三颗头颅的怪物,这具肉身不断地腐烂着,也在不断地侵蚀着我的心房。 那些岁月里,我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羞辱,我入魔了。 我发誓,终有一日,要回龙虎山,站在我师父的灵位前,问一问他,为何传他不传我? 在我陨落酆都之后,您为何不来寻我? 难道,连绘制一张寻魂符的功夫都没有吗? 乱神渊里诸邪共舞,他们在期待第九位神尊的出现——我。 它们在为我成就神尊之位而欢呼。 我忽然想起下山前那晚,师兄塞给我一袋雷击枣木符,说若遇险情就捏碎。 那时我嫌他啰嗦,转手就扔进了乾坤袋,直到魂飞魄散时才发现,那袋子里还藏着半块天师玉碟 ——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要去酆都,原来他偷偷把保命的法器塞进了我行囊。 可这些,都被那头血魔啃得干干净净了。 我的三颗头颅不知为何,竟是产生剧痛。 强行忍受着痛楚的同时,我听见自己发出混着鬼气的笑。 第一个头要杀回龙虎山质问我的师父,第二个头要撕了师兄,如果他已死去,那便将他的坟墓挖出! 第三个头却在念《北斗延生经》。 那是师傅教我们的第一本经。 说凡人魂魄离体时念七遍,便能得北斗护持。 我有些无法忍受头颅里传来的痛楚了,我不停地敲打着我的头颅。 脑海里渐渐想起,师父传给师兄《正一盟威经箓》那晚。 窗台上放着两个青瓷盏,其中一个是我的惯用笔洗 —— 原来师父并非全然偏心,只是这世道的偏爱,从来容不得两块都想发光的玉。 随后,我接受成为神尊的仪式,跳入血池当中。 当我的身躯没入整条血池里时,我下意识握紧了判官笔。 不管是要成魔还是成佛,总得先让这副鬼身子,去问一问那座山上的人 —— 无论怎么说,当年的我都算是替龙虎山担了酆都的业。 毕竟,酆都一战,我倾尽所有,以自身血肉关闭了鬼门,保护了万千百姓。 他们可曾在功德殿给我烧过一炷香? 可曾在午夜梦回时,想起过那个在山顶练功,把手指都给练到到见骨的弟子? 可是... 如今的我,还有机会问一问他们吗? 还有机会能再回龙虎山吗? 血池里,我缓缓睁开双目,见不远的前方,似乎浮现出师兄教我画符时的笑脸。 原来最痛的不是被抛弃,是明知师父偏心,却还在盼着他那句 ‘玄陵的筋骨,该成大器’。 如今筋骨成了魔骨,大器成了凶器,唯有这满心的不甘。 像乱神渊血池深处的那些皑皑白骨与弥漫着腥臭味的腐肉,化作一条条藤蔓。 缠绕着我的灵魂,让我再难得新生。 第224章 张玄陵! 手持天师剑的张道之当即愣在原地。 原来,张玄陵的执念,从来都不是什么长生不死。 而是想问一问他的师父,为何会如此偏心? 想问一问他的师兄,你若想要那天师宝座,要便是。 为何还要故作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更想去问一问所有人,他哪里比不得他那位师兄? “张玄陵...” 张道之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 “千年以前,龙虎山出现了一位惊艳一时的天才。” “八岁上山,九岁筑基,十六岁三花聚顶,二十三岁五气朝元。” “这名天才,也叫做张玄陵。” 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龙虎山的历史。 以及在初代祖师开宗立派以来,出现过多少惊才绝艳的天才。 张玄陵唏嘘一声,摇头苦笑道: “千年岁月,一晃而过。” “天才...不过是庸才罢了。” 张道之收起天师剑,似也不顾此间凶恶,语出惊人道: “我为天师,有关龙虎山的隐秘,我皆是一清二楚。” “据我所知,当年那位天师祖师,是有意要将天师之位传于你。” 传于我? 张玄陵轻笑一声,明显是感到不信, “莫要以为我是将死之人,便要欺我,如今那执念于我而言,已算不得什么了。” 他活了整整上千年。 已经足够累了。 即使心中还有些执念尚未放下。 不过,如今看来,当不当天师,又有那么重要吗? 张道之摇头道:“我不曾欺你,事实上,我也无需欺你。” “我有一个术,学自一名儒生,名为大梦春秋。“ “我不曾使过这个术,也不知能不能成,你若信我,便由我一试。” 大梦春秋? 张玄陵微微皱起眉头, “我曾听一个叫做陶渊明的人说过,大梦春秋,乃是儒圣之法。” “需用春秋笔唤出岁月长河...你有春秋笔?” 张道之再次摇头,“儒家压运之物,我如何能有?” “不过,春秋笔写春秋,故而可大梦春秋。” “我以你执念入梦,用阳间判官笔也可。” 换句话说,张道之要施展的那个术,可以称作是低阶版的大梦春秋。 是用判官笔来代替春秋笔。 他只见王守义使过一次。 如今,不知能不能成。 想来,张玄陵有着如此之深的执念,再加上他的这段过往,并未涉及什么隐秘与布局。 是有望成功实现。 也正是因为他的执念,所以被张道之的话打动, “若是如此,不妨一试。” “左右,这判官笔我也是要交予你,我犯的错,太重,此生难以弥补了。” 而后,就见他大手一挥。 藏于他祭坛之下的,一杆弥漫着炙阳气息的‘笔’便就跃然而出,落在张道之手中。 他仔细打量着这杆笔,笔锋绽出烈烈光焰。 对邪祟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怪不得此笔能有效加固酆都鬼门封印。” 如此炙阳炙热的气息,简直就是鬼门邪祟的克星。 他手握判官笔,缓缓合上双眼,脑海里回想起王守义施展大梦春秋一术的详细经过。 按理说,要施展这个术,就必须对儒家学问有着一定的了解。 但张道之认为,天下术法追根溯源,都讲究一个万法同宗。 大梦春秋,是以史笔入魂。 而今,张道之以执念牵引,想要回溯那段岁月,最起码,是能够让张玄陵看到一些有关曾经的零星画面。 而后。 他缓缓睁开双目,气势陡然大变,朗声道: “执笔判官,引君大梦一扬!” 张道之沿着当初王守义施展大梦春秋的轨迹,以春秋笔法,将张玄陵引入史中,亦是引入梦中。 梦或真或假,皆为执念导致。 张玄陵缓缓合上双眼。 思绪再次来到千年以前。 ———— 龙虎山,天师殿。 “玄陵根骨极佳,有他在,能保我龙虎山兴盛百年。” “如今天下大乱,妖魔横生,为师气血干涸,成仙无望,为保龙虎山传承。” “只得让你下山去斩那只返祖妖兽了,此行多难,你...莫要怨恨为师。” ... “师父,您说笑了,师弟是弟子看着长大的,是他的兄长,既有危险,理当我这个做师兄的率先挺身而出,哪有让他去的道理。” —— 藏经阁。 “为师命不久矣,原想在有生之年,磨炼好你师弟的性子,然如今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几日后,为师要下山一趟,前往东海妖域,此去,为师多半是回不来了。” “为师已立好继位法旨,由你师弟为下一任天师,执掌天师剑与印。” “你莫要怨恨为师,他的天赋比你好,走的路会比你长远,如今正逢乱世,龙虎山需要一位能够走得长远的异士来确保传承不失。” “只是,你师弟的性子太过浮躁,未免将来生事,这部正一盟威符箓,便由你保管,制衡你师弟,以确保我龙虎山的万年传承。” —— 鬼门前。 “大师兄,二师兄肉身崩灭,魂魄不知去向,或许已魂飞魄散,师父他老人家已前往妖域,我龙虎山不可一日无主,还望大师兄以龙虎山传承为念,离开此地,返回龙虎山吧!” “是啊大师兄,二师兄为苍生镇压酆都鬼物,是我龙虎山弟子的楷模,可是,逝者已逝,徒留悲伤,又有何用?” “请大师兄返回龙虎山!” ... 身为大师兄的张清羽听到诸位师兄弟所言,内心不由得一阵恍惚。 很快,他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二师兄的魂魄,或许被酆都鬼物压制,如今天下战祸不断,妖魔横行,若再次打开鬼门,救你们二师兄,必使百姓再次遭劫。” “我龙虎山有一术,可保你们二师兄魂魄不散,留待将来,若他能扛过这一劫,以魂魄之身归龙虎,或可有望重塑肉身!” “去请判官笔,我亲自施展这个术!” ... “大师兄,不可!一旦施展此术,自身性命修为,将会严重受损,遭遇天劫,您...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来换二师兄一线生机啊!” —— 张玄陵的师父,也就是老天师,自知命不久矣。 于是孤身前往东海妖域,极尽升华,拼死两尊大妖。 天下震动。 但老天师也折损妖域。 三省堂。 张玄陵师父居住的房间里。 有龙虎山弟子正在清理老天师的遗物。 忽而发现天师继位法旨。 诏首赫然写着某个人的名号——张玄陵。 第225章 可敢与贫道一战?! 已成为元神的张玄陵缓缓睁开双目。 他正看向张道之。 方才,他就像是做了一扬梦。 不知梦的真假,更不知那是自己执念的具象化还是如何。 总之,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师父走了,师兄去了。 那段岁月,早已被历史埋葬。 如今的张道之能够记得,在千年以前,龙虎山横空出世了一位天才。 但千年以后的龙虎山,还能记得吗? 他的一生,到此为止了。 也该到此为止。 “张道之,现任天师...你很不错!” 张玄陵难得由衷夸赞了别人一次。 一生要强的他,就连自己的师兄,也不曾被他赞扬过。 “有你在的龙虎山,我...放心了。” 曾几何时,张玄陵被誉为龙虎山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那时,五胡乱华,神州陆沉。 大地陷入灰暗。 百姓与异士皆见不得丝毫光明。 而龙虎山也陷入了一段最为青黄不接的尴尬时刻。 唯有老天师一人,独撑着千年宗门的荣耀。 直到张玄陵的出现,让老天师犹见明灯。 当时的那位老天师在将张玄陵接到山上,亲自为他授箓时,曾向龙虎山所有弟子大笑道: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一直以来,张玄陵都被老天师寄予厚望,所以,便就将他保护起来。 以至于同道中人,都已经忘记,龙虎山有那么一位天才了。 毕竟,被保护的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导致他在这世上毫无战绩可言。 就像是一个花瓶。 一生要强的张玄陵,自然不想做花瓶,所以他去了酆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恍惚,此刻的张玄陵,哪还有当初身为龙虎山天才的风貌? 所谓的一生要强...也不过就是想在自己的师父面前,有所表现一番罢了。 此刻的张玄陵情绪极其复杂。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曾经的惋惜? 如若重来一次,还会是这样的下扬吗? 张玄陵摇了摇头。 罢了! “张道之,这判官笔,并非由阴司所造,更非天生地养...” “而是由我初代祖师于晚年所造神物,以此笔画符,道法无量。” “你虽为天师,可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没什么可送你的,就让我,助你掌握此笔!” 言罢。 张玄陵抬手间,就将那杆笔的炙阳气息与张道之自身气机相融。 这是使灵物认主的一种方式。 他在有所动作期间,继续说着, “数百年来,我一直在思虑如何得到此笔,这样一来,我或可摆脱鬼门束缚...” “但奈何历经漫长岁月,又因腐肉侵蚀,心智大受影响。” “你要记住我的法,今后若再遇天材地宝,可用此法使其认主。” 一般来说,使灵物认主的方式,是以气血为主导。 比如,滴血认主。 但这种法子若是不成,反噬极大。 但是,张玄陵使灵物认主的法子,却是用气息缠绕融合的方式,来代替固有的滴血认主得法门。 他不知道将来张道之能否用得上这个法子。 但是,这是他能给龙虎山晚辈唯一的礼物了。 在术法完成之后。 张道之与判官笔之间,似乎建立了一道极为亲密的关系。 好似意念一动,无论此笔与自己相隔多远,哪怕是千万里,亦可调动此笔。 “不愧是被誉为龙虎山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张道之下意识有所惊叹。 而后,张玄陵要告知了他有关乱神渊的隐秘, “你此番独自前来,不得不说,有些冒险。” “乱神渊里其余八名魔头,之所以不曾破开神像与你一战,是因为一旦破开神像,就意味着自身还要继续腐烂。” “即使再铸神像,也难如刚开始那般压制自身腐烂的程度。” 这与张道之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然,他堂堂天师闯入此地,杀邪无数。 乱神渊里其余几位神尊,不可能无动于衷。 它们不敢现身一战,就证明,它们有顾虑,有忌讳。 而后,张玄陵的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尸山上,似喃喃般问道: “你可知,那尸山中的尸骨,多半来自于何人?” 张道之转身看去,摇了摇头。 张玄陵重重一叹, “当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自于异士界内的豪杰。” “他们前赴后继,来到乱神渊,就是想彻底灭掉这里的邪祟。” “只是,他们都留在了这里,即使化作孤魂野鬼,也不愿被腐肉侵蚀,而是以散道的方式魂消魄散。” 张道之一愣,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如此高的一座尸山,该有多少同道前辈的尸骨葬于此地? 他们在来到乱神渊时,也一定会想到将要面临的命运吧? 饶是如此,前赴后继,当得豪杰二字。 “张天师...你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彻底扫平此地,这里,有大秘!” “就连我,也看不透的大秘!” “现在...离开此地!” 张玄陵不愿他继续停留此地涉险。 不然,若是真有几名神尊不顾自身腐烂的威胁而破出神像。 免不了,又是个麻烦。 张道之侧身询问,“前辈呢?” 张玄陵笑了笑,“自是尘归尘,土归土。” 张道之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尸山那边,深深拱手作揖。 而后,向外界走了两步。 张玄陵语重心长道: “见到你,我也能一窥如今龙虎山之风采,心中已然无憾。” “去吧,就此离去,待你足够强,可平推一切时,再来此地!” 张道之轻轻叹了口气,身化虹光,头也不回的飞身离去。 张玄陵凝视他那离去的背影,呵呵一笑道: “在你面前,哪怕我这个本该死去的天才,也有些黯淡无光了。” 言罢,他忽而以元神之躯腾空而起,跨过尸山,立于血海之上。 先是环视整座乱神渊,最终又将目光落在那八名神像之上。 下一刻,自身光芒跃现,没有丝毫杂质的金光铺天盖地席卷在这片天地间。 如同极尽升华一般。 其战力气机,在瞬时便就攀到顶峰。 他朗声笑道: “可敢与贫道一战?!” ... 已极速离开乱神渊的张道之忽而身形一顿。 他下意识悬空而立,转身看向乱神渊那边。 豁见金光盈满天地。 数千年来灰暗阴冷的乱神渊中,顿时被暖阳覆盖。 张道之神情肃穆,拱手道: “恭送前辈!” 张玄陵魂消魄散。 死前不负龙虎山天才之名! 第226章 雷来! 但最起码,能像张道之的师兄蕴通子那般。 有个轮回转世的希望。 可是,堪称惊才绝艳的张玄陵,并未选择再有来生。 自从执念深种入魔之后,无论是在酆都还是乱神渊。 他虽未主动害过人,但却以种种形式间接害过人。 比如盗取了酆都压运之物为己所用,导致鬼门封印时常松动。 张玄陵自知有愧,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式去了却他于天地间的承负。 君不见,古有张玄陵,仗剑起风云,才艳乱神渊,长使后人仰仙名! ... 得到阳间判官笔的张道之,于十万大山一行,就只剩下玄黄气。 就在他在乱神渊大杀四方之际。 阿椿那边,已与那名十万大山的野人展开生死拼杀。 他虽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纯阳道体,天资无双。 但说到底,还是有些太年轻了。 一番大战下来,已渐渐落于下风。 那野人体魄堪称无敌,无论雷法还是剑气,皆不能对其重创。 无奈之下,阿椿只得以金光覆映全身,拳拳到肉般,与之展开厮杀。 因二人打斗闹出的动静实在是过于庞大。 以至于将四散各地的龙虎山弟子与野人族群都吸引了过来。 眼下,赵长歌正率领弟子与他们对峙。 山林中。 白衣胜雪的赵长歌持剑而立,目光有所凝重的看向那野人族领袖,沉声道: “数十年前,有江湖好事者定下一天师、二真人...之名,传闻力绝蛮王身在十万大山。” “你气血之雄厚,实为我平生仅见,只怕就连武绝齐玄牝都比不得你,想来,你应该就是蛮族之长了。” 正如赵长歌所言,那站在诸多蛮族子弟身前的一人,正是江湖上流传日久的蛮王——蚩狂! “他...就是蛮王?” “被世人誉为十万大山中的至强者?” “他与老天师是同代人吧?” “...” 龙虎山弟子顿时热议起来。 蚩狂不负其名,长相十分狂野! 古铜色肌肤裹着虬结肌肉,青筋如活蛇游走于臂弯。 他扛着一口看似锈迹斑斑的阔刃大刀,刀身之上,杀气滔滔。 就在龙虎山弟子议论期间,他再次向前跨出一步,想要以势压人。 跨步时肌腱隆起重若千钧。 每一次呼吸时,都宛若敲响战鼓一般,如同猛兽吼叫。 连周遭枯叶都被磅礴气血震得簌簌发响。 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来自洪荒的猛兽踏碎尘雾而来。 身材消瘦,翩若惊鸿的赵长歌站在他的面前,犹如玉兔见到猛虎。 当然,这只是单论体型而言。 “小女娃,你是领头的?” 蚩狂的声音听起来犹如一头狂野的雄狮在咆哮。 一个狂字,似将他的一生都给概括。 他,与老天师张先乃是同一时代的人杰! 赵长歌并未正面回应他的话,而是脸色漠然的说起一段往事, “约莫三十六七年前,蛮族之长蚩狂率三千异人走出十万大山,欲摇旗造反,侵吞中原。” “结果,尚未走出千里,便被我师父他老人家打回十万大山。” “那一战,历时一日之久,最终,你败了,从此有了个力绝的称号。” “但也是从那时起,你便从未踏出过十万大山一步。” 此话一出,龙虎山弟子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蛮族之王败给过老天师?” “壮哉龙虎山!” “原来曾是师伯祖的手下败将啊!” “...” 这些声音均被蚩狂听入耳中。 一时间,原本古铜肤色却肉眼可见的红温起来。 那段经历,对于蚩狂来说,不堪回首! 天下异士为何会给他一个力绝的称号? 无外乎就是与老天师大战期间,自己仅凭蛮力,就搬动了十万大山的一座山峰。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打了整整一日。 但是,只有他心里清楚,他是被揍了整整一日! 耻辱! “小女娃,你不是你师父!” “老子也不为难你,把你们身上装着的符箓、法宝统统留下,放你们一条生路!” 蚩狂的话引起所有龙虎山弟子的警觉。 其实,当这些异人在第一时间便就出现在此地的那一刻。 赵长歌便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们像是早有防备。 当见到蚩狂现身的那一刻。 赵长歌就都明白了。 当年蚩狂率领族人,被自己的师父又给打了回去。 这种奇耻大辱,蚩狂岂能不报? 如今龙虎山弟子入十万大山,对他来说,就是绝佳的复仇机会。 “当年你师父将我赶回十万大山,而今,只要你们识相点儿,我也不要你们性命,哪来的,滚回哪去!” 蚩狂再次开口,极其嚣张。 赵长歌向前踏出一步,剑气如游龙, “当年一役,未能让你长个记性,今日过后,定教你见我龙虎弟子绕道而行!” 她一向如此。 无论遇到多么强大的敌人,从不会有丝毫退缩。 只因她是剑仙。 练剑者,心中皆有一口气。 这口气,很重要。 吐之所泰然,收之如雷霆。 蚩狂将扛在肩头的大刀自然放下,一时间宛若地龙翻身一般,厚重大地顿时龟裂开来。 血气滔滔盈满此间。 他大笑道:“今日过后,你可别说俺打女人!” 言罢,跨步上前,没有丝毫花里胡哨的动作,仅是一招力劈华山,就使身前地面断裂如鸿沟。 赵长歌手指轻弹剑身,一缕缕剑气冲天而起,似是化作一条条锁链,将那蔓延的刀光强行扼制。 原本将裂纹不断延伸上前的地面,也因剑气的存在,而恢复如初。 见状,毫无杀意但却充满着凛然战意的蚩狂竟是点头称赞道: “好个小妮子,手段不赖!” 言语间,竟是跳将到半空,而后双手持刀,狠狠劈向赵长歌。 后者面色依旧未变,依旧淡然,只是眉宇间透出一抹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飒之气。 正当要迎难而上之时。 忽有一柄剑从天而降,半截剑身直接没入地面。 无双剑气冠绝古今。 硬生生将蚩狂逼退。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还有高手?” 下一刻。 只见身着紫袍的张道之立于千人身前,一手参前,一手负后,抬首观天,朗声道: “雷来!” 第227章 血海、雷池、夸父一族! 此方地界,穹顶之上,九霄雷云骤然汇聚。 紫电如银龙破云,若撕开天幕,裂痕中隐隐渗透出天威。 张道之足踏禹步,紫金天师袍鼓荡如帆,参前一手掐诀。 刹那间,凝聚在苍穹之上的雷光,竟是化作五方雷帝虚影。 东方轰天震门雷帝手持巨斧; 西方大暗坤伏雷帝目射幽芒; 中央黄天崩烈雷帝掌心托雷; 南方火光震煞雷帝雷火漫天; 北方倒天翻海雷帝杀意滔滔! 如此一幕,就连龙虎山弟子见了,都是震惊不已, “这...这就是天师的雷法?” “这是真人师叔使用雷法的极限吗?” “惊世骇俗!不愧是天师啊!” “...” 当中绝大多数人,不是没见过张道之使用雷法。 毕竟,龙虎山的拿手绝活,便是五雷正法。 只是,如此之强的五雷法,他们还真是头次见到! 内心不免过于震惊! 这时,张道之在众人瞩目中,再次朗声道: “急急如律令!” 下一刻,苍穹雷云尽数没入在张道之的掌心当中。 随着手掌猛地落下。 掌心之雷与苍穹之雷合二为一,化作似有焚天之威的紫色雷霆劈落下来。 所过之处山石崩裂,草木瞬间焦枯。 一时间,周遭寰宇,似乎都化作了一片正翻腾滚涌的雷海! 张道之的脚下,亦有弥漫着金色光彩的八卦图案覆盖四野,与漫天雷光交相辉映,一时恍若雷神降世。 仿若整座天地间,就只剩下轰鸣雷声与刺目电光。 这是张道之在与张玄陵对弈期间,基于五雷正法之上,悟出的一种全新雷法! 五雷正法,就像是一个浩瀚无比的平台。 有人修习此法,悟出的杀人技是掌心雷,有人悟出的是天雷。 还有人悟出的可能是雷火。 不一而论。 能借助这个平台,悟出怎样的道法,全凭自己的悟性。 张玄陵精通的掌心雷,让张道之受到了启发。 他尝试着将雷法附着于金光之上,而后又借助飞仙阵之威,将奇门局覆盖的这片天地,尽数化作为己所用的雷海。 这是他目前能够使出的,在雷法方面,最强的术! 如果说,将三力同源一剑,比作单体杀伤力最强。 那么‘雷海’这个术,就是他目前所施展出的,群体杀伤力最强的一个术! 但是,这只是他的猜测。 想要验证这个术到底强不强,还要寻一名高手去做试验。 当下,没有人比四绝之一的力绝更为合适了。 忽然间。 张道之出手! 由滚滚天雷化作的雷海,将蚩狂彻底包围。 瞬息之间,无数道天雷,便如一道道剑气般,似将蚩狂的身躯贯穿。 雷海蒸腾,正在灼烧着蚩狂的经脉与血肉。 此刻,站在张道之身后的赵长歌,在见到‘雷海’这个术后,也是忍不住动容起来, “小师弟竟能将雷法用到这种程度,不愧为一代天骄。” 倘若她知道,这还只是张道之与旁人斗法时灵机一动悟出的术,只怕就要被惊掉下巴了。 这也更为印证了张玄陵那番话。 在张道之面前,任何的天才,都要显得黯淡无光了。 蚩狂那边。 情况极其不好受。 由万千道雷霆化作的雷海,正不停地侵蚀着他的身躯。 犹如被利刃千刀万剐一般。 甚至,他的身躯之上,竟是开始出现伤痕与血渍。 每一滴流出体外的血,都仿佛蕴藏着无穷伟力。 亦如同极其珍贵的大药一般,若是常人得之,怕是要当即步入修仙的门槛了。 站在蚩狂身后的那些异人族们见到他身上的伤痕时,一个个的,也都瞠目结舌起来, “那个年轻人,居然能伤到吾王?不可思议!” “以吾王的体魄,天下间谁能相抗?” “许久不曾走出十万大山,这天底下,竟是诞生出这般强者了吗?” “吾王在做什么,怎么还未反击?” “...” 正如他们所言。 此刻的蚩狂,并未反击。 而是在用自己的身躯,来感悟弥漫着雷电之力的术法。 这似乎对他淬炼身躯有着妙用。 没错,他在用张道之的雷法在淬炼自身。 而且,还是在有可能殊死一战中这般作为,简直匪夷所思。 在很多人眼中,被雷海缠绕的蚩狂,似乎已预示着这扬战斗的胜败。 但张道之一直锁着眉头,面容上并未泛起丝毫的喜悦。 果不其然。 又过几个呼吸。 蚩狂忽而大笑道:“小子,这个术不错,叫甚?” 张道之临时想到一个名称, “雷池。” 雷池? 蚩狂收敛笑意,沉声道: “雷池禁地...某闻洪荒时代,有一地谓之雷池,乃雷神隐居之地。” “世间生灵,皆不敢越雷池半步...你小子,比我狂!” 言罢,他竟是向前迈出一步,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张道之。 今日,这雷池禁地,他是越定了! “小子,老子也有一招,叫...叫...” 蚩狂犹豫片刻,如豁然开朗般眼前一亮,大笑道: “血海!” 言罢。 自身气血如沸海翻腾,赤浪冲霄时,经脉若江河奔涌。 拳落处血气凝成赤色汪洋,浪头中隐有真龙显化,滔滔大浪卷着龙影似可拍碎虚空。 脚下大地随气血翻涌而彻底龟裂,漫天云霞都被这股磅礴之力染作血海,宛若夕阳坠落时那般。 顷刻间。 血海与雷池相撞。 如同两座大山因地龙翻身崩裂撞击在一起。 一时间,远比震响在大地的雷霆之声轰隆作响。 声势如浪潮一般涌向四野八荒。 一些修为比较弱的龙虎山弟子与异人顿时被那股声音震彻到五脏六腑都翻腾滚涌的地步。 更甚者,竟是三窍流血。 见状,赵长歌连忙道: “众弟子,结阵,护住心脉!” 若是任由那种声音传入耳中,只怕不多时,便会有弟子七窍流血而死。 反观异人那边,却都在以自身血肉之躯硬抗那种力道。 这是他们的传统。 任何可以毁坏自身肉体的东西,都是能够使他们更上一层楼的不二法门。 在张道之看来,蚩狂使出的手段,哪里是什么术与招? 不过是强行调动自身气血之力引起的天地异象罢了! 但,饶是如此,仍旧是破开了张道之雷池的封锁。 “传闻洪荒时代,有一族子民,自生下来,便拥有着无双肉身,是为夸父一族!” 张道之也是向前跨出一步,身具雷池,要与蚩狂一战。 对方大笑道:“算你小子见多识广,来,让老子瞧瞧,你的功,是否如你的见识一样!” 几乎是在蚩狂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张道之身若雷霆,携以雷池之威,狠狠挥出一拳。 蚩狂气血浩瀚如汪洋,寸步不让,以拳迎接。 刹那间,雷池与血海再一次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道: “速度还行,可惜力道差点儿!” “力道还行,可惜速度差点儿!” 第228章 打到天门重现! 蚩狂气血磅礴,又以力绝二字著称于世。 单论其力道恐怖程度而言,当世无人出其右。 若非张道之将雷霆之力加持己身,只怕在蚩狂递出一拳后。 便已重重跌落到后方。 “再来!” 蚩狂怒吼一声。 接连递出几拳,不过都被张道之轻易躲过。 他凭借速度优势,在侧身闪躲之际,猛地一拳挥在对方肩骨之上。 这一遭,看似是张道之占尽优势,实则因那滔滔血气来犯,不得已接连后撤。 双方算是再次打平。 此间地界,龙虎山弟子与异人皆在。 难以施展拳脚。 索性,蚩狂随手一指,看着那边山头, “去那儿,痛痛快快一战!” 张道之点了点头。 而后,众人只见血海与雷池以极快速度离开此地,奔向别处。 双方对此皆是议论起来, “四绝之一的力绝,方才是将天师给逼退了吗?” “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人能伤吾王!” “天师与那力绝一战,谁能胜之?” “定是天师!” “吾王无敌!” “...” 就在他们议论期间。 却见远处的一座高山如同树木一般,被人连根拔起。 “这...这就打起来了?” 站在赵长歌身后的阿椿顿时瞠目结舌起来。 道门中有移山术法,是利用自然伟力将去移动一座高山。 可是,像那蚩狂只是凭借自身蛮力,就将高山移走,还真是闻所未闻! 夸父族那边,见一座高山被他们的‘王’连根拔起,顿时喜上眉梢, “我早就说了,吾王必胜!吾王不会败!” “吾王连一座山都能扛起,谁人能赢?” “吾王必胜!必胜!” “...” 脸上刚洋溢出笑意。 却见一道弥漫着无穷威仪的紫霄神雷从天而降。 那是天道之力! 一时间,隐藏在十万大山内的诸多邪祟,都被那道天雷惊到了。 甚至就差那么一点儿,便要落得个道心崩溃,身死道消的下扬。 只因紫霄神雷乃是万般邪祟的致命克星。 神州道门弟子千千万万,但是能够使出这种天雷的,不超过十指之数! 那道天雷,在即将降落到地面时,竟是化作一把巨斧,将蚩狂持有的高山劈开了! 山体落在左右两地。 顷刻间,整座地脉都在震撼! 这一刻,无论是谁,哪怕就连赵长歌,见此一幕,都不得不感到惊讶! 要知道,这还只是初次交锋啊! 张道之那边。 随着山体崩裂之后。 二人都未闲着,一人裹挟雷霆之威,一人拥有滔滔血气。 化身雷霆的张道之,正一遍又一遍,似不知忙碌的,冲击在蚩狂身上。 而蚩狂则矗立在一座山巅,仅凭磅礴血气,就将张道之那无穷无尽的攻势化解。 山在崩裂,水在逆流。 天地都在因此战而剧烈颤抖着。 彼此间,皆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术法。 有的,只是拳拳到肉的血拼! 蚩狂的双臂被雷霆之力贯穿,鲜血落在地面,竟是化作一团团难以熄灭的焰火,正在灼烧着大地。 他那体质强横的程度堪称无双。 张道之的无垢体虽然也可称无双,可无垢体更偏重的是亲近自然。 只怕单论肉体的强横程度而言,比之蚩狂的身躯要弱一些。 是以,张道之为了找到蚩狂身躯的弱点,在方才瞬息功夫内,已出拳千百下,落在蚩狂的身躯之上。 但是,毫无所获。 他只好将所有气力攻其一点! 毕其功于一役! 充斥着天道之力的雷霆,终是将蚩狂的一条手臂完全卸下。 鲜血顿时撒满整座山巅。 而后,张道之当即震撼起来。 只见蚩狂右臂空荡处,竟是被浩瀚血气填满,从而新生! 失神瞬间,腹腔被蚩狂一拳砸中。 整个胸腹,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深凹下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张道之不堪重负。 身躯接连撞倒几座山峰,于灰烬中勉强矗立身躯。 自然伟力正在不停地滋补着他的躯体。 虽是恢复如此。 可还未歇口气,就见蚩狂双手插于地面,大声怒吼, “起!” 一时间,方圆百丈土地,竟是被蚩狂拔地而起! 这种力量,张道之从未见过! 那块土地之上,有着大大小小数座山峰。 随后。 蚩狂的身躯,竟是扩张起来。 血脉之力在沸腾,在燃烧! 顷刻间,他的身躯,便就变得如同山峦一般大小,似可遮蔽半壁苍冥,虬结的肌腱撑裂云霞。 他一手托百丈之地,另外一手劈开云幕,指缝间弥漫的滔天血气皆成流火。 蚩狂在朝着张道之走来。 似可踏碎九重天的足音震得十万大山中的几座皑皑雪山崩落。 他那垂落的须发似是化作莽莽林泽,身影伟岸在天地间,喘息时竟有猎猎罡风涌动。 “夸父!” 张道之瞳孔一缩。 到了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蚩狂会被誉为是十万大山中的第一高手了。 他早已返祖! 早已成为当年那个,可追日逐月的夸父! 这,便是夸父一族血脉的强悍之处! 到了这一刻,就连悬挂在天际上的大日,都似成为蚩狂的掌中玩物! “三十七年前,我修成不死之身,欲闯中原,结果却败在你们龙虎山上任天师的手中!” “三十七年后,我以不死之身,强行使自身气血返祖,练就夸父之躯!” “今日,当一雪前耻!” 蚩狂手持百丈巨土砸落。 虚空颤抖,天地惊鸣! 这太惊人,也太伟岸了! 超乎世人想象! 巨土如天倾,峦影压碎云幕。 轰然砸落时,大地骤裂成蛛网,亿丈尘柱掀翻九霄,被碾压的山峦崩碎成碎屑。 方圆千里灵气狂啸成黑色旋涡,虚空如将瓷器砸在地面那般迸裂,隐隐透出无上法则的幽光。 当冲天尘柱掀起的那一刻。 竟是有一段浮于虚空的文字,形成了一道如同夸父身影般大小的屏障。 那股力量,似来自于遥遥上古,又似来自九重天上。 竟是挡住了百丈巨土一击! 只见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文字如是道: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怛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此为道教八大神咒之一——净天地解秽咒! 咒语不仅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更是牢牢稳住了这方天地。 张道之以判官笔附着死气,在瞬息功夫之内,便就写下了这段文字,手段不可谓不通玄! “判官笔...张玄陵说的没错,利用此笔,刚将符咒之力效果最大化!” 若无此宝,只怕方才将要身负重伤! 虽说三力同源一剑一定可以化解这一招。 但是,今日,他已经使出了这一招,气机大损,若是再强行使出,多半会使自身气血逆行。 “好手段!” 蚩狂由衷称赞一番。 而后,张开大口。 就见周遭千百里之内的所有灵气,都被他吞入腹中,而后再次化作可震撼天地的无穷血气。 “当代天师,一招定胜负!” 蚩狂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怕这一招过后,不仅是要分出胜负,更是会分出生死! 被他顷刻间吸收的广袤灵气,竟是一时难以反扑、再生。 过于惊人,难以理解! 此刻,一番大战下来的张道之,体内早已气血翻腾不止。 在吐出一口淤血之后。 张道之摒气凝神,右手持判官笔,左手捧《正一盟威箓》,于茫茫天地间,勾画了一道诡异符图。 是太上三五正一盟威威龙虎斩邪箓! 不至于此。 还有太上正一九天兵符箓、太上正一都章毕印箓以及天师真人独有的《上清大洞经箓》中记载的上清大洞印等。 这是他第一次动用天师三宝之一,正一盟威箓的力量! 这也是符咒之力极致的体现! 这一刻。 因蚩狂与张道之手段频出。 浩瀚苍穹,天门乍现! 上苍似都崩裂了! 那道天门,似流淌着亿万符文之威,似有万道法则显化,悬挂于天门之上的太极图案威压大地。 镇压诸天万象的道韵如海啸翻涌。 只开有一道缝隙的天门之后,隐隐有仙神开目,窥伺此方天地。 而后,天门化作一道将垂云尽数收揽的旋涡,缓缓垂下惊人伟力,似要与这片大地连成一道通天之柱! 见状,蚩狂下意识收敛身形,双拳牢牢握紧,死死盯着天门,眉宇间透露出凝重之色。 就连张道之都感到不同寻常,连忙开口, “再打下去,天地连成一线,绝地天通不复,天地秩序紊乱,你我都将为此方天地罪人!” 蚩狂罕见的点了点头,身形忽然恢复如初, “不打了,没意思。” 张道之亦收回神通。 瞬息之后。 那道煌煌天门,终是没了任何动静,消散在天地间。 见状,张道之呼出一口浊气。 蚩狂跨步走来,大笑道: “许久不曾打得这般痛快,过瘾!着实过瘾!小子,会不会吃酒?” 第229章 一片丹心张道之 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所以,两者间也无需死斗。 方才一役,不过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蚩狂的强悍,在张道之看来,要略胜于仅有元神状态的腾格里。 倘若草原一役,腾格里元神肉身皆在,或许将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只是,让张道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此番他们二人之间的大战,竟会使得天门乍现,这太匪夷所思了。 “能吃些酒。” 张道之点头说道: “此番我龙虎山前来十万大山,并非是要与贵族生恶,而是为酆都百姓千年计,将酆都压运之物取回。” “不过,贫道却是有意结交如蛮王这般的豪杰。” 他心里有个打算。 蚩狂本想从族内取来酒水与之痛饮一番,却见张道之已自容纳物品的法宝中取来两坛子酒。 他本就不是什么扭捏之人,当即接过一坛酒水,打开封口,仰头痛饮一番,用手背抹去嘴角酒渍,爽朗笑道: “你们这些中原异士,说起话来,与那些酸儒一般无二。” “说甚要结交什么像我这样的豪杰,来,吃酒!” 言罢,张道之也举坛痛饮起来,“贫道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嗯? 蚩狂神情一愣,上下打量起张道之, “直觉告诉我,应该离你远点儿。” 后者像是刚回到了下山时的那般心态,笑呵呵道: “蛮王想必许久不曾踏出十万大山了吧?” 嗯? 我出没出十万大山,别人不清楚,你们龙虎山还不清楚吗? 伤口上撒盐? 蚩狂没好气道:“几个意思?” 张道之仿佛回到了刚下山时的那般性子,‘极其正色’道: “若是蛮王有机会走出十万大山,就去江湖上打听打听贫道。” “贫道可是众所周知的...嗯...真诚,对,贫道很真诚。” “贫道如此真诚,蛮王应该与贫道离得近一些才是。” 蚩狂深深地看了一眼张道之。 似从对方的目光中,当真看到‘真诚’二字。 “真诚好,真诚好。” 蚩狂大笑道:“我等深居十万大山的人族,不愿与你们中原人打交道,就是觉得你们太会忽悠人,一点儿也不真诚。” “若是中原人都如张天师这般真诚,我们又何苦栖居于此地?” 闻言,张道之颇为好奇道:“此话怎讲?” 蚩狂唉声一叹,接连饮下几口大酒,怅然道: “你如今也来到十万大山了,觉得这里如何?” 张道之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虽说此地灵气浓郁,堪称洞天福地,但是却处处暗藏杀机。 凶兽、妖物、邪修,各自争夺不休,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可以说,十万大山,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为尊。 在这里,弱,就是原罪。 但在中原,明面上来说,最起码还有龙虎山维持异士界的平衡,能让弱者找到生存的希望。 蚩狂再次一叹,点了点头, “十万大山,危机四伏,不适‘人’生存,不瞒天师,想我等各部族,每日都要为了吃食发愁。” “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如你们中原人那般,学会耕种,但这片土地,根本就无法孕育出米粮等物。” “当年我跨出十万大山,不过是想打下一个地盘,一个适合耕种、居住的地盘。” “可惜,你们上任天师,下手忒狠!” 每每说到当年与老天师一战,蚩狂总会觉得耻辱。 因为那一战,他败的,实在是太彻底了。 张道之皱眉道:“我师父的为人,我清楚,蛮王可将此间原由告知了我师父?” 他从蚩狂的话里得到一些讯息。 生活在十万大山中的异人族,很艰难!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十万大山一带虽说地域广泛,但是所有的资源都要靠掠夺,少不了征伐。 有战争,就会有死亡。 而且,这片土地因为被邪气侵蚀日久,适宜耕种的土地的确少之又少。 哪怕身为异人,在幼小时也需要吃食。 听到张道之所言后,蚩狂忽然一愣,而后陷入深深地沉思。 当年,自己有说过是因为什么踏出的十万大山吗? 好像真没有... 那我说的啥来着? 哦,记起来了。 我对那位老天师说,此路有我过,便是我的地盘,等我造反成功了,封他做国师? 现在想来,他对我下手如此之狠,不是没有原因啊。 见蚩狂一时语塞,张道之又换了个话题, “此前我龙虎山与贵族的恩怨,就算过去了,今后都不再提。” “若是蛮王担忧异人将来的安危与生计,贫道倒是有个比较成熟的建议。” 闻言,蚩狂表现得有些激动,连忙询问,“说来听听。”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十万大山里的人,被世人称之为异人,可就算是异人,也是人。” “你,乃至整个夸父族,与人族都是同气连枝,这句话,没毛病吧?” 蚩狂点了点头,“没毛病。” 张道之继续道:“如此说来,人族的危机,也就是异人族的危机,对吧?” 一时间,蚩狂竟是抓耳挠腮起来,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道: “应对...对吧?” 张道之嘴角微微上扬, “说句实在的,贫道今番得知身在十万大山的诸多人族子弟,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贫道实是痛心疾首!” 说着说着,眸子里竟是渐渐湿润起来。 蚩狂看得真切,拍了拍他的肩膀,竟是安慰起来, “你不是我等异人,却将我等视为人族子弟,你有这份心,已经极好了。”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十万大山一日,必使族人衣食无忧!” 张道之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背对蚩狂,负手而立,唉声一坛道: “可恨我身为天师,却对此事无能为力!呜呼哀哉!” 蚩狂动容,“没想到啊,当世中原人,还有人能对我各个部族心诚如斯,若我早日遇到天师,必与天师结拜为异姓兄弟!” 话音刚落。 张道之蓦然回首,牢牢握住蚩狂的双手,“大哥!” 蚩狂一愣。 张道之再次开口,“大哥!” 蚩狂张了张嘴,片刻后,才感到有些怪怪的,下意识应声道: “二...二弟?” 张道之坚定地点了点头, “既然大哥唤我一声二弟,作为兄弟,岂能不为大哥分忧?” “只是...叹我本事不够,能力不足, 而且,今遇难事缠身,恐活不了几载光阴,难为大哥解忧了!”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小弟的不是!” 嗯... 那个熟悉的张道之,仿若又回来了。 第230章 管吃住吗? 蚩狂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像...自己正在被忽悠? 嗯...说不好。 这个时候,是不是要问一问他被何事难到了? 为何命不久矣? 嗯...应该要问。 “二...二弟遇到什么...” 蚩狂话还没说完。 张道之突然接过话茬,抢言道: “实不相瞒,东海妖域本欲侵吞中原,屠戮我人族子弟。” “我与之相约,十年之后,由两族各派十名高手,以六胜四负的方式来敲定两族大局。” “我自身性命自是微不足道,但就怕若此役人族败了,不仅中原百姓会沦为妖族奴隶。” “只怕就连生活在十万大山中的人族子弟,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可是...为了人族,小弟别无他法!只得应战!” “不过,还望大哥放心,小弟拼死,也会将妖族挡在十万大山之外,绝不会影响到此地人族分毫!” 瞧瞧,什么叫做大义凛然?这就是! 一时间,蚩狂心生钦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是人!” “人妖大战,为兄自是要出份力!” “十大高手,算我一个!” 话音刚落,却兀自皱起眉头。 愈发感到事情有些古怪了。 下一刻,张道之难掩激动,脱口而出, “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蚩狂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兄弟,等等,我怎么感觉这事有些不对劲?” 张道之摇了摇头,目光坚定道:“为了人族!” 额...蚩狂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有时,偶尔,他会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但今日明显感到不够用的次数较往日多了一些。 是错觉吗? 浮想联翩时,耳旁再次传来张道之的声音, “大哥,跟我一起念啊!” 蚩狂脱口询问,“念啥?” 张道之正色道:“为了人族!” 蚩狂模仿起来,“为了...人族?” 张道之郑重其事道:“嗯!说得好,为了人族!蛮王大义!” 大...大义? 我...怎么突然就大义了? 蚩狂像是绕过来这个弯了, “等等...张天师,你不会...不!你就是在忽悠我!” “中原人族与妖域的约战,与我十万大山的异人族有何干系?” “难不成,东海妖族还敢涉足十万大山?” 张道之微微皱起眉头,“唇亡齿寒的道理,蛮王难道不懂吗?” “不管怎么说,你我同属人族,为人族计,吾辈理应挺身而出!” 唇亡齿寒? 蚩狂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懂。” 他是真不懂。 张道之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神。 好吧,看样子是真不懂。 “大哥!” “二弟!” “大哥,若中原兵败,妖族不会放过十万大山里的人族!” “这不是还没败呢?” 张道之:... 他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无语过了。 一时间,现扬的气氛有些尴尬,彻底冷了下来。 良久。 张道之无奈开口,“此事绝非是为在下一己私利,实是关乎人族大局。” “不知蛮王如何才能应下此事,为人族赢下一局?” 蚩狂认真地想了想,“要吾出手,不是不可...” 说至此处,他的目光中竟是透出充满希冀的神情, “管吃住吗?” 嗯? 张道之一愣。 蚩狂兴许是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了,于是又委婉的开口道: “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在中原某地划分出一块地域,供我族人生存?” “无需太广,方圆万里即可...或者...千里也行,只要能种地就行...” “若天师应下,便不用你们管吃住了,我们自给自足。” 说着说着,他渐渐没了底气,仿佛再说,这个要求听起来,似乎... 也有些过分? 张道之神情错愕。 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蛮王的脑袋确实有些不好使。 他都做好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 结果...就这? 还真应了那个梗。 一个不知对方有多穷,一个不知对方有多富... 不是。 就这点儿奢望? 张道之忽然感到良心有些难安, “没别的要求了?” 闻言,蚩狂低头一叹,“实在不行...你们给些粮食总可以吧?不能让吾白出力吧?” 额... 张道之已经有些凌乱了。 他知道蛮王很真诚,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蛮王竟是这般真诚。 “好,此事我应下了!” “事成之后,本天师于南方地界,划出万里疆域,供异人族生存栖居!” 如若人族大胜,以张道之的影响力,是能够迫使朝廷应下此事的。 闻声后,蚩狂先是心头一颤,而后大喜过望道:“当真!” “当真!” “痛快!”此刻的蚩狂,远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激动。 异人族世世代代栖居十万大山,无数先辈们做梦都想到中原生活的目的,就要被自己实现了吗? 今后,异人族的子孙,就再也无需忍冻挨饿了吗? 当真就那么容易吗? 有些不太真实啊! 刺啦——! 忽然,蚩狂用自己的兵刃,将手掌划开一道口子,蕴藏着强盛血气的滴滴鲜血,正不停地落在酒坛当中。 张道之被他这一幕吓了一跳,“作甚?” 蚩狂似是生怕他反悔,连忙道: “歃血为盟!天地共鉴!” “若有违方才所言,人神共诛!” 啊? 说实在的,张道之还怕他反悔呢。 “二弟,来,到你了。” “喝完这坛血酒,你我就是兄弟!” “只要你能让我族人都能过上不挨饿的日子,吾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蚩狂的真诚让人感到... 嗯... 无语。 张道之很无语。 不是,早知如此,咱俩干嘛要打那一架啊? 但想起方才那一战,至今让张道之都感到不解的是。 为何会使天门重现? 就因为那时他们二人打算殊死一战时,因战力过于磅礴,导致引起了天地共鸣? 使天门显化? 若是如此,不免有些太容易了! ...... 此时此刻,让张道之想不到的是。 在雁门关外,方才,同样有一扬惊世之战爆发。 乃是武绝齐玄牝与草原额图根一战。 因四人惊天一战同时开启,才会导致南北天地异象陡生,进而使天门显化。 雁门关那边。 惊天大战已然落幕。 当齐玄牝与额图根见到天门显化的那一刻,不约而同的,在第一时间,皆选择收手。 身为武绝的齐玄牝,此时已然是伤痕累累。 上身衣衫尽数破碎。 不过气势未泄,看上去,依旧是让众生感到高高在上。 额图根的情况也有些不好受。 她的嘴角,都渗出一丝血渍。 身为地仙,能够侵吞大地气数为己所用,但这不代表,在未选择侵吞大地气数与敌作战之前。 其战力,就比一些踏上长生路的修士要强。 而此战,也让齐玄牝意识到了额图根的诚意。 毕竟,这一战,打到山崩、地裂。 然而,额图根仍是不曾侵吞天地气数壮大自身战力。 可见,已然活到漫长岁月的额图根,仍是还保留着足够的人性。 只是... 眼下的额图根,当真很无奈, “齐玄牝,你脑子有病!全是屎!”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蚩狂夺舍了!” 活了几千载的她,终是忍不住了,爆了粗口。 齐玄牝略感尴尬,“你此番来中原,当真不是为我神州气数?” 额图根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动怒。 只是... 她越想越气,实在是无法忍住,再次朝向齐玄牝动手, “近三千年了!” “我有无数机会可侵吞你中原气数,何需等到今日?!” 这一刻的额图根,哪还有点儿小女孩的活泼可爱劲儿? 活脱脱像个怨妇。 她... 真的只是想来中原凑凑热闹。 毕竟,佛道之争,可不常见啊! 第231章 天道誓言 张道之来到此地,只有三个目的。 第一,夺回酆都压运之物。 第二,见识号称四绝之一的蛮王,并且邀请其参加九年后的人妖大战。 第三,吸收玄黄气。 如今前两个目的均已达成,如今是时候该完成第三个目的了。 起初,蚩狂得知张道之要吸收玄黄气时,感到极其惊讶。 只因先天之气的存在,与各地压运舆图等物,性质相同。 此前有说,想要使舆图此类天生地养的压运宝物认主,自身命格要足够硬。 若是不够硬,即使能够使至宝认主,多半也会落得个多灾多难的下扬。 而且,若无 各教派传承秘法,也很难发挥舆图至宝的真正妙用。 先天之气的效果与之类似。 境界高的人无需先天之气,境界低的人吸收不了先天之气。 就好似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所以,即使众生知道先天之气的具体方位,也不会去招惹。 如今得知龙虎山天师要去吸收此气,蚩狂内心怎能不感到困惑呢? 毕竟,包括他在内,世上所有异士都不清楚。 无人去招惹、需要的先天之气,对张道之却有着大用。 说来也巧,这玄黄之气,就在夸父部落境内。 “玄黄气藏于我族祭坛附近,因此气存在,使我族地域灵气异常充沛。” “只是,如何操控这股先天之气,还要看张天师你的手段了!” 歃血为盟之后,蚩狂等二人便一同离开此地。 与赵长歌等人会合的途中,张道之开口询问, “若我得玄黄气,是否会对你部族造成影响?” 蚩狂道:“十万大山境内的灵气本就较之外界浓郁,即使离开玄黄气,影响也微乎其微。” 如此,张道之便就放心了。 蚩狂似是想起什么,再次大笑道: “再说,只需在等个十七八年,待人妖大战结束,我族就可前往中原一带栖息居住。” “十万大山的灵气再浓郁,可是,又有多少族人能够踏上修行路?” 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只是对修行有一定的加持作用。 修行这种事情,重点还是要看人。 根据蚩狂的介绍,张道之也对十万大山境内的异人族,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不算零散异人,只论形成部落规模的异人族群,主要有四支。 分别是夸父一族、氐人族、羽人族、厌火族。 其中氐人族经过漫长的岁月变迁,已经不认为自己是人族,而是妖族。 也就是说,在人妖大战结束后,张道之需要将夸父、羽人、厌火三族子弟迁徙到神州地界。 仅是这三族子民,其人数便有三十万左右,再加上一些零散异人族,总计人数约莫可达四十万。 其中,身具修为,堪称异士存在的异人,有十万左右。 这个体量不可谓不庞大。 换句话说,异人族要比生活在中原、神州一带的正常人族,更适宜修行。 只是在经过漫长的进化之后,繁衍能力比不得正常人族。 但不管怎么说,自三皇五帝以始,那些异人族,都是人族的一份子。 他们只要还自认为‘人’一日,张道之就绝不会放弃他们。 “请蛮王放心,贫道哪怕是穷尽一生之力,也会找到一条,可以让异人与人族共生的道路。” 张道之的语气很坚定。 蚩狂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停下前行步伐。 瞬息后,竟是感动到饱含热泪的程度。 他拍了拍张道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二弟!” “为兄信你!” “只要我还为异人共主,必与你携手,共使我人族大同!” 其实蚩狂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 只是,张道之的话,感触到了他。 ... 赵长歌那边。 此时,无论是龙虎山弟子还是夸父族的勇士,皆是目不转睛的看向方才蚩狂与张道之大战的方向。 直到现在,因战斗引起的惊天异象,已是不复存在。 很多人都在想,他们二人,是不是已经分出胜负了? “异象...消失了。” “谁赢了?” “能够引起如此惊天异象,定是生死之战了。” “也就是说,谁胜出,谁便能活着?” “...” 若是他们的领袖身死,那么对于两方势力来说,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在扬人中,独属赵长歌修为最高。 方才天门乍现的一幕,她自是感应到了。 原本将要出手相助张道之,或者强行稳定下此方天地秩序。 但那天门稍纵即逝。 让她有些不明所以然。 如今的她,仍在为张道之提心吊胆着。 渐渐地,有耳力惊人者猛地惊呼起来, “有脚步声!” 话音刚落。 两方势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幽林深处。 他们都希望,是各自的领袖,走出幽林。 不久。 蚩狂率先迈出常年处于暗无天日的幽林中。 夸父一族的子弟,顿时群情激昂起来, “吾王万岁!” “吾王必胜!” “吾王必不可能会败!” “...” 龙虎山弟子那边。 赵长歌那原本看起来,始终都维持着一副淡然模样的神情,在这一刻,终是动容起来。 她眉头微皱,握紧手中利剑, “列阵!” 下一刻,数千名龙虎山弟子用着最短的功夫,迅速摆开一座座杀阵。 直到看见蚩狂身后紧跟着一人也现身时,赵长歌与龙虎山弟子才算松了口气。 所谓关心则乱。 以赵长歌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张道之的连绵气机。 只是,她的心乱了,一直在担忧他的安危。 在蚩狂现身的那一刻。 她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字浮现——不死不休! 如今的情势,让两方势力都有些看不懂了。 到底是谁赢了? 他们齐齐看向那二人。 蚩狂朝着部族子弟点了点头。 这时,张道之已经与他并肩而立。 在万众瞩目之下。 蚩狂将扛在肩上的大刀立于身前,而后,与张道之一同抬起手臂。 这一刻,一只左手与一只右手紧紧握在一起。 蚩狂语出惊人道: “天道在上!” “自今日起,若我蚩狂在世一日,异人族与天师府,亲如一家!” 张道之亦是附和道: “天道在上!” “若贫道在世一日,天师府与...!” 第232章 人族万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爆发惊世大战的二人,此刻竟是握手言和了? 此战,究竟谁胜谁败? 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将成为异士界的未解之谜之一。 稍后。 蚩狂邀请龙虎山诸弟子前往夸父部族做客。 途中,张道之向赵长歌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后者忍不住担忧道:“他...信得过么?” 张道之看向前方正与几名异人族子弟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蚩狂,莞尔笑道: “天道誓言,自是可信!” 所谓天道誓言,是以天道为名起誓。 这种誓言,对普通几乎没什么影响。 但若是异士有违此誓,将会道心崩塌。 蚩狂主动发起天道誓言,就是要以此作为两方势力的约束。 他并不傻。 为了部族,他甘愿牺牲一切,包括自己。 夸父部族已经上千载不曾来过客人。 此番为了招待龙虎山弟子,可谓是将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只是,他们认为的好东西,在张云逸等人眼里看来,不过是粗茶淡饭罢了。 粟粥、野菜、麸饼、芥菜、萝卜等。 甚至,那些看起来粗糙不堪的菜肴中,连点儿油水与盐都很难见。 除此之外,就是他们在山中打猎的一些肉食。 但也都是烤着吃,毫无味道可言。 不看那些被他们辛苦打下来的猎物,只看素食与主食。 张道之也能推断出夸父一族子弟的日子究竟有多苦。 要知道,这还是他们倾尽所有,能给到龙虎山弟子最好的东西。 当龙虎山弟子见到这些物什被夸父族子弟摆放到桌子上时,一时都愣在原地,也不知该不该落座。 张道之来到摆放着野菜的桌子前,拿起筷子夹起菜叶放到嘴中咀嚼,一股苦涩难忍的味道顿时填充在整个味蕾。 他强行咽下那片菜叶,而后看向蚩狂,下意识皱起眉头, “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个?” 蚩狂曾走出过十万大山,知道外界的人族所食之物,远不是眼前这些菜品可比。 只是,他当真是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张道之了。 眼下,他正尴尬的笑着, “你可别小瞧这片菜叶,食用起来,颇为清爽!” 这时,原先与阿椿有过一战的那名夸父族子弟突然开口道: “我们平日里,都舍不得吃!” 如果说,放在数千年之前,仅是十万大山里的猎物,便足够保证夸父族的吃食。 只是现如今,尚未开启灵智的猎物越来越少。 像是那些开启灵智的虎豹狼群等,他们又不敢招惹。 实在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比如要筹备物资过冬时,蚩狂才会亲自猎杀一些强大妖物。 异士服用妖物血肉固然无事。 可是,不曾踏上修行路的异人呢? 普通人食用妖族血肉,重则五脏六腑都会被妖肉中蕴含的强大力量撑爆,而后身死。 随着可食用猎物越来越少,他们只得以野菜为食。 只是,这东西,实在难吃! 若非必要,谁愿去吃用白水煮熟的野菜呢? 想到这儿,张道之深深地叹了口气。 眼前这些异人族之所以来到十万大山,还是因为在上古时代,随着神仙隐遁、圣人不出。 大量的炼气士视他们为异类,将他们赶到了这里。 可是,从始至终,无论夸父族也好,羽人族也罢,都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在两千余年前,妖邪乱世时,他们这些被赶到十万大山的妖物,还帮着中原人族对付过妖族。 事后,人族向他们表达感谢。 他们,只是想多要一些可以食用的粮食而已。 张道之不知前人将异人族逼到十万大山究竟是对是错。 因为,谁也说不好,这些异人族,待将来会不会成为普通人族的威胁? 毕竟,异人自出生那刻起,即使不会踏上修行,也会掌握一些强大的技能,比如夸父族的力大无穷。 他们生来就是战士。 此刻,就连张道之都说不好,待将来人妖大战获胜,他将中原部分区域划分出去。 供异人栖居生活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万一,几万年过去了,异人族因为解决了粮食问题而发展壮大,想要掀起战争,侵吞天下呢? 倘若张道之不去那样做,见到这些异人族过着如此悲惨的生活还无动于衷,他实在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毕竟,异人也是人。 他不知将来能否有让异人与人族共生的路。 只是,有些事,当下应要有所作为。 “龙虎山弟子听令!” 张道之忽而大喝一声。 蚩狂与诸多夸父族子弟都是一愣。 刚说好要亲如一家,现在就要反悔了? 当听到张道之接下来所言之后,蚩狂等人,均已彻底呆愣在原地, “将你们随身携带的食物,统统拿出来。” 下一刻。 就见数千名龙虎山弟子,纷纷将行囊或是储物袋中的粮食拿出。 有白面馒头、酒水,还有一些只需稍加热一热,就可食用的菜肴。 他们将那些物什都摆放在桌子上。 张道之再次开口,“请异人族的兄弟们先落座!” “今日,让我等与异人族同胞,痛饮!” 此刻,夸父族的目光,尽皆凝聚在张道之的身上。 他们大受触动。 并非全是因为那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食物。 而是那一声‘同胞’。 平日里,他们遇到十万大山中的妖物,都是自诩为‘人’。 他们一直都是人。 只是,神州人族不待见他们。 就连十万大山中的邪祟妖物,都视他们为异类,认为他们都是天弃之人,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孤军奋战,在强者如林的十万大山中,硬生生啃下一块土地。 他们,没有堕人族之威! 蚩狂动容。 他缓缓转过身。 在众人相聚的前方百步远,将一块石碑搬运过来。 这块石碑,有两个人高。 乃是夸父一族的先祖所立。 即使石碑上刻画的是先秦文字。 张道之与诸多龙虎山弟子,也都认出了石碑上的四个大字——人族万年! 当年,天地将陷入永夜,夸父一族的初祖为了人族生存大计,只身逐日,只为将大日束缚,使人间大地迎来光明; 当年,炎黄二帝率领人族大战妖族,是羽人族卧薪尝胆,与人族子弟里应外合,终将妖族击退,使人间迎来太平; 当年,三皇五帝不知所踪,人族无至强,是所有的异人族联合在一起,为人族保留了一缕火种; 当年... 异人族从不负人族! 异人族,自洪荒时代以始,便是人族的一份子。 他们的先祖被逼到十万大山时,担心后代子孙,再也不记得自己身为人族子弟的身份。 于是,那些异人族的先祖们,纷纷在自己的部落领地里,刻画了一座座石碑。 碑上,只写有四字——人族万年! 第233章 我信他,因为他是张天师! 并非是说人族只有万载。 而是一种偏向于精神上的寄托。 张道之抚摸着石碑上刻画的文字,依稀能够感觉到书写此碑之人那充满悲壮的情绪。 异人族如何产生的? 根据张道之所知,洪荒时代,女娲造人时,造了很多不同的人,但都统称为‘人’。 有些不同的人进行融合之后,形成了现在正常的人族。 有些人的不同种族里,因为血脉与繁衍等各种问题的存在,始终保持着异人的模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异人,属于先天人族的一种。 像是拥有着特殊体质,纯阳道体的阿椿,也属于先天人族。 就是诞生最早,由女娲圣人亲自捏造的那批人。 但是,人身蛇尾的女娲,也不知她想捏造出来的‘人’该是怎样的。 于是,人与人之间,多了些许不同。 与大多数人族不同的人,自然就被归为异类,成为如今的异人。 此刻,张道之不再多言什么。 他拿起一碗酒水,先是看向夸父族弟子,而后又将目光落在龙虎山弟子身上。 如同一名豪爽的游侠儿般,大声开口道: “诸君,这碗酒,当敬人族!” 下一刻。 有龙虎山弟子端起酒盏等物,陆续起身道: “敬人族!” “敬人族!” “...” 夸父一族子弟纷纷动容起来。 他们效仿着龙虎山弟子的动作,同样是拿起酒碗,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三个字, “敬人族!” 蚩狂大笑,“一笔写不出两个‘人’字。” 言罢,他看向张道之,由衷钦佩道: “吾年幼时,族内大祭司曾逼着吾读书习字,吾不喜,吾也不会拽文弄墨。” “不过今日,吾也不得不学中原那些儒家骚货卖弄些文字。” 正当他要继续说下去时。 张道之下意识打断道:“是骚客。” 闻言,蚩狂尴尬一笑,忽而一改面色,肃穆道: “不重要!” “吾想说的是...” 他将手中酒碗高高举起,正色道: “当今世道,何其幸甚,能出你这么一位张天师!” 张道之汗颜。 这...严格来说,也不算拽文吧? 蚩狂所言,尽是肺腑。 这个世道能有张道之这样的人,是世道幸甚,众生幸甚。 ...... 酒过三巡之后。 蚩狂与张道之前往夸父族祭坛那边。 玄黄气藏于此地。 具体方位,在祭坛深处的一片茂密丛林中。 那个地方,也被誉为是夸父一族的禁地。 夸父部落的先祖认为,他们能在十万大山寻到这么一处上佳地界,是受玄黄之气的赐予。 先天之气有灵。 夸父部落先祖因心存感激,所以将玄黄气游曳存在之地,列为禁地。 别说十万大山内的其余生灵,就连夸父部族子弟,都不得擅自闯入禁地。 除非是部落领袖与大祭司举行祭天典礼之后,才可进入禁地。 不过今日,蚩狂为张道之破了这个规矩。 “我不便陪同你一起去往禁地。” “在你踏入禁地之前,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吸收先天之气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万劫不复,你身为天师,应该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儿...” 此刻,最不愿张道之出事的人,就是蚩狂了。 因为他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将来部族生存的希望。 张道之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正因身为天师,所以才要去。” 他早已清晰认识到,当世有许多人,包括异人族在内,都将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他必须要努力变强。 蚩狂道:“我就在禁地外,有事招呼!” 如果吸收先天之气,没有什么风险。 那么,玄黄气早就是夸父部族的囊中之物了。 即使是早已修成‘不死之身’的蚩狂,也不敢沾惹先天之气。 在张道之走入禁地之后。 夸父一族的大祭司徐徐走来,问道: “我族立族于此,皆因玄黄气所在,使周遭灵气浓郁。” “倘若那张天师当真将玄黄气纳为己用,事后不愿助我族栖居在神州大地,该如何是好?” 蚩狂仍旧看着张道之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人与人之间,还是要多些信任。” 大祭司道:“当年我族就是因为过于相信中原人族,才来到此地,只得偏安一隅!” 蚩狂摇了摇头,“他不一样,我信他,因为他是张天师!” ... 禁地内。 张道之正在感悟玄黄气的存在。 玄虚子曾说过,玄黄气乃是由两种先天之气组合而成。 玄者为天,黄者为地。 玄黄即为天地。 他尚且不知这两缕先天气的妙用。 但在禁地内,的确是感知到了某些特殊气体的存在。 只是,它们好似真的蕴有灵智,像是受惊了一般。 任由张道之施展万般手段,始终不得见玄黄气现身。 正当苦于无果时,脑海中忽然想起当年金山寺方丈玄真大师所言。 无垢体魄的变态之处,在于身化天地,身化熔炉于自然,可将一切吸收容纳。 达成这一体质的必要条件,首先是自身命格要足够硬。 否则,难以承受住改善体质后带来的承负因果。 当世,哪怕是真有强大神明轮回转世,只怕也比不得张道之的命格。 “玄黄为天地,无垢体可身化天地...” “若玄黄气有灵智且生性胆小,不愿现世,想要引它们出来,只有让它们感到亲切。” 张道之喃喃一番。 忽而有了思路。 他缓缓合上双眼,尝试着将无垢体的潜力发挥到极致。 而后,自身宛若进入到一种神奇的境界。 仿佛,他不再是自己了。 而是身化天地,成为自然的一份子。 他感到自身就像是一缕灵气,与周遭存在的灵气相融,共存。 就像是原本生活在池中的锦鲤,正在尽情地于水里游曳、嬉戏。 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存在闯了进来,如同食鱼之兽一般,让锦鲤们手足无措,心生胆怯。 但是,这只食鱼的野兽,在瞬息之间,又化作了一条极其特殊的锦鲤。 他与如同锦鲤一般的灵气相融在一起,尽情地欢欣雀跃着。 如某些族群的子民,共同在一片篝火前,手拉手,唱跳着有关和平的舞曲。 这种热闹,将隐藏在天地间的玄黄气彻底吸引。 它们开始尝试着现身,躲在不远处,悄悄看着眼前的一切。 苍穹之下,有深蓝色的玄气丝缕垂落。 大地之上,有黄气涨天,咫尺不见人。 张道之心头一动,“来了!” 第234章 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先天产生之物,天生就要比后天强大。 但在异士界,特殊体质,却无先天比后天要强的说法。 比如阿椿的纯阳道体,乃为先天体质。 这一体质的强大,在于可将吸收的灵气,炼化为特殊的纯阳真元。 但是,张道之与蚩狂后天修成的无垢体与夸父躯,都比纯阳道体要强。 而所谓拥有特殊体质的人,其实就是一种返祖的现象。 是将自身体质修成先天人族那般模样了。 也可以说,先天人族,都拥有着特殊体质。 当张道之感受到玄黄气的存在后,并未急于一时。 他在尝试着了解这两缕先天之气的特性。 一天一地,一清一浊,一乾一坤,一阴一阳。 分之如盘古破开混沌,天地分明。 合之如天地交融,重归混沌。 其气真如天地一般,可包罗万象。 为了不惊扰到玄黄气,使其再次藏匿起来。 张道之并未展现出太过贪婪的感觉。 而是尽可能的,使自身融入到自然之内。 希望用这种方式,吸引玄黄气彻底现身。 最终,那两缕先天之气感受到了张道之的善意。 它们宛若精灵一般,萦绕在天地间。 玄黄二色立于天地之间。 这时的张道之,仍旧未睁开双目。 不过,玄黄二气的形状,却真实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尝试着伸出手去抚摸。 一开始,玄黄气像是受惊的夜猫一般,浑身炸裂开来。 而后再次凝聚合拢,与张道之的距离又远了些。 片刻之后。 玄黄气像是在张道之的身上,并无察觉到任何恶意,才如活物一般,壮着胆子,再次来到他的身前。 他如上次那般,想要伸出手再次抚摸,不过又担心惊扰到这两缕先天之气,将伸出的手又给缩了回去。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玄黄气竟是主动凑上前去。 它们萦绕着张道之的手腕,玄在上,黄在下。 这让他更为了解到了玄黄气的特性。 他尝试着将玄黄气融合在一起。 却惊讶发现,两股气体只是交融的那一刻,便隐隐有紫辉绽放,照耀在他那被眼皮遮挡的眼球中。 “这是...混沌气?” 张道之惊诧万分。 混沌气,又称鸿蒙气。 庄子著书《在宥》中,曾提到过鸿蒙二字。 认为这个词汇,象征着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状态。 当世亦有道教高人认为,鸿蒙二字,指的是混沌的某种时期。 或是混沌初期,又像是混沌末期,盘古诞生之时。 总而言之,混沌鸿蒙四字不可区分。 鸿蒙气,又称鸿蒙紫气。 乃是先天之气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相传,鸿蒙紫气可吞灭一切,让天地重归混沌。 张道之只是尝试着将玄黄气彻底融合在一起,就有了鸿蒙气的苗头。 但是,他很快发现,其实,如今玄黄气的状态,已算是融合了,彼此互有感应,不可分割。 “玄黄气已经彻底融合在一起,无法再次融合,方才,不过是一种推演罢了。” “天地开明之后,这世间,就再无可能拥有混沌气了。” 哪怕是当初腾格里使用的混沌界一术,其界内弥漫着的混沌气,也绝非是真正的混沌气。 要知道,混沌气是连圣人都惧怕且不敢招惹的存在。 就在张道之做出猜测期间。 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 玄黄气在他身周萦绕的过程中,竟是突然没入到他的身躯之内。 “这...” 张道之尚未强行吸收玄黄气,结果,却直接出现在自己体内了? 有些匪夷所思! 此刻,他能感受到,玄黄气正在他的五脏六腑内游荡。 如同鱼入大海,找到归宿一般,显得很是欢欣雀跃。 玄黄气兴许是玩累了,要去休息。 最终,玄气藏于肾、黄气藏于脾。 就此,五脏之气,张道之已凝聚其三。 只是,这个过程,太过顺利了。 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这就将玄黄二气给吸收了?” 他原以为,要费一番手段。 或者是历经一些痛苦。 但,吸收玄黄气的过程,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与其说是我吸收了玄黄气,不如说是已然诞生灵智的玄黄气,选择了我。” 张道之喃喃着。 据他理解。 同属为先天之气的死气都诞生灵智,甚至成长为一头怪物。 那么,玄黄气没有理由不会诞生灵智。 只是,玄黄气毕竟是由两缕先天之气融合而成,诞生灵智的困难程度,远远胜过死气。 因此,如今玄黄气诞生的灵智,就像是几岁的婴儿一般。 “世上有玄气,亦有黄气,代表天与地,但只有这两种气融合在一起,才能进化为玄黄气。” 张道之这番话的意思是说。 玄黄二气的存在,是由天地孕育而出,如同是天地的孩子。 是高于自然灵气的一种气体。 当这两缕气体在机缘巧合之下,碰撞、融合在一起时,才能成为玄黄气。 “如今的我,好似又强了些。” 张道之忽然感到,玄黄二气,正在源源不断的,增强、滋补着他的气机、气血。 并且,在境界上,他又有了新的感悟。 “难以想象,若是将五缕先天气全部融合,借此达到五气朝元的境界,该有多强?” 张道之正在做一件,前人不曾做过的事情。 有可能,后世人也难再走这样的路。 毕竟,自儒家圣人改地水风火之后,世上,只诞生了张道之那么一尊无垢体魄。 稍后。 他走出禁地。 已至深夜。 蚩狂还在禁地外等着他。 当见到他那身形出现的一刻,当即迎上前去,急切询问, “你若再不现身,我便要进去寻你了!” “如何?” 张道之点了点头,尚未说些什么。 就见蚩狂一脸的不可思议, “玄黄气,当真被你吸收了?” 别说他不信,即使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能信。 毕竟,先天之气实在过于惊世骇俗,更遑论是降服吸收。 倘若让蚩狂得知,是玄黄气主动认主,只怕将会更为震撼。 张道之抱拳道:“若非蛮王允许贫道涉入禁地,只怕绝无将玄黄气吸收的机会。” “此气对我有大用,更关乎九年后与妖族一战。” “请蛮王放心,待我人族胜了妖族之后,贫道自会履行承诺。” 蚩狂脱口道:“我答应你入局与妖族比试,可是,仍需十大高手。” “算上你我二人,其余几人是谁?” 张道之想了想,道:“此前与你比过几招的那名女子,蛮王可还记得?” “她是贫道的师姐,定能胜出一局。” 蚩狂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赵长歌施展剑术时的模样,点头道: “九年后,她的功力势必比现在要高些,十大高手,算他一个,还有呢?” 张道之又道:“我大师兄,名唤张虎,乃是我龙虎六杰之首,气血磅礴不输蛮王。” 蚩狂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他也算一个,还有呢?” 张道之沉默。 见状,蚩狂一愣,“没了?” 张道之神情淡然的‘嗯’了一声,“其余几位高手,还在寻找中。” 蚩狂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十大高手啊! 如今只有四人? “不是,这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蚩狂很无语,你把人找齐再与我说此事啊。 害我一腔热血,落到谷底。 张道之问道:“不知蛮王可有推荐的人选?“ 嗯? 蚩狂心头猛地一跳, “合着你连请谁出手的目标都没有?” 张道之很真诚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蚩狂倒是有些不太喜欢他的真诚了, “草率,太草率。” “这怎么赢?” 说着说着,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人, “若说推荐,还真有那么一人。” “当初我与你的师父大战时,曾听你师父说,我气血之旺盛,当世唯有一人可比肩。” “那人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什么...齐玄牝?” 第235章 秦皇、隐秘,长生山海 雁门关那边。 齐玄牝与草原额图根之间,也不做生死之争。 当然,这是前者硬生生挨了后者两脚后,才使这扬天人之争偃旗息鼓。 虽说此战是因误会。 但终归到底,齐玄牝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于是,他便紧跟着额图根一同跨过雁门关,去往中原。 然而,跟了一路,他惊讶发现。 额图根前行的方向,有些古怪。 似是... “京兆府方向?” 齐玄牝再次拦住额图根的去路,问道:“你要去京兆府?” 跟了对方一路,他能明显感觉到。 额图根的气息很不稳定。 似是因为一扬大战,导致暗疾复发。 或者说,她本身就有‘病’。 “齐玄牝,我的来历,早与你说明了,你还跟着我?” “有病?” 额图根正在强行缓和自身不太稳定的气息。 齐玄牝只是好奇,并未过多在意这个,而是反复确定额图根的行踪, “你要去京兆府?” 额图根点了点头。 齐玄牝皱眉道: “前些时日,天师颁布天师令,是打算在剑南道一带阻止西域佛国东进。” “你去关西道作甚?” 额图根似乎并不想理会他,“顺路。” 齐玄牝道:“京兆府我熟,我给你带路。” 额图根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 数千年了。 她也算阅人无数。 甚至就连初代张天师她都见过。 还请教过对方有关‘道’的学问。 只是,她从未遇到过,能让自己这般无语的人。 齐玄牝...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你喜欢跟着,便就跟着吧。” 额图根的确是要去京兆府。 她虽活了许久。 但是,对她来说,最为熟悉的地方,还是京兆府。 在汉朝时,京兆府叫做长安。 在秦朝时,叫做咸阳。 当来到京兆府地域内时。 额图根瞬间回忆起了很多事。 她蹲下身子,握起一捧土,而后,将手掌松开,任由属于京兆府的土地随风顺着指间空隙流逝。 齐玄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得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 额图根说,“这片土地,你不一定有我熟悉。” 秦末距今,已有整整四千八百余年了。 额图根曾对张道之说过,她见过秦皇,与其论道长生。 也就是说,她至少活了四千载光阴! “秦皇还活着的时候,人族很强大。” “当时的妖族,只要听说人族二字,便会被吓到胆丧。” “秦皇驾崩之后,人族顿时四分五裂,陷入了长达上百年的乱世。” “整整一百年,将天地打崩,无数强者陨落,人族就此没落。” 额图根口中所言的百年战争,是指楚汉争霸。 从秦始皇为始皇帝那刻起开始算。 他一统天下一百一十年,而后楚汉争霸百年。 汉朝初立距今四千余载,两汉共计千年。 西汉亡后,张道陵创建龙虎山,距今两千七百载。 晋朝建立时距今一千八百余载。 五胡乱华时代距今千载。 隋唐时代,距今八百载。 对于张道之来说,最为混乱的那段历史,还是秦汉年间。 别说他一个穿越者觉得历史混乱,就连当世一些人,都觉得上古,也就是先秦时代,历史就已极其紊乱了。 若不是儒家圣人著春秋,很多人都不会得知那个时代的一些往事。 因此,当世人谈及当世事,多是谈论人与事,很少计年。 只因无从计起。 有人说,张道陵创建天师府,是在西汉将亡的乱世创建,又有人说,是西汉亡后,于东汉年间创立。 但具体是在哪一年有得龙虎山,在这个时代,早已无从论证。 毕竟,这个时代的历史很【混乱】,乱到不计年。 好似期间每次大劫的到来,都会让‘史’乱上几分。 此刻。 齐玄牝听到额图根的自言自语时,感到颇为好奇道: “我曾听闻,古往今来,为帝者皆不得长生,有人说,这是圣人设下的桎梏。” “也有人说,是三皇五帝不愿让长生者执掌人间。” “但我曾听闻,有一位帝者,打破了这种桎梏,那就是带领人族走向巅峰的秦皇。” “是也不是?”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同样有传闻说秦皇痴迷长生。 至于秦皇最终有无得到长生,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 毕竟,那片古史距今实在过于遥远。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言罢,额图根迈步走向别处。 齐玄牝因存好奇,遂也跟了上去。 最终,二人来到位于京兆府临潼县附近的骊山之上。 远远看去,连绵不绝的骊山山脉,好似一条横亘于天地间将要腾飞的巨龙。 齐玄牝若有所思, “传闻,骊山乃秦皇埋骨之地。” “想来,就连秦皇那等惊艳天地间的帝者,都难逃不可长生的命数。” 额图根带他来到这里,不就是在说。 秦皇当真是死了,并无得长生,而是埋葬了此地。 可是,为何儒家中有人流传,秦皇自称为秦王到主宰天下这段岁月,有足足五百载? 哪有能活五百载的君王? 这与长生还有何区别? 还是说,那段史更为混乱,更为不计年? 下一刻。 他见额图根摇了摇头,语出惊人道: “秦皇,一个自古不曾出现,未来也绝不会再现的帝者。” “如你所言,他的确已打破为帝者不可长生的桎梏。” “他创建的王朝,是让穹顶之上的浩瀚天宫,都要为之震撼的存在。” “这天地间,没有人可以让他死,只是他自己,不愿活了而已。” 他自己不愿活了? 齐玄牝极其费解道:“秦皇万年,不是在追求长生吗?” 额图根摇头道:“世间传闻,秦皇派遣徐福寻长生不死药,其实,是想让徐福打探有关山海的隐秘。” 山海? 齐玄牝微微皱起眉头,“何为山海?” 额图根直言道:“自然是山海世界。” 山海世界?! 这座世界的前身,不就是山海世界吗? 儒家圣人改了地水风火,才变为神州世界。 为何还要去寻找山海世界? 这与秦皇不愿活着,有何干系? 齐玄牝隐隐察觉到一些惊世骇俗的隐秘! 第236章 只因,他是始皇帝陛下! 但是额图根已然不愿多言。 她来到骊山主峰——九龙顶。 顶上有一座庙,庙内并无至强者坐镇。 但是,这座庙宇,却在华夏大地中极负盛名——人祖庙。 当见到人祖庙时,额图根当即收敛如同孩童般的性子。 就连眼神都变得深邃,像是对那座庙宇充满了敬畏。 齐玄牝一直站在她的身旁,对于她神情上的细微变化,自是看在眼中, “相传,人祖庙始建于春秋时代。” 额图根摇头道:“人祖庙,乃是由始皇帝建造。” “当初,这座庙,被秦人称之为始皇祠。” “不过,庙里并未供奉他的神像,而是三皇五帝。” 秦朝崩灭之后,始皇祠才改称人祖庙。 齐玄牝再次发问,“人祖庙与秦皇长生,有干系?” 额图根仍旧没有正面回应类似的问题。 似乎还不是到将一些事情公之于众的时机。 她缓缓蹲下轻盈的身子,伸出那如柔荑般的手掌,轻柔地抚摸在骊山大地之上。 似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去感知独属于这片土地的魅力以及...始皇的气息。 始皇陵寝便就存于骊山内部。 甚至,主棺椁,可能就在这九龙顶山峰之下。 良久。 额图根深深叹了口气,“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龙虎山初代祖师成为正道魁首,率领天下异士抵御万邪时。” “那时,我尚能感知到秦皇那如天地般广阔浩瀚的气血...但现在,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龙虎山初代祖师时期...秦皇气血?! 齐玄牝瞳孔一缩,像是感受到几分惊惧,“这怎么可能?” 额图根不再多言。 她的脸色有些沉闷,似乎也有些呆滞。 静静地看向远方,目光遍及在整座骊山山脉。 思绪如山间吹来的风,如随风摇曳的落叶,渐渐飘向远方。 她的眼神,也似跨过了岁月长河,来到了她第一次见到始皇时的一幕。 ...... 额图根记得。 那是一座空荡荡的大殿。 始皇高高在上,是那样的伟岸,那样的威压天地,绝世无双。 那时,他刚刚一统天下,英姿勃发,意气风发, “朕为人族,打下了一片广袤的土地,朕将滞留在此界的妖族赶出神州。” “朕...一统天下,包括茫茫草原,皆为秦土!” “朕唤你前来,只为一事,可愿为我人族,守土开疆?” 始皇的声音,是那样的温和。 他并未刻意展现出属于上位者的任何威压。 但是,却让额图根生出崇拜之意。 像是不愿反抗始皇下达的命令。 “臣...” 那时的额图根很年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出‘臣’这个字眼, “愿为始皇陛下,守土开疆!” 然而,待她话音刚落。 却见眼前那道伟岸身影,忽然缓缓起身,神情肃穆,正色道: “朕为始皇,后世神州之主,当为二世、三世,万世不绝。” “你非为朕,为大秦,为后世君守土开疆。” “而是,为了人族!” ... 那天,咸阳宫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始皇帝于屋檐下聆听雨声。 不被史书记载的额图根正站在他的身后。 良久。 人世间第一位丞相李斯,弯腰低头,快步来到此地, “陛下,事成。” 仅有四字,却使得一直保持沉默淡然神色的额图根心头一惊。 她知道是什么事——焚书坑儒。 李斯告退离去。 额图根开口道:“陛下的功绩与日月比肩,与天地同存。” “为何还要坑杀那些炼气士?此举,恐被后人...误解!” 话音刚落。 始皇缓缓转身。 额图根下意识抬头看向他的眼神。 她这辈子,都忘不记始皇的眼神。 是那样的果断、狠厉。 仅是一个眼神而已,便让她心生臣服之意。 这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该说什么,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 耳畔才缓缓响起始皇的声音, “朕行事,何须在乎后世人如何看?” “朕,无愧于心。” 说至此处,始皇迈步向殿内走去,继续开口, “自儒家圣人改了地水风火之后,炼气士,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他们的道统,他们的法,只会荼毒苍生。” “朕要做得,不只是统御亿兆生灵,朕,绝不允许,那些自诩为高高在上的炼气士,再对人间指手画脚!” 闻言,额图根神情一愣。 她终于明白,为何始皇帝要坑杀那些炼气士了。 他们站在云端之上,自诩上古遗民,要教始皇该怎么做好一个皇帝,该怎么为人君,又该如何敬天地。 但,那个人,可是始皇帝啊。 是继三皇五帝以后,唯一一位,能够将修士也给统治的帝王。 他是那样的独一无二。 身为始皇,他又怎能会让炼气士左右人间大局呢? 炼气士的道,已经不适用人族了。 始皇帝不惧背负骂名。 他怕的是,后世子孙会走上歧路。 额图根知道,她不配对始皇焚书坑儒的决定评头论足。 她只是不甘心伟大的始皇,在将来,有可能背负某种骂名。 额图根是亲身经历者。 她记得很清楚。 自那天以后,雨停了。 在秦国,无论是怎样强大的修士,都不可逾越法制。 那时,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里的天子,指的并不是始皇。 他可是始皇啊,是皇帝,是人王,不是天子。 那时百姓口中流传的天子,是所谓的,受上天眷顾的气运之子,是修士。 始皇帝让那些实力强大,可使山崩地裂的修士,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他们,不再高高在上了。 始皇让不能修行的寻常百姓站了起来。 只是,那些平凡的人族子弟,并不懂,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些修士,再也不可肆意剥夺他们的命数。 众生尊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实现了天下大同与平等。 可是,大多数的百姓是愚昧的,他们只觉得,始皇像极了那位封神时代的纣王,不敬神灵,不尊天地。 但,纣王终究是不如始皇。 在他执掌天下的岁月里,莫说仙神,哪怕是主宰寰宇的圣人,也要低头,也要让步! 只因,他是始皇帝! 第237章 朕亡,亦将身化龙魂! 额图根跟随始皇帝三次东征,另有一次未能参与。 世人只知道,此为四次东巡。 但却不知,东巡只为掩人耳目。 始皇帝真正要做得,是率领大秦的精锐之师,攻打妖族与山海世界。 第一次东征,始皇兵出咸阳,遣徐福为先锋,任王贲为帅,进攻东海妖域。 此役,由徐福率领的数千异士,皆葬身于茫茫东海之上。 最终,使东海万妖,再也不敢觊觎神州大地。 第二次东征,是因被始皇坑杀的那些炼气士心存不甘。 他们认为,凭什么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却要与百姓一般无二? 于是,他们推举上古遗民张良为领袖,打算推翻人间政权。 此役,始皇将他们打得支离破碎。 就此,生还下来的那些炼气士,再也不敢对人间大地指手画脚。 第三次东征,有山海异物破开封禁,欲侵吞人间。 始皇亲身东临碣石,约战天下异物,最终,以一己之力,荡平未曾到来的天地大劫。 也是自那以后,天上的仙神们认为,始皇帝太强大了。 强大到,可以无视天地规则。 祂们不愿再有一位三皇五帝的出现,风头再次盖过天上诸神。 于是,祂们决意降下天罚。 几年后。 天神的旨意下达人间。 那是一块陨石,上述写着‘始皇帝死而地分’这六个大字。 始皇为让天上仙神不再左右人间,决意展开第四次东征。 他在沙丘之地打开天门,与神明厮杀,最终,迫使仙神跪服,天门关闭。 然而,额图根因草原生乱,未能随始皇与神明厮杀。 待她来到沙丘之后,却见与神明一战,取得大胜,打算凯旋回师的始皇,已身负重伤。 道基严重受损。 生机正在悄然流逝。 额图根慌了,她不愿见到这样一位伟大的帝王离世, “草原有秘法,可使始皇帝陛下长生!” 这时的始皇帝,因穷尽本源,极尽升华的缘故,自身气血已然干涸,就连头发都白了。 可是,他依然是那样的充满威仪,依然是那样的君临天下,不容侵犯。 他缓缓抬头看着额图根,像是一眼就窥探到了,隐藏在额图根内心深处的隐秘, “你要朕像你一样,随着岁月的迁徙,没了人性?” 额图根大惊! 草原的确有长生秘术。 此术唯一弊端,就是随着自身活得愈发长久,从而失去人性,充满神性。 始皇不愿为神! 在他眼中,人族才是万物灵长! “朕打破为帝者不可长生的桎梏,朕本以为,只要朕永在,人族,便可永为万族之长!” “但是,朕错了,天上的神明不愿人间帝者以人性的方式长生。” “朕为帝,统御万方,若不复人性,于苍生何益?” 当始皇的声音落下时。 额图根才意识到, 身为始皇帝,有着自己的傲骨,岂能允许神性战胜人性? 毕竟,这位伟大的帝王,一生都无比坚信,人定胜天! “此战结束,朕还要唤你前来,是有事嘱咐于你。” 始皇似自顾自地回忆一般,又似漫不经心的说着一些事情, “朕可伐天,活出第二世并不难,只是,朕若在,这片天地,战火难休。” “天下兴亡,苦于百姓,朕以自身性命,绝仙神落凡,为颛顼绝地天通添砖加瓦。” “自此,天上事不足为虑,但山海遗留之难,尚未解决,朕...” “额图根,你可懂得朕的意思?” 闻言。 额图根双膝下跪。 并未回应什么。 始皇笑了笑,“你是长生者,活下去,但在此之前,朕会助你一臂之力,将你的神性完全剥离...” ... 不久,始皇未让任何人跟随,独自徒步来到一座山巅之上,遥望天地。 广袤河山,尽入眼中。 哪怕是已走到末路的始皇,依旧有着气吞山河的豪情壮志。 茫茫寰宇间,他的那道身影,愈发显得伟岸。 他说出了此生最后一番话。 这番话,像是在警告漫天仙神,又像是在告诉他的子民,更像是与一些未知存在宣战。 借此,告诉‘它们’,这扬战争,身为始皇的他,没有输。 他所布下的后手,将为人族继续负重前行。 那番话是: “朕统六国,天下归一,筑长城以镇九州龙脉,卫我人族,护我社稷。” “朕以始皇之名在此立誓!” “朕在,当守土开疆,扫平四夷,定我人族万世之基!” “朕亡,亦将身化龙魂,佑我华夏永世不衰!” “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 “...” ...... 此刻。 额图根收回思绪。 这段记忆,早已被她藏在心底多时。 如今,故地重游。 阿房宫早已毁在一扬大火中。 就连咸阳城也不复存在,张贴在城墙上的招贤令更是不知所踪。 后世帝王,再无人敢任用异士为官,再无人如始皇那般魄力,可威压寰宇,不敬神明不敬天。 只敬——人祖! 于是,始皇帝建立了人祖庙。 他想要告诉世人,在人族陷入灰暗时,是燧人氏钻木取火。 那诞生在天地间的第一缕可焚灭世间万物的凡火,叫做不灭薪火。 在人族弱小无助,惨遭万族欺压时,是伏羲氏创八卦,走出了一条可以让人族自强的道路。 在洪水滔天,欲吞灭天地,使寰宇重归混沌时。 是尧、舜、禹三帝前赴后继,平洪水,天地宁。 是一位又一位人族先贤不惧生死,才换来今日之人族强盛。 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人,可成仙,可成神,但,又何须成仙、成神? 如若长身的代价,是成为没了人性的神。 那这长生,始皇帝宁可不要! 生而为人,绝地天通! 可惜。 在当世,额图根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样伟岸的人了。 不知为何,在回想起始皇身影时,她的脑海里,又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张道之的面貌。 但很快,她便甩了甩脑袋,似要将张道之抛之脑后。 现在的张天师,还不行。 至于将来如何,她说不准。 但,当张道之步入草原的那一刻,他,便已入了额图根与始皇帝的局中。 借着这扬佛道之争,额图根想要在仔细瞧瞧,张道之身上的气数,究竟有多少。 能不能支撑他走完始皇无奈半途而废的道路? 第238章 当世第一次佛道之争! 张道之身化金光,临于无法门之上。 有惊世之战爆发。 当代天师连斩七名正道叛逆。 随后,扬长而去。 无法门上千众无一人胆敢阻拦。 当日,张道之与数千名龙虎山弟子离开十万大山。 ... 七日后。 剑南道、成都府、蜀州。 青城山附近。 此地,乃是道教发源地之一。 山中道教门派数不胜数。 其中尤属上清观与天师洞两大派为最。 五日前,西域僧人前往天师洞论道,不敌,就此离去。 四日前,天师洞总计一百一十三名弟子皆惨死。 天下道门震惊。 如今,武当、龙虎山两派弟子,正齐聚于此,调查天师洞被灭门原因。 “这天师洞算得上天师道一派分支,一向以钻研我道教经义为主,也从不涉及异士之争。” “真没想到,那西域来的喇嘛,竟是如此狠心!也怪不得天师会颁布天师令,共邀我等抵御佛国东行传道!” 有武当山弟子在见到天师洞的惨况后有感而发。 按理说,一派被灭门这种惨事,朝廷必然是要出手干预。 但毕竟涉及异士之争,所以,就未曾过问。 正如那武当山弟子所言,在修行方面,天师洞是软柿子,可在经义方面,天师洞闻名天下。 那西域僧人灭掉整座门派传承,着实有些坏了规矩。 道统气数之争,肯定是要死人的。 但整整数千年来,佛道之争,都扼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从无灭门惨案发生。 如今出现这种事,也就意味着,这一次,西域僧人,是铁了心的,要扎根在中原。 哪怕为此掀起异士界大战,也在所不惜。 天师洞被灭门一事,也被世人称之为佛道大战的导火索,是引起当世佛道生死之争的关键因素。 当世第一次佛道之争,由此完全爆发! 这时。 “前些时日,来天师洞论道的僧人,乃是五僧之一,迦叶?雪域金刚的亲传大弟子——阿旺曲杰。” “以此地打斗情况来看,天师洞诸多弟子,皆死于金刚指中。” 有龙虎山弟子推算出了幕后真凶。 另有人询问道:“这阿旺曲杰,是什么修为境界?” 那龙虎山弟子沉声回应,“五气朝元!” 五气朝元?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面色一惧。 要知道,五气朝元的高手,足可以开宗立派了。 虽说他们人数众多,有二三十人,但最高修为,不过是三花聚顶,最低修为才只是堪堪筑基。 即使寻到阿旺曲杰,只怕也不是其对手。 这时,忽然有一人急匆匆来到为首的一名龙虎山弟子跟前,作揖道: “师兄,阿旺曲杰现身了,如今正与青城山上清观观主在崃山对峙!” 天底下的上清观很多。 但能成为观主的存在,修为少说也是在三花聚顶巅峰。 而那位青城山观主的修为,已将五脏之气凝聚成二。 龙虎山弟子认为,有上清观道众与他们在,一起上,不一定留不住阿旺曲杰。 倘若让他跨出崃山,可就到了西域的地盘了。 届时,再去为天师洞同门报仇,可就千难万难了。 而且,现如今,道门中的所有高手,都齐聚在茂州、雅州一带。 等赶来此地,只怕也需半日功夫。 半日,足够那阿旺曲杰逃回西域。 所以... “诸位,为了天师洞,为了道门,决计不可让此僚活着离开我大周境内!” 随着龙虎山弟子话音落下。 因天师令赶来此地的武当山弟子与诸多道门中人,均是齐齐点头。 稍后。 众人便赶往崃山方向。 崃山,江水出焉,东流注入大江。 其阳多黄金,其阴多麋鹿,其木多檀柘,其草多薤韭,多药... 《水经注》中有载, 崃山,邛崃山也。 海拔极高,乃为雪山。 ... 在他们赶去途中。 有一名武当山弟子,突然拦住了自己的师妹, “师妹,那阿旺曲杰乃是五气朝元境的高手,我等此去吉凶难料。” “待会儿若是动起手来,你切记要紧跟于我。” 翩翩少年,似颇为钟情于那女子。 若是张道之在此,定是能够认出那女子身份,赫然正是如今已身为扬州知府的聂景行之女——聂小妹。 她入武当已然一年有余。 未上武当之前,她因被聂景行自幼教导的缘故,体内积攒了些许浩然气。 入武当之后,凭此气改善自身体质,又因长者助力,自身天赋聪慧,已堪入筑基境界。 不过,筑基境,亦有强弱之分。 像是她的筑基,也就只比两三个普通人强上些许。 此番能跟随师兄师姐们来到此地,皆是因为师门长者希望她借此机会可以长长见识。 而且,她对丹药一道颇为敏感,能够熟练炼制一些基础的疗伤丹药。 此刻。 当聂小妹听到自己师兄的告诫声音后,连忙点头道: “请师兄放心,我心中有数。” 身为女子,心思最为敏感。 她岂能不知,自己的师兄,中意于自己? 但是,她的一颗芳心,着实再难住下第二个人。 她也很清楚,一片芳心暗许,最终,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毕竟,未正式踏入修行之前,见张天师如望井观天。 踏入修行之后,她才方知,何为一粒浮游,何为苍天在上! 但,她心中就是欢喜,就是难以忘怀。 哪怕,此生连站在他身后,与他并肩作战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无悔。 半个时辰后。 她们赶到了崃山。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上清观的那位观主,亲率六七名弟子阻击阿旺曲杰。 但是,西域突然派来了援手。 乃是五僧之一的迦叶?雪域金刚亲临。 他,将上清观的弟子全杀了。 血与肉横飞。 没有一具尸骨健全。 此时,迦叶?雪域金刚的弟子阿旺曲杰,正死死地掐着观主的脖子。 当见到龙虎山与武当弟子赶来时,他看向盘腿坐在山巅的师尊,笑道: “师父,又有邪教妖人来了。” 迦叶?雪域金刚正紧闭双目,合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似在为眼前死去的人超度。 当听到阿旺曲杰的声音后,他才缓缓睁开双目,站起身,摇头叹道: “诸位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还望早归正道,早入极乐净土。” 被阿旺曲杰掐着脖子的观主,奋力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 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看向前来的两派弟子,大声道: “走...走!” 第239章 血肉流干,又有何妨? 被他捏在手中的符纸突然乍现光芒。 紧接着,犹如平地起惊雷,伴随一声炸响过后。 那位观主身躯当即爆裂,血肉横飞。 魂魄也随之消散。 他在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来为赶来此地的道门子弟争取逃生的机会。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阿旺曲杰不过只负了轻微的伤势。 要知道,那宛若惊雷乍现的爆裂,来自一位道门高手的全力一击。 这太不可思议了。 来自龙虎、武当的不少弟子,此刻均是瞠目结舌,下意识愣在原地。 片刻后。 龙虎山为首弟子跨出一步,从腰间掏出数张雷符, “走!” 紧接着,便有不少人急速离开此地。 他们知道,在那对西域师徒面前,除非有龙虎六杰之一的存在亲临。 不然,他们即使人数众多,只怕最终也是难逃一死。 可是,尽管有那位上清观的观主在前,龙虎山为首弟子在后。 此刻,他们逃生的机会,依然渺茫。 “尚未论道,诸位道友,要去何方?” 阿旺曲杰冷笑一声。 他早已修成金刚体魄。 何惧区区自爆。 他跨步上前,一时,如同山岳一般的威压,好似猛虎扑食一般,朝着众人涌去。 龙虎山为首弟子当即唤下天雷,但也仅仅是阻挡了阿旺曲杰几个呼吸的功夫。 而后,其身形如那上清观主一样,炸裂开来。 见此一幕,两派弟子均是陷入慌乱。 不可力敌! “师妹,走!” 武当派弟子欲强行施展秘术,将聂小妹送走。 然而,就在这时。 一直盘腿坐在山巅之上的迦叶?雪域金刚缓缓起身。 披挂在身上的僧伽梨顿时飞跃而出。 如同在这茫茫天地间设下一道禁锢般,将众人牢牢束缚。 “诸位施主,何不往生极乐世界!” 迦叶?雪域金刚忽然开口。 如同魔音降世,回荡在天地当中。 一时,两派弟子皆是两耳流血,内息激荡不安,像是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西域梵音!” “诸位师兄弟,既然退无可退,不如放手一搏!” “盘腿而坐,诵念道德真经!” 随着一名弟子话音落下。 两派之人顿时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 经由他们口中念出的璀璨文字,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铺天盖地,笼罩在众人身周,抵御着梵音入侵。 一番斗法下来。 他们早已心知肚明,自身与对方差距,宛若天壤之别。 那迦叶?雪域金刚只是淡淡一句。 就已让两派弟子手段尽出。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有龙虎山弟子突然大喊一声,不甘屈服的站起身来。 浑身上下布满金光,朝着那师徒二人杀去。 左右都是一个死,不如殊死一战! 于轰轰烈烈中落幕! 当他的双手触摸到由僧伽梨形成的结界时,好似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法则与桎梏。 双手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堆白骨。 这时,雪域金刚的声音再次响彻在众人耳畔, “观于无常、观于无我、观于不淨、观苦、不乐世间、不著五欲、勤修寂滅。” “世间芸芸众生,到头来,不过红粉骷髅。” 这道梵音,将两派弟子的防线彻底击垮。 道德真经乃无上经义,抵御区区梵音自是不在话下。 但是,也要看由谁施展。 前来此地的两派弟子,修为实在不济! 雪域金刚诵念出的经义,本质是要教导世人,破除对色相、本相的执着,从而达到心灵的解脱。 但,他却将这种经义扭曲成,要让其肉身解脱,神魂破灭的想法。 然而,那位龙虎山弟子道心坚定。 双手即使已化作白骨,他依然无惧,正在利用十指白骨,强行将结界撕开一道口子,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 “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此乃《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中的句子。 这名龙虎山弟子,在教雪域金刚有关红粉骷髅的本质。 论修为,他自是比不得眼前那两名僧人。 但是,道教的经义,不比西域佛国要差! 可以输人,但不能输道! 当最后一句话落下时。 他竟是仅凭意志,就将那道封禁强行撕开。 当踏出禁锢的那一刻。 他的肉身,像是正被灼热的火焰燃烧一般。 难以想象的莫大痛楚当即涌向心头。 他咬牙,朝着阿旺曲杰迈出一步。 这一步,使他血肉之躯,彻底化作一堆白骨。 他心存不甘,甘心冒着神魂消散的风险,驱使白骨,继续迈步向前。 只是,当距离阿旺曲杰仅剩半步距离时,血气彻底被蒸干。 就连白骨,都变成了一堆碎末。 最终,落得个身消道殒的下扬。 他终是没有伤到阿旺曲杰分毫。 见到这一幕的两派弟子,都不忍的合上双目,强撑着梵音带来的压迫感。 纵使七窍渐渐流血,他们也终是奋力喊出了,方才那名龙虎山弟子决心跨出禁锢结界时的一句话,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今日死局已定,倒不如... 站着死! 片刻后。 原本那些被梵音压到连腰都直不起来的弟子,冒着身躯炸裂,七窍流血的风险,也陆续站起身来, “壮哉我巍巍道门!诸位师兄弟,若有来生,贫道还愿与诸位一同卫道!” “卫我道门,纵使血流干,肉枯烂,骨尽碎,又有何妨?” “不能让这两个秃驴小瞧了咱们道门子弟,诸位,来生再聚!” “...” 有人身化流光,直直撞向那到僧伽梨,身躯顿时化作一滩血水,撒落在天地间。 有人以极其决然的方式,头也不回的主动赴死。 像是在用着这种方式,告知西域僧人,道心所至,虽死犹生! 这一幕幕,让雪域金刚十分不解。 其实,他已经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若是甘心臣服于佛教,愿往极乐世界,放下屠刀,他是可以网开一面。 但,为何偏偏就是如此? “执念深种,犹坠魔道,无可救药。” “上苍有好生之德,我佛有慈善之心,既诸位这般执迷不悟,贫僧只好做一次...” “怒目金刚!” 雪域金刚打算亲自大开杀戒! 他认为,这是救赎眼前道门弟子的唯一办法! 第240章 相见却不敢相认 由僧伽梨袈裟构成的结界内。 梵音如雨落般持续垂下。 这对两派弟子来说,都是一种苦不堪言的折磨。 那种梵音,不仅会如刀剑一般,将他们的身躯千刀万剐,最终使其生机尽断。 还会使他们的心性饱受煎熬。 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最终,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是一个‘死’字而已。 武当弟子聂小妹已然撑不住了。 她方才服下一枚丹药,若非如此,此刻早已身死。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奇迹。 有龙虎山弟子在心生绝望之余,身躯忽而站得挺拔如松。 如此一来,自身所承受到的梵音之威,便会呈现倍增。 这是他的选择,站着死! 他缓缓转身,看向两派同僚,正色道: “我龙虎山天师曾说过一句话,今日拿来,与诸君共勉。” “道心所至,虽死犹生。” 话音刚落。 所有人都被这八个大字深深触动。 他们下意识喃喃起来, “道心所至,虽死犹生...” 有先贤曾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什么是道,他们不懂。 但他们知道,什么是死,又该如何去死。 一时间,他们齐齐站起身来。 这一刻,他们仿佛已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死,也是一种道。 既然生无可选择,那便选择死的方式。 包括聂小妹在内,他们都选择了,用站着死的方式,来告诉雪域金刚,何为‘道’! 他们渐渐感到自身生机的流逝。 那种惨痛的折磨,似已经让他们逐步释然。 慷慨赴死,坦然无惧。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浩瀚苍穹中,忽有一剑如同陨石坠落般急速立于众人身前。 僧伽梨被剑光破灭。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 雪域金刚眼疾手快,一拳轰出,似要将众人彻底轰杀。 然而,就在这时,有道身影忽而矗立于两派弟子身前。 只见她拔剑而起,轻弹剑身,便将雪域金刚的拳劲儿消散。 众人抬头看去。 这道背影,白衣胜雪。 浑身上下,似都流转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仙韵。 好似九天玄女落下凡尘。 又似行走在人间的谪仙人! 美妙天成,超凡脱俗。 这是一位女子。 已踏入修行的聂小妹,曾听闻过数之不清的女剑仙。 有的女剑仙,被世人传闻如烈烈火焰般燃烧在天地之间。 有的如同洒在大地上的月光般,流淌在静谧的山谷间。 世人对这种女剑仙的描述,从不会吝啬各种极尽唯美与奢华的词汇。 但是,这一刻,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落在聂小妹眼中时。 她却想不到,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对方。 一袭素白剑袍,恰似雪落云端,青丝高挽,几缕碎发随风轻拂。 为其更添几分灵动的同时,又让人真切感到何为英姿飒爽。 如同在刀光剑影中绽放出的一朵青莲,孤高而绝美。 但偏偏还能让人察觉到些许人间烟火气。 说不清道不明。 总之。 聂小妹心中想象的,女剑仙的模样,本该如此,就该如此。 在她沉思、恍惚间。 雪域金刚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动用了夺命梵音的手段, “来者何人?” 闻言。 那位女剑仙仗剑而立,面色淡然,说话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宛若天籁般绕人心弦,令人如痴如醉。 但同时,还有让人置身于一座巍峨雪山之前,只可让众生仰望,而难心生亵渎之意, “龙虎山,赵长歌。” 仅仅只是六个字,却如惊雷般炸响在此间。 尤其是聂小妹,心绪更如掀起万丈波澜。 自从知道,间接救下他们父女性命的那位年轻道人,便是传闻中的龙虎山天师后。 聂小妹便不时打探龙虎山天师府的情况。 自是知晓,身为龙虎六杰之一的赵长歌,乃是当代天师的师姐! 一直以来,她想成为的人物,就是像赵长歌这样的剑仙。 如此,她便能距离张道之近一些了。 只是,当亲眼目睹赵长歌是何等的仙姿卓约时,聂小妹才清楚意识到。 穷其一生,她都很难成为那样的存在。 也是在这一刻。 聂小妹终于见到了让她魂牵梦绕般的存在——龙虎山嗣汉天师! 先是张云逸、阿椿等新一代的龙虎六杰宛若仙人降尘般现身,立于赵长歌身后。 紧接着,便自四面八方,赶来上百名龙虎山弟子,将她们护在中间。 那些人,在聂小妹看来,单拎出来一个,便堪为当世英才。 稍后。 她与饱受梵音摧残的众师兄弟们,就见矗立于左右两旁的龙虎山弟子,尽皆摆出拱手作揖的姿态。 见此一幕,聂小妹心中大为触动。 正如她所想那般,是龙虎山天师亲临此地。 身着紫金天师袍的张道之,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凡,就连赵长歌的风姿,都被他压了过去。 他立于所有人身前。 这一刻,就连她想成为的那个人——赵长歌,都要向张道之拱手施礼。 也就只有赵长歌,有那个资格,可以距离张道之近一些,可以紧随在他的身后。 “就连她,也只能站在他的背后吗?” “而我,又能何时,可以像她一样,站在他的身后?” 聂小妹戴起随身携带的面纱。 她似在刻意隐藏自己。 不希望张道之会注意到她。 杭州的那段岁月,对她来说,是永远也难以忘怀的记忆。 她不希望,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会看到她如今的这般窘况。 她更深知,仅凭现在的她,若无往日的情分与经历,根本就没有资格,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她希望,有朝一日,张道之认出她时,是因为她的成就,而非昔日那些美好的回忆。 如若不见。 或许在张天师心目中,会永远记得那一夜,在那间破庙,他们二人的第一次相见。 那时的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那时的他,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很难让人想象,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天师。 如若见了。 或许,那段记忆,就再也难在张天师的心里,掀起丝毫波澜了。 “如今,我也算与他并肩作战了吗?” 想到这里的聂小妹,心情似乎好受了一些。 她幻想过无数次与张天师的再次相见。 但却不曾想过,当真正再次相见时。 她却没有勇气与他相认。 仿佛正应了她的父亲曾经说过得一句话。 “年少时不易遇到太过惊艳的人。” 否则,难掩自惭形秽。 情之一字,最难思量亦最难丈量,更难是再相逢时不相认。 如风过回廊,似梅藏霜蕊。 谁能料到,当年二人初见一幕,却在聂小妹心中凝眸成劫。 再相逢时,却只得将心事缚作春蚕牵丝,错认东风当路人。 第241章 镇于伏魔殿中! 此刻。 武当与龙虎山两派弟子,包括那对西域师徒。 都没有想到,堂堂嗣汉天师,会亲临此地。 当张道之现身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雪域金刚与阿旺曲杰。 然而,只是那个看起来,在正常不过的眼神。 却让那师徒二人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 雪域金刚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天师亲临此地,莫非要以势压人?” 他们早就将中原道门的习性摸清。 作为神州本土滋生出的信仰门派,讲究一个名声大义,不拘小节。 曾几何时,佛道之争,西域佛国皆是恃强凌弱。 但若遇强,便会摆出一副弱小者的模样,祈求对方放过。 而道门高手,大都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选择对他们网开一面。 雪域金刚天真地认为,身为天师的张道之,对于脸面二字必然十分看重。 按照对方的身份来说,应该要与西域佛国的教主一较高下。 而不是在此欺负一个晚辈。 不然,若让后世人传出去,就会说龙虎山天师以大欺小了。 也正因这方面的缘故,致使西域僧人来到中原以后,愈加嚣张跋扈。 遇到打不过的,就求饶,遇到打过的,也不管对方求不求饶,一气打死。 可是,雪域金刚的如意算盘终是打错了。 因为,这一任的张天师,很与众不同。 他伸出一指,看向别处白骨与血肉,眼神愈发狠厉的询问道: “你干的?” 闻言。 雪域金刚心中一紧。 在来到神州地界之前。 他觉着,以他的修为来说,即使是遇上张天师,也能硬碰硬。 然而,就只是他觉着而已。 如今遇到张天师本人,他才深刻意识到,对方是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天师...” “贫僧前来中土,是为了论道。” “可是,贵派乃至道门弟子,并不理解贫僧的好心。” “贫僧...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天师谅解。” “半月之后,贫僧将与吾师登临龙虎山,与天师您论道,借此机会,也将佛道之争的矛盾因果化解。” 雪域金刚的态度很谦卑。 完全没了在张天师赶来之前,那种目空一切的高傲。 这时,张道之等人身后。 一名武当山弟子忽而单膝下跪,拱手道: “天师,决不能放任他们离去!” “天师洞被灭门与上清观观主之死,就是他们师徒下得毒手!” 紧接着,两派弟子也是陆续开口道: “天师,他们欺人太甚!求天师做主!” “求天师做主!” “...” 张道之并未回应他们,只是再次看向雪域金刚, “你都听到了?” 雪域金刚像是有恃无恐般说道: “天师,您是一派领袖,想来,您也不会以您一派领袖的身份,行仗势欺人之举吧?” “此间一役,是有些误会的,请天师放心,将来吾师前往龙虎山论道时,贫僧必给贵派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 两派弟子的心,仿若都凉了半截。 他们实在是担心,张天师会因所谓的颜面问题,就此放任眼前两名贼子离开。 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说白了,西域僧人就是在欺负道门长者们都是老实人。 这时,阿旺曲杰也开口道: “张天师,你们没有证据指证是贫僧灭了天师洞满门。” “贫僧本无意杀上清观观主,是他非要自爆。” 说着的同时,还刻意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张道之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阿旺曲杰又道:“望天师明察...”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他话还未说完。 便被张道之以金光咒掐住了脖子。 见状,雪域金刚皱眉道:“张天师,您当真要不顾后世之名,行仗势欺人之举?” 张道之没有理会他。 只是用一种极为简单的方式,将阿旺曲杰的身躯捏爆。 待其神魂浮现的那一刻。 雪域金刚本想将其灵魂收入囊中。 却见张道之抢先一步,于乾坤袋里拿出炼丹炉,将阿旺曲杰的魂魄放置于炉中。 一时间,炉内竟是燃起熊熊火焰。 乃是道教三昧真火。 张道之摆明了,是要将阿旺曲杰炼化到魂飞魄散的地步。 雪域金刚怒了,“张天师,您不免欺人太甚!” “此间之事,贫僧定当事无巨细的告知我佛主!”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张道之猛地跨出一步,这一步,似携带有天道威压。 只听‘轰’的一声。 天雷滚滚落下。 将雪域金刚身形束缚。 他心头不由得生出一股凉意, “张天师,你什么意思?当真不要脸了?就不怕世人说你道门恃强凌弱吗?” 张道之神情淡然,大手一挥,便将半步踏上长生路的雪域金刚玩弄于股掌当中, “不是要论道么?怎滴跑了?” “就许你等恃强凌弱,就许你等滥杀无辜,贫道就不能欺弱?贫道就不能滥杀?” 话音刚落。 一掌猛地拍下。 至高杀伐之力,似将雪域金刚的每一根骨头都压得作响。 他不堪重负,忽而跪倒在地, “既要论道,还请天师撤了神通!” “以武力解决不了佛道之争!” 张道之摇头一笑,“是谁告诉你,贫道要解决佛道之争?” 雪域金刚一愣。 往年,只要有佛道之争的情况发生。 都是道教门派主动消弭两教之争。 怎么... 如今这位张天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呢? 他见张道之正缓步向他走来。 当即愈发心惊胆颤,“你...你要...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 张道之直接站在他的身前,手指轻轻一点儿,那雪域金刚的一身金刚体魄神通,便被他废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一指而已! 雪域金刚嚎叫不止,显然是无法忍受被他人强行散道带来的痛楚。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跪在张道之身前,如同一只可以任人玩弄的鹰犬。 张道之漠然道:“回去之后,告诉那个所谓的活佛,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贫道。” 话音刚落。 雪域金刚竟是有所激动起来。 这证明,他可以活下去了! 修为被废,尚可重修,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他缓缓起身,忍受着钻心痛楚,朝着张道之一拱手。 而后,转过身去,徒步离开此地。 然而,刚走了没两步。 张道之忽然轻声一叹,“罢了。” 雪域金刚心头一紧。 紧接着,就见身周被无数道由金光凝聚而成的利剑包围。 耳畔再次传来张道之的声音, “贫道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去给他说,无需你代劳了。” 说罢,那些金光,如同狂风暴雨般,开始无情地肆虐着雪域金刚的身躯。 犹如将他千刀万剐一样。 肌肤裂开,血液不停地流出,甚至在皮开肉绽之际,都可见到隐藏在血肉中的森森白骨与筋脉。 而后,那些金光中蕴藏着的剑气,便开始肆虐他的每一根骨头。 反复碾压,直至化作一堆粉末。 他的下场,明显要比阿旺曲杰惨痛许多。 毕竟,阿旺曲杰的身躯是直接炸裂开来。 但是,张道之却是在用着一种非人的手段,反复地折磨着雪域金刚的身与心。 直到折磨的差不多了,才将其肉身彻底崩灭。 但即使这般,对于雪域金刚的酷刑还远未结束。 张道之又开始将他的魂魄反复折磨。 并且,没有将他打到魂飞魄散的地步。 而是吩咐张云逸, “将他的魂魄押往龙虎山,镇于伏魔殿中,永世不得超生,受万世鞭策雷击火焚之苦。” 第242章 随本天师杀入佛国! 身处在崃山上的众人都是异士。 他们能够见到魂体的存在。 当张天师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众人能够明显注意到,只剩下一缕魂体的雪域金刚害怕了。 受尽万世折磨... 雷劫、火焚,还有道教专门用来对付魂体的驱魂鞭... 每一次挥鞭,都会在魂体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即使将来有幸能够转世投胎。 阴司官吏见他身上布满驱魂鞭的伤痕,也会将其打入畜生道。 或是入十八层地狱继续受苦。 尤其是来自天师府的驱魂鞭,那更是不敢想象。 而且,谁人不知,天师府的镇魔殿中,锁着足足一百零八位强大妖魔? 一旦被镇压在那座殿下,即使不会承受雷火灾之苦,面对那些妖魔,多半也落不得一个好。 “杀了我,哪怕魂飞魄散,给我个痛快!” 雪域金刚不甘心的大吼着。 只要一想到他将要面临的一切,便会止不住地打起寒颤。 魂飞魄散之后,不代表不能轮回转世了。 因为他们在这儿天地自然当中还留有印记。 待一劫运过后,或是天地重组时,仍旧有望轮回转世,当然,只是有望而已。 所谓一劫运,就是指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这段岁月极其漫长,可好歹算是给了个痛快,不至于饱受摧残。 但是,受万世之劫,就不一样了。 等同于每日都要承受远比凌迟还要痛苦的劫难。 这谁能受得了? 在雪域金刚的眼中,这一刻的张道之,完全不像是一位堂堂正一天师。 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就连那看似温和平淡的笑意,都让雪域金刚顿感毛骨悚然, “痛快?” 张道之特意压低了声音,只用着他们之间能够听到的声势缓缓开口道: “贫道若给了你痛快,只怕,贫道就不会痛快了。” 话音刚落。 雪域金刚的魂体顿时瞪大双眼,目露惊骇。 这...这是天师? 这一任的天师,为何...为何...活脱脱像个魔鬼?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为何。 但是,他只要一想,今后自身性命,就落在那么一个人身上。 只怕每日都要在惊惧中度过了! “师尊,活佛,救我!救我!” 雪域金刚忍不住地大吼着, “师尊,哪怕无法相救于我,请给弟子一个痛快!” 他是真的想死。 随后。 在崃山远处的天幕中。 一尊威压天地的金身佛像出现,且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语言, “张天师,你...过了!” 似口含天宪。 一时,隐于天地间的灵海翻腾,浪潮浩荡滚涌而来。 携以无上威压,似欲迫使在矗立崃山之上的道门弟子臣服。 这股威压,对张道之难以产生丝毫影响。 但是,一些修为娇弱的普通弟子,却是无法抵抗。 “西域佛主?” “是法相吗?仅是一尊法相,便就如此强大?” “不可思议,倘若真身降临,天下间谁能相抗?” “我信天师,可胜佛主!” “...” 所有人都被西域佛主的无上修为感到震撼。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仅是法相,便如同真佛降临,神明避让,实在离谱。 赵长歌轻弹剑身,一道道剑鸣之声贯穿在天地间后。 那股威压才算消失不见。 张道之自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紫金葫芦,轻挥衣袖,便将雪域金刚的魂体收入其中。 而后,他将葫芦丢给张云逸,背对众人,负手而立,面向那尊佛像。 见状,道门弟子皆是激动不已, “天师要与佛主一战了吗?” “此战之胜败,将会直接注定未来道佛两家百年大局!” “天师从未败过!“ “说的没错,我龙虎山天师,自去岁下山以来,未逢败绩!” “草原腾格里又如何?纵使如天地一般伟岸,也注定会被天师踩在脚下!” “...” 对于很多道门弟子来说,张天师的存在,就是一种信仰。 天师,曾经从未败过,现在与将来,同样不败! 只是,他们想象中的大战并未发生。 张道之只是颇为淡然的说了句话,便使西域活佛法相消散在天地间, “一道法相,也配在本天师耳旁聒噪?” “真身不出,终为浮云。” “滚。” 滚! 数千年来,哪怕是历代天师,也不曾对西域活佛说过‘滚’这个字。 因为实力到了他们这一级别的强者,见面无非开战,无需用言语羞辱彼此。 这是属于强者的尊严。 只是,如今,张天师却将属于西域活佛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最为关键的是。 当那声‘滚’字落下,原本已显怒相的西域佛主,竟是隐去法相。 原本波澜壮阔的天际,顷刻恢复平常。 西域佛主... 竟是选择让步! 多少年来,佛道之争,都是道门弟子一再忍让。 为人间异士界安稳,他们不得不如此。 可这心中受到的委屈,又能与谁述说? 然而,随着张道之那一声滚字。 好似将道门弟子千百年来受到的委屈,堆积在胸口的郁积,如今一朝吐尽! 好不痛快! “壮哉张天师,扬我道门之威!” 不知是谁说了那么一句。 随后,所有道门弟子,皆是陆续开口: “壮哉张天师,扬我道门之威!” “壮哉我赫赫道门!” “...” 张道之心知肚明。 多少年来,压抑在弟子们心中的那口气,久久挥之不去。 为何,要相忍的,一定是道门? 他不管后世子弟如何。 总之,只要他还是天师,只要天下道门认他这个魁首。 那么,终其一生,他都不会让道门弟子,在这种道统之争上,忍受丝毫的委屈与怨念。 每逢天下大乱时,道门弟子从不畏死,前赴后继,慷慨激昂。 虽说佛门中亦有高僧不忍苍生受苦,选择从容就义。 可是,论体量,难与道门相比。 而且,每到盛世,佛门强占人间香火,道统气数,也是有目共睹。 张道之这位天师,不懂什么大局。 他只知道,有气,就要撒出来! 道门弟子,不就是要讲一个随心所欲? 想到这儿。 张道之缓缓转身,目视身前众人。 当目光落在一名身着武当派道服的女子身上时,微微有些诧异,但也是稍纵即逝。 在众人瞩目中。 他再次拿出一枚天师令,朗声道: “即日起,命龙虎山弟子与愿随本天师阻止佛国东出传道的道门子弟,齐聚剑南道成都府。” “待到来年,随本天师杀入佛国!” 第243章 那就打! 杀...杀入佛国?! 崃山之上,除了赵长歌之外。 所有人都几乎陷入到一种瞠目结舌的状态。 只因,这太惊世骇俗,开创古今未有之先河! 自龙虎山建立以来,两三千载的岁月里。 佛道之争,不下十余次,仅是被记载到史书中的,便有足足十五次! 最严重的一次,两教弟子,伤亡过万! 一度引起异士界内的浩劫! 每一次佛道之争,发生地都在中土神州。 曾几何时,不是没有道门先贤,希望率领道门弟子攻入佛国境内。 但因种种原由,最终都未曾实现。 每当道门弟子想要绝地反击的时候,都会受到山下朝廷制衡掣肘。 但凡是熟知佛道之争何其残酷的道门弟子,谁不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剑指西域,问鼎佛国? 可这真得能够实现吗? 他们在张道之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愿随天师西讨佛国!” “愿随天师杀入佛国!” “愿随天师...” “...”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声音陆续响起。 承平二年,十二月底,这一日,注定要被整个异士界铭记。 在张天师的带领之下,道门弟子,要杀入西域佛国境内了! 这是古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也让世人再一次见证了,独属于当代天师的强大! ...... 天师令再次颁布的几日后。 终南山一带,重阳宫,活死人墓里。 掌教真人太虚子如往日一般,正在闭关修炼功法。 负责照顾太虚子日常生活起居的徒孙小流儿,在接到天师令之后,连忙来到活死人墓中求见师爷, “太师父,大事不好!天下要乱了!” 闻言,于密室中闭关的太虚子缓缓睁开双目,遂打开密室大门。 小流儿急忙走进此间, “太师父,张天师又颁布了天师令,说要共邀我道门弟子杀入西域佛国!” 嗯? 太虚子眯了眯双眼,抚须笑道: “这小道之,还真不怕将天捅个窟窿...也罢。” “鸣钟击鼓,召集门内弟子,议事。” 稍后。 重阳宫主殿,重阳殿内。 全真教七大高手齐聚于此。 在当世江湖,道门中为首三大派,如今堪为中流砥柱的高手,都有着一些不同的称号。 比如全真七子、龙虎六杰,武当八极。 论总体战力来说,三者间,首推龙虎六杰。 不过,依旧不能小觑全真七子与武当八极。 总之,能走到一个传承千年的门派巅峰得人物,没有谁是泛泛之辈。 没过一会儿。 罕见出关的太虚子,便背对全真七子,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促使全真、正一,为一家之事者,张天师是出了力的。” “此事由老道儿提起,姑且算老道儿欠下张天师一个人情。” “近些年来,西域佛国那些僧人,的确有些过分,真将我道门弟子当做软柿子捏了。” “你们几个,率领三百名弟子,一同下山,助张天师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 全真七子神情肃穆,齐声道: “谨遵师尊(师叔、师伯)法旨。” ... 武当山,紫霄殿。 身为二真人之一的冲虚真人,此刻也已将门下八名弟子召集至此间, “不管如何,天下道门是一家。” “张天师决意杀入佛国,实为兴我道门之举。” “我们也该让那些西域僧人瞧瞧,我道门,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自今日起,你等皆下山去,助张天师杀入西域佛国!” 世人都说,佛门有怒目金刚。 但世人似乎都忘了,道门亦有灵官神将护佑传承道统。 与此同时。 泰山玉皇宫、衡山上清魏夫人派、华山陈抟老祖派、恒山龙门派、嵩山中岳庙、三清各派等。 浩浩荡荡,上万名弟子,齐赴成都府。 这一刻,道门的底蕴,终是再一次浮现在世人眼中。 巍巍道门、赫赫传承,惊天动地! ... 京城,寿皇殿内。 当朝宰执、六部尚书、斩妖司新任都指挥使、钦天监监正等,皆站在赵长青的身后,陆续说着, “张天师共邀天下道门子弟,欲杀入西域佛教,恐将引起异士界战乱。” “虽说山上的事与山下无关,但神仙斗法,凡人遭殃,若是西域三十六国趁此机会联盟犯我中土,只怕天下将乱!” “臣议,应颁明旨,遣凉王移兵驻守陇右、山西两道,以防不测。” “是否要让黔国公沐雄及时策应凉王?以备不患。” “...” 任谁都清楚,一旦张天师掀起佛道大战。 那么,山下人间,必然无法幸免。 只是,他们议论了半天。 然,皇帝赵长青与宰执范知行,却始终一言不发。 良久,兵部尚书茹瑺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向皇帝拱手一拜, “陛下,兵部...要不要有所准备?” 一旦因为张天师的事情,大周与西域三十六国之间展开大战。 兵部、工部、户部,必须提前动身,调集粮草、兵员。 若事情到了节骨眼上再去准备,只怕为时已晚。 闻言。 赵长青缓缓转身,目光如炬,看向范知行。 后者坐在椅子上,拄着拐杖,摇头苦笑道: “这位张天师,要么不鸣,要鸣便要使天下震动。” “先是与妖族约战,于草原斩腾格里,后欲杀入西域佛国...” “不过,尽管他做了那么多事,可却没有一件事,是做不成的。” “异士之争,不见得就可影响到天下格局。” 这番话的意思是说,任由张天师放手去做,朝廷应该给予支持。 但是他知道,赵长青心中定是不愿。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待自己话音刚落,赵长青竟是肯定的点头道: “张天师的能力有目共睹,此番杀入西域佛国,也是在扬我中土神州之威。” “朝廷即使不支持,也不能拖张天师的后腿。” “传朕口信,告知凉王与沐雄,务必让他们紧盯西域动向,若西域三十六国胆敢兴兵...” “那就打!” 范知行并不知道。 赵长青已经想好了将来的天下格局。 山下归赵家管。 山上归天师管。 这个格局,是他能够想象到的,对这座天下,最理想的格局。 他做不到秦皇那般,可以威压天地,让天下间所有异士尽皆臣服。 但是,他可以尽自己最大努力,让人世间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第244章 三万道家子,齐赴西昆仑! ‘那就打!’ 这三个字,赵长青看似说得很随意。 实则,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毕竟,他是大周的皇帝。 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若是发动一场战争,对于整个朝廷来说,负担有多么的重。 但即使如此,他仍旧说出了那三个听起来霸气绝伦的字眼! 当那三个字落下时。 许多老臣,其神情都猛然一阵恍惚。 像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先帝的影子,甚至,还有几分太祖的风采。 自周太祖建国以来,到赵长青这里,已历三帝。 世人对这三位皇帝的印象里,似乎都有隐忍二字。 太祖北伐失利,选择隐忍。 先帝为休养生息,不得不承认北元皇帝的帝位。 不得不让西域三十六国取消对大周的朝贡,这也是一种隐忍。 换到赵长青,隐忍的地方就更多了。 面对藩镇势大,他选择了隐忍。 面对异士界势大,他也选择了隐忍。 可是,世人好似都忘了。 有时,隐忍是为了厚积薄发,是为了万世基业。 赵长青,绝非昏庸之主。 不然,当时已经身为权臣的范知行,也绝不会在先帝驾崩后,扶持赵长青登基。 有了皇帝的那三个字。 接下来,朝廷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对于范知行来说,只要北元不趁机落井下石,西域三十六国不足为惧。 哪怕一旦开战,只是选择固守地方的策略,待拖得年月一久,西域便也就退兵了。 也就是说,若不是张道之与草原定下两地十年太平的约定。 赵长青与范知行,都不敢贸然做出‘那就打’的决定。 ...... 承平三年,二月初。 成都府。 自张道之颁布第二枚天师令以来,于最近这段时日内,涌入城中的道门异士,已多达两万有余。 即使如此,仍旧有源源不断的道门子弟,正在赶来的路上。 城门前。 有名异士御剑飞行至此,连忙收起神通,徒步走入城中。 这时,有道门同僚看到了他的身影,笑道: “青崖散人,没想到你也来了。” 闻言,一只脚踏入城中的异士连忙转身看去,见到来人,当即嘴角上扬,莞尔笑道: “沧溟子?怎么,舍得放下你鼓捣的那堆丹药了?” 沧溟子正色道:“随天师杀入西域佛界这件事,可是古今未有,自是要来尽一份力。” 言罢。 青崖散人忽而抬头看向天际间。 只见有成百上千道虹光齐齐掠过城头。 那是... “全真重阳宫弟子?连他们都来了?” 青崖散人喃喃一声。 沧溟子见此壮阔一幕,顿生豪迈之意,朗声道: “三万道家子,齐赴西昆仑,当真壮哉!” 话音刚落。 就瞧见城头之上,有龙虎山弟子,正朝着自四面八方赶来的道门中人抱拳道: “吾代天师,多谢诸位道友齐赴此地,共邀盛举!”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下一刻,无论是御剑飞行,掠过城头的道门异士,还是选择步行的同道中人。 在这一刻,均是齐齐抱拳,朗声回应,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有英姿飒爽的青衣女剑仙,头戴道冠,于天际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似在以此方式庆贺此等盛举。 有喝得醉醺醺的道门高人,摇摇晃晃的走入城中,见人便笑, “去了西域,诸位道友可要手下留情,给贫道多留几个秃驴啊!” 太多数之不清的道门豪杰齐聚此地。 他们皆是中土神州某域人杰。 而今,只因一道天师令,便赶路千百万里,共襄盛事。 几日后。 成都府境内,便已齐聚三万道门弟子! 此刻,他们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龙虎山天师张道之发号施令,一同杀入佛国。 ... 二月中旬。 陆续赶来的道门弟子人数渐少。 如今,已有多达三万余名道门异士齐聚于成都府内。 这可是整整三万名异士啊! 是一股足可将整座天下都给搅动的力量。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希望可以早日杀入西域。 但是,却迟迟等不来张道之的命令。 此刻。 武侯祠那边。 龙虎六杰,包括赵长歌在内,来了三位。 全真七子与武当八极全部到场。 各地极具盛名的散修、掌门,纷纷矗立在此间。 他们似自等待着什么。 良久,全真七子之首,丹阳子来到赵长歌身旁,询问道: “道门各派弟子均已齐至,即使再等下去,只怕也没有多少人可来了,毕竟,此役,各门各派,都要留些弟子与后手。” “眼下,三万名道门同僚正严阵以待,实是不易再等下去了,否则,一旦影响士气,有害无利啊。” 三万名道门异士,是各门各派,能拿得出手的极限。 但,天下道门异士,又何止三万? 他们需要留下些天赋极好的弟子,来维系传承。 不然,谁能确保,深入西域一战,能毫发无损? 为了门派的传承计,不得不留有后手。 这也足以证明,天下道门仇西域佛国日久。 想要深入那里,横推万万里佛土。 纵使身死,亦无怨无悔。 哪怕是与张道之关系最为亲密的赵长歌,都不知张道之在想些什么。 她只得扭头看向武侯祠主殿里。 此时。 张道之正盘腿坐在武侯像前。 身后是他所收的小弟子——杨守真。 主殿外,皆被龙虎山内门弟子把守。 不得天师召见,任何人也不得来到此间。 这时。 就连站在张道之身后的杨守真,都是有些不解的开口道: “师父,方才弟子进殿前,长歌师伯让弟子问您,何时西讨佛国?” 诸多道门弟子,等候的时日实在太久了! 闻言。 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的张道之突然缓缓睁开双目,与身前的武侯像对视,喃喃道: “明知大势不可为而硬要为之,这是你诸葛孔明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天下为公,为顾全大义,不惜次次让步妥协,这是我道门历代先贤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惜,唯独我这个现任天师,偏偏不喜什么让步妥协,倒是你的做法,深得我意。” 喃喃于此。 杨守真便见张天师缓缓起身,走出大殿。 他紧随其后。 待张道之走出武侯祠的那一刻。 数之不清的道门高手,纷纷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那袭紫袍身影,宛若定海神针一般,顷刻间,便将众人那不安、躁动的心绪稳定下来。 随后。 他们只听这位张天师朗声道: “传吾法旨。” “即日起,杀入佛国!” 第245章 玉门玄征挽长歌 承平三年,仲阳下旬。 道门弟子三万众,会于成都府。 龙虎山嗣汉天师张道之,乃临武侯祠而降法旨。 谕曰:“自今始,进讨西域佛国。” 诏旨既出,天下闻者莫不震悚。 ——《能人异士·稗官野史》 ...... 由于佛教在西域境内影响过大。 导致三十六国都在其管辖范围内。 也就是说,在广袤西域,各国最高领导者,并非是‘王’。 而是受制于须弥雷音寺的‘国师’。 三十六国,总计三十六座国寺庙宇。 每座国寺庙宇内,都有着一位国师。 听从须弥雷音寺‘佛主’的号令。 而距离成都府最近的三十六国之一,名为若羌国。 若羌国境内,有名寺十八座。 其中,国师‘阿那律陀’所在寺庙,名为——不动明王刹。 ... 三月初。 张道之亲率三万道门异士,来到玉门关一带。 此时,他正与赵长歌、全真七子等人,矗立于玉门关城头之上。 至于那三万弟子,要么以御剑飞行的方式急速跨过玉门,要么徒步走出城关。 他们第一个目的地,便是若羌国。 站在城头上的众人,此刻,心情都有些沉重。 包括张道之也是如此。 他们谁都清楚,此役过后,将会有很多人永远的留在异域。 有人说,张天师亲率道门弟子进攻佛国。 这件事,太过于偏执了。 天师不该那么做,更不该拿着天下道门的传承去开玩笑。 毕竟,各门各派培养出一名异士,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张道之心知肚明,哪怕就在此刻,就在这座城头之上。 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里,也有一些,不愿西出玉门,征战佛国。 他抬头看向自头顶划过的一道道惊鸿,似喃喃般开口道: “诸君是否以为,本天师不该挑起这场战火?” “毕竟,这座天下,才只安稳了一甲子而已。” 此话一出,就连赵长歌等人在内,都选择沉默,低头不语。 倒不是她们认为,张道之的决定是错的。 就只是觉得,这个决定,有些太草率了。 杀戮,能止戈吗? 他们并不懂得张道之背后的深意, “本天师,有不得不如此作为的原由。” 所谓的大劫不知何时到来。 眼下,仅有八年左右的光景,便要与妖族开战。 西域佛土与中土神州,并非心连心。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张道之必须要将一切不稳定的,有可能影响人族大局的弊端,统统扼杀在摇篮中。 因此,他必须要伐佛! 杀戮固然无法止戈,但最起码,可以震慑! 哪怕这个震慑,只能换来十年太平! 哪怕世人不理解他,他也无怨无悔。 这是他身为天师的职责。 不过,尽管世人都误解他,都不理解他。 赵长歌依然会站在他的身后。 就比如此刻,她向前一步,站在张道之身后,难得柔声开口道: “这几日,我新编了一首乐府诗。” “叫做《玉门玄征挽长歌》,你要不要听一听?” 赵长歌人如其名。 不仅人如其歌,歌如天籁。 就连编的曲子,都罕有人及。 当然,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够听她唱曲。 这么多年来,只有老天师、张道之、玄虚子等寥寥几人,曾听赵长歌吟唱过一些诗曲。 她的娘亲就喜欢唱曲,所以,给她取名为‘长歌’。 当听到赵长歌的声音后,张道之并未转身回首,而是负手而立。 看着眼前不断出关的道门弟子,心思有些沉重的开口道: “三万子弟,浩荡出玉门,这时节,当高歌一曲。” 闻言,一身白衣的赵长歌当即莞尔一笑,遂缓缓吟唱,美如天籁的声音传遍整座玉门, “玉门开,烽火燃,玄衣蔽日掩穹寰。” “天师振臂风云变,万剑龙吟彻九渊。” “挥拂尘,结道印,降魔敕令震荒边。” “祭符箓,引雷川,罡风卷袖踏残烟。” “羌笛呜咽声渐远,黄沙漫卷覆乡关。” “血染佛幡惊鹫岭,符镇魔窟裂西天。” “三清在上昭吾愿,我道兴隆万万年!” “万万年!” “...” 张道之并不知道的是。 在他盘腿坐在武侯祠前的那几日。 这首乐府歌,早已极快的速度,传播在三万道门弟子中。 甚至有人说,这是他们西讨佛国的征歌、战歌! 当赵长歌开始吟唱的那一刻。 整整三万名道门弟子,皆是不约而同的附和起来。 他们用着浑厚的声音,将这首歌的高潮推到巅峰,似要告诉这片天地,告诉西域佛国。 今日道门...再不让步,再不妥协! “玉门开,烽火燃...” “祭符箓、引雷川...” “三清在上昭吾愿,我道兴隆万万年!“ “我道兴隆万万年!” “万万年!” “...” 越来越多的道门弟子,毅然决然的走出玉门,踏上征程。 他们在反复唱着那首战歌。 他们那嘹亮的歌声,似席卷在九天云上。 “我道兴隆万万年...!” 他们才不会在乎什么会不会死。 毕竟,道门弟子,几时畏死? 他们灭佛,也并非是要让道门彻底压过佛门。 他们... 只是想出口恶气而已! 这口气,憋在胸间,似已有万万年! 城头之上。 兴许是因玉门关风沙太大,张道之似被迷了双眼,饱含泪光,正喃喃念着‘玉门玄征挽长歌’的最后一句话, “我道兴隆...万万年!” 玉门关外。 脸上戴着面纱的武当弟子聂小妹,在踏出玉门关的那一刻,下意识抬头看去。 她看到了张道之。 只是对方没有看到她而已。 她似是见到张道之的嘴唇微动。 遂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而后,她手扶斗笠,一袭青衣,冒着玉门关的风沙,逾行逾远。 同时,与其他道门弟子一般,嘴中念念有词, “三清在上昭吾愿,我道兴隆万万年!” 能与他并肩作战,此生足以——聂小妹。 ...... 三日后。 由张云逸、阿椿等人率领的三百名道门弟子。 率先来到一座若羌国境内的佛庙——瞿昙日光寺。 他们早已打听到,这座寺庙常年与一些贵族欺压、剥削寻常百姓,间接造下不少杀戮。 即使是要灭佛,但也不能都一棒子打死,有些佛是真佛,要敬,不能灭。 但有一些,杀了,只能算是为民除害。 当宗教与所谓的高种姓、贵族联合在一起,可想而知,黎民百姓的生计,该是何等艰难! 此刻,寺庙大门紧闭。 张云逸上前叩门。 他时常下山斩妖除魔,熟知各地语音。 庙门缓缓打开,有一沙弥见眼前一伙人气势汹汹,当即皱起眉头,双手合十,道: “南无阿弥陀佛。” “诸位施主,小寺自今日起闭寺...” 闭寺? 张云逸念头一动。 看来,西域佛国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他看向沙弥,开口笑道: “小和尚,我们并非前来化缘,更不是要礼佛。“ 嗯? 沙弥不解,“施主前来是...” 话还没说完。 第246章 武绝齐玄牝的一生 承平三年,三月十三。 龙虎山弟子张云逸灭瞿昙日光寺满门。 同日,全真七子灭千沙罗音寺。 翌日,身居雷音寺的‘佛主’,于须弥山召集万千僧众。 又过一日,佛门正式与道门宣战。 ...... 与此同时。 济州,太白楼。 额图根与齐玄牝散步于此。 后者道:“自尊驾来到中土,离开骊山,一路而来,去了很多地方。” “不知这些地方,对尊驾来说,意味着什么?” 额图根抬头看着眼前三重飞檐高楼,心中带有惆怅,叹道: “以前,这座楼,只是一座酒楼而已。” 齐玄牝似乎早已习惯了她那避而不谈,指东说西的回应方式。 以前的太白楼,的确就是一座普通的酒楼。 但自从一个人来到这里居住之后。 这间酒楼,似乎就成为了天下能人异士都心生向往的存在。 这个人,叫做李太白。 自幼长于中土的齐玄牝不可能不清楚太白楼的来历,特意向额图根解释道: “如今这座太白楼,依然成为异士界中的避难所。” “据说,在这里,能够买到,你想要的任何情报。” “我等沿途而来见到的江湖小栈,便是太白楼的分舵。” 他说的这些事情,额图根并不感兴趣, “齐玄牝,你努力修行,论实力,如今已成为这世间顶尖存在,可是想要成仙长生?” 成仙?长生? 听到这里,齐玄牝忽然沉默起来,不知为何,竟是短暂的回顾起自己这一生。 ... 关于齐玄牝的这一生,并不能只用简单的寥寥几语来概括。 齐鲁一带,盘桓着一座超然修仙世族——齐家。 据说,这一脉齐家的先祖,乃是姜尚姜子牙。 虽说甲子前的乱世被大周太祖终结。 可是,在乱世中的因果承负,并未消散。 五十年前,齐家因昔日的江湖纷争,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异士群起而攻。 那些异士,都来源于一个暗杀组织——碎玉楼。 由于齐家高手都死在了甲子前的那场乱世里,所以,齐家难以抵抗碎玉楼的袭击。 最终,全族三百余人被灭。 悠悠几个春秋。 江湖上,有一名老仆,带着一个年仅四五岁的少年,流浪天涯。 那少年叫做齐玄牝。 老仆为了让少年活下去,将他送到了京兆府韦家,以此来躲避碎玉楼的追杀。 齐家的祖上对韦家有恩。 而且,齐玄牝还与韦家的大小姐订过娃娃亲。 齐家老仆原以为,将齐玄牝送到韦家后,应当会安然无恙。 只是,让老仆没有想到的是,韦家也有着别样的心思。 他们逼问老仆,有关齐家功法《六韬打神要诀》的下落。 老仆宁死不从。 韦家设计害死老仆,之后,便将打探功法的下落,放在了齐玄牝的身上。 齐玄牝知道老仆的死因,为了活下去,他只好装傻充愣,瞒过韦家一年又一年。 久而久之,齐玄牝成为了韦家众所周知的傻子、废物。 直到他十八岁那年。 韦家突然向外界公开了齐玄牝的身份,并且,要履行与齐家之前定下的娃娃亲。 这无疑引起了碎玉楼的注意。 碎玉楼的宗旨,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怎么可能放任齐家后人活在这世上? 于是,他们使出所有手段,想要暗中杀了齐玄牝。 韦家依附皇族,曾跟随大周太祖立下过从龙之功。 凭这个,碎玉楼不敢拿韦家如何。 而且,韦家之主的长女,将要拜入昆仑剑宗。 只是,让碎玉楼与时人不解的是,齐玄牝,一个傻子、废物。 韦家如何愿将天资聪慧的长女嫁给他? 后来,世人才知道,韦家是要将那个不能修行的次女嫁给齐玄牝。 对于修仙世家来说,不能修行的后世子孙,就是废物。 废物嫁给废物,实乃天配。 齐玄牝没有资格拒绝这门婚事。 而且,他也很心疼那个被世人称之为废物的韦家次女。 原以为,两人有着相同的遭遇,会心心相印。 起初,齐玄牝也是这样想的,成婚之后,他爱上了那个韦家次女。 二人如胶似漆。 但齐玄牝不知的是,在他们成婚期间,有碎玉楼的人找上了韦家。 韦家主似是恭候他们多时。 双方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齐玄牝沉浸在甜蜜的婚姻与爱情中,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两年。 两年来,韦家次女并未给他诞下一子一女。 齐玄牝并不觉得有何怪异,只觉得可能缘分未到。 况且,因为那位老仆的死,他还历历在目,所以,倒也不希望,韦家次女会生下自己的血脉。 毕竟,老仆的仇,他迟早要报。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外出归家,却见自己的妻子,正在与一名异士于床榻之上苟且。 那名异士,来自于碎玉楼。 直到今日,齐玄牝还未忘记他们在床榻之上谈论的声音, “你嫁给那废物那么多年,就没有找到‘六韬打神要诀’?” “这种事,急不来...待他彻底爱上我,爱到不能自拔,届时,我自会趁机问他有关那部要诀的下落。” “楼主与你父亲,可都在翘首以盼的等着,只要咱们拿到要诀,就杀了他,届时,我自会请你父亲,将你嫁给我。有了打神要诀,我们碎玉楼也好帮着你们韦家灭掉沈家。” “嗯——我还想要。” “嗯?这都几次了?骚蹄子,这么渴?那废物没有照顾好你?” “我以身子不便为由,一月就让他碰一次,甚至都不让他碰,就等着服侍你呢。” “...” 齐玄牝气血上涌。 本欲冲进屋内。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么多年来的装疯卖傻,不是为了今日。 后来,齐玄牝假意对韦家次女爱得要死要活。 那韦家次女以和离为要挟,逼迫齐玄牝写下六韬打神要诀功法。 齐玄牝如她所愿。 只是,那是一部残缺的功法。 韦家与碎玉楼得到打神要诀之后,为印证其真假,并未当即杀了齐玄牝。 这在齐玄牝的意料之内。 他们不知,他们早已落到齐玄牝的局中。 交出功法没过多久,他便暗中联系上了沈家。 借由沈家资源相助,齐玄牝暗中将修为提升到了五气朝元境。 当碎玉楼之主与韦家主自认为神功大成时,不料气血突然逆行,进而修为大跌。 那一夜,原本就与韦家不对付的京兆府沈家,派遣了大量的异士杀入韦家中。 第247章 只因一份恩情,便不长生 那一夜。 齐玄牝的妻子正与碎玉楼的刺客苟且着。 随着沈家杀进韦家,动静越闹越大。 当时的齐玄牝,居住在距离韦家不远处的一间院子里。 异士间的厮杀,很快引起碎玉楼刺客的注意。 他本欲前往韦家一探究竟。 但是,齐玄牝忽而打开他们苟且的房间,将躺在床榻之上,一丝不挂的韦家次女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告诉你,这两日,让你去外边住着,我不想看到你吗?” 绣金楼刺客森然一笑,“一个废物罢了,如今功法已经得到,留着他,也没用了!” 房间外,电闪雷鸣,下着倾盆大雨。 没过一会儿,齐玄牝走出房间内。 那对奸夫淫妇,被他打到魂飞魄散。 而后,他毅然决然的迈进韦家,要与沈家一道,灭了韦家。 一夜过去。 韦家覆灭了。 齐玄牝想要重振齐家声望,少不得沈家助力。 但是,在韦家覆灭之后,一名姓沈的女子,差人给他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个字——走! 齐玄牝大感不妙,连夜离开京兆府。 没过两日。 沈家向斩妖司指证齐玄牝,说是他,灭了韦家。 斩妖司轻易不涉及异士之争,毕竟,山上事山上解决,只要不影响寻常百姓的生计便可。 但那韦家不一样,他们有从龙之功。 斩妖司需要给朝廷,给先帝一个说法。 韦家没了,朝廷想要控制京兆府一带的异士势力,就必须要找个新的话事人。 只有沈家能担此重任。 既要说法,又不能使沈家崩灭。 思来想去,齐玄牝便就成为了那个替罪羊。 于是,齐玄牝远遁域外,过上了被斩妖司与碎玉楼追杀的生活。 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在草原上,被碎玉楼的刺客,杀到自身筋脉尽断的程度。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有一道人,还有一女子,来到草原游玩。 道人名叫张先,女子名叫李琼霄。 张先见齐玄牝根骨极佳,又听闻他的遭遇后,顿时生出爱才之心,不忍他就这么消亡。 于是,以窃取生机之术法,为齐玄牝窃取了一缕微不足道的生机。 当初,张道之也对桃夭施展过这个术。 齐玄牝靠着那缕生机,竟是使自身根骨再生,并且成功使五气汇于头顶。 五气朝元境大圆满后,他当即返回中原,将碎玉楼一众人等,屠了个干干净净。 那时的他,已经杀疯了。 灭掉碎玉楼之后,他又去了沈家,将沈家又给屠戮殆尽。 杀心已将他的整个人都给完全吞噬。 待将沈家人杀到差不多的时候。 有一女子出现了。 是沈家女,是当时写信通知齐玄牝逃跑的那个女子。 齐玄牝认出了她,只是,这个时候的他,神智早已不清。 他要杀了沈家女。 沈家女对他说,“沈家之主的位置,本该属于我的父亲。” “可是我的好叔父,却将我的爹娘杀了,他将我囚禁在这座府中,日日凌辱于我。” “我恨沈家的一切,我想要报仇,但...我又何德何能,能够报仇雪恨?” “直到有一日,曾经效忠我娘亲的一位老嬷嬷说,你与我沈家暗中有谋。” “我暗中请那位老嬷嬷打听你,得知了你的一切,你天赋极好,可是心性略差。” “我知道,沈家一旦灭掉韦家,以沈家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在赌,赌你是天之骄子,气运加身,赌你一定能够活下来。” “然后,来到沈家,为我报仇。” 她缓缓合上双目。 如今大仇得报,她活不活着,已经无所谓了。 齐玄牝将要对她出手时。 一位僧人拦住了他,让他褪去了心中杀念。 那位僧人,叫做悲尘,乃是江湖人称五僧之一的强者。 悲尘将要远赴西域,途径京兆府,见此地血气滔天,之后,待赶到沈家时,就只剩下沈家女与齐玄牝了。 恢复理智后的齐玄牝已然报仇雪恨,他不再为难沈家女。 可是,齐玄牝背负的血海深仇,早已将他的心灵神智啃食殆尽。 为防止他日后再坠入魔道,悲尘特意将一首改编自佛经的曲子教给沈家女。 请求沈家女每月为他弹奏一曲,以此来压制与净化齐玄牝心中的杀戮、魔性。 如此这般,二人便越走越近。 后来,齐玄牝灭掉沈家与碎玉楼的事情传了出去。 江湖人便将他与其余三名高手,一同称之为——四绝。 沈家女仰慕齐玄牝,可她知道,她的身子不干净,配不上已经成为武绝的齐玄牝。 至于齐玄牝,早已不以男女之乐为念。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沈家女日日月月为其弹曲,早已将他胸中的戾气、杀意化解。 如此,齐玄牝才成为了今日的齐玄牝。 十多年前。 老天师张先找上齐玄牝,对他说, “我对你有救命之恩,这恩情,得还吧?” 齐玄牝点了点头,“金盆洗手了,除了杀人,干啥都行。” 张先莞尔一笑,“堂堂杀绝金盆洗手?真乃旷世奇闻。” 齐玄牝皱了皱眉头,“是武绝,不是杀绝!” 张先呵呵一笑,摆手道:“不重要。” 说到这里,他忽而正色道: “我让你做的事,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很难。” 齐玄牝道:“洗耳恭听。” 张先神情肃穆,不苟言笑道: “今后若有长生者成就地仙之位,欲侵吞我神州天地之气数,你,能否拦得住?” 齐玄牝知道他并非是在玩笑,认真地想了想,而后,斩钉截铁般说了一个字, “能。” 张先又问,“若你得长生,成为地仙呢?” 齐玄牝摇头道:“我对所谓的气数不感兴趣。” 张先死死盯着他,“若你得长生呢?” 齐玄牝愣住。 良久,才说出了一个让张先感到满意的答复, “那我不得长生便是。” 虽说这个回答,让张先感到满意,但是为以防万一,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贫道能信你吗?” 齐玄牝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我这辈子,只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有仇报仇,有恩还恩。” “如今所有的仇怨都报了,自是到了该还恩的时候。” ... 世人皆以为,堂堂武绝,只怕早已踏上了长生路。 但他们却不知,齐玄牝为了还一份恩情,硬是自斩修为。 十余年来,从未再次踏上长生路半步。 一直维持着五气朝元境大圆满的状态。 第248章 (此章有高深境界说明)六韬打神要诀 时至今日。 武绝齐玄牝都还在履行着当初他与老天师张先的约定。 终其一生,不踏入长生路半步。 他即使未得长生,不愿涉足更高深的一层境界。 但是,哪怕是已深入长生路的强者站在他的面前,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够战胜他。 何为武绝? 武冠天下,即为武绝! 话说起来。 老天师张先虽布局深远,但也没有那么能掐会算。 他让齐玄牝替神州子民警惕长生者,只是担心将来唯恐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而已。 比如,额图根神性再起。 又比如,自己的徒弟张道之不济事,使申九千计划成功。 让他这只蜈蚣精借由国运彻底褪去妖身,一举迈入地仙之境。 侵吞天下气数。 ...... 此刻。 当额图根话音落下。 经短暂思绪过后的齐玄牝当即摇头道: “我都未走长生路,自是不愿成仙长生。” 额图根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齐玄牝时。 是对方要从草原返回中原之际。 她故意逗弄齐玄牝,与其有过一战。 当时,齐玄牝的修为,就已是五气朝元境大圆满。 如今却还是大圆满。 以齐玄牝的悟性,不至于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长生路子。 也就是说,是对方不愿踏上长生路。 “以前,来到这座酒楼的那个人,与你不同。” “他做梦都想长生。” 额图根缓缓说道。 齐玄牝下意识好奇问道:“那人是李太白?传闻他飞升成仙?” 踏上长生路,只能说这个修士,有成仙的资质,但也仅是于此。 长生路有多长呢? 被誉为天赋异禀的那些异士,踏上这条路的时候,或许,终其一生,也就只能走到半途。 甚至,还可能走向了岔路,最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这世上。 每个人的长生路都不相同。 有的人悟出的长生路是返璞归真,比如玄虚子悟出的。 越修越年轻的法子,本质上,是让自己重归先天一炁的状态。 既成先天一炁,那也就与成仙无甚区别了。 还有的人,悟出的长生路,乃是于体内结成金丹,或者是将阳神修炼到圆满。 让阳神归于先天一炁的状态,进而成仙。 每个人的长生路不同,彼此间,自然也就无法验证。 这世上,本无长生路这一境界的存在。 只是在到达五气朝元境之后,感觉前路已断的先贤们,不甘心如此。 于是,他们便用了很多法子,试图靠近成仙,走向长生。 他们走过的路,验证过的、有可能成仙得法子,久而久之,便让后世异士称之为长生路了。 也就是说,一旦踏上长生路,沿着前人的路走完以后,再继续往前走,就等同于摸着石头过河了。 当走到尽头,便可飞升成仙。 而不愿飞升的那批人,以各种秘术,遮去自身气机,瞒住天道,强留人间,便成为了地仙。 若愿飞升,自可称之为天仙。 在传统的道教观念里,天仙之上,即为大罗金仙,而金仙之上,便为圣人,比如三清。 若此时天地通,在圣人不出的年代里,大罗金仙就是修为境界最高的存在。 但,修为境界高,不代表杀伐之力高。 一些活得足够久远,且身具无量杀力的地仙,可杀天仙乃至大罗金仙。 就比如于人世间诞生的第一尊地仙——镇元子。 后世人称其为地仙之祖。 他的境界虽是地仙,可论杀伐之力,哪怕是大罗金仙,也要避其锋芒。 只是,在绝地天通,圣人改了地水风火之后,哪怕是地仙之祖,也不可久留人间了。 一些特殊的地仙存在,因自身实力过于强大的原因,可另辟蹊径,自造境界,于造化中成就圣人之位。 无需再迈天仙、大罗金仙等境界。 这两个境界,有一个共同的称谓,叫做成圣路,意思是迈向成圣的道路。 当然,像是无需踏入成圣路,就成为圣人,这种事情,若非出了一位儒家圣人,只怕将仅限于传闻。 毕竟,就连地仙之祖镇元子,也未曾成为圣人。 不过,哪怕仅限于传闻。 存在于设想阶段,还未有人能够实现的路,只要理论上说的通,也可以是长生路、成圣路。 过往的仙神,包括镇元子、真武大帝等,宛若消失了一般,不见、难见。 否则,若是他们仍旧能与这片天地建立密切联系,也能为后世异士,更好地指证长生路该如何去走。 以及提供一些成圣路上的经验。 长生的极致是永生,永生不灭即为圣人。 ... 当听到齐玄牝的问话后。 这一次,额图根倒是未顾左右而言他,而是说出了过往的一段秘辛。 只见她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才缓缓开口道: “他的长生路,有儒家的影子在,是想以诗词证道,长存于世。” “不过,他的路,没有走通,但确为后世人留下了宝贵的经验。” “或许,再过个几千年,当再有圣人改了地水风火,现有的修行路走不通了。” “后世能人异士在造路改道时,能够借鉴几分属于他或是整个儒家的道。” 齐玄牝叹道:“过了整整千年,李太白这个三个字,依旧响亮。” “可谁能想到,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却未能成仙。” 这个世道,成仙太难。 哪怕齐玄牝走上了长生路,一身杀伐之力可杀天仙。 但是,也不意味着,他就能成仙。 因为修为境界与杀伐之力并不相同。 比如。 在这个世间流传着的,有关齐玄牝鼻祖姜子牙的事迹。 传闻,齐家鼻祖姜子牙在参与封神大战时,能够打神鞭仙。 可是,封神大战结束后,姜子牙却未成仙长生。 他的实力,明显高于寻常已得长生的仙神。 但是,他的境界,却迟迟难以迈入那一步。 即使如此,又能如何? 姜子牙依然创造了出了可以杀神灭仙的术——六韬打神要诀。 如今,当世唯一精通此要诀的人,便是齐玄牝了。 长生者即为仙。 而对付此类仙神,最擅长的,便是姜子牙的后人。 只因六韬打神要诀,是专门针对长生仙神所创的术。 因此,张先在思前想后,找到了齐玄牝。 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监督天下长生者不得侵吞天地气数这一重任了。 毕竟,那六韬打神要诀,就是为了对付长生者才会存在。 第249章 张道之的风水之术 济州城内。 街道上人流涌动,大多都是凡夫俗子。 他们根本不敢在太白楼前多加逗留。 因为自他们记事起,就听父辈们说,太白楼这个地方,不是谁都能进。 就算是城中的那些达官显贵们,想要进此楼,都需要提前七日呈上拜帖。 久而久之,在济州城百姓眼里,太白楼便就显得愈发神秘起来。 有人说,太白楼的背后是皇商,只接待有品级的大员。 也有人说,太白楼里的生意不干净,吸引了九州各地权贵来此。 毕竟,此楼内弟子,大多都为女子。 她们时常走出太白楼,街坊邻居见了,自是忍不住多加猜测。 久而久之,各种风言风语,便就传了出去。 只不过,太白楼里的姑娘倒也不是很在意。 齐玄牝与当今太白楼之主,在草原有过一面之缘。 他邀请额图根, “来都来了,要不进去坐坐?” 谁知,这个酷似天真女孩的长生者,却说出了一个,让齐玄牝顿感诧异的答复, “我可没钱。” 没钱? 齐玄牝深深皱起眉头。 因为他也没钱。 谁能想到,两位当世绝顶高手,竟会因钱财之物而难倒。 “你活了这么久,还认识秦皇、诗剑仙,你没钱?” 齐玄牝不敢置信。 额图根下意识皱眉道:“我有没有钱,与我活了那么久,有何干系?” 齐玄牝摇了摇头,“白活了。” 话音刚落。 就见额图根转身便欲离去。 齐玄牝深感无奈。 他的钱,在前不久,都输给一家赌坊了。 而且,那位姓沈的姑娘,每个月,只给齐玄牝十两银子的零花。 “听说太白楼里的香辣鲤鱼乃当世一绝,不想尝尝?” 实力达到齐玄牝这种程度,早已能辟谷。 所以,他不是饿了,只是馋了。 额图根边走边道:“没钱。” 齐玄牝无奈,他虽与太白楼之主相识,可也没有到很熟的地步,万一刷脸失败,那就丢人丢大了。 只是,来了一趟济州城,不去尝尝香辣鱼与漂汤鱼丸、地锅鸡,总觉得有些不太尽兴。 而且,异士界内早有传闻,那位太白楼之主,可是酿酒的行家。 “要不你在路边表演个胸口碎大石,赚点钱财,咱们去好好吃喝一顿?” 齐玄牝跟上前去,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不错的建议。 额图根气冲冲道:“我,有着草原大地之母称号的当代额图根,你让我去表演胸口碎大石?” 齐玄牝道:“你是草原人,更何况,那么多年,你深居简出,江湖上早已没了你的名号。” “又没人认识你,怕甚?我就不一样了,江湖上认识我的人太多了,而且,齐鲁地界还是我老家,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额图根道:“又不是我嘴馋。” 刚说到这里。 忽而,一道倩影走出太白楼,快步追上二人, “两位且慢。” “不知可是武绝大驾?” 闻言,齐玄牝下意识挺直腰板,“是。” 那女子笑道:“我们楼主有请,还望二位赏个脸。” 下一刻。 在额图根与那女子诧异的目光中。 齐玄牝竟是一个闪瞬,来到太白楼前,甚至一只脚,已经踏进楼内。 见二人不为所动。 他缓缓转身,大声道:“愣着作甚?不是说你们楼主邀请我么?” 闻言。 太白楼女子低头莞尔笑道:“世间传闻,当世武绝有三大爱好。” “一喜吃食,二喜饮酒,三喜听一位姓沈的姑娘弹曲。” “果真名不虚传。” 兴许是自己的心思被人拆穿的缘故,齐玄牝有些脸红, “小丫头,胡乱讲甚,若不是你们楼主邀请,我岂会踏进此楼?” 额图根在向前迈步的同时,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他说得对,因为他没钱,他若有钱,早就进去了。” 太白楼女子闻声一愣。 堂堂武绝,当世顶尖高手,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会没钱? “两位,我们楼主说了,你们是贵客,请移驾太白楼别院,我们楼主,正在那里等着二位。” 已然走进楼里的齐玄牝,闻声,再次走了出来,问道: “别院那边...有香辣鱼吗?” ... 待齐玄牝与额图根二人跟着那位太白楼里的姑娘来到别院以后。 一应酒菜,已然备全,正放置于不远处的凉亭中。 太白楼里的那位姑娘开口道:“二位自行前去便可,楼主稍后便至。” 齐玄牝点了点头,开始打量起四周。 见此地灵气浓郁,隐有龙凤飞舞之势,当得洞天福地四字,忍不住称赞道: “好一间太白别院,世俗之地,却有此钟灵所在,当真是别有洞天。” 额图根率先走向院子里一条小溪上的木桥间,刚走到一半,便是下意识停下脚步,望向湖中。 齐玄牝跟在其身后,“愣着作甚?” 额图根遂抬头看向四周,最终,又将目光放在清澈小溪里,见溪水里有一个木匣,由衷称赞道: “是锁灵阵,此阵依据风水之道而建,不可思量,立此阵者,今后可为风水界一祖。” “在我印象里,若干年来,只有一个叫做李淳风的人,能比得上此等风水玄术。” 齐玄牝不懂什么风水,只是见她一直盯着溪中木匣,不由得好奇询问道: “那木匣有何古怪?” 额图根耐心解释道:“你仔细瞧瞧,溪水穿过木匣,却不染其身。” “四周风水格局,尽被这一匣压阵,使灵气困于此间,不得外泄。” “久而久之,此匣宛若压运之物,可这木匣,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木匣而已。” “那位风水大家,能够凭借此匣就形成压运之势,不得不说,真乃旷世大才。” 她极少如此去夸赞一个人。 只因此间太过非凡。 论灵气的浓郁程度,甚至可比肩圣山。 话音刚落。 就见太白楼之主李琼霄缓缓出现在不远处的走廊里。 她笑着看向二人,开口道: “原先布下此间风水格局的,乃是龙虎山上任天师张先。” “后来,因年复日久的缘故,风水格局有些破损,又被现任天师张道之施以压运之法镇之。” “如此,才使得这间小院,常年灵气浓郁。” 宛若女孩般的额图根当即抬头看向太白楼之主,同样笑呵呵开口道: “我这一生阅人无数,当世高手,见了大半。” “但说来遗憾,却始终未能见上任天师一面。” “不过,现任天师张道之,我是见过的。” “楼主与他们二人很是相熟?” 第250章 他们师徒啊,都一个样儿 李琼霄绾髻簪玉,罗裙曳风。 眼波流转间,藏着些许温婉,又透三分清矜,恰似月下青瓷。 若将她与额图根站在一起,任人选出,谁是草原大地之母。 只怕多数人都会选择李琼霄。 听到额图根的问话时,她已经来到亭中的石桌前,笑呵呵道: “说熟也熟,说不熟...我与现任天师,拢共也就见过一面。” 齐玄牝大笑着迈步向前,“李楼主曾与老天师有段佳话。” 李琼霄笑而不语。 齐玄牝似是意识到什么,连忙赔了个不是, “倒是在下多嘴了。” 李琼霄摇头示意无恙,伸出一手,“二位,请坐。” 待齐玄牝与额图根落座后,她又命身后跟着的两名婢子为他二人倒酒。 三人酒过三巡之后。 额图根又忍不住好奇询问道: “李楼主可知,上任天师张先与现任天师张道之,是怎样的人?” 李琼霄一愣。 齐玄牝连忙解释道:“楼主见谅,她来自草原,此番来中土,没少向人打听现任天师的为人。” 李琼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见那草原女子似也没有多大,遂反问道: “姑娘可是喜欢道之?” 张道之称呼李琼霄一声师娘。 站在长者的立场上来说,她唤一声‘道之’,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谁知,她话音刚落。 刚将菜肴塞满一嘴的齐玄牝,当即就喷了出来,忍不住大笑道: “他俩不合适。” 李琼霄‘哦’了一声,然而目光仍是凝聚在额图根身上,上下打量着。 这眼神,好似在说,要亲自为自己晚辈的婚事把关一般。 额图根玩性大起,双手托腮,耷拉在石桌上,似笑非笑道: “我喜欢他,可他不一定能喜欢我。” 她说的是实话。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老太婆? 世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但是,张道之可不愿用这法子位列仙班啊。 李琼霄若有所思。 刚欲开口,又听额图根说道: “楼主还没有回答我,那现任天师是个怎样的人?” 她想要了解的,自始至终都是张道之。 至于上任天师... 毕竟是逝者,即使了解了,也无用处。 不过,在张先三战腾格里时,她的确有意要见对方一面。 然而,造化弄人,那个时候,额图根的身体出了些许问题。 导致这两位当世顶尖高手,一直未能见上一面。 她对张道之抱有期许,自是要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能不能担起大任。 李琼霄笑道:“他啊,和他师父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 “那是什么人?” 额图根追问。 李琼霄拿起酒盏,饮了口酒,慢悠悠说道:“不要脸呗,还能是怎样的人?” 在当世,有资格能说老天师与现任天师是不要脸的人。 也就只有李琼霄了。 毕竟,对得起天下人的张先,唯独对不起李琼霄。 身为张先嫡传弟子的张道之,也曾有求于李琼霄。 言罢,李琼霄又命身旁侍女为二人斟酒,随后又道: “二位来到济州,可是有事?” 齐玄牝正吃得上瘾,随口道:“我跟她来得。” 言罢,又埋头吃着各种菜肴,不时还要独自饮上几杯,内心大呼过瘾。 见此,李琼霄只好将目光再次凝聚到额图根身上。 对方的回应让她感到意外,“闲来无聊,四处走走。” 李琼霄正色道:“我见姑娘方才言谈不过玩笑,可见姑娘并不中意现任天师。” “为何要特意打听他?” 额图根直言道:“有事,不能说。” 闻言,齐玄牝忽然放下碗筷, “请楼主放心,我等对张天师并无恶意。” 额图根再次开口道:“我许久不曾来到中原了,如今四处游历,不过是想看看故土,见见故人。” “至于打听张天师...不过是对他比较好奇,毕竟,我与他也有一面之缘,还有十年之约。” 说至此处,她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忽而嘴角上扬,莞尔一笑, “这一路,我曾听很多人说,那位张天师修为高、极具杀伐之力,为人亲和,总之,将他夸得天花乱坠。” “如今还真是头次听闻,有人会说那位张天师不要脸。” 李琼霄道:“许是我说得言重了些。” 闻言,额图根忽而站起身来, “不管怎么说,因为那三个字,我倒是对他更为好奇了几分。” 李琼霄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 额图根请辞离席。 见状,齐玄牝也是连忙起身,“你要去何处?” 额图根语出惊人道:“去见张天师。” 齐玄牝以极快的速度,将一壶酒水全部吞入腹中,又顺带着拿起一只烧鸡, “同去。” 语罢,他看向李琼霄,抱拳道: “今后若有机会,再与李楼主叙旧。” “多谢李楼主款待。” 还未说完时,就见额图根已腾空而起,身化长虹。 顷刻间,怕是已至百里之外。 这等神仙手段,将李琼霄身旁的两名婢子都给唬住了。 倒是李琼霄,始终维持一副淡然的模样。 她朝着齐玄牝点了点头。 后者二话不说,当即也是腾云追了过去。 待二人走后,李琼霄才缓缓起身道: “将此间收拾收拾吧。” 那两名婢子连忙点头,齐声道:“诺。” 这时,一直站在远处围观的李慕白与一名叫做李不悔的女子快步走来, “武绝...就这样走了?弟子还想向他讨教讨教有关修行方面的事情。” “师父,武绝身旁的那位女子是谁?弟子虽只是远远旁观,却仍旧能感到,她呼吸吐纳间,隐隐透着惊世骇俗之力。” 显然,那名叫李不悔的女子,也是李琼霄的弟子。 看模样,也就十岁左右。 看她黏在李琼霄身边的样子,似乎要比李慕白更与李琼霄亲近。 闻言。 李琼霄蓦然回首,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摇头道: “她的事,你们少问。” 显然,李琼霄似是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来自草原,一副小女孩的模样。 她曾听张先提起过,当世有那么一号人物。 说罢。 李琼霄忽而抚摸起李不悔的脸颊,温和笑道: “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李不悔晃了晃脑袋,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李琼霄的手臂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似在撒娇, “师...师父,您不要将我送到龙虎山好不好?弟子...弟子想留在您身边。” 话音刚落。 李琼霄面色一沉,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严肃, “这件事,没得商量。” 闻言,年仅十岁的李不悔瞬间耷拉下脑袋,显得极其沮丧, “上次天师来访,您还以遮掩天机的术法,将我藏了起来,不愿我去见天师。” “如今也不知怎了,非要让我去那龙虎山,真不知那龙虎山有什么好。” 第251章 金刚罗汉伏魔大阵 两日后,若羌国。 西域有三十六国,每国有三十六寺。 寺众几十到数百不等。 自张道之率领道门弟子杀入西域境内以来。 三万道门弟子,以排山倒海之势,将若羌国三十六寺去除大半。 如今,有三千弟子,正在全真七子的率领下,功法若羌国的国寺——不动明王刹。 也是若羌国国师阿那律陀的修道场。 若羌国陈兵七万,其中包含三万铁骑。 在道门弟子进入到此地之后。 若羌国的那位国主,本来已发明诏,要召集大军,帮助阿那律陀守住道场。 然而,不知为何,随着大周遣三十六支使团入西域境内之后。 世俗国家的势力,便不再插手异士之争。 也就是说,如今,那座立于若羌国境内已有数百年历史的不动明王刹,已经没有什么外援了。 西域佛主召集的数万僧众,一时半刻,根本就赶不到此地。 而且,由张道之亲自压阵,除了西域佛主亲临,没有人能够保下不动明王刹。 显然,那位西域佛主,还不太想现在就与张道之展开大战。 既然是道统之争,气数之争,就不能太过操之过急。 但张道之和他想得不一样。 此番,他入佛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杀! 此刻。 不动明王刹已动用护寺大阵。 数百名僧侣,在阿那律陀的加持之下,正盘腿坐在大殿前空地的蒲团上。 嘴中不停地喃喃着一些晦涩难懂的经文。 在不动明王刹前方三十里处,一座山巅上。 张道之正与赵长歌等人施展法眼,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一幕。 “西域佛功,亦有可取之处,这座护寺大阵,透着几分玄妙。” 身为龙虎六杰之一,最擅阵法的五师兄蕴清子,对三十里外的那座大阵,给出了较为中肯的评价。 此番前来跟随张道之入侵佛土的龙虎六杰,包括大师兄张虎还有赵长歌。 如今,张虎奉张道之天师法旨,已跨过若羌国,深入佛土,打探有关西域各寺的情报。 这时,赵长歌缓缓开口道:“这阵法虽有些玄妙,不过以全真七位师兄的实力,弹指可破。” 张道之笑道:“急不得,此番来佛土,除了打压佛国气焰,最重要的,还是练兵。” “异士界已太平一甲子,许多道门弟子,并无太多实战经验。” “全真教七位师兄不着急破阵,是想锻炼诸弟子的实战能力。” 说着的同时。 蕴清子忽而想起一事,从道袍的宽松袖子里,取出一个劄子,递给张道之, “真人师弟,这是最近几日来,阵亡的道门弟子名单,总计一百二十三人。” “修为最高者,已聚五气之一。” 张道之接过名册,亲自保管起来,语重心长道: “待此役过后,所有阵亡弟子,一应记录在册。” “届时,我会择一山清水秀之地,造神碑以祭我道门英烈。” 蕴清子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顿了顿,他望向张道之的背影,由衷道: “如今,真人师弟,越来越像师父了。” 闻言。 赵长歌忽而低头,轻声一叹。 又过几个时辰。 全真七子亲自掠阵。 阿那律陀配合法宝,施展秘术不动明王神。 犹如法天象地一般。 自身化佛,不动明王临世。 然而,只是刹那,便被全真七子之一,以出阴神的法门破解。 偌大一座不动明王刹,顷刻间,便已是土崩瓦解。 就此,若羌国境内佛主势力,不复存在。 ... 七日后。 经过休整的三万道门弟子,浩荡出若羌国,前往且末国。 而就在这时,佛主的反击终于到了! 佛主亲传弟子,身为五僧之一的鸠摩多罗,已亲率上千名高手,驻扎在空明寺中。 张道之既然是想灭佛,就必须要像攻城拔寨一般,一座寺一座寺的去灭。 倘若长驱直入,有孤兵深入的危险。 在来到且末国寺时。 张道之并未下令进攻,而是先让道门弟子暂做休整。 不料,当日,鸠摩多罗竟是亲自派人来到道门大营中送上战书。 信中有说,鸠摩多罗已在寺中摆下金刚罗汉伏魔大阵。 此阵由八百一十一位异士组成。 堪为一座杀阵。 明确告知张道之,可派人来破阵。 若是无法破阵,就证明道门不如佛门。 此话一出,全真七子之一,率先皱起眉头开口道: “这鸠摩多罗还真是聪慧,他这般说,若是天师亲自出手,那些佛门弟子大可告诉世人,道门以强欺弱。” “若是我等以人数胜之,会被他们说是以多欺少。” “我等深入西域佛土,此役,已是道统气数之争,倘若临阵气馁,恐怕会影响我道门气数。” 张道之缓缓起身,笑道:“诸位,随我去瞧瞧那金刚罗汉大阵。” 言罢。 赵长歌等人与全真七子与武当八极,还有两三位修为较高的散修,跟随张道之去往阵前观摩。 空明寺前,蕴清子一瞧这阵法,便是深深皱起眉头, “八百一十一名金身罗汉,按九九归一方位排布,暗合佛门 ‘九九八十一难’之说。” “阵成时,地涌金莲台,空悬琉璃灯,四方梵音化雷霆。” “百丈金光遮日月,千层佛影撼山河。” “...” 按照蕴清子的解释。 此阵中包含三座小阵。 外阵,八部金刚阵: 由八百名僧人兵分守八方,各持降魔杵结 ‘金刚不坏印’。 任什么法器、雷术,皆会被此阵收纳。 而后化作道道梵音,反馈给敌手。 中阵?罗汉炼魂坛: 由八十一位护法僧盘坐莲花台,手结 ‘大悲咒印’,口诵《楞严经》。 聚 ‘阿鼻地狱’ 幻象,入阵者眼前立现刀山火海,耳畔尽是冤魂泣号。 道心不坚者如此阵,顷刻道心崩塌,灰飞烟灭。 内阵?须弥座: 由鸠摩多罗亲自坐镇,此阵也为全阵阵眼,可凝三尺佛光托举十二层琉璃塔。 召唤业火,镇杀一切。 身为武当八极之一的王冲惊诧道: “果真乃杀阵。” “蕴清子师兄既已识得此阵,可有破阵之法?” 蕴清子摇头道:“阵法变化万千,每人执此大阵,变化之数皆有不同。” “想要破阵,必先试阵。” 鸠摩多罗传来的战书中,也有说,可给道门一次观阵的机会。 闻言。 张道之点了点头,面色淡然道: “蕴清子师兄,三日后,由你亲点几名弟子,观阵。“ “七日后,破阵。” 第252章 额图根与齐玄牝来访 过了几日。 空明寺前三里处的山巅上。 身着紫金天师袍的张道之,正端坐在太师椅上。 其身后,是龙虎山、全真重阳宫与武当派的高手。 而在他们的后方,站着的则是各派天赋不错的弟子。 今日,乃是他们观摩金刚罗汉伏魔大阵的日子。 武当王冲率先开口道: “张天师,鸠摩多罗的来信中并未明说限制多少人观阵。” “由佛门摆下的这座阵法深奥玄妙,若是年轻一辈的弟子能在观战中有所悟。” “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此刻,张道之正盯着空明寺内大阵,微微皱起眉头, “阵中情况错综复杂,若是去的人多了,若是遇到危险,只怕蕴清子师兄应顾不暇。” 年仅而立之年的王冲又道:“此行是去观战,那鸠摩多罗好歹是五僧之一,断不可能做不讲武德之事。” 蕴清子附和道:“请真人师弟放心,只是观战而已,应无大碍。” 既如此,张道之只好点头应下此事, “各门各派,可有举荐之人?” 随后,各派掌门,陆续开口: “全真有十二名弟子,愿随蕴清子师兄前去观阵。” “武当九人。” “上清、神霄共计一十六人。” “玄虚、太乙,六人。” “散修十七人。” “...” 林林总总下来,要跟随蕴清子前去观阵的年轻一代弟子,已达百人余。 张道之颔首道:“有劳蕴清子师兄带队了。” 语罢。 诸派掌门皆是向蕴清子拱手作揖, “有劳蕴清子师弟(师兄、师侄儿..)。” 闻言,蕴清子抚须一笑,“既如此,各派弟子,且随贫道观阵。” 众人正欲前去之时。 忽而,有一武当弟子,鼓足勇气,上前两步,朝着张道之坐在的方向跪拜道: “天师,弟子尚有一人举荐,望天师允准。” 嗯? 张道之缓缓起身,正欲转身之际,又听武当王冲怒斥道: “大胆!云峤,这里岂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 “参与观阵之人既已敲定,不容更改!” 对于年轻弟子来说。 观阵之时收获的经验,可能会在今后救他们的性命。 这叫做苏云峤的武当弟子,是想为心上人争取一个机会。 张道之摆了摆手,示意无恙,而后缓步来到武当弟子身前,亲自将他搀扶起来,问道: “观阵弟子的名单,乃是由各派掌门共同选出,多一人或少一人,对其他弟子来说,都是一种不公道。” 苏云峤见过张道之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距离对方那么近。 他不曾想到,堂堂天师,竟是这般的平易近人。 在道门弟子眼中,张天师这三个字,已然成为了一种信仰。 他满怀激动,抱拳低头道:“天师,弟子愿将名额让与她。” 王冲人如其名,脾气很冲,当即就要将苏云峤赶下山去, “混账...” 话还未说完,就听张道之缓缓开口道: “与时争之者昌,与人争之者亡。” 待说至此处。 他忽而看向众人,语重心长道: “道祖曾说,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我龙虎山祖师也曾说,求长生者,不劳精思求财以养身。” “不以无功劫君取禄以荣身,不食五味以恣,衣弊履穿,不与俗争。” “这里的不争,是要让我们懂得一个静字,从而契合于道。而不是教我们万事不争。” “如上善若水,看似不争,却能穿石裂山;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实为是让贤才顺其所用。” “诸位道友与贫道共来此地,为争。这个争,是争大道昌明,是争苍生福祉。” “这叫做苏云峤的武当弟子举荐一人,希望能与那些弟子同入阵中,在贫道看来,是争善而非争恶。” “若今日贫道不应下来,岂非是误解了我道门圣贤之意?善,可争,恶,不可从。” 待话音落下。 诸派弟子皆是拱手作揖,齐声道了一个‘善’字。 张道之先是看向那名武当弟子, “允你举荐一人入阵,是为扬争善。”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众人, “但既定名单,不易再改,诸弟子不可再肆意举荐,以免误了观阵吉时。” 苏云峤大喜,“多谢天师!” 他要举荐的人,乃是聂小妹。 ...... 蕴清子率领百名弟子观阵后。 张道之为免一些突发情况发生,遂待在山巅处,目光如炬,一直在盯着那座大阵。 武当等各派高手,均站在他的身后,以防不测。 就在这时。 忽从遥远天际间,有两道惊鸿掠过。 气机之强,罕有人及。 全真七子之一的丹阳子瞬间皱起眉头, “长生者?” 话音刚落。 就见那两道虹光,已翩然落地。 来者正是额图根与齐玄牝。 “武绝?” 丹阳子抚须道:“阁下为何来此?” 齐玄牝尚未回应时。 就见张道之已缓缓转身。 当瞧到额图根身影时,他明显一愣,好奇道: “何时出得草原?” 齐玄牝拱手道:“见过天师。” 额图根道:“想来,便就来了。” 站在张道之四周的道门高手一听,原来双方认识,便也就稍稍放松下来。 他们担心,是佛门请动了这两位高手,要来杀天师。 所谓关心则乱。 身为天师的张道之,可是三万道门弟子的主心骨啊。 张道之向齐玄牝还礼之后,目光又落在额图根的身上, “是为了寻我?” 她倒也不做掩饰,直接点了点头, “听闻你率道门弟子深入西域伐佛,我便来了。” “刚入此地,就见这里的灵气波动异常,没想到,你果真在此处。” 张道之好奇道:“大老远来到这儿,是为劝我莫要伐佛?” 此话一出,包括赵长歌等人,顿时都有些紧张起来。 以她们的修为,自是能够感觉出,眼前这来自草原的年轻女子,修为极高。 额图根摇了摇头,“伐佛一事,我觉得好玩,来看个热闹,为何要劝你莫要伐佛?” 就在张道之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忽见空明寺那边。 金刚罗汉伏魔大阵里,血气滔天。 第253章 是你们先不讲武德的 张道之下意识转身看去。 只见整座佛门大阵,此刻已是彻底运转起来。 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武当王冲双拳紧握, “这劳什子的鸠摩多罗,当真不讲武德?” 丹阳子连忙向张道之作揖, “天师,我去,将他们带回来!” 其余几人陆续开口道: “蕴清子师兄修为高深,自是无恙。” “可是,那百余名弟子,皆为各派精英,他们尚未成长起来!” “即使无此大阵,佛教也是人多势众,如今他们催动此阵,显然是想让我道门弟子有来无回啊!” “...”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心急如焚。 倒是张道之,除了方才皱起眉头之外,便再无任何担忧之色。 他相信师兄蕴清子的手段,即使遇到危险,短期内,护住弟子性命,是能够做到的。 “如今刚好有个热闹,要不要陪贫道一同去瞧瞧?” 张道之说出这番话,显然,是要亲自掠阵了。 赵长歌连忙道:“我陪你一同去,或者,召集弟子,破阵!” 张道之摇了摇头,“如今我等尚且不明此阵情势,率领大量弟子前去破阵,太过冒险。” “师姐信我,留在此地即可。” 如此,赵长歌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额图根背负双手,略显可爱俏皮般来回走了两步,笑呵呵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 “你想找个免费的打手?这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 “给我点儿好处。” 张道之想了想,很是真诚地开口道: “八年之后,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十战,贫道邀请你去观战,如何?” 嗯? 额图根一脸不悦, “你师娘说得没错,你果真是个不要脸的。” “我若想去看,何需你来邀请?” 师娘? 张道之与赵长歌感到困惑之际。 齐玄牝连忙开口解释, “我们在来之前,去了济州太白楼。” 也是他,在来时途中,将李琼霄的情况告知了额图根。 师姐弟二人顿时释然。 随后,张道之想了想,再次开口, “我给你们草原培养了一位可以扛旗的传人,如此来说,我与你草原也算结了一个善缘。” “冲这个,难道你不打算与我一同闯一闯那杀阵?” 额图根摇了摇头,“算了,看在你不要脸的份上,我便勉为其难的应你一次。” 张道之大笑两声,伸出一手,“请。” 此前,鸠摩多罗送来的战书里,有意无意间指出,天师不可亲自掠阵的意思。 不然,就是不讲武德。 但明明说好的,今日是观阵而非破阵。 可对方竟是催动大阵。 佛门不讲武德在前,那么张道之,自然也就不用给对方留有任何情面了。 ...... 转眼间。 张道之与额图根二人,便就来到了金刚罗汉伏魔大阵之前。 后者只是瞧了一眼这阵法,就已窥探到此阵诸多玄妙之处, “由金刚、罗汉、伏魔三阵组成,三阵合一,环环相扣,摆阵之人有点儿本事。” 张道之点了点头,“摆阵之人,乃是五僧之一的鸠摩多罗。” “此前,我曾杀了五僧中,一个名叫雪域金刚的家伙。” 额图根虽久久不出草原,但是,江湖上的事情,她却了解极多, “雪域金刚...专修金刚体魄,不过,他遇到你这无垢体,也只能是自认倒霉。” “若放在三十年前,雪域金刚排在五僧之一,尚能理解。” “可三十年后,他因专修体魄的缘故,导致修为境界难得寸进,空有五僧之名,但无五僧之实。” 此前有说,世间异士修行,肉身与灵魂,只能侧重其一。 很难做到如张道之这般,体魄与精神同修的变态程度。 雪域金刚三十年前闻名天下,那个时候,距离甲子前大乱已过去三十载。 正是异士界休养生息,高手之间出现断层之际。 因此,雪域金刚才能名列五僧之一。 可要是放在三十年后,在五僧里,只能是垫底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张道之能够轻易斩杀雪域金刚的原因。 “走吧,入阵。” 他脸色淡然的说了一句。 随后,便就一脚踏入阵中。 额图根紧随其后,入了大阵。 阵中世界,自成天地。 二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见有佛音渺渺,四处皆有琉璃光壁。 而在那琉璃光壁当中,足有八百金刚严阵以待。 就在二人尚且观阵之时,忽有梵音入耳,宛若剑气肆虐于体内,引得自身血气起伏不止。 额图根饶有兴致的称赞一声,“不灭梵音,术法失效,这阵...当真不错。” 张道之即使已得太平要术真传。 但是,两年来,他只将重心放在了飞仙阵上。 若是得下空闲,能将太平要术的战阵一篇有所钻研,这阵,在他眼中,自然也就不碍事了。 所谓术业有专攻,张道之擅长的是自身杀伐之力。 他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战阵一篇交给蕴清子。 可是,自从草原返回中原之后,他不得一日空闲。 因此,只好将破阵的希望放到额图根身上,“可知如何破之?” 闻言。 后者忍不住轻哼一声,“你只叫我来观阵,可不是叫我来破阵的。” “若早知如此,我定不与你同入此阵。” 张道之摇头一笑,“你千里迢迢来见我,想必不只是为了来看热闹。” “若你所想之事在我,而我恰巧能助你,我必赴汤蹈火。” 额图根孩童心性大起,“你若求我,我便告知你如何破了这阵。” 由于二人修为高深且身怀无穷术法。 当梵音袭来时,各自均能护住心神,因此,这杀阵,便也就奈何不得他们。 可是,这金刚梵音对他们造不成伤害,不代表,寻常弟子入此阵就能受得住那梵音。 额图根本以为,对方身为堂堂天师,定是不会轻易求人,正当要故意捉弄对方一二时。 然而,下一刻,张道之的声音,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求求你。” 嗯?! 额图根无言以对。 不是,等会。 这就求了? “你...你可是天师哎!” 额图根鼓着双腮,一副气冲冲的模样开口道: “你怎么能轻易求人呢?” 张道之依旧是那三个字,“求求你。” 听不够? 那就再说一遍,“求求你。” 额图根呆愣在原地。 几个呼吸过后。 她先是小声骂了一句,“不要脸!” 张道之急忙回应,“多谢夸赞。” 额图根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的将自己的情绪平稳。 随后,她负手而立,故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缓缓开口道: “其实,这阵,没什么了不起。” “与大秦的兵阵相较起来,不值一提。” 第254章 异士界十大功法 “大秦兵阵?” 张道之下意识好奇脱口。 额图根似只要提到与‘大秦’二字相关的一切。 都会有一种由内而外,自然而然的豪迈之感。 似乎,她并非是来自草原,而是来自早已逝去的秦国。 “大秦兵阵,下可伐妖,上可伐仙。” “如此有名,你没听说过?” 闻言。 张道之开始回忆起,在这个世界,有关秦国的一切记载。 但最终,所得所知,也不过是被淹没在浩瀚史海中的寥寥几笔罢了。 这似乎是一个极其有趣的现象。 在张道之前世的那个世界。 朝代越久远,其历史记载,便就越模糊、越玄妙。 但是,在这个世界。 夏商周三朝记载都很清晰。 可唯独某些时段,比如封神时代,记载较为模糊。 又比如秦国,自那个人成为秦王之后。 有关秦国的历史记载,便就愈发模糊起来。 额图根见张道之这般沉思神情,瞬间便也就恍然大悟, “也是,毕竟,那篇古史,今人难寻。” 张道之对曾经的事情不感兴趣, “你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我道门弟子将有伤亡。” 额图根忽然轻哼一声,迈步朝前走去,“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说罢,她来到一面琉璃壁前,竟是伸出手去抚摸。 转瞬,便被隐藏在琉璃光壁中的佛教六字真言灼烧——唵嘛呢叭咪吽! 这六字真言,与小说家之言,如来镇压孙悟空时使用的手段如出一辙。 区区六字,却能使有着移山倒海之力的孙悟空难以翻身。 而今这六字真言,却是镇压着巩固在四周的整面琉璃壁。 让这外阵固若金汤。 随着入阵者久久不能破阵,且身在阵中难感岁月流逝,久而久之,便会被梵音袭扰全身。 最终使气血不稳,七窍流血而亡。 当然,这还只是外阵表象。 其内在最为骇人。 当琉璃壁破碎的那一刻。 八百金刚,在阵法加持之下,可唤出南无金刚藏王菩萨。 当然,这只不过是虚影而已。 额图根只是细细观摩一番,便已然做到了然于胸,忽又转身看向张道之,笑问道: “自儒家圣人改了地水风火之后,当世修行人,因难以长生的缘故,只好将重心放在杀伐之力。” “再算上自古传承下来的一些杀伐功法,可谓各有千秋,不知你这个当代天师,可知道都有哪些绝顶功法?” 张道之很无奈。 都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居然还有意考究他。 罢了。 张道之缓缓开口, “龙虎山五雷正法、夸父族的不死身、六韬打神要诀...” “全真先天功,又称太初归元功,还有西域佛门的须弥经,又称大日如来净世法...” “包括相传你们草原的功法,天地图腾诀,都堪为顶级杀伐之力功法。” “你问这个,与破阵有何干系?” 在当世,一直有着十大功法的传闻。 不死身、先天功、太极功、须弥经、五雷正法、太平要术。 天地图腾诀、易筋洗髓炼体经、六韬打神要诀还有早已失传的 浩然正气诀。 说起来,这浩然正气诀,乃是唯一一部适合儒生修炼的功法。 但因太过逆天,毕竟,儒生修炼,重在养内在、养气。 若是有一部功法的存在,让儒生可以省去很多步骤。 对于天下苍生来说,绝非善事。 这十部功法,之所以能举世闻名,是因为,传闻中,开创这些功法的人,都已经飞升成仙。 而且,这些功法之间,有着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不仅可以让修炼者拥有极强的杀伐之力。 他们也能根据这种功法进行修行。 当世许多功法,难以将修行与杀伐之力这两点融合在一起。 当然,以张道之的修为来说,早已无需拘束功法的桎梏。 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已经站在了术之尽头的位置。 功法对于他的意义,也就仅限于参考了。 张道之话音刚落。 额图根便就长篇大论的解释起来, “追本溯源的讲,你口中所言的那些功法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它们都能够在极大程度上调动自然灵力。” “阵法也是如此,而阵法的组成,通常都是由法器或是功法组成。比如,若让你们龙虎山弟子,在特定的方位之上,同时使用五雷正法,即可组成五雷阵。” “而这金刚阵的原理同样如此,八百金刚,皆修金刚经,同时使出此经义奥妙,由自然之力形成法阵。” “功法脱胎于自然,阵法也是如此,自然万物生灵生生不息,如五行相克相生,脱胎于自然的金刚经,在自然中,也有天敌。” 张道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金刚经脱胎于自然,八百金刚以金刚经组成法阵。 每一部功法的诞生,都来自于自然中的五行阴阳。 五行既有相克,功法也是如此。 封神大阵里,由诛仙四剑组成的诛仙阵,其原理也是如此。 诛仙四剑跳出三界外,却在自然中。 既身处自然,便就会有天敌。 只要找到它的天敌,哪怕诛仙阵也可破。 “依你之见,这金刚阵的天敌,是哪一部功法?” 张道之认真求问。 额图根语出惊人道:“你们龙虎山的五雷正法,刚好克制金刚经。” 嗯? 五雷正法? 张道之惊诧道:“你的意思是说,五雷正法可破金刚法阵?” 额图根点了点头。 张道之再次下意识开口:“竟有如此简单?” 额图根再次解释道:“世人以为,修炼金刚经的异士,专注于体魄,实为大谬。“ “修炼金刚经的前提,是心性要如金刚一般坚固不坏,不受七情六欲干扰。” “五行属金...而你们五雷正法中的火雷,刚好克此金刚经法。” 金刚经之所以无法成为十大功法之一,是因为金刚经的自然属性比较单一。 但是,十大功法里,都不是唯一或单一的属性。 比如太极功,就是将阴阳两种属性运用到极致。 而五雷正法更为变态,可直接窥探到五行玄妙。 五行相克之理,张道之当然懂得,只是,他仍不信,破阵之法竟是这般简单。 额图根又道:“我所说的这些道理,你都是懂得的。” “如今我要告诉你的是,想要破阵,还需找到阵眼。” “在找到阵眼之后,再以自然相生相克之道,便可破之。” 张道之恍然,只是,有些不解道:“你来自草原,怎懂那么多?” 额图根笑道:“我见过秦国的王翦。” 如果说,秦朝杀神是白起,军神是蒙恬,那么,战阵之神,便是王翦。 想来,应该是王翦曾告诉过额图根很多有关兵阵之事。 其实,额图根所言,于太平要术的战阵一篇,也有记载。 只是,张道之还没来得及看罢了。 “既如此,破阵!” 他不再犹豫。 额图根点了点头,“四周琉璃壁中皆有金刚经法所化的琉璃灯,乃此阵之枢纽。” “但若直接破灭那琉璃灯,反而会被琉璃壁反噬,届时,任你自身修为再高,也必将苦不堪言。” “你需以玄门 ‘五雷正法’轰击灯座下的 ‘金刚经碑’。” 第255章 站在天师身边的少女是谁? 张道之开始打量四面琉璃壁中的琉璃灯盏。 其灯座之下,果真有金石所铸,刻满金刚经文的碑石。 他正欲动手,耳畔再次传来额图根的声音, “你要切记,要同时摧毁四面金刚经碑,否则,必陷此杀阵中不得自拔。” 张道之点了点头。 而后,自身气势陡然大变。 仿若身化自然。 于此阵中,竟是唤下滚滚天雷。 不是一道,而是整整八十一道! 见状,额图根目露赞许, “以你当前实力,可同时召唤出几道天雷?” 言语间。 张道之已将四面金刚经碑摧毁殆尽。 在碑石崩裂的那一刻,矗立于上方的琉璃灯,顷刻间,便就碎灭。 金刚阵外相崩塌,四面琉璃壁皆是化作虚无。 只是,在外相彻底消散的那一刻,却有一座内在法相显化此间。 乃是金刚藏菩萨! 不过,张道之一眼就看出,这与请神之法不同。 并非是真正的菩萨法相降临世间。 “密教贤劫十六尊之一。” 张道之若无其事的看向眼前八百金刚合力发功的一幕,忍不住轻笑道: “专伏恶魔的金刚藏菩萨若是得知你们这些佛门僧侣如今都变成这般模样,只怕会将你等都视为恶魔一一打杀。” 言罢,他并未急于对敌,而是回应起额图根所言, “至于到底能唤出几道天雷...贫道还真没有试过。“ 额图根道:“我曾见你们龙虎山祖师施展过一次雷法,那一次,足足唤下近千道天雷。” 近千道?! 张道之愕然。 很明显,他现在还到不了那种境界。 就在二人言语间。 那八百金刚,竟是齐诵:“南无金刚藏王菩萨!” 声浪化作金戈铁马,直取天师面门。 见状,张道之手持天师剑,一招斩龙过后,竟是将那菩萨幻象彻底消散。 就此,外阵金刚被破。 位于阵眼中的鸠摩多罗立时顿感不妙。 至于那八百金刚,更是感到不可思议,齐齐站起身。 既然阵法失效,他们只好以血肉之躯,阻挡天师前行。 然而,张道之根本没有搭理他们,径直御剑掠去。 待额图根与他划过众僧头顶之际,八百金刚,皆因阻拦不得而手足无措,只得愣在原地。 闯过一阵,便来到中阵——罗汉炼魂坛。 此阵,又称罗汉阵。 在此阵中,张道之见到了三十余名道门弟子。 此刻,他们正盘腿坐在阵中,同时嘴中念念有词。 乃是道门的清净咒。 张道之翩然落在众弟子身前。 又瞧到眼前这些弟子,皆是紧闭双目,显得极其痛苦。 额图根来到他身后时豁然开口道: “中了幻术,自身宛若处于阿鼻地狱中,不得轮回,永受劫难之苦。” 话音刚落。 二人就听到耳旁传来一阵经文。 细细听来,像是楞伽经。 经文入耳的那一刻。 张道之忽而一阵恍惚。 自身心脉,像是正在被蚁虫啃食。 又像是被人在用丝线反复缠绕斡旋。 并无痛感,但却有一种很痒的感觉。 顷刻,又见阵中忽而悬浮出九十九颗人头骨念珠,颗颗刻着沙门法号。 在佛光普照下,竟是化作黑烟,似欲涌入张道之的脑海当中。 瞬息过后。 张道之似是见到了尸山血海、累累白骨。 但,只是一刹那,他便恢复正常。 “这感觉...” 张道之喃喃一声,话还没说完。 就听额图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嬉笑道: “我还以为,你要好一会儿才能恢复神识。” 张道之忍不住惊叹道:“这幻象,竟是能将贫道影响...” 额图根道:“莫说是你,就连是我,稍有不慎,也差些着了他们的道。” 张道之一愣,“这阵法竟如此厉害?” 额图根反问道:“不然呢?这可是金刚罗汉伏魔大阵!乃是佛门至高阵法之一!” “任你修为再高,哪怕是天仙,到此不慎,也要身陷尘劫,直至散去一身通天修为,魂飞魄散。” 张道之再次看向那些道门弟子,忽从人群中看到一名女子,她的脸上虽然只戴着面纱。 但他还是认出了她。 此女子,正是已经成为武当派弟子的聂小妹。 “那苏云峤举荐的弟子,是她?” 张道之摇了摇头,实在难以理解聂小妹的想法。 要知道,对方的父亲,可是朝廷命官。 即使跟随自己的父亲修儒,将来也会有一番成就。 何必修道呢? 不过眼下,他来不及多想什么。 当即亲自诵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如今,能使眼前道门弟子恢复意识的方法,张道之只想到了这一个。 在念经期间。 正被阿鼻地狱苦苦折磨心神的那些弟子们,仿佛见到了道祖临世! 一声醒来,当真将他们自地狱中拉回。 在恢复意识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见到了张道之的身影。 众弟子陆续起身, “天...天师?是您?” “如今,我是在幻象中还是...” “那阿鼻地狱,当真恐怖,反复折磨我的神魂,令我修为大跌!” “...” 闻言。 张道之自乾坤袋中拿出几瓶可以迅速恢复气力的疗伤丹药,而后扔给众弟子,语重心长道: “修为大跌还可再修,经此幻象历练,对你们今后修道的心性有莫大好处。” 老子曾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张道之是要告诫这些弟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于修道一途中历经的生死大关皆为劫数,劫后余生,便是极其宝贵的经验。 话音刚落。 诸弟子在短暂休息过后,便开始向张道之道谢。 同时,人群中,聂小妹的目光,也放在了那名少女身上。 心里正泛起疑惑。 眼前这个异邦少女,为何能与天师站在一起? 其实不只是她一人如此想,其余弟子,也都有些好奇那异邦女子的身份。 能与天师站在一起,而且见对方丝毫不受敌阵影响,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张道之向众人开口询问, “其余人等何在?” 有龙虎山弟子解惑道:“蕴清子师伯率领部分弟子已继续往阵中前行。” “我等境界较弱,且当时忽然身中幻象,蕴清子师伯让我等默念清静经,于此等他回来。” 张道之点了点头,而后再次看向额图根, “继续破阵?” 后者点了点头。 此话一出。 众弟子都是有些傻眼了,感到震撼。 天师要与那少女,以二人之力,破此杀阵?! 第256章 闯阵 诸多道门弟子对那位异邦少女充满好奇的最大原因之一。 是因为他们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就如同此刻的张道之,虽然五气只凝聚其三。 可是,他们仍旧不知,如今的天师,究竟走到哪一步了。 张道之倒也未刻意隐藏自身修为。 之所以让诸多道门弟子看不透,是因为,他所展现出的杀伐之力,实在过于强悍! 此刻。 当额图根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畔时,他们才深刻意识到,眼前这位异邦少女,究竟有多么的神秘莫测, “这罗汉阵重点在于幻象,而引起幻象的关键,便在于我等头顶上方的那几颗念珠。” “不过,这些念珠,似乎当真是用人骨炼化。” 仅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座大阵的本质? 不可思议! 此外,诸多弟子还得知了一条极为重要的讯息——用人骨炼制念珠?! “这还是佛门吗?简直是一群妖人!” “人骨炼宝,罄竹难书!” “这么多的念珠,要用多少人骨?” “...” 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此番深入西域佛门境地,是为两教气数与道统之争。 可是,当见到那用人骨炼制的念珠后,他们才恍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道统之争了。 而是正魔之争! 张道之更是气愤至极,怒骂道:“一群腌臜之徒,竟用人骨炼宝,妄称护法,真乃佛门败类!” 若是以人骨炼制成了宝物。 那么,就连那人的灵魂,都无法转世投胎了。 古往今来,有许多大将,都曾筑京观。 这般做法,会使敌军敌国气数大减。 可是,被筑成京官的累累白骨,却再难转世投胎。 佛门一向以争渡世人为观念,如今,却断了一些人的来生,可谓将佛门观念彻底颠覆。 经过额图根的一番解释,也让张道之明白过来。 这做中阵,并非是使用功法组成,而是宝物。 思绪刚到这里,众人便就听到有僧人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 “贫僧等人所杀之人,皆为该杀之人,他们如同你等,造下无尽杀戮。” “将他们的肉与骨制作成我佛门法宝,对他们来说,便为最好的去处。” 妖言惑众! 张道之杀意尽显,“若我毁去上方念珠,此阵,是不是也就破了?” 额图根摇了摇头,“此阵难解之处,就在这里。” “身为自然众生,内心皆有地狱。“ “若执念一动,必被那念珠反噬,破阵...也是一种执念。“ 张道之深深皱起眉头,“如此来说,这阵,便就破不得了?” 聂小妹一直在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玄妙深奥,晦涩难懂。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能够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作战的人物,都是她遥不可及的存在。 不说男子,单论女子来说。 先是惊才绝艳的赵长歌,再是这位高深莫测的异邦少女。 听闻,前两年,他还收了一名九尾狐当做女子。 开创古今未有之先河。 现在想来,哪怕是那青丘九尾狐,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吧? 我与她们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这时。 额图根缓缓摇了摇头,“他们借由人骨炼制法宝,虽能增强阿鼻地狱的幻象之威。” “但,成也于此,败也于此,那些念珠当中,皆有人之怨念存在。” “这些怨念,会加持此阵威力,若化解这份怨念,则事可成,阵可破。” 怨念? 张道之联想到许多。 佛门以人骨炼制法器,使人断了来生,必滋生无穷怨念。 而这股怨念,就成了此阵威力的最大来源。 “有个术,倒是可以一试。” 张道之向前跨出一步,口含天宪,朗声道: “青华妙严,慈相亿千。” “身居长乐,尊坐金莲。” “慧光无碍,照诸幽泉...” ... “上请天官解天厄,地官赦罪,水官解愆。” “亡魂得度,往生神仙。” 此为救苦天尊宝诰。 按理来说,化解怨气的方式,无疑是念往生咒,让那些冤亲债主,解了内心愁苦与执念,从而步入轮回。 但是,这些人如今都已被炼制成了佛门法器。 已没了来生。 也就是说,往生咒很难对他们起到用处。 既为苦难,当属救苦。 随着张道之话音落下。 众人赫然便就瞧到,在这位张天师的头顶上方,忽有万丈法相跃现。 那是... “竟是太乙救苦天尊?!” 有道门弟子认出了那尊法相的本质。 他们都知道救苦天尊宝诰,也曾听师门长者诵念过此经。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此宝诰经由张天师一念,却是直接将救苦天尊的神相显化。 这太不可思议了! “天师道法...通天!” 这一刻。 站在此地的所有道门弟子,皆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去形容眼前一幕。 太过震撼! “这就是天师的实力吗?” 聂小妹忍不住喃喃一声。 尽管,她早就见识到了张道之的厉害之处。 但,只有在入了道门之后,她才能更为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与张道之的距离,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是天堑。 紧接着。 他们就见太乙救苦天尊在那些念珠之上撒下甘露。 一时间,念珠犹如被火烧得通红,又猛然放置于冷水中一般,滋滋冒出热气。 当然,在张道之等人眼中看来,那并非是热气,而是怨气的实质化。 趁此时机。 张道之当即唤下九十九道天雷,分毫不差的落在每一颗念珠之上。 怨气消散之后。 佛门法器失去了怨气加持,自然也就变得不堪一击。 稍后。 众人便见所有念珠皆化乌有、粉碎。 被困于法器中的冤魂虽得到解脱,但因早已没了来生的机会,所以,只得消散在天地间。 等待下一个会元的到来。 张道之能够明显察觉到,那些得到解脱的冤魂中,多数皆身怀滔天血气,这种血气,并非体魄精华之气。 而是杀戮之气。 只有杀得人多了,才会体现出这种血气。 可见,那些僧人们没有撒谎,这些被炼制成佛门法器的‘人’皆是罪恶滔天。 但是,张道之不解的是,饶是如此,佛门僧人,也不该将那些人炼制成法器才对。 毕竟,这太有违佛门那深入人心的观念。 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 那就是,西域佛门,或许出现了大问题! “众弟子听令,随本天师去闯第三阵!” 张道之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 有额图根助阵,他坚信,此阵可破! 第257章 太极之道 众弟子跟随张道之缓步来到第三阵。 此阵名曰无垢须弥座。 张道之心里很清楚,这座阵,是鸠摩多罗摆给自己看的。 毕竟,天下异士高手中,谁不知自己身具无垢体魄? “真人师叔,是蕴清子师伯他们!” 这时,有龙虎山弟子下意识惊喝一声。 张道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蕴清子等人。 如今的他们,正在合力抵抗一座从天而降的琉璃塔。 塔身之下,有业火燃烧。 此火专克异士! “这佛门当真可恶,明明说好了,乃是观阵。” “待我等途经第二阵时,此阵便已彻底催动。” “蕴清子师伯难以将消息通知到阵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闯阵。” “真人师叔,请您出手,克敌制胜!” 有弟子将他们入阵之后的来龙去脉说出。 此刻,身处业火当中,奋力抵抗琉璃塔的蕴清子等人,根本不知外界情况。 他们皆做打坐姿态,紧闭双目,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词。 显然是想以道门经义之力拖延琉璃塔的落下,静待援军。 张道之刚要闯入那烈烈业火当中,却被额图根拦住, “你可知,这最后一阵,为何既称伏魔,又称无垢须弥座?” 前者不解。 后者解惑,“业火,又称因果业障灾厄之火,对妖魔极具杀伐之力。” “且此火因由百般业障存于其内,集世间情欲污秽,对你这无垢体最为克制。” “你若冒然入阵,只怕体质将受影响。” 张道之愕然,他还是第一次面临这般让自己不知所措的情况。 额图根又道:“此阵,乃是金刚罗汉伏魔大阵的最后一阵。” “集八百僧人所有之力,非自身蛮力可破。” 言谈间。 张道之忽然眼前一亮, “业火,非由天地而生,却来自众生之内。” “即使成圣做祖,也惧此业火,但是,天地包揽众生,或可收此业火。” 这个理论... 额图根认真地想了想,“说得通,可是,你身在阵中,如何借助天地之力收此业火?”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天地阴阳,密不可分,太极劲或可消弭此业障之火。” 太极劲? 这时,有武当弟子连忙向前,“不如让弟子一试?” 张道之瞧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修为太弱,无法借由阴阳之力身化天地。” 让他感到棘手的地方,就在此处。 按理说,无垢体魄如同身化自然天地,也可消除业火。 从某种意义来说,业火无垢也最有垢。 业火可消弭世间一切污秽,但它本身,又是由业障所化之火。 对于修士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业障更为污秽的存在了。 正因此,无垢体可消业火,却也不可消。 只因会影响到自身体魄的无瑕。 而太极劲阴阳可化天地,借由阴阳之力消弭业火,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 但这需要强大修士施展才可。 武当的冲虚真人若是在此,这业火也就不足为惧了。 龙虎山有阴阳劲,可这阴阳劲,只是单纯地劲道变化之法。 与武当的太极劲,有着天壤之别。 《易经?系辞》有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太极之道,乃为天地之根,鸿蒙之初。 太极劲,可近天地。 额图根看向张道之,“要不让这弟子施展一下那个所谓的太极劲,你现学一下?” 闻言。 后者尚未说些什么,那武当弟子却摇头一叹道: “太极劲并非简单的阴阳劲,需自幼修为,达到阴阳内外合一才可。” “也就是凝阴阳为天地,化内景为外景,最终达至 ‘身即太极,心统天地’之境。” “如天师所言,我等境界低微,达不到那种境界,不过,却也能勉强使出太极劲道,可化世间诸般术法为自然。” “以天师的境界,修行此劲,自可修成,但仓促之间...” 他并不是担心张道之学会了太极劲,今后龙虎山就会压过武当山一头。 毕竟,身为道门魁首的天师,应该不至于狭隘到顾门户之利。 只是,这个时候修炼出太极劲,无异于天方夜谭。 要说阴阳劲是一硬一柔,一强一弱。 那么太极劲在这个基础上,还要进化。 是要在筑基阶段,将体内仅剩的先天一炁交感于丹田内,复归太极混沌之态。 从本质上来说,就与阴阳劲不同。 以天师的修为,想必早就超脱了筑基,也可以理解为,早就踏过了炼精化气的阶段。 术与道都已定型。 借鉴太极劲为己所用尚可,但使用出太极劲,几乎不现实。 此刻,就连张道之都有些愁眉不展了。 然而就在这时,额图根的一番话,却引起他的沉思, “这个什么太极...我倒是听你们武当山一位祖师说起过,说心为天,肾为地,心火下降、肾水上升。” “在黄庭形成 ‘水火既济’,此即体内 ‘天地交泰’,最终使太极之炁贯通全身。” “达到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 “听起来就很复杂。” 她是觉着复杂。 可张道之却觉得简单明了。 心为天,肾为地的说法没错。 张道之修的不是太极道,自然在短时间内做不到心肾合一。 可是,他却有玄黄气。 玄黄归一,岂不是就是天地? 但玄黄气无法归一,否则便为混沌。 可是,借由玄黄气,去模仿太极之炁,还是能够做到的! “将你们太极的外功向我施展一遍。” 张天师缓缓开口。 因有玄黄气的存在,他倒是无需内功修为。 方才,额图根的一番话,让武当弟子顿时心惊起来。 他们不由得胡思乱想, “这异邦女子,曾见过我武当祖师?不知是哪一位?” “她所言应该不虚,否则,怎能以一言便言断我太极玄妙?” “...” 而后,又见张天师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 他们只好听令。 下一刻,便就施展起武当外功——太极拳。 张道之入了眼里,记在心中。 没过一会儿,双手间,便有两缕先天气出现。 他看着武当子弟的演示,心有所感,喃喃道: “从有到无,乃为形,从有到无,乃为道,以形求道,方为功,以道御术,方为法。” “这太极功不愧是为十大功法之一,当真玄妙,不弱于我龙虎山五雷正法。” 就在这时。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额图根,此刻也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张道之双手上的先天气,不敢置信道: “玄黄气?!” “没想到,这世上,除了秦皇之外,竟是另有人收服了这道先天气。” “看来,我寻他,是寻对了。” 第256章 业火消弭 张道之只是看武当弟子演示了一遍太极拳。 内心便就记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当他借助玄黄气模仿太极劲道时,却并未按照固有的套路来施展。 而是将太极拳的一招一式,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简单地用‘道’将太极拳意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这一刻,张道之的太极拳,已然有了自成一家之势。 修为与实力到了他这种地步,所谓的功法,只是起到一个借鉴的作用。 而这种借鉴,已让张道之窥探到了太极劲的本质。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最终,又从无到有。 当武当弟子见到张天师开始慢慢比划蕴含着太极真意的动作时。 皆是被惊讶到瞠目结舌的程度,心中止不住地暗想, “仅仅一篇,不曾得我太极心法,就将太极拳推演到了已臻化境的程度?” “这就是当代天师的天资悟性吗?不可思议!” “怪不得,他能成为天师!” “...” 张道之表现出的天赋,实在是太惊人了。 “天师双手之上的气团是...?” 有弟子注意到了玄黄气的存在。 他们能明显感觉到,那并非是太极劲。 张道之解释道:“太极拳意,包罗万象,就算是我,一时也只得其二三。” 了解太极拳意与施展出太极劲是两码事。 若非玄黄气的助力,哪怕是张道之,也绝无可能,在那么短的功夫内,就将太极劲施展出来。 不管怎么说,明悟太极真意的他,倒是很快地,发现一个好处。 “太极真意,可以如同糅杂阴阳一般,将玄黄气进一步相融,或是发挥出这道先天气的极致力量。” “那么,利用太极真意,是不是也可将其它,不可能相融的先天气进行融会贯通?” 如果这个猜想得到证实。 那么,张道之吸收的先天气,都将彻底为他所用。 在施展术法,比如唤下天雷时,不仅可以融入一道先天气,还可能是数道。 这样一来,术法的威力,自是就会有所增加。 术再强,有极限,非道。 而先天气是天地之间法则的具象化与体现。 在使用术法之际,同时使用出先天气,就如同在术法中注入丝缕法则之力。 如此一来,张道之使用的术,便堪称近道。 威力自是也会有所增强。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蕴清子等人。 拥有了太极真意的张道之,立即手持玄黄气冲入烈烈业火当中。 顷刻。 玄黄归一,如天地合,复于混沌。 赫然,众人便见那玄黄气,竟是相互纠缠在一起,几乎是在瞬息之间。 竟是形成一幅太极图案,威压天地。 那太极团可大可小。 小到只在张道之掌心之间,大到辗转腾挪间,也是铺天盖地,将所有的业火,统统笼罩在其中。 随着张道之掌心太极图如琉璃旋动,阴阳鱼眼陡然迸出清光。 眨眼间,就将那世间最为污秽也是最为无垢的业火寸寸分解并相融于太极当中。 似覆盖天地的太极,正化作万千符文簌簌坠落,那裹挟着莫大因果的暴虐业火。 在丝缕垂下的太极真意中,如被抽去脊骨的狂龙,扭曲着褪去血色。 张道之双掌又动,渐分阴阳又再相融,赤红业火忽染银辉,在天地交泰间爆作金芒。 被相融于太极的业火如归巢流萤,逐渐交织在阴阳鱼中。 而后,那熊熊燃烧的不灭之火,已彻底归复于天地间,再也不见了踪迹。 “太极真意...果真能消此业火。” 世间一切,难逃自然。 太极真意,是将一切融入阴阳,而后复归天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可将业火消弭。 “今人之道,不比古人要差。” 张道之心有所感。 要知道,太极之道,前后存在的时间,不过千年而已。 远比天师道与全真道的传承时间要短。 但即使如此,太极之道,亦有可取之处。 倘若今日并无这太极真意,倘若今日是张道之身陷业火当中。 只怕,一时半刻,难以抽身。 思虑间。 他抬头看向那正稳稳压向众人的琉璃宝塔。 不知为何,竟是想起当初申九千施展过的一个术——起手托天式。 此术要点,在于借由大地之力,来托举苍天。 道理简单,术也不难复制。 张道之有心利用太极真意与先天气的存在,创造一个术。 但绝不是现在。 眼下,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当即凝聚全身气力,聚于手掌当中, “起!” 随着一字落下。 那似重若万钧的琉璃宝塔,竟是剧烈摇晃起来。 虽未有向上托起之势。 不过,在张道之的轮番动摇之下,那琉璃宝塔向下压去的轨迹,终是有所动摇。 就在此刻,天师剑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 一剑挥落。 那座琉璃宝塔,顿时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压制在蕴清子等人身上的桎梏,顷刻间,便是消散不见。 盘腿而坐,聚气凝神,一直在奋力抵抗琉璃宝塔落下的众人,此刻也是缓缓睁开双目。 “真人师弟。” 蕴清子率先起身。 他对于张道之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应该是趁其闯阵期间,感知到了对方存在的气息。 张道之点了点头,“师兄可无恙?” 蕴清子摇头道:“不碍事,若非顾全诸弟子性命,这琉璃宝塔,压不住我。” 他并非虚言。 论对阵法的研究,蕴清子不输额图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兄,趁此机会,破阵。” 张道之大踏步上前。 这一步,竟是越过仍旧在休养生息的几名弟子。 直接来到大阵枢纽,鸠摩多罗所在的位置。 蕴清子与额图根同时飞起,紧随而去。 在这一刻,三人心中,同时产生了一个目的——破阵! 以三人之力,破此大阵! “金刚身、罗汉身、不动明王身。” “这三身,乃为此阵精华所在,若想破之,不再有丝毫捷径,只得以蛮力相克!” 额图根的声音快速响起。 已站在张道之身后的蕴清子略感惊诧道: “道友好本事,竟是窥得此阵玄机。” “真人师弟,我与这位道友同时拖住金刚身与罗汉金身。” “你去灭阵中枢纽所在!” 第257章 张先、玄真,到此一游 高手之间的配合,一向无需多言。 在接连破除琉璃光壁、阿鼻地狱幻象与琉璃宝塔之后。 此阵最大难关,便是他们眼前出现的,集结八百僧人唤出的法相。 怒目金刚、金身罗汉与鸠摩多罗亲自施展的不动明王身。 下一刻。 蕴清子与额图根二人,便是分别掠向左右两方。 至于张道之,则是长驱直入。 待来至阵中枢纽处,赫然便见慈眉善目,被佛光普照的鸠摩多罗。 以及那道如同山岳一般高大伟岸的法相——不动明王身。 只论强盛程度,这道法相,远比此前在不动明王刹遇到的法相要强大数倍不止。 “这鸠摩多罗,果真不出所料,已然踏上了长生路。” 张道之并无惧,临至不动明王身法相之前。 见那法相当中,有一舍利正闪烁着光辉。 “佛骨舍利?” 张道之有些惊讶。 修仙界中,有着四大圣器。 分别是春秋笔、亚圣刻刀、佛骨舍利与天师印。 之所以是此圣器,是因为,它们不同于天师剑一类的杀伐之宝,仅可用作于杀伐。 它们还具有许多功能性。 比如亚圣刻刀,可以撕裂空间,让世人瞬间抵达任何一个想去但因路途遥远却不能去的地方。 西域佛国的佛骨舍利,不仅可以用作杀伐,也能帮助自身修行。 只要随身携带着这种舍利,如将自身永恒增益。 而且,西域佛国境内,不只有这样一枚舍利。 佛骨舍利,又称佛祖舍利,但也不是所有的舍利,都可称佛骨舍利。 想要达到佛骨舍利的标准,必须是一位长生路高僧在陨落坐化之后,于体内凝结而成。 “张天师,贫僧还以为你不敢入此阵中!” 这时,在不动明王身法相笼罩下的鸠摩多罗,突然睁开双目,豁然起身,结大悲印,怒喝道: “杀吾师弟,此仇,不共戴天!“ “今日,便教你这位张天师,永堕阿鼻地狱!” 言罢,那道庄严肃穆的法相,随着鸠摩多罗的动作,双手合十,直击张道之。 似要将他夹成肉泥。 张道之无惧,使出一招三力同源。 那法相之中的佛骨舍利,正在熠熠生辉,光芒诡谲。 当三力同源一剑斩出之后。 张道之才察觉到那佛骨舍利的异样。 他来不及多想什么。 只因一剑过后,那万丈法相,顷刻便已支离破碎。 随后,偌大一座金刚罗汉伏魔大阵,也尽是崩坏。 只是,在那道法相破碎之际,周遭灵力波动异常,使得张道之下意识一恍惚。 竟是让那鸠摩多罗逃离此地。 “是因为佛骨舍利吗?” 张道之联想到一些事情,并未去追逐对方。 这时,蕴清子已向且末国空明寺前方的道门弟子施以信号。 大阵被破,此寺,自当被灭! 额图根站在张道之身后,笑呵呵道: “方才那一剑,很不错,当初斩腾格里的一剑,与这一剑,应当如出一辙吧?” 张道之点了点头。 额图根忍不住称赞道:“我来中原以后,常听人说,天下剑客在你面前,都不敢提剑,如今,算是知道为何了。” 言语间。 张道之已见道门弟子杀向摆阵的佛门中人。 如今鸠摩多罗已逃遁别处。 寺中僧侣,便也不配他出手了。 没过多久,随着大量道门弟子的杀入,整座空明寺的僧人,在毫无招架之力的情况下,被道门团灭。 张道之下令,命众弟子原地休整。 他与额图根共同迈入此庙深处——弥陀殿。 殿内供奉的乃是阿弥陀佛。 此刻,正有龙虎山弟子把守在殿外。 而整座殿内,仅有张道之与额图根二人。 “此间仅有你我,不妨直言说出你的来意。” 张道之言语间,正打量着整座殿宇。 额图根道:“的确是有事,不过...倒也不着急在这会儿说出。” 张道之点了点头。 他与对方虽算不得深交,但也知道,眼前这位姑娘的性子比较随意。 她愿意讲的事情,自是会讲。 不愿说,也奈何不得。 就在这时,张道之忽然注意到,殿内梁柱之上,隐隐有字迹模样浮现。 但是被重新涂抹的红漆覆盖。 不过,即使如此,张道之依旧看出几个字眼, “张...玄...” 他轻轻抚摸着那些已被岁月与红漆掩盖的字迹,心下好奇至极。 遂用奇门遁甲之术,想要追根溯源,乃是奈何岁月实在久远,无能为力。 不过,在试图得知这些字迹期间,张道之却从上面,察觉到了,让他感到熟悉的气息。 “师父?” 张道之下意识惊讶起来。 那些文字,赫然是由张先与另外一人写成。 “玄...莫非...是玄真?” 张道之曾听金山寺的玄真提及过一段往事。 说他当初与老天师张先曾一同游历天下。 那时的二人,都很年轻。 按照他们那会儿年轻时的性子,或许,能够做出... 【张先、玄真到此一游】的事情来? 他摇头一笑。 说来,哪怕身为张先弟子的张道之,对张先那一代人的过往,也多有不知。 他们那个时代,仗剑走天涯,逍遥天地间。 他们那个江湖,人才辈出,就连一天师二真人等排名,也是由此而始。 倒是颇为让人向往。 ... 不久。 须弥雷音寺。 “师尊,按照您的命令,张道之的那一剑,已被佛骨舍利印刻下来。” “只是,弟子不解,师尊为何知道,张道之一定会出手?” “道门子弟中不乏高手,或有可破此阵者。” 逃离空明寺的鸠摩多罗,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西域圣寺中,来见佛主。 闻言。 见后者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 “不知。” 不知? 鸠摩多罗当即一愣,“弟子不懂,既不知,为何还要让弟子来做此事?” 佛主将那佛骨舍利握于掌心当中,随后缓缓合上双眼。 不知过去多久,他睁开眼眸,语重心长道: “试一试,总无妨。” “如今我佛门弟子将要与道门大军对峙。”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鸠摩多罗心中一喜,“师尊打算出手了?” 佛主点了点头,“就让本尊与那位张天师做过一场,来定将来千百年佛道大局!” 第258章 属于这座江湖的故事刚刚开始 承平三年,四月初旬。 由佛主亲自率领西域数万佛门弟子,东出乌孙国。 这架势,摆明了是要与道门展开生死决战。 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大宛国境内。 道门大营。 面对佛门的来势汹汹,张道之只下达了一条命令。 这道命令,总结来说,只有两个字——尽兴! 没错,张道之希望,这一战,道门弟子,都能杀个尽兴! 在命令下达以后,将近三万道门弟子,便在全真、龙虎、武当三派带领下。 直直朝着佛门大军迎去。 这时,张道之并未着急前往,而是在道门大营中小住了几日。 期间。 额图根曾询问道:“你的兵都去了前方,你这个三军统帅还不动身?” 张道之并未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像是在思虑着什么事情。 就连赵长歌也感到困惑, “此役胜负关键,在于佛主与真人师弟二人之间。” “佛门弟子由佛主亲自压阵,且又是深入西域作战,只怕对我道门不利。” 她不愧是有着长公主这一身份。 思虑问题的角度,可谓与众不同且一针见血。 相传,赵长歌的娘亲,乃是昔日开国名将徐武宁之后。 ... 太祖建国,改元太初。 太初三年,太祖北伐,命徐武宁担任北伐行军大总管一职,监理三军。 徐武宁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却因居功自傲,轻视敌军,于岭北一役孤军深入而大败。 太初北伐结束之后,太祖皇帝为平天下人浮躁之心,不得不推出几个替罪羊。 徐武宁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太祖皇帝许诺,让徐武宁的女儿入秦王府当童养媳。 当时那位秦王,便是先帝。 太初二十六年,太祖崩。 徐武宁之女徐善妙因父嫡系仍在军中任职一故,遂助秦王登基称帝,改元宣文。 不算赵长青登基之后沿用此年号两年,宣文一朝共计三十三年。 按理说,宣文帝在登基之后,理应诰封徐善妙为后。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宣文帝竟是封了当时礼部尚书之女为后。 自此,身为将门虎女的徐善妙,终日将自身锁于深宫当中,不再舞刀弄棒,反而潜心学起乐律。 甚至还给自己的女儿取了‘长歌’二字。 宣文十八年,年仅八岁的赵长歌入龙虎山,赵长青远赴西凉。 宣文二十一年,张道之入龙虎山。 宣文三十三年,帝崩前夕,宫中惊变,所记不详(同年初,老天师羽化) 只知那一夜,潜心研究乐理长达二三十年的徐善妙,再一次握紧了长枪。 一人,立于先帝生前所居大殿前,面对诸多强者围攻,足足硬生生拖了三个时辰。 而这三个时辰,给了时任兵部侍郎兼中书省平章政事魏基一个从京外北营调兵戍卫京师的机会。 也是在那一夜,先帝几经思虑,最终将皇位传给赵长青。 后来,赵长青以最快的速度,自西凉赶回京城。 期间,徐善妙因重伤不治而去世。 在赵长青登基称帝之后,龙虎山差人前去吊唁先帝。 其中自是包括赵长歌。 她见到了已为人君的兄长,要求他,将那些重伤母亲的人连根拔除,诛连九族。 赵长青又何尝不想那么做呢? 只是,那些人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不能那么做。 而且,魏基、范知行这些人,为陈家国大体,也不会同意新帝如此作为。 毕竟,谋划宫中变局的罪魁祸首,乃是太后。 那个女人,姓柴,她有两个妹妹,一位嫁给了薛尧,另外一人嫁入云南沐家。 虽说薛、沐两家并未参与朝中宫变。 可若治太后的罪,这两位,谁还敢死心塌地的为国朝卖命? 因此,太后不能动。 而且,事败之后,前太子已然自缢。 若将太后也治罪,将来史书该怎么写?民间又会如何议论? 说赵氏一族因为篡了柴家的天下,导致后世子孙自相残杀? 国家不能乱,因此,由范知行牵头,逼迫新帝赵长青妥协。 赵长歌心存不满,就此,兄妹二人生出间隙。 先帝去世前,也就是那年开春,老天师便已羽化。 按照规定,张道之需守孝满三年,才可正式继任天师之位。 三年后,张道之继任天师,遂下龙虎山。 赵长青虽无法治罪于太后,然而,却是用以退为进的方式,为自己的娘亲,争来一个谥号——文武孝诚皇后。 又称,文皇后(先帝谥号——文皇帝)。 这个谥号,或者说那个身份,本就该属于徐善妙。 值得一提的是,早年间,徐善妙跟随先帝赵崇德游历天下。 在西凉地界,与老天师、赵崇仁等一同守过武威。 那时,魏基为秦王府幕僚,不到二十岁的范知行连中三元,成为大周朝至今为止,唯一一位大三元。 也是在那时,被世人誉为儒家种子,年仅十六岁的王守义中进士,后辞官求学。 身为武绝的齐玄牝还在齐鲁境内与一群小屁孩玩泥巴。 武当冲虚真人依靠太极真意,自创太极剑,威震中原。 沐家奉太祖命永镇云南。 昆仑剑宗之主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从那时起,似乎江湖上一些响当当的人物,纷纷开始崭露头角。 那一年,距离甲子前大乱,刚刚过去十六载。 生于战乱后的少年纷纷崛起于这大争之世。 那一年,是太初十六年。 今年,是承平三年。 整座江湖,除了张道之与赵长歌等寥寥几位年轻人可扛大旗之外。 似乎,不复三四十年前的江湖盛世。 世人以为,张道之与赵长歌崛起的这个年月,正是江湖青黄不接的时刻。 虽说张道之前边还有几个师兄,但他们的大师兄张虎等人,都已年近或年过四十。 从年龄的角度来说,张虎与他们,并非同一代人。 世人总觉得,是张先等人的存在,将这座江湖的气数耗尽。 但只有张道之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者才明白,江湖气数从未耗尽,这座江山,一直代有人才出。 无论是新一代的龙虎六杰,还是最近名声大噪的‘五道仙’,都可谓这座江湖的后起之秀。 属于这个时代,这座江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赵长歌的身上,流有将门之血。 她对战争,有着一种天然的敏感。 深知,佛道之争,追根溯源的讲,全在张道之与佛主二人之间。 赵长歌对她眼前的这位真人师弟,有着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心。 认为,张道之可胜西域佛主! 第259章 奉陪到底 只是,张道之却迟迟不动身。 这让赵长歌深感意外。 毕竟,佛道之争的关键在于天师与佛主二人间。 纵然佛门与道门弟子拼得再惨,死伤再多,也不足以影响大局。 既如此,为何真人师弟不早早结束此役? 张道之自是有着思量。 在异士界中,哪怕任你天赋再好,体质再强,如不历经风雨。 终是那昙花一现。 当初张玄陵不就是被龙虎山保护的太好,才会落到那般下场? 但凡是战争,无论是山下世界的世俗之战,还是山上世界的异士之争,都是要死人的。 而且,像是佛道之争这般大的规模,只怕死伤绝对不会少。 可是怕死,就不做了吗? 如今多流些血,这些未来的苗子,才能在所谓的大劫中,保护更多地人不至于身死。 ... 又过几日。 让张道之没有想到的是,朝廷竟是遣使而来,代赵长青,来问他一个问题。 这名使者叫做‘王荆文’,看模样也就二十六七岁。 年纪轻轻,却已是范知行的门生。 将来可谓前途无量。 王荆文跋山涉水,一路快马加鞭,在见到张道之以后,甚至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便是开口道: “天师,终于寻到您了,说实话,这西域的路,真难走,堪比蜀道。” “陛下让我问您,佛道之争,究竟要打到怎样一个结果,您才算满意?” 原来赵长青是想问这个... 张道之摇头一笑。 其实,赵长青大可以用异士的方式,比如用灵鸽传信等手段,来问他这个问题。 但仍是派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足以说明,赵长青想要释放一个,很看重他的讯息。 张道之不再将眼前这名书生当做‘使者’,而是真就将对方视为赵长青一般,开口问道: “听闻西域三十六国要集结军队,有窥伺大周边境之嫌,你怎么看?” 王荆文一愣。 在来之前,他就听自己的恩师范知行提到过张道之。 说这位天师,不能以常理猜测。 如今看来,言之有理。 若是旁人听到皇帝问话,即使再不尊重皇帝,最起码,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哪有不先急着皇帝所问的? 王荆文兴许是因赶路赶累了,不顾仪态的,一屁股直接坐在地面,抿了抿嘴,道: “我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我能怎么看?” “不过,陛下的确明言,倘若西域三十六国敢来犯,那就打。” “多谢...小生猜测,天师与北元国主定下两原十年互不侵犯一事,为咱们国朝争取了不少扩充军备的时机。” “即使西域三十六国真敢来犯,只要北元不南下,拖个一年半载,自然也就退兵去了。” 在其言语间,张道之见他嘴唇干裂,俨然一副口干舌燥的模样,便让杨守真给他端来一碗清水。 当对方话音落下。 张道之忍不住又打量起眼前这名书生。 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身上隐隐有着一种只有经常不沐浴才会弥漫的难闻味道。 总结来说,就两个字——邋遢。 张道之很好奇,一向洁身自好的范知行,怎会收了这样一名弟子? 他忍不住询问道:“你怎么不洗澡?是不喜欢洗?” 闻言,王荆文再次一愣。 这...多冒昧啊。 眼前的天师,还真是与众不同。 顿了顿。 王荆文摇头一笑,“让天师见笑,倒是小生的不对了。” “不过,小生不喜沐浴,确有原由,不知天师可知,沐浴成本在几何?” 张道之愕然。 又听这王荆文继续开口道:“且先不说用水,单说以小生这微末品阶,沐浴时,皆有礼制,需用皂角、浴盆。” “当然,这也没有多少,可是,比小生品阶要高的那些人,沐浴一次的成本,算上沐浴香料、浴奴等,还有专门的浴池、浴室,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少说也要用个二三两银子。” “对天师来说,二三两固然算不得什么,但对寻常百姓来讲,二三两,可就是天价了。” “因此,自我考中进士之后,便每日三省己身,只用凉水沐身,不用皂角香料等物,只愿一改京中奢靡之风。” “但小生此举,并未有所改善京中风气,后来,我干脆造了个谣,说不喜沐浴,是效仿古之圣贤,此为不喜华靡的名士风度。” “如今京中,如我这般,不喜沐浴者,比比皆是了。” 张道之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就是沐浴罢了,哪有那么严重?” 王荆文又饮了一大口水,“一次沐浴尚可,但京中权贵这般多,上朝要沐浴,散衙要沐浴,就连同房之前,也要沐浴,一日沐浴三四遍,日日加起来,就不得了了,” “再则,沐浴事小,小生欲改京中奢靡之风事大。就在小生未赴西域之前,还特意派人在民间造了个谣,说我儒家圣人,小时不爱吃肉,只喜吃素,小生爱吃肉,但那些达官显贵们吃个肉,可不是吃顿肉那么简单,处处可见奢靡浪费啊。” 张道之道:“纵然达官显贵们改了奢靡之风,可如此一来,他们袋子里的钱财,岂非更难流入民间?” 王荆文摇头道:“先改奢靡之风,再改习性,从细微中入手,逐步改革。” “没准再过个十几二十年,那些达官显贵们,都以穷自傲,届时,他们栈恋的那些钱财,自然也就流入民间了。” 听到这里,张道之的脑海中顿时想到一个词汇——见微知著。 这王荆文不简单啊。 “听闻范公在京改革,并未涉及朝中根本,对此,你怎么看?” 张道之深知,范知行自入朝中为官以来,深知种种弊政。 毕竟,今朝遵行前朝体制。 前朝中透露出的一些问题,已经经过岁月验证。 朝廷不是不想改,只是这一改,若伤及根本,便是与天下人相对,得不偿失。 范知行的改革,讲究一个‘君子之风’,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可这样的改革,只能称作是‘新政’。 但观这王荆文所言,从根本处着手,大有与天下人相对的架势。 不愧是范知行的学生。 “范公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君子,他在时,新政之策尚可推行,他若不在了,新政还能在吗?” “古之商鞅变法,可谓伤筋动骨,但好处是肉眼可见的,我之变法不同吾师,若有朝一日,小生掌了权柄,定要动其根基,要让这世人都知道,祖宗之法,不一定都是对的。” “与其逐渐烂到骨子里,倒不如先换个骨。” 王荆文说的简单,但要深入进去,每一步,都是触目惊心,稍有不慎,便会遗臭万年。 朝廷的事,张道之不懂,也不敢多言什么,转而回答起王荆文最早所问, “你可回去复命,告诉皇帝,就说...” “道佛之争,根由不在道门,此役要打多久,我看,就不由道门说了算了。“ “而是让佛门做主,也就是说,他们要打多久,想打一个怎样的结果,道门,只有四个字。” “奉陪到底。” 第260章 且看明日之天下,花开落谁家! 王荆文在得到张天师的回应后,便马不停蹄地离开西域境内。 他这一路,虽有斩妖司护送,但毕竟是深入敌国,不宜多做逗留。 在王荆文走后,赵长歌又来寻张道之, “他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他,指的自然是赵长青。 张道之深感意外道:“听那朝中使臣所言,他是要支持我们灭佛。” 赵长歌眉头微凝,似也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自真人师弟斩了申九千之后,他倒像是变了个人。” 张道之很清楚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的隔阂, “不瞒师姐,经申九千一事,我只觉他并非明君。” “在申九千死后,我削了他的顶上三花。” “试想,他即使不将我视为生死仇敌,也总该对我不会存有好感。” “可遣使来此一事,却也让我有些看不透他了。” 对于赵长歌来说,她与赵长青之间,无论存在着怎样不可缓和的矛盾。 但,毕竟是兄妹。 倘若张道之与赵长青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反倒是让赵长歌感到为难。 而且,有件事,张道之并未告诉过赵长歌。 在当初斩杀申九千以后,他是有心弑君的。 赵长青一死,以龙虎山的实力,完全可以扶持赵长歌登基。 纵使开古今未有之先河,让女子登基,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心里很清楚,赵长歌绝不愿做那劳什子的人间帝王。 她的志向,是‘仙’,是‘道’。 在赵长歌不愿的前提下,如若张道之执意要杀赵长青。 那么事情的最后,一定会是天下大乱。 张道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做出了比较正确的一个决定。 “不管怎么说,有他盯着,道佛之争,倒也不会引起人间大乱。” “既如此,师弟我也能好好放手厮杀一番了。” 最近这几日以来,张道之并非在无所事事。 他在蕴养剑意,以求自身战意、战力,来到空前绝后的巅峰状态。 稍后。 张道之寻来额图根与齐玄牝二人,他先是看向后者,拱手道: “齐武绝,数年之后的人、妖之争,贫道希望,您能出一份力。” 如果说,将此刻的张道之,比作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高人。 那么齐玄牝,就是世俗中传唱的一代大侠。 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更何况,又事关两族大计。 齐玄牝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见他下意识点头道: “自当如此。” 有了齐玄牝的助力。 张道之认为,应当能胜出一场。 话说回来,或许就连他都不曾意识到,自初下龙虎山,历经诸多事情以来。 张道之已然从棋子,成为了执棋人。 无论是佛道之争,还是此前镇压酆都鬼物。 张道之都在布一场局。 一场为了应对将来大劫的惊天布局。 “草原、中原同气连枝,皆为人族计,未来人妖之战,不知额图根是否愿出份力?” 张道之再次邀请。 额图根嬉笑道:“看我心情。” 张道之点了点头。 他知道,对方已然默许应下。 这时,额图根忽然想起一事,当即将嬉皮笑脸的神情收敛,正色道: “破阵之时,佛骨舍利有些怪异。” 张道之早已意识到这个问题,“贫道已让师姐先行赶往道佛战场,余下几日,贫道想悟一个术。” 术? 额图根好奇道:“与你体内的先天气有关?” 张道之点了点头,“三力同源一剑虽强,只怕也威胁不到西域佛主了。” “道佛之争,贫道也舍不下这个脸皮,来请两位相助。“ “只好冒险一试。” ...... 在乌孙国与大宛国的接壤处,正有一条山脉横亘于此间。 云雾翻涌间,这条山脉似巨龙破云而出,皑皑雪峰直入九霄。 阳光洒落,冰川折射出万千金光,山谷间苍松如海,尽显天地壮阔。 这条山脉,叫做——天山。 只是,如今。 原本宛若碧玉镶嵌般的山间湖泊,却被鲜血染红。 就连显得极其静谧的几座山峰间,都被喊打喊杀声填满。 道佛两家,正在此地,爆发出惊世之战。 有道门弟子将全身挂满符箓,毅然决然的,与一名僧人同归于尽。 死前高呼‘道门万年’。 有三五成群的一队人,在高声吟唱玉门玄征挽长歌。 亦有佛门弟子,顷刻间佛光万丈,同样是用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冲向道门弟子的阵营当中。 这一战,敌我双方,不仅厮杀得酣畅淋漓,亦是极为尽兴之至。 山脉前。 蕴清子正着急的指挥战事。 道门弟子虽有涉及兵家之法,但终归到底,不是兵家中人。 所谓指挥战事。 不过是居高临下,观摩整座战场时,以道门令旗的方式,敕令诸弟子前赴后继。 这场战争已持续数日有余。 不说佛门,单说道教弟子,死伤已近两千余! 这里毕竟是佛门地盘。 若是如这般持续消耗下去,只怕,对道门来说,绝非善事! “真人师弟怎还未来?!” 在一片厮杀声中,蕴清子的额头上,已渐渐流露出豆大的汗珠。 全真七子,武当八极,等一众高手,早已投入战阵当中。 可即使如此,面对已经积攒了数十年底蕴的佛门,仍旧是有些不够看。 要知道,此番为应战道门,西域佛门,几乎是倾巢而出了。 就在蕴清子愁眉不展之际。 忽见一名僧人自远处山顶登天而起。 蕴清子眯着双眼,看清了那人面貌,浑身上下,宛若金铸。 那是... “五僧之一,传闻在十年前,便已踏上长生路,被誉为下一任佛主的昙摩迦叶!” 蕴清子心头一惊。 如今,在这座战场之上,能有资格与那迦叶一战者,唯有全真七子之首的丹阳子。 一天师、二真人、三才、四绝、五僧,这是独一档的顶尖高手。 之后,才是所谓的龙虎六杰、全真七子、武当八极还有九散人、十掌门。 雪域金刚闻名较早,这些年来,修为不得寸进,严格来说,早已称不上五僧之一的称呼了。 但是,那名叫迦叶的僧人,无论自身境界还是杀伐之力,在五僧当中,绝对占有一席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那迦叶身形快速坠落于苍茫大地之上。 一时间,诸多道门弟子,竟是被突如袭来的威压震荡到尸骨无存的地步。 他一人,竟是想要拦住道门弟子,前赴后继的奔往作为主战场的两座山峰中! 只见其身形坠落之后,那片大地,不仅被他砸出千百丈沟壑,更是掀起万丈灰尘,直扑云霄。 稍后。 只见迦叶大手一挥,有大风起兮,竟是将四周灰尘四散而去。 他看向不断杀来的道门弟子,目光深邃而又沉稳,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今日一役过后...” “且看明日之天下,花开落谁家!” 第261章 江湖人称五五开! 花开花又落。 为承负,为因果。 谓之自然,谓之无常。 迦叶所言,花开落谁家,是在言,佛道两家,将来由谁掌‘道’。 “猖狂!” 蕴清子忍不住怒吼一声。 若非还要观摩全军,维持道门弟子阵型不乱,以免被佛门弟子冲阵乱杀。 不然,哪怕不是那迦叶的对手,他也要誓与对方做过一场! 他看向远处,最为接近佛主的一座道门兵阵,微微皱起眉头,暗自道: “丹阳子师兄那边,一时难以抽身。” “若早知这佛门底蕴这般雄厚,便让各门各派,多派些弟子,共赴西域了!” 言语间。 却见那迦叶,正以无敌之姿,杀向不断援向主战场的道门弟子。 所到之处,人头滚滚落地,血与肉皆在横飞。 他只是纯以金身,便使得诸多佛门弟子,毫无招架之力。 “娘的,拼了!” 蕴清子罕见的骂了一句粗口。 他知道,若任由对方如此这般滥杀下去,将对道门战力,形成巨大威胁! 于是,他打算杀向迦叶,哪怕仅仅是拖住对方也好。 只是,刚欲动身之际。 忽感一道熟悉的气机急速掠来。 是赵长歌。 “师兄,我去。” 赵长歌虽只是初来乍到,但也清晰感知到了迦叶那无穷战意。 蕴清子点了点头,“师妹...小心!” 他心中很清楚,单论杀伐之力来说,赵长歌要比他强太多。 因此,由赵长歌去迎战迦叶,是在合适不过。 而且,纵使不敌对方,以她的手段,也能全身而退。 赵长歌自道门大营那边,横跨三千里,一路疾驰,未有停歇。 按理说,此刻的她,定是有着几分劳累。 但途中,赵长歌如张道之那般,一直在蕴养自身剑意。 因此,虽御剑三千里,但气机不仅没有外泄分毫,反而愈发坚韧强大。 只是,刻意蕴养出的剑意,最先几剑虽可攀至杀力巅峰。 但到最后,便如日落山头那般,气机将会一泄再泄。 不过,赵长歌仍是无惧。 毕竟,她是赵长歌,是那个有着惊才绝艳之称的女剑仙。 一剑惊鸿而去,如风似雨,更如刹那盛开的昙花,风雨过后,虽只昙花一现。 但此后再无花儿敢称惊艳。 这一剑,去得很快! 当迦叶正要轰碎身前一名道门弟子的头颅时。 忽感心中一阵惊悸,不由分说,竟是下意识后退十余步远。 如此,才堪堪躲过了那风雨一剑。 稍后,赵长歌惊鸿掠至,握剑而立。 迦叶见到来人,竟是有不易察觉的一瞬恍惚,而后双拳紧握,似用一身纯粹战力,将那匆匆恍惚压下,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 “如此有诗意的一剑,在当世,已不多见了。” 赵长歌没有与他废话,径直再刺一剑。 迦叶以金身相抗。 轰然间,便是将周遭十丈土地遍布狼藉,似是被战火涂炭。 此时,二人无论战力还是战意,均已攀至巅峰。 赵长歌虽是成功拖住迦叶。 可是,在主战场前的一座山峰上,顿时有万丈佛光涌现。 这时,迦叶正一拳轰击在赵长歌的剑身上,看到那佛光闪耀一幕,顿时轻笑道: “我主已现真身,不知你们那位天师身在何处?莫非是惧了,不敢与我佛主一战?” 赵长歌在外人面前极少说话,更何况,还是在敌人身前? 她的回应,唯有挥剑而已。 主战场前。 随着佛光浮现。 于茫茫寰宇间,竟是出现一尊可比天高的巨大法相。 是佛主出手了! 那道法相,蕴含着无可匹敌的无上伟力与无量佛光。 起初,法相眸子闭合。 但在睁开双目的那一刻,此间大地之上的芸芸众生,无论敌我,都是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抵抗的威压! “是我佛,我佛出手了!” “南无阿弥陀佛,求我佛镇压邪魔歪道!” “求我佛超度世人!” “...” “那...那是神吗?” “西域佛主...居然这般强大?” “难以想象!贫...贫道见到这尊法相,竟是连提剑之力都没了。” “...” 不可力敌,无法与之为敌! 这是道门弟子真实的想法。 在佛门弟子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声中。 那尊铺天盖地的法相,终是缓缓开口, “今日过后,我佛门气数,当压道门一头!” 言罢。 法相大手落下。 直直落在一座山巅之上。 顷刻间,山崩地裂,无论敌我双方,一时皆是死伤无数。 “这西域佛主连自己人都杀?这就是佛?!” 武当八极之一,当世五道仙之一的王冲不由得怒喝一声。 言罢。 丹阳子等诸多道门高手,齐齐冲天而起, “西域佛主真身便在这尊法相当中,灭了法相,生擒他!” “杀!佛主并非无敌!” “佛门气数压我道门一头?痴人说梦!” “...” 见状,王冲亦是冲天而起。 只是,众人在临近法相的那一刻,便是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心悸。 尚未对个几回合,就见各大门派的高手,如雨落般纷纷落在山间。 就连王冲,在硬抗法相一击之后,自身肌肤,竟是有寸裂之感。 一身太极真意,在此刻更是消散的荡然无存。 最终,不得已坠落至茫茫大地之上。 丹阳子血气狂涌,然而仍旧无法逆转大局。 如今不仅七窍流血,就连一身肉与骨,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崩裂着。 “撤!” 丹阳子一咬牙,不得已离开此间。 与此同时,所有的道门弟子,也都听到了那声回荡在天地间的一字——撤! 大量的道门弟子开始回撤。 不消片刻,包括与迦叶纠缠的赵长歌在内,都是撤到了连忙山脉之前。 约有半炷香的功夫过去。 道门阵营中,全真、武当等各派高手,均已身负重伤。 丹阳子、王冲等人,更是盘腿而坐,抓紧修复自身气机气力。 于此同时,赵长歌、蕴清子等一众安然无恙的道门高手。 正神色凝重的,看着不远处那尊威压宇宙天地的巨大法相。 不可力敌! 即使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儿。 “难道,我道门要败了吗?” 有道门弟子忍不住轻叹一声。 赵长歌无言语,只是牢牢地握紧手中长剑。 忽而。 那尊法相动了。 所到之处,高山崩裂,长河逆流,天地无光,寰宇失色! 赵长歌紧皱眉头。 熟知她的蕴清子,从来没见过她的脸色,这般难看过。 “诸弟子,结法阵!” 事到如今,她,或者整个道门唯一能做得,就是坚持! 等到天师亲身来此! 旋即。 在诸弟子的合力之下,有道弥漫着道门法则之力的屏障出现。 然而,那尊充满神性的法相,只是轻轻一瞥这道门屏障,眼神中似充满着轻蔑之意。 而后,法相一手挥下。 那屏障竟是离奇般碎裂开来。 赵长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是她自扬名于天下以来,第一次,负此严重伤势。 可这,不过来自法相一手! 紧接着,下一手再次落下。 当那弥漫着佛光的巨大手掌与屏障接触的那一刻。 一道似大浪狂涌般的灵力波动,便是向四周扩散而去。 落于茫茫山脉中,竟是引起地龙翻身的巨大异象。 这一击,更使得道门屏障碎裂几分。 诸多道门弟子均已感到体内五脏六腑,在翻腾滚涌。 他们感受到的伤势或者威压,与赵长歌无法相比。 只因赵长歌首当其冲,将那掌印之中的绝大部分力量给强行消化。 第262章 法天象地 曾几何时。 若是张道之不曾出现在这个世间。 那么,对于老天师来说,他最看好的人,其实是张虎! 甚至,就连全天下人都以为,将来能胜任天师之位的人,只有他。 在十年前,张虎就已半只脚踏上了长生路。 十年后,其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仅是一击,便让那覆盖天地的巨大法相接连后退。 赵长歌、蕴清子等人,在见到张虎现身的那一刻,都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就连诸多道门子弟,都宛若看到救星一般,向张虎投以充满希冀的目光。 虚空之上。 张虎面色严肃。 唯有他心中清楚,方才那一撞,之所以将佛主法相击退数步。 是因为在他来到此地之前,已将自身气机积攒到一定可怕的程度。 可纵使如此,他也不过是暂将佛主法相逼退而已。 “来了!” 张虎暗自喃喃一声。 话音刚落,就见那佛主法相跨过一座座高山。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术法显化。 仅是猛地拍出一掌。 轰然间。 天地都在为之一颤。 这一掌,竟是将张虎直接拍飞了出去。 化作流光,似消散于天际间。 这一刻,所有道门弟子,均是生出绝望。 就连龙虎六杰之首的存在,在那佛主身前,竟也抗不过一击。 偌大天地间,就在此刻,试问,还有谁能是那位佛主的对手? “天师呢?天师在何处?!” “天师为何还不出现!” “...” 有弟子不解,在哀嚎,在怒吼。 在那道巨大法相前,已然有不少的弟子道心崩塌。 他们是追随张天师才来到此地,可是,于此生死存亡之际,却不见张天师现身。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不多想? “那法相...朝着我们来了!“ 就在这时,有道门弟子忽而惊呼。 众人人连忙看去,却见巍峨法相抬起仿若山岳般雄伟的脚缓缓落下。 赵长歌一咬牙,正欲冲天而起,试图阻止那法相宛若天塌地陷的一脚。 于那遥远天际间,张虎身形再次出现,如同方才那般,再一次将那法相击退。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嘴角渗血,神色之凝重,丝毫不弱于当初帮着张道之斩申九千那一次, “一息!” 见状。 悬停于巨大法相内的佛主,下意识嘴角上扬。 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儿的物什一般。 随后。 他再次轻轻挥手。 法相四肢如他意愿掠动。 张虎脸上的神色,不由得更加凝重了几分, “真人师弟...还没好吗?” 念头刚落。 那充斥着天地之威,无法抵御的法相蓦然轰击而来。 “大师兄!” 不知为何,当赵长歌见那法相前来轰杀之际,心头竟是猛地狂跳起来。 也是在这一刻。 所有的道门弟子,都已心生绝望。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剑气,仿若穿越悠悠岁月,横越万里山河大地,陡然斩向那道庞大法相。 是三力同源一剑! 那一剑,竟是将佛主法相斩去大半。 自是也将对方攻势强行终止。 见状,张虎下意识呼出一口气。 如此惊天一幕,自是让诸多道门弟子心生惊叹。 而后,在他们的目光中,赫然有一道显得极其伟岸的身影出现。 是张道之! “张天师来了!” “不愧是张天师,竟是仅凭借一剑,就将那佛主法相斩去大半!” “请天师壮我道门!” “...” 一时间,道门弟子群情激奋。 可张道之并未乘胜追击。 只因在那巨大法相之上,忽有九枚佛骨舍利萦绕。 那些舍利,似乎少了些许的光彩。 其中几枚,已出现些许裂痕。 “果然不出所料,是佛骨舍利,挡下了我那一剑。” 张道之言至于此,随后,与张虎一同落于地面,站在所有道门弟子身前。 在破金刚罗汉伏魔大阵的时候,前者就已注意到,鸠摩多罗使用的那颗佛骨舍利有些异常。 像是将三力同源一剑的法则烙印下来。 如此一来,佛主便能通过这种方式,反复地将三力同源一剑进行推演。 从而在此剑招蕴含着的无穷剑意当中,找到其最为薄弱的存在。 而后,利用佛门至宝佛骨舍利,成功将这一剑抵消。 凭借,看那佛骨舍利的状况,少说,还能在抵抗一剑。 以张道之现在的修为,一日之内,顶多只能使出一剑罢了。 “真人师弟,就连那一剑,都不能...” 此刻,正站在张道之身后的赵长歌欲言又止。 倘若连那一剑都不行。 那么,赵长歌或者其余道门高手,就真不知该如何抵抗佛主了。 众人不知道的是,像是这种情况,张道之早已有所预料。 不然,他绝不可能留在后方多日,不去帮着道门弟子去抵抗佛门大军。 只是,他研究的那个术,至今为止,还有些不太成熟... 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思虑间。 有道门弟子忽而指向佛主法相,目露惊恐道: “你们快看!那法相...” 话还没说完。 张道之等人,便是深深皱起眉头。 只因被削去大半体型的法相,正在疯狂的吸收周遭天地灵气,从而将自身补全。 “昔日我在草原与腾格里一战,他那时所使用的手段,是将自身元神借由天地之力的情况下,达到法相的效果。” “不过,腾格里毕竟没有肉身,但是这佛主,肉身与元神皆在。” “只要此方天地灵气尚存,他的法相,便不会被削减分毫。” 张道之的语气有些凝重。 丹阳子因自身伤势缘故,轻咳一声,问道: “到了此刻,该如何是好?” 其余人面面相觑。 面对佛主那强大到极致的力量,任何的术与法,都将失效。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众人心怀忌惮之际。 佛主法相已然补全,众人耳畔,也顿时响起他那无法无天的声音, “佛门当兴!” 随后。 法相沉稳地抬起那只威震天地的巨手,又一次毫不留情地砸向道门大军之中。 这一刻,绝大部分道门弟子,都已慌了神。 甚至有些修为较弱的存在,已瘫软倒地,目露惊恐。 他们知道,他们...要死了! 毕竟,就连张天师、全真七子等一众高手,都已毫无办法。 他们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呢? 然而,就在此万分危急之时。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道之忽而向前踏出一步。 须臾,立于万人之前。 眼神凝重地看向那将如天崩地裂般,轰然坠落到苍茫大地之上的法相。 而后。 众人只见他双指合拢并做剑指,立于自身眉心之前,朗声道: “法天...” “象地!” 第263章 吾乃天师,代天巡狩! 佛道之争已近尾声。 敌我双方死伤惨重。 于此关键时刻,张道之不可能无动于衷。 三万道门弟子,都是由他带出玉门,来到西域佛国腹地。 若诸如王冲乃至聂小妹之流,皆战死于此地,对张道之能有什么好处? 这些时日,他并非是若无其事的待在道门大营中休养生息。 而是在研究一个术。 这个术,就是法天象地。 自从在空明寺那边破了金刚伏魔大阵之后。 张道之就一直在想,倘若那古怪舍利,当真能够挡住三力同源一剑,该如何是好? 这一剑,很强,是杀招,可要在敌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使出。 张道之才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将来敌斩于麾下。 古往今来,能够修成法天象地这一术法的,并不多见。 近代以来,道门中,也就全真太虚子与武当冲虚真人修习过此术。 当然,倘若老天师张先愿意修习此术,自是也能学成。 不过,对于张先而言,此术修不修成,其实并不重要。 法天象地这一术法,难就难在,难以口口相传。 师父学会了,却难以教给徒弟。 顶多也就只能让麾下弟子借鉴一二。 但是,张道之完全是凭借自身,悟出了这一术。 可见,他的悟性与天资,究竟有多么惊世骇俗。 《道德经》中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周易》中 亦有言,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 因此,修成此法的唯一途径,是看自己对于‘道’的感悟与理解。 由天地之象,构建人文秩序; 仗自然之力,行宇宙之道也。 将自身比作宇宙,化作天地,成于自然,这就是施展出法天象地一术的不二法门。 人体五脏对应五行,五行又对天地四时。 天有日月,人有两目;天有风雨,人有喜怒。 只有将自己的术与法归于自然,才能施展出近乎于道的法天象地。 这是张道之悟出的惊天法相。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无垢体魄。 不然,哪怕是张道之,也很难在短短几日的功夫内,便就将这伟岸法相显化。 ...... 就在张道之话语甫落之际。 自地脉之下,蓦地有灵蕴喷涌而上。 仿佛大地之上的所有气数、法则,在此刻,皆尽数汇聚于张道之身躯。 恰似山川地理中潜藏的磅礴气数,恰似大地之上万物繁衍,生生不息所遵循的法则。 此为法天象地中至为关键的一环——取法于地。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 张道之的身周便有着一道连绵气劲儿,犹如地涌金莲般呼啸而出。 那是一道巨大无比,蕴含着法则的屏障,将佛主法相拦下。 此前,佛主的每一次出手,都让所有的道门弟子感受到了压力。 但是在这一刻,那种难以承受的威压,却是彻底消散。 只因,在那地涌金莲的笼罩下,佛主法相所拥有的杀伐手段,像是全成了无用功。 这一刻,所有的道门弟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位身着紫金天师袍的龙虎山嗣汉天师——张道之! 一人,立于万万人身前,浑身上下,都被一众璀璨耀目的金光包裹。 而在他的身前,乃是数以万计的佛门高手,还有那道矗立于天地之间的无上法相。 “这...这就是天师的手段吗?” “玄之又玄...当真厉害。” “天师...能胜过西域佛主吗?” “...” 此时,道门弟子看着自身周遭绽放的金莲,都在啧啧称奇。 同时,亦在为张道之而感到担忧。 也就是在这一刻。 又有异象陡生。 只见金莲上空,无尽寰宇中,似有日月在不停轮换,使四季往复更迭。 又见多识广的异士惊讶开道道: “传闻...首次施展法天象地时,的确会引起各种天地异象!” 这也就是说,张道之的术,已然成了! 在异象不断地显现和消散之间,突然,有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如细雨般垂落下来。 这些星辰之力并非普通的力量,它们不仅蕴含着星辰法则,更源自于天道自然。 这种力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它是一种至高无上、无法估量的伟力。 当这股星辰之力注入地涌金莲的瞬间,张道之的自身法相终于成就。 只见自他的身上,有道凝聚着天地法则之力形成的身影骤然变得无比巨大。 远远超过了山岳,头顶着天,脚踏地,犹如盘古再生! 虽然这只是一道由法则之力编织而成的身影,并没有实质的肉身。 但仅仅是这道身影的出现,就仿佛让大地之上的众生都感受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震撼。 他们不由自主地生出臣服之意,仿佛面对的是天地之间最为强大的存在。 这便是——效法于天! 张道之取法于地,效法于天,将天地之力融为一体,自身化身为自然。 如此一来,他的法相便与天地合二为一,成就了传说中的法天象地之境! “这...这是真人师叔的法天象地?” “张天师的法相,为何会是他自身?” “难以思量!” “...” 无论佛道两家弟子,在见到张道之那巨大法相显化的一刻。 皆是被震撼到合不拢嘴的地步。 普天之下,精通法相者,不是没有。 佛主就是其中之一。 但因芸芸众生都有信仰的缘故。 且自身便非妖类而是人族子弟的情况下。 西域佛主的法相,就是一尊铺天盖地的大佛。 因为,这是佛主心中显化的本尊之相。 但是,张道之的法相,是他自身,并非是什么道教护法灵官或是天将、道祖。 难道他没有自己的信仰吗? 这番话若是说出去,天下人都不会选择去信,因为,他可是张天师啊。 谁都可以不信道,不信自然玄学,但唯独张天师不能不去信。 可为何,张道之显露的法相,依旧是自身呢? 有道门弟子猜测。 “这是一种无敌气势!” “张天师自信己身可超脱一切,可无敌于天下,因此,无需借由心生之相!” “张天师...坚信自己无敌!” 此话一出,众人释然。 也就是在所有人顿感困惑期间。 张道之已是步步登天而起,将自身与巨大法相合二为一。 随后,佛道两家弟子,只听一道似是跨越岁月长河的声音,在茫茫天地间不停地回荡着, “吾乃天师,代天巡狩。” “如有不从,永镇幽冥!” 第264章 与贫道分个生死! 那番堪称惊天动地的一番言论。 自张道之说出,也是自那道比肩天地的法相所言。 佛主无言。 身为强者,自是不会被一句话就给吓到。 更何况,西域佛主有杀张道之的无敌信念! 佛主与张天师一战,必将备受瞩目。 此战无论结果成败,也必将被世人传唱。 “属于法天象地之间的一战,古往今来少见之事!“ “惊天动地!惊天动地!” “千古罕见!” “...” 此时,一些人,早已被震撼到瞠目结舌的程度。 他们都在期盼着这场大战的到来。 在某些人眼中,此战之胜败,已然不重要了。 就在这时,佛主悍然出手。 一掌重重挥去,仅是巨大法相带来的掌风,便已使几座山峰轰然崩裂。 苍穹都在发颤。 张道之并未躲避,迎难而上。 同样是一掌重重拍去。 此番天地,似是都难以承受这种压力。 在两尊威压天地的法相面前,一切的术法都已经毫无意义。 西域佛主周身金佛光闪耀,万丈法相随意而动,一脚踏出之际,似要将这片虚空都给踏碎。 而此间整片天地,都在被那种佛光点燃,灼烧。 此刻,佛道两门弟子,皆是目露惊恐地,看着那道头顶祥云、身披万道佛光的巍峨身影。 随后,他们竟见,佛主法相手中,正有数颗佛骨舍利在盘旋围绕。 渐渐地,佛骨舍利尽数崩碎,流露出的恐怖力量,尽数凝于佛祖法相的巨手当中。 那股力量,似乎蕴含着能够碾碎日月星辰的灭世之力! “唵嘛呢叭咪吽!” 随着佛主一声暴喝,整片苍穹轰然炸裂,周遭寰宇虚空,竟是出现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而在那遮天蔽日的巨掌中所裹挟着的恐怖力量,此刻竟是化作一朵刚刚绽放的火莲,蕴藏着佛怒真意。 所过之处,天地在颤,宇宙在哀嚎。 方圆百里的山峰在掌风擦过时,瞬间化作齑粉,扬起的尘埃遮天蔽日,宛若张道之感到有些绝望的恐怖大劫降临! 张道之那边。 紫金天师袍猎猎如旗,周身道韵流转成星河旋涡。 他仰天长啸,声震九霄,身后法相扶摇直上,竟与佛主法相齐平! 紧接着,惊天一幕陡然而生。 只见自法相四周,竟是流转着三道堪称经天纬地的先天之气。 玄、黄、死三气,在巨大法相的加持之下,竟是不可思议的融合在一团。 彼此虽未彻底相融。 但在太极真意的加持下,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共生共存。 那三道先天之气,似乎是在模仿古人的道。 三种气,彼此印证,相互共生、共顺逆。 最终,在近乎无极的状态下,骤成一团,随后又划分开来。 那种借鉴与模仿的道,似乎是... 一气化三清! 在三道先天气分裂的那一刻,于一刹那间,似有使天地复归于混沌的无上伟力迸发而出。 最终,三道先天气,竟是化作三缕道纹,铭刻在天地间,好似三清降临! 其体表流转生辉,逐渐有青光显化,最终凝于张道之那无上法相的手掌当中。 三缕道纹,正在模仿一种‘道’的存在,隐隐可见混沌初开的景象。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张道之暴喝如雷霆。 如方才佛主驱使法相那般,他的法相,同样是心随意动,一步踏出,脚下大地顿时寸寸龟裂。 无数道韵化作游龙腾空而起。 他挥出的一掌,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与佛主的巨掌轰然相撞! 刹那间,天地仿佛被一柄无形巨斧劈开! 恐怖的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呈环形疯狂扩散,所到之处,山河重塑,大地崩塌。 虚空仿佛被彻底撕裂,露出漆黑的混沌深渊,无数道法则之力在虚空中疯狂交织、碰撞。 甚至还绽放出远比大日还要耀眼千倍的光芒。 两尊法相的每一次交锋,都似要将这方天地彻底掀翻。 佛主法相迸发出无量佛光,化作千万道金芒,如暴雨倾泻而下; 张道之则引动周天星斗之力,星辰虚影在其身后闪烁,化作璀璨星河对冲而上。 金芒与星光相撞,爆发出连绵不绝的轰鸣声,仿佛上千道雷霆同时炸响。 鲜血顺着张道之的嘴角溢出,但他眼神愈发炽热,周身道韵愈发狂暴: “吾为天师,代天巡狩!” 言罢,他浑身气势再度暴涨,法相之上,三道先天气竟是化作三清虚影显化。 最终,凝聚成一柄由天地自然形成的无上宝剑。 张道之的法相挥动手中宝剑,向着佛主法相斩出宛若开天辟地般的一剑! 佛主怒目圆睁,周身佛音化作实质,震荡得虚空都在悲鸣, “我佛当兴!” 佛主法相双手合十,凝聚出一轮比大日还要巨大的金色佛轮,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迎向那道璀璨的剑光! 这场法天象地的对决,已然超脱了世人理解的范畴。 那是道与佛的碰撞,是力量与信念的交锋,更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令后人热血沸腾的惊天之战! 纵使双方已将所有能够施展的手段统统使出。 但是,仍旧未能稳压彼此一头。 最终,在剑与佛轮的碰撞下。 在道与佛的猛烈冲击下。 天地巍巍然间,似见弥漫着洪荒气息的‘门’显化。 那是... 天门! 虽未完全显化于此方天地。 但,二人大战,却能引起天门出现的惊天异象。 实在是让道佛两门弟子惊叹不已。 在张道之一剑将佛主法相暂且逼退后。 他不由得抬头看向那道天门,目露凝重,微微皱眉,随后,竟是将目光汇聚在不远处的苍茫大地,朗声道: “齐玄牝!额图根!” 话音刚落。 站在那片大地之上的齐玄牝与额图根同时登天而起,联袂出手,齐齐掠向那天门处。 而后,以各自伟力编织出道道弥漫着法则之力的锁链,将此方天地牢牢稳固。 天门终是不显! 张道之抱拳道:“多谢!” 齐玄牝大笑道:“我等不参与佛道之争。” “且此战百年难得一见,若不分个胜负,实在意难平!” 张道之点了点头。 随后,他看向正前方的佛主法相,沉声道: “来!今日且战个尽兴,与贫道分个生死!” 第265章 张天师的罪不容宽恕! 在天门显化的那一刻。 张道之便想着要速战速决。 倘若因此战,使那道天门彻底显化于人间。 让人族历代先贤绝天地通的路受阻,那么,他与西域佛主,便为人世间最大的罪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由。 自下山这两三年来,张道之一直在想,玄虚子师叔经常提及的,被自己师父遮掩的天机究竟是什么? 难道只是让世人难以知晓自己是天师? 可如今,自己是天师的秘密,早已拦不住了。 那么,费尽心力,布下大局,为己身遮掩天机的意义又何在? 直到上一次,与蛮族蚩狂一战,让张道之深深意识到。 或许,己身被遮掩天机的命数,似与天门之后的那些神仙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似与雷泽一战中,遇到的混沌生物有关。 但不管怎么说,被遮掩的天机命数,绝不简单。 因此,张道之不愿天门重现,进而影响到老天师的布局。 如今,有了齐玄牝与额图根二人在稳固此方天地。 张道之自是没了任何后顾之忧,可以与西域佛主酣畅淋漓一战。 ... 大战在持续,双方都无丝毫犹豫与留手。 天地如被无形巨手肆意揉捏的面团。 穹顶裂出蛛网状的漆黑缝隙。 银河倒悬化作万道璀璨流星,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倾泻而下。 地脉深处像是传来洪荒巨兽苏醒般的嘶吼,千里山河剧烈震颤,连巍峨山脉都如风中残烛般簌簌崩塌。 高悬在天际的日与月,都在这场惊世之战中显得黯淡无光。 宇宙星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光辉,沦为这场最终对决的苍白背景。 二人之前的交锋,尚有仙法宝器交织的绚丽光华,如今却摒弃了一切花巧。 西域佛主法相化作千丈金身,每一寸肌肤都流淌着无量佛光。 张道之的法相则裹挟着玄黄之气,周身萦绕着毁天灭地的道韵。 他们如远古战神一般近身搏杀,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足以撕裂虚空的轰鸣。 空间如破碎的镜面,无数细小黑洞在碰撞处疯狂吞噬一切。 西域佛主法相怒目圆睁,口中诵出震天佛号,挥动如山巨臂直取张道之要害。 张道之眼中寒芒暴涨,大喝一声,以雷霆之势抓住那巨臂,周身法力疯狂涌动,竟生生将佛主法相的臂膀撕碎! 金色的光辉化作血液如暴雨般洒落大地,所到之处绽放出朵朵金色莲花。 法相受损,与法相一脉相承的佛主自身也受到了影响。 整条手臂经脉寸断,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僧衣。 佛主虽遭受重创,却并未退缩,佛光暴涨,化作万千金芒射向张道之。 这位张天师因躲避不及,双目瞬间被刺得鲜血淋漓,剧痛让他几近昏厥。 但他强忍着伤痛,迎着佛主的攻势冲去。 然而在此期间,佛主忽而朝着他双目渗出血渍时的那一刻,以最快速度轰出上千拳。 张道之只得硬生生接下,在拳劲儿不停地冲锋下,五脏六腑颤了又颤,气血翻涌如沸。 然而,他却仍死死咬住牙关,越战越勇。 在张道之坚持不懈的反击之下,随着自身法相猛地拍出,竟是将西域佛主法相重重拍落到地面。 随后,来自西域佛主的法相便重重砸落在地,掀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张道之如鬼魅般闪至佛主法相身前,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按住其脑袋,欲将其彻底镇压。 佛主法相岂会轻易就范,一脚踢出,蕴含着无量佛法的力量,将张道之踹飞数百步之远。 他的法相,如断线风筝般撞向通天之峰,整座山峰轰然倒塌,碎石如雨点般坠落。 佛道两派弟子望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早已目瞪口呆。 他们浑身战栗,仿若因二人大战引起的异象得缘故。 已让他们感知不到岁月的流逝,日月星辰都已不见了踪影,整片天地,似真的要复归混沌了。 “法天象地之争,恐怖如斯!” “此生能目睹此战,纵死无憾!” “此役必将名垂青史,被后世异士代代传唱!” “...” 佛道两派弟子,正下意识地议论起来。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久久不绝。 他们正见证着一个传奇的诞生。 也深知,这场惊世之战,将彻底改变世间的格局。 佛道之争演义到如今这般地步,不再是简简单单的道统与气数之争。 此役,最终无论哪方胜出,都会在天下异士里掀起轩然大波。 到了如今。 张道之七窍已有五窍渐渐流出血渍。 身与心都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折磨。 至于西域佛主那边,一条手臂筋脉崩坏,另外一条手臂,更是被张道之给活生生撕扯下来。 不停地流出布满着佛光的鲜血。 当血液慢慢滑落,接触到地面时。 仿佛能够承载众生之重的苍茫大地,竟是难以将那滴血液的重量承载。 整片大地都在剧烈摇晃、作响。 此战,是张道之经历过得,最为艰难困苦的一战。 这一战,打到精血沸腾,不停燃烧。 然而,却仍旧未分出胜负。 可以说,如今他面对的,乃是肉身与元神皆在的‘腾格里’。 他很难想象,当年自己的师父,老天师张先,是如何削去的腾格里肉身。 那一战,会有多艰难? 若是初入草原的他,遇上了强盛时期的腾格里。 哪怕成功晋级三花聚顶境界,也不会是腾格里的对手。 此时此刻,若非有着三道先天之气傍身,也早已败在了佛主手中。 对于那位西域佛主而言,张道之带给他的震撼程度,难以言表。 他本以为,老天师仙逝,全真重阳宫地处燕云十六州,太虚子难以直接干预中原道统之争。 而武当那位冲虚真人,更是年老体衰。 举世茫茫,谁还能是他的对手? 可,偏偏为何,出现一个张道之? 他不服,他不甘。 “张道之,你坏本尊好事!” 想到此处的西域佛主,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你阻本尊东出传道,待到将来,大劫降临,本尊无所得众生愿力,难以让此方天地众生避免破灭。” “到了那时,你的罪,将不容宽恕!” 第266章 老衲悲尘 西域佛主像是使用了某种秘术。 他所言,只有张道之真真切切听到了。 “将来大劫?” 张道之不由得暗中嘀咕一声。 难道,西域佛主东出传道,是为了更好地收揽众生香火愿力? 凭此变强,而后阻止大劫? 若是如此说来,西域佛主与他的目的相同。 只是... “路虽同然道不同,同样不相与谋!” 张道之目光坚毅。 西域佛主驱使法相再次杀来, “张天师,来,就用这一招,分个生死!” 张道之无所畏惧,同样心随意动,驱使法相战去, “这一招,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而这一招,同样不曾蕴含什么花里胡哨的术法。 只讲究一个直来直去。 由西域佛主疯狂吸收的天地灵气,已将法相残缺的一臂补全。 随后,悍然轰出。 五窍流血的张道之,甘冒魂飞魄散,同样也是挥出一拳。 在双方猛烈相撞后,彼此都未撤去力道。 而是持续发力碰撞。 他们要在这一招之下,分个胜败生死。 倘若一方不倒下,另外一方,绝无撤力可能。 遥远天际处。 正在稳固此方天地的齐玄牝与额图根见二人已到了比拼内力的关键时刻。 一时间,都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如此看好张道之,不去助他一臂之力?” 齐玄牝看向一旁的额图根。 后者摇头道:“无论西域佛主还是他,都可称一时人杰。” “但在这片天地间,只有一人,能够笑到最后。” “倘若张道之胜不得西域佛主,那么,我自也无需看好他。” 齐玄牝不再多言,而是继续稳定此方天地。 佛道两派弟子那边。 赵长歌等人见那两道宏伟法相正在不惜一切代价聚势凝势,只求压过对方一头的那一刻,皆是目露忧患, “民间小说家中言,当两位绝顶高手在一决胜负时,往往会选择比拼内力,眼下,天师与那西域佛主,就是如此状况。” “不同的是,他们比拼的,并非是内力,而是自身真元精血。” “也就是说,此战,终有一人会死去。” “...” 眼下。 伴随着两股恐怖至极的力量持续相撞。 已然爆发出一种远比烈日还要耀眼的光芒,将一些修为弱小的众人,刺得睁不开眼。 茫茫虚空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玻璃,寸寸碎裂。 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时空漩涡,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双方都在持续发力,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他们的法相仿佛被定格在那里,周身青筋暴起,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下一刻。 张道之的肩头便宛若被利箭洞穿,显然经脉根骨崩裂。 而佛主的手臂血肉,都被层层剥离。 先是化作一堆白骨,最终,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这一战,谁若是先生胆怯之意,谁先后却半步,谁就会魂飞魄散。 到如今来看,倒是张道之气息略占上风。 不过,西域佛主的态度也很干脆, “如若本尊不在,那么,此方天地,便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显然,他要与张道之鱼死网破。 但到了此时此刻,张道之已无退让的半分可能。 心中唯有一个字——杀! 就在双方血肉,近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退、重生之际。 忽有一道渺渺佛音传入二人耳中, “南无阿弥陀佛。” 闻言。 张道之心中一沉。 难道,西域佛门还有高手? 高手比拼生死之际,最忌走神。 西域佛主完全可以凭借这个空档,将张道之稳稳压住。 但是,他现在也很懵。 只因那道佛号,是用中原的声音说出。 中原僧人与西域佛门之间,并无较为密切的往来。 甚至,双方还常有论道之事发生。 所谓论道,是指哪一方的佛法精深。 按理说,此时凭空出现一名高手,张道之与西域佛主应该选择同时撤力,才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但是,他们已然无法分开,到了必须要分生死的程度了。 “两位道友,何苦来哉。” 那道声音再次出现。 而在声音落下的那一刻。 在两道巨大法相的四周,忽有一道屏障出现。 一时间,天地都被隔绝开来。 外人不知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还以为是两位至强者在持续比拼劲力的过程中引起的异象。 但唯独张道之与佛主二人深刻意识到,这当中,蕴藏着莫大古怪。 如若他们二人没有比拼力道,自是可以凭借法天象地之威,将这道屏障驱散开来。 自是如今,在没有分出胜负的情况下,彼此都是步履维艰。 “是谁在作祟?” 佛主一声怒喝。 张道之亦将多余的意识,散布在古怪禁锢中。 忽然间,他瞧见一名身化金光的老者现身。 是一位僧人。 张道之曾在龙虎山上见到过他。 此僧,法号悲尘。 是一位 经历过甲子前天下大乱的高人。 老天师曾说,此人境界修为,已到地仙,随时都可驾鹤西去,化身成佛。 只是,因为一些事情,一直停留在人间。 “五僧之一,悲尘。” 西域佛主深深皱起眉头。 张道之没有说话。 尽管老天师与悲尘有故。 尽管,这位法号悲尘的和尚,很是悲天悯人。 但是,张道之依旧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谁料,这时,悲尘忽而笑呵呵看向张道之, “记得老衲第一次见你时,你只九岁,整日与一头牛为伴,那头牛,没有跟随你来到西域吗?” 自张道之会飞以后,出行各地,便无需大牛相助了。 西域佛主见这老僧忽然用着一种和蔼的口吻向张道之打起招呼。 当下便是心头一惊。 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名老僧,既然能以通玄手段步入此间,干扰两尊法相互相杀伐。 其修为必然通天。 堪为当世至强之一。 如果这老僧突然杀向自己,只怕自己必死无疑。 悲尘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变化,随后,竟是语出惊人道: “老衲今日前来,是希望二位,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第267章 易筋洗髓炼体经 如果说,在张道之认识的人当中,有三位高手,他看不穿。 也就太虚子、额图根、悲尘这三位。 先帝时期,大周内部匪患不绝、天灾不断。 北元趁机南下。 无数异士高手前赴后继共渡国难。 最终,是悲尘出面,才使得边境百姓免受战火荼毒之苦。 仅凭一己之力,劝阻百万大军南下,已为当世一段佳话。 一直以来,张道之都很佩服这样的人。 因为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秉性——大公无私。 至今为止,哪怕张道之,都做不到这一点儿。 而他最看不起的,便是西域佛主这种,为达目的,不顾人族大义的人。 是以,眼下,张道之并不愿与他化干戈为玉帛。 此战打到现在,双方都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倘若就此罢手。 只怕今后再去杀他,可就难了。 西域佛主也是这般念头。 他想要东出传道的欲望,已如同魔障。 悲尘见二人不语且持续发力相互杀伐,遂摇头轻叹, “两位当真不愿就此罢手?” 西域佛主道:“让张天师先撤力。” 张道之不怒自威,“做你的春秋大梦!” 西域佛主猛地一咬牙,“既如此,便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那便战!” 见状,悲尘不再言语,决定强行干预二人内力比拼。 若在二人强盛之时,悲尘自是不敢如此作为。 但二人斗到此刻,自身气机气力,都是所剩无几。 稍后,只见他双手合十,默念一声佛号。 自身竟是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如同进入一种无量境界,周身都在流转着一种奇特的光辉。 细细看去,竟是属于佛门经义上的文字。 渐渐地,那些奇特的光辉,顿时萦绕在张道之与西域佛主二人身上。 刹那间,悲尘步入两尊巨大法相当中,只道一声,“开!” 下一刻,就见那两尊法相各自退却数步。 悲尘居然真的将二人分开。 这种通玄手段,就连精通三千道藏的张道之都是震撼不已。 “易筋洗髓炼体经...果然玄妙。” 西域佛主一眼便就认出了悲尘使用的功法。 此经乃是当世十大功法之一。 与西域须弥经并称为当世最强佛门功法。 前者专注体魄修为,最高境界,可达无量身。 后者专注精魂修为,最高境界,传闻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在西域佛主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张道之便已撤去法天象地的神通。 紧接着,便感到一阵空虚传来,使自身软绵无力。 此战,他耗空了太多的自身精血与潜力。 反观佛主那边,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副作用,同样是撤去法相。 他除了因方才所受伤势感到痛楚之外,便再无任何异样, “说到底,你这位天师,不过是三花聚顶境,哪怕五气已聚其三,也不过半只脚踏入五气朝元境。” “强行使用出法天象地,已让你自身潜力耗空,若干时日内,只怕你都难以凝聚战力。” “若非靠着一身功德体魄,你,绝非本尊对手!” 闻言,张道之哼了一声, “若本天师没有这具无垢体魄,以本天师的天资悟性,早已步入长生路。” “到了那时,杀你易如反掌!” 西域佛主沉声道:“少逞口舌之利,手下见真经!” 说罢,又欲独步上前,杀向张道之。 后者亦不甘示弱,“不知此时此刻的你,能否承受住本天师三力同源一剑?” 话音刚落,西域佛主似心存忌惮,当下便不敢冒进, “以你此时境况,还能使出?” 待其言语间,张道之已将天师剑重新握在手里, “你可以试一试。” 若奔着自身性命尽失的代价,倒也可以再次施展出三力同源一剑。 而且,以佛主此刻的状况来说,根本就难以抵抗。 也就是说,再不济,张道之也能做到一换一。 眼下,二人似又将悲尘当做不存在一般。 如此使得这位看似垂垂老矣的僧人再次无奈一叹, “两位究竟要如何,才肯罢手不再相争?”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回应, “人妖大战之前,西域佛门不可滋事!” “允我佛门东出传道!” 言罢,二人再次剑拔弩张起来, “那就是没得谈了?” “打便是,本尊岂惧了你?” 言罢。 矗立于二人身前的悲尘大师,或多或少,有些尴尬,无奈之下,他只好开口道: “不如,且听老衲一言如何?” 二人沉默。 见状,悲尘继续开口道: “就依张天师所言,在我人族与妖族十战结果未明之前,西域佛门不可滋生是非,不可东出传道。” “作为交换,老衲会将易筋洗髓炼体经中的易筋篇与洗髓篇留在西域,不知佛主可应否?” 对此,张道之没什么异议。 他率领道门弟子打入西域,其最终目的,便希望通过此战,可使道门压过佛门十年。 在与妖族大战之前,西域佛门都不会滋事。 如此一来,道门压过佛门,占尽两教气数,也将有利于道门各派弟子修行。 换句话说,张道之希望,能够通过此役,让道门日益兴隆。 用十年的时间,来造就一批足以应对将来大劫的至强者。 他的目的,与佛主的最大不同,是佛主希望道门不复存在。 而张道之只是想让西域佛门莫要背后捅刀。 悲尘所言,其实对西域佛主的诱惑不小。 若他应下,则就代表,这场道统之争,乃是佛门败了。 今后十年内,未来道门必将人才济济。 如果不应,西域佛门就少了一部至高无上的功法。 毕竟,那易筋洗髓炼体经,可以造就一批高手。 修为到了佛主这种程度,所谓的十大功法,只能是起到借鉴的作用。 但即使是借鉴,也能让佛主修为有所增长。 因此,无论怎么看,他都没有理由不应下悲尘所言。 毕竟,此战打到现在,胜负早已难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出传道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两篇不够,要留,就将那部功法,完整地留下!” 西域佛主缓缓开口。 张道之微微皱眉道:“传世功法,你说留就留了?” 西域佛主狠狠瞪了他一眼,“太平要术,不是早已被你收入囊中?” 张道之道:“并不完整!” 岂料,这时,悲尘嘴角上扬,莞尔笑道: “便如佛主所言,老衲会将易筋洗髓炼体经完整地留在西域。” 第268章 第一次佛道之争结束 闻言。 西域佛主只感到有些不太现实,像是听错了一般。 要知道,那可是十大传世功法之一啊。 仅是一部须弥经,便使得西域佛门名动天下。 倘若在多一部易筋洗髓炼体经。 那么,迟早有一日,西域佛门的人才储备,将会远远超过中原道门! “出家人不打诳语!” 西域佛主的脸上浮现几分激动。 张道之不屑道:“悲尘大师无需如此,我道门能出玉门关,但他们,可跨不出昆仑山!” 其实,那什么易筋洗髓炼体经,他根本就不在乎。 且先不说他身怀太平要术与五雷正法两大传世功法。 单说五雷正法这一门,张道之就有足够的自信,不输须弥经与炼体经。 哪怕是西域佛门掌握两部功法又能如何? 五雷正法,无惧一切! 龙虎山传承,披靡天下! 张道之不愿将那部炼体经留在西域,主要还是看不惯佛主那般贪婪的目光。 如此大修为者,却有着一定的贪婪,若不将其斩杀,对这座天下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悲尘心意已决, “一部功法,能消弭两教之争,也算恰到好处。” “若是张天师心中不忿,老衲可应张天师一件事。” “此事如不违背道德二字,老衲都会尽力为之。” 嗯? 这是白送来的一个人情? 既如此... 张道之颔首道:“可。” 佛道之争,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 不久之后。 悲尘撤去所设禁锢。 佛主返回佛门大营当中。 五僧之一的迦叶当即迎上前去, “师尊,此役...” 佛主负手而立,看向正去往道门大军的张道之与悲尘二人,正色道: “此役,已经结束了。” 迦叶想问的是,天师与他之间,究竟谁胜谁败。 顿了顿。 迦叶又道:“师尊,眼下...” 话还未说完,便被佛主打断道: “悲尘将炼体经留在了我西域,你就地遣散我佛门弟子,本尊即刻返回须弥雷音寺中,潜修此法。” “如若有所成,或可使本尊修为境界更进一步,届时,本尊必让那位张天师知道,究竟是谁的法,可救世。” 迦叶大喜,“易筋洗髓炼体经...佛门至高功法,理应留在我佛国境内。” ... 道门大军那边。 随着张道之返回此地。 一直致力于稳固此方天地的齐玄牝与额图根也来到他的身旁。 赵长歌等一众道门高手迎上前去。 不等他们说些什么。 张道之便与悲尘移步相谈。 “大师,不提佛道门户之别,您算是贫道的长辈。” “眼下,距离人妖大战,只有七年光景了。” “为赴此役,贫道寻了不少我人族高手,算是有个保底。” “但...贫道担心,妖族不满于此,即使我人族赢了,妖族也会西进。” 听到张道之的忧虑。 悲尘亦有同感,“若真如此,对于天下苍生来说,将是一场浩劫。” 张道之拱手道:“晚辈希望将来十阵,大师亦能为我人族出一份力。” 他原以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毕竟,悲尘大师悲天悯人啊。 谁料,悲尘却摇头道:“老衲另有要事要做,难以出手。” 张道之一愣,“什么要事?” 悲尘不语。 张道之不宜继续追问,于是便就换了个话题, “大师,您与先师乃是挚友。” “晚辈想问,先师日日忧心的天地大劫,究竟是什么?” 虽说张道之已经开始着手布局应对将来大劫。 但他究竟面对的是什么,至今一无所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知了己却不知彼,总是让张道之一身气力无处施展。 悲尘显然是知情者,但是,他并不愿现在就告诉张道之, “天师如今应该做得,是距离那一步近一些。” 后者脱口询问,“哪一步?” 悲尘不语。 见状,张道之叹了口气。 忽而想起一事,道:“先前您说,您会答应晚辈一件事。” “倘若晚辈需要大师您做此事,该如何寻您?” 悲尘道:“将来几年,如无意外,老衲都会待在少林。” 张道之拱手,“晚辈明白了。” 随后,悲尘徒步离去。 ... 张道之又将额图根请到一旁, “如今佛道之争已经结束,你万里迢迢来寻贫道,究竟所为何事?” 后者直言道:“此番来寻你,一来是想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二来,是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张道之好奇一笑,“你可有了答案?” 额图根轻轻点头。 忽而面色一正,深沉地看向张道之,那目光,仿佛能洞悉他的前世今生, “四千载岁月如梭,期间诞生无数人杰,有的人像他,有的人不像。” “而你,无非是绽放在岁月长河中的一朵相似得花。” “你是你,他是他,你虽不是他,但是,你有你的无敌道。” 平日里,她和张道之唠嗑,总是那副萌萌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小丫头片子。 然而,当涉及一些隐秘或是事情的时候。 却又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是谁?”张道之不解。 额图根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说到此处,她甜甜一笑道:“能在当世遇到你,是我的运气。” ”张道之...” 待话音刚落,面色又是一改,无比肃穆道: “待你彻底达到五气朝元境,顺势走上了长生路,届时,你来草原寻我。” “有一些我保管许久的物什,要托付给你。” 托付? 这个词,很微妙。 张道之点了点头,“你不说,贫道也不多问。” “待阿茹娜成为你们圣山的腾格里之后,我自会再入草原。” 额图根像是与他达成某种约定,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好。” 言罢。 张道之忽然想起一事,“七年之后,人族与妖族大战...” 额图根道:“若是有空,我自会提前寻你。” 张道之效仿她方才的神色,同样也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不久,额图根与齐玄牝便一同离开此地。 ... 该走的人都走了以后。 张道之深深地望了一眼四散而去的佛门弟子,才来到丹阳子等人身前,拱手道: “此番深入西域灭佛,总体来说,有了一个不错的结果。” “参与此役阵亡的道门弟子,一定要好生安葬抚恤,此事,便有劳诸位师兄了。” “待贫道诸事毕后,会择一龙虎山灵峰,修建道德碑,以奠我道门先贤与奔赴此役而壮烈牺牲者。” “届时,贫道会亲自主持罗天大醮,将太平要术,传于各门各派。” 这本就是他的计划。 言罢,他又看向赵长歌, “师姐,余下日子,你需与师弟去往昆仑剑宗一趟。” 第269章 昆仑行 三万道门弟子,浩荡出玉门。 深入西域境内,耗时半年之久,终使佛门低头,打消东出传道的念头。 这代表着,中原道门将西域佛门压过一头。 承平三年,八月中旬。 生还的两万四千余名道门异士,经玉门陆续返回中原。 与此同时,一身素衣道袍的张道之已经与仍旧身着白衣的赵长歌来到昆仑山附近。 对于山下寻常百姓来说,昆仑山通常意味着神秘未知,民间传言,昆仑乃龙脉之祖。 由此,常有凡夫俗子,前来求仙问道,希望得见仙途。 昆仑玉虚峰(疑公格尔峰)山脚下,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慢悠悠散步于此。 途中,依稀可见有书生、道士装扮的人,或在瞻望昆仑之景,或三五成群,同上山去。 昆仑剑宗,便就坐落在玉虚峰顶。 张道之从山脚下抬首看去,似将整座昆仑山脉尽收眼底。 巍峨磅礴,群峰巉立入云霄,冰雪皑皑覆盖山巅。 云雾缭绕间,似有仙踪; 霞光璀璨处,疑落神宫。 正上午时分,随着几缕阳光的洒落,将整座玉虚峰映照的金光璀璨。 宛如梦幻仙境,尽显天地之雄浑壮美。 如果将龙虎山比作洞天福地,那么昆仑山,就好似一座神仙道场。 虽说昆仑剑宗与龙虎山天师府的关系一向不错,两派间还经常互派弟子交流道法。 但身为天师的张道之,却从未来过昆仑山。 此番前来,也未向昆仑剑宗呈帖拜山。 就在他们二人要登山去时,忽听不远处,一名书生正在评论使天下震荡的灭佛事件。 其身前有几人,似来访仙问道者,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张天师为何灭佛?那是因为那些佛门不受朝廷律法约束,很多的人为了躲避徭役、赋税,选择遁入空门。” “你们说,这种人,能被称之为佛吗?那些所谓的,遁入空门得僧尼,不事农耕,不敬人君,不交赋税,强占百姓土地...” “这种‘佛’难道不该灭?“ 有人提出不解,“你说的这些情况,与咱们中原的几座寺庙情况相似,可天师是西出玉门灭佛啊,与咱们中原发生的情况有何干系?” 那人继续道:“天下佛门是一家,天师灭佛,一来是让西域百姓真正脱离苦海,二来,也能敲打敲打咱们中原的一些佛门。” 不远处,张道之听这人所言,忽而摇头一笑。 包括许多道门弟子在内,都不知张道之的灭佛原由是什么。 于是,各种花里胡哨的猜测便就问世了。 有人说,张天师灭佛,是因为人口与户籍控制产生的矛盾还有宗教权威与世俗皇权的冲突。 但说到底,这是世俗王朝与佛门宗教之间的矛盾,与道门有何干系? 不过,相较于这一点儿,道门做得就比佛门合理多了,因为道门交税。 道教认为,王朝是统治中原的正统,除非是朝廷让道门弟子不交税。 不然一般情况下,一些道门的流派、道观,都会去交税。 而佛门有着沙门不敬王者的传统,因此绝大多数情况下。 仗着有信仰,自己是出家人的身份,不仅不交税,还在暗中压榨各地百姓本该享有的权利。 比如有意无意间,让百姓们向寺庙捐赠土地,又比如,通过兼并手段,侵占大量良田。 甚至,有一些僧人,偏离了自身教义,选择干预世俗事务,私放印子钱、高利贷与搞经济剥削。 最常见的一种方式,是与世俗的大户人家合作。 比如,大户人家出资建造一座寺庙,表面上是用来祭奠家族灵位等。 实际上,是借由寺庙场所,大搞特搞涉黑、涉黄、涉赌等事件。 相较于此,大多数的道门,则清静太多了。 打个比方,一个乞丐,或许连寺庙都进不去,更别说向寺庙乞讨些吃食了。 但是,一个乞丐,却可以自由出入道教场所。 甚至,哪怕是吃了神仙的贡品,道教弟子多半只是对其怜悯,而非斥责。 当然,上述所言,仅是一些特例。 “真人师弟,前来昆仑的途中,我还听说,你率领道门弟子西出玉门灭佛,是因为与佛主有些私人矛盾。” 渐渐地,张道之耳旁忽而响起赵长歌的声音。 前者呵呵一笑,“兴许用不了多久,还会有传言说,是咱们道门论道输给了佛门,恼羞成怒之下,才大打出手。” 随后,二人开始登顶玉虚峰。 途中,赵长歌向张道是说起众生来此寻仙问道一事, “民间认为,玉虚峰是元始天尊在人间的道场,事实也的确如此,正因此,有许多人,前赴后继的来此。” “但玉虚峰直通云霄,常人若以脚力迈进,多半到了半山腰便会知难而退,有一些人性子倒是坚韧。” “但是,想要不依仗术法登顶玉虚,难如登天,像此类人,绝大多数,都会倒在通往山顶的陡峭崖壁间。” “纵使侥幸活了下来,通往昆仑剑宗的方向,还有一道天堑,普通人无法逾越。” “...” 一般来说,异士也不敢登顶玉虚峰。 毕竟,昆仑剑宗的弟子,都是出了名的母老虎。 谁会自讨没趣呢? 更何况,那位昆仑剑宗宗主,还是十掌门之一。 其修为境界,已经到了五气朝元境。 虽说没有踏上长生路。 但天下异士都深知,练剑者,杀伐之力最盛。 五气朝元境的剑修,可杀踏上长生路的强者。 而且,整座昆仑剑宗,不是只有一位剑修,而是多达上千人,全是剑修。 如此宗门,又有哪个异士,敢自找没趣呢? 在通往半山腰的途中,张道之便见沿途有许多尸骸。 想来,都是寻仙问道者,体力透支,冻死在了这里。 万丈雪山,直入云霄,冰天冻地,非异士难以涉足。 张道之问道:“昆仑剑宗看到那么多普通人因寻仙问道惨死于此,难道就不出手相助一二?让他们留条命也好啊。” 赵长歌摇头道:“不瞒真人师弟,我初来剑宗那会儿,也曾问起此事。” “她们说,早些年,是会出手相救那些本该冻死于此的人,可是救的人多了,不仅不曾打消他们登顶玉虚的念头,反而还让他们坚定认为,玉虚峰顶就是有仙,是神仙出手救了他们。” “后来,到此寻仙问道者,不减反增,因此,剑宗也就不再过问这种事。” “死的人多了,便极少有人再来此地涉险了,对于那些寻仙问道者,也是一件好事。” 第270章 凉王世子赵长松 张道之与赵长歌来到玉虚峰,不像是有事相求昆仑剑宗。 倒像是两位好友相约来此散心赏景。 一路上有说有笑。 倒也为这寂静无比的昆仑山脉平添了几分欢闹。 二人继续登顶时,忽听来时路上,传出几道显得不耐烦地声音, “还有多久才能抵达昆仑剑宗?” “世子...公子,快了,约莫再走一两个时辰。” “公子,那轩辕静姝不是已经拒绝了您?您干嘛还要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啊?” “你们不懂爱。” “...” 在听到这些声音时,赵长歌便已下意识戴上面纱。 她的容貌,无论是在异士界还是世俗当中,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因此,每当有外人在时,她总会习惯性地戴上面纱,以此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张道之并未理会他们,只是心下好些好奇,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轩辕静姝,应该是宗主的大弟子吧?” 赵长歌点了点头,“那女子小我两岁,天赋极好,单论剑法,已臻化境...” 听她那么一介绍。 张道之顿时就对那女子有了个清晰地认知。 之前在龙虎山上的时候,他曾亲自接见过几名各派精英弟子,其中就有轩辕静姝。 后来,江湖人还给了她一个五道仙之一的称号。 早在先帝驾崩那一年,轩辕静姝便奉师命游历天下。 于是,她便孤自一人,徒步万里,见山见水见众生。 去岁时返回剑宗,根据一路所见所得,自创剑招——千里不留行与万里烟霞入剑来。 如果说,赵长歌是剑道可通玄,那么轩辕静姝的剑法便可通天。 “能被师姐这般夸赞,可见那轩辕静姝堪为一代天才。” 张道之很清楚,赵长歌从不会轻易夸赞一个人。 她笑着说道:“甲子前天下大乱,占据天地人间气数者可谓死伤殆尽。” “那么多年来,昆仑剑宗始终不出强者,如今该走出一位惊才绝艳者了。” 赵长歌的意思是说,当今天下,之所以人才辈出,是因为天地气数要开始择主了。 宗门立于洞天福地,便会享有此地之气数,而得一地气数者,岂是默默无闻之辈? 因此,立于洞天福地的宗门,都享有极大气数,而具有气数的宗门,岂能不会诞生出几个惊才绝艳之人? 二人边走边聊,或许是因他们修为深厚的缘故,对于身后一群人的议论之声,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本公子费了好大力气,弄来剑庐两柄绝世好剑,轩辕姑娘若是见了,定会高兴!” “公子,朝青丝与暮白首这两柄名剑,您都要交给轩辕姑娘?” “怎么会?这两把剑本为一对,朝青丝乃是雌剑,自当送给轩辕姑娘,至于这暮白首,当然由我使用。” “...“ 当世江湖,流传着七柄绝世名剑的传说,而这七把剑,都出自龙泉剑庐。 分别是【松烟入墨、流萤照夜、碎玉琳琅、枕戈梦华、满江红、朝青丝、暮白首】 其中,上述最后两剑,乃是雌雄一对。 虽说天师剑可以稳压上述几柄宝剑,但天师剑毕竟是属于后天功德法宝的范畴。 因此,并不纳入七把剑的名序里。 天下宝剑出剑庐,这是异士界中众所周知的事情。 如今,龙虎山弟子里,阿椿手中握着的那把剑,便为‘满江红’。 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走得速度并不快。 而那自称公子的华裳君子,兴许是急于见到轩辕静姝,因此上山的速度比较快。 说来也怪,他本为异士,大可一步登天。 然而,却仍旧选择步行。 或许,是对昆仑剑宗有着几分敬意。 没过一会儿,他们便追赶上了张道之二人。 后者看去,见那一行人,约有十余位,个顶个的高手,其中修为最高者,已是三花聚顶境。 戴着面纱的赵长歌深深看了一眼那身着纱罗绸缎的公子哥,随后便就将目光移开。 至于张道之,则看都未看他们,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登顶。 就在这时。 修为已到三花聚顶境的护卫将那公子哥小心翼翼的拉到一旁,轻声警告道: “公子,那两人修为,属下看不透,很高!” 很高? 公子哥下意识问了句,“能有这玉虚峰高吗?” 原本是充满戏谑的一句话。 谁料,那护卫却正色回应,“说不好。” 公子哥一愣,随后,看向二人向上走去的背影,微微皱眉道: “你是三花聚顶境,你看不穿,难道他们已到了五气朝元境的境界?又或已聚二三气,半只脚踏入五气朝元境?” 喃喃于此,忽而眼前一亮,连忙快步追去, “两位,两位慢行!” 护卫心中一紧,连忙跟上。 负责贴身伺候那公子的两名侍女,此时也是眉头紧皱的跟随在那公子哥身后。 当听到那华裳公子所言后,张道之下意识停下脚步,回首问道:“何事?” 那公子说道:“我乃凉王世子赵长松,此番来昆仑剑宗,是要求娶剑宗首席大弟子轩辕静姝。” “但此行上山,吉凶未卜,见两位着装,也并非是剑宗弟子。” “若剑宗弟子有意驱赶在下,在下希望,两位能够保护在下,事成之后,我西凉必有厚待。” 嗯? 请保镖? 若非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定力尚可,只怕此刻早已笑出声来。 请当代天师与龙虎六杰之一,当朝长公主为你保驾护航,多大的脸啊? 不过,当对方提起凉王世子这个身份之后,张道之倒是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赵长歌。 按照辈分来说,赵长歌算是赵长松的堂姐。 不过,自赵长歌入龙虎山后,便极少与赵氏皇族的亲戚有往来了。 赵长歌见张道之目光投来,当即以传音入密的神通开口道: “经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在他两三岁时,我曾捉弄过他,害他连着尿了好几夜的床。” 听到这里,张道之实在忍不住,当即笑出声来。 见状。 赵长松还以为对方是小觑了他们西凉,当即心中有些不爽利, “两位纵然修为高深,可也不能这般做派。若是不愿,直说便是,就当交个朋友,毕竟,我西凉地界能人无数,地大物博,兴许今后有能帮到二位的地方。” “再说,我乃凉王世子,是皇室中人,你们混迹于江湖上的人应该听说过赵长歌这三个大字吧?” “她可是龙虎六杰之一,被天下异士誉为当世第一女剑仙,是我堂姐!” “还有那位北踢草原腾格里,东斩蛮荒妖兽,西退佛主的现任龙虎山嗣汉天师张道之,听说过吧?” “就连他老人家还要称呼我堂姐一声师姐呢!” 第271章 谁?张天师?! 老...老人家? 张道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实际上,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了。 仿佛身为天师者,就该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家。 不过,眼前这厮说话不动动脑子吗? 赵长歌不过而立。 当代天师唤她一声师姐,能老到什么程度? 思虑间,耳旁再次响起赵长松的声音, “若是二位愿在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将来若有机会,我必将二位介绍给张天师与我堂姐认识。”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赵长歌蹙眉道:“你一向都在拿着张天师与赵长歌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吗?” 嗯? 赵长松嘴硬道:“本世子确为凉王嫡长子,绝无骗你二人。” 张道之兴许是因恶趣味作祟,想要看看这位凉王世子究竟能在昆仑剑宗折腾起什么幺蛾子。 于是,便就应下对方的要求, “让我二人助你一臂之力不是不可,只是,事后究竟有何酬劳?说来听听。” 赵长松想了想,正色道:“你们说便是,只要我能做到,事后绝不后悔。” 张道之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事后再议。” 说罢,便就转身上山。 赵长松心中一喜,紧随而去。 途中,那位境界在三花聚顶的护卫又将他拉到一旁,小声嘀咕道: “世子,他们身份不明,我等此番上山,何需要招揽他们?” 赵长松压低了声音回应道: “你们不了解那位轩辕姑娘,她是个要脸的女子,咱们也未呈上拜帖,此番冒然上山拜访,定会遭她不悦。” “眼前这两人如你所言,都是高手,若趁机能将他们招揽到我西凉麾下,为我父王功业添砖加瓦,岂不美哉?” 护卫恍然大悟,“世子聪慧。” 方才称呼他为公子,是因为他未自曝身份。 如今既已向张道之他们表明身份,自是也无需用公子二字相称。 待临近山顶处。 张道之等人已经瞧见连绵不尽的殿宇群,坐落在茫茫雪山顶上,颇为壮观。 众人身前已然无路,向上瞧去,乃是一段极为陡峭的崖壁。 对于普通人来说,宛若绝境。 但是对于异士而言,如履平地。 待越过崖壁,众人便就来到了昆仑剑宗的山门处。 有两名素衣执剑的女弟子正静静地矗立在山门。 张道之极目远眺,整座昆仑剑宗,都盘踞在玉虚峰顶。 皑皑雪山托举着银装殿宇,当九霄云雾漫过山巅时,映照的整座宗门恍若九天宫阙。 千顷雪原间,依稀可见一些弟子正在茫茫雪地中练剑。 剑穗翻卷如蝶,剑光破雪时惊起玄鸟,剑花与飘雪共舞。 此时,在张道之眼中看来,宛若整座山脉,都沉浸在一种清冽剑意里,与苍茫雪景遥相呼应。 “好一处人间仙境。” 张道之不由得称赞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赵长松笑呵呵道:“前辈是第一次来?” 张道之点了点头。 赵长松又道:“若是前辈喜欢这儿的雪景,待本世子与昆仑剑宗定了亲事。” “届时,无论前辈想在这儿住多久,还不是本世子一句话的事?” 张道之笑了笑。 就在这时,负责守门的那两位女弟子缓步走来,踏雪无痕, “不知诸位来我昆仑剑宗所为何事?” 由于赵长歌戴着面纱,她们又从未见过张道之。 所以,倒是不曾认出他二人的身份。 不等张道之开口言语。 赵长松便是迈步向前,拱手道: “在下凉王世子赵长松,特来求见轩辕静姝。” 嗯? “要见我们大师姐?” 开口的这名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赵长松,似乎对他那所谓的凉王世子身份并不感兴趣。 另外一名守山弟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悬崖峭壁处,见那里挂满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刃,多是奇门武器, “瞧见没,这些兵刃的主人,可都是来求见我们大师姐的。” “到最后,不仅自己的兵刃被挂在崖壁上,就连自个儿,也只能是灰溜溜的跑下山去。” “在这些人里,可不乏什么皇亲国戚。” 赵长松看向那边,当见到似挂满整个崖壁的,琳琅满目得兵刃,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开口道: “这娘们,真虎啊。” 言罢,他自侍女那边拿来一柄宝剑,“本世子特意寻来一把宝剑,要赠予轩辕姑娘。” 宝剑? 守山弟子瞧了一眼,“什么宝剑?拔出来瞧瞧。” 赵长松摇了摇头,“此剑名为朝青丝,需轩辕姑娘亲自拔出才可。” 朝青丝? 那两位守山弟子顿时眼前一亮, “你没有说谎?” “真是朝青丝?” 赵长松道:“本世子说甚就是甚,何需诓骗你们这两个小女子?” 那两名守山弟子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道: “师妹,我留在这儿盯着他们,你去禀报大师姐。” 那人点了点头。 约莫过去半炷香的功夫。 自昆仑剑宗殿宇内,忽有一道剑气疾驰而来。 此剑气似是有灵,直接将赵长松身躯锁定。 见这剑气弥漫着凛然杀意,使他顿时手足无措,只得呆愣在原地。 那名三花聚顶境界的护卫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来到他的身边,打算以肉身硬抗剑气。 然而,当剑气驶来的那一刻,仅是瞬息之间,便让这位三花聚顶境界的护卫身受重伤且跌落一旁。 见状,赵长松傻眼,“下死手啊?” 话音刚落。 平日里,负责贴身伺候他的两名婢子便是将他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昆仑剑宗内,有名女子立时登天而起。 似驾驭漫天云霞,掌天时变化,尽数化作一剑,直直朝着赵长松刺去, “登徒子,我不曾去寻你,你倒是先来找我,既来寻死,今日便成全于你!” 剑还未至,便已使那两名婢子身躯跌倒在一旁。 其余护卫愣是上前不得。 就在那一剑将要刺入赵长松身躯内时。 持剑者忽而收剑,先是驻足于身前,而后又朝着张道之矗立的方向单膝下跪, “昆仑剑宗轩辕静姝,拜见张天师。” “见过赵师姐。” 话音刚落。 原本就因惊吓而呆立当场的赵长松,此刻更是如遭雷击般充满震撼,下意识脱口而出, “谁?张天师?!” 第272章 谁家好人出门带春药? 昆仑剑宗山门外。 凉王世子赵长松彻底呆愣在原地。 他不敢看向张道之那边。 如果对方是张天师的话。 那么,站在对方身旁,轩辕静姝口中的‘赵师姐’岂不就是... 嘶! 赵长松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似是想到了年幼时被大魔王堂姐支配的恐惧。 这时。 张道之缓步来到轩辕静姝身前,亲自将她搀扶起来,露出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龙虎、昆仑是一家,轩辕师妹不必如此客气。” 龙虎山与昆仑剑宗的辈分,是从老天师与昆仑剑宗之主江砚雪开始算起。 待轩辕静姝站起身后,一脸不解的问道: “张天师,您与赵师姐,怎会与这厮待在一起?” 言语间,都透着一种对张天师的尊重。 随着全真重阳宫打算与正一结盟,推举张道之为盟主之后。 全天下的异士宗门,只要是自诩为正道门派,都一致将现任张天师视为正道魁首。 轩辕静姝游历万里以来,听了不少有关张道之的事情。 斩国师,斗妖兽,战天尊, 平蛮王,西灭佛。 上述这些事情,单拎出来一条,就足够让世人震撼。 然而,张道之却将这些事情全都做了。 有人说,当今异士宗门正面临着青黄不接的状况。 比如,身为龙虎六杰之一的张虎,其修为境界,不过半只脚堪堪踏入长生路。 像是这种境界,担任一流门派掌门虽说是绰绰有余。 但是,担任龙虎山嗣汉天师,明显是有些不够格,压不住天下人。 更别说像是轩辕静姝之流了。 没办法,甲子前那场动乱,异士界中,无论正邪,都死了太多的中流砥柱。 起初,张道之斩杀国师申九千,将自身修为境界暴露出来的时候,亦有很多人不服气。 认为,堂堂天师,不该是区区筑基境。 但随着雷泽一战落幕,使全天下人都看清了这位张天师的实力。 后来,张道之又做了一些,足以让老一辈人都深深震撼的‘丰功伟绩’。 因此,给各门各派的年轻人,树立了一个极好的榜样与信念。 当代异士界,没有青黄不接,年轻人里,亦有拿得出手的,可以压服整个异士界的强者。 也正是因为上述原因,导致张道之在年轻异士中备受推崇。 是以,轩辕静姝才会以晚辈礼节相见张道之。 待她话音刚落。 张道之便是笑呵呵的看向呆若木鸡的赵长松,语重心长道: “这位...哦对,凉王世子。” “这位凉王世子说,只要贫道能在关键时刻护他一护,他便将龙虎山嗣汉天师引荐给贫道认识认识。” “赵世子,不知贫道说得可对?” 此刻,赵长松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任他如何想,也绝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传闻中的龙虎山嗣汉天师啊! “天师...我...我...” 赵长松言语迟滞,显然是内心受到极大震撼,连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 一旁。 轩辕静姝狠狠瞪了一眼赵长松,怒气冲冲道: “登徒子,竟敢对张天师不敬,你有几条命?” 言罢,便就利剑相对,作势就要在其身躯之上,捅他几个窟窿。 见状,赵长松该怂就怂,居然直接双膝跪倒在地, “天师...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天师...” 言语间,见那轩辕静姝已然刺来一剑。 他心中一咯噔,当即用着一种哀求的目光看向赵长歌那边, “堂姐,救命啊!” 堂姐? 轩辕静姝的剑尖已经顶在了赵长松的脖颈处,不解道: “赵师姐,这厮...” 赵长歌摇了摇头,“世俗中的亲缘,静姝师妹,你就莫要为难他了。” 如此,轩辕静姝才算收剑。 赵长松当即松了口气。 轩辕静姝仗剑而立,一脸委屈的来到赵长歌身边, “师姐,您不知道,这厮...这厮他...该死!” 赵长歌不解,“他怎得罪你了?” 赵长松抢言,“堂姐,我...” 话还没说完。 就见赵长歌微微抬手,像是给他下了一道禁锢,是点穴手法,让他暂时无法开口说话。 赵长松明显是有些着急,下意识站起身来,支支吾吾,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下一刻,就连身躯都动弹不得。 面若冰霜的赵长歌神情漠然的瞧了他一眼,沉声道: “静姝师妹,他若是欺负了你,你尽管和我说,哪怕我是他堂姐,也绝不姑息。” 闻言,赵长松明显是慌了神。 尽管身躯与嘴巴都被束缚,但还是急的原地乱窜。 显然。 他是真的有些惧怕赵长歌了。 这时,轩辕静姝脸颊一红,怒嗔道: “我下山游历时,见他一身衣衫褴褛,正被一名邪修追赶。” “我好心救他,击退了那邪修,却也负了伤,他倒好,趁我伤势不愈时,竟...竟...” 说至此处,似是有些难言之隐。 赵长歌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轻薄你了?” 听到这里,轩辕静姝双目通红,眼窝里似是已有泪花在盘旋,随后,低头‘嗯’了一声。 昆仑剑宗有个外人不知道的规矩。 这个规矩,比较古板。 若是门下弟子被男子看了身体,哪怕是脚裸,都要嫁给那男子。 更别说是被男子轻薄了。 若是不肯嫁,就只能杀了那男子。 这个规矩,是近几年才有。 赵长歌在昆仑剑宗待了几年,因此是知道这个规矩的。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赵长松,本是要开口骂他几句,但见轩辕静姝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心中实在是忍不住,当即向前走了几步,一脚狠狠踹向赵长松。 将其踹飞十余步远。 见状,她心中气焰才算消了些许,怒斥道: “赵家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混账!” 赵长松感到一阵剧痛传来,却也因此被那一脚打通了自身禁锢, “堂姐,弟冤,冤呐!” “我...我初出江湖,本以为那是疗伤的药物,谁知...却是春药...” 说着说着,声音愈发小了起来。 听他开口,轩辕静姝便是气急,啐了一口, “呸!登徒子!谁家好人出门带春药?” 第273章 三千道藏 经轩辕静姝那么一说。 赵长松是百口莫辩。 关于那瓶春药的来历,他是有苦难言。 但,此时再不讲出实情,他是怕真得没有机会讲了。 于是就将事情娓娓道来。 ... 承平元年初。 赵长松对江湖世界极其向往,于是便离开凉州游历天下。 在他的认知里,既然要离家出走,肯定不能带随从,要自己一个人。 而且,江湖处处都是危险。 定是少不了疗伤丹药一类。 本从家里拿了一些,结果在游历江湖途中,被几名邪修异士劫掠一空。 当时的赵长松不过筑基境,身旁又无随从护驾,自是不敢招惹那几名邪修。 后来,他干脆就在某座城中的路边商贩那里,购买一些能够疗伤的丹药。 那商贩说,这些药,想他所想。 他想的是啥?不就是疗伤的丹药? 于是乎,就从路边商贩那里将丹药买来。 原本身上的财物,是被洗劫一空的。 但是,却在进城的途中,无意间捡到一个钱袋子。 后来,他被邪修盯上,命悬一线之际,幸得被轩辕静姝所救。 她救了他,他自然也要救她。 于是就慷慨解囊的,将那他以为是疗伤丹药,其实是春药的瓶子递给她。 后来,轩辕静姝用自身修为压制了那春药,下意识认定,赵长松就是故意下药要轻薄他。 快意恩仇的轩辕静姝当然要杀了他。 幸而被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凉王府护卫救下。 也是从那时起,赵长松才明白,为何在自身被劫掠一空后,会好运爆棚到,在路边捡到银子。 回到凉王府以后,赵长松质问凉王赵崇仁,竟然一直在派人暗中保护自己。 那么当自己遇到邪修的时候,派来的人为何不出手? 这么一问,才清楚。 赵崇仁既想赵长松这个世子体会到江湖险恶,又不愿他真的受苦。 至于那卖春药的商贩,完全就是意外,与凉王府无关。 如此,他与轩辕静姝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赵长松有意向她解释清楚,便再次出了凉州去寻她。 以凉王府的实力,打探到轩辕静姝的下落并不难。 可由此一来,轩辕静姝却认为,是赵长松对她贼心不死。 渐渐地,二人展开了一段相爱相杀的旅程。 嗯... 赵长松爱上了轩辕静姝。 而后者,想要杀他。 ... 听到这里。 站在一旁的张道之忽然打趣道: “你们二人的经历都能够写成一部话本了,既然是误会,讲开了便是。” 轩辕静姝瞪了赵长松一眼,“谁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后者愁眉苦脸道:“轩辕姑娘,千真万确,在下对您只有爱慕之情,绝无丝毫轻薄之意啊。” 轩辕静姝咬牙切齿,“呸!登徒子,再敢乱说,撕了你的嘴!” 她的性子,一向如此,刚烈、暴躁,敢爱敢恨。 江湖侠客应该有的飒爽豪气,她都有。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年轻,容易浮躁。 但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爱上刚一见面,就喂自己吃春药的男子? 在赵长松坚持不懈的死缠烂打之下,让轩辕静姝成功的厌上了他。 赵长歌懒得过问赵长松一事,她跟随张道之来此,是有要事要见江宗主, “静姝,你们的事情,今后再议。” “不知宗主今日可在门内?” 闻言,轩辕静姝摇了摇头,“前些时日说是有要紧事走一遭西域,起初我还以为是师尊要助阵你等,怎么?没有和你们碰面吗?” 张道之率领道门弟子西出玉门灭佛一事,早已被天下人知晓。 赵长歌一愣,随即将目光看向张道之,像是在说,难道与江砚雪错过了? 张道之思虑片刻,摇头道:“想来应该是有其他事。” 轩辕静姝忙将二人请到宗门内, “张天师,赵师姐,你们若是有急事要见我师尊,不如就暂在宗门内小住几日?没准我师尊这两日就会回来。” 张道之点了点头,“好。” 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生气’。 此气依附昆仑龙脉。 昆仑剑宗坐镇昆仑墟。 张道之想要取部分生气为己用,自是要与江砚雪打个招呼。 多等几日倒也无妨。 随着几人踏进剑宗山门。 赵长松也是紧随其后,只是,他的一只脚刚踏进山门处,就被轩辕静姝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昆仑剑宗,不欢迎朝廷中人来此。” 嗯? 赵长松一脸不悦的看向赵长歌, “我堂姐也是皇室中人,她也与朝廷有关,她能进我不能进?” 说着,又向自己的堂姐哀求道: “堂姐,看在您幼时百般摧残我的份上,能让弟进去吗?” 赵长歌摇了摇头,“静姝,你看着办。” 轩辕静姝本想让赵长松滚出玉虚峰。 就在这时。 有一看模样年长些的女子飘然落于此地。 而后,脚下长剑竟是离奇缩小,缓缓落于她的手中。 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江宗主。” “师尊。” “...” 见到来人,张道之、赵长歌与几名剑宗弟子,当即上前打起招呼。 江砚雪一一点头示意,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张道之身上,像是颇为熟络一般,打趣道: “什么风把你这位天师吹来了?” 张道之笑呵呵道:“江宗主风姿依旧,我若不认识您,还以为是天上玄女落下凡尘。” 江砚雪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还像幼年时那般牙尖嘴利,我可是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张道之被看穿心事,尴尬一笑,“确有一事...” 江砚雪见他有难言之隐,当即开口道: “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你还不曾来过昆仑剑宗,不妨在这儿小住几日,有什么事,慢慢说,不着急。” 张道之与天下异士宗门的一些老家伙都特别熟络。 原因是某一年,老天师张先邀请诸多异士界里的前辈共赴龙虎山。 而后,竟是让他们,在张道之面前一展诸家武学之长。 那些老家伙们不仅没有吝啬,反而事无巨细的,向张道之详细的说明了各门各派的武学精要。 像是要在张道之的身上留下一份传承。 在此期间,江砚雪与年幼时的张道之,便就颇为熟络起来。 当时教导张道之修行的,不仅有昆仑剑宗,甚至还有武当、全真。 不过,这两家门派,并未教给张道之任何武学术法。 而是将他们对于‘道’的理解教给了他。 这更为难能可贵。 此后。 张道之便被一些长者们称赞为‘古往今来,精通三千道藏第一人。’ 第274章 按跷推拿之法 只不过,在教导张道之各家武学精要的长者中。 唯独江砚雪有些不喜他。 甚至在当时来说,这种不喜,是一种讨厌。 只因在江砚雪眼中的张道之,是一个抽象、滑稽,极不着调的顽童。 但自张道之下山以来的所作所为。 让江砚雪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龙虎山嗣汉天师。 在与妖族订下十年之约后。 才让这位昆仑剑宗之主深刻意识到。 老天师张先没有选错人。 张道之是有能力、有资格、有品行可以去挑起‘天下苍生’这四个大字的。 因此,就现在来说,她对张道之的态度,才算是有所缓和。 ... 一般来说,昆仑剑宗并不接待异性异士。 这也是剑宗独有的规矩。 但,张天师绝对是个例外。 他也是近些年来,唯一一位,能被剑宗宗主江砚雪亲自邀请小住几日的男性异士。 天师来访昆仑剑宗是大事。 既然是大事,那么该有的规格,定是少不了。 只见江砚雪一个眼神,轩辕静姝便就会意。 随后向几名弟子小声嘀咕了几句。 见状,张道之略显尴尬道: “江宗主,何需这般客气...” 江砚雪与李琼霄都是属于那种将成熟韵味展现到淋漓尽致的美人。 不同的是,后者身上多了一些江湖气。 而前者身上,多了些许仙气。 江砚雪将手中长剑递给已来此间的一名剑侍,随后笑道: “你现在身份不同了,你不仅仅是张道之,更是神州异士的门面,你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但也要为我剑宗考虑一二。” “如不这般作为,尚不知这异士界该如何对我剑宗评头论足。” 张道之笑问道:“江姨何时在乎这天下悠悠之口了?” 江砚雪在龙虎山上时,他便就如此称呼对方。 如今聊了两句,自是将此前熟络的感觉找了回来。 江砚雪道:“我此生怕是走不上长生路了,宗门弟子上千,总要为她们考虑一些身后名。” 张道之明白她的意思。 一个全由女子组成的宗门,想在这儿实力为尊的异士界中存活下去。 实在艰难。 而且,整座天下,有不少人,都在觊觎昆仑剑宗的传承。 那些人不敢惹龙虎山,是因为不仅有张道之的存在,更有几个老家伙尚在人世。 武当、重阳宫都是这种情况。 张道之坚信,倘若有朝一日,龙虎山没落了,就连五气朝元境的高手都没几个。 那么,那时的龙虎山,一定会被天下异士随意找个由头,打上邪教组织的标签,或是联合朝廷,来一次大规模的灭道。 让龙虎山的弟子全部尘归尘、土归土。 毕竟,世俗朝廷很乐意看到异士界狗咬狗的事情发生。 好在,如今天下之正邪,是由张道之说了算。 只是,听江砚雪说到此处,他有一事颇为费解, “江姨,按照您的天赋,踏上长生路应当无恙才是。” “境界不得寸进,无非两个原由,一来是困于不近大道,难得长生;” “二来,便是受心劫所阻了。” “江姨是因哪个原由...” 闻言,江砚雪唉声一叹。 就在这时。 突然间,一阵悠扬而又庄严的钟声和激昂的鼓声响彻在整座昆仑剑宗。 声势如同万钧雷霆,仿佛要将整条昆仑山脉都给惊动起来。 紧接着,那些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集结的昆仑剑宗弟子们,如同一股洪流般涌向山门处。 他们步伐整齐,行动迅速,没有丝毫的混乱和嘈杂。 很快,这些弟子们便在山门处整齐地站成了数排,每个人都身姿傲然,神情肃穆。 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张道之所在的方向,而后异口同声地高呼道: “拜见张天师!” 其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山间回荡,久久不散。 张道之看向眼前弟子,当中还掺杂着一些龙虎山弟子。 这些年来,两派经常互派弟子。 阿椿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如今的阿椿,早已返回龙虎山。 两派互派弟子交流学习的念头,是当初由张道之提及。 因为在那个时候,张道之就看出了江砚雪的一些忧心。 如今的昆仑剑宗,难寻扛鼎之人,难以震慑异士界中的宵小之徒。 张道之认为‘江姨’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是好人,于是就想助她一助。 在将两派弟子交流学习的法子落实后。 普天之下,当真就再无人敢寻昆仑剑宗的麻烦。 在此之前,还时不时地有人上门挑衅。 江砚雪自是清楚张道之提出这个方案的原由。 一切,都在不言中。 眼下,张道之不免吹捧两句, “贵派人才济济,有关将来之事,倒也能让江姨少许多忧心之处。” “再说,我龙虎山一向与剑宗交好,若将来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来寻剑宗麻烦,晚辈岂能坐视不理?” 江砚雪笑了笑,“好了,莫要贫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也不枉费当年我将昆仑剑意传授于你。” 说着,就与张道之并肩去往剑宗深处。 所有弟子陆续让开一条道路。 她们的目光,全部凝聚在了张道之的身上。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现任天师。 自是要将他牢牢记在心中。 对于她们这些年轻弟子来说,张道之是值得自己去追逐一生的楷模。 在张道之与江砚雪身后,则是赵长歌与轩辕静姝。 她们身后跟着的,是赵长松。 轩辕静姝本不愿他进了宗门。 但是,她的师父在前,眼下招待天师是大事。 她并不愿因为赵长松的事情而又将此事耽搁。 在穿过由众弟子护在两旁的通道后。 轩辕静姝才忍不住叮嘱起赵长松, “待此间事了,你即刻下山,不然,我要你好看!” 赵长松一脸无奈,“轩辕姑娘,我来此并无恶意,只是来给你送礼。” “往日里,我听你说,天下练剑女子,都喜欢朝青丝这把剑。” “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这把剑从剑庐里偷...买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看在这件事情的份上,你让我在你们剑宗小住几日怎么了?再说,我都一整年没看到你了。” 偷...偷来的? 轩辕静姝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前方自己的师尊正与张天师聊得正欢,当即就将赵长松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告诫道: “你敢偷剑庐的剑?我说这把传世名剑怎被你搞到了,你速速还回去,免得到最后,剑庐将这笔账算到我剑宗头上。” 赵长松道:“请姑娘放心,此事定赖不得贵派头上。” 一旁,似散步一般,始终与张道之、江砚雪二人保持一定距离的赵长歌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依旧是神情有些漠然的开口道: “他哪里有那个本事从剑庐偷剑?应是剑庐默许,事后,因着这把剑,凉王府算是欠下剑庐一个人情。” 赵长松听到自己堂姐开口,当即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点头哈腰道: “还是堂姐了解我。” “堂姐,自幼时一别,多年不见,您可想煞堂弟我了啊。”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赵长歌冰冷的一个‘滚’字。 赵长松也不恼怒,嘿嘿笑道:“堂姐,我这些年学了些按跷推拿之法,要不待会儿你我姐弟叙叙旧,好让弟一展所能?” 见状,轩辕静姝冷哼一声,“怎么以前没发觉赵世子这般多才多艺?” 赵长松挺了挺身躯,“轩辕姑娘,你不知道的地方多了,从现在开始,你应该试着多了解了解本世子。” “等你将本世子了解透了,自然也就爱上本世子了。” 第277章 天师讲道剑宗 这位昆仑剑宗掌门似有心事。 在简单与张道之叙旧后,便就随意找了个由头返回住处歇息。 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轩辕静姝亲自给张天师与赵长歌安排住处。 对于剑宗来说,张道之好不容易来此一趟,自是要多加利用一番才是。 于是,午后,轩辕静姝就请他为诸多剑宗弟子开坛讲道。 张天师的道,对于年轻一些的修士而言,大有好处。 面对剑宗的请求,张道之没有理由不应下。 约莫到了末时。 剑宗演武堂那边。 不算身在剑宗的龙虎山弟子。 单算剑宗弟子的话,已有数百人齐聚于此。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天师讲道。 毕竟,天赋不够,悟性不足,即使听了天师讲道,多半也难以化为己用。 可以说,能听天师讲道的弟子,已经是整座剑宗里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所有弟子井然有序的拥挤在演武堂上。 而在演武堂尽头,有一座高台。 张道之正立于高台之上,忽引《道德经》句:"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话音落处,指尖凝出三尺青气,化剑悬于虚空, “然剑为兵之君,亦为道之器。吾等修士握剑,当知剑刃所指非敌寇,乃心中尘埃;” “剑锋所破非坚甲,乃妄念迷障。” 说到这里时。 青气剑骤然分化,七十二道剑气如星斗列阵,暗合周天运转。 “诸位看这剑势 —— 乾位刚猛,坤位柔顺,震位雷动,巽位风吟。” “此乃借五行之气,合八卦之理,如此一来,便能更为巧妙的借助天地自然之势。” 他指尖轻点,剑阵化作阴阳双鱼, “剑修之道,不在挥剑千万次,而在明悟 '' 静为躁君 ''。” “心如止水时,剑自随道而行;” “神若太虚处,招便由气自生。" “...” 台下弟子中,已有数人头顶浮现本命剑影,随剑阵流转而轻轻震颤。 张道之见状,忽而收剑,掌心托着一枚光点: “昔祖天师创正一盟威之道,以剑印为凭,非恃武力,乃仗道心。” “尔等持剑,当如持戒 —— 戒躁戒贪,戒执念之重;” “修剑亦如修德,德厚则剑鸣清越,道正则剑气浩然。” “...” 张道之开讲剑道之意逐渐深奥玄妙起来。 演武堂上的诸多弟子,时而皱眉,时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显然是收获颇丰。 昔日练剑之难题,仿佛在今朝都得以迎刃而解。 甚至有些天赋异禀的异士,更是直接顿悟,身化利剑,亲近自然,剑意剑气直冲云霄。 而随着张道之讲道的深入。 整座演武场上方,忽见仙禽在盘旋,而且四周皆在流转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道韵。 ... 在演武场的右侧方,有一座楼阁。 此时,赵长歌正站在阁楼钩阑前,静静地看着张道之讲道得一幕。 轩辕静姝站在其身右后侧,忍不住开口道: “赵师姐,贵派蕴通子师兄葬礼时,我曾上龙虎山,听天师讲过一次道,使我受益匪浅。” “如今再听,又有了新的感悟,天师对于‘道’的理解,果真高深莫测。” 赵长歌不言。 在当世,敢言在‘道’的理解与感悟上,胜过张道之者,寥寥无几。 毕竟,熟知三千道藏,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这时,一直站在二人身后的赵长松不解道: “天师是龙虎山的天师,龙虎山一向以五雷正法独步天下,怎会对剑道一途了解如此深刻?” 他不懂剑道,也听不懂张道之的讲道。 但是,他听得懂轩辕静姝的话。 “没见识。” 轩辕静姝扭头瞧了他一眼。 赵长松顿时哑口无言,想了想,才笑呵呵道: “正是因为没见识,所以才需静姝姑娘与堂家姐姐解惑啊。” 轩辕静姝懒得搭理他。 倒是赵长歌罕见的开口应声道: “天下诸般道法术数,殊途同归。” “更何况...” 说到这里时。 赵长歌便用着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向张道之, “天下用剑者,无人可出其右。” 赵长松虽有游历江湖,但对异士界的事情仍是一知半解。 毕竟,江湖里有异士,可江湖二字,代表不了整个异士界。 在他印象里,身为龙虎山天师,看家本领,应该是五雷正法才是。 实际上,对于历代天师来说,五雷正法只是他们用来入道的功法。 但在入道以后,选择怎样的道果,就由天师们说了算了。 “堂家姐姐,这些年来弟都很少听到有关您的消息,不知您这几年过得如何?” 赵长松听不懂那些深奥的道理,索性只好唠起家常。 谁料赵长歌却不再做出任何回应。 反倒是那位一直看他不爽的轩辕静姝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开口道: “天师好不容易讲一次道,你即使听不懂,也该站在一旁仔细听着,对你将来会有好处。” 赵长松虽还未娶妻,但将来必是个怕老婆的主。 轩辕静姝一开口,他当即就不敢再言语了。 即使有些憋闷,也只得静静站在一旁,仔细聆听着张道之的声音。 这场讲道,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 诸弟子皆是受益匪浅。 ... 天师讲道结束之后,已是日落西山。 众人无所事事时。 赵长歌才以一种正视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堂弟, “你父王身体如何?” 虽说赵长松幼年时与赵长歌的关系还可。 但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 赵长松有意攀关系,但也惧怕如今的白衣剑仙赵长歌。 如今见对方主动来寻自己问话,自是喜不自胜,连忙道: “父王身体一向康健,有劳堂家姐姐挂怀。” 站在他面前的赵长歌点了点头,一时无言。 皇室中人不缺子嗣亲族。 普天之下,赵长歌的堂弟,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但是,唯独赵长松,在她看来,是个例外。 倒不是因为儿时两人曾做玩伴。 毕竟,对她来说,儿时的那段记忆,早已被岁月冲淡,烟消云散。 赵长松的唯一不同,只是他的身份,乃凉王嫡长子。 对于那位凉王,赵长歌可谓记忆尤深。 第278章 无情道 赵长歌未上龙虎山时,她的叔父,当今凉王,对她极为宠溺。 常带来些边关的物什讨她开心。 后来,赵长青又跟随凉王在边关厮杀,建功立业。 因此,兄妹二人,都对那位老凉王,有着一些特殊的情感。 再者,老天师张先在世时曾对赵长歌说过。 当世宗室中人,唯独那个凉王赵崇仁,还算是个能做事的。 所以,综上原由,一向不喜与宗室往来的赵长歌,对赵长松还算有几分看重。 兴许是因此刻二人相顾无言有些尴尬。 站在一旁的轩辕静姝适当开口道: “听闻那位凉王可是一位英雄人物,曾以一城之力敌一国。” “十万守城兵力,愣是让北元兵卒、民夫百万雄师无功而返。” 说到这里,她故作不经意间瞥了赵长松一眼, “老子英雄儿却难言。” 后者倒也习惯了她这般态度,并无丝毫恼怒之意,反倒是一脸笑意的开口道: “静姝姑娘,这年头,英雄难做啊。” ...... 轩辕静姝给张道之安排的住处,有一座立于雪山之巅的观景台。 亭台后方是有几间房屋组成的小院,其名曰——听雪庭。 相较于剑宗里一些特别豪华的殿宇,这间院子显得并不那么出众。 但是站在听雪庭的亭台上,可以一窥昆仑风貌。 当年老天师游历江湖来到剑宗,就是住在那里。 张道之自讲道结束之后,并未去寻赵长歌等人,而是先来到了住处。 独自一人站在亭台处,静静地看着眼前不断落下的风雪。 昆仑山玉虚峰常年积雪,就连立足于此的剑宗弟子,因天时之利,使得手中之剑,都变得寒厉了几分。 故而江湖人称天下杀伐无情之剑不出剑宗其右。 今番只是稍稍观景,便已让张道之对剑宗有了个新的感悟。 只是,那么多年来,在他的心中,始终都对一事不解。 趁着站在此处,有着一份难得清静,倒也能让他思虑一些事情。 没过多久。 几名剑宗弟子的到来 ,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只见她们正摆放着一些物什,有字画、火炉、屏风、桌椅,全部都是焕然一新。 就连养殖在庭院里的几棵花草树木,都被新裁。 那些花草树木甚是奇特,无惧此地严寒。 至于院中之前一些陈旧摆设,则被一些弟子都给抬了出去。 见状,张道之来到院子里,唤来一名弟子,摇头道:“一切从简即可,何需这般麻烦?” 那弟子微微施礼,笑着回应道: “天师有所不知,多年来,这间院子从未有人住过,平日里,我们师姐妹虽常来打扫。” “可是院中一些摆设,早已陈腐不堪,我们大师姐担心您用不惯。” 张道之摇了摇头,既然相劝无果,那便只好随他们去了。 稍后,他便听到院外响起几道声音。 是赵长松与轩辕静姝。 后者在踏进院子里,看到张道之的身影后,当即拱手道: “天师,不知您是否还有需要的物什?吩咐我等一声即可。” 张道之摇了摇头,他将目光放在赵长歌身上。 后者顿时会意。 随后二人来到院外依山而建的亭台处。 轩辕静姝与赵长松并未识趣前往。 待他二人来到亭台那边。 张道之亲自给赵长歌倒上一杯他刚刚热好的酒水。 当那琥珀色的酒液落在杯盏里的时候,还见有温气上升。 赵长歌只是瞧了一眼那酒水的色泽,便是道出了这酒水的来历, “河东道那边的酒?” 张道之顿时有些诧异,“喝过?” 赵长歌点了点头,随后便将那杯温酒一饮而尽,干净利落,并未侧身笑饮或是用衣袖遮杯, “幼年时在宫里喝过。” 张道之释然,“我在去往十六州时途径河东道,买了几坛放在乾坤袋中了。” 赵长歌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何时喜上饮酒的?” 张道之轻叹道:“是魏基喜欢吃酒,我每到一地,便会买上些许该地小有名气的酒水。” “济州的醉波酒、兖州的醉流霞、成都府那边的剑南烧春,还有这壶桑落酒...” “我就想着,等哪日再去京城,就将这些酒水撒到他的墓前,让他尝尝今人所酿的各地美酒。” 赵长歌笑了笑,“我听说,他喜欢喝灵露酒?” 张道之无奈道:“等罗天大醮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搞来一壶,给他留着。” 赵长歌先是‘嗯’了一声,而后又面无表情道: “魏基这个人,对师弟影响很深?” 张道之摇了摇头,“说影响倒也谈不上,不过,他也的确教会我一个道理。” “站在这个位置上,有些时候有些事,想逃避,是逃避不了的。” 说着的同时,又将赵长歌那空荡荡的酒杯斟满, “我记得,师姐此前所修之道,并非是无情道。” “来到昆仑剑宗之后,才改修无情道,我想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 赵长歌深深地看了一眼张道之,而后将目光撇开落在别处, “重要吗?” 后者道:“师姐不愿说?” 赵长歌又轻轻‘嗯’了一声。 无情道与有情道的区别就在断欲、断念。 在异士界中,可以将这两者比做是人性与神性。 无情道的极致就是神性,一般来说,修炼到飞升成仙的程度,自身便会被神性占据。 是一种顺天而为。 有部分异士喜欢与天争,故而修有情道,就比如张道之。 他不想随着境界愈发高深,自己渐渐失去了人性。 张道之记得,以前,赵长歌是修有情道的。 不过,既然对方不愿说,他也不好逼问。 他们师姐弟之间的相处,一向如此。 即使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会选择瞒着对方,但绝不会去欺骗对方。 哪怕是编纂一个善意的谎言,二人都不愿去做。 对方不愿答,张道之便也不再问,转而带有试探性的,询问起了其他事, “听闻最近赵长青改革内政的举措很激进,市易法、青苗法、募役法,让许多士家大族,都有些怨声载道。” 这些事,其实都是范知行主张所为。 赵长歌的回应,让张道之感到些许意外, “是么?没怎么在意。” 他原以为,对方是在乎赵长青的,毕竟,那位高高在上的人君,可是她的兄长啊。 只是,听其语气,依旧淡然。 这些年来,赵长歌为了龙虎山的事情,极少与亲族宗室往来。 张道之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修了无情道,对宗室之事,更是愈发的不在乎了。 不过... 第279章 人间难见亦难得 张道之忽而扭头看向庭院中正对轩辕静姝死缠烂打的赵长松, “这么些年来,师姐与我相识相知,师姐对这小子与旁人不同,我看得出来。” 赵长歌不语。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师姐,无情道也好,有情道也罢,都是道。” “求道,即是求本心...师父已经仙去多年,如今师弟我也可胜任天师之位。” “师姐,您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他清楚地知道。 自老天师去世后,赵长歌始终都是一副紧绷着的状态。 无论是来昆仑剑宗,还是斩国师申九千时,她去往京城。 都是在为了龙虎山。 因为这座山,因为这位天师,她将自己一困,就是十年。 她该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比如像额图根一样看看花花草草。 又比如像普通人一样,去看看自己的亲人。 她,首先属于自己,其次,才属于龙虎山,才是那位龙虎六杰之一。 老天师仙去,她为了自己能够快速变强,能够帮着张道之维持龙虎山应有的体面。 毅然决然的选择去修无情道。 对她而言,太苦了。 张道之不希望她那么苦。 然而,他不了解的是,这一切,都是她愿做、喜欢做的事情。 赵长歌没有再做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饮酒,她便举杯同饮。 他看雪,她看他。 他那杯中的酒光晃碎了满庭风雪。 她眼中的暖意,正悄然融了檐角垂落的冰棱。 梅枝落雪,岁月如梭,昨日种种,如在今朝。 那年,龙虎山也下了雪。 那年,张道之拉着赵长歌的小手,来到山巅赏雪。 那年今朝,人间难见亦难得。 ... 翌日。 张道之并未去寻江砚雪。 而是慵懒的躺在院落中闭目养神。 轩辕静姝原本是让想让两名弟子来服侍他有关衣食住行诸事。 但张道之自己一人清闲惯了。 身边若是站着两名侍女,反倒是让他感到不自在。 原本是无所事事的一日。 然而,张道之蓦然察觉到赵长松紧贴着拱形门而立,眼神凝视着院子的各个角落,左右张望个不停。 “有事?” 张道之好奇询问。 闻言,赵长松就像是一个被人发现做错事的孩子。 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前,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没人?” 张道之点了点头。 赵长松喘出一口气,随后一脸正色的抱拳道: “在下是来向天师您赔罪的。” 赔罪? 想来是因上山时发生的一幕。 张道之毫不在意道:“无妨。” 赵长松忙从腰间拿出一本书, “其实...在下前来,还有一事要问。” 张道之瞧见那本书赫然便是《妖魔图录》。 “江湖传闻,这本书乃是天师所写,是真的吗?” 赵长松求问。 张道之反问,“真如何,假又如何?” 赵长松连忙追捧起来, “这《妖魔图录》当真是神来之笔!” “您瞧这页写得青面鬼,还有九尾狐,还有鬼市...”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写这书的人,真乃神人,高人,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话还没说完。 张道之便已听不下去了,“有事?” 自他去往燕云十六州之后,妖魔图录便再也没了新篇章。 其中鬼市一篇,乃是太平道弟子的聚集地,被他稍带着笔写了出来。 赵长松眼见马屁没吹响,只好作罢,笑呵呵跪倒在张道之身前。 丝毫不像是个王世子,倒像是一个只懂得谄媚的下属,热切的为张道之捏着腿, “天师,您认为,轩辕姑娘如何?” 张道之存着逗他的心思,意味深长的想了想,轻笑一声, “这丫头,倒是有些像院子里那株雪梅,看着冷,花芯儿却藏着蜜。” 话音刚落。 赵长松便是猛地站起身来,激动道: “天师所言在理啊!” “天师认为,在下如何?” 张道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玩味般说道: “你啊... 倒像我龙虎山石缝里的菟丝子,缠得紧实,倒也像棵正经松。” 赵长松嘿嘿笑道:“正经松?松柏配梅花,绝配啊!” 张道之摇了摇头,“松是攀附松,梅是傲雪梅。” “你且想想,哪棵菟丝子配得上昆仑雪?” 赵长松一脸黯然,“难道就连天师也看不好我与那位轩辕姑娘?” 张道之见他认真起来,不由得皱眉道:“此事你来问我作甚?” 真想娶轩辕静姝,应该去问她本人,或者是轩辕静姝的师父江砚雪。 无论怎么问,这个事,都不该问到自己头上才是。 赵长松直言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来求见天师,是想请天师给我那堂家姐姐说上一声。” “以她在异士界的威望,倘若帮我说亲,我与轩辕姑娘之事,一定能成。” “若天师能为在下言说两句,从今以后,无论天师有何要求,我凉王府,必为天师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他所见到的堂姐赵长歌,是一个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冰冷的面容,但唯独在张道之面前偶尔笑一笑的绝世剑仙。 所以,他认为,此事若请张道之出面给自己堂姐说上一声,这事,便也就好办了。 想来,那昆仑剑宗,于情于理,都要给赵长歌乃至张道之一个面子。 闻言。 张道之双眼一眯,盯着赵长松看了片刻,像是将他隐藏的心事看透, “你喜欢轩辕姑娘什么?” 赵长松一时哑然。 喜欢什么? 还真未仔细思量过。 经由张天师那么猛然一问,他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过了会儿。 他才试探性的应声道:“喜欢就是喜欢,她的一切,我都喜欢。” 张道之摇了摇头,缓缓从摇椅上站起身来,道: “轩辕姑娘表面上看去不拘小节,是位江湖儿女,但她的心思,很细腻。” “要不然,也不会将贫道安排在此处居住,而且一应事宜,安排的都很巧妙,让贫道挑不出任何毛病。” “试问,心思如此细腻的一名女子,难道会看不穿你的心思?她烦你厌你,当真是因当初春药一事?” 赵长松一愣,“天师的意思是...” 突然。 张道之面色一沉,庄严肃穆,周身更是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威压,直让赵长松心惊胆寒, “说来道去,贫道与你并不相熟。” “轩辕姑娘算是贫道的师妹,她是一个好姑娘,敢爱敢恨。” “自幼跟在江宗主身边求学问道,心性如璞玉,道义上从无半分含糊。” “如此姑娘,你不真心以待便就罢了,甚至却将你等在世俗朝堂中勾心斗角的权谋之术搬到贫道面前来。” “你说,你...该不该死?” 话音刚落。 赵长松以被那股恐怖威压导致己身大汗淋漓,他实难扛住,下一刻,竟是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张道之身前。 见状。 张道之冷声道: “你求娶轩辕姑娘,是因为她是剑宗首席大弟子,是将来的剑宗之主,而剑宗,被世人誉为异士界第一杀伐宗门。” “如此门派,若被你们凉王府得了去,自是能助你凉王府在世俗中屹立不倒。” “你让贫道去请你堂姐为你说亲,若亲事不成则罢,若成,今后,昆仑剑宗乃至全天下人,都会认为贫道与龙虎山,和你凉王府亲近。” “你乃王世子,将来要登上王位,但你没有你父亲那般的丰功伟绩,镇不住凉州地界的骄兵悍将,更惊不住一心改革削藩的皇帝。” “但赵长歌为你说亲之后,你们凉州的那些悍将,都会认为你的背后站着贫道。” “而且,皇帝看在你堂姐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你凉王府有所动作。” “赵长松,你说你明明这般聪明,何需要故作成一个纨绔子?” 待张道之说至此处。 赵长松内心惊惧,只得朝着他深深磕头一拜, “请天师恕罪!” 第280章 老天师的女儿 赵长松显然是被张道之的一番话吓到了。 他原以为,像张天师这般醉心于山上修行的强大异士。 定是不谙世事的。 可是,当自己的心事,就那么被对方赤裸裸揭穿之后,多少是有些自相惭愧。 张道之见他这般姿态,心中更是对其轻看几分, “你不是知道错了,而是担心贫道会将你的心事揭穿,自此后,你与轩辕姑娘再也无缘。” 赵长松无言以对,将头埋得很低。 张道之猛地一甩衣袖,冷声道: “若贫道是你,当问自身本心,是为世俗权谋计要与剑宗联姻,还是真的喜欢轩辕姑娘。” 赵长松再次跪拜磕头,“多谢天师金玉良言,在下明白了。” 张道之摆了摆手,“滚。” 赵长松起身离去。 恰巧在返回住处途中见到了自己的堂姐赵长歌。 后者见他一脸心事重重,又瞧见他是从真人师弟的院子里走了出来,一瞬间想到许多。 “堂家姐姐。” 赵长松见礼,面色有些凝重。 赵长歌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便与他擦肩而过。 赵长松转身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堂家姐姐难道不好奇,我找天师说了什么?” 闻言,赵长歌皱眉蹙额,玉手一指。 下一刻,赵长松身旁的一块巨石顿时四分五裂开来。 见状,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不自觉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堂家姐姐,犯不着啊。” 赵长歌面色冰冷道:“你唤我一声堂姐,平日里我自会对你多有宽仁。” “但,你如果敢将世俗的那套东西用在天师身上。” “我不介意杀了你。” 她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在他们来到剑宗山门前时,她得知春药一事,狠狠踹了赵长松一脚。 那一脚,是在保护他。 因为如此一来,轩辕静姝便不好动手了。 可见,赵长歌对这个堂弟,还是有几分看重。 但只要事关张道之,那么,她的态度就会极其强硬。 别说赵长松,即使换赵崇仁来,也不行。 “还请堂姐息怒,弟,明白了。” 赵长松心有余悸。 如果说,此刻的赵长歌对他仍保留着几分情面。 那么,张道之方才是真的对赵长松动了些许杀意。 当然,张道之也是故意为之,想让他心中有个数。 并非是真的要杀他。 稍后。 赵长歌来到张道之院子里,并未提及有关赵长松的任何事情,而是递给张道之一封信。 他打开书信一瞧,脸色当即变得凝重起来, 【道之贤侄钧鉴:】 【太白楼李慕白之女李不悔,将至龙虎山求拜山门。】 【此女乃令师遗女,疑以遮掩天机之术不察。】 【今承母意,慕道而来。】 【贤侄身为天师,此事仍需贤侄断之。】 【察其资质,若合道缘,依规纳徒。】 【师叔年迈,唯望贤侄妥善为之,弘我道统。】 【匆匆草就,不尽欲言。】 【珍重。】 【玄虚子·示】 【承平三年,八月十七日。】 张道之合上书信,一脸惊愕的看向自己的师姐, “真的假的?” 赵长歌道:“应该是真的。” “多年来,我龙虎山一直不知此女存在,想来是被师娘遮蔽了天机。” “这个术,咱们师父会,传给师娘尤为可知。” 一旦被那个术遮蔽自身天机之后。 哪怕修为如老天师,也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就像是那人从未来到这人世间一般,被天地除名。 张道之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带有些许‘八卦’口吻的开口道: “师姐,你说,是不是当初师父已经让师娘怀孕了,但是师父不知情,后来,师娘因怨恨在心,所以遮蔽了此女天机?” 似乎,也就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得通。 赵长歌道:“现在怎么办?” 张道之道:“既然是师父的女儿,定是要认祖归宗的,待昆仑事了,你我回山一趟,届时,请师娘来龙虎山。” 赵长歌点了点头。 张道之又问,“我还有一事不解,即使当初师父要做布局筹划,完全没必要将师娘拒之千里,这到底是为什么?” 赵长歌似是知道真实原因,但是她并未明说。 ... 因为李不悔那丫头或许已经在前往龙虎山的途中。 所以,张道之在昆仑的事情也不宜耽搁下去了。 又过一日。 他去寻江砚雪,将他来此目的说出。 然而,这位剑宗之主的回应,却让他深感意外, “昆仑山乃是神州万千龙脉之祖,因此才会将生气孕育而出。” “你若就此得了去,若是影响到运脉气数,这千古罪名,是由你来担,还是我?” 张道之正色道:“江姨放心便是,生气我不取尽,只取一缕。” 江砚雪端坐在椅子上,拿起身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摇头道:“不可。” 张道之皱眉道:“江姨,此事关乎我能否五气大圆满,踏上长生路...” 话还没说完,便被江砚雪打断,“关我何事?” 站在她跟前的张道之当即来了脾气, “江姨,话不能这么说,七年之后与妖族一战,我可是主力,境界高些,也能提升一下实力。” 江砚雪仍是摇头,“与我无关。” 张道之急了,“江宗主,这么多年不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啊。” 江砚雪轻笑一声,“你既知道,还来与我废那么多话作甚?”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我若非要取呢?” 江砚雪不动声色,“你试试?” 话音刚落。 整座大殿内,气氛便就变得异常诡异,像是被一众肃杀之意填满。 紧接着。 张道之刚欲说些什么。 忽见凛然剑意杀来。 轰然一声过后。 张道之便直接被那剑意赶出大殿。 与此同时。 轩辕静姝与赵长歌等人正站在殿外。 见张道之被轰出。 二人都是神色凝重。 前者连忙上前,“天师,您...” 她不明白,二人究竟说了什么,天师为何会被师父赶了出来? 当张道之稳住身形之后,并未回应轩辕静姝所问,而是上前一步,看着眼前宏伟大殿,大声道: “江砚雪,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你还是如此暴躁,怪不得没人敢娶...” 话还没说完。 就见江砚雪缓步走出大殿,目光紧紧盯在张道之身上,语气森冷道: “怪不得没人敢如何?” 第281章 巧遇李不悔 曾几何时,江砚雪去龙虎山的时候。 因为看不惯行事不稳重,整日一副抽象模样的张道之。 所以常常出手教训他。 张道之也是够能忍,虽饱受来自江砚雪的摧残,但从未因此记恨过她。 站在她面前时,仍旧是一副刻意讨好她的模样。 纵使如此,却依旧不能改变江砚雪看自己的态度。 甚至,还让她愈发对自己感到厌倦。 久而久之,即使没有记恨,心中也会有委屈。 如今,张道之似是要将隐藏在内心深处十几年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但是,当看到江砚雪走出大殿之后。 张道之那强硬的态度,顷刻间消失的荡然无存。 他深呼吸一口气,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内心不满的情绪再次压制。 随后,也未回答江砚雪所问,而是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开此间。 不料,这时,江砚雪看着他那将要离去的背影,突然开口道: “想要得昆仑生气不是不可,你去将一人请到我剑宗来。” “若他肯来,我便允你将‘生气’取走。” 张道之下意识驻足,回首询问,“谁?” 江砚雪面无表情道:“悲尘。” 悲尘? 听到这二字后。 张道之像是吃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瓜, “按年龄来说,那位悲尘大师,应该比宗主大好几十岁吧?” 江砚雪面色冰冷,“你做不做得到?” 张道之想了想,道:“应该能吧。” 此前与西域佛主决战之际,悲尘可是说过,欠他一个人情。 江砚雪转身回到大殿,“我等着你将他唤来。” 这时,张道之心中笃定,江砚雪与悲尘大师之间,定是有着什么猫腻。 待她回到大殿之后。 赵长歌才问道:“要去少林?” 张道之点了点头,“昆仑山毕竟是剑宗的地盘,若是不经江宗主的允许便就冒然夺取生气,只怕会影响两派关系。” 说至此处,他看向站在一边的轩辕静姝, “你师父与悲尘大师之间...有旧?” 后者摇了摇头,“从未听说。” 张道之看向江砚雪居住的那座大殿,无奈道: “罢了,我即刻赶往少林,尽量快去快回。” 赵长歌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 少林寺在嵩山,而嵩山是在登封县境内。 此县隶属于京西道。 几日后。 张道之御剑飞行,来到距离登封县城外三百里处的一座深山上空时。 忽而注意到几名游侠正在追逐一只妖兽。 起初,他并未过多在意。 毕竟,像是这种事,在这座天下时有发生,并不罕见。 然而,就当他刚越过那几座大山,朝着登封县方向急速飞去时。 忽感身后大山邪气冲霄。 张道之顿时为那几名游侠感到不妙。 于是,便就折返回去。 待落在大山当中,赫然见到几只妖兽将那三五名游侠团团围住。 此刻,那些妖兽正口吐人言,在嘲讽着那几名游侠, “当真以为是个异士就能杀了我等?蠢!” “异士的血肉要比寻常人好吃太多了!” “...” 张道之渐渐了解到眼前局势。 妖兽已诞生灵智,一只修为比较弱的妖兽,将那几名结伴而来的游侠吸引至此。 由于张道之的修为已经超过他们太多。 所以,他即使来到附近,也无人或妖发现他的踪迹。 他本想暗中出手相助那几名游侠。 不料这时,忽有一道倩丽身影闯入此间。 是一名少女,手握一柄利剑,施展玄妙步伐,将一只妖兽行踪深深牵引。 为那几名游侠争取了逃生的空间。 下一刻。 那几人闻风而动,速速退避三舍,离开此间。 而那少女也凭借通玄步法,安然无恙的甩开了那些妖兽。 张道之看得兴起,深感惊诧, “禹步?我龙虎山的步法,她怎么会?” 他心下好奇。 正当几人皆然离去之后。 张道之以雷法将那几只妖兽轰灭。 随后,便追逐那少女身影而去,想要弄个究竟。 少女与那几名游侠并非一伙。 因她救了那几人之后,未与几人会合,而是往别的方向行去。 张道之并未刻意隐藏身形,而是紧随着她。 待二人将要步入一座城中时。 那少女显然是发现了他的踪迹,蓦然回首,看向十步之外的他,当即拔剑相向, “大路朝天,你跟着本姑娘作甚?” 张道之上前两步,好奇道:“方在深山时,见你步法卓越,从何处习得?” 这少女像是初出茅庐,直接将自己的底细全盘托出, “济州太白楼,可曾听说过?” “方才那步法,乃是太白楼之主李琼霄亲自教我的,至于这步法叫什么,我却是不知。” 说到这里。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当即剑指张道之, “不对,你问我那么多作甚?嗯?有何企图?” 这少女持剑而立,青衫随晚风扬起,眉眼间尽是未脱的青涩英气。 张道之认真地看着她的那张面容,倒是从其眉宇间看出了与自己的师父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暗自呢喃一声,“这么巧?” 如同当年老天师自龙虎山附近发现他,并将他带到山上时那般巧一样。 张道之好奇询问,“济州距此遥遥千里,你为何来到这儿?” 按照玄虚子传来的书信,此时,李不悔应当是在来龙虎山的途中才是。 但这里,可不是去往龙虎山的必经之路,可以说是相背而驰。 这少女初出江湖,见张道之这般问话,显然是有些害怕,担心是哪个不爽太白楼的仇敌,下意识后退两步, “你...你少废话!” “我可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不然我教你好看!” 闻言,张道之选择暂时沉默。 见状,李不悔暗自松了口气。 下一刻,连忙飞奔着跑进城中。 张道之对她过于好奇。 去往少林请悲尘大师前往剑宗倒也不是件急事。 索性,就先跟着那少女。 想要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李不悔。 余下几日。 张道之都在暗中观察她。 这些时日,她受到了很多委屈和惊吓。 比如盘缠危机、被歹人刁难、或是遇到醉酒的汉人言语轻薄。 好在,她的修为不算弱,筑基大圆满,对付一般的歹人不在话下。 只是,兴许是这女子初次深入江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也不知去往何处。 某夜里。 看着高悬在沉沉夜幕中的那轮明月,尚未寻得落脚处的李不悔竟是流下泪来。 渐渐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个人,龟缩在一面墙的角落里,哭得更惨了。 第282章 我才不要去龙虎山! 夜色下。 隐藏在一棵树木后的张道之,正看着不断哭泣的年轻女子。 渐渐地,他似是动了恻隐心。 倘若眼前这女子,当真是自己师父的女儿。 那么,她可就是他与龙虎六杰的小师妹。 若真是如此。 她本可以自幼生长在龙虎山,享受来自长辈与师兄们的爱戴。 毕竟,龙虎山小师妹这六个字。 就足以让张道之和张虎等人,为之前赴后继了。 “这丫头,这些年来在太白楼过得开心吗?” 张道之很想当面问一问她。 于是,他缓步上前,于悄无声息间,来到了她身前。 她还在低头哭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已经来了人。 一边哭着,还一边哽咽着小声喃喃道: “我就是不想去龙虎山,就是不想去!” “为什么非要我去?!” “谁爱去谁去,我不去!” “我不想去...” “...” 张道之微微皱着眉头,下意识开口询问, “为何不想去龙虎山?” 话音刚落。 那少女猛地抬起头来,当即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顿感毛骨悚然, “是你?你...你一直在跟着我?” “你...你不会是什么怪癖之徒吧?” “我...我还未满十六...我今年才十四岁...” “呜呜——” “...” 说着说着,竟是又蹲下身子哭了起来。 当张道之听到她年龄的时候,下意识一恍惚。 “这年龄,倒是能对得上...” 张道之暗自呢喃一声。 前身与蓁儿村落遭受妖兽侵袭时,前身仅六岁。 后来流浪多载,张道之穿越,于十一二岁时登上龙虎山。 历经多年,前身记忆早与自身彻底相融。 也就是说,如今的张道之就是前身张寅生,而张寅生便是张道之。 两者早已密不可分。 或如庄周梦蝶,张寅生梦张道之前世,亦或张道之梦张寅生。 庄周与蝶,本为一体。 从那时算起距今为止,已过十三年。 也是从上山那一年开始,张先与李琼霄之间彻底断了往来。 如果说,那时的李琼霄,已经怀有身孕... 按照某地一些习俗·,年龄从娘胎开始算起,张先与李琼霄的女儿,刚好是在十四岁左右。 想到这儿。 张道之忍不住深深一叹,下意识鬼使神差的摸了摸那女子的小脑袋,语重心长的询问道: “小妹妹,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那女子抬头,眼眸泛红,凝视着张道之,眼神中透着几分委屈与害怕,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个怪癖之徒!” 说着,把头撇到一旁。 张道之并未解释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良久。 那女子兴许是哭够了,再也流不出眼泪来, “你跟我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 张道之应声道:“我没有恶意。” 女子哼了一声,“鬼才信。” 张道之蹲在她的身旁,学着她的样子,依偎在墙面上,慵懒的伸出一腿,,问道: “你出身济州太白楼,你的娘亲是李琼霄,你叫李不悔?” 闻言。 李不悔大惊,“你是如何知道的?” 张道之笑呵呵道:“我与你娘亲有故,她是我的长辈。” 李不悔 见他确实并无恶意,当下便也就放心些许,将头埋在蜷缩着的双腿中,轻声道: “她...她不叫我唤她娘亲,所以,我只能唤她师父。” 师父? 张道之不解,“你与你娘亲关系不好?” 李不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 张道之又问,“你娘亲待你好吗?” 李不悔想了想,哽咽道:“好...也不好。” “小时候,她经常打我骂我,说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还说我爹爹各种不好...我又没见过我爹爹...我爹爹犯的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我练功不认真,她会打我,我读书不认真,她也会打我...” “但是我不怪她,因为她每次打骂我之后,都会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哭。” “...” 张道之听她说了很多,有关她小时候的事情。 他明白,李琼霄心中有怨气。 但也不该那般对一个孩子。 张道之安慰了她两句,再次询问, “你知道你爹爹是谁吗?” 李不悔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问过一次,但被我娘...被我师父用戒尺打手心打了好多下...” “自那以后,我就不敢问了。” 听到这里,张道之方知,这小丫头幼年时定是吃过许多苦头。 他叹了口气。 长者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一个晚辈,着实不好插手处理。 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小丫头,是自己师父的女儿。 也就是龙虎山的小师妹。 今后... 张道之笑了笑,“小妹妹,你娘亲让你去龙虎山,你便去吧。” “待去了龙虎山,这普天之下,便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你受委屈,打你骂你了。” 李不悔反问道:“包括我师父吗?” 张道之一时哑然。 李不悔轻哼一声,“那里的道士都很坏,我们太白楼的人,都仇视龙虎山!” “我师父就常对我说,不准让我今后与龙虎山的人往来,说那里是龙潭虎穴...” “我才不要去...也不知我师父怎么了,以前经常说龙虎山的坏话,谁料如今却让我去龙虎山拜师学艺!” 张道之莞尔一笑,“你不亲眼目睹龙虎山如何,怎知那个地是龙潭虎穴,那里的道士,都是坏人?” 李不悔委屈道:“我...我害怕...我害怕是师父不要我了,故意将我送到那里去...” 张道之明白她的心思。 试问,自幼便被长者教导那个地方很糟糕,那里的人很坏。 待长大以后,怎会对那个地方存有好感呢? 稍后。 张道之陪她聊了许久。 从天南聊到地北。 从妖兽聊到异士。 从十万大山聊到昆仑剑宗。 张道之将近些年来去到过的地方,见到过的人,都一一告诉了她。 引得她时而大笑、时而疑惑,一口气问出好几个问题。 她还亲切地称呼他为‘大哥哥’。 直至夜半时分。 她困意来袭,缓缓闭上了双眼,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张道之还听她喃喃道: “大哥哥,东海的妖兽肉好吃吗?” 张道之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随后,自乾坤袋里拿出一件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 张道之走向不远处。 阴影里,有一人出现,是曾经见过他的李慕白。 如今正朝着他拱手道: “天师,见谅,这丫头...” 第283章 少林达摩洞 这几日以来。 张道之早已发现李慕白的存在。 只是对方不曾发现他。 如今李慕白见到堂堂张天师出现在李不悔身边,心中自是有些震撼。 他深知,李不悔自幼便不喜龙虎山,于是心中担心,那丫头会以言行得罪眼前这位天师。 他不知的是,张道之已知晓那丫头的身份。 “这丫头很好。” 当听到张道之的回应之后。 李慕白心中稍稍放松下来,问道: “天师为何出现在此地?是因为那丫头?她是...” 刚欲将李不悔身份揭穿。 便见张道之摇了摇头,“我已经知道了。” 李慕白一愣,旋即释然, “龙虎山弟子遍布天下,想来此事是瞒不住天师的。” 张道之询问:“我途经此地,与她也算有缘,她不喜龙虎山,这事,你怎么看?” 李慕白叹道:“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楼主想将她送到龙虎山。” “自她离开太白楼之后,我便一直在暗中跟着她,想让她自由自在的过上一段时日,然后再将她送往龙虎山。” 说来也是,堂堂太白楼楼主的女儿,出行怎会没有人跟随? 她又怎能在楼主李琼霄的眼皮子底下,瞒过所有人呢? 张道之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于情于理,她都该去一趟龙虎山。” “她是我师父女儿的事情,你是何时知晓的?” 李慕白拱手道:“不瞒天师,当楼主决定将她送到龙虎山时,我有不解,百般追问之下,才得知此事。” 张道之先是‘嗯’了一声,而后缓缓开口道: “贫道与她终有再见之日,我的身份,暂时无需向她表明言说,我担心,会给她带去不必要的负担。” 李不悔自幼接受的思想,就是龙虎山的各种不好。 倘若让她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怕会更畏惧去往龙虎山。 毕竟,堂堂龙虎山天师,跟踪一个即将要去往龙虎山的女子,这事,想想便让人感到细思极恐。 至于她是上任老天师女儿一事,还是要等到她去往龙虎山之后再去揭晓,方为妥当。 李慕白郑重作揖道:“请天师放心,在下明白。” 张道之不再言语,缓步离去。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时。 李不悔便缓缓睁开双目。 映入眼帘的是李慕白。 至于陪她聊了半夜的那人,却不见了踪迹。 “师兄...你怎么来了?” 李不悔眯着双眼问道。 李慕白笑道:“这些时日,你玩也玩够了,该收收性子了,师父说,让我送你前往龙虎山。” 当听到‘龙虎山’这三个字的时候,李不悔的脸色并未有太大变化,显然是对那个地方的厌恶感有所衰退。 这也多亏了跟她聊到半夜的张道之。 听了那么多的奇闻怪谈。 了解到一些好的妖、坏的人,并不都像世人传闻的那般... 所以,她深刻意识到,正如张道之所言,想要了解一个地方的好坏,免不了要亲眼目睹,亲耳去听。 她缓缓起身,将盖在身上的披风握在手里仔细打量,过了片刻,才开口询问道: “他呢?” 李慕白反问,“谁?” 闻言,李不悔的眼角难掩情绪失落。 看来,自己的师兄并未与那人碰面。 他怎就走了呢? 李不悔左右观望,始终不见他的身影,下意识叹了口气。 李慕白问道:“打算何时去龙虎山?” 李不悔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 李慕白一愣,“不打算多玩一些时日了?我可是听说,龙虎山规矩森严。” 李不悔摇了摇头,“不了。” 说罢。 她迎着晨光,缓步朝着远方走去。 李慕白跟在她的身后。 她问道:“龙虎山的那位张天师是怎样的人?” 他回道:“正道魁首,我没资格评价。不过,据我所见,他是一位注定载入异士史册中的贤者。” 贤者? 这个回答,让她并不满意, “听着高高在上的,一点儿也不接地气。” 李慕白大笑道:“他是天师,是天道在人世间的代理人,他若接了地气,只怕不是好事。” 李不悔轻哼了一声。 在二人身后。 张道之的身影陡然出现。 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神圣。 然而,落在青石板地面的影子,竟是这般与大地紧密相连。 他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莞尔一笑道: “这丫头...” ...... 一日后。 张道之来到登封县境内,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当即登上嵩山。 此行,他并未用天师的身份来拜访悲尘。 毕竟,一旦暴露身份,只怕会引来少林寺的极大轰动。 因此,他只说是,有个被悲尘大师欠下人情的江湖侠客来访。 少林寺山门前的僧人一听,虽对张道之身份多有猜疑。 但毕竟事关悲尘大师,当即前去通报。 少林的方丈并不是悲尘,但他却是少林辈分最高的僧人。 没过多久。 悲尘竟是亲自出了山门,当见到张道之后,当即一愣,旋即释然, “施主从何处来?” 对方既然不愿暴露身份,他也便顺其自然了。 张道之直言道:“自昆仑剑宗而来。” 话音刚落。 悲尘轻叹一声。 而后。 他竟当着诸多僧人的面,邀请张道之前往达摩洞。 那些僧人顿时心头一惊,达摩洞乃是少林祖师闭关所在,平日里乃是少林禁地所在。 除了方丈与悲尘大师之外,便无人能够涉足那里。 如今,悲尘大师居然让一个外人前往达摩洞? 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张道之并未在乎他们那充满不解的眼神与窃窃私语。 反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跟着悲尘前往达摩洞中。 途中,悲尘一言不发。 张道之对这位参与过甲子前天下大乱的前辈怀有一定敬意。 当下并未询问他与江砚雪之间的事情。 而是到了达摩洞中,见此地只有他们二人时,张道之才开口询问道: “大师,您在龙虎山的时候,晚辈就与您相识,如今算算,也有七八年了。” “有些话,晚辈便就明说了,还请大师莫要见怪。” “您与那剑宗掌门江砚雪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284章 握住那片竹叶,便握住了整个春天 已有一百二十岁高龄的悲尘大师并未急于回应张道之的问题。 而是走进洞内深处,动作缓慢地为张道之沏了壶茶。 见状。 张道之识趣不再继续追问。 如果对方想说的话,便不会去泡茶了。 毕竟,茶要慢饮,意思是事情要慢讲,莫心急。 趁着悲尘泡茶的功夫。 张道之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座达摩洞。 龙虎山也有一洞,名曰鬼谷洞,平日里,只有天师府的长者与他才能前去。 达摩洞内灵气异常充沛。 相较于这个,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刻画在墙壁上的少林七十二绝技。 张道之瞧了几眼,啧啧称奇道: “少林的外家功夫当为天下之最。” 闻言。 盘腿坐在蒲团上,精心泡茶的悲尘忽而抬头看向他,笑呵呵道: “这些外家法门还能入了天师的法眼?难得。” 张道之往深处走了两步,坐在他的身旁,刚欲开口回应时。 却见对面的墙壁上赫然刻画着‘易筋洗髓炼体经’,当即多瞄了几眼,颇有不解, “这座山洞的崖壁上刻满了少林绝技,大师请我来此,就不怕我将这些绝技都学了去?” 悲尘仰头大笑,“天师的法已浑然一体,自成一家,无论炼体经亦或七十二绝技,对天师你都无太大用处。” “当然,天师若是感兴趣,一并学了便是,只是,这些绝技都与我佛门经义息息相关。” “正所谓欲用法先习道,道法二字,永远都是道在前,法在后,难道天师要弃道从佛?” 张道之抿了抿嘴,“得,晚辈还是说不过您老。” 悲尘再次放声大笑,“天师是个妙人,老衲初见天师的时候,天师请老衲吃烤肉,老衲不敢破戒。” “天师却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仅此一句,天师的道,便在老衲之上。” 闻言,张道之汗颜,一时竟是脸红了起来,忍不住咳嗽两声, “那个...以前的事,还望大师莫要提及了。” 如果他知道将来他会成为天师。 那么打死他都不会在小时候做出那么多丢人的事情。 如今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成了黑历史啊。 在两三年前,还未下龙虎山的时候,张道之心想,反正都有黑历史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但是,下山历经诸多事情的他,倒是愈发在乎起自己或是龙虎山的颜面了。 修行最难掌握的,其实不是某个高深的境界,更不是某些晦涩难懂的经义,而是心性。 其修为越到深处,心性便就越容易失控与发生变化。 没过一会儿。 当茶水泡好以后,悲尘先为张道之倒了一杯。 见他慢悠悠饮了一小口,便是笑着询问道: “这茶有些年头了,是老茶,味道可还行?” 张道之细细品味一番,“陈香透骨,汤感绵绸如糯,喉间回甘隐韵,好茶。” 悲尘道:“正所谓饮老酒说旧事,但老衲不喜吃酒,便借着老茶谈一谈当年之事。” 张道之当即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悲尘先是指了指他身后的一面墙壁,“天师瞧瞧那行字。” 他不说,张道之还真没注意到。 在他身后上方,果真有一行用剑刻画出的字样。 张道之详细观摩一番,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髓经出少林,寒剑落昆仑。” “这字迹娟秀如细柳扶风,透着温婉灵韵,是女子所写?” 悲尘点了点头,毫无隐瞒道: “此字,乃是由当今昆仑剑宗宗主所写。” ...... 三十年前。 那时的江砚雪,刚刚年满十八岁,还不是剑宗掌门。 青衣少女,仗剑走江湖。 那一年,悲尘闭关参悟佛法,希望可以突破自身境界桎梏,能在长生路上走得更远一些。 他的弟子‘玄通’是一名武痴,被世人誉为少林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十四岁那年,就将少林七十二绝技融会贯通,并且成功凝聚顶上三花,达到花开见佛的境界。 其后更是习得无上法门——易筋洗髓炼体经。 就在悲尘闭关期间,玄通下山游历,结识了江砚雪。 二人的相识很突然,很偶然,也很顺其自然。 他降妖,她撞见,仅此而已。 后来,她前往江南。 他闲来无事,也去往江南一带游历。 那时,正值梅雨季节。 湘江的雾,凝重地附着在江砚雪的青衫之上。 她稳立于竹筏中央,执剑而立,剑穗上的水珠缓缓滑落,发带在风中翻飞,仿佛将漫天流萤束缚于发间。 岸边一棵长松旁,玄通紧握着一片崭新的竹叶,指尖仔细摩挲着叶脉的纹路,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他想在这片竹叶上,用他精湛到极致细微的手艺,刻画一只蝴蝶送给她。 他希望,这片带有春意的竹叶,可以洗去她那剑身上的些许杀伐气。 ... 后来,她离开江南。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敢再跟着她,遂返回了嵩山。 她一怒之下,斩断了江河,暗自发誓再不与玄通往来。 某天。 寺庙内,随着一阵钟声的响起。 藏经阁燃起熊熊烈火。 玄通距离藏经阁最近,知道那里收藏着无数武学奥义。 于是,他不惜一切代价的,以术法稳住火势。 闯入藏经阁,希望可以将一些宝贵的经书留下,不至于葬送在大火中。 在他来到藏经阁后的玄通嗅到了一种离奇的香味。 前日,他与一名沙弥修补藏经阁时,在他的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气味浓郁,留香许久,是皂角的气味。 玄通来不及多想,上了顶楼,打开一扇偏门,在烈火中抢救经书。 可是,忽然。 偏门被撞开。 戒律堂首座手持半卷《易筋洗髓炼体经》,疤眼在火舌中闪烁着冷冽青光, “悲尘禅师想把本门绝学送给昆仑女娃?” 他看见几个沙弥躲在廊柱后,其中几个沙弥身上留有那种奇特的皂角香味。 身为异士,五感敏锐,他不会认错。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从他被誉为少林不世出天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方丈开始。 他就可能落入了局。 随后,他被少林寺僧人押往自己师父的闭关场地——达摩洞。 那夜,达摩洞的雨淅淅沥沥,洞壁上的《金刚经》被水汽浸染,透出浅灰的纹路,恰似悲尘眉间凝结的霜华。 玄通被压于青石之上,腕间的青瓷剑穗犹如利刃,刺痛着他的肌肤——那是在江南市集中,她红着脸交予他的。 她说,那青瓷剑穗上的纹路恰似他不苟言笑时眼角的细纹。 洞门缓缓开启之际,悲尘袈裟上,那由金线编织而成的经文字样,在风雨中庄重地翻卷着。 当玄通望向那双本该慈悲的眼,却只看见翻涌的墨色,像极了藏经阁里被烧毁的经卷残页。 “师父,我没有...” 玄通话未说完,便被悲尘掌风扫中。 这一刻,他只听见自己的经脉在剧痛中崩裂。 如同那时在江南,二人离别时,她挥剑斩断流水时发出的脆响。 不同的是,那次断的是江河,是他以为的尘缘,但这次断的,是他辛苦凝了数年的顶上三花。 是从今往后再无法触碰她发带的手。 悲尘的声音混着风雪砸在的心头: “既动了凡心,便该舍了这满身修为!” “从今日起,老衲要将你镇在同光塔中,让你这一生,都为养育你的宗门赔罪!” ... 玄通被囚在塔中的第七日。 失去所有修为的他,每天只得数着砖缝里的青苔度日。 除此外。 每日黎明,他都会对着西墙念《金刚经》。 可当念到 ‘若见诸相非相’时,总会想起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第七日清晨,他摸着褪色的剑穗,突然哼起了《凤求凰》。 声音于塔内回响,惊得梁上寒鸦扑腾着撞向石窗,然终是未能撞破这满室的寂寥。 第八日晌午,塔外传来熟悉的剑鸣声,久久不绝于耳。 当听到第十七声时,他忽而面色一怔,显然是听出了由那柄剑发出的剑鸣之声 —— 是江砚雪的 ‘吹雪剑’。 玄通扒着石窗往下看,只见她青衫染血,发间那只竹叶蝶已被血渍浸透,却仍倔强地别在鬓边。 她的剑每落一下,便会有一僧人倒地不起,或有一僧人的武器被惊落在地面。 当第十八名武僧的禅杖落地时,她抬眸望来,眼里倒映着那同光塔的模样,她在这里,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她咬了咬牙,想要闯入塔中。 这时,耳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砚雪,住手...” 玄通从塔里二层的门窗前跳落到地面。 即使修为尽丧,但是,他的体魄还在,无惧高空坠落。 “他们是无辜的...” 玄通来到她的身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但是,他终是没有那么做,因为这里是佛门圣地。 她收剑而立,在距他身前三步顿住,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剑尖上还有血渍。 塔外传来僧众逼近的脚步声,檀香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 他忽然想起她曾说 ‘剑不斩无辜’,可如今,她为了他,已斩落了整整一十八根禅杖。 他扯断剑穗,青瓷碎片扎进掌心:“你走...” 话未说完,便瞧见她那握剑的手在抖。 下一刻。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手背,不是血,是她的泪。 她才不顾什么佛门圣地,她只在乎他。 “走!” 玄通再次开口。 这时,少林方丈缓步走来,“妖女!竟敢乱我佛门清静,不可饶恕!” 第285章 一生只有一败的悲尘 此刻,达摩洞内。 当听到悲尘讲完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后。 张道之才有所释然。 怪不得江砚雪要让自己将悲尘请到剑宗,原来是为了给玄通报仇。 “当年废掉你弟子修为,是因你三毒未去?” 张道之好奇询问。 所谓三毒,是指贪、嗔、痴。 道教称其为三尸。 佛教常称之为三毒。 这里的张道之,为了表示对悲尘的尊重,所以未言三尸,而是以三毒的说法讲出。 此前有说,修为越高,越是容易影响到自身心性。 或是人性被泯灭,神性占据身体。 或是被三毒侵淫己身。 这两者都是修行者必须要面临的门槛。 不说前者,单论后者,若是无法斩了三尸,去了三毒,最终会有走火入魔之险。 当然,也有一些异士在踏上长生路后,并未去走斩三尸,让己身接近神性的路子。 像是修炼元神以求达到一种返璞归真的境地,也是走向长生路尽头的一种法子。 悲尘并未反驳什么,点头道:“当年,我的确是在去三毒的关键时期。” “我原以为,以我当年的道行,斩三尸乃顺理成章之事。” “可是,老衲太执拗于提升境界,反倒因此着相,以致心脉失守,被三毒寻到了机会。” 张道之不解,“如你所言,此事必在你心中生出业障,怎瞧你这些年来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如果悲尘被三毒彻底迷惑。 那么,这天地间,很有可能会出现一尊魔头。 听到对方问话之后。 悲尘忽然抬起头看向他,笑呵呵道: “时也命也缘也。” “当年李琼霄走后,老衲用了足足三十余年的岁月来压制三毒,然而尽都成了无用功。” “随着三毒占据老衲心脉的次数越来越多,老衲深知,如若就此下去,只怕终有一日,老衲会失去本我真我。” “为防老衲做出什么贻害苍生之事,老衲之后去往龙虎山,寻求你师父相助。” 闻言,张道之释然,“是我师父帮你斩了三尸?” 但是话音刚落,又觉不对。 三尸这东西,需靠自己,外力难以起到作用。 如果说,这世上有人能帮助他人斩了三尸,那么,这天地间将会涌现出大量的,斩尽三尸的高手。 这时,悲尘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老衲去寻天师,并非为了要斩老衲三尸,而是希望你的师父,能够杀了老衲。” 张道之愕然。 这一刻,他对眼前这位垂垂老矣的僧人,再一次生出钦佩之意。 其实,古往今来,有很多异士都难以斩去自身三尸。 绝大多数人,为了防止自身坠入魔道,都选择了强行坐化的方式离开这片天地。 这种人,是真正的修行者。 “后来,是你的一句话,让老衲顿悟,遂斩了三尸,成就如今之境界。” 悲尘的话,让张道之有些哭笑不得。 不用对方说,他也知道,那句话是什么。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 悲尘在普通人中的天赋,算是极其罕见了。 十岁那年正式踏入修行。 二十三岁时三花聚顶。 三十七岁时五气朝元。 恰逢那时天下大乱。 大周太祖赵雄州因攻打如今京城,昔日汴梁失利,被元军团团围困。 是悲尘率领十七名僧人闯入十万军阵当中救下赵雄州。 此事,被世人称之为少林十八棍僧救太祖,甚至民间都有其话本流传。 救下太祖之后,悲尘转身投入异士大战。 曾以一己之力,对阵西域三十六国中的龟兹国七十名异士。 最终,将其全灭。 那时的少林方丈便就言断,悲尘杀心太重,将来不成佛便入魔。 悲尘对此不屑一顾。 近五十岁时成就五气朝元境,以自身重伤为代价,在江浙一带拼死四尊大妖。 此事如同当年救太祖一般,再次流传于世间。 被世人称之为——少林武僧降四魔。 有人说,悲尘注定会成佛。 因为释迦摩尼也曾降过四魔。 有人说,悲尘杀心太重。 因为他是天下大乱之际,为数不多的,卷入大劫的僧人之一。 死在他手下的异士、妖魔,不计其数。 但在赵雄州一统天下的那一年。 一生都战无不胜的悲尘败了。 败给了当时的太平道大贤良师。 若非上一任的全真教主及时赶到,悲尘的一身筋骨,都要被那位大贤良师给打穿了。 此后,悲尘像是着了魔一样,不顾自身伤势的去努力修行,希望获得更高的境界。 他要一雪前耻,要击败那位大贤良师。 可是,没过几个月。 就在赵雄州建国的半个月前。 一场震惊天下的异士界大战,爆发了。 全真无为、武当通玄以及第二十五代天师。 于东海之畔约战大贤良师、实力直逼草原腾格里,作为北元皇帝的御用大萨满与西域佛主。 那一战,打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此战过后,那时的大贤良师、北元大萨满与西域佛主,同时身死道消。 在不远的将来,一天师二真人也相继陨落。 大贤良师死了。 悲尘不甘。 虽然大贤良师死了。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自身提高境界的需求。 有人劝他说,莫要因败给大贤良师而心生魔障。 毕竟,那时的大贤良师,已经修行了整整一百年了。 而那时的悲尘,打从娘胎里算起,不过近甲子之龄。 败给大贤良师,在情理之中。 可悲尘终究还是没有绕过心中的那道槛。 因为他这一生从未败过,却唯独败给了大贤良师。 但他也知道,若是如此作想,将来必心生业障。 于是,他在修行的同时不忘钻研佛法。 终于,某一天,他见到了自己的三尸。 他宣布闭关,誓要斩了三尸。 ... 玄通去世三十余年后。 悲尘来到龙虎山,找到了张先, “你当年说的没错,参与天下大乱并非真正入世,老衲亦不曾真正入世,三尸难除。” “老衲此番来寻你,有私心,希望你能够杀了老衲,虽说此举必然引起中原佛道之争。” “但老衲一生交下的朋友不多,你师父还有你,是其中之一。” “老衲,没有法子了。” 悲尘与张先的相识,是因张先在游历天下时曾去过少林。 那时张先的年龄只比玄通大个几岁而已。 但,纵使是那时的张先,已堪称是同辈第一人。 玄通去世于太初十七年。 年仅十八岁的张先登上少林得那一年,是太初十五年。 第286章 为这人间造就一位杀力极盛的剑修! 自玄通去世后的三十年来中。 悲尘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亦找过许多法子。 但都不曾助他斩尽体内三尸。 不得已,他只能求助张先。 老天师的天赋,在那个时代,无人能出其右。 近乎困住悲尘一生的三尸,老天师说斩就能斩。 自然,老天师也可杀他。 但这事,不能这么做。 老天师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就当悲尘打算自我了断时。 在即将离开龙虎山那一刻。 他遇到了尚且小小一只的张道之。 后者极少在龙虎山见到有什么僧人来访。 所以对悲尘很是好奇。 张道之邀请他吃肉,他说了句罪过。 前者不屑一顾的开口道:“老和尚,你没听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句话吗?” 其实,当时张道之真正想说的是,装尼玛啊装。 不过,前不久,他刚因为自己表现得太抽象,太像个穿越者,被老天师狠狠痛斥一顿。 所以,说话也就有了几分含蓄。 却不料,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悲尘学会了放下。 这些年来,他为天下苍生做了许多事。 比如阻止北元铁蹄南下,又比如劝解异士界中发生的争斗,还救了许多百姓。 然而,玄通之死,于悲尘心间,仿若芒刺在背,深深地刺痛着他。 他心里清楚,不将玄通的死放下,他永远也走不出来,更无法斩了三尸。 ... 悲尘的修行天赋相较于老天师张先来说,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一般。 但他从未因自己的天赋不如别人而放弃过修行。 反倒是日日夜夜孜孜不倦的在修行。 渐渐地,他忘了自己为何修行。 他研习佛法,想要成为像达摩祖师那样可以流传后世的英杰。 他很追求完美,无论是戒律还是修行都是如此。 他不允许自己的一生出现任何污点。 他最终成为了世人眼中的‘佛陀’。 但是,也因此给他埋下了执念的因果。 他不接受自己的失败与不完美。 直到听到那句酒肉穿肠过... 他才真正醒悟。 修行不是一种形式,更非一种执念,所谓修行,不该是‘相’,而是‘心’。 只有看清了自己的本心,才能悟到放下的真谛,才能不被所谓的‘佛’困住己身。 因为真正的‘佛’是消除痛苦,并非是被痛苦绑架。 最终,他有所悟,从完美修行者的执念中得到解脱,成功斩了三尸。 然而,就是如此粗浅易懂的一个道理,却让悲尘走了近乎一生。 若无张道之,或许,终其一生,他都会被执念纠缠,难以斩了三尸。 ... 此刻。 达摩洞里。 张道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西域与佛主一战,你说你欠我一个人情,您老因晚辈曾经说的那句话进而顿悟斩了三尸...” “这不是一个人情,是两个人情啊。” 悲尘呵呵一笑,“老衲都放下了,为何施主却有了执念?” 张道之‘呸’了一声,随后转身,将欲离开达摩洞中, “故事也听够了。” “老和尚,有缘再会。” 悲尘一愣,旋即回神, “你不让老衲陪你同去昆仑剑宗了?” 闻言。 已经缓步接近洞外的张道之忽而身形一顿,摇头叹道: “玄通之死,虽说与你有关,可你那时被业障缠身,怨不得你。” “江砚雪让贫道请你去昆仑,是要杀了你。” “你活着,对天下苍生有益,贫道不能做出这种事。” 张道之在草原与腾格里一战时,就曾被心魔占据己身。 他知道一旦落到那种境地里,诸般万事便由不得己身了。 所以,废了玄通修为这件事,张道之是能理解的。 按理说,遇到心魔这种事,一般都是在长生路这个境界。 因为只有到了这个境界,异士,才能真正体悟到何为亲近自然。 张道之未走上长生路就遇到心魔,是因三花聚顶的执念太重了。 再加上他乃无垢体魄,本身就称得上亲近自然了。 而江砚雪因玄通一事,早已有了执念,不见心魔,是因为未走上长生路。 当张道之话音刚落的那一刻。 悲尘忽然缓缓站起身来, “老衲放下了玄通的死,却一直在躲着剑宗掌门。” “因为老衲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原本,老衲是想撑到大劫降临之时,为天地众生再尽一份力,到了那时,自会去面对江宗主。” “而今,既然此事躲不过去,索性便不再躲了。” 悲尘知道将来大劫之事。 是因张先于岁月长河中窥探到了将来的某种可能。 而后,又将此事告知了悲尘。 他相信老天师张先不会拿这种事骗他。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到大劫到来,如同甲子前天下大乱那般,毅然决然的投身于乱世。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您老都躲了那么久了,若因晚辈一事不再躲着,晚辈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悲尘先是故作轻哼一声,“你还有过不去的事?” 随后又道:“江宗主乃是天纵英才,以她的天赋,本该早早走上长生路才是。” “然而那么多年来,修为却不得寸进,其根由怕是在老衲弟子一事上。” “若老衲能趁此机会解开她的心结,为这天下苍生造出一位走上长生路的高手,纵使老衲死,倒也算死得其所了。” 悲尘的意思很简单。 用他的死,来为这人世间迎来一位实力与他差不多的高手。 这样,他的死,也算有些作用。 江砚雪是练剑者。 本身就极具杀伐之力。 剑修,五气朝元境可杀长生路。 这可不是一句虚言。 古往今来,能够走上长生路的剑修高手,不算佛道两门,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近千年来。 最为出名的剑修高手,是那位被道门誉为吕祖的一代天才。 吕祖的剑不弱龙虎山初代祖师。 此后。 哪怕是在甲子大乱时期,都无走上长生路的纯粹剑修。 倘若江砚雪能够跨出那一步,对天下苍生来说,绝对是有益无害的一件事。 毕竟,有一尊强大剑修的存在,纵使是在大劫期间,也能给诸多异士增添许多信心。 如果张道之走上长生路,其杀伐之力,也能堪比剑修。 不过,他不算是纯粹剑修,因为他除了剑术之外,还修有龙虎山的道法。 第287章 佛 张道之在了解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 心中就已做出决断。 他不希望,悲尘会随他前往剑宗。 甚至,他都怀疑,或许此来嵩山,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而悲尘在得知他的来历后,心中也已做出决断。 此时。 二人正腾云驾雾前往昆仑剑宗。 途中,张道之负手而立,沉默无声。 悲尘也只说了一句话, “如若江宗主执意要为老衲的弟子报仇,还请天师莫要阻拦。” 张道之依旧保持沉默,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但是他心里,有一个答案。 悲尘是应他邀请前往剑宗。 无论今后如何。 但只要他还在剑宗,就不允许悲尘出事。 ... 两日后。 昆仑剑宗,玉虚殿前。 此殿乃是整座剑宗的主殿。 江砚雪平日修行,就是在此殿中。 如今。 她正坐在大殿中央的一个蒲团上。 忽而感到殿外陡然出现两道强大气机出现。 猛地睁开双目。 其身侧兵器架上,静静安放着她的宝剑。 随着她睁开双目的那一刻。 宝剑忽而颤鸣。 似是感受到了来源于她内心深处的浓浓战意。 紧接着,吹雪剑自主出窍。 江砚雪起身握剑,剑尖划一块磨剑石。 而后身形猛然掠出大殿。 与此同时。 张道之与悲尘已经来到玉虚殿前。 在他们腾云来到剑宗上方时。 轩辕静姝、赵长歌以及一众修为高深的剑宗弟子,便已来到此处。 正当张道之要向赵长歌说出一些事情时。 大殿内。 江砚雪已握剑杀至。 张道之当即眉头一皱,旋即立身于悲尘身前,而后瞬开金光,将那足以致命的一剑成功抵消。 江砚雪深深皱起眉头,“张道之!” 张道之寸步不让,“江砚雪!”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一旁,诸多剑宗弟子都傻了眼, “掌门怎与天师交上手了?” “我们与龙虎山一向和睦,前不久,天师还专为我们开坛讲道...” “是啊,怎么如今突然拔刀相向了呢?” “...” 就在这时。 悲尘双手合十,自身绽放无量金光,竟是在悄无声息中,便将张道之的金光与江砚雪的剑气化解。 江砚雪仗剑而立,紧盯着悲尘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纯粹至极的杀意。 仅是这缕杀机,便足以使得修为较弱的异士肝胆俱碎。 这便是来自剑修的恐怖之处。 “悲尘,你既已来此见我,想必是要为当年的事情做个了解。” “既如此,便莫要躲在天师身后,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江砚雪语气森寒。 张道之有心化解他二人矛盾, “江宗主,江姨,当年之事,我已听悲尘大师说明...” 然而,尚未言尽,便就被一脸冷漠的江砚雪打断, “此事,与你无关。” 张道之还欲继续开口。 这时,悲尘却主动上前,迈过张道之, “天师,此事,与你无关。” “你若强行干预,不仅解不了江宗主的结,就连老衲,亦会再生魔障。” 闻言,张道之深深一叹,颇感无奈。 当听到悲尘所言,江砚雪心中气焰更甚,手中长剑正指着他, “说甚魔障,不过是骗人的鬼话,当年若非你出手废他一身修为,他怎会想不开,夺了我手中剑自杀?” “说来道去,你这个当师父的,与少林寺那帮秃驴不过是沆瀣一气罢了!” 悲尘不曾对当年事有所解释。 江砚雪又问,“当年陷害他夺经之人,你可有惩治?” 以前,痴迷修为的悲尘,对少林绝学极为看重。 然而,如今,随着他的放下,却连易筋洗髓炼体经如此重要的功法,都能交给西域活佛。 且先不说此事好坏。 单论悲尘的心境,的确是发生了变化。 面对江砚雪的质问,他并未选择隐瞒,而是直截了当的摇了摇头。 见状。 江砚雪忍不住轻笑一声, “一位是你一手带大的弟子,一些是与你无甚关联,只占个同门之谊的妖僧。” “然而,你能对你的弟子出手果断狠辣,却不曾惩治那些妖僧,你告诉我,是为何?” 悲尘依旧不语。 默认了一些事,也对一些人沉默。 江砚雪见他依旧不语,倒是显得她愈发胡搅蛮缠起来, “你还真是好心机,怎么?装着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样,就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了?” 闻言。 悲尘先是叹了口气,随后,缓缓道: “老衲的确对陷害玄通的僧人不曾严加惩处,只是让他们离开了少林,另谋生路。” “先前种种之事,说老衲被业障缠身也好,说老衲一意孤行也罢。” “总而言之,千般不对,万般之错,皆在老衲,老衲沉默,是因对此前做下种种之事难以解释。”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老衲是你,哪怕穷其一生,老衲也会杀了自己。” 待言至此处。 悲尘忽而盘膝坐在地面,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一声佛号后,缓缓开口道: “江宗主,对于此前种种之事,老衲深知罪恶深重,无言以对。” “所以...” 悲尘缓缓合上双眼, “老衲今日来此,只为求死二字。” “请江宗主,动手。” 这一刻。 在场所有人,都是愣在原地。 不知何时。 江砚雪已然泪流满面。 像是在为那年,那个春天, 做出最后的不舍与告别。 下一刻。 她那手中长剑,准确无误的刺向悲尘心脉处。 张道之本想要出手阻拦。 可是,他犹豫了。 因为悲尘那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如果是自己的师父,将自己师姐赵长歌的一身修为废了,自己,会原谅老天师吗? 答案是不会。 所以,张道之没有资格阻拦江砚雪寻仇。 可悲尘毕竟是因他才会在此刻,在这时,来到剑宗。 他又不能视若无睹。 诸般纠结之下,只得是深深一叹。 看来,自己的修行,远远不到家。 他决意出手了。 阻止江砚雪那一剑继续刺下去。 悲尘可以死在任何时候。 但唯独不能死在这时、这里。 悲尘离开剑宗,死在任何时辰,任何地方,张道之都不会去管。 可就在他将欲出手之时。 江砚雪的那一剑,却是停了下来。 她不再将手中剑刺得更深一些,而是拔了出来,随手丢弃到地上。 身躯踉跄险些跌倒。 见状,轩辕静姝及时搀扶过去,小声道:“师父...” 江砚雪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缓缓合上双目。 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想要痛骂悲尘一番。 但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是张不开这个口。 万般怨气,落到嘴边,只道了句, “罢了。” 江砚雪转身欲回大殿。 悲尘睁开双目,凝视她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忽而。 江砚雪驻足,并未回首,似自顾自地说道: “你的好徒弟,在临死之前,于我手心上写了一个字,你可知,是什么字?” 悲尘不知,“何字?” 江砚雪沉声道:“佛。” 佛? 第288章 瞬息破境, 踏上长生路! 少林本是一座与武当、龙虎齐名的千年古刹。 甲子前,那时的异士,对于少林寺的赞誉可谓毫不吝啬。 说天下武学出少林。 但是,近些年来,这座千年古刹,却面临着人才凋零的尴尬形势。 现今,除了悲尘之外,少林寺修为最高的僧人,不过三花聚顶。 再难与武当、龙虎并驾齐驱。 少林僧人只觉着是今时武运不在寺中。 但是他们从未想过,在数十年前,有那么一位少年横空出世。 哪怕是年长那少年几岁的老天师张先,都不敢说在天赋这一块,能与之相抗衡。 甚至,张先在见到那少年第一眼时就说,将来能与他争年轻一辈第一人名头的,那少年算一个。 可是,那少年死了。 就像是漫天诸佛在惩罚少林。 他们,再也没有像那少年一般的天才了。 那个少年叫做玄通。 他本可以成为少林寺百年武运的扛鼎人物。 如此天骄,即使没有所谓的易筋洗髓炼体经,又能如何呢? 一位早已勘破佛法的天才少年,最终却没有成长起来。 有人说,这是天妒英才。 也有人说,不曾成长起来的天才,又算得上什么天才呢? ... 昆仑剑宗。 玉虚殿前。 待那位江宗主返回大殿中后。 悲尘仍是盘腿坐在原地,久久不语。 内心一直在回味玄通想说的那个‘佛’字。 悲尘在想,当他将玄通关押在塔中的那些时日。 玄通会不会一直在钻研,如何根除自己的三毒? 最终,悟出了那个佛字? 玄通是少林名副其实的武痴。 他对武学的痴迷程度,更甚年少时的自己。 当自己废除他修为的时候,他心中在想什么? 是不是深怀绝望? 对一名武痴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为严重的惩罚了吧? 但是,玄通心境通明。 他纵使被废除修为后,仍旧没有将自身放弃。 因为他知道,如果让他重新修行,他能够以最短的时日回归到巅峰状态。 这是他身为天才的自信。 悲尘与玄通,师徒二人,同为武痴。 但是,前者被三毒纠缠。 后者却视三毒于无物。 对于真正的天才来说,不光能够精通法,亦能精通道。 因此,区区三毒,岂能将自身影响? 张道之的天赋,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即使没有一身功德体魄的情况下,天下诸般武学,他基本都是一看就会。 当年与腾格里一战,不也见到了自己的三尸? 结果呢? 只是手掌轻轻一捏,便让那三尸消散。 悲尘终究是不如他们。 他的天赋,在茫茫无数的异士中,只能算是上等。 但在张道之等人眼里,上等天赋与普通人无异。 一直以来,玄通都很钦佩他的师父。 因为天赋受限,却依旧能走上长生路。 没有人知道,其背后究竟会付出怎样的辛酸,才能走到那一步。 所以,哪怕是被废除修为后的玄通,心中所想,也是希望,能够帮助到自己的老师。 “吾不如吾徒多矣。” 良久。 悲尘才缓缓道出那么一句话来。 少林寺失去了玄通。 他再也遇不到,像玄通那样天赋异禀的弟子了。 玄通的遭遇,让张道之想起了那个,在三千里乱神渊中昙花一现的张玄陵。 如果张玄陵没有那些痛苦经历的话,按照他的天赋,或许能将那时的龙虎山天师府,带到一个崭新的高度吧? 只是天下间万般诸事,从来就没有如果二字。 想到这里。 张道之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身为天师,责任重大。 其中,保护好龙虎山的后起之秀,是他最该去做得事情。 他不希望,龙虎山的那些天才们,将来也会经历如玄通、张玄陵那样的事情。 不然,就是他这位龙虎山天师的失责了。 张道之是修道者,同时也是护道人。 张先亦是如此。 这是传承,亦是承负。 ... 大殿中。 江砚雪如同悲尘一般无二,盘腿坐在蒲团上,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通的事情,在她心中,已成执念。 无数岁月里,她幻想过不止一次杀了悲尘。 但是,这是玄通想要的结果吗? “当年,那个佛字...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让我学会放下?” 江砚雪忍不住喃喃一声。 放下二字,谈何容易? 又有多少人,因一人而困住自己的一生呢? 江砚雪不甘,亦在自责。 如果当初,她能够及时察觉玄通抢夺自己手中长剑的动作行为。 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你欲教我懂得那个佛字,可你怎知,那些所谓的道理,我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 “罢了。” 喃喃于此。 江砚雪忽而喘出一口浊气,像是将压在心头多年的郁积之气一吐而尽, “你既希望看到我放下,那我,便如你所愿,放下便是。” 言罢。 自身气机节节攀升,直冲霄汉。 江砚雪那蕴有灵光的双目,在这一刻,竟是离奇的变得普通起来。 所有的光彩尽数消失。 像是达到了传说中,返璞归真、神莹内敛的程度。 渐渐地。 在江砚雪的眼前,出现一条通天大道。 是真得可通天! 她下意识抬起手臂,在那条通天大道上轻轻一点。 刹那间。 昆仑万年气数,剑宗千年武运,似都尽数融入在她的体内。 天垂万象,地涌金莲。 ... 玉虚殿外。 张道之等人都注意到了各种异象的发生。 天地之间,似连成一线,化作了一柄弥漫着滔天杀力一缕剑气。 又像是一柄宝剑在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终于出炉。 就在众人不知所以然期间。 悲尘忽而凝视着悬挂在天穹上的那缕剑气,似窥探到了这缕剑气的本质,宛若一条可供异士登天的长生大道。 “长生路...” 悲尘喃喃一声。 张道之大为震撼,“这就走上长生路了?” 悲尘点了点头,“以她的天赋,本该如此,早该如此。” 张道之与赵长歌等人皆是无言。 他们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一幕,不敢有丝毫恍惚。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他们正在见证异士界中的一个传奇诞生,这注定会成为历史。 所以,他们想将眼前的一幕牢牢记在心尖。 时隔不知多少春秋。 终于。 这偌大天地间,再次迎来了一位踏上长生路的纯粹剑修。 第289章 起手撼昆仑! 当轩辕静姝等一众剑宗弟子。 从张天师与悲尘大师的言行中得知。 身为剑宗掌门的江砚雪,正在破境,将要踏上长生路的这一刻。 都是热泪盈眶。 整整一千年了。 除了当年的吕祖之外,无人再能以纯粹剑修的身份踏上长生路。 哪怕是当年昙花一现的诗剑仙李太白, 也是以儒证道,并不是以纯粹剑修的身份走上长生路。 千年来,普天之下的异士都认为,吕祖将属于剑修的通天之路走尽了。 今后之剑修,再也无人能够踏上长生路,再也没了通天大道。 当年斩国师申九千的张道之,因将天地人三道之力尽数融于己身,导致自身气机气力攀至巅峰。 进而施展出了那招三力同源。 后被天下异士誉为此剑招一出,天下剑招再无出其右者,更甚者,说此剑招已然通天。 但通天的,毕竟只是剑招,而非剑修。 如今,他们正亲眼目睹一位通天剑修的诞生,内心怎能不震撼? 这对轩辕静姝等人来说,无异于是让她们看到了前方的路。 路没有断,道还在。 “请师尊,踏上通天路,以证我剑修之道!” 轩辕静姝跪地伏首。 下一刻。 诸多剑宗弟子亦是如此, “请师尊踏上通天路,以证我剑修之道!” “...” 这句话,逐渐响彻在剑宗的每一处角落。 剑修的通天之路没有断! 路还在! 有着天纵之姿的江砚雪,续上了属于剑修的的通天大道! 渐渐地。 张道之等人忽而听到大殿内传来一道久久回荡在天地间的壮阔之声, “剑修江砚雪,练剑四十载,今以剑力通天,惟愿天下后世剑修,人人可出剑如游龙,人人可运剑通天地!” 话音落罢。 江砚雪忽而冲天而起,冲出大殿,孤身立于天地恒古间,立于昆仑绝顶上。 这一刻的她,手中无剑。 但天地万物,皆可为她手中之剑。 指尖剑气可裂云开雾,腰间长剑能断山截江,乃至一片竹叶,都可迸发无上剑气。 四十年寒刃映孤影,终换得剑心与日月同辉。 她身着的那一袭青衣长袍,此刻宛如如战旗,正迎天地间的徐徐微风飘然绝尘。 江砚雪回望来时路,练剑多载,倒在她剑下的亡魂不知几何。 可谓白骨铺阶,血浸青石。 即使不曾踏上长生路,不曾寻到属于自己,属于剑修之路的通天大道时。 她也不曾有过丝毫气馁,坚信凭借手中三尺长剑,可立万万人身前,有蛟龙处斩蛟龙,有妖邪处诛妖邪。 属于剑修的通天之路究竟有多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多少剑修困于瓶颈,皓首穷经终成枯骨; 多少锋芒折于俗世,壮志未酬空留长叹。 而今,剑修终可通天! 江砚雪给了后世剑修一个期望! “吾剑既通天地,当为后世开道!” 一声长啸震落千年积雪,她挥手斩出毕生最强一剑。 不是杀伐之锋,而是开蒙之芒。 剑气化作银河倒挂,倾泻而下,贯穿九州大地,凡有剑庐处,皆见星辉入鞘; 凡执剑者,尽感血脉中沉睡的锋芒被唤醒,手中长剑亦在啾啾颤鸣不已。 “从今日起,” 江砚雪的声音随剑气传遍天下,如黄钟大吕震彻寰宇, “天下后世剑修,不必再困于难登蜀道!” “人人可出剑如游龙。” “人人可挥剑似惊雷。” “人人可仗剑行九州。” “人人可执三尺青锋芒,踏上通天路!” 言罢,她纵身跃入剑气洪流,与相连在天地之间的那缕剑气彻底相融。 当年诗剑仙李太白仗剑作蜀歌,言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但难的真是蜀道吗? 李太白练剑,深知,剑修之路,堪比蜀道,难于上青天! 而今,江砚雪于天地间造化而出的那缕剑气,好似天下剑修可以登上蜀山的通天之梯。 让天下剑修,都看到了登临蜀山的希望。 随着江砚雪话音落下。 不言他处,单说剑宗。 几乎所有的剑宗弟子,在这一刻,都是愣起神来。 好似心有所悟、所感,逐渐变得剑心通明,道心坚定。 其中有些剑修,更是将自身境界直接突破。 这一刻的江砚雪,正式踏上长生路! ... 只是。 正当剑宗弟子惊喜不已的同时。 张道之却是觉察到了些许不对劲。 已然通天的江砚雪并未停下以剑道通天的路。 她似乎想用己身将那条路彻底打通、打穿。 是要自己造一条让天下剑修都可去走的道路。 这样做的代价... 张道之忽而心中一凛,大声道:“江宗主!” 天地间。 近乎身化剑气的江砚雪眉头一皱, “时机不对么?” 言罢。 那缕可通天地的剑气终是消散不见。 所有异象也都尽数消失。 仍矗立于天地间的江砚雪,其目光,全然落在张道之一人身上, “张天师,我的剑道,需要磨剑石。” 虽说江砚雪已踏上了长生路。 但是, 境界终究是有些不稳固。 需要找一名强者,来验证自己的剑道。 这里的剑道,不是通天之道,因为剑可通天,已得验证。 因此,她口中所言的剑道,是指剑术剑力的极致杀伐之道。 悲尘不会与 江砚雪一战。 眼下,能够帮她的,只有张道之。 既然是论证江砚雪的剑道。 那么,张道之便不能使用自身剑术。 因为他的剑术,是建立在道门术法的基础之上。 与剑宗的术不同。 若以剑来论证剑,那么论剑、问剑的必要,便无需存在。 因为无论哪一方占有优势,最终都是剑道。 而且,一人手中之剑,难做其它剑的磨剑石。 既然是磨剑石,就要以其他的道来磨剑道,而非是让剑道去磨剑道。 江砚雪此时提出论剑,也并非是在论自己的剑道,更多地,还是问剑,问自己的剑心。 当剑心通明之后,其境界,自然便就稳固了。 张道之没有拒绝她的请求。 普天之下的异士只以为,斩了申九千的这位张天师,最强之处在于剑道。 但却全然忘了。 龙虎山的正统传承,不是剑道,而是雷法,是自然之道。 张道之向前跨出两步,看向那道矗立于天地间的伟岸身影,朗声道: “江剑修,贫道近日刚悟出一术,起源于当年申九千的起手托天式。” “这一术,贫道将其命名为...” 言语间,他的眼前,不再是那道略显单薄却又显得神圣不凡的身影。 而是昆仑连绵山脉以及山巅上那些终年不化的茫茫积雪, “起手撼昆仑!” 第290章 一剑问长生 一柄宝剑的出炉需经千锤百炼。 一名剑修的强大,同样需要万劫磨砺。 如今,张道之就是在做着这样一件事。 尽管江砚雪已无需历劫磨砺,但是她所悟出的剑道,仍需印证。 当张道之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单手已做托举之势。 刹那间,整座昆仑山脉宛若被撼动了一般。 山体抖颤,积雪崩塌。 周遭峰峦似都连成一脉。 一掌无形大手,自昆仑剑宗内渐渐浮现而后缓缓上升。 每上升一寸,那道似可将天地日月都能托举的大手,便如竹木节节攀升一般。 那大手攀至千丈高空时,指缝间已能攥住流云。 留存于自然中的广袤灵气,似都尽数凝于手掌当中。 甚至,让在场围观众人都产生一种错觉。 那只大手,好像将昆仑山脉连绵起伏的地脉气数都给托举了上去。 就连早已踏上长生路的悲尘大师见此一招,都是忍不住地惊叹道: “未踏上长生路,便能将天象之力发挥到这般程度,不愧是张天师。” 其实在张道之率领道门弟子杀入西域佛国的破阵期间。 他就想到了申九千的起手托天势。 不同的是,那一式,申九千借助的是地脉之力。 而张道之的起手撼昆仑,是以天道自然之力去撼动地脉之力。 一个重在‘托’,将地脉之力托举到寰宇中,以此来克敌制胜。 一个重在‘撼’,是直来直去的杀招。 面对这一招,江砚雪并未大意。 将毕生融会贯通的剑意尽数凝于一招当中。 她将这一剑招命名为——一剑问长生! 这一剑,她就是要为天下剑修,问一问鸿蒙大道,剑修当真不可通天,不得长生否? 煌煌剑气,震惊天地。 一剑落下。 那可撼动昆仑之势,终是偃旗息鼓,没了任何动静。 二人只对过一招而已。 江砚雪这把宝剑的磨砺便已成。 亲眼目睹此战的剑修中,除了赵长歌与轩辕静姝能够看出一些端倪之外。 余者,只觉这一战惊天动地。 毕竟,就连身为龙脉之祖的昆仑山,都被张道之那一手撼动了。 江砚雪的那一剑,更是让天地久久颤鸣。 似用着一种跨过岁月长河的上古之音,来回答江砚雪心中疑惑——问长生。 此战过后。 张道之与江砚雪皆消失不见。 二人来到一座略显空荡的山巅中。 站在这里,他们可以将大半昆仑风貌尽收眼底。 张道之站在她的身后。 二人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 在江砚雪覆手间。 张道之忽而听到,在那浩瀚连绵的山脉中,似有阵阵龙吟传来。 他心头一动。 那里正是‘生气’所在的位置。 昆仑,龙脉之祖,乃天下地脉气数起源之地,蕴藏着无边无际亦无穷无尽的生机。 正因有着这种特殊的地利存在,才可诞生先天之气。 张道之并未询问有关‘生气’之事,反倒是问起江砚雪踏上长生路的所感所悟, “江宗主,这场问剑,可让你问到了心中的答案?” 江砚雪借他之力来磨砺己身,是问剑、问心,亦是在问天地。 她轻轻一叹,“剑可通天,但路的尽头在何处又在何妨,我不知。” 这里的通天二字,不单单是指长生路了。 而是一种更高深境界的追求。 剑修的路,张道之不懂,但他知道,他的大道,就在脚下。 “江...江姨,毫不违言的说,方才您那一剑,可是差点儿杀了晚辈啊。” 张道之谈起方才问剑之争。 这一刻的他才终于明白,为何剑修的路那么难走。 只因杀伐之力太甚。 在他心中,一剑问长生已不输于他斩向西域佛主与蛮王蚩尤时使出的三力同源一剑。 要知道,三力同源,是在借助天地人三道之力。 是将自然之力挖掘到极致的体现,也就是所谓的,术之尽头的一剑。 可是,江砚雪的一剑问长生,凭借的,仅是简单到极致的剑道之威。 从这一点儿上来说,张道之就已经败了。 江砚雪不愧是悲尘口中的绝世练剑奇才。 就连号称惊才绝艳的赵长歌,在她面前,此刻都显得是那么黯然失色。 不过,三力同源,是有着无限成长性的一剑。 如今的张道之使出这一剑,借助的,是自身功德之力、运河水脉之力与自幼修行的天道之力。 说白了,就是在借助天地人三道的部分之力。 可若有朝一日,张道之能够借助蕴含在自然中的所有天地人之力。 到了那时,哪怕是一剑问长生,在三力同源面前,也要让步。 江砚雪面色肃穆,充满神性, “我有留手。” 张道之点了点头,拱手道: “江姨,晚辈还有一事相求,多年后与妖族约定的十战,晚辈希望,江姨可代表我人族出席一战。” 江砚雪道了一声‘好’。 如此一来。 算上张道之。 已有六名人族高手应下与妖族之争。 分别是蚩狂、齐玄牝、赵长歌、江砚雪、张虎。 至于悲尘为何不应下此事,张道之不解。 但是他了解悲尘的性格。 事关人族,悲尘若无必要原由,定不会推脱。 当前,张道之还有一事想要询问,于是便开口道: “敢问江姨,现在的您,算不算得上天下第一?” 闻言。 江砚雪沉默片刻。 而后缓缓转身,目视张道之,微微摇了摇头, “不清楚。” “不过...若我身在昆仑, 应当是天下第一。” 只要踏上长生路。 就会与一地气数息息相关,不可分离。 比如,若是张道之踏上长生路,那么他就会化作一件先天舆图至宝,成为龙虎山压运的存在。 更会与龙虎山密不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实力与修为都到了长生路这一阶段,判断他们强弱的标准,很难再去用简单的杀伐之力来形容了。 因为这背后涉及到的因素会更多。 比如,踏上长生路之后,与一地气数相融合道,若该地气数有损,自身实力便也会受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长生路的异士,已经可以称之为‘仙’了。 仙与圣人最大的区别就是。 仙会因香火或某地供奉他的道场气数有损,那么,其仙力自然也会受损。 严重到会有跌落神坛之险。 而圣人是直接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气数,都与自身相融。 第291章 江湖路远 此后。 张道之并未再询问江砚雪任何问题。 而是在对方的指引下前去吸收‘生气’。 只是,让张道之没有想到的是,那生气已与昆仑地脉气数紧密不分。 想要将其中一缕生气纳入自身体内。 需耗费数日之功。 并不能像吸收死气与选玄黄气那般迅速。 在此期间。 已踏上长生路的江砚雪亲自为其护道。 因为她很清楚,哪怕张道之的体魄贵为万年难得一见的无垢体。 但在吸收先天之气时,仍有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尤其是被外在因素的干扰下,这种意外就更有可能发生。 所以,江砚雪选择亲自为他护道,以保万全。 她清楚张道之为何要吸收先天之气的原因。 实际上,在她们这些长者在当年龙虎山上,将各家绝学奥义都尽数教授给张道之时。 就已经是在为将来的大劫做铺垫了。 可以说,张道之是她们共同选择出来的一个人。 将来,他要担负起天下苍生这四个字。 因此,即使张道之不将悲尘请来剑宗,江砚雪也会帮助他吸收生气。 不同的是,如若悲尘不来,江砚雪因当年玄通之事,怕是极难步入那传说中的境界——长生路。 这片天地间并不缺乏踏上长生路的强者,龙虎山的玄虚子,武当、全真两位真人,还有额图根等,都在这个境界。 但是,却极缺一位踏上长生路的纯粹剑修。 江砚雪有此造化,一来是因为她的天赋本就极高。 乃是昆仑剑宗千年难得一见的练剑奇才,剑心自幼便卓越于同辈人。 二来,或许就连此方天地,都预感到了,将来可能存在着的一些变数。 因此,宛若灵气复苏一般,这片天地的意志,正在疯狂地造就一批绝世高手。 诸如张道之、纯阳之体的阿椿、将太极真意可融入各种道法中的王冲等。 可以说,江砚雪步入长生路,是得了天时地利人和,是钟天地之灵秀造化。 ... 在张道之吸收生气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赵长歌与轩辕静姝同来寻江砚雪。 前者道:“前辈,您刚步入那层境界,与昆仑地脉气数相连。” “而我那真人师弟所需‘生气’亦与昆仑气数息息相关。” “哪怕仅是吸收一缕先天之气,也会对昆仑气数造成影响。” “...” 话还未说完。 江砚雪便已知她想说什么了。 张道之吸收‘生气’,从本质上来说,是在削减江砚雪自身气数,会对她造成影响。 如果说,在张道之未吸收‘生气’之前,身在昆仑山的江砚雪乃是天下第一。 毕竟,昆仑一脉武道气数,尽入江砚雪一人当中。 哪怕是额图根面对那时的江砚雪,也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在张道之吸收‘生气’之后。 若他再问江砚雪那个,她是不是天下第一的问题。 江砚雪仍旧会摇头,不同的是,只摇头,不会再说些什么了。 不过,这又能如何呢? 毕竟... 江砚雪看向正身处玉虚峰地脉深处的张道之,开口道: “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 张先在赌,太虚子、玄虚子也在赌。 江砚雪又何尝不是呢? 当年,她很看不起张道之。 认为那个少年,就只会对各门各派的长者前辈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甚至有时看起来,他是那样的不着调。 因此,那时的江砚雪对他们说, “给我时日,我未尝不可成为第二个吕祖,又何需让那小小少年,背负这般沉重命数?” 那时的他们,没有一人,认为江砚雪是在夸夸其谈。 他们相信,只要江砚雪没有被心结所阻,在心境通明的情况下。 她一定能够成为这人世间第二位吕祖。 但是,将来的天地世道,需要的不是吕祖。 时至今日。 她见到,曾经被她看不惯,不屑一顾的张道之。 如今,也变得着调起来了。 甚至,也开始为天下苍生着想了。 也开始认识到自己有可能背负的命运。 以至于让江砚雪选择相信张道之一次。 相信这个已近而立之年的道人,能够不辜负一众长者的期许。 ... 晚些时候。 张道之走出玉虚峰山脚下的地脉中。 他已成功获得‘生气’。 而今,五气已凝聚其四。 尚且欠缺一缕先天之气,便可臻入五气朝元境圆满状态。 届时,或可借助五缕先天之气,也去冲击一下那个高深莫测的境界——长生路。 不过... 他看向今日来此便未曾离去的赵长歌, “那最后一缕先天之气到底是什么,还需问过师叔。” 后者点了点头,“昨日,山门来信,说是李不悔已经到了龙虎山。” 只要想到那个爱哭的丫头,张道之便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如此来说,我们当尽快返回山门了。” 这时的江砚雪已经回到剑宗。 不管如何,吸收‘生气’这事,张道之都要当面向江砚雪表达谢意。 在前往剑宗途中。 张道之忽而留意到一棵已经枯萎的树。 他想去验证一下生气的强大之处。 如今的他,体内正蕴藏着勃勃生机。 站在那棵树木跟前,只是略微释放气机。 竟是使那棵原本已经枯死的树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 张道之深感惊讶, “不愧是生气,生机当真浓郁。” “不过,此气依附龙脉气数而生,它最大的作用,是能让我天生亲近各地山川河流地脉气数。” 这才是生气的最为强大之处。 待回到剑宗。 张道之忽然看到凉王世子赵长松正跪在轩辕静姝居住的院落前。 “这是...” 他好奇地询问身旁赵长歌。 后者轻声应道:“兴许是受你的启发,他向轩辕静姝正式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说,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他便放弃王世子这个身份,陪静姝一起浪迹天涯。” 听到这里,张道之略感诧异,“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一个多情种。” 待来到玉虚殿前。 张道之被剑宗弟子告知,江砚雪已宣布闭关,稳固此番破境所悟到的道果。 还说,如果他来,便告诉他,无需做儿女姿态,尽可下山去罢。 听到这里,张道之无奈,只得朝着玉虚殿的方向深深拱手作揖。 至于悲尘,在他吸收生气期间,就已下山去了。 说是心结一了,要去步行天下,去做一些事。 张道之并未太在意。 山高路远,聚散离合,本是常态。 走走停停间,多少英雄豪杰事,起了又落,开了又谢... 所谓江湖,理应如此,该当如此。 第292章 李不悔与大牛 随后。 张道之将待在剑宗的龙虎山弟子唤来。 对他们叮嘱几句后,便与赵长歌一同返回天师府。 那些弟子与阿椿一样,都是交换生,主要任务就是与剑宗弟子交流问道。 需要在剑宗待满三年为止。 ... 与此同时。 龙虎山天师府,壶仙堂。 一座房间里。 李不悔正坐在窗前发呆,她双手托腮的看着站在窗外的一众龙虎山高手。 心中忍不住地浮想联翩。 这时。 李慕白敲门而入,瞧了一眼她身后桌子上摆放着的饭菜,微微皱起眉头, “你还没到辟谷的境界,已经连续两日不曾吃食,就不怕将自个儿身子骨饿坏了?” 李不悔来到龙虎山已有四五日左右。 初上山时,她见到了传闻中的龙虎六杰中的四位——张虎、玄蕴子、蕴德子、蕴清子。 因自幼受到思想教育的缘故,她并不喜欢龙虎山。 但是却听不少来到太白楼做客的异士说起过龙虎六杰的传闻。 距今约莫十五年前。 龙虎六杰相约一同闯荡天下,游历江湖。 什么六杰游蜀道、六杰斩妖魔等传闻,她可是不止一次的听说过。 因此,她对龙虎六杰说不上讨厌,甚至还有些心向往之。 只是,她不明白,江湖上响当当的龙虎六杰,为何对她...客气的有点儿过分? 这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不仅如此。 就连龙虎山的那些长辈还有那些个精英弟子们,都对自己客套有加。 像是他们欠自己一笔巨债一般。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有些诡异了。 如此倒也就罢了。 可是,在山上住了几日,她逐渐发现。 自己无论去到何处,总会有十几名龙虎山弟子跟着自己。 就连居住的房屋外,都有不少高手在来回巡视。 像是将自己当做了犯人一样看待。 平日在太白楼自由惯了的李不悔,面对这样一幕,心中岂能爽利? “慕白哥哥,你说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要杀要剐,倒不如给个痛快话,整日派人来监视我,什么意思?” “我...我又不曾得罪过他们,顶多就是说过他们一两句坏话。” “他们犯不着这样对我吧?” 李不悔看都未曾看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饭菜。 此刻的她,无比怀念待在太白楼的日子。 闻言,李慕白从打开的窗台空隙里,刚好看到了几名巡视四周的龙虎山弟子。 旋即就明白过来这丫头的心思, “是谁给你说,那些人是派来监视你的?” 李不悔轻哼道:“难不成还是来保护我的?” 李慕白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屋外那些道门弟子,的确是玄虚子前辈派来保护她的人。 但在龙虎山境内,哪能遇到什么危险? 他们如此作为,只是不知,该当如何弥补或是对待眼前这个小丫头。 但是,龙虎山的心思,他不敢向李不悔直言表明。 毕竟,龙虎山这边,自有自己的章程。 “若是心情不好,便出去走走。” 李慕白尝试着劝慰道。 这时。 忽听屋外响起一道牛声。 李不悔被这道牛声吸引注意,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瞩目看去, “龙虎山还有牛?” 李慕白也很好奇。 下一刻,就见李不悔走出房门。 赫然见到一头牛正慢悠悠迈着蹄子走来。 所到之处,就连龙虎山弟子见了,都要纷纷低头避让,礼遇有加。 这更引得李不悔好奇,看向一旁的龙虎山弟子, “这牛什么来头?” 那弟子只是一味低头,不敢言语。 见状,李不悔只好迎着那头牛走去。 那头牛同样也是好奇地看向她。 待贴近她身边时,绕着她走了一周,不时还用鼻子细细闻着她身上的气味。 好似在寻找故人的气息。 片刻后。 这头牛用牛角蹭了蹭李不悔的衣角。 她很喜欢这头牛,尝试着用手掌抚摸着它的皮肤。 这头牛正是大牛。 曾被老天师收养,后来跟着张道之下山。 它很享受来自李不悔的轻轻抚摸,下意识趴在地面,舒服的哼唧着。 李不悔嬉笑一声,蹲在它面前,抚摸着它的脑袋, “你好有灵性,成精了吗?会吐人言吗?” 大牛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 它缓缓起身,向别处走去。 李不悔并未上前。 她以为,是它要走了,并未有所阻拦。 因此忍不住地有些失落。 龙虎山实在是太无聊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玩伴,如今却要走了。 谁料,大牛刚走了两步,就又扭着头看向她,示意她跟上。 见状。 李不悔一脸欣喜,“你要带我去玩吗?” 大牛哼哼两声。 李不悔连忙跟了上去。 李慕白放心不下,毕竟是初来乍到,担心这自由惯了的小妮子会坏了龙虎山的规矩。 于是便打算紧紧跟随。 然而,前脚刚欲迈出,却听身旁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是玄虚子, “让他们去吧。” 李慕白连忙拱手道:“前辈,您有所不知,不悔这丫头,行事多有不喜束缚,若是任由她性子胡来·,万一...” 玄虚子摇头示意无恙, “龙虎山本就是她的家,她愿怎么折腾,随她去便是。” 如此,李慕白只好目视李不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中。 ... 没过多久。 李不悔与大牛来到了后山。 顺着一条幽森小道走到尽头。 赫然便见一座广袤天地。 碧丘无际,木桥流水,风光绵延。 顶上有仙禽在飞旋。 不远处的稀松林中还隐隐传来走兽低吼。 眼前的小山丘上,还有数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这里的花儿开得正艳,就连脚下踩着的草地,都洋溢着勃勃生机。 宛若一幅山水画卷,在李不悔的眼前徐徐展开。 “好美...” 李不悔也算去过很多地方。 但唯有此地,在她看来,才称得上是人间仙境。 因这美景愣神期间。 却见大牛正在追逐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那扑来扑去的模样,看得李不悔心中直欢喜。 “大牛,等等我!” 李不悔并不知大牛叫什么。 她下意识的喊出那两个字。 只是觉着,大牛这个名字,很适合它。 一人一牛,欢快地漫步在这座人间仙境中。 当年蕴通子交给张道之书信时,就是在此地。 这个地方,老天师张先也经常来。 第293章 师妹,还家可喜 约莫半个时辰后。 大牛似有些累了,兴许也是因为懒。 正趴在一块巨石上晒着太阳。 嘴里时不时的哼哼两句。 像是再说,也没人告诉我,带娃会那么累啊。 好多年前。 张道之就经常与大牛趴在那块巨石上。 老天师每次见了,都免不得要说他们二人。 张道之就解释说,是大牛累了,非要在这儿躺着偷懒。 大牛总会用牛角去顶他的屁股。 只是。 当今世上,唯一一位有资格能够说教批评他们的那位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自那以后,大牛就经常趴在这块巨石上发呆。 时不时地,还会被来自这座小山丘上的风沙迷了眼。 ... 余下两日。 大牛都会来寻李不悔。 然后带着她来到这个地方。 两日后,天师归山。 张道之回山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李不悔的情况。 得知她与大牛在后山之后。 便就只身前往那边。 关于李不悔的身份一事。 龙虎山众弟子都不约而同的产生一个想法。 那就是由当代天师亲自与她说明最是为好。 毕竟,张道之是张先最为器重的弟子,没有之一。 没过多久。 后山那边。 张道之悄无声息地来到正躺在巨石上,看着蔚蓝天穹发呆的李不悔与大牛。 他刚欲上前打起招呼的时候。 就听双手枕头的李不悔喃喃道: “大牛,你说,我娘亲为什么让我来龙虎山?” “不会是我娘亲欠龙虎山的钱或是人情吧?” “那也不对啊...若是我娘亲真欠龙虎山什么,他们应该不会对我那么客气才是。” “还是说,是他们欠我娘什么?”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李不悔的推断还挺像那么回事。 张先的确亏欠她的娘亲李琼霄。 “小妹妹。” 张道之轻唤一声。 躺在巨石上的李不悔先是一愣,而后迅速站起身来,当见到张道之的那一刻。 她深感惊诧,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连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道:“大哥哥,真是你?” 这时的大牛,已经来到张道之跟前,哞哞叫了两声。 张道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朝着李不悔开口道: “还能有假?” 李不悔顿时眉头一皱,“可是...可是这里是龙虎山...” 她忽然注意到,这时的张道之,正穿着一身朴素道袍,猛地恍然大悟, “大哥哥是龙虎山的道士?” 张道之笑着点头。 李不悔想起一些事,顿时感到不满的哼道: “怪不得大哥哥之前对我夸龙虎山的各种好,还让我亲自来瞧瞧。” “如今我瞧见了,龙虎山也就这样,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这里的人,都太假了!” 不是龙虎山的人太假。 而是他们将想对老天师表达的敬意,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是他们对你不好吗?” 张道之不解的询问。 李不悔摇了摇头,“不是对我不好,而是对我太好!” “好到我都以为,他们是对我,或者对我太白楼,有什么企图。” 闻言。 张道之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李不悔见到了他,像是见到了可以宣泄心中不满的人,跺着小脚脸色不悦道: “我娘亲让我来龙虎山拜师,可是都那么些时日了,我都不知道我的师父是谁。” “他们只说让给我等着,等到天师回山。谁知道那个天师什么时候回山?” “再说,凭什么不是天师等我,而是我等天师?难道就因为他是天师吗?” “天师有什么厉害的...” 说着说着,更是嘴角一撇。 像是还未将积攒的满肚子怨气吐尽。 张道之或多或少有些尴尬。 他深呼吸一口气。 忽而正色道:“我想向你讲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李不悔好奇道:“故事?大哥哥不妨说来听听。” 张道之缓缓开口: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无论脾气性格都特别执拗的道士...” “后来啊,他下山游历江湖,遇到了一名女子...” “...” “他深爱着那名女子,但是为了天下苍生,他将自己身陷死境。” “他没有向那个女子说明一切,应该是想让那个女子因为他的绝情而忘记他。” “但是他不曾想到,那个女子记了他一辈子。”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女子已经怀有身孕,没过多久,女子为他生下一个很聪慧,很善良的孩子。” “...” 话音落下。 李不悔已经红了眼睛。 尽管是曲中人。 但经历了那么多。 又被自己的娘亲无端送到龙虎山上。 她又怎能不会知道。 故事里的那个孩子,就是她呢? 只是,一时间,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 “大哥哥,故事很感人,都要将我说哭了。” 张道之叹了口气,面容依旧肃穆道:“如果我说,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故事呢?” 李不悔转过身去,“故事就是故事,与我无关。” 说着说着,她已落下两行热泪。 曾几何时,她有想过,去寻自己的父亲。 生而为人,若终其一生,不知父母是谁,那该是何等可悲? 她天真地认为,她的父亲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不要她,不要她的娘了而已。 可是,当这一刻得知到整件事情的真相后。 她的内心,是有些许崩溃的。 要知道,她还不曾亲眼见过她的父亲。 更不知她的父亲长什么模样,平时喜欢饮酒吗?经常会做些什么... 当然,对于一个自幼并未见过父亲长什么样子的女儿来说,似乎上述那些,也都不重要。 可她就是有些许的不甘心和委屈。 张道之并未过多地解释什么。 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深深拱手道: “师妹,还家可喜。” 闻言。 李不悔哆嗦着嘴唇,不知为何,内心忽而有一阵抽痛,她猛地转过身来,泪流满面的看着张道之, “不喜!” 张道之低头不语,兴许此刻,就连他,也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是好了。 良久。 他再次重重呼出一口气,“师妹,随我去看看你父亲,可好?” 第294章 龙虎山小师妹 李不悔低头沉默,但是用行动做出了回应。 张道之向前缓步走着。 她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无言。 张道之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 但他知道。 一时间,一些事,在对方心里,很难去接受。 穿过通幽路径,会遇到一座悬空桥梁,是由法阵托举而成。 非异士不可跨过。 平日里,李不悔跟着大牛来到后山,都是通过这座桥梁。 当张道之与她迈步在桥梁上的时候。 她在忽而抬头,像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看着张道之的背影询问道: “我来龙虎山,到底是我娘亲让我来,还是你们龙虎山非要让我来?” 张道之一愣,下意识驻足,“这重要吗?” 李不悔点了点头,“对我来说,很重要。” “为什么?”张道之询问。 李不悔缓缓开口,“若是我娘亲非让我来,自是没什么可说的。” “但若是你们龙虎山让我来,我倒是想问一问你们。”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天师的女儿在太白楼这件事?” 张道之摇了摇头,“我想,当你娘亲察觉自己怀孕时,已与你父亲分开。” “因此,自你在腹中时,你娘亲应该就用了遮蔽天机的术法,导致我龙虎山多年来,并不知晓你的存在。” 李不悔又问,“如你所言,这遮蔽天机的术法,是他传给的我娘亲,这术法,岂能连他都给遮蔽?” 张道之边走边道:“一旦身中此术,除非以莫大代价推算,否则,就算是我的师父,也不可能知晓此事。” 李不悔将信将疑。 如果龙虎山早就知晓她的存在,或是知道了不作为,那么就足以证明,龙虎山对她并不是很看重。 既然没有将她当做家人,那她自然也无需将龙虎山当家。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龙虎山一直在等着她长大成人,然后再将她接过来。 若是如此,她依然没有必要留在龙虎山。 至于那个遮蔽天机的术法。 别说李不悔没有搞明白。 就连张道之都对此一知半解。 多年来,熟知三千道藏的他,不知翻阅了多少道门经义绝学。 然而,却始终没有寻到有关于那个遮蔽天机术法的蛛丝马迹。 好像这个术,从来不曾存在。 待跨过悬空桥梁。 他们便已来到了龙虎山的主峰。 也是天师府各类殿宇坐落的地方。 在通往后山的要道间。 张道之与李不悔忽然见到赵长歌等人,正站在要道两旁。 两任龙虎六杰都来了。 还有数不清的二三代精英弟子。 人人神情肃穆。 这阵仗,要是放在异士界,足以令世人轰动。 毕竟,当前龙虎山最强的弟子,都站在此处了。 当见到众人这般架势之后,李不悔的内心是有些许震撼的。 虽说她自幼接受的教育思想,是有关龙虎山的各种不好。 但随着长大以后,听人说起龙虎山说得多了,内心自然对这座神秘势力有所动摇。 龙虎山,被誉为万法宗坛、正道朝圣之地、道门祖庭。 每一个称呼,都预示着龙虎山天师府的无比强大。 而今,这座宗门所蕴藏的底蕴,正一一展现在李不悔眼前。 她又如何能保持淡定而不感到震撼呢? 这时,张道之缓缓看向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张虎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张虎明意。 他率先朝着躲在张道之身后的李不悔嘿嘿一笑, “欢迎小师妹回家。” 闻言,李不悔一愣。 旋即。 耳畔便陆续响起龙虎山门人的声音, “欢迎小师妹回家。” “欢迎小师叔回家。” “欢迎...” “...”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时间,让李不悔内心大为触动。 张道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众人身前,他站在她的身后,笑呵呵道: “小师妹,欢迎回家。” 李不悔一愣。 除了与她同辈的张虎等人之外。 龙虎山二三代弟子,一时间,全部向李不悔拱手作揖。 他们列成两列整齐的队伍,布满了通往半山腰殿宇处的要道,一眼望去,宛如长龙,不见尽头。 如此壮阔一幕,若让外人见了,必是心生豪迈之意。 在张道之的示意下。 李不悔缓缓下了山去。 每走一步,便有辈分比她低的弟子手掐道诀,微微颔首, “欢迎小师叔回家。” “...” 不多时。 张道之带着李不悔来到了天师陵中。 这里,埋葬着龙虎山历代天师的凡胎。 待二人来到陵外时,诸多龙虎山弟子,并未跟着他们前往陵墓中。 李不悔扭头指了指那些人, “他们不跟着我们进去吗?” 张道之摇了摇头。 他拉着李不悔的小手,先是来到了初代天师张道陵的墓前, “这位是咱们龙虎山的祖天师,里面葬着的,是他的衣冠冢。” 祖天师? 李不悔不解,“不是要带我去看看他...” 话还未说完。 张道之便跪在祖天师的墓前,手掐子午诀,下跪道: “祖天师,我师父的女儿如今回龙虎山了,不肖弟子来带她认祖归宗了。” 言罢,重重磕在地面。 当抬起头时,他才向身后站着发呆的李不悔开口道: “小师妹,向祖师爷叩头。” 言罢。 张道之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道: “掐子午诀,莫要抱拳、作揖礼,更不要双手合十,祖天师知道了,会生气的。” 话音刚落,忽感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 像是祖天师在对他说,我有那么小气吗? 就连李不悔都忍不住地嘟着小嘴喃喃道: “祖天师那么小气的吗?” 她学着张道之的模样跪倒在祖天师墓前, “李不悔拜见祖天师。” 言罢。 忽有一阵微风吹过。 吹动了李不悔的满首青丝。 像是祖天师来过了,顺道还摸了摸她那显得古灵精怪的小脑袋。 当李不悔站起身时,看着满园陵墓,不知为何,心中却感无比惬意与放松, “这里...好奇特。” 张道之笑呵呵道:“此地正气长存,你感到奇特,自是在情理之中。” “跟我来,去拜见其他祖师。” 李不悔点了点头。 当她将天师陵中埋葬的天师墓都跪了一遍时。 整座陵墓里,顿时天地大变。 李不悔只感到头晕目眩。 下一刻。 她像是被风沙迷了眼,下意识合上双目揉了揉。 待睁开眼时,却是被眼前一幕惊讶到合不拢嘴的地步。 第295章 天师陵历代天师 她见到了很多神秘的存在。 是人,有老人,有正值青壮的道人。 这些人,并不是以魂魄的形态现身。 而是一种比魂魄更为玄妙的灵体状态。 那些人,有得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 有得看起来却极其威严,似就连眼神都充满了杀意。 他们围绕在李不悔的身周,有说有笑着, “这丫头,长得还挺俊。” “咱们龙虎山的门人,愈发才貌双全了,哈哈哈!” “张先那小鬼头,怎么能生那么好看的女娃?” “小女娃瞧着还有点儿怕生嘞。” “...” 李不悔清晰听到了这些声音。 她确实有些怕生,低着头,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就像是民间的晚辈初见一位长辈时,被那长辈调侃了两句,顿时羞得不行。 她的双手,已被她掐得泛红,或许是觉得,若是不言语些什么,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过了会儿。 她鼓足了勇气,缓缓开口道: “前...前辈们...我...我...” 见状。 有一位白发老者怒气冲冲的看向眼前几道灵体, “行了,都少说两句,一个个的,就知道逮着小辈调侃。” 言罢,他缓步走向前。 其余几位天师灵体都是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他来到李不悔身前,认真打量一番,忽然张开大嘴,露出两颗残缺的牙齿,笑问道: “小丫头啊, 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否?” 咦? 李不悔下意识抬头看了那老者一眼。 这时,忽有一壮年男子从天而降,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哪有刚见面就问这个的?你别再吓到这个小丫头。” 那老者见这壮年男子,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捂着脑袋退到一旁, “师父,一千年前弟子就对您说了,别打脑袋,别打脑袋,您怎就记不住啊?” 壮年男子哼了一声。 随后,一脸正色的看向李不悔, “小丫头,我等都以尘归尘土归土,化作这茫茫天地间的一缕气机,初次与你相见,实在没什么可送你的了。” “但若不送,让外人知道了,难免说我龙虎山的长辈们不懂事,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家晚辈。” 有一说一,龙虎山是最护犊子的道教宗门,没有之一。 待那壮年天师话音暂落。 其余诸位天师,便是一脸肃穆的矗立身躯。 而后,另有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家缓步上前, “老朽这徒孙说的是,初次与你相见,不送些礼,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但我等...实在力尽。” “思来想去,只能送你一场造化,让你今后修行,能如虎添翼一些。“ 所谓造化,是指他们以无上伟力来改善李不悔的根骨体质。 下一刻。 诸位天师,便是化作道道光芒,渐渐融入她的体内,于悄无声息中改善着她的根骨。 直至根骨被改善完毕之后,出现在李不悔身前的诸位天师,便也消失不见。 只是在浩瀚天地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爽朗笑声。 根骨被改造的李不悔并无什么奇特的感觉。 需要她今后修行时慢慢体悟。 待诸位天师消失时。 李不悔也已回到现实中。 她望着身前的陵墓,内心震撼不已,遂回首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张道之, “他们...” 张道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没送你些东西?” 李不悔直言道:“说是改了我的根骨...” 张道之下意识开口,“这么抠门?” 刚说完。 向前迈出几步。 也无磕绊到什么,确实离奇的栽了个跟头。 张道之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向前走着。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被历代祖师爷们这样针对了。 当然,那些祖师爷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让他栽跟头并非惩戒,只是向他开个玩笑。 稍后,张道之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青布,一边认真地擦拭着每一块墓碑,一边向身后的李不悔开口道: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在这儿睡了好几天的大觉。” 李不悔一时有些诧异,“睡觉?在这儿?” 张道之点了点头,“有几位祖师喜欢听我吹牛...喜欢听我讲故事,我便讲啊讲的。” “当然,他们也都是话唠...龙虎山有规矩,不到祭祖或是某些特定日子,是不让龙虎山弟子来天师陵的。” “他们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存在于天地间,留待此处,你说,能不寂寥吗?”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是来这里打扫陵墓的弟子,都太规矩了,也没那个悟性见到他们。” “我呢,偏偏又是个不爱守规矩的人,打小犯了错,不是跑到真武殿、祖师堂避祸,就是来到这里。” “祖师爷们也很疼我,每当师父师叔他们要将我从这里揪出去的时候,都会被祖师爷们狠狠教训一番。” “也是因为祖师爷们宠我,才导致如今的龙虎山,有了像我这样无法无天的天师。” 李不悔认真听着。 等等... 天...天师? 她瞪大双眼,“大哥哥是天师?” 张道之笑了笑,“你才知道?” “我还觉着,以你的聪慧,见我一人将你带到此处,你能认出我身份的。” 李不悔内心充满诧异, “所以,你就是那个斩了国师申九千,平了酆都鬼祸,又带着三万道门弟子深入西域灭佛的张道之?” 闻言,张道之并未停下手中擦拭墓碑的动作, “并非有意瞒你,而是我初见你时,听你对龙虎山印象极差,我担心若是对你坦言,会吓到你,你便不会来龙虎山了。” 李不悔撇了撇嘴,“大哥哥当真瞒得我好苦。” “那在后山时,我说你那么多坏话,你不生气?” 闻声。 张道之朝着她的脑门屈指一弹,“当然生气。” “这下,你我扯平了。” 李不悔摸着自己的脑门,嘟了嘟嘴,又看向那些墓碑, “他们...还活着吗?” 刚说完,便觉着自己说错了话。 又连忙改口道: “我是想说,历代祖师爷,为何会以灵体的方式存在于天地间?” 第296章 张天师居然会怂? 提起这个。 张道之的心情突然变得异常沉重起来。 就连面色都有所变化。 当即收起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见状,李不悔下意识认为,是自己又说错了话,于是连忙开口道: “我,我不是有意的...要是大哥哥不愿作答,就当我没问。” 张道之摇了摇头。 他在认真擦拭着每块墓碑的时候,也向李不悔说起一段段往事, “这是咱们龙虎山的第二十代天师,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有很多胡人称咱们汉人为两脚羊。” “老头儿气不过,下山去与那帮胡人理论,结果被胡族上千异士埋伏,双方大战于幽州。” “他一个人,杀了整整一千名胡族异士,回到龙虎山的时候,一身气血都干涸了,为护正道永昌,选择身化天地间一缕气机,断了自己的来生路。” ... “这位是第二十四代天师,他生活的那个年代秩序崩坏,异士左右人间。” “后来,他为那个世道回归正常,明明已到了飞升成仙的那一步,却死活不愿成仙。” “最终,将试图左右人间大势的异士全杀了,一个人,杀穿了整个异士界,让异士界出现断层。” “可他最终也因此道基受损,无法飞升成仙,同样断了自己的来生路,选择化作一缕气数,永护龙虎山,永护正道昌盛。” ... “这位天师来头可大了,五百年前,妖族犯我人间,他力排众议,率领我龙虎山所有三花聚顶以上的高手与东海妖族死磕。” “据说,那一战持续了半年之久,咱们龙虎山的那些前辈高人都死绝了,他也死在那一战,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即使想要身化天地间一缕气机都做不到,彻底的消失在这方天地了。” “不过,后来世人给了他一个类似真武大帝的称号,赞誉他为龙虎山荡魔祖师...” ... “还有这位,是咱们的师爷,战死在甲子前的那场动乱中,不愿有来生,只希望我龙虎山后世子弟人才辈出,替他护住这座人间。” ... “第七代天师,当时人间出现了一场大疫,死者不计其数,就连异士也难幸免于难,是天地降下五衰之劫,众生平等,他听闻东海有治那场大疫的灵草,便去了,结果被东海妖族埋伏。” “拼了一身通天修为,才勉强将那灵草带回人间,这草你也知道,叫艾草。” ... “第十三位天师...他比较苦,其修为天赋,在咱们历代祖师爷中只能算一般,苦心潜修一百年,才勉强踏上长生路。” “结果刚出关,就听说妖族四海三岛的至强要炼化数城百姓,以达到称雄此世的目的。” “那场妖祸你应该听说过,被咱们能人异士称之为黑暗动乱...” “他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片海,一座岛的去打,去战,才勉强平定了黑暗动乱。” “结果...一身精血真元,都因那一场场大战而干枯耗尽。” “约莫这位祖师,也是咱们龙虎山天师中经历大战最多的一位天师。” “...” —— 张道之每提及一位天师。 皆会使李不悔的脸颊上更增几分震撼。 不算张道之。 龙虎山已存在过整整二十六位天师。 善终者却是寥寥无几。 近乎都死于各种兵祸。 但从这方面,也印证了一件事。 每当天下大乱时,龙虎山祖师,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挺身而出。 不顾己身性命的投身于乱世的洪流中。 像他们这种人,可敬。 待张道之不再言语时。 李不悔神情恭敬地看向面前一座座墓碑,似喃喃道: “方才待在后山时,我听你说,我父亲是一位为天地苍生的英雄,起初,我还不信。” “但如今,我信了,历代龙虎山天师,皆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这就是你们道门常言的承负吗?” 张道之点了点头。 李不悔再次下跪叩首, “龙虎山...不肖弟子李不悔,谢祖师馈赠!”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张道之亦重复道:“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正因有了先贤为救世而选择不顾性命的前赴后继。 才会影响到后世子孙,同样为了救世去壮怀激烈。 这,便为承负。 待李不悔起身后。 便跟随张道之来到了老天师张先墓前。 李不悔站在张先墓前愣神了许久。 身为他的女儿,一生未曾见过他,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 但听张道之说了那么多,有关历代天师的事迹后,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怨不起来。 最终。 她叹了口气。 跪倒在张先墓前三叩首。 只是,那一声父亲,一时间,无论如何,她都说不出口。 张道之也未逼她。 因为,这种事,要慢慢来。 他向张先也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壶酒,洒了墓前半壶,他自己饮了半壶。 张道之也有很多话想对张先说。 比如,他这些年来,因为境界一事,过得究竟有多苦,多难。 又比如,他想向张先说一说,自他下山以来,遇到的各种人或事。 但纵使有着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硬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盘腿坐在墓前。 墓里的那个人,似在望着他。 师徒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 张道之叹了口气,“师父,您那个禁锢,到底要怎么解啊?” 禁锢? 跪在一旁的李不悔不解道:“什么禁锢?” 张道之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愿回应。 最终,一脸正色的看向墓碑, “师父,您放心,您交代过我的事,或是未交代过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但我可不敢保证,事一定能成...要是做不成,您老也别怨我,毕竟,到了那时,我约莫也就葬在您旁边,给您老作伴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您做那么多事,当年为何不愿向弟子说明白呢?难道您觉着弟子知道这些事以后,会临阵脱逃不成?” 喃喃于此。 忽又摇头一笑, “不得不说,您看人真准。” “以那时的弟子而言,若早早知道这些事,肯定会怂。” 其身旁。 李不悔瞪大双眼,感到不可思议。 眼前这位斩国师,战佛主、平蛮王,闯东海的盖世英雄,居然会...会怂? 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事,是能让张天师都感到无能为力或是害怕的事情? 第297章 内定天师之位继任者? 天师陵,张先墓前。 李不悔将心中困惑问出。 但是,对于她的问题,张道之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白了,张先有此谋划的前提,是他对未来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预感。 这个预感,可能会成为现实,但也可能,只是一种预感而已。 无论是现在的张道之,亦或玄虚子、悲尘、太虚子等人,都是在杞人忧天。 他们都不希望那一刻真得降临。 但又不得不提前做一些准备。 见张道之不愿回应,李不悔索性不再追问,而是看向张先的墓碑,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希冀, “诸位天师既然能以灵体现身,那他是不是也能...” 她还未见过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模样。 张道之摇头一叹,“你所见到的我龙虎山历代祖师灵体,不过是一部分而已。” “另有几位,或因劫乱又或因诸多原由,导致己身魂飞魄散,难以化作这天地间的一缕气机。” 他的回答已经很明确了。 老天师张先因用禁术,将自身功德载入张道之体内,是犯了天道忌讳。 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历代天师选择不成仙、不长生,虽多有无奈,但总体来说。 都是希望以己身最后有用之处,为这片天地,为龙虎山在做些什么。 所谓身化天地气机。 或是化作一场甘露,让龙虎山灵气更为充沛,让这天地间的某处死地重新焕发生机。 或是化作一条长河,或是将自身道法气机融入一位天赋异禀的后世弟子当中。 也或许是成为自然灵气的一部分。 总而言之,都是在为这片天地,这个世道,来贡献出自己最后的些许绵薄之力。 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断了自己的未来路,轮回路。 使得浩然天地,正气长存。 当李不悔得知答案以后,心中的最后一点儿念想,也被掐断。 随后,二人缓步走出天师陵。 期间,李不悔一直在保持着沉默。 见到陵外诸多龙虎山弟子还在站着的时候。 她才再次开口询问道:“我认祖归宗,是不是一定要成为一名道士?” 张道之摇了摇头,郑重其事道:“让你认祖归宗,是因为你的体内流着龙虎山的血。” “但,你若不喜欢成为一名道士,那便无需入我正一天师道。” “龙虎山,依旧还是你的家。” 李不悔道:“你们对我那么好,就是因为,我的父亲,是龙虎山上任天师,是你的师父?” 张道之直言,“是,也不是。” “总之,无论你是否承认,今后,龙虎山都是你的家。” 身为天师的子女,不一定就要成为像天师那样的人。 在道门里,没有规定说一定要子承父业。 道门一直在讲的承负,是精神。 即使李不悔不入正一,张道之相信,他向她说了那么多有关张先的事情。 在她心中,一定会认为自己的父亲,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一定会是一位合格的天师。 今后,李不悔所走的每一条路,都将受到张先潜移默化的影响。 最终,成为一名同样心怀苍生的江湖侠士。 不一定非要是道士。 这,就是承负的意义。 不过,李不悔的回答,却让张道之深感意外, “我决定了,入正一,入龙虎山。” 张道之稍稍一愣,旋即回过神来, “一日为我龙虎山弟子,一生便是龙虎山弟子。” “你,当真决定好了?” 龙虎山不仅仅是一座山。 更是一种精神。 就像张道之前世里,有一座井冈山一般。 井冈山的精神,早已印刻在了新时代少年的心中。 如今,在这个世道。 龙虎山就象征着那样的一种精神。 为正道、为天下苍生,前赴后继,虽死犹生。 ... 承平三年,十二月十五,诸事大吉。 李不悔拜入玄虚子麾下,初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定道号:高灵子。 十二月十六。 张道之将杨守真带到玄虚子面前, “弟子为巩固吸收三缕先天之气的道果,将要闭关。” “此子天赋虽说一般,但好在足够努力,仅是我龙虎六式,此子每日都要练上百遍,足可见其毅力惊人。” “余下这段时日,还请师叔代弟子对其多加管教。” 言罢。 身为天师第三位徒弟的杨守真当即下跪叩首, “徒孙杨守真拜见师叔祖。” 玄虚子并未看向他,而是瞧了一眼张道之,冷哼道: “你这甩手掌柜当得轻巧。” 言罢,才看向杨守真,“还未给他授箓吧?” 张道之点了点头, “此子尚需磨砺,晚些时候再给他授箓也不迟,不过已赠他法器,乃是由千年雷击桃木雕刻而成的降妖法印。” “弟子在上面刻了八个字,雷霆驱秽,道气长存。” 玄虚子想了想,“这八个字倒也不错。” 言罢,又向杨守真说道:“你先退去,我与你师父有些话要说。” 杨守真连忙掐诀告退。 稍后。 玄虚子才缓缓开口道:“罗天大醮一事,拖了又拖,不能再拖下去了。” 张道之点头道:“此番闭关,约莫时日应在几月余,出关后弟子即刻前往武当与重阳宫,与两派掌门定议与妖族之战。” “此后,便布告天下,即日开展罗天大醮,我龙虎山二三代弟子得胜优位者,便为继我之后下一任天师候选者。” “别派弟子头三名者,将由我授其斩龙与起手撼昆仑一术。此外,将太平要术中的阵法篇,传于诸教派。” 玄虚子皱了皱眉头,“后两项奖励尚可,至于敲定下一任天师继任者,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毕竟,你还年轻...” 张道之幽幽叹了口气,“不这样做,一些事,我难以放开手脚,恐畏首畏尾,如若早早敲定,我也便没了后顾之忧。” 玄虚子一愣。 这话,听着耳熟。 似当年,他的师兄张先,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不愧是师徒,就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你既已决定,我便不再劝阻。” 玄虚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你已凝聚四气,至于最后一气,倒也无需着急,先暂且稳固好你当前境界。” “待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会与你说明。” 张道之心头一动。 怎么感觉,师叔像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什么计划? 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刚欲踏出玄虚子房门,又听其问道: “关于天师之位继任者,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张道之不假思索道:“阿椿。” 阿椿么? 玄虚子若有所思道:“这小子...也行,只是,他毕竟修行时间过短,想要胜出他头上的几位师兄,怕不是容易事。” 张道之笑了笑,“到时候再说。” 第298章 武当出事,速请天师相助! 张道之与玄虚子这种疑似内定的行为。 对其他龙虎山弟子来说,肯定是不公平的。 而且,有很大概率,会出现像是张玄陵那样的情况。 但不身处在天师之位,并不能切身体会到张道之心中的难处。 天师之位,并不像是其余道门各派掌门或观主的位置那般,只要德行够便可胜任。 无需考虑道法修为的高深。 但天师不一样。 龙虎山的天师,要镇得住天下异士,不光要德行高,更要修为高。 张云逸等人的天赋固然不错,以当前实力来说,稳压阿椿一头不是问题。 但他们不是纯阳道体,没有这种体质带来的巨大潜力。 可以说,只要阿椿不出意外,待二三十年以后。 以纯阳道体的强大之处,定能够走上长生路。 当年的吕祖,也是纯阳道体。 但吕祖之所以是吕祖,不只是因为,他乃纯阳道体。 将来的阿椿若想与吕祖比肩,需要走的路,还很长。 但不是没有希望。 如果龙虎山能出现一位像是吕祖这样的人物,那么,对于张道之这位现任天师来说。 也算是将龙虎山的传承给完续了。 ...... 转眼间,已过数月。 承平四年,五月二十六日。 张道之出关。 此番闭关,足足长达半年之久。 然而这半年来,他唯一做得一件事,就是将吸收的四道先天之气彻底炼化。 使其与自身相融,与自己所学术法相连。 今后,先天之气与他将不分彼此。 虽说对自身实力的增益并不明显。 但却让张道之对于修行之上的感悟更为透彻了几分。 毕竟,先天之气,本由自然而生。 而修道,就是在修自然。 如果说,此前的他,动用先天之气加持在法天象地时显得有些吃力。 那么今后,在运用术法的过程中,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先天气。 而炼化先天气给他带去的改变,不光仅仅是内在,还有外在。 当张道之出关时。 前来迎他出关的赵长歌、杨守真等人,均已感受到了张道之的身上,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玄韵之感。 尤其是那双眸子,明明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人心生一种藏而不露、静中含力、清透不杂、亲和有距的感觉。 这种玄妙至极的感觉,让赵长歌下意识认为,张道之即将飞升成仙,而且,他在修行中蕴养而生的神性已经战胜了人性。 好在,张道之开口之后,让她那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师姐也来了?” “我闭关这几日,山下可有事发生?” 如若是神性战胜了人性,便很难再去关注山下之事。 杨守真恭敬应声道: “回师父的话,这几日朝廷都在忙着改革军制,还有,范相公向朝廷上了改道为路的劄子,但被皇帝陛下压下。” “此外无甚大事,倒是异士界里,武当那边,发生了一件事。” “三月三,在真武大帝诞辰法会上,冲虚真人让年轻一代弟子以武论道,结果王冲道长失手打死了自己的师弟。” “而且,据听闻,王冲已坠入魔道。” 嗯? 王冲入魔? 张道之有所惊讶。 龙虎山虽然也有供奉真武大帝的殿宇,但主奉并非真武。 武当山那边,主伺神明便为真武大帝。 因此,武当山每到三月三这天,都会举行真武大帝诞辰法会。 往年都不曾出现任何问题。 怎么如今却传出王冲入魔打死人的事情? 这个王冲,被异士誉为五道仙之一,更是武当八极之一。 他失手打死的人,亦是武当八极之一。 武当八极之所以名闻天下,是因为有他们八极在,能够摆出一座杀阵——真武太极荡魔大阵。 王冲乃是武当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因早早领悟到太极真意,于是自创太极归墟式。 此式号称可将敌手任何招式,统统化为废墟、乌有。 在灭佛战役中。 张道之曾见王冲使用过这一式。 硬是将一些强有力的杀招化解了大半。 这般天才,道心之稳固,不说世所罕见,但也绝对是万中无一。 怎就偏偏入了魔道? 张道之将心中困惑问出。 赵长歌摇头道:“武当已关山门二月有余,至今为止,仍旧不见外客。” “二师兄本想代表咱们龙虎山拜访武当,询问当中缘由,但却被冲虚真人拒之不见。” “师叔的意思是,希望真人师弟你的武当之行,可以延后一段时日,毕竟,最近武当不太平。” “...” 据赵长歌所言,近日以来,有大量的异士夜闯武当山门。 只为寻个真相。 而这个真相,就是王冲失手杀人,陷入魔障,状若疯魔时说得那六个字: “成仙...长生...通天...” 这三个词汇,无论哪一个放到异士界里,都足以引起震荡。 而今,却一同出现在了王冲的嘴里。 有人猜测,王冲在修炼太极真意的过程中,无意间悟到当年三丰真人羽化成仙的真相。 这对异士而言,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恰逢武当突然宣布关山。 更是引起了天下异士的好奇。 因此,无论正邪两道,都希望能够找到王冲发现的那个秘密。 —— 此时。 武当,隐仙洞中。 有一位老道人正站在此间。 他的背有点驼,像棵弯了腰的老松树。 身上穿着的道袍被洗得发白,腰里系着根麻绳。 拄着根光溜溜的藤杖,穿双草鞋。 眼睛里正闪烁着淡淡的亮光。 而此刻,这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被一座大阵束缚的青年道人身上。 那青年道人任由头发无序的散落着,空洞洞的眼神里无丝毫神韵,乍一看去,不像是活着的人。 但就是那么一个人,此刻,正以全身真元气力,不停地轰击着将自身束缚的大阵,同时嘴里还说着一些狂言妄语, “太极难叩天门,唯无极可通玄牝!吾自创无极真道,他日必追三丰仙踪,踏云霞而成仙,驭日月而长生!” 在他言语间。 那老道人的眉头一直在深深紧皱着。 这时。 有一女子来到山洞外,乃是聂小妹,她奉师命来此,给被困在阵中的青年道人送吃食。 以那青年道人的修为,早已到了辟谷的境界。 但依然还给其送来吃食,可能是与青年道人目前的状态有关。 待她刚要进入洞中时。 忽听正站在洞内的老道人唉声叹气道: “太极...无极...痴儿,你在入此境地前,究竟见到了谁,他又与你说了些什么?竟是让你动摇了自身大道根基,以致道心不稳,心脉失守,使心魔横生...” 言罢。 老道人虽注意到了聂小妹,但并未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在施展一个术。 只见他脚下忽然出现一幅太极图,而后动用此图,稳稳压住了王冲的顶上三花。 随后,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身后的聂小妹开口道: “去,告诉你师父,让他亲自去龙虎山,请天师来我武当,就说...有大事要与天师商议。” 第299章 杨守真的天赋 此刻,龙虎山,天师府。 正所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既然武当派那边出了事情。 张道之奔赴武当的计划,自然要往后顺延。 不然,如此冒冒失失的前往武当,定会引起对方不悦。 ... 自出关后,张道之便将重心放在了栽培杨守真身上。 毕竟,自从收了对方为徒之后,他这个当老师的,还未尽过应有的责任。 不过话说回来,杨守真入龙虎山已经有一年的时光。 在拥有着龙虎山大量资源、功法的辅佐下,至今为止,仍旧没有完成筑基。 这一年来,他倒是将龙虎山的外家功夫都学了一个遍。 如果按照山下江湖人的那套理论来说,如今的杨守真,算是一流高手了。 但放在异士界里,不过是垫底的存在。 由于李不悔与杨守真年龄相仿,而且,在张道之闭关期间,后者都是跟着李不悔的师父玄虚子研习道法。 一来二去,他们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平日里,基本上是处于一种形影不离的状态。 这时,后山那边。 张道之正矗立身躯,背负双手,亲眼看着杨守真一遍又一遍的打拳。 而李不悔则坐在巨石上,天真烂漫的摇晃着双腿,逗着躺在身边的大牛。 在瞧见杨守真练拳百遍之后,李不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脱口道: “杨守真,你怎么那么笨,这套拳,我只看一遍就记住了,你练个上百遍,却还出错。” 甚至就连大牛都忍不住的哼了两声。 像是在嘲笑杨守真的愚笨天赋。 闻言。 杨守真下意识收拳,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略显尴尬道: “小师叔,我会努力的。” 张道之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外界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干扰你练拳的思绪,如此下去,纵使你练个千遍万遍,亦不能成事。” 言罢,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戒尺。 见状,杨守真低着头,向前走了两步,乖巧的伸出手。 张道之将戒尺高高举起。 而后,只听‘啪’的一声。 杨守真的手心便变得有些红肿。 这种钻心的疼痛,一度让他紧锁眉头,咬着牙,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因为疼痛叫出声来。 可随着又一戒尺落下。 他终于忍不住了,轻哼一声。 李不悔连忙来到张道之身旁,要欲夺走他的戒尺, “真人师兄,都怪我,是我不该乱说话,你莫要打他了。” 杨守真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多嘴。 张道之故作严厉,却也不再打他,而是将戒尺扔到一旁,厉声道: “龙虎山上不养闲人,将来有朝一日,他会跟随他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去下山斩妖除魔,护卫苍生。” “若此时不勤奋刻苦修炼,将来是他斩妖,还是妖斩他?” 李不悔道:“将来他去斩妖,我陪他同去便是,我天赋好,我来保护他。” 张道之摇了摇头,“你能护住他一时,难道还能护住他一生吗?” 李不悔低头。 杨守真刚欲认错开口。 却又听自己的师父打断道: “守真,旁人炼十遍百遍,自可通拳意,但于你而言,没有捷径可走。” “你既成了我的弟子,就要对得起天师高徒这四个字,若你将来担不起这四个字,便及早下山去吧。” “以你在我龙虎山练的这些庄稼把式,即使下了山去,也能保证你衣食无忧了。” 话音刚落。 杨守真顿时被吓得面色煞白,连忙跪倒在地,央求道: “师...师父...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师父,求求您,别把徒儿赶下山去。” 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磕头。 李不悔站在一旁,再也不敢言语了。 张道之甩了下衣袖,面色铁青道:“练拳。” 杨守真不敢有丝毫迟疑,顷刻起身,走到一旁空旷地带,继续练拳。 李不悔兴许是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干扰他勤奋刻苦,但实在看不过去张道之对他的严厉,低头道: “真人师兄有所不知,在您闭关这段时日,他从未偷懒,平日里,他是咱们龙虎山起得最早的那一个。” “而且,每日只睡三个时辰,其余功夫,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研读经义。” “他明明已经这般刻苦了,您为何还要...还要对他那么严厉?” 对于杨守真平日里的情况,张道之如何能够不清楚? 但是,对方的天赋实在是太差了。 不说需要付出比旁人多百倍千倍的努力。 但数十倍的努力还是要有的。 而且,若是没有人去监督他的这份勤奋,很容易就会被外在因素影响到自身。 张道之身为师长,要为杨守真的将来负责任。 所谓严师出高徒,就是这个道理。 “师妹,你拜在师叔麾下,一些事情,本不该由我对你说。” “但作为你的师兄,我有必要告诉你一句话。” 待说到此处,张道之忽而转身,面色肃穆道: “永远不要轻易干涉他人的承负命数。” 有些时候,有些人,有些话,有些事,往往能对某个人造成极大影响。 这便是承负。 山下芸芸众生如何,张道之管不到。 但是,一旦入了道门,必须要尊重承负的规律。 这些道理,杨守真与李不悔现在不懂,将来会懂。 午后。 张道之开始检查杨守真的经义功课。 一般来说,初入道门的弟子,最为基本的《道德经》、《老子》、《太上感应篇》等都要去通读。 张道之今日检查的功课,乃是出自道德经中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然而,当杨守真听到这个课题之后,却是忍不住地抓耳挠腮。 见状,张道之微微皱眉道: “你入我正一天师道已有年余,何以连此句都感晦涩不懂?” 盘腿坐在他身前的杨守真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师父...徒儿...徒儿会背...但是...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道理...” 一旁,大牛突然哼哼两声。 像是再说,会背是会背,但却容易背错。 闻言,引得张道之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第300章 正得发邪 这不仅仅是天赋不好的事情了。 就连记性都是极差。 不过,张道之却并没有因为这个,就对他再次打骂。 而是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旁人如何,为师不知,也不愿去知。” “但你既入我门下,会不会背这些经义倒是其次。” “但是,你要去懂,懂得圣贤传下来的这些道理。” 在张道之看来,道门经义的存在,并不是要让道教弟子去死记硬背。 而是要让道门弟子懂得经义中暗藏的道理。 只有懂了道理,才能去看懂经义。 死记硬背,那是儒生做得事情。 杨守真一脸乖巧的点头道:“师父,我懂了。” 张道之点了点头,开始斟字酌句的向杨守真讲解他从这些圣贤留下的句子中所悟出的道理, “天地不仁...是说...” “天地无情,视万物平等,圣人无偏,待百姓等同。” “身为修行者,也要如此。” 稍后,张道之开始讲起一个故事。 ___ 传闻,在很早以前。 终南山有一位修行者,名叫李云深,他见山民遭狼患,动了恻隐之心,私放符咒驱狼。 狼群迁去邻山,却引熊群下山伤了邻村人。 山神追责,言其凭私情乱天地秩序,收回他二十年修为。 李云深瘫坐崖边才悟:强行干预非仁,顺自然节律方是真道。 ___ 当听完这个故事以后。 杨守真一脸不解,“难道,放任村民遭遇狼患,不管不顾,才是修行之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非是不管,是要知‘管’的分寸。” “百姓受灾当救,切不可凭一时恻隐乱了规矩。” “如医者救病,需按脉理施药,而非盲目灌补。” “顺天道节律而行,护其生机却不越俎代庖。” “这才是圣人之仁 —— 如天地育万物,不偏不私,任其自然生长罢了。” 杨守真似懂非懂,“师父,我应该是明白了。” “那位异士驱赶了狼群,却又引来熊患,而且,狼群到了别山,焉能不知,届时狼群不会祸害别山百姓?” 张道之露出赞许的目光,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然后,话音刚落。 却又听杨守真开口, “师父,若弟子今后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就干脆将狼群与熊全杀了,这样,他们就不会祸害百姓了。” 闻言,张道之下意识一愣。 这... 不对,严重不对。 那个故事,老天师张先也教给他过。 最优解的答案,应该是先观狼群异动是否合于天时。 若因山民过度樵猎使那座山林惨遭破坏,当令村民禁伐三月以复植被,使狼群自迁。 正如《经法》所言 ‘春夏为德,秋冬为刑’,需在万物生长季行养护之德,待秋冬再议驱策。 李云深未察时节,逆时施术,终致失衡。 此为循天地刑德之序。 随后,取桃木为剑,以朱砂书 ‘离火符’驱狼,于寅时面向狼群栖息地焚化。 离卦属火,狼群最忌焰火。 同时在邻山布 ‘坎水阵’,以水生木滋养山林,引熊群回归原居地。 此为 ‘以炁化形,五行相制”’之法,既驱狼又防熊,又能很好保护山林之生态。 最终,立契约于山神。 备三牲鲜果祭拜山神,以黄纸书《驱兽文牒》,写明 ‘狼迁西麓,熊归东岭,人兽各安其所’。 待山神允诺后,令弟子持文牒遍插山林边界。 此举如《道门科范》所载 ‘申盟天地,立定界约’,使万物各循其道。 三策并用。 正如《道德经》‘人法地,地法天’之训,真正的仁不是强行拯救,而是让天地万物在道的运化中自然平衡。 身为异士,当如圣贤,不偏不倚,视众生为平等。 至于三月内村民不去樵猎,可教其生存之道。 如在三月,正值春生,可采蕨菜、春笋充食。 如在其余月份,皆可寻山食为生。 或者教他们编竹器、织草席等,但凡是在山上潜修日久的道士,基本都会编织草席、竹器等。 或用‘丰穰符’护田垄,令弟子指导春耕,待禁伐期满,山林复茂,猎物自回,田苗也丰。 此为长久之道。 当时张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张道之给出的回答,也只是最后一个。 可是,如今,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守真给出的回应,居然是将狼群与熊都杀了。 这样做肯定不对。 张道之又试着问出另外一个问题, “若有朝一日,一只妖因被人或其余妖蛊惑要挟,害了人命,你该如何去做?” 杨守真不假思索道:“杀。” 张道之又问,“若有朝一日,你有一位师姐,爱上了魔道中人,为了那邪魔不惜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但并未危害苍生,你该如何去做?” 杨守真念头通达,“她既爱上了魔教妖人,那自是没什么可说的,现在不去害人,今后难保近墨者黑,杀。” 张道之再问,“若那人是你小师叔李不悔,你又该如何做?” 这一次,杨守真陷入到犹豫中,但也仅是片刻,随后用着一种坚定地目光看向张道之,“杀。” 张道之一愣,待回过神来,又问,“若是为师做出了危害苍生之事呢?” 杨守真下意识抬头,“师父乃得道高人,正道魁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张道之道:“万一呢?” 杨守真这次思考的时间比较久,足足三个呼吸的功夫,而后斩钉截铁般说道: “杀。“ “我若杀了师父,我自会自杀。” “若我被师父所杀,对弟子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张道之抿了抿嘴。 随后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杨守真,心中忍不住地感慨万千。 接连问出几个问题之后。 他对自己这个徒弟,也有了更为清晰地了解。 其秉性并非嗜杀。 只是有些...正得发邪? 难得。 这时的杨守真,本以为自己的师父会狠狠训斥一番自己。 或是再苦口婆心的说一些大道理。 警告自己不可这般六亲不认。 但是,他真的认为,他所回答的那一切,都源于本心。 他不会做出欺骗自己师父的事情。 所以,便就直言。 哪怕因此受到惩罚,也无悔无怨。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当师父转过身来,目视自己时,却说出了一句,让自己终生难忘的话来, “守真,切记,今后,你只需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若为师认为你所做之事不对,为师自会规束于你。” “你这颗正道之心...难得。” 第301章 武当来请 若是玄虚子听到这对师徒的谈话。 只怕要气个半死。 毕竟,正得发邪,不是一件好事。 但张道之不这样认为。 杨守真这个当徒弟的很奇葩。 但张道之这个做师父的,又何尝不是如此? “师父...” 杨守真忽而看向他,目光中充满坚定, “请师父放心,待徒儿学有所成,必扬我龙虎山之威,使天地永盈正气!” 张道之‘嗯’了一声。 他很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将杨守真养成这般嫉恶如仇的心性? “守真啊,你告诉为师,在你未上龙虎山之前,当乞丐的时候,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回师父,当乞丐,哪有不受委屈的...不过,酆都城的百姓都很善...他们见我饿肚子的时候,会给我吃的。” “可有人曾压迫,欺负过你?” “倒是有个大户曾打骂过我,不过,事后他也给了我几个铜板,让我好几天不用饿肚子,所以徒儿不怨他。” 听到这里。 张道之彻底困惑起来。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杨守真变成了正得发邪的模样? 索性,他便直接将心中的困惑问出。 不料,杨守真竟是瞬间沉默起来。 他下意识低下头,过了会儿,才缓缓开口: “蕴通子师伯是好人,他死了,死于酆都鬼祸。” “师父率领师兄师姐们去往酆都斩妖的时候,弟子亲眼目睹过人好心善的师兄师姐们倒在了邪祟的术法下。” “我还听小师叔给我说起过历代天师的故事...他们为了维护正道,选择慷慨就义...” “这么多好人,都被邪道所害,若是弟子对邪道中人心存仁善,弟子于心难安,会觉着对不起他们。” 待说至此处。 他忽而抬头看向张道之的眼睛,言语间,下意识握紧双拳, “所以...所以弟子认为,只要是害人的邪祟,哪怕是误入魔道的异士,迫害百姓的混账,都该杀,该杀!” 闻声。 张道之一时间无言以对。 因为,就连他这个做师父的,都认为杨守真说得很好,很对。 沉默时。 忽见玄虚子缓步走来, “守真,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杀心,若将来修为境界高了,难免滋生心魔,不利你修行。” 话音刚落。 杨守真先是向他磕头,而后没有丝毫犹豫的直言道: “师叔祖,徒孙儿的心,不是杀心,而是正道之心。” “倘若今后徒孙儿因此坠入魔道,徒孙儿也无悔,届时,徒孙儿自会想尽一切办法,自我了断。” 此话一出。 引得张道之与玄虚子二人同时一愣。 这不仅仅是正得发邪了。 而是心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总而言之一句话。 在杨守真眼里,只要是邪,只要他敢害人,就该杀。 玄虚子认为,这并没有什么错,只是不该如此极端。 因对方是张道之的弟子,他便没有多嘴,而是向张道之说起另外一事, “师侄儿,武当山来人了。” “说是要请你去往武当一趟,冲虚子有要事与你商议。” 武当来人? 张道之心头一动。 他不去武当,武当倒是派人来寻他了。 是因王冲一事? ... 来龙虎山邀请张道之前往武当的人,乃是冲虚真人座下八位弟子之一,道号——白真。 武当派奉张三丰为祖师,故曰此派又被异士称之为——三丰派。 冲虚子乃是静字辈的高人,这一辈分之下,正是白字辈。 此前有说,冲虚子之前的道号,名为静一。 按照各派情谊上的辈分来说,那位叫做白真的道长,与张道之是同辈,乃是武当八极之一。 论入山门的年龄来算,白真乃是王冲的师兄。 他也是聂小妹的师父。 按照道理来说,聂小妹由于入武当比较晚,她的师父,应该是武当八极的下一代弟子。 不过,因聂小妹的父亲官运亨通,武当与朝廷牵连较深,所以,就让聂小妹拜入在白真麾下。 此番白真前来龙虎山,以聂小妹的资历来说,还不能与白真同往。 因此,跟着白真一道来的,乃是其他两位较为年长的武当弟子。 此刻。 白真正端坐在壶仙堂中。 贵客来访。 张道之自是不容丝毫迟疑。 这时,蕴清子等人正在陪同白真闲聊。 之所以是玄虚子来告诉张道之武当弟子来访一事,是因为在前往壶仙堂的途中,玄虚子有些话,想要告诉张道之, “武当的事情不简单,他们请你去武当,应该是因我龙虎山对于净心神咒有一定钻研。” 闻言,张道之若有所思,”师叔的意是说,白真道人请我去武当,是要借我之力施展净心神咒,来使坠入魔道的王冲道人清醒?” 净心神咒之所以是八大神咒之一。 就是因为,这个咒语,对涤荡心魔有着奇佳的效果。 需知,异士修行,其境界越深,便就更容易被心魔侵占心房。 民间将这种说法称之为走火入魔。 而在道门中,管这个说法叫做心猿失控。 往往到了这时,就需要净心神咒相助了。 在普天之下的道门流派中,目前来说,龙虎山擅长此神咒者居多,当然,这只是目前来说。 “只怕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即使我龙虎山对净心神咒多有钻研,可这不代表武当那边,就没有精通此咒术者。” 玄虚子的话引起张道之沉思。 龙虎山对于八大神咒有着比较特殊的心得,那是因为天师府的教义就是专攻符箓经义一道。 但,八大神咒在道门各个流派中都有流传。 只要是修炼了道门功法,天赋极佳者,择八大神咒之一而修炼,基本上都会修炼成功。 武当派内,一定有人能够使出净心神咒。 别的不说,单说冲虚真人,若由他来施展此术,张道之相信,此术,难不倒他。 “或许,武当当真出现了乱子,而这个乱子,极有可能,是冲虚真人解决不了的麻烦。” “所以,他需要请一个强有力的外援...这个外援,在道门中,要享有极高的威望,最好是一呼百应。“ “又或者,冲虚真人认为,最近的武当不太平,若是由我这个天师去坐镇,最起码,能让觊觎武当之秘的那些宵小消停一些。” 张道之缓缓言至此处。 玄虚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能想到这一点儿,我也无需对你多加叮嘱什么了。” “只一条,王冲之事,乃是武当的家事,倘若冲虚子那老狐狸以正道魁首的名义让你来做决断...” “你不可妄下此决定,否则,我龙虎山与武当之间,必因此生出承负。“ “你的三师兄转世身与武当有缘,你心中需要好生思量。” 第302章 无极太极之争,三丰祖师错了? 待张道之到了壶仙堂那边以后。 身为八极之一的白真便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龙虎六杰之一的蕴清子便就离开此间。 对方既然是来寻张天师的,二者所谈之事,唯恐涉及到武当隐秘。 因此,蕴清子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随后。 整座壶仙堂里,除了张道之、白真,还有两人的弟子之外,便再无他人。 “张天师,我们又见面了。” 白真曾跟随张道之西出玉门灭佛。 “道友,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套?请坐。” 待二人相继落座之后。 白真当即就将来意表明, “张天师,不瞒你,近日,武当不太平。” “吾师让我请您去武当,想来是为了我那王冲师弟之事。” 张道之见他一脸苦涩,便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师弟我是见过的,我二人还曾有过长谈。” “对于他的为人,我也算一知半解,不说道心坚定,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人,怎会说坠入魔道,便就坠了?” 白真叹了口气,“具体缘由我也不知,只知一名弟子偶然得见,说是王冲师弟在打死我那小师弟之前,见了一人。” “那人身着斗笠,看不清面貌,也不知二人相谈了什么...” “师父担心,此事会引起我武当太极与无极之争。” 当听到这里时,张道之面色赫然一变。 如今,但凡是已经传承千年之久的宗门,在其历史岁月中,或多或少的,都遇到一些浩劫。 比如龙虎山的人才凋零,全真的道统之争。 这些劫难,都曾一度让这些宗门陷入崩灭当中。 其中,尤属武当的教义之争最为激烈。 说白了,就是内乱。 一千五百年前,三丰祖师创建武当,而后,白日飞升。 一千年前,积攒整整五百年气数的武当派,诞生了一位横压天下百年之久的绝世天才,名为孙碧青。 此人踏入长生路,准备冲击地仙之境,以求达到白日飞升时,身体出现了巨大问题。 像是被人所害。 而后,此人便常年处于一种半醒半疯的状态。 清醒时,将太极真意一度发扬光大。 疯癫时,却有教授一些弟子,所谓无极真道。 还扬言说,太极之法不如无极之道,只因太极为法,无极为道。 而后,在异士界中,便有四字真言流传极广——道本无极。 孙碧青死后。 遗留下来诸多问题。 比如,武当弟子,应该是遵守三丰祖师之道,还是遵守孙碧青的无极之道? 一个武当,却生出两个派别。 此后相争不断,战火足足延绵三十载。 最终,在道门各派的干预下,才使得武当重归正轨。 就此,无极道意便就消弭在历史长河中。 太极与无极之争,使得武当元气大伤,纵使历经数百年的休养生息,却仍旧未能恢复其巅峰状态。 当世道门三大派。 天师府、重阳功、三丰派。 其中,三丰派实力最弱。 就是因为昔日的无极与太极之争。 张道之身为龙虎山天师,自然是对这段历史有所了解, “这事,都过去数百年了,普天之下再无孙碧青,为何无极之道死灰复燃?” 严格意义上来说,无极之道并非是邪道。 当时道门各派干预武当内斗,将无极之道彻底摒除,是因三丰祖师留下的道,乃是太极道,并非无极道。 倘若孙碧青离开武当,重新开宗立派,不走太极之道,自然没人会说什么。 但是,他偏偏在武当三丰派里,留下了无极道的传承。 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闻言,白真忽然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张道之皱起眉头, “贵派请我相助,我自是没有理由拒绝。” “但其中具体原委,或是你知道的,应当明明白白的告诉贫道。” “不然,贫道怎知,该如何相助你武当?” 白真深深叹了口气,“不瞒天师,贫道并非不愿直言相告,而是不敢说。” 不敢说? 张道之更为不解。 白真又道:“天师,您就莫要为难贫道了,一些事,吾师自会告诉天师。” “不过...有件事,贫道倒是敢说。” “王冲师弟疯癫时说,他已经自创了无极道...这与当初孙祖师疯癫时的言行一般无二。” 话说回来。 太极与无极的区别又在何处呢? 无极者,超形越相,无分无别,乃道之根、万化之始也。 太极者,阴阳未判而机藏其中,混沌初开而化育之端也。 前者为道之 ‘体’,后者为道之 ‘用’,二者相济,共契 ‘无中生有’ 之宇宙洪荒初源真机。 说白了,无极为无之始,太极为有之初。 无极为道,道生一,一为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为二,万物由此而生。 初听,无极要比太极高级许多。 但是... 无极若长沉于 ‘无’,不借太极显其用,道根便成死寂,何谈万化? 太极若离无极之本,阴阳化育亦是无源之水,终归寂灭。 世人谓 ‘无‘胜 ‘有’,却不知有无相生,一体两面。 执着 ‘无极更高’,反失大道圆融之妙。 离了太极之 ‘用’,无极便成无源之虚; 舍了阴阳之基,‘无”’中只会生心魔而非得真道。 当年三丰祖师创太极道的初衷,是让众玄门弟子在使用太极之道的过程中而去明悟无极真意。 但绝非是舍本逐末,将有舍弃去追求无,最终,修为道果,只能成为一场空。 像是孙碧青、王冲之流,如何能够不懂这其中玄妙? 他们为何还是选择放弃太极而去追求无极? 是因为他们被 ‘无极玄虚‘的表象迷了心窍,更贪那 ‘一步登天‘的捷径。 总觉太极需在阴阳消长中步步修行,太慢; 总嫌阴阳有迹、动静有规,不够 ‘超形越相’。 便自视甚高,以为能跳过太极之 ‘用’直取无极之 ‘体’,最终,将三丰祖师的 ‘用中悟体’ 得教诲给抛在脑后。 但是,在孙碧青等人看来,他们没有走错路。 三丰祖师也在追求无极,不过是从二修到一,再从一修到道。 但是,若有一个法的存在,可以直接去修道,从而演化道生一,一生二呢? 张道之其实很理解孙碧青这种想法。 毕竟,如果他是孙碧青,也会认为,从道德经的教义上来说,道生一,一生二没错。 既如此,何需逆流而上,去证三因二生,二因一生,一因道生呢? 这个道,是不是一开始就证错了? 当然,张道之也只是念头一闪而过。 毕竟,谁会认为,是三丰祖师错了呢? 但倘若,孙碧青、王冲二人并非念头一闪而逝。 而是坚定认为,就是三丰祖师错了,是三丰祖师在舍本逐末呢? 第303章 三丰祖师成仙之秘? 白真不敢说之事,有部分原因,就在此处。 身为异士,练了一辈子的道,到头来发现却是一场空,谁能承受住这份打击? 更何况是去质疑祖师呢? 即使是口头上说出来,白真也不敢。 “道友,当着狐仙祖的面,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去武当,能为你们做什么?” 壶仙堂,又作狐仙堂。 祖天师与青丘有故。 据说,曾养过一只狐狸,出自青丘。 后来,那只狐狸,便就成了狐仙之祖。 天师府中,专设正堂,供奉此狐,虽不享有龙虎山弟子香火供奉。 但逢年过节,都会对狐仙祖礼拜一二。 算是道教正统敕封的狐仙。 闻言,白真当即陷入沉默。 说实话,他也不知,为何师父突然要请天师去武当。 犹豫再三后,他只好摇头直言,不敢有丝毫隐瞒, “贫道要说不知道,天师信不信?” 张道之无奈一笑,扭头看向站在身后侧的杨守真, “听到了吗?知道就是知道,不知就是不知,千万别装着明白揣糊涂,更莫要明明不知却故作装知。” 后者尚未表态。 白真便是一脸尴尬的开口道:“天师...我是真不知。” 张道之笑呵呵道:“我没有误会道友的意思,他是我所收的弟子,遇到合适时机,自是要点拨他一二。” 白真欲言又止。 张道之看出了他的急切之处,慢悠悠说道: “守真,去收拾一下,今日随为师下山...” “赴武当。” 杨守真拱手:“是,师父。” 白真大喜,站起身,抱拳道:“多谢天师。” 张道之摇了摇头,“白真师兄,客气了。” “西域灭佛一事,虽说是天下道门之事,但不管怎么说,此役,贫道都是有私心的。” “武当应贫道邀请共赴西域,此事,贫道还不曾向贵派当面言谢。” “今贵派有了难处,需要用到贫道,贫道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白真一脸恭敬,“天师大义。” ...... 承平四年,六月初。 闭山将近三个月的武当,忽开山门。 其掌门冲虚真人亲自站在山门处,不时地左右观望,像是在等待一位贵客的到来。 最近这段时日,隐藏在武当附近的异士最起码有上百人不止。 他们躲在暗处,见此一幕,都是不由得好奇起来, “武当真人是在等人?” “是谁有这个资格能被武当真人等待?” “...” 不多时。 他们忽然见到一名身着普通道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迈向通往武当山门的石阶。 其身后,乃是白真与杨守真。 这些年来,张道之经历的事情比较多。 在草原逛了一圈,不仅变得苍老许多,甚至还有一段时日留起了胡子。 后来又因种种大事压在心头,也没有顾及什么颜值,久而久之。 近到而立之年的张道之,看起来,却像是一名中年男子了。 不过,这也是不愿收拾自己的原因。 当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异士见到张道之的那一刻,一时间,都是纷纷惊诧起来, “那位是...天师?!” “冲虚真人在等天师?” “在这个关键档口,天师却来了武当,所为何事?” “难道,那武当弟子,当真发现了当初三丰祖师成仙的秘密?” “...” 这些异士,大部分都是为了‘成仙’二字来。 在他们眼中,王冲疯癫时的那番言论,很有可能,会是机缘。 如今,天师的到来,让他们暗自笃定,武当王冲,一定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张道之在缓步登山时,自是察觉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异士。 他倒是不见外,见一人术法有些奇特,竟是能变化成一棵树木,便朝着那棵由人幻化而成的树打起招呼, “这位道友,你这树,怎么变的?” 龙虎山的传承中极少有记载变化之法的术。 不过,有一些道教门派,却是极为精通变化之法,比如清微派。 所谓变化之道,在张道之眼中看来,不过就是障眼法罢了,乃旁支小道。 可是,无论任由张道之如何询问那棵树,它始终是不予回应。 如此,只好作罢。 待张道之前脚刚走。 那棵树忽然露出一副人脸的模样,张开口,大大喘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 “我滴个乖乖,这便是当代天师的份量吗?” “仅仅只是站在我身前,也未刻意显露自身气机,却让我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厉害啊。” 它相信,张道之只需念头一头,就能弄死自己。 当代天师...不可思量啊! 张道之在临近武当山门的时候,已发现不少于二十余名的异士以各种隐遁身形的秘法藏于山林中。 这个发现,也让他深刻意识到,武当山中的不寻常。 山门处。 当冲虚真人目光所及,见到张道之那一刻,连忙便就亲身相迎。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道童起初还有些不知所以然。 见自家师爷这般急切,也都想见识见识,到底是哪位大人物来到了武当。 待冲虚真人站在张道之身前,开口所言的第一句话,就让那两名道童心惊不已,连忙弯腰作揖, “张天师,可算将您盼来了。” 闻言。 张道之不敢托大,连忙掐诀, “福生无量,冲虚真人,一别多年,不知你老身体可还好?” 冲虚子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抚须笑道: “好,好得很。” “有你来,老道儿也能松口气了。” 听对方语气较为沉重。 张道之便是颇为纳闷,“王冲即使入魔,也不该让您老这般忧愁才是,难道还有别的事?” 冲虚真人无奈地点了点头,左右看了一眼,轻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道之‘嗯’了一声,随后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冲虚真人随与张道之一同迈入武当派中。 后者在跨入山门的那一刻,忽感一阵玄妙,细细感悟一番后,当即心头一惊,忍不住脱口道: “李老,您连护山大阵都启动了?事态当真严峻到这种程度了?” 冲虚真人俗姓为李, “只是开启了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第304章 万一,孙碧青没死呢? 但凡是传承千年的强大宗门,基本都有护山大阵。 乃是由压运之物作为阵眼的大阵。 可以调动一地之气数,来达到地仙之境的效果。 而武当山的压运之物,乃是都天大法之宝法印。 张道之扭头看了一眼下山的路,忍不住开口道: “李老,晚辈这个时候下山,还来得及吗?” 当然,这话不过戏言而已。 来都来了,断无下山可能。 他说那番话,是因为冲虚真人知道年幼时的张道之是如何秉性。 一个宗门,突然开启了护山大阵,只能证明一种情况。 那就是,以眼前的形势来判断,已到了这个宗门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道之,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 “老道儿既然请你来,只好厚着脸,让你做好一些准备了。” “在老道儿看来,如若事发,仅你我二人,只怕也难以压下这件事。” “但你来了,总算是给老道儿吃了一颗定心丸。” 待冲虚真人话音刚落。 张道之内心便是浮想联翩。 世上有什么事,是武当与龙虎共同镇压,还压不下去的事? 大劫?王冲的事,只怕与大劫毫无关联。 同时,也让张道之心有所感。 曾几何时,他是那个一旦受到任何委屈,都会找大人哭诉的孩子。 比如,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自己的长辈。 但如今,不知不觉间。 他已经是很多人的靠山了。 或者,是他人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后,会想到他,请他来相助。 但是,如果此时此刻的他,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他还能找谁呢? 已经无人可找,也无人可靠了。 背后再也无人,何尝不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苦楚? ... 张道之来到武当的消息,其实已经被诸多武当弟子获知。 他们没有在山门脚下的山道中列队迎接天师的到来。 只因如今乃是非常时刻。 不过,在冲虚真人的授意下,武当派内。 一些资历较老、天赋较高的弟子,早已站成几排,静待张道之的到来。 “拜见张天师。” “拜见...” “...” 当他们见到张道之随着冲虚真人出现之后。 全部毫无例外的齐齐抱拳作揖起来。 张道之刚想有所表态,耳旁便传来冲虚真人的声音, “你来武当的事情,只怕难以对外保密。” “如今对我武当来说,可谓非常时刻,一应礼节从简,还请天师见谅。” 天师出巡,来到各门各派,那都必须以最高礼节接待。 与迎接皇帝的礼节一般无二。 张道之摇头道:“冲虚真人,您太客气。” 冲虚子道:“道之,真武殿中一叙。” 不多时。 待二人来到真武大殿中。 冲虚真人忽然将白真等人都赶了出去。 见状,张道之深知兹事体大,在向真武大帝上了一炷香后,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冲虚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 冲虚真人先是一叹。 而后,张道之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沉重的神色。 这让他更加认定,武当的事,或许没有自己表面上看得这般简单。 是谁,能让一位道心坚定,潜修太极真意多年的天才异士一朝入魔? 这个很值得思量。 “老道儿在说出自己的判断前,有一件事情,想要先问一问天师。” 冲虚真人缓缓开口。 张道之轻轻点头,“但说无妨。” 冲虚真人问道:“敢问天师,如何看太极与无极之道?” 张道之直言,“ 太极无极,本质上,并无冲突...” 结果话还没说完。 就见冲虚真人摇了摇头, “天师应该明白,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眉宇间,竟也变得如同对方那般凝重起来, “您老这个问题...以晚辈的身份,应该回答吗?” 冲虚真人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张道之叹了口气,“您老又何必为难我呢?” 这种事,要是自己说不好,很容易会影响到武当的路。 此为莫大承负。 张道之不愿接下。 冲虚真人道:“非是在为难你。” 他瞧了瞧身前的真武大帝神像, “当着荡魔天尊的面,老道儿可以承诺,此间之议,无论有何承负,老道儿自一肩担之,与天师您无关。” 如此,张道之便无顾虑, “于武当而言,太极是道,可于异士而言,无极又何尝不是道?” “三丰真人没有错,当年的孙碧青也没有错,错得,可能是当下我们这些人。” 这些话,在当世,敢说出口的人不多。 冲虚真人苦涩一笑, “太极之道传承至今,自是可修。” “但无极之道,亦然可修。” “天师认为,这两种道,哪一种道可以通天?或者说,哪一种道...” 待说至此处,就连语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更容易通天?” 张道之一时语塞。 他心里有个答案。 可这个答案,他不敢说出口。 二人聊到现在,不仅仅是与承负有关了。 修为越到深处,对于自然鬼神或不可言说之事,便越是心存敬畏。 良久。 在冲虚真人的注目下。 张道之终是说出了那个答案, “我不知当年孙碧青创下的无极道如何,但无极道,不该是捷径,或者说,不该被你们武当认作是修行的捷径。” 对于名门大派的弟子来说,修行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事情。 倘若走了捷径,也就预示着自身成为异端。 这个异端,究竟是正是邪,是好是坏,不好说。 张道之的那番话,其实已经是在告诉冲虚真人一个,他不愿意去接受的答案了。 那就是,修炼无极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要比太极道更快,更容易踏上通天之路。 面对这个答案,就连修了一辈子太极道的冲虚真人,都不由得有些恍惚,下意识想要反驳。 可却不知,又该从何处去反驳。 最终。 这位拄着拐杖的老道人,以极其不甘的口吻,向张道之道出了一个隐秘, “数百年来,历代武当掌门,一直在守着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至今未被证实。” “我武当的那位孙祖师...有可能还活着!” 话音刚落。 真武殿外,顿时响起晴空霹雳。 武当派供奉历代祖师灵位的遇真宫内,所有灵位,仿若遭受了一场惊世风暴的洗礼,尽数倒伏于地。 第305章 见王冲,净心神咒 武当真武大殿中。 张道之很清楚,冲虚真人在说什么。 如果将他的话传遍整个三丰派... 毫无疑问,会将整座武当乃至异士界都给震撼。 这事,不能凭空说,要讲究事实, “有证据?” 张道之认真盯着冲虚真人。 后者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祖祖辈辈都这么说,这话传到我这里,又出现这样的事...” 一时间,张道之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恰有阳光透过门缝丝缕洒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映照得很长。 那道影子,似乎就站在真武大帝身旁。 很快,二人相继沉默。 兹事体大。 他们都不敢再说些什么。 真武大帝诞辰法会那天,前来武当的异士有很多。 王冲究竟见到了谁,没有人知道。 万一,这个人是孙碧青... 在武当地位仅次于三丰祖师的他,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他真活着,如果武当将他定义为邪修... 那么,武当的‘道’,就算是崩了。 如果这个时候的张道之是在龙虎山,而没有在武当。 孙碧青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事情不能这么讲,话更不能这么说。 首先,张道之来到了武当,那么在武当发生的任何事,他这位天师,都将难辞其咎。 其次,在太虚子等人的推力下,张道之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道门魁首。 像是武当这样的大派出现问题,整个道门与异士界,都会受到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 兴许是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两个时辰。 总之,在日落西山时分,张道之才渐渐呼出一口浊气,缓缓开口道: “李老,万一...我是说万一,倘若孙碧青还活着,是他,使得王冲道心不稳。” “你,又或者你们武当,该怎么办?” 冲虚子想了想,抿了抿嘴,“要不,你给拿个主意?” 闻言,张道之当即猛地站起身来。 接连后退两步,险些爆出一句粗口,又连忙面朝真武神像,手掐道诀,一个劲儿开口道: “罪过罪过。” 饶是平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与抽象的张道之,也不敢在神像面前犯戒。 待他心中稍安以后,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李老,您不能吓我啊!这事我怎么拿主意?这主意该我拿吗?” 冲虚真人一脸苦涩,“到老,总不能做出违逆祖师的事情吧?” 张道之一脸不悦,“那您老就将我往火坑里推?” 冲虚真人一时无言。 不知不觉间,张道之的额头上,竟是出现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两年的经历,自问不输当世顶尖高手。 哪怕是与西域佛主死战时,他也从未害怕过。 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因为这是道统之争,是要定义一个门派将来要走得路。 这当中需要扛起的承负,不亚于开宗立派的一代祖师。 “还有一个法。” 张道之心情无比沉重, “人,不能留在武当,我带到龙虎山去。” “你们将王冲除名,此后王冲生死,与武当无关。” 冲虚子摇了摇头,“今日出现一个王冲,明日就可能出现更多个王冲。” “不将根源解决掉,这对武当的传承来说,就是一个隐患。” 张道之叹了口气, “孙碧青...三丰祖师所收弟子中,天赋最高者。” “他要是还活着,就咱俩...怕是搞不定。” ...... 稍后。 隐仙洞中。 张道之见到了正被大阵束缚的王冲。 如今,对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这个折磨,并非来自武当。 而是王冲自身道心崩裂所导致。 凑到王冲跟前,张道之依稀能够听到他那干裂的嘴唇上,正不停地喃喃着一些什么, “错了...都错了...” “道本无极,太极非道...” “错了...” “...” 张道之眉头深皱,负手而立, “这个人,废了。” 冲虚真人一愣,“就连净心神咒也起不到作用?” 张道之无奈点头,“如果只是心脉失守致使心魔入侵,净心神咒自是可以起到作用。” “但...王冲已经没了心,又如何能够净心?” 冲虚真人无奈摇头,“该我武当有此一劫。” 事到如今,张道之也只能替武当往好处想, “王冲见到的人,不一定就是孙碧青。” “再则,即使他真得活着,所谓太极无极,这道,具体该如何证,怎么证,还是要看你,看你们武当。” 话音落罢。 张道之嘴中便开始念念有词,同时手臂微微抬起,伸出一指,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急急如律令!” 待喃喃于此。 忽见张道之的指尖汇聚成一缕难以看到的微弱光芒。 而后,那道光芒一闪而逝,尽数没入在王冲的心脉中。 下一刻。 就见王冲缓缓合上双目,甚至打起了鼾声。 见状,张道之重重呼出一口气, “净心神咒,也只能是暂时护住他的心脉。” “想要彻底恢复,还是要看他自身能不能走得出来。” 冲虚真人抚须道:“多谢了。” “老道儿一生都在钻研太极之道,对我道门八大神咒只是知晓却不深解,若由老道儿来使出这净心神咒,绝不会有你这般效果。” 张道之心中一叹。 他心里很清楚,其实冲虚真人不是没有法子解决王冲此刻入魔的这般状态。 只是,就连冲虚真人本身,都不敢去面对太极与无极之争。 修了一辈子的太极真意,到老,却发现此非道,乃一场空。 这种打击,任谁都无法去接受。 “那位孙祖师距今已是悠悠千载,你们武当对他的记载还多吗?” 张道之不得不去重视一下这位假想敌。 要知道,他可是三丰祖师的亲传弟子。 是他,带领武当走上了最为崭新的巅峰。 在他带领下的武当,在那会儿,就是当之无愧的道门魁首。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张道之得想办法多去了解一下那位孙祖师。 冲虚真人点头道: “有,不仅有,就连孙祖师昔日闭关所在,如今都保存完整。” “天师若想去看,我差遣一名弟子,随天师去瞧瞧。” “若天师有何发现,还望及时与老道儿商议。” 待说到这里,他忽而向张道之郑重作揖起来, “小道之...此间事,有劳你了。” 见状,张道之忽然想起当年在龙虎山上,冲虚子指点自己修炼阴阳劲儿的事情来。 他道:“李老,我既然来了,自会全心助你武当。” “只是,一些事情,莫要瞒着贫道。” 第306章 武当之乱 张道之万万没有想到。 陪同他前往昔日孙祖师闭关之地的人,乃是聂小妹。 起初,聂小妹听到师门命令的时候,内心很是恍然。 虽说自灭佛一战中,她见到了他,但却并未相认。 而今,要与他有近距离的接触,怎能让她心中不忐忑恍惚? 但是,她想了想。 一位是高高在上的天师。 一位不过是在江南破庙里,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或许,在他的心中,他早就将自己给忘掉了吧? 在她看来,事实如她所料。 张道之在见到她的时候,内心并未掀起丝毫波澜。 见状,聂小妹也只得唉声一叹。 看来,他是真的忘了。 “张天师,就让老道儿这徒孙陪你前往,你有何吩咐,尽管知会她。” 待冲虚真人的声音响起之后。 张道之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聂小妹,并未说些什么。 昔日孙祖师闭关之地,名曰太玄洞。 柱笏峰下藏太玄,需经过数丈木梯,最后才可攀入幽邃洞天。 洞内桥楼依岩而建,流泉叮咚。 一侧修士闭关的岩洞上,还刻有八个大字——玄之又玄,洞察玄机。 之所以让聂小妹带着张道之来到这里,是因为这座用来闭关的山洞,聂小妹经常来。 只因她的师父一旦闭关,就是在此洞中。 眼下整座武当山宛若被乌云遮掩,人心惶惶。 白真需安抚派内弟子。 因此,思来想去,便让聂小妹带张道之来这里了, “这座太玄洞,除了昔日的孙碧青祖师于此闭过关,千年以来,亦有十余位我门中高人选择于此闭关。” “不过,请天师放心,洞内有关孙祖师留下的手札、竹简,都完好无损。” 张道之点了点头,“有劳了。” 随后,他便步入洞中,开始翻阅起孙碧青留下来的文字传承。 只是,在当中并无发现丝毫有关无极的记载。 就在张道之翻阅那些经义时,一直站在洞外的聂小妹忽而开口道: “敢问天师...王冲师叔的事情,是与孙碧青祖师有关吗?” 张道之合上一部竹简,看向洞外,“为何那么问?” 聂小妹道:“我听同门说起过,当年孙祖师时而正常,时而疯癫。” “疯起来时,嘴里也念叨着像王冲师叔那样奇怪的话。” 言语间。 张道之已经走出洞内,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处清澈见底的泉溪。 待聂小妹话音落下,才注意到他已站在自己身后,下意识吓了一跳,随后低头沉默起来。 张道之缓步来到那条泉溪间,伸出手,捞起一捧水,饮了两口,随后,他便开始仔细认真地打量起此间, “你王冲师叔的事情,暂时与你们这些弟子无关,无需担心。” 聂小妹轻轻‘嗯’了一声,忽而欲言又止道:“张天师...” 张道之起身看向她,“有事?” 聂小妹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见状,张道之笑了笑,“你若有话不妨直说。” 聂小妹摇头不语。 张道之索性直言,“我认识的那个聂小妹,可不是现在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选择入道修行,境界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要修个心境通达。” 嗯? 聂小妹抬头看向他, “张天师...您...认出我来了?” 张道之笑道:“早在西出玉门时,我便认出了你,更早的话,应该是在你与龙虎山弟子对付那名西域密宗高手时。” 聂小妹心头一惊,下意识瞪大那双明亮的眼眸, “原来...” 张道之点头,“不与你相认,是想看看你,何时会主动与我相认。” “我若与你相认,人多眼杂,不免吓到你。” “让你与我相认,是想瞧瞧,你何时能到我方才所言,心境通明的那一步。” 聂小妹不解,“为何天师今日突然与我相认?” 张道之道:“我若再不与你相认,怕此事要成为你心中一结了。” 随后。 二人闲聊许久。 如今,聂小妹与白浅两位姐妹,已经成为了相当要好的存在。 她们常有书信往来。 青儿去了南方散心,至今未归。 白浅家的书铺生意越做越大,主要售卖的书籍,仍然是《妖魔图录》。 不过近日销量堪忧。 实在是这本书已经许久未出新篇章了。 提到这个,张道之将自己专门编写的最新篇章交给聂小妹, “改日你帮我转交给白浅夫妇。” 聂小妹点了点头,拿着那些最新篇章嬉笑道:“我算是最快看到这些文章的人吗?” 张道之笑而不语。 闲聊过后。 聂小妹忽而神色一怔, “张天师,我们武当的情况,严不严重?” 张道之沉默。 见状,聂小妹轻叹一声,“连您都来了,事态定是异常严峻。” 张道之刚想说些什么。 忽感隐仙洞那边,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机跃现。 “不好!” 张道之来不及向聂小妹多做解释。 第一时间,便就冲向隐仙洞那边。 途中,却见一道黑影,以极快速度,遁向别处。 张道之一咬牙,大踏步追去。 这时。 聂小妹刚走出洞外。 就见张天师与一位黑衣人当空对了一掌。 仅仅只是一掌而已。 却使得虚空震颤,群山抖擞。 下一刻。 就见两人分别从不同方向坠落而去。 “张天师!” 聂小妹一时间忍不住惊呼一声。 张道之坠落到一座山峰中,当他回过神来,却见那头戴斗笠的人已经走了。 他缓缓站起身,仔细回想起方才与对方对过的一掌。 自己的无穷劲道,仅是化作了无用功,好似一掌打在了棉花上。 而后,又突然感到一种陡然迸发的力道袭击而来。 最终使自身坠落山间。 “太极真意吗?” 张道之来不及思索,当即赶往隐仙洞那边。 途中,他倒是想了一些事。 那个人,是不是孙碧青? 除了武当孙祖师与冲虚真人之外。 谁还能凭借纯粹的太极真意,就将自己一掌劈落山间? 但如果是孙祖师... 明明已经舍弃太极的他,为何还会用太极的术? 就在这时。 在他耳畔,忽然听到钟声响彻。 是御敌钟。 “有人犯武当?!” 第307章 老家伙,来! 张道之刚感到诧异时。 就隐约听到武当山门那边,有轻微的喊打喊杀声传入耳中。 虽说在来武当之前,已见到数名异士藏于其山门附近。 可从那些人隐藏身形所用的路数也可判断出,都是来自于有正儿八经传承的各门各派。 并非全是邪修。 既然不是邪修,武当的情况再乱,也断不会选择向武当出手。 毕竟,正道人士怎么会向一个有着千年传承的宗门下黑手呢? 他来不及详细琢磨这些,暂且不管山门处的情况,转瞬间,便已飞身来至隐仙洞前。 却见洞内被阵法束缚的王冲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冲虚真人一人,愣在原地,盯着洞内崖壁上的文字怔怔出神发呆。 张道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那崖壁上写有八个赤红大字,像是由鲜血铸就而成: 【太极有缺,无极方真】 他站在冲虚真人身后,刚想开口提起那黑衣人之事。 却听对方目光呆滞,一直在反复喃喃着那八个大字。 张道之眉头一皱,轻唤一声,“李老...” 然而,李老却不为所动。 张道之只好继续开口道:“有贼人闯武当,您应该去山门,统率弟子护卫武当。” 可无论他说些什么。 冲虚子仍旧是那副目光呆滞的表情。 见状,张道之下意识预感不妙,索性将那印刻在崖壁上的八个大字统统销毁, “冲虚真人,以您的修为,不该落此境地,还不速速醒来!” ‘醒来’二字,如同晴空霹雳,迅速回响在整座山洞间。 然而,饶是如此。 冲虚真人仍旧毫无反应。 纵使那八个大字已经被张道之销毁。 可对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块崖壁之上。 显然已有陷入魔障的可能。 无奈之下,张道之只好再次使用净心神咒,以此来护住冲虚真人的心脉。 他很清楚,一旦陷入与自身之道有关的魔障当中,便难以用净心神咒来唤醒对方。 毕竟,这已经不是简单地执念了。 而是对自身修道几十载的道心产生了动摇。 “李老,得罪了。” 张道之眼见净心神咒无法唤醒他,只能是简单护住他的心脉。 于是便只好以蛮力暂时使其清醒。 然而,就当他握住冲虚真人的肩头,打算将其拖曳至一旁崖壁时。 忽见冲虚子已然伸出一手,贴在了张道之的手背上。 “嗯?” 张道之尚存疑惑时,却见对方紧贴着自己后背的手微微发力。 顷刻间,一种蛮横至极的力道,便是使自身肉身重重跌到一处。 “太极阳劲!” 张道之的身躯在砸进崖壁时,尚未来得及思虑,便是连忙摆开一副招架之势。 只因他感觉到,自身已经被一众太极真意牢牢束缚。 下一刻,就见自己的脚下,隐隐有太极图案跃现。 太极的阴阳劲,其强悍程度,远胜龙虎山的阴阳劲多矣。 而且,当将太极真意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便能自如运转距离自身一定界限内的阴阳五行之力。 这种效果,类似奇门遁甲。 但张道之很清楚,哪怕是飞仙阵,也比不得此刻将太极真意全开的冲虚子。 “李老...” 张道之还想唤醒对方。 然而,话还未说完,他便见对方缓缓转身,凝视着他。 他见对方的眼神已经十分空洞,且被一众诡异的墨色填满,目光已完全失去神采。 便深知,冲虚子已然入魔。 这让他顿感不可思议。 王冲入魔尚有缘由,但为何连一派掌门也落得个如此境地? 是因为与自己对过一掌的那个黑衣人吗? 此地,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张道之思虑之时,忽见冲虚子已经摆好架势,先是双手托天、气沉丹田。 而后,提手上绷、虚步下切! 只听砰的一声。 那形如鬼魅,让人难以察觉的太极真意,便是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张道之的身上。 将他的身躯完全嵌入在了崖壁中。 也使得整座山洞都在惊颤。 这时。 心忧张道之的聂小妹姗姗来迟,见他被自己的师爷一拳轰到崖壁里,便是被震撼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此期间。 白真也已赶到洞门处,见张道之艰难地从崖壁中起身,且嘴角渗出一丝血渍得一幕时,其震撼程度,丝毫不弱于聂小妹。 他下意识看向冲虚子那边,不敢置信的开口道:“师...师父!您在做什么?!” 本要冲进洞中搀扶张天师的他。 却在这时,听到张道之的一声呵斥, “别过来!” “他...已经入魔了!” 入...入魔? 听到这二字的白真与聂小妹顿时瞠目结舌起来。 那可是武当掌门,被天下异士称赞为二真人之一的冲虚真人啊! 是已经踏上长生路,距离飞升成仙仅有几步之遥的当世至强者之一。 他...他怎么能入魔呢? 这一刻,将冲虚真人视为信仰般存在的白真,实在是无法接受眼前一幕。 忽然。 他再次看到,自己的师父,朝着张道之出手。 将其死死的压制在崖壁中,不停地挥舞着太极中代表至刚至强的拳意。 而且,他能够明显感觉到。 冲虚子动了杀机。 “师父!” 白真大喊。 他下意识想要跨进洞内。 却见整个洞门乃至洞内周遭一切,都被一众金光所覆盖。 是张道之! 他对冲虚子用上了手段。 也是希望这里的一切,都留在这里,不会影响到洞外。 身躯深深嵌在崖壁中的张道之,在瞬开金光的那一刻。 便是握住了冲虚子那不停地,朝着自己挥舞而来的一只拳头。 而后,吐出一口淤血,死死盯着冲虚子那毫无神韵的目光,沉声道: “老家伙,你下死手啊!” 由太极真意迸发的拳劲儿,一旦砸在自己身上,不会留下明显的外伤。 但是,却会对自身五脏六腑与奇经八脉造成严重创伤。 而今,张道之的外相看起来,只是有些红肿。 但唯独他内心清楚,此刻,他的脏腑经脉,都在被残留在体内的太极真意横冲直撞着。 就在他言语间。 忽而化作两只巨手的金光咒,猛地抓住冲虚子的肩膀,而后将其拖到别处。 这为张道之迎来了难得可贵的喘息之机。 被金光覆盖全身的他,此时正搀扶着凹凸不平的崖壁,缓缓站起身。 而后,看着不远处的冲虚真人,下意识用手背擦去嘴角血渍,正色道: “我倒是要看看,今儿个,能不能把你打醒!” 说罢,将身躯矗立的笔直,再次开口, “老家伙,来!” 第308章 一招分生死! 冲虚真人突然陷入疯癫。 张道之猜测,应该是与自己所施展的净心神咒有关。 利用净心神咒,固然可以护住对方的心脉。 但是,对于一些修为实力本就强大的异士来说,也容易让他们出现一些应激反应。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净心神咒都是外力。 当自身实力足够强大时,存在于体内的灵气真元,会去自主反抗外力。 心脉是护住了。 但也因此,被自身力量所控制,短时间内,会化作一个只晓得杀戮的机器。 倒是有个解决的法子,那就是陪对方耗,耗到对方力竭为止。 但这样的做法,或让冲虚子因力竭而亡。 因此,张道之只得铤而走险,选择最为直接的方式——将对方打醒! 对于一直站在洞外的白真和聂小妹师徒二人来说。 只怕他们这一生,都难以忘记洞内发生的一切。 一位是将太极真意近乎修炼到极致的武当真人。 另外一位是熟知三千道藏的龙虎山天师。 若不是亲眼目睹,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两位站在异士界巅峰的存在。 居然会选择用一种最为直接的,拳拳到肉的方式展开对决。 二人都未曾使用任何花里胡哨的术法。 有的,只是蕴含着‘道’的拳意与掌劲。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或许就蕴藏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大道。 不消片刻。 张道之已经是被太极真意折磨到伤痕累累的程度。 到了这一刻,他才深刻意识到,这些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们,究竟是有多么的恐怖。 倘若此刻他所面临的对手,是全盛姿态,且并未入魔的冲虚子。 只怕这番大战的最终结果,将会是两败俱伤。 好在,已经入魔的冲虚子,虽出手就是杀招。 但也没了对敌时的那份理智,可以让张道之有效的躲开一些要人性命的路数。 此时。 浑身布满伤痕,正在气喘吁吁地张道之,暂以金光咒将冲虚子逼到洞内一角时。 忽见对方正在不停地于双手间凝聚太极真意。 于是,神色便变得愈发凝重。 他深呼吸一口气,伸出一手,死死盯着冲虚子的身影,咬牙切齿道: “老家伙,要是连这个术都无法唤醒你...贫道也就没法子了。” 张道之要去施展的这个术,仍是净心神咒。 除了这个术以外,他别无办法。 “冲虚真人,来!” “一招分生死!” 张道之怒吼一声。 在冲虚真人的眼中,张道之就像是一只作乱苍生的妖魔。 他不再留手,一招‘太极乾坤盘手’陡然迸发。 二人相互冲向彼此。 一时间,整座洞内,顿时灰尘四起。 待灰尘落去之后。 白真看到眼前一幕,直接被惊得跪倒在地。 只见冲虚子的一掌,已经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张道之的心脉处。 而张道之的一根手指,也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冲虚子的眉心之上。 在场清醒的人里,没有谁会比白真更了解太极乾坤盘手的强大。 这个术的名字,乍一听,像是世俗招式。 而且,就连施展出来时,也没有任何绚丽的光彩,有的,只是实而不华的拳拳到肉。 在道门中,这个术,当真是有撬动乾坤之力! 中此术者,哪怕已经五气朝元,也会经脉寸断而亡。 “张...张天师!” 白真稍稍回过神来,连忙来到了张道之身前,再次下跪。 如果,张天师死了。 那么,龙虎山与武当之间,必然会成为世仇死敌。 届时,整个武当,怕是都会被龙虎山所灭。 这代价,没有人能够去承受。 至于聂小妹,则是完全被吓到愣在原地,双腿都在发颤。 浑身上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知觉。 洞内。 白真刚跪倒地面,就见自家师长的眼神已经恢复如常。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因为... 张天师死了! “天师...” 白真想要触摸张道之的身躯。 下一刻。 他便被对方吓了一跳。 只见张道之接连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同时,将手伸进自己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了有着一道裂痕的魂玉,喃喃道: “得亏用九尾之力护住了心脉,不然,我可真就被你师父杀死了。” 就在方才。 二人相互冲撞在一起时。 已将所有道门灵力修为调用的张道之,为以防万一,又将存在自己体内的九尾妖力注入魂玉当中。 想以九尾妖力再一次唤醒传承数千年的青丘至宝魂玉。 以此玉来抵挡冲虚子的杀招。 魂玉的作用,是能将世间一切力量储存。 前提是,那股力量,对它本身没有敌意。 但是,冲虚子的太极乾坤盘手,却充满着实实在在的敌意。 因此,将魂玉作用发挥到极致,也只能是对方杀招的部分力量。 然而,正因魂玉将那股力量的部分去吸收与化解。 才能有效地保证张道之不会被冲虚子那一招杀死。 换而言之。 桃夭在无意间,又救了张道之一命。 “不将自身所有灵力都用来施展净心神咒,只怕难以让你师父脱离深入魔障的那种嗜杀状态。” 张道之先前施展净心神咒,不过是动用了自身部分实力。 但结果显而易见。 虽说护住了冲虚子的心脉,为他赢得几分于今后恢复清醒的机会。 但也因此,让冲虚子陷入到一种近乎癫狂疯魔的状态。 因此,思来想去,张道之只好孤注一掷,尽自身最大力量,去使出净心神咒这个术。 妖力无法施展道门术法。 因此,在将所有力量调用之后,就只剩下留存在体内的九尾妖力来抵抗冲虚子的杀招了。 在这个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死。 好在,张道之赌赢了。 此刻。 见到张天师仅是受伤的白真,顿时松了口气。 他将目光落在目光已经恢复神韵,但却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冲虚子,问道: “天师,我师父他...” 张道之深呼吸一口气,盘腿而坐,一边恢复自身伤势,一边缓缓开口道: “净心神咒的作用,只是让他恢复些许神智。” “但究竟能不能战胜心魔,还是要看他自己。” “如果醒不来...终其一生,便会一直保持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就在张道之话音刚落。 洞外。 忽见武当弟子苏云峤询问道 “师妹,师父可在山洞中?” “速请师父主持大局,护山大阵失去作用,那帮不知来历的贼子,已经闯入山门了!” 第309章 飞升之地 从苏云峤的话中。 张道之不难分析出,此刻的武当,已陷入乱境。 在白真告辞,前往山门处率领武当弟子阻挡那些贼子后。 张道之便开始分析起当前局势。 如果说,这个世上,真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可以凭借三言两语。 就使得武当的天才弟子王冲与掌门冲虚真人二人双双入魔。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对武当的‘道’有着清晰的认知。 甚至对武当的历史都有一定了解。 尽管张道之不愿承认。 但就目前掌握的一些情况来说。 那个人,或者是那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极有可能是孙碧青。 这时,见聂小妹仍旧站在洞外,张道之语重心长的询问道: “你来武当那么久,可曾听闻,有哪个地方,接近成仙、长生四字?” 在来武当途中,白真就向他说起王冲在疯癫时经常喃喃的几个字。 其中就有包括成仙、长生这两个词汇。 太极与无极之争,不仅仅是道统之争,更是通天之争。 孙碧青晚年悟道时陷入痴狂,或许就是觉得,太极的路,通不了天。 何为通天? 在大多数能人异士的认知里,所谓通天之路,就是成仙、长生。 事情发生在武当。 想要知晓其中玄妙,就要将武当有关通天、成仙、长生方面的事情,都去了解。 聂小妹认真地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 “倒是有个地方,或许有您想要知道的答案。” “武当山境内,有一峰,名唤飞升崖,相传真武大帝便是于此成仙得道。” “而且,在我武当弟子中,也有传言说,昔日三丰祖师白日飞升的道场,也在飞升崖。” “如今,那里已经成为我武当禁地。” 飞升崖... 张道之喃喃一声。 不管在那里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都要去亲眼瞧一瞧才是。 他在恢复些许气力之后,便缓缓起身, “我以阵法暂将你师爷束缚,你留待此处,如遇危险,即刻前往飞升崖寻我。” 说罢,张道之便让给她指了指飞升崖所在的具体方位。 就在他将欲前往时,聂小妹忽然心存不解的问道: “张天师,因为武当的事情,您已负伤。” “眼下武当情势错综复杂,您是龙虎山的天师,大可以不必参与到武当的事情中来。” “可您为何...” 张道之明白她想问什么, “我虽是龙虎山的天师,但又不仅仅是龙虎山的天师。” “武当若是出事,千年传承灰飞烟灭,毁于一旦,这个罪过,不仅仅是武当门人的罪过,更是当代异士的罪过。” 身处在天师这个位置上,一些事,张道之难以置身事外,不得不去做。 更何况,若连武当的问题都无法解决。 他又如何去应对数年后与妖族的约战? 如何去面对未来可能降下尘世的劫难? 总而言之。 武当不能出事。 他不能白白让天下异士赞誉他为‘正道魁首’。 这是责任,担当,更是他与诸多道门间早已建立的承负。 当张道之飞身离去隐仙洞的那一刻。 聂小妹凝视着他的背影,才渐渐发觉,一直以来,存于自己心尖上的念头,究竟是有多么可笑。 她修行,是为更好地站在他的身边,妄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与他并肩作战。 而他修行,一直以来,就没去在乎过什么男女之情。 在他这位张天师眼中,装着的,始终是那四个字——天下大义。 ...... 不消片刻。 张道之来到了飞升崖。 由于这里乃是武当禁地,平日里,冲虚子根本不让武当弟子涉足。 因此,哪怕在武当受到贼子袭击的情况下。 白真他们,依旧不敢派遣弟子来到此地戍卫。 武当山的飞升崖,一峰傲立,三面皆为绝壁。 传说中,真武大帝于此苦修数十载,证得大道,飞升成仙。 又有一种传闻说,真武大帝在此地救下了一名纵身跳崖的 ‘美女’,疑似为天道考验。 真武大帝没有丝毫犹豫,毅然跃下,刹那间五龙腾空,携其成仙而去。 张道之站在此处,似能隐隐感受到此地有莫名的仙韵在流淌。 这是此地灵气极为浓郁造成的异象。 至于这里究竟有没有长生契机,张道之说不好。 就在这时。 他忽而见到几名邪修闯入此地,隐藏在暗处,且在窃窃私语, “那是...张天师!” “小声点儿,别被他听到!” “武当长生的奥秘,必然就在此地,不然,堂堂天师,为何出现在此处!” “...” 由于张道之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 所以,对于他们的到来以及小声嘀咕,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张道之并未对他们多加容忍,而是开口警告, “三息之内,如不离开,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无比清晰地落入众人耳中。 随后。 有几人壮着胆子走到他面前,陆续开口道: “见过张天师!张天师,成仙长生,人人所欲也,您不能绝了我们的路吧?” “没错,张天师,您能于此寻找属于您的机缘,又何苦将我们哥几个的路给挡死?” “...” 眼下武当很乱。 张道之迫切的想要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 于是,便不愿与他们多做纠缠。 仅是轻挥衣袖,一股如山之重的压迫感,便是向他们袭去。 刹那间,便使修为最弱的一人直接爆体而亡。 这一幕,惊呆了隐藏在暗处的诸多邪修。 张道之依旧是面无表情, “再不滚,就都留在此地。” 闻言。 越来越多的邪修开始缓缓现身,他们有着自知之明。 哪怕是一起上,也绝不是这位张天师的对手。 无奈之下,只得离去。 待那些邪修都走得差不多了。 张道之才来到飞升崖的核心一带——崖顶。 只见略显空旷的崖顶,被一幅巨大的太极图囊括。 在阴阳鱼所在的位置上,还有着两块蒲团。 相传,这里乃是当年三丰祖师悟道之地。 而今。 在这崖顶内,在阴鱼的蒲团上,正盘腿坐着一人。 张道之有些惊讶。 坐着的那人,正是王冲。 眼前的王冲,似乎已经回归到了正常状态,只是身上隐隐渗出的些许气机,让张道之感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对方像是正在悟道,而且还身处于悟道的关键时刻。 张道之不敢轻易打扰他。 因为一旦打扰陷入悟道心境的人,稍有不慎,便会使这人走火入魔。 他静静地来到王冲身旁,并未再看向王冲,而是负手而立,状似悠闲地看着外界连绵山峦的风光,喃喃道: “三丰祖师于此悟道,当年武当的孙祖师也于此悟道,还有如今的王冲...” “真武大帝飞升之地...还有传闻中,我龙虎山祖天师的飞升之地云台山,如今,那个地方,已如飞升崖一般,成为道门禁地。” 待喃喃于此。 张道之才将目光缓缓落在王冲一人身上, “贫道倒要看看,你能于这飞升之地悟出些什么来。” 第310章 孙碧青! 武当山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张道之也隐隐猜测到了一些事情。 起初,在他前往当年孙碧青闭关之地时。 听聂小妹说,他们武当的孙祖师,不只是在太玄洞闭关修行过。 在他前往武当飞升之地时。 聂小妹还说,孙碧青曾在这里悟过道。 在飞升之地悟道... 这个消息,对于张道之来说,很重要。 如今的王冲,是不是也与当初的孙碧青一样? 张道之不知道,他只能耐心等待着。 直至两三个时辰过去之后。 张道之隐隐感觉到,武当境内原本极为喧嚣的打杀声,已经渐渐消失。 也就是说,武当的乱子,快要结束了。 就在这时,他清晰感觉到,在王冲的身上,似乎正发生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玄妙变化。 “悟到了吗?” 张道之自然知晓,这是将要悟道的象征。 他缓步来到脚下太极图中的阳鱼处站了会儿,期间,渐渐合上双目。 试图也在找寻悟道的状态。 奈何,一无所获。 “只有武当弟子能行?” 他有些不太确定心中的判断。 忽然间。 有一人缓步出现,乃是此前与他对过一掌的黑衣人, “张天师也对悟我武当的道感兴趣?” 在他现身后,张道之当即如临大敌, “是你!” 对方何时出现在附近的,又出现了多久。 自己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都在对方的观察之下? 这些,张道之统统都不知道。 也从这方面可以得出,对方的修为,或许在张道之之上! 或者,对方有一些特殊的,可以隐藏自己身形气息的术法。 要不然,张道之不可能察觉不到对方的到来。 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正以一种缓慢地速度,将头顶上的斗笠取下,放置在一旁的巨石上, “张天师不必紧张。” 张道之见到了对方的面容。 看样子,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身上并无丝毫的修为气息波动。 但对方越是如此,便越让张道之心里紧绷着一根弦。 因为他看不清对方的深浅! 就像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草原额图根那般。 “你何时见我紧张了?” 张道之言语间,下意识后退两步,自认为留出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在这段距离内,无论对方施展出怎样的术法或是速度。 他自信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中年男子并未猜到他心中的想法,似是对这种事也毫不在意, “张天师,他悟道尚需一些时辰,不如,你我聊聊如何?” 张道之点了点头, “聊聊倒也无妨,只是,贫道从不与藏头露尾之辈推心置腹。”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身份不过外相,张天师何必执着?不如就将我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柴夫便是。” 张道之负手而立,“那便没什么好聊的了。” 中年男子一愣,像是对他的言行完全出乎意料, “张天师莫要着急,其实关于在下的身份,只怕张天师已然心中有数了吧?” “难道你不想知道,占据这座洞天福地的武当派,在将近一千年来,相较于你们龙虎山、终南山,为何总显得人才凋零?” 张道之瞳孔陡然一缩,“你是孙碧青?” 那中年男子并未否定,可也未承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保持沉默。 张道之心中大骇,连忙施展金光咒, “尽管感觉到你对我并未有敌意,不过,面对你,贫道不敢有丝毫大意。” 面对孙碧青这样的神秘存在。 张道之必须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中年男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并不在意张道之所为,自顾自地开口道: “贫道在千年以前,便就步入地仙之境,与武当山合道,将此地气数多半融于己身。” “但贫道并未选择飞升,而是以瞒天过海之法,停留在人间...张天师可知为何?” 这番话,算是将他的身份表明了。 他,正是武当三丰祖师之下第一人! 当然,这个第一人,是对武当而言。 张道之摇头道:“虽不知你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你一人,却占着大半武当的运数,你不觉得,这事,很过分么?” 闻言。 孙碧青忽而放声大笑道: “千年以前,贫道假故坐化前夕,曾前往你们龙虎山,贫道当时记得,那会儿,你们龙虎山有一天骄,名为张玄陵。” “贫道问他,你为何修道,你猜他怎么说?” 张道之好奇,“怎么说?” 孙碧青正色道:“他向贫道说,他修道,是想证一证,证自己究竟行不行,证他的道,能否开花结果。” 这倒是符合张玄陵的性子。 张玄陵一生要强,无论修行还是如何,永远都快人一步。 而他这一生,也只是想给他的师父证明一下。 他,到底行不行,到底能不能成为龙虎山的天师,有没有资格成为龙虎山的天师。 “后来呢?” 张道之再问。 孙碧青缓缓做出回应,“后来,贫道回到武当,就坐在这里,悟出了无极之道。” “世人不知,其实贫道并不打算悟出这个道,但就这么让贫道悟出来了。” “贫道坐在这里,其实只是想证一证,贫道并不比贫道的师父要差。” “至于再后来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我武当门人对你说起过了。” 张道之深深皱起眉头, “你既然悟出了无极之道,为何又让王冲与此悟道?” “若是你看好王冲,大可以传授给他无极之道。” 待话音刚落,只见孙碧青摇了摇头,应声道:“无极之道...无法传承。” 无法传承?! 张道之心头一惊。 如果这个世上,真有无极之道的存在。 那么,无极之道,又为何无法传承呢? 不能传承的道,还能被称之为道吗? “无法传承...就意味着,你可能只是悟出了属于自己的法,而这个法,他人学不会,无极,不是道。” 张道之刚说完这句话,便觉得自相矛盾。 哪怕是他自创的三力同源一剑,达到这世上的术法尽头,也不是不能传下去。 只不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当贫道悟出无极之道,知晓此道难以传承之后,贫道索性想出了一个法子。” “贫道向诸多武当弟子装疯卖傻,言说太极不如无极,是要让后世武当弟子产生一个念头。” “一个敢于质疑祖师,质疑先贤的念头。” 第311章 不知道,试一试 “只有敢于质疑先贤与祖师,才能悟出与太极之道截然不同的道果。” “而这个道,就是无极之道。” 孙碧青说得每句话,都让张道之感到心惊胆颤。 敢于质疑祖师... 这要是一个搞不好,随时都会被人按上离经叛道,数典忘祖的名头。 刚穿越过来的张道之,倒是有着质疑祖师的勇气。 但如今,随着成为天师之后,他反倒是失去这种魄力了。 这也是为什么,儒家、法家中人,轻易不敢变法的原因所在。 将祖宗之法变好还好说,万一变得更坏了,那就是万古不逆的奸臣,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就比张道之前世历史上的‘王安石’。 就因为说了一句祖宗不足法,被明清两代的,所谓的文臣干吏,骂了整整数百年。 直到近代以来改革弊政、振兴中华,才想起王安石的好来。 “当然,那个可质疑的范围,也包括我。” 孙碧青落地有声。 张道之忽然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好的,有利的。 并非是一个‘恶果’。 因为只有敢于质疑,做出质疑,才能让自己,让世道,让后世子弟,永远迈步在前进的阶梯中。 但质疑可以,不能掘根。 “你口中所谓的无极道,是在全面否决太极道。” “太极,是能够传承,可以传承下来的道。” “你不该那么做。” 张道之不是武当弟子。 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完全是站在中立的一面。 但是,敢于质疑先贤,同时又敢于质疑自己的存在,岂能不明白这一点儿? “你说的没错,可是,你了解武当吗?” “推陈出新,不见血,如何见新?” 孙碧青的目光,正死死落在王冲的身上。 张道之知道,就目前来说,王冲算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按照孙碧青的话来讲,他无法将自己悟出的无极道传给旁人。 但却是可以助旁人去悟无极道。 而今,正在明悟此道的人,便是王冲。 “你隐藏多年,忽然现身,是因为看中了王冲的天赋?” 张道之询问。 孙碧青点头道:“在贫道占据武当大半气数的情况下,武当还能收获此等天才,是天在相助贫道。” 张道之再问, “无极之道,究竟是什么?为何不能传承于他人?” 孙碧青道:“无极之道,重点不在于极,而在无。” “既然在无,又如何能将无传给他人?若能传给他人,便也不是无了。” 无极之道,重点在无? 张道之不解。 孙碧青干脆演示给他看, “所谓无极之道,就是将有演化到无。” “我等修炼太极,将太极的一招一式,乃至由太极真意施展出的任何术法,都牢牢记在脑海中。” “此为有...而从太极演化到无极,便是从有到无,将太极之用化作无极之道,忘记太极的招式与术法。” 言语间,他将太极拳中的杀招‘野马分鬃’演示出来。 这是招式。 而后,孙碧青又将这个招式忘记,从而将有着招式路数的野马分鬃,变成了没有任何招式套路的存在。 伴随着他演示的动作。 就连张道之,都仿若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只见孙碧青在将‘野马分鬃’忘记后。 手臂起落间再无半分刻意,掌心似托流云又似揽清风,步法虚实转换如踏涟漪。 竟分不清是左是右、是进是退。 那曾有的 "分鬃" 之势散入周身,化作抬手时的圆融、落步时的沉缓。 明明未用招式,却似有无形气劲在身周流转,触之如撞棉絮,卸力时又藏着绵密后劲。 张道之只觉眼前身影渐渐模糊,招式的棱角消弭在呼吸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一团流动的气韵。 随孙碧青的动作开合聚散。 忽悟:所谓无,原是忘形而存神,去招而留意。 “无极之道,去繁就简...” “从有到无...” 张道之若有所思。 等等...! 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道: “所谓无极,不过是将太极之‘用’发展到极致,是在太极之道基础上更进一步。” “当年的三丰祖师,或可也达到这种境界,手中无招无术,但意念之间,天地自然,皆可有招有术。” “兴许他老人家一念之间,就可使出雷法。” “既如此,无极之道,否决不了太极之道,两道或可并存!” 孙碧青摇了摇头,语出惊人道: “起初,贫道也是这样认为。” “可是,某日,贫道忽然发现,太极之道,是从实到虚,而无极之道,却是从虚到实,从无到有。” “两者,是截然相反的两条路...而且,修行无极之道,可以直接跳过太极之道。” “只是,普天之下,唯我一人,懂得无极之道,贫道需要有人在这条路上同行。” “从而将无极之道传于后人。” 听到这里,张道之不知是该钦佩他,还是该‘质疑’他, “就因为太极与无极之争,你曾几次三番,让武当陷入危难当中。” “你可知,因你一个念头,会让武当流多少血?” 孙碧青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方才贫道已然言说,推陈出新,既然想要见新,就必须先要见血,此乃天道循环。” “我师父当年创出太极真意时,不也少了许多人?” 三丰祖师甲子荡魔的事迹,至今仍旧有人在津津乐道。 张道之再次询问, “除了证一证无极之道可不可行之外,你做到这种地步,还为了什么?” 孙碧青正色道:“吾辈修士,除了证道之外,再无杂念。” 听到这里,张道之深深叹了口气。 孙碧青的做法,在他看来,何尝不是一种执念呢? 如果,龙虎山有后来者,也去质疑正一道,从而开创出别的‘道’来,换做是自己,该如何去想呢? 是欣慰,还是痛苦? 或许都有。 “我在想,三丰祖师一定会因收你为徒而感到骄傲。” 顿了顿,张道之缓缓抬起头,不再做沉思状,而是直视孙碧青, “你将王冲从阵法中解救出来,就是要让他在此悟道。” “但为了武当的人不打扰他悟道,所以你布下一场让武当陷入战乱的局。” “乱中取静...不得不说,是好心思,但我还有一事不解,你当年悟出无极道后,是在装疯卖傻。” “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想让清醒的人指责你背叛三丰祖师,又或者是你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用清醒的状态说出太极之道不如无极之道的话来。” “但王冲呢?他陷入魔障,是事实,这如何解释?总不能也如你这般,是在装疯卖傻吧?” 孙碧青解释道:“王冲这小子,的确不是在装疯卖傻,他是真的陷入到了魔障中,毕竟,推翻他固有的认知,然后在他的脑海中重建一个认知,又怎能不会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逼疯呢?” “在你对他施展净心神咒之后,竟是让他在沉睡中觉醒。这倒是省了贫道不少功夫,正因此,贫道才将他悟道的计划提前。” 推翻认知再去重建认知。 就好像是一个人明明对一切都很熟知,忽然有一天,他发现,他的熟知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在这个基础上,再去重新建立让他顿感陌生的一切。 的确极容易将一个人给逼疯。 听到这里的张道之,瞬间便就明白了一切。 他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 “说实在的,听你说了那么多,贫道不知该不该拦你。” “若是不阻拦你的计划,王冲最终会变成如何,是个未知,就连将来的武当变成如何,也是未知。” “若是阻拦你,这场太极与无极之争的闹剧固然可以落下帷幕,但贫道不知,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闻言。 孙碧青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你要拦我?” 张道之点了点头,“我有个朋友,叫做王守义,他告诉我知行的道理,他说,当一件事我不知对错时,那就无论对错,只需遵守本心即可。” 孙碧青有些好奇,若有所思道:“王守义么?是个好苗子,将来可供于文庙,或被儒家门人奉为开宗立派的一代祖师。” “只是...” 待说至此处,他那不经意或是不在意的目光,便是落在张道之身上,笑呵呵道: “你能够拦得住贫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不知道,试一试。” 第312章 飞升崖之战 孙碧青希望能将无极之道传下去。 从本质上来说,这没什么错。 张道之要阻拦对方,是因为武当的传承不该崩灭在所谓的两极之争中。 总而言之,孙碧青的做法,会对异士界的和平稳定造成巨大影响。 “王冲已然入道,你这时再阻拦我,还有何意?” 孙碧青不太能理解张道之的做法。 “纵使王冲的事情已成定局,我也希望,你对武当的布局,能够到此为止。” 言语间,整座飞升崖,已是电闪雷鸣。 张道之很清楚,对方不会听劝。 因为,整整一千年的等待,让孙碧青等到了王冲,等到了这个可以继他之后再悟出无极之道的人。 届时,他与王冲互相印证,没准,当真就能将武当彻底改变。 但这种变数,必然充满血腥。 所以,张道之必须要阻拦他。 “正巧,贫道也想看看,龙虎山当代天师,究竟有几斤几两,能不能配得上正道魁首这四个字。” 孙碧青缓步踏前,气势节节攀升。 不知何时起,脚下便是出现一幅看起来颇为灵动的太极图。 阴阳鱼纠缠变化之间,似是将附近自然之力尽数融于其中。 在那幅太极图里,张道之还感到了难以抗拒的宏伟地脉之力。 “这就是地仙境的实力么?” 张道之并无畏惧,起手引天雷, “孙碧青,你既然想要改变武当,甚至质疑三丰祖师,那么,就用你的无极道来与贫道一战!” 闻言。 孙碧青莞尔一笑。 只是意念一动。 脚下的太极,便是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眨眼间。 脚下那张太极图不复存在。 而是化作一片混沌濛濛的光晕。 阴阳鱼的界限彻底消融,黑白二色化作流转的雾气,在孙碧青脚下翻涌成无边无际的虚无之境。 方才还清晰可感的地脉之力,此刻竟如融入江海的溪流,再无踪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 仿佛整座武当山的灵韵,都成了这无极之道的一部分。 这时。 飞升崖顶狂风骤起,云雾如怒涛翻涌。 孙碧青脚下混沌光晕骤然扩张,方圆百丈内的青石崖壁竟寸寸龟裂。 千年古松被无形气劲连根拔起。 无论是那些青石还是古松,又或者其余外物,在这一刻,皆被卷入混沌光晕中,随后瞬间消融。 这是孙碧青的无极之道,‘无极无象’,仿佛可将一切物质都归于虚无。 “所谓无极,当合天地!” 孙碧青声如洪钟,抬手间混沌光晕里浮现万千虚影。 有悬钟崖的禁碑、武当金顶的铜鹤,甚至就连三丰祖师的虚影都浮现了,不过只是一闪而过。 这些虚影,仿若孙碧青心中的执念所化。 但是,就是这些所谓的执念,却在触及混沌光晕边缘时,皆化作飞烟。 地脉之力不再局限于太极阴阳鱼上流转,而是如狂龙般在混沌中肆意奔涌,整座武当山的灵韵都在共鸣震颤。 张道之瞳孔一缩,身躯都在颤抖。 并非在胆怯。 而是在面对一位至强者,生出好战之意的表现。 他面无惧色,踏雷而立,紫电绕身,如同神光遍体。 稍后,就见他左手掐 ‘九天应元诀’,引天雷成网罩向混沌; 右手托玄天法印,唤出天师法印,使覆盖自身的金光暴涨,硬生生将奔涌的地脉之力逼退三尺。 “孙碧青,你当真是...空活千年!” 话音未落之际,孙碧青已欺身而至。 混沌光晕中探出一道无匹指劲,所过之处空气凝结成冰,又瞬间崩解为雾。 张道之横印格挡,法印与指劲相撞的刹那,有惊雷炸响,将武当七十二峰都给震得抖颤不已。 崖顶碎石如暴雨倾洒,却在落至两人周身丈许时,被无形罡气碾成齑粉。 “张天师,你所求,乃人间秩序,但贫道所求,乃是大道!” “你我,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孙碧青仿若身处混沌,虚实变幻间,让人琢磨不透, “昔祖师困于太极,而我所悟者,已迈三丰祖师!” 他指尖划过虚空,混沌里突然生出黑白二气,看似是太极初显,却在触碰雷网时瞬间湮灭雷霆, “看到了吗?无极为一切终极,身处无极中,天地、自然、混沌,一切的一切,都将湮灭,化作虚无!” 张道之眉头紧皱成川。 到了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得,便是与孙碧青斗到底。 哪怕会败,也要一试! 他自乾坤袋中,忽然取出上百张符纸,由那些符纸配合弥漫在天地间的雷网,布下一座阵法。 乃是龙虎山的传承至今的五雷正法大阵。 亦是将雷法运用到极致的体现。 下一刻。 由雷电编织而成的光幕与混沌轰然相撞,飞升崖顶炸开刺目白光,天地日月为之失色。 云雾散尽处,只见两道身影在光晕与雷光中不停地交错着。 有着千年执念的孙碧青,想要让武当两极之争平稳渡过的张道之。 这二人之间的大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 与此同时。 隐仙洞那边。 正站在洞外,看向飞升崖方向的聂小妹。 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因那边天地,肉眼可见的灰尘下来。 与外界天地格格不入。 电闪雷鸣中充斥着弥漫四野的无上伟力。 纵使距离飞升崖数座山峰,聂小妹仍旧是感知到了那种惊人的力量。 她只在张道之与西域佛主展开决战时,才感受到那股让人惊心动魄的杀伐之力。 “张天师....” 她不敢置信。 整座武当山里,除了师爷,谁还能与天师一战? 就在思索间。 忽感山洞内有动静。 她心中仍记着张道之的叮嘱。 于是连忙走进山洞内。 只见由张天师布下的阵法已经完全失效。 而这时,那位武当掌门,冲虚真人,正盘腿打坐。 “师爷...” 聂小妹心有余悸的轻唤一声。 她不清楚,这时的冲虚真人,是否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闻言。 冲虚真人缓缓睁开双目。 他修为极高,自是感应到了飞升崖那边的不寻常, “可是天师去了飞升崖?” 聂小妹点了点头。 冲虚真人‘嗯’了一声,思虑片刻,嘱咐道: “你即刻去往祖师大殿,请三丰祖师画像赶往 飞升崖,记住,要快!” 第313章 聂小妹悟道 虽说武当境内的乱子基本已经平定。 但飞升崖那边,仍旧在爆发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大战。 与此同时。 聂小妹谨遵武当掌门之令,来到供奉三丰祖师画像与神位的大殿中。 传闻,那张三丰祖师的画像,是由当时以画入道的儒生唐子畏所画。 唐子畏在作那幅画的时候,三丰祖师还未飞升。 自画成以后,便就一直高悬在祖师大殿中,千百年来无人敢动。 只因在当世所有三丰祖师的画像里,唯独那幅画,最是神似、形似,宛若本人亲临。 是以,武当境内,因心存对三丰祖师的敬畏,所以,从来未有人挪动过那幅画分毫。 而今,为了对付孙碧青,冲虚真人唯一能够想到的法子,就是那幅画了。 只要孙碧青心中还认他那个师父,就不可能再多生事端。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孙碧青对三丰祖师仍旧心存敬畏的基础上。 此刻,武当祖师大殿中。 聂小妹生平第一次见到三丰祖师的画像。 让人感到仙风道骨,不可长久直视的同时,还让人倍感亲切,就如同疼爱自己的长辈,正站在自己面前那般。 她因心忧飞升崖那边的大战,更担忧张天师的安危,在见到画像之后,并未多做犹豫。 只见她跪倒在蒲团上,叩首道:“祖师见谅,今武当遭遇贼寇来犯,弟子不得已请您画像驱逐敌寇,望祖师见谅!” 三跪九叩之后,才敢动手拿起那幅画像。 只是,在接触画像的一瞬间,不知为何,脑袋突感一阵沉重。 下一刻,只觉天旋地转。 目光晕眩之时,忽然注意到,手中的三丰祖师画像,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张太极图。 ———— 当聂小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自身已经处在飞升崖那边。 只是,这里的飞升崖,没有覆盖地面的那张太极图。 也没有张道之与孙碧青之间的大战。 有的,只是从不远处,有一老一少缓缓走来。 那位老人家身形高大,龟形鹤背,大耳圆目炯炯有神,银髯如戟垂至胸前。 须发虽白却面色红润,头顶盘髻,青布道袍常年污秽。 手持拂尘,一派仙风道骨中透着几分不羁的邋遢气息。 至于那少年,则眉目清朗,额间隐有慧光,身形挺拔如青竹。 眼底锐气藏于温润,一眼看去,就知是块天生的修道璞玉。 “是...三丰祖师?” 聂小妹看到了那位老者,心中惊骇之余,见对方已朝着自己缓步走来,当即下跪叩首, “弟子拜见祖师!” 然而,张三丰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 只是牵着少年的手,缓步来到飞升崖顶,眺望着远处武当诸座山峰奇景,喃喃道: “碧青,你可知,何为太极之道?” 少年孙碧青左右两手随意比划了一番,竟是调动阴阳劲道于虚空中缓慢形成一道太极图案。 一时间,太极真意如风暴一般,在四处狂涌。 似将此间天地都给囊括其中。 “师父,这是太极真意吗?” 孙碧青奶声奶气的询问起来。 见状,张三丰抚须大笑道:“你认为是,它就是。” “太极之道,从不拘泥于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它是众生道,是你我之道,更是你的道。” 孙碧青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脸不解,“我的道?” ... 山中修行不知岁月。 恍惚间。 已过十年。 十年来,聂小妹与孙碧青一直盘腿坐在飞升崖,感悟太极之道。 不知不觉间,聂小妹已成就三花聚顶之境。 对太极真意,也有了更为深刻地理解。 这天。 孙碧青在飞升崖闭关的时候,张三丰忽来寻他, “碧青,你跟随为师有多久了?” 他不假思索的回应道:“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年了。” 张三丰点了点头,“你自七岁上山,十五年来,境界已至三花聚顶,待不多时,便可达五气朝元之境。” “修为境界,已无需为师提点,从此刻起,你要开始寻找属于你的道。” 孙碧青微微皱起眉头,“师父,徒儿不解,什么,是我的道?” 如那年在飞升崖一般,张三丰依面对他的困惑,依旧不语。 稍后。 孙碧青继续在飞升崖修行。 反倒是误入画中世界的聂小妹,追向已往山下去的三丰祖师, “祖师,究竟什么才是我的道?弟子天赋不高,愚钝至极,还望祖师提点!” 这些年来,她早已知道,自身误入到一个奇妙的世界。 身处在这方世界中,宛若跨越了岁月长河。 那个时代的人,对她都不见。 但是,冥冥中她却觉得,修为通天的三丰祖师,一定能够见到她,并且听到她在说什么。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或是三丰祖师真的见到了聂小妹。 只见已经走到半山腰的三丰祖师忽而缓缓转身,像是在看向仍旧身在崖顶修炼的孙碧青那边。 又像是将目光落在了聂小妹身上。 她只见三丰祖师抚须轻叹, “众生之道皆有不同,太极之道,亦是如此。” 言罢。 三丰祖师再次缓步下山,背负双手,似自顾自地喃喃道: “真正的‘道’,不该拘泥于一招一式,更不该拘泥于某个固定的传承。” “太极分阴阳,阴阳为天地,有中无,无中有,练就有化作无,练作无化作有,道本如此。” ... 恍惚间。 又过十年。 聂小妹的天赋相较于孙碧青来说,果然很差。 后者已成就五气朝元之境。 但是,聂小妹却仍旧在三花聚顶境界打转。 不过,这些年来,孙碧青一直在苦于寻找自己的道。 而聂小妹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 一条不同于旁人,只属于她自己的太极之道。 将一切的‘无’化作‘有’。 只是,这个术,尚未完全成功,还需要经历一段漫长的道路。 不过,在这个术的加持下,她已经可以将一些稀松平常的招式,变作为蕴含着太极道韵的强大杀招。 这便是从无到有的真谛。 即使是没有任何路数的招式,在这个术的加持下,仍旧可以生出极为玄妙的变化。 她管这个术称之为——太极归真式。 第314章 通天造化张三丰 图中世界。 不知过去几载光阴,更不知今夕是何年。 忽有一日。 孙碧青要被那个虚无缥缈的道果给折磨疯了。 究竟什么才属于自己的道? 他悟不出,索性下了飞升涯,找到三丰祖师,问道: “师父,徒儿愚钝,这些年来,自问已将您开创的太极真意融会贯通。” “可徒儿总觉得,这不是道只是术,您常问弟子,可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我连我的道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去寻?望师父解惑!” 三丰祖师缓缓走出真武大殿,看着跪在殿外的孙碧青,摇了摇头,轻轻叹道: “痴儿,你为何不试着放下?” 放下? 孙碧青深深皱眉,“放下...这是佛门的说法,我道门不该是顺应自然吗?” 三丰祖师再次摇头,“至今为止,你仍旧执迷于道佛门户之别,怀有如此执念,怎能悟出属于你的道?” 孙碧青还是不解,“您总是让我悟出自己的道,我是您的弟子,难道,我该要去走的道路,不该是由您开创的太极之道吗?” 三丰祖师反问道:“痴儿,莫非这太极之道,是由为师而始?” 孙碧青不知如何作答。 按照传承来讲,太极之道,当始于人皇伏羲。 三丰祖师又道:“继续闭关去吧,待你悟出属于你的道,再来寻为师。” 孙碧青百般无奈,只好再次返回飞升崖。 聂小妹本想跟随孙碧青继续在那儿修炼。 然而,在孙碧青前脚刚走。 就有一人站在三丰祖师背后, “你为何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所开创的太极道,并非是一种固有的传承?” “在沿着你开辟道路上的前行者,最终都会悟出属于自己的太极之道。” “若将这个告诉他,或许,他便无需这般痛苦了。” 三丰祖师微微摇头,“若我将这个道理告诉他,那么,他所悟出的太极之道,便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不踏出一条前人不知或是从未走过的道路,如何青出于蓝?” 那神秘人闻言一愣,“你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期许?” 三丰祖师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聂小妹的身上,不知是真得看到她了,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总之,聂小妹竟是看到祖师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赞许的意味, “我看好我武当的每一位弟子。” 神秘人点了点头,“这倒是符合你的性子。” 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什么,又道: “你就不怕将来孙碧青入了魔障?” 三丰祖师抚须一笑,并未回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一件与这无关的事情, “我请你来,是想让我为我做幅画,就画贫道自己,如何?” 那神秘人,赫然是以画入道的唐子畏, “好,若是画的不像,你可莫要笑我。“ ... 又过十年。 聂小妹仍是没有踏入五气朝元之境。 事实上,这十年来,她一直没有往提升境界方面钻研。 而是一直在完善自己的‘道’。 她似乎想明白了三丰祖师的话。 飞升崖上。 孙碧青的境界修为又高了许多。 隐隐有踏上长生路的意思。 而聂小妹依旧只是三花聚顶境。 他们二人,都在悟道,一人停滞不前,一人已有小得。 “三丰祖师的开创的太极道,并非是要让后来者一板一眼,准确无误的去走。” “如此重复前人道果,终是难有成就。” “真正的太极之道,是从无中到有,又从有中到无。”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太极无极之争,太极是道,无极也是道,太极不该是有,无极也不该是无。” “太极可变作无极,而无极亦可变作太极。” “归根结底,取决于自己所悟。” 可惜,聂小妹的这番话,孙碧青并听不到。 或许是听到了,也不会去理会。 而聂小妹的那番理论,可以理解为,三丰祖师为修行武当之法的后来者提供了一座戏台。 在这个戏台上,你能唱到、演到什么程度,完全取决于自身。 仅看戏台,看似是要演三英战吕布,但当你站在戏台上以后,也可以演一出霸王别姬。 换句话说。 孙碧青早已悟到自己的道了。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 在画中世界里。 聂小妹没有见到三丰祖师白日飞升的奇幻一幕。 但是却见到了孙碧青与三丰祖师最后一次相谈的场景。 孙碧青不满的开口,“师父,您让我悟自己的道,不走您的道,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您认为,您的道不行?又或者说,您认为,我没有资格继承您的道?” 一向极为尊敬三丰祖师的孙碧青,却是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当真让人感到惊讶、诧异。 但是,三丰祖师并未动怒, “你若认为,你将来悟出的道,比为师强,那就是比为师强。” 孙碧青一愣。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竟是会如此平静地,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质疑自己师父的,恶毒的话来。 但是无论如何,却都说不出口。 只好猛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武当。 张三丰凝视着他的背影,摇头一叹, “痴儿。” 见状。 聂小妹不解,“祖师,您为何不将您的心思告知孙祖师?” 张三丰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听到, “太极之道,不在师传身授,而在悟。“ “自三十余年前,为师...便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 “痴儿,为师话不能言尽,全在此道不可言传身授。” “你需靠你自己,悟出属于你的道来。” 聂小妹看了看三丰祖师,又看了看孙碧青那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 最终,选择留在了武当。 聂小妹能够悟出属于自己的太极之道,是因为聂小妹从一开始,便没有特别执拗于太极与无极的区别。 在她看来,只要是有助于修行的道,便是极好的大道。 又何需质疑什么道统传承呢? 太极是三丰祖师的道,无极是孙祖师或者是其他人的道,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三丰祖师的那句‘众生之道皆有不同’。 既然不同,又何必心存执念呢? 适合自己去走的道路,便是最好,最佳的道路。 后来,聂小妹听说,下山后的孙碧青,逢人便讲三丰祖师的道不如其它传承日久的门派。 也是在那些年里,孙碧青动不动就去寻人论道比武,未尝败绩。 直到有一天。 有武当弟子找到他,请他回山主持大局时。 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那日在他离开武当时,就已经是与自己的师父最后一次相见了。 至于身在武当的聂小妹,并未见到三丰祖师白日飞升的一幕,也未见到三丰祖师的尸体。 他仿佛不存在于这片天地,就那样消失了。 消失前。 聂小妹来到三丰祖师居住的大殿内。 这时,三丰祖师正亲自将他的画像悬挂在大殿正中央的墙面上。 脑海里似是想到了孙碧青,想到了这个让他寄予厚望的弟子, “我这徒儿,比我年轻那会儿还要威望,由他来执掌武当,我倒是放心。” “不过这些年来,也不知他有没有寻找到自己的道,不过,这些年来,我倒是听说了他常讲的一句话,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若不心存对往圣先贤的质疑,又何谈超越往圣先贤呢?” “我们修道,就该有那么个心性。” 说着,三丰祖师像是在那幅画像里做了个法,由于速度太快,聂小妹并未看得真切, “这些年来,我这个做师父的,确实也有些不太称职,如今要走了,还要把那么大一个摊子甩手扔给他。” “说实在的,老道儿这心里,多少有些不如意,若他将来还是悟不出属于他的道,心中还对老道儿存在质疑,必然会将这幅画撕扯下来,届时,老道儿自当助他一臂之力。” “但愿昔日之言对将来之他,有所惊醒,可有些话,还是不能言尽,否则,那便不是属于他的‘道’了,往严重了说,他有可能这一生也悟不出比老道儿所悟还要好的道果来。” “姑娘,你是否与他一样,也对老道儿心存质疑?所以将老道儿亲自挂在墙壁上的这幅画给撕扯了下来?” “姑娘不必紧张,你是我武当门人,唤老道儿一声祖师,又是将来之人,老道儿自是不会出手干预此间承负因果。” 待说至此处。 三丰祖师那如渊似海的目光,蓦地停驻在了聂小妹身上。 第315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吗? 聂小妹尽管已经有所猜测。 三丰祖师,可能早已发现自己的存在。 而且,这一切的根源,都是由于那幅画。 可是,当在画中世界,亲耳听到三丰祖师这番言论后。 心中还是不由得震撼。 “祖师,您是何时发现弟子的存在?” 在聂小妹眼中,三丰祖师是那样的让人感到亲切。 所以,她自是无顾虑,主动询问。 三丰祖师呵呵一笑,转而看起那幅已经被他悬挂起来的画像,似喃喃般开口道: “老道儿以此画为桥梁,将昔日与碧青的记忆尽数载入其中,是要让他将来通过此画来记往昔。” “借此,助他有所顿悟。是以,姑娘可将此画比作一条桥梁。“ 桥梁? 聂小妹不解。 三丰祖师继续道:“一座...可以跨过岁月长河的桥梁。” 岁月长河? 聂小妹心惊胆颤,祖师的修为,已经高深到这种程度了吗? 简直不可思议。 “祖师...” 聂小妹强忍住内心惊诧,又问:“也就是说,我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并不虚幻,而是真实的?” 这些年来,她一直认为,图中世界类似幻境,是由他人虚构出来的一个世界。 幻境里的人或事,都不真实。 三丰祖师抚须一笑,“是真也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宛若梦一场,如修道一般。” 聂小妹恭敬道:“祖师爷,您的境界,真是让弟子叹为观止。” 三丰祖师忽的大笑两声,“小丫头,这些年来,你可在这图中世界有所顿悟?” 聂小妹不敢有所隐瞒,“悟出一个术,我管它叫做太极归真式。” 太极归真? “使来瞧瞧。” 这时的张三丰,在聂小妹眼中看来,不像是一代开宗立派的祖师,而是一位潇洒不羁的老顽童。 她谨遵祖师令,将太极归真式使了出来, “这个术,还未完成,按照祖师的话来讲,是我悟出的道,太极道,也是无极道。” 无极? 张三丰听到这个词汇,目露赞许, “你能想到这一步,难能可贵,庆我武当后继有人。” 他并未评判太极归真式的好与坏。 因为这是聂小妹的道。 是后人的道。 不该由他这个前人来做评价。 这个道,最终能走多远,就看聂小妹将来的路,能走多长了。 而且,在三丰祖师心中,道也不该去分优劣好坏。 “三丰祖师,这些年来,有些事一直藏在弟子心中,弟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当听到聂小妹的声音后。 三丰祖师遂莞尔一笑,颇为坦荡的回应道: “你尽管说,尽管问,至于老道儿是否要向你解惑,又是否要回答你,全看老道儿心情。” 这看似玩笑般的言语,实则是有三丰祖师的深度考量在内。 眼前这丫头,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 若是三丰祖师向其解惑时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违背了天象天机,对自身倒是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但是却会给聂小妹带去无法承受的灾厄。 “敢问祖师,您可成仙?” “敢问祖师,待弟子回到将来,是否能将太极之道的真谛公之于众?” “敢问祖师,您对将来的武当弟子,可还有何训诫?” “敢问...” “...” 聂小妹一口气问出很多的问题。 但是,张三丰却只用了一番话,便将她所有的问题都给回应,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缘法,老道儿是否成仙,是老道儿的缘法,将来武当弟子要走的道路,那是他们的缘法。“ “你能悟出太极之道的真谛,更是你的缘法。” “小丫头,切记,不可轻易涉足他人的命运,我道门,只讲顺其自然。” 聂小妹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祖师训诫,弟子明白了。” 稍后,她又想起一事,连忙开口询问, “祖师,您可否想知道孙祖师今后要做所做之事?” “他...” 话还未说完,便被张三丰打断, “他如何,武当如何,都是将来之事。” “非我昔日之人可以点头论足。” 聂小妹还抱有一丝希望,想要继续开口, “可是...” 然而,当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 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 像是三丰祖师的手段,又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小丫头,你该走了。” 三丰祖师没有选择回答她心中最后的那个疑惑。 或许,三丰祖师可以阻拦由孙碧青引起的,在武当内部发生的两极之争。 这样,在不远的将来,便能少死一些人了。 可三丰祖师最终却选择了顺应自然。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更改,这是顺应自然。 身处在这片乱流当中,不过问将来之事,也是顺应自然。 这是‘道’,亦是道门中人常讲的承负。 随着张三丰话音落下。 聂小妹只觉天旋地转,身形逐渐消散在此地。 在离开图中世界之前。 她只听端坐在那幅画像之前的三丰祖师缓缓开口, “小丫头,至今,你还未有道号吧?” “不如老道儿给你取个,也不按辈分来算了,从今以后,便赐你道号‘归真’如何?” 归真? 聂归真? —————— 聂小妹妹喃喃一声。 下一刻。 就已回归到现实世界中。 她望着被自己捧在手里的那幅图,忽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的修为...还有太极归真式...” 聂小妹惊讶发现。 如今的她,仍是处在三花聚顶境界。 还有她所悟出的太极归真式... 也就是说,她自觉在图中世界过去的那么多年,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黄粱一梦。 她愈发感觉到三丰祖师的通天之处。 仅仅只是在这儿图中世界做了些许文章。 便让她收获这般颇丰。 图中数十载,图外不过瞬息,真乃天人手段! 同时,也让她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三丰祖师用这幅画来做文章,是期待着有朝一日,那位孙祖师能够亲自摘下这幅画来。” “在三丰祖师眼中,孙祖师对他心存质疑,一定会做出颠覆三丰祖师所作所为之事。” “但三丰祖师却没有想到,饶是那样的孙祖师,却自始至终,不曾取下这幅画,后来者自是也不敢。” “尽管孙祖师看起来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在孙祖师心中,对三丰祖师一直都心存敬畏。” 如果,孙碧青当真能够做到,他向张道之说得那般。 对过往的先贤心存质疑。 对三丰祖师心存质疑。 那么,他一定会去选择摘下这幅画。 因为这幅画最像三丰祖师。 质疑自己师父的孙碧青,一定不会将这幅画继续留着, 绝不会让他自己日日夜夜都看到这幅画。 不管怎么说,三丰祖师都是开宗立派的人物,即使要取下画来,孙碧青也会亲自动手。 可是。 孙碧青并没有那么做。 聂小妹的思绪,突然被一声巨响打破。 来自飞升崖! 那边的大战,仍在继续中! “不好,张天师!” 聂小妹顾不得许多,当即飞身赶往飞升崖那边。 如今已三花聚顶的她,可以实现腾云驾雾了。 与此同时。 解决了武当大乱的诸多弟子们,也齐聚在了飞升崖那边。 只因这里的动静大到太引人注目了。 有些年轻的弟子,因心存好奇,遂问向自家师长, “师父,张天师在与谁大战?竟会引起这般浩荡的天地异象!简直不可思议!” “若不是我武当有护山大阵加持,只怕天师与那人一战,都要将整座飞升崖给打崩了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吗?” 别说这些年轻弟子不知飞升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以武当八极为首的一代弟子,都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也就白真敢揣测一些什么。 孙碧青孙祖师... 当真没死吗?! 第316章 吾代三丰祖师,问话于你! 白真等人很清楚。 飞升崖那边的大战,不是他们能够参与涉足的。 一些弟子,此刻已然感到些许困惑, “师爷呢?” “是啊,师爷呢?” “张天师与那人发起大战,师爷怎么不参与?” “...” 只是,就当前的情况而言。 白真不能将冲虚子出事的事情告知他们。 不然,外患刚刚解决,只怕就要引起武当的内乱。 就在这时。 聂小妹...此时应该说是聂归真,腾云来此。 见状,白真上前,“你不是在守着...” 话还未说完,便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那幅图, “这是...” 忽而,他又注意到此时聂归真的境界, “三花聚顶...这怎么可能?” 聂归真连忙道:“师父,来不及向您解释了。” “师爷说,让弟子务必将此图拿给...拿给与天师大战的那人去看。” 闻言,白真深深皱起眉头,下意识抬头看向飞升崖那边的惊天异象。 雷电交织,天地变色,日月倒悬,星辰黯然无光。 在这种堪称毁天灭地的大战之下。 如何将图送到那人手中? 这跟送死有何异? “为师虽不知你为何突然步入三花聚顶境界,但是仅凭借你的境界,去送图无异是送死。” “为师好歹已步入五气朝元境多年,由为师来送。” 说罢,白真就要将那幅图拿来。 却听聂归真摇头道:“师父,信我!” 她的目光极其坚定。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在图中世界发生的一切。 所以,她是最合适前去的人选。 见状,白真犹豫再三,只好点头道: “既然你师爷让你去,你便去。” “切记,有任何危险,当即下山,不可逗留!” “张天师与那位的大战,不是你,也不是为师能够参与的。” 张道之与孙碧青之间的一战,其惨烈程度,要比前者与西域佛主展开决战时还要惨烈不已。 只因孙碧青的修为,远在西域佛主之上! 张道之看似是与对方打得有来有回。 其实,不过是在勉强支撑罢了。 ...... 在聂归真登上飞升崖期间。 张道之浑身上下,已是伤痕累累。 一身朴素青衣道袍,更是残损不堪。 说实在的,哪怕是当初与西域佛主一战,张道之也不曾这般狼狈过。 面对孙碧青的‘狂轰滥炸’,张道之不仅气喘吁吁,不时吐出几口淤血。 就连脏腑经脉,都在不停地颤了又颤。 自身的每一根骨头,似都在隐隐作响。 双方打了足足有一两个时辰了。 除了最开始那会儿,二人算是平分秋色。 如今来说,张道之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这就是老一辈的实力吗?” 张道之在与孙碧青拉开身形距离之后,当即撤去所有神通,尽复于体内,正大口大口喘息着。 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尽快的恢复自身气力气机。 此时,他正搀扶在一棵千年老松旁,看着浑身萦绕着混沌气息的孙碧青,想要说些什么,忽感胸腹内气血翻滚。 一时,竟是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不是对手。 完全不是对手。 孙碧青那边,正用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张道之,目光中隐隐透出几分赞许, “千年来,于我所知之青年才俊中,无人能出你之右。” “张天师,知难而退吧,今日之武当,该有大变了!” “此为自然,你,逆不得!” 张道之狼狈的用手背擦去嘴角血渍,又将口腔中的血渣滓吐出, “孙碧青,贫道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一个可以悟出你无极之道的人,是不是想推他到台前,统领整个武当,再让他按照你的心意,去将整个武当进行变革?” 孙碧青点了点头,“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张道之冷笑一声,暗藏嘲讽道: “你不敢,你是个懦夫!” “你敢不敢亲自去将武当变革,所以发动两极之争,暗中助力无极一派,想要让他们胜出,然后让他们去给武当带来变革。” “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会有外来势力干扰武当内乱,原本占据上风的无极一派,迅速被湮灭在我异士界的历史长河中。” “此后长达数百年,武当再无两极之争,是因为你学聪明了,你要推举一个信崇无极之道的人来做武当掌门,这个人,不但要悟性好,更要能悟出你的无极之道。” “于是,等待了数百年的你,终于等到了王冲...” “你不敢自己变革武当,是担心等你飞升或是到了地底,无颜去见你的师父,也就是三丰祖师吧?” 听到对方所言的这番长篇大论。 孙碧青没有否决,而是低头保持沉默。 见状,张道之继续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可以让后世弟子质疑你,质疑三丰祖师。” “但你,偏偏又是那个,打心眼里,不敢质疑三丰祖师的人。” “孙碧青,你说的话,连你自己都不能自洽,你所开创的无极道,自是也代替不了太极!”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孙碧青微微皱起眉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百般激怒我,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张道之摇了摇头,“没有好处,只是想拖延一会儿功夫。” 嗯? 孙碧青不解, “拖延?有何用?” “方才一战,你引以为傲的三力同源一剑,还有所谓的起手撼昆仑,五雷正法、驱邪符箓、法阵等手段,都用尽了。” “你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术,能与我一战?” “嗯,对了,倒是让贫道想起来了,你还有法天象地与请神一术没有用吧?” “飞升崖已被贫道遮蔽天机,请神的手段,你怕是用不出了。” “至于这法天象地...所需灵气之磅礴,以现在的你,根本就使不出。” “事已至此,你还不认输么?难道,非要让贫道杀了你,让这世上再无张天师,你才心甘情愿?” 张道之呼出一口浊气。 忽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幅图。 乃是运河舆图。 就在刚刚,他的神识已与乾坤袋相连,将运河舆图中的灵蕴全部一揽而空,以这种方式,让自己迅速回归到巅峰状态。 只是,这样做得代价也很明显与沉重。 那就是,此时此刻,运河之内的生灵,都无法吸收灵气与修行了。 这份因果承负,最终,都要算到张道之的头上来。 不过,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武当被孙碧青给毁了吧? 张道之做不到视若无睹。 只好勉力一试! “孙碧青,今日贫道以这漕河灵蕴与你一战!” “且让你我,分个胜负生死,论个对错是非!” 张道之单手做剑指,将欲点在眉心之上。 孙碧青眉头紧蹙,面色凝重。 “你一个龙虎山的天师,为何非要过问我武当的家事?” 张道之面色肃然, “承蒙武当道友唤我一声正道魁首,我总要对得起这四个字才是。” 言罢,他剑指点在眉心之上,大声道: “法天...” 然而,最后二字尚未出口。 就见聂小妹匆匆来到崖顶。 张道之不由得分心, “你来作甚,还不快走!” 昔日聂小妹,此时聂归真见到浑身上下布满伤痕的张道之,不由得心中一痛。 遂看向孙碧青那边。 下一刻,便见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将手中水墨图画迅速展开, “孙祖师,三丰祖师在此,还不跪下!” 见状。 孙碧青摇头一笑,“小丫头,难道你以为,拿幅他的画像过来,就能够唬住贫道吗?” 聂归真移步至他身前,挺直身躯,面色沉稳如渊,沉声道: “孙祖师,吾代三丰祖师,问话于你!” “孙碧青,你,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第317章 打不过就摇人 那幅画,没有让孙碧青止步。 但是那番话,却让他愣了神。 “你,找到属于你的道了吗?” 昔日师父所言,犹在今日耳畔。 道... 无极,是我的道吗? 孙碧青缓缓抬起头,目视着被聂归真展开的那幅三丰祖师画像。 思绪不由得回归到曾经。 还是在飞升崖上。 天赋异禀的孙碧青被三丰祖师安排在此悟道。 然而,历经数十载岁月,却无丝毫进展。 直到成为武当掌门之后,他才悟出了,自认为,要比太极之道更为卓越的无极之道。 想到这儿。 孙碧青的目光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强行将自己与那幅画断了联系,眼神逐渐变得澄明起来,思绪回收,沉声道: “我的道,就在脚下!” 闻言。 不等聂归真说些什么。 反倒是张道之那边有些恍然。 曾几何时,草原一战。 他身陷混沌不可自拔,险些入魔,成就三花聚顶之境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的道... 就在脚下! 只是... “孙碧青,你当真没有想过,你脚下的路,已经走错了?” 这番话,在武当,在这儿飞升崖之上,也就只有张道之敢直言无讳的说出来。 错了? 孙碧青摇了摇头,“对与错,是与非,从来不是由某个人、某件事去定义。” “太极之道重在悟,无极之道也重在悟。但,我可找到,能够传承的无极之道。” 这番话,让聂归真有些惊慌失措。 她本想将太极与无极的区别,好生讲给眼前这位武当祖师。 但是,听对方所言,对方早已知晓两种道之间存在着的,千丝万缕得关系。 说来也是,毕竟,他可是孙碧青啊。 是武当立派以来,天资最为卓越,最接近三丰祖师的存在。 他,怎么可能被区区的‘道’而蒙蔽自身呢? 这幅画,出现的不合时宜。 若是千年以前,还有望改变孙碧青。 但是千年以后的今日,再没有人能够教得了他。 三丰祖师也不行。 “我看重王冲,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已掌握太极真意,甚至还自创出一术太极归墟式。” “但太极与无极,终是有差,太极能证得道果,无极同样可以证。” 孙碧青落地有声。 聂归真尝试劝说,“孙祖师有无想过,太极便是无极,而无极就是太极?” “有中无,无中有,无极生太极,太极又何尝不能演化无极?” “孙祖师悟得无极道,难道不是脱胎于太极?” 然而,孙碧青的回答,却让她深感意外, “想过,自是想过。” “我从始至终的目的,是想让后世人可以直接跳过太极,去演化无极。” “而不是再去修炼太极道果,最终庸碌数十载,都不一定能够在这条道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待他说到这里。 张道之与聂归真才算恍然大悟。 孙碧青早就想到,由三丰祖师创建的太极道,其实就是一个戏台。 这个戏台,并不是固定去唱一种戏的戏台,你可以根据这个戏台的搭建,去唱适合这个戏台的曲调。 也可以去唱一些别的戏。 孙碧青的无极,就是在这个戏台上唱出来的。 如今,他要做得一件事,就是要将这个戏台去推翻,让后人莫要走他庸碌数十载却始终未能得道的老路。 而后,让后世子弟站在无极之道的戏台上,去将有关无极的戏,唱的更为洪亮动听一些。 也就是让后世人去不断地完善这条道。 一种是在一条宽阔道路上,去走属于自己的岔路口;一种是沿着前人走尽的路,在往前走一走。 这两种道路,没有好坏优劣之分。 关键在于,孙碧青能够找到传承无极之道的法子吗? 如果还是需要靠后人去悟,倒不如走太极的老路子。 同时。 张道之与聂归真二人,也理解到了,整整千年,孙碧青为何执意做这样一件事。 太极之道重在悟而不重言传身教。 孙碧青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长达数十年,陷入执念,未能悟出自己所得。 当他老来放下这个执念之后,再去得无极道,已经太迟了。 得道的孙碧青,如地仙,可以飞升入天门。 他返璞归真,不复年迈之体,重归巅峰。 而后以遮掩天机的秘法留在人间。 就是希望,可以将三丰祖师的一切都推翻。 他认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武当步入正轨。 才能让后人不再出现,如他这般,持续数十年都未能得道的情况。 孙碧青见他二人沉默,于是又缓缓开口道: “小丫头,不出意外,你应当去过这图中世界了吧?” “你可有所悟?” 聂归真点头道:“有所悟,名为太极归真式,三丰祖师还在图中世界赐我道号为’归真‘。” 孙碧青微微颔首,“扪心自问,若你不进入这图中世界,焉能有此所悟?” 聂归真沉默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自己不进入图中世界,即使还能有所顿悟的情况下,想必,也是数十载光阴以后的事情了。 只是到了那时,一切...还来得及吗? 孙碧青又看向张道之, “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道。” “你自年少时,便被上任天师以功德炼体,成就一身无垢体魄,天生亲近自然大道。” “你自是无忧所修之道,而你龙虎山门人,之所以人才辈出,也是因为,初代天师张道陵已经将你们龙虎山的道定下了。“ “你们龙虎山门人只需沿着祖师定下的道路去走即可,但我武当...不行。” 后者皱眉道:“你心中所想,三丰祖师也一定考量过。” “以他老人家的无上伟力,焉能不知这样做的好与坏?” “一座宗门,一派信仰,之所以可以传承千秋万载,不正是因为它的与众不同?” 孙碧青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 其实,他也不知,这样做,究竟会有怎样一个结果。 答案不在他这里,不在两极之争,而在王冲身上。 他盘腿坐在飞升崖顶,摆了摆手, “你们两个小家伙...走吧。” 张道之缓步上前。 孙碧青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 “纵使你使出法天象地,也不是贫道的对手。” “在这儿人间,尤其是在武当境内,举世茫茫,不会有人是贫道的对手。” “纵使是那位刚踏入长生路,杀伐之力堪称无双的绝代剑仙亲临,也不行。” 张道之呼出一口浊气。 孙碧青说得有道理。 他...确实不行。 很无奈,也很无力。 面对地仙境的实力,哪怕是张道之,都有些望尘莫及。 老天师张先可以用一身天道功德之力造就无垢体魄。 这对孙碧青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实力与境界达到他这种程度,什么体质、天赋乃至道果,都是空谈。 因为,他早已得道,早已返璞归真。 张道之来到聂归真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闻言。 后者心存不甘,“今后的武当...” 张道之一脸无奈,“打不过他,待会儿他若是真动了杀心,整个武当的人,都不够他杀的。” 聂归真低头,“就这么算了?” 张道之想了想,当着孙碧青的面开口道: “我去剑宗、重阳宫摇人,或许多来几个,能杀他。” 聂归真愕然。 孙碧青眉头一挑,“你这位天师,还真是妙。” 张道之面色毫无畏惧, “你是第一个让贫道动用此生所有人脉也要去对付的人。” “你...等着。”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是这个道理。 尽管孙碧青所做所为有一定好处,但也不能任由他如此蛮干下去。 传承千年的武当不能出现岔子。 孙碧青点了点头,“好,我等着。” 言罢。 张道之作势就要离开飞升崖。 忽而,就在此时。 一直处于悟道状态,面对张道之与孙碧青大战时产生的异象仍毫不动摇得王冲,此时突然缓缓睁开双目。 第318章 七分气数,尽还武当 当见到王冲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张道之下意识驻足且扭头看向对方。 他很好奇。 王冲究竟悟到了什么。 就在崖顶之上,三人目光齐齐凝聚在王冲身上时。 赫然见到他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孙碧青那边深深拱手作揖, “祖师,弟子已有所悟。” 孙碧青意料之内的点了点头,见他神色有些激动,也有几分迫不及待, “如何?无极之道,能否传承下去?” 为何说无极之道的传承关键在于王冲? 是因为,如果他能悟出和孙碧青一样的道来。 那么,就能让第三个、第四个人,也可悟出无极之道。 假以时日,通过多方印证,无极之道便也就成了可以传承的‘道’。 面对孙碧青的困惑,王冲并未直面回应, “祖师,您要不要看看弟子所悟之道?” 孙碧青一愣,下意识皱起眉头,“好。” 王冲再次拱手。 而后,便见王冲打了一套武当弟子人人都会的太极拳。 初看时,张道之等人极为不解。 但细细看去,却见太极拳逐渐没了章法和路数。 但却更为贴近自然。 这套拳法,像是由天地而生,自然循环不止。 最终,没了任何固有的路数。 有的,只是在一拳一掌间,不停比划时流动的道韵。 聂归真比张道之更先看出其中端倪, “是...从有到无!” 与她悟出的术刚好截然相反。 闻言,张道之释然,“太极归墟式?” 西出玉门,与西域佛国大战时。 张道之曾亲眼目睹过王冲使用这个术。 能极大部分的,将敌方打来的杀招统统消无。 让一切成墟。 只是,如今王冲的太极归墟式,好似得到了进化。 不仅可以将敌方打来的招数消无。 就连自己精通的一些术法,也可从固有的路数变作无。 无,即立于不败之地。 张道之像是也要验证什么。 悍然出手,向王冲打去一道天雷。 下一刻。 就见王冲使用太极归墟式,将那道天雷复归于苍穹,于天际中炸响。 张道之若有所思,再以阳劲儿迸发而去, “道友,借我之力,助你一证!” 王冲没有说话。 只是将张道之迎面冲来的一拳化解,再无任何拳劲儿体现出来。 宛若将一座已经建立好的高楼大厦土崩瓦解,顷刻成墟。 “原来如此。” 张道之收拳,“恭贺道友悟道功成。” 这时。 见到这一幕的孙碧青,明显是有些不敢置信,竟是直接坐愣在原地。 眼神一直盯着王冲手中的动作。 内心宛若五味杂陈。 像是千年来的等待,成了一场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是太极道?” 孙碧青不停喃喃着。 王冲所悟,对他来说,打击很大。 倒不是说王冲所悟之道不行。 而是说,王冲悟到的,不该再是太极道了。 按照他的推断,应该是无极道才对。 如果就连王冲所悟都是太极道。 那么,只能证明一个问题。 孙碧青悟出的无极道,传承不下去,只属于他自己。 而这个无极道,还是根据太极道的极致演变而来。 也就是说,万变不离其宗,无极,同样是太极道。 尽管也许有后来者还能悟出无极道。 但,那也是站在太极道的基础上。 “孙祖师,您很强,千年来,我武当门人都在说,您,是三丰祖师之下第一人,这话没错。” “因为,只有您悟出了无极之道,而我等...还是没有跳出太极的圈子。” “您...是我武当最有望超越三丰祖师的人,也是成功跳出太极之道的第一人。” 王冲钦佩的说着。 然而,这番看似有些恭维的话,在孙碧青眼里看来,就像是一场笑话。 聂归真心有所感。 她终于明白,为何三丰祖师不愿多加干涉孙碧青的‘道’了。 因为只有孙碧青,能有望基于太极,跳出太极,自成一道。 成为由三丰祖师搭建的戏台上,最惊才绝艳的那个‘角’。 孙碧青没有辜负三丰祖师的期许。 他成功了,悟出了无极之道。 或许,这是连三丰祖师都未悟出的‘道’。 三丰祖师是开宗立派者,而孙碧青便是那个发扬光大者。 只是,在千年以前。 孙碧青悟道太迟,没有理解到三丰祖师的一片苦心。 “原来如此...” 沉思过后的孙碧青,忽而摇头一笑。 千年等待,虽是一场空,但他也释然了。 没有众人意料之内的那种暴跳如雷,道心崩塌,或是执念深种,陷入魔障。 反倒极其平静。 就像是一潭溪水。 或许,这才是修道有成之人,应该有得心态。 正应了那句‘上善若水’。 孙碧青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将千年来的期许与各种压抑,都一吐而尽。 顿了顿,他自崖顶眺望武当诸峰景色,像是将三丰派内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尽收眼底。 随后。 他又看向王冲与聂归真, “归墟...归真...将你二人所悟之道,同心同力使出,让贫道瞧瞧。” 不管怎么说,孙碧青都是武当的祖师爷。 在他任武当掌门期间,武当就是当之无愧的道门魁首。 这位心存两极之争的盖世英杰,也曾亲临东海斩妖,也曾护佑天下百姓,也曾阻挡妖祸蔓延神州。 正是因为有像他这般的人杰去前赴后继,去不断削弱妖族实力。 才使得东海妖族一直不敢侵吞神州,踏进中原圣地半步。 而今,王冲与聂归真听到祖师吩咐,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们各自打出自己所悟的道果。 太极归墟式与太极归真式。 宛若一阴一阳,一乾一坤。 阴阳合,乾坤闭,天地复归于混沌,正是孙碧青所悟之无极道。 此刻,就连王冲与聂归真二人,都是惊诧无比。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道,合起来,居然就是无极之道。 “原来如此...” “我所悟,也算用这种方式传下去了吧?” 孙碧青苦笑不已。 顿了顿。 他不再看向王冲与聂归真。 而是将目光落在一直矗立在原地的张道之, “若不是小友拦我,仅凭王冲所悟之道,还不足以让我改变心意。” “你一个外人,却能不惜性命的顾我武当大局,我身为武当昔日掌门,要多谢于你。” 后者一愣,旋即莞尔一笑,“既如此,我便不摇人了。” 闻言,孙碧青忽而起身,大笑不止,笑声回荡在飞升崖顶与武当山每一处角落, “好一个张天师,好一个张天师!” “小友...” 待说至此处。 张道之忽感周身被混沌光晕萦绕。 不见王冲与聂归真。 只有孙碧青站在他的身前,语出惊人道: “小友,我曾见过你的师父...” “他的天赋,比我要高,可惜天妒英才。” “若苍天给他一甲子,他必迈过于我。” “这些年来,我游走天下各地,寻觅天资卓越,命格特殊者,无一人能比得了你。” “将来天地大劫,恐系于你一人之身,你心中,要有个思量。” 张道之不解,“孙祖师,那大劫,到底是什么?何时会来?” 孙碧青开口言说。 然而,那些似跨越悠悠岁月长河回荡于今朝的声音,却尽数被混沌吞没。 张道之听不真切。 孙碧青叹了口气,撤去方才施展的神通,混沌光晕不在。 他颇感无奈,“饶是如此,也不能将这些有用的消息透露给外界吗?” 喃喃过后。 他不再看向张道之与王冲等人。 而是站在崖顶处,目视武当全貌,朗声道: 第319章 武当事毕 任谁也没有想到。 活了整整上千年的孙碧青,竟是会这般果断的选择散道。 如果他选择继续活着。 他依旧会是那个最为惊才绝艳的武当祖师。 有他在的武当,将会远超以往,无比强大。 何至于斯? 张道之不懂孙碧青。 王冲、聂归真二人更是不懂。 散道之后的孙碧青,就连尸身都未留下。 仿若这天地间,从未有这样的人存在过。 “孙祖师跳出了太极,却始终未能跳出三丰祖师的大道里。” “千年谋划,成了一场空谈...对于孙祖师来说,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王冲的说法以后。 张道之有些不太赞同, “你们身为武当弟子,小看了这位武当祖师。” “他存在人间整整千年,是想印证自己的道。” “如今已有印证,占据武当的七分气数,自是要还于武当。” 就连他都没有意识到。 其实,有一分气数,经由孙碧青的手笔,留在了他的体内。 另外六分。 一分归于王冲,一分凝入聂归真体内。 一分不知向何处遁去。 还有三分,尽数落在武当山内。 这种气数,会给武当带来悄无声息地改变。 比如,将来,会有弟子感到自身修行速度加快。 会让整个武当迎来人才济济的巅峰时刻。 此前有说,一派宗门、一座洞天福地,气数是有限的。 昆仑剑宗可以出现一位乃至两位、三位剑仙。 但绝对难以出现第四位。 这也是为何,许多龙虎山天师,在晚年,得知成仙无望或是无法成仙,没有悟出自己的道时。 都会选择身化天地的方式而散道了。 就是要给后来人留下一条路去走。 不能将后人的路都给堵死了。 张道之自幼就听说过龙虎山历代祖师所做的丰功伟绩。 所以,对于孙碧青的散道,他很理解。 如果将来有朝一日,他能够成仙,却不愿成仙,只想悟道,然而却难以悟出大道时。 他也会去选择散道,身化天地自然气数,助后来人一臂之力。 这,就是承负。 如今,张道之不知有一分气数落在己身,更不知那一分气数对自己有何妙用。 总之,武当的事情,已经暂告一段落了。 ...... 两日后。 张道之决意离开武当,赶往重阳宫。 经此一役,冲虚真人愈发感到自己老了。 是到了该退位让贤的时候。 要不然,总站着武当掌门的位置,却难以为武当再做些什么,不让后人出头,不利于一座门派的发展。 孙碧青的散道,也给他带去了很多感悟。 无论孙碧青的做法是对是错,不可否认的讲,他都是希望武当能够越来越好。 在冲虚真人送张道之下山时,说了一个让人感到震撼的事情, “我已决定,将武当掌门之位传于王冲。” “他在太极这一道上,走得比我远。” “太极归墟式,一定能够名动整个山上。” 这里的山上,指的是异士界。 前来相送的人还有王冲。 他并未显得有多惊讶。 兴许是这两日以来,冲虚真人已经找他谈过话了。 张道之呵呵笑道:“您老于武当也算承上启下了。” “弟子悟出了太极归墟式,徒孙儿又悟出了太极归真式。” “今后武当由他们守着,自是无忧矣。” 话说回来,孙碧青之事,最受惠之人,便是聂归真了。 如今的她,随着悟出太极归真式后,在武当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仅次于武当八极... 嗯... 如今是七极。 对此,王冲很是内疚。 毕竟,那日他入了魔障,出手没有轻重,打死师弟,这件事,他会铭记一生。 闻言,冲虚真人当即大笑道: “龙虎山有你,足以抵我徒儿与徒孙二人了。” 张道之笑而不语。 冲虚真人又道:“不多留些时日?参加老朽这弟子的继任大典?” 张道之摇了摇头,“待我将十名高手凑齐之后便就举办罗天大醮,届时我等再相会。” 冲虚真人微微颔首,“如此也好,山高路远,多保重。” 武当一行。 除了张道之不知道的那分气数之外。 明面上的收获,有两点。 一是看到王冲与聂归真二人使出归墟与归真式后,心中对于‘道’的感悟更为明澈。 太极归墟式与归真式,单拎出一样,都可胜张道之自创的斩龙一剑与起手撼昆仑。 但是与三力同源一剑却是相差甚远。 但在彼此境界相同的情况下。 两式合一,足以与三力同源一较高下。 第二个收获,便是请王冲为将来与妖一战的十大高手之一。 如此,张道之这边,便就足足有七名高手了。 张虎、赵长歌、江砚雪、王冲、蚩狂、齐玄牝。 如果算上草原额图根,那就是八名。 只是至今为止,还未得到对方的确切答复。 举办罗天大醮时,将对方一并邀请过来。 届时,再去当面问她。 其实,悟出太极归真式的聂归真,是有资格代表人族,入选十大高手之一的。 只是,她的境界还太低。 仅仅几年岁月,怕是难以达到五气朝元的境界。 冲虚真人、王冲、白真等人,将这位天师送到了山门处。 这还是张道之极力让几人留步的情况下。 不然,怕是要将自个儿送到山脚下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啊。 可是,他拗不过聂归真,对方执意要送他到山脚处。 下山期间。 聂归真缓缓开口道: “这两日,我抽空去了一趟杭州,见到了白浅夫妇二人,将您近年所写的妖魔图录篇章都交给她们了。” “还让我代她们问您好...您此去终南山,定是要北上,途中经过杭州,要不要看一看她们?” 如今,她的修为,已经到了可以腾云驾雾,御剑飞行的程度。 自杭州到武当,来返也就半日。 张道之摇了摇头,“看情况吧,不过,我的确要在江南地界停留一段时日。” 他的妹妹蓁儿,如今正在江南青山书院,跟着那位儒家半圣王守义读书。 而且,当年杭州金山寺一役结束后。 再未听闻有关金山寺的事情了。 定是要去瞧瞧的。 第320章 好人卡 到了山脚处。 聂归真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送他一程了。 她低头沉默。 杨守真很识趣,走到一旁,静静站着。 不久。 张道之看向愣在原地的聂归真,笑呵呵道: “当年听到那只树妖都要色变的丫头,如今也成了修道之人。” “将来可期。” 聂归真抬头看向他,先是莞尔一笑,随后又郑重其事地拱手道: “天师慢行,罗天大醮再会。” 张道之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走了。” 话音刚落。 聂归真下意识开口,“且慢。” 张道之不解,遂转过身看向她,“还有事?” 从前的聂小妹,连目视他的眼睛都不敢。 而现在得聂归真,已经敢看着他的眼睛了。 只是,盯着对方眼睛‘半天’,却始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良久,只道了句,“天师保重。” 张道之点了点头,“保重。” 言罢,他带着徒弟飞向远方。 那年。 武当的山脚下。 他潇洒腾云远去。 她抬头看着他,渐渐消失在眼中。 想要伸出手去触摸。 可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什么悟道,什么大修为... 从来都不是她所求。 她修行悟道,只为一人而已。 ...... 很快。 张道之便来到了杭州城内,金山寺。 重游故地,心中自是感慨良多。 曾经金碧辉煌的金山寺,如今却成了一堆废墟。 金山寺的老和尚玄真早已离世多年。 寺内连个和尚都没有了。 就连锁妖塔都不见了踪迹。 等等... 张道之来到锁妖塔遗址,顿时懵了。 不是,塔呢? 就算是经过两三年的无人问津。 锁妖塔破败不堪。 可塔不应该消失才对。 难道是,自玄真去世之后,被困在塔中的妖魔鬼怪,都得到了解脱。 他们痛恨锁妖塔,所以将那座塔给彻底毁了? 张道之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这时,杨守真缓步走来, “师父,我问了栖居在寺中的几名乞丐。” “听他们说,金山寺已经搬家了。” 搬家? “可问搬到何处去了?” “附近的镇江府。” 镇江府? 张道之一愣。 好像白蛇故事里的金山寺就在镇江府吧? 是巧合吗? “随为师去看看。” 张道之说罢,便就赶往镇江府。 最终,他并未去看望白浅夫妇。 白浅是妖,许申是人。 人与妖,结为夫妇,能够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个世上,已经不容易了。 身为天师的张道之若是贸然前去打搅。 反倒容易毁了他们那得来不易的安宁。 只是说来也巧。 就在张道之腾云离开杭州府时,忽见一缕虹光飞来,那虹光中藏有的气息,让他感到熟悉。 不多时,便看清了来人,乃是白浅的妹妹——青儿。 “天师?” 青儿也看清了他。 这些年来,她与聂小妹相处的颇为融洽。 自是知道了张道之的确切身份。 云端之上。 尚不等张道之说些什么。 杨守真倒是一脸严肃的开口道: “妖孽!师父,是妖孽!” 张道之无奈摇头,“是朋友。” 朋友? “师父,您怎么能与妖孽交友?不妥!” 杨守真大踏步上前,拿出法印,就要杀妖。 见状。 青儿忽然将他手中法印夺回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笑呵呵道: “怎么?谁说的张天师不能与妖做朋友?” 说着,还向张道之施礼。 见状,张道之摇头一笑,“你就莫要逗她了,快将法器还给他吧。” 青儿不敢有丝毫犹豫,当即就将那法印扔给了他,而后,看这少年一脸清秀,且眼神中透着些许愚蠢。 便是存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凑到他跟前,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一看却是让杨守真感到害羞起来,他低头,不敢直视对方。 见此,青儿忽而掩嘴一笑,而后不由得咳嗽两声,一脸正色的看向对方,“我美吗?” “美。”杨守真下意识脱口而出。 随后便是意料到了什么,连忙摇头道:“你...你竟敢魅惑我!” 闻声,张道之不由得大笑起来。 顿了顿。 青儿询问,“敢问天师,此去为何?” 张道之随口应了句,“四处走走。” 青儿道:“天师既途经杭州,可见了我那姐姐?” 张道之摇头。 青儿道:“您好不容易来杭州一趟,不管怎么说,也该留下小住几日才是。” 张道之道:“改日再说。” 青儿不敢太过留他,只好说起杨守真的事, “天师从何处寻得如此可爱的弟子?” 张道之笑道:“你可莫要打趣他了。” 青儿点了点头,正色道:“昔日之事,还未多谢天师相助...” 话还未说完,便被张道之打断, “都过去了。” “你这是要...?” 青儿道:“我一直在外地游山玩水,想我白姐姐了,于是便回来看看看,正巧遇到了天师。” 张道之‘嗯’了一声,简单寒暄过后,便就各自远去。 在去往镇江府途中。 杨守真不解道: “师父,这是您亲手为弟子制作的法印,怎会对那妖怪无效?” 张道之道:“此女妖颇有慧根,修为在你之上,而且,你又未催动法器,她自然可视法器于无物。” 未催动法器? 杨守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该如何催动法器?” 张道之道:“待你筑基功成后,为师自会教你。” 嗯... 张道之下山时,是筑基境。 而杨守真随他下山时,却连个筑基都不是。 ...... 很快。 青儿便就来到诚友书铺,见到了白浅。 由于这些时日,诚友书铺都在抓紧印刷由张道之所写的新篇章。 至于妖魔图录的老篇幅,看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所以,如今的诚友书铺,生意并不是很火爆。 白浅见青儿急匆匆走来,下意识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了?” 青儿连口茶的功夫都没喝,特意看向四周,见没有闲杂人等,才语出惊人道:“白姐姐,我来时,见到了张天师!” 闻言,白浅豁然起身,“如今天师人呢?” 青儿道:“他可是天师,我不敢拦他,只好让他走了。” 白浅皱眉,“你没有请他来小住几日?” 青儿道:“说了,他不肯。” 白浅摇头一叹,像是猜到了张天师为何如此做。 顿了顿。 她只道了句:“天师...是好人。” 第321章 才女张蓁儿 待张道之与杨守真来到镇江府后。 一番打听之下,果然听人说起,的确有座金山寺。 好似在两年前兴建的。 不过寺里并没有几个和尚,香火不是很好。 待他们赶到金山寺后。 果然如那人所言,香火不能说没有,但也少得可怜。 庙内仅有两人在烧香礼佛,拜完之后,也并未在庙中停留。 而是早早下山去了。 来佛庙,张道之与杨守真不便穿着道服,便各自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装扮。 进庙第一件事,就是想见此庙方丈。 庙中年轻僧人说,方丈正在后山修行,不便见客。 张道之没有吭声。 见后方隐有妖气显化,于是便假意告辞,腾云去往妖气显化之地。 然而,到了那地,张道之便是惊然愣住。 这妖气显化之地,正是锁妖塔。 只不过,看这座塔的匾额,似乎已经换了名字,叫做——雷峰塔。 就在他感到困惑之际。 忽感有人缓步走来。 张道之扭头看去,却见来人乃是一位已到三花聚顶境界的小和尚。 看年龄,也就十几岁左右的样子。 “贫僧记得你,当初,就是你斩杀了法河。” 小和尚走到跟前,与他一同站在雷峰塔外。 张道之好奇道: “我去了杭州,见那里的金山寺已经破败,一番打听下,说是有金山寺僧人在镇江府又开了一座寺庙。” “你是原来杭州府金山寺的僧人?” 小和尚点了点头,“贫僧如今正是这杭州府金山寺的住持。” 张道之更为好奇,“你是现住?” 他上下打量一番,“还真是年轻有为。” 小和尚道:“前来上香的香客们都这么说。” 张道之直言道:“你年纪轻轻但却修为不低,倒是也能撑得住金山寺的门面。” “当年法河也不过身在五气朝元之境。” 小和尚道:“他就差一步,便可踏入长生路了。” 张道之笑了笑,“可惜被我杀了。” 小和尚再次点头,“杀得好。” 张道之又一愣,“你这小和尚,杀心倒是挺重。” 小和尚双手合十,“坏人该杀,坏妖更该杀。” 站在张道之一旁的杨守真十分认同道: “有道理。” 张道之看向眼前这座雷峰塔,询问道: “镇江府金山寺由你建立,成寺之时,镇江境内的各门各派,没来寻你麻烦?” 异士界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不管你是道是佛,也不管你是什么民间武馆。 想要开宗立派,就要在一众门派掌门面前,将除了杀手锏的东西演示一遍。 这叫做献艺立派、演武定宗。 只有他们觉得行了。 你才能在这里开宗立派。 若是不行,就哪来的回哪去,免得误人子弟。 当然,也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创建的寺庙、道观或者宗门,没有修炼,只有修行。 前提是,你的修行得足够高。 眼前这小和尚的修行...年龄摆在这儿,能参悟几分佛法? 倒不是张道之以貌取人。 而是佛法道法这东西,都需要岁月的沉淀去了解。 小和尚叹了口气,道:“自是来寻麻烦了,不过都被我打了回去。” “起初来了好几波道友,他们打不过我,自然也就允我于此地重建金山寺了。” 张道之很好奇,“镇江府境内的异士宗门,虽然没有高手,可据我所知,倒也有几分三花聚顶境的异士。” “你都给击败了?怎么做到的?” 小和尚直言不讳道:“玄真方丈还未去世前,曾教我一个术,靠着那个术,贫僧倒是将金山寺的牌匾立起来了。” 术? 张道之追问,“什么术?” 小和尚道:“大威天龙,大罗法咒。” 张道之一懵。 这咒语... 怎么感觉有点儿熟悉? “小和尚,你的法号是...?” “贫僧法海。” ... 张道之与小和尚闲聊几句后便走了。 走之前,语重心长的说了句, “法海,送你一句话。” “你要学会懂爱,懂得这人间自有真情在。” 法海不明所以然。 但这对于张道之来说,都不重要了。 ...... 张道之既然来到了江南地界。 少不得要去建安城一趟。 蓁儿与王守义等人,就在建安城内的青山书院。 如今,蓁儿已经改了名字,叫做——张蓁蓁。 这两年来,蓁儿不时会往龙虎山送信,信里对张道之讲的,都是她的经历与一些生活琐事。 就在前年。 经由王守义的好友程朱推荐,蓁儿女扮男装,去考了县试,荣获县案首。 本想继续去考解试。 但是女扮男装的身份没有瞒住。 这件事,便就不了了之了。 去岁,王守义托人搞来江南东道的乡试,也就是解试的经义题。 题目为——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结合治道,阐释其义。 然后让蓁儿去考。 蓁儿答曰: 治道之要,不在刑赏之苛酷,而在为政者之 正。 所谓 正,非独廉洁自律,更在躬行礼法、践行仁政。 昔者,周文王不遑暇食,勤于政务,身先士卒行仁政,虽无严刑峻法,而西岐百姓自耕桑有序、邻里和睦。 此即不令而行... 这篇文章一经面世,解试案首,即为解元,专门跑来青山书院问道。 结果发现,著此文章者乃是一名女子。 那解元当即惊呼:吾寒窗十载,不如坤矣。 此后,张蓁蓁这三个字,便在整座江南声名鹊起。 甚至就连外地人,也知道江南有个才女,名为张蓁蓁,乃是大儒王守义坐下高徒,如今正在青山书院就读。 这日。 张道之未来青山书院之前。 常人只见那院门处,如往日一般,聚集了许多文人墨客。 他们此来,并非求见程朱与王守义这两位大儒。 而是想要得见张蓁蓁一面。 “敢问蓁蓁姑娘今日可得空闲?能否让在下一见?” “蓁蓁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蓁儿,可否出院门一见?” “赵同窗,是我,我啊,当年你未入青山书院的时候,咱们共同在县学读过几日书。” “...” 这些人只要无事便会来此地。 都想得到蓁儿的青睐。 可是,莫要说他们了。 平日里,就连青山书院的学子,程朱的那些学生们,想要见蓁儿一面都是千难万难, “诸位,诸位,且听在下一言,在下是这书院的学生,在下劝你们,就莫要在这儿候着了,张姑娘是不会见你们的。” 即使有青山书院的学子过来言说,那些人仍旧是雷打不动的站在原地。 世人都说,娶妻娶贤,若遇贤妻,家宅安宁,福泽绵长。 如今,蓁儿就是他们眼中的贤妻,不仅贤,还有才。 若是娶得此女,家中少说三代人,不会断了文脉香火。 不过,他们虽然知道蓁儿是才女。 但却不知,蓁儿乃是如今龙虎山张天师的亲妹妹。 第322章 范知行原名 随着蓁儿的声名鹊起。 每日都有着大量的文人墨客与风流才子,想要求见她一面。 起初,蓁儿只以为,各地读书人齐聚于此,是为了要与她商讨经义,论道。 可到头来,她发现她错了。 那些文人墨客,只要见了她,便会情不自禁的做出各种各样的诗句。 大多都是情诗。 蓁儿羞怒之下,本不愿理会他们。 岂料他们不知却是不知羞愧,硬要蓁儿也做上一首美其名曰应景的诗词来。 说实话,正儿八经去研读经义的书生,有几个会在诗词一道上浪费功夫? 也是自那以后,蓁儿便不愿见他们了。 说实在的,在她看来,整日哄闹在书院门前的那些读书人,还不如白圭。 青山书院的后山上。 蓁儿与往日一般,在晨读过后,便给了自己一两个时辰的空闲钻研茶道。 倒不是她爱喝茶,而是书院的山长程朱喜爱饮茶。 蓁儿觉得,她与老师如今也算寄人篱下,而且院外那些读书人每日都来闹腾。 若是不对那位程先生有所表示一番,难免会让人家生出些许闲言碎语。 不得不说,蓁儿的悟性极佳,她认定要做得事情,要读的书或是要懂得的道理,就没有不成的。 茶道也是如此。 程老先生自从喝了她做得茶,真可谓是茶饭不思了。 每日就等着这一口。 临近晌午。 程朱实在按耐不住,便亲自来到后山这边,见王守义与小白圭正坐在凉亭中对弈,便将目光转向别处。 当发现蓁儿正在细心煮茶时,便是一脸笑呵呵的走上前去, “蓁儿,今儿个煮的是什么茶?” 闻言。 蓁儿下意识抬头看去,莞尔笑道:“红茶。” 程朱抿了抿嘴,“红茶好,喝了提神。” 言罢,他又看向王守义那边, “你可是收了一个好弟子啊。” 这番话并未影响到王守义,却是将沉思在棋道中的小白圭影响到了。 本要定心再去钻研棋局,可是无论如何都是难以融入进去。 只因己方棋子均已被对手布局围猎,再难寻到回天乏力的路数,只好投子认输, “师父,您又赢了。” 这时,蓁儿的婢女阿絮端来一些甜果摆放到凉亭中,说了句, “那些书生又来了,姑娘,您今日可愿去瞧瞧?” 蓁儿摇了摇头,起身向程朱那边拱手道: “给程老先生添麻烦了。” 程朱摆手示意无恙,“老朽这青山书院,倒是许久没那么热闹过了。” 旁人不知蓁儿的背景,但是这位程老先生却是晓得的。 看在王守义与龙虎山天师的份上,程朱也不会在这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事上挑刺。 不过,主家觉得无所谓,但王守义却有着自己的心思。 只见小白圭投子认输后,王守义缓缓起身,拱手道: “我打算在最近几日,便带着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学生走了。” 走? 听到这件事,程朱连喝茶的兴致都没了, “好端端的,怎么要走了?” “是因书院外那些人?我差人将他们赶走便是。” 对于他来说,喝蓁儿的茶是其次。 与王守义论道,才实为此生一大幸事。 程朱的那套理论尚不完善。 这两年来,他不止一次的与王守义坐而论道,得到许多感悟。 当世读书人里,能教程朱学问、道理的,也就只有王守义了。 至于济州孔家那位...在异士界里名头较大。 但在儒家这个圈子里,仅论学问来说,与程朱与王守义相差甚远。 王守义道:“不全是。” “一来,任由他们日日到此哄闹,蓁儿也没了读书的心思。” “二来,这两年来,我教她们的其实并不多,只是让她们多读点书而已。” “如今贵院的万卷书,她们已是聊熟于心,是时候该行万里路了。” 青山书院的名头大,不仅是大在有程朱这位大儒坐镇。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书院里的藏书最多,甚至就连皇室宫廷都无法与之相比。 纵使是一名普通书生,面对如此之多的藏书,只要细细通读,假以时日,必成一方大儒。 这就是青山书院真正的底蕴。 可以说,程朱在悟道不得寸进之后,便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搜集天下书籍的事情上。 青山书院的藏书可谓罗列万千,九流十家,应有尽有,何止万卷? 然而,即使是如此海量的书籍。 蓁儿与小白圭也就只用了两年多点儿的岁月便读完了。 两年岁月,抵得上一般书生十年寒窗苦读。 这份天赋,岂能不让他人羡慕? 程朱道:“读完万卷书,再去走万里路,这没什么错...” “可是,你们就这般着急?不如过个年关再走,如何?” 啊? 白圭下意识张大嘴巴,“如今距离年关,还有五个月呢!” 程朱笑呵呵道:“五个月而已,眨眼就过去了。” 王守义要离开青山书院的心意已决, “时不我待,程兄莫要再相劝了。” 程朱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纵使有万般不舍,也只得化作一声轻叹, “罢了。不知你打算何时启程?” 王守义道:“四五日左右。” 程朱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一事,看向他, “你要离开青山书院,除了带着弟子们外出游学之外,是不是还因朝廷近日派人来请老朽为官?” 这几日,京城那边,的确有派人来。 不过,想请他入京为官的,不是皇帝,而是范知行。 程朱要年长范知行几岁,但后者看起来要比前者老许多。 王守义不愿有所隐瞒,直言道:“的确有这方面原因。” 在若干年以前,老天师还在的时候。 范知行不叫做范知行,而叫做范希文。 后来,王守义龙场悟道功成。 范希文为邀请王守义前往官场,特意根据王守义所悟儒道,改了名字,叫做范知行。 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让王守义的道名传天下。 也算间接帮助了他。 再到后来,王守义如他所愿,入京官拜平章军国重事,对兵部与五军都督府,有着直接管辖的权力。 第323章 朝廷那些事 王守义没有辜负范知行的苦心栽培。 宣文年间,他曾率领着大周的军队,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 甚至还将江南一位藩王的叛乱给迅速镇压了。 使这场叛乱没有成为星火燎原之势。 可是,就当王守义要大展宏图之际。 由范知行领导的宣文新政失败了。 大周积弊日久的三冗问题,仍是没有得到有效解决。 此前,王守义早就与范知行讨论过这个问题。 革新除旧,要由内而外,要润物细无声。 说白点儿,就是王守义在批判范知行的改革太理想主义,不切实际。 范知行岂能不懂这个道理? 只是,大周的财政、军事、经济、民生等各种问题,都到了濒临灭绝的临界点,可谓积重难返。 如果不激进,不大刀阔斧,抱着能改一点儿是一点儿的心态去做这样一件事。 岂能有所成? 也就是说,范知行一早就知道宣文新政会失败,但他依然要那么去做,为的,是给大周王朝续命。 然后,他再去等一个听话的皇帝上位。 但有时,一些事,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赵长青看起来听话,可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以后,便就彻底变了。 扶持先皇留给他的政治资源——申九千,让其与范知行打擂台。 他坐收渔翁之利,将权倾朝野数十载的范知行手中权力一削再削。 当初宣文新政的失败,虽然也给大周续了命,但是由范知行一手扶持起来的那些寒门贵子们。 也是因此役死的死、贬的贬。 那段时日里,民间常言,寒门出不了贵子。 新政的失败,对高层影响也是极大。 先帝因忌惮王守义名望太高,又将皇室掌握的最大兵力来源——京师三大营牢牢握在手中。 猜疑心极重的先帝岂能放过这个打压王守义的机会? 于是,假借新政误国之名,欲贬王守义离京。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班师回朝的王守义直接把桌子掀了。 新政失败,要怪罪范知行?那我就把一切罪责都揽过来。 皇室气数对我有所影响?那我便将自己的所有功名全部革除! 嗯... 王守义辞去所有功名,换来了自己的自由与范知行的相权。 他不是辞官,是把自己的一切功名都给辞了。 为的,就是不被皇室气数影响到自身。 范知行很讲义气,认为王守义的辞官,其罪在他。 毕竟,是他信誓旦旦的将王守义请到了朝中。 结果,却成为了新政失败的替罪羊。 早在新政出现要失败的苗头时,范知行为了不殃及到王守义。 刻意派他去往山东、江南一带平叛。 可是,山东十数万的匪患,据说还是由太平道牵的头,以及南方藩王拥兵三十万的盘踞。 结果,就被王守义仅用两三月的时间给打没了。 新政还未宣布失败,仗打完了。 王守义必须要班师回朝。 新政失败的事情,自然也就能牵连到他的头上了。 ...... 申九千死了以后,在京城这个地方,能够威胁到赵长青的存在,就没了。 范知行是儒生,儒家的浩然气数对付不了人间帝王。 所以,身为皇帝的赵长青,能够很容易就将范知行拿捏。 宣文新政,是先帝支持的事业。 但是申九千不支持。 为何? 若是任由新政继续推行,一旦功成,最终的矛盾,都会指向各地藩王与勋贵,也就是削藩了。 那些藩王与勋贵是怎么来的? 开国功臣之后。 比如云南沐家,便是开国勋贵之后。 削藩成功以后,范知行还会做什么? 那就是将申九千赶出朝廷了。 对于儒生来说,皇道气数属于皇帝,但是国运却属于芸芸众生。 这是两码事。 申九千依附国运长生,这事,已经触及到了以范知行为首的儒生底线。 所以,必须要将他赶出朝廷。 但先帝为何又要重用申九千,甚至无视他在搜集各地舆图期间,还要吸食国运的行为呢? 因为他不想让赵家皇帝这几个字成为摆设。 他需要用范知行这种能人去大刀阔斧的改革弊政,也需要申九千这样的异士去制衡能人。 结果呢? 先帝玩崩了。 申九千吸食国运愈发嚣张,致使各地天灾人祸不断。 先帝以为,申九千想要的不过是长生。 申九千的确想要在长生路这一境界上更进一步,但他想要这样做的原因,不是为了长生。 而是要以个人武力收复燕云十六州。 在他看来,只要他不死,大周乱归乱,但亡不了国。 先帝把申九千想差了,谁能料到,这货不是为了长生啊? 若是先帝早知此事,或许当年张先布局诱杀申九千这事,就能成了。 张道之也不至于因为这个,止步于筑基境多年不得寸进。 张先要人为制造无垢体魄,是因为这个体魄不会受制于皇道气数。 随着申九千行事愈发嚣张,大周境内的天灾人祸也就接踵而至,这让范知行的新政寸步难行。 所以,范知行认为,想要让新政顺利推行,得先把申九千搞死。 后来,范知行以审查南方各地为由,亲自跑到龙虎山与张先密谋诱杀申九千一事。 直到再后来,才有了张道之被那大蜈蚣精给吓尿的事情发生。 ...... 如今,申九千死了。 赵长青也深刻意识到,再不改革,再不重新发起新政,随着四周藩镇不断发展壮大,形成割据势力。 他这个皇帝,就再也没有实权可言了。 于是,赵长青让范知行再次发起新政。 只不过,这一次的新政,不再是宣文新政了,而是承平。 想要让新政顺利推行,范知行就必须得到各行各业的支持。 当然,新政推行的根本,在于削减世家贵族的利益。 范知行熟读历史,深知,能够对付世家贵族的猛人,除了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之外。 就只剩下说出那句我花开后百花杀的狠人了。 这也是为何,一般来说,开国皇帝之后的几十年,只要不出太大的乱子,人间基本都可得到大治的原因。 因为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旧贵势力死伤殆尽,新贵势力还未彻底崛起。 除了上述之外,谁还能对付已经崛起的新贵势力呢? 答:在民间有着崇高威望的那群人。 毫无疑问,程朱这位大儒,就有着这样的威望,能够镇着世家大族。 因为,往往有些时候,享有崇高威望的那些大儒们,代表了民心民愿。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有了儒生,也就是读书人的支持,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做不成的呢? 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们,都要依靠儒生治国打天下的原因了。 于是,范知行就来请程朱了。 程朱还在书院,就证明,他已经婉拒了范知行的请求。 主要是被范知行坑惨了,不敢再陪着他主持新政。 王守义是压根不想与皇室再沾边,于是,也不愿再次前往京中为官, “范相要做商公,他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要名垂青史。” “如今,我想做得,只是让更多的人懂得知行二字。” “我与他,终归是道不同。” “不过...” 说到这里,哪怕是他,也不得不对那位身在京城,遥指天下大势的范相爷感到深深钦佩, “ 庆如今之天下,还有一位范公。” 第324章 儒家半圣 王守义想离开青山书院。 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如今的确也该到了领着弟子去行万里路的时刻。 第二,躲着范知行的邀请。 关于这一点儿,程朱也是心知肚明,他也不再相劝, “等走那日,知会老朽一声,去送送你们也是好的。” 王守义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忽见一位书院的学生急匆匆走来,向他们几人陆续拱手道: “见过老师、王先生、张姑娘、张大郎。” “老师,苏解元来了。” 听到这个。 蓁儿率先皱起眉头。 那位苏解元,曾与她讨论经义,自愧不如。 而后,不时便会来到青山书院,想要见她。 在旁人看来,明显就是喜欢上了她。 如今苏解元又来,怕是... 正当忧虑期间,张白圭豁然起身, “我去赶走他。” 王守义摇头道:“人家好歹是位解元,又比你年长几岁,怎可如此无理?” 张白圭看向蓁儿那边, “那个苏解元虽然有些才华,不过也是个见色起意的,见我师姐生得好看,整日来打扰,也不嫌害臊。” 蓁儿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说。” 别人看上她,这事,别人能说。 但她不能乱讲。 王守义看向程朱,“老哥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后者摇了摇头,“不妨事。” 说罢,便就看向前来的那位书院弟子, “你去告诉他,就说蓁儿姑娘今日外出游学了,不在院内,让他改日再来吧。” 如果来者是状元,程朱还会高看几分。 毕竟,在成为状元郎的那一年,会身具天下过半文脉气数。 冲这个,也值得重视。 区区解元,在程朱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 谁料,那书院学生摇头道: “老师,苏解元此番来,是想要见您,不是要见张姑娘。” 嗯? 见我? 程朱皱眉道:“他学问已成,见我何故?” 这时,张白圭再次开口道: “苏解元来了几次要见我师姐,却都碰壁。” “如今这是学聪明了,不说来见师姐,却是说来见程先生您。” “可见,他这是想先要混进青山书院再说。” 程朱认为言之有理,向自己的学生下令吩咐,“既如此,那便打发了去吧。” 张白圭却再次主动请缨,“我去!我想奚落那位苏解元,不是一次两次了。” 王守义笑着摇头道:“将来你是要入仕的,或与他同朝为官,这么说不好。” 张白圭笑道:“那厮文章做得不错,诗词也不错,可在弟子看来,却有些华而不实。” “冲这个,弟子只怕也与他走不到一起去。” 言罢,便就告辞,与那学子一同前往青山书院门前。 这时。 王守义忽而眉头一皱,紧接着又将眉头舒缓,笑了笑,看向蓁儿那边, “有客要来,多煮些茶水。” 客? 蓁儿与程朱同时下意识问起,“谁?” 王守义卖了个关子,“等他来了,你们便知道了。” ... 青山书院外的街道尽头。 张道之与杨守真刚来到此处。 前者就感到像是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微微皱起眉头,看向书院那边,遂莞尔一笑, “不愧是王先生。“ 张道之虽然与王守义不曾相见。 但已感觉到对方的不寻常之处。 随着自身境界修为的高深,这种不寻常,愈加深切。 远比昔日在京城与其初见时还要强烈几分。 “师父,您说那位王守义王先生是半圣...他是不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在来青山书院之前,杨守真就听张道之不止一次说起过王守义半圣的成就。 “儒家的半圣与我异士界中传闻的半圣或是圣人不同。” “儒家的半圣,是悟出了自己的‘道’,若这个道能够传世,便可称之为圣,这种圣,是圣贤的圣,不是圣人的圣。” “如果硬要与异士界中的修为境界扯上关系,大概与武当的孙碧青祖师,还有王冲与聂姑娘差不多。” 听到张道之的一番解释,杨守真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孙碧青、王冲与聂归真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 这种道,是有利于自身修行的道。 而王守义的道,是能够传承治世的道。 两者在根本上有所不同,但都是‘道’。 也正因上述原由,所以,王守义在悟出属于自己的道后,才被许多有着真学问的大儒奉其为——半圣。 他距离真正的儒家圣人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步,超出了道的范畴。 在异士界中,管这个叫做超脱。 只有超脱天地,超脱自然,超脱道,才可为圣。 “师父,您看,那是青山书院吗?怎么如此热闹?” 这时,杨守真忽然注意到书院那边的动静。 张道之顺势抬头看去,忽见数十名书生装扮的人正畏惧在书院门前。 ... 与此同时。 张白圭已经来到了书院门外。 随他同行来此的书院弟子看向苏解元那边,拱手道: “解元郎,家师说今日不便见客,望您见谅。” 不便? 正当那解元郎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张白圭一脸不满的开口道: “苏解元,你要是想见我师姐直说便是,何需假借求见程先生的名义?” 由于青山书院的保密工作极好,所有,眼前这些文人墨客们,并不知晓,书院内有一位王先生。 若不然,蓁儿即使生得再好看,再有才华,也会被世人称为半圣的王守义遮掩其光彩。 苏解元被张白圭拆穿心事,一脸尴尬,“休要胡说!” 后者嗤之以鼻,“你若直言不讳,我还敬你是个君子,可如今这般,却是让人小看了去!” 苏解元低头沉默。 张白圭所言,在场所有人都能猜到个大概,只是没有人愿意奔着得罪一个解元郎的心思去拆穿他。 毕竟,此时解元,他朝或许就是进士了。 待其有了官身,可就不是他们这些仅有微末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可比得了。 因此,也有不少人觉得,那位蓁儿姑娘与苏解元,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良久。 苏解元喘出一口浊气,索性便就承认了张白圭所言, “在下的确是来求见蓁儿姑娘的。” “在下搜集了几篇当朝范相公年轻时所著的文章,要与蓁儿姑娘共读。” “劳烦张贤弟前去通报一声。” 张白圭冷哼一声,“想见我师姐,大大方方承认便是,又是假借求见程先生,又说带来了范相公的文章...” “苏解元,岂不闻君子二人,重在诚乎?” 这时的苏解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人,太丢人了。 读书人要脸的啊。 “张贤弟,你有点儿过了。” 苏解元低着头说道。 此时,有几位与他关系要好的读书人,竟是吹捧起他, “苏解元无论文采还是样貌,都是首屈一指,他来书院数次,只是想求见一下蓁儿姑娘而已,又无恶意,这位小兄弟何必口出伤人呢?” “就是,那蓁儿姑娘尽管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一女子,又无法考取功名,苏解元亲来见她几次,她却闭门不见,是何道理?”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莫非小兄弟是不愿成人之美?” “...” 第325章 你们究竟喜欢那位蓁儿姑娘什么地方? 张白圭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恬不知耻。 如今言语的那些人,方才还在说,想要求见蓁儿姑娘。 当见到苏解元来了以后,又换了一副嘴脸。 还真是将趋炎附势展现的淋漓尽致啊。 正当张白圭欲开口反驳之际。 忽见一位熟悉的道士身影映入眼帘。 那道士虽看起来沧桑许多,还留了胡渣。 但是,容貌并未有多大变化。 张白圭心中大惊,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那道士自是赶来的张道之。 他站在书院外围听了片刻,弄清了大概的情势。 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无奈。 扪心自问,他有些搞不懂,蓁儿怎么会如此受欢迎? 或许,站在兄长的视角来看问题,对于自家妹妹的一些闪光点,通常会选择忽略不计。 同时,他亦在想,在这个时代,女子备受欢迎,当真是一件好事吗? 他摇了摇头,欲走进书院,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一名道士的突然闯入,自是引来不少书生的注目, “道士?道士来书院作甚?” “他不会也是来求见蓁儿姑娘的吧?” “一个道士,来凑什么热闹?” “...” 普天之下,见到张道之并且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少。 但是那些见到过他的人,不是眼前这些书生能够接触到的。 张道之面对周遭聒噪之声,并未恼怒,倒是跟在他身后,用力挤进人群的杨守真有些不胜其烦, “我们来见谁,与你们有何干系?” “一个个不去寒窗苦读,都堵在这里作甚?堵在这儿,能堵来功名吗?“ “...” 眼看着双方就要吵起来的时候。 张白圭忽然一脚迈出书院的门槛,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 竟是一把将挡在正中央的苏解元推开,而后屁颠屁颠的来到张道之跟前,笑呵呵道: “您怎么来了?” 张道之摸了摸他那小脑袋,“小白圭,好久不见。” 张白圭笑着点头迎合道:“确实好久不见。”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您请。” 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他走进书院中。 见状,苏解元也是识趣让开一条道路。 张白圭与蓁儿师从于谁,他隐隐知道。 自己这个解元,在人家面前,还真不算什么。 可眼前这名看似比自己年长几岁的道长,却让张白圭这般欢迎。 不用想也知道,身份背景,必然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苏解元是这样想了。 但想在面前露脸的那些书生却不这么看。 他们竟是拦在张道之身前,气势凌人道: “且慢!张白圭,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个道士能进书院,为何我们与苏解元进不得?” “就是,你连这道长为何来书院都未询问,就那么着急忙慌的请他进去,怎么着,他是你亲戚?” “若这道士进得,我等也可进得。” “这位道长,您一个道士,为何来这书院?” “...” 这一刻。 张白圭大汗淋漓。 他很想将张道之的身份说出。 但是又怕张道之不许。 只好用眼神示意他们让开。 可是,这种充满警示的眼神,在众人眼里看来,却如同服了软一般。 一时间,众人就连自身心气都高了不少。 唯独苏解元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开口道: “这位道长,在下这几位同窗言语多有冒犯,您多担待。” 此话一出,轮到众人傻眼。 这道长... 究竟有什么身份? 为何就连苏解元见了都要以礼相待? 众人都不敢再口出狂言。 张道之摆手一笑, “无妨。” 他如同当年第一次下山,来到京城秦家宅邸前那般,缓缓开口: “贫道来见蓁儿。” 这番话,不说则矣。 说了,便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哗然一片, “他真是来见蓁儿姑娘的?” “凭什么啊?” “就是,他都那么老了,心里没点儿数吗?” “...” 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张道之确实有点像上了年纪的人。 一眼看去,至少也是在而立之年了。 虽说以张道之如今的修为,刻意保持容貌不老,是能够做到的。 但一来他并未刻意保持,二来,这些年发生的许多事,都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换而言之,他那看起来有些沧桑的面容,是累到的。 ...... 青山书院后方。 在张道之出现的那一刻。 就已有人禀报给程朱。 后者一听,“道士来凑什么热闹?” 但当蓁儿听到那学子前来汇报前院争吵细节时,下意识愣住了,而后迅速看向自己的老师。 只因方才王守义说,稍后会有贵客来访。 贵客...道士... 由不得她不去动容。 王守义朝着她点了点头。 这一刻,蓁儿的大脑仿若一片空白,随之迅速起身。 二话不说,便就前往青山书院门前。 见状,程朱皱眉道:“那道士...” 王守义语出惊人,“张道之。” 谁? 张道之? “天师?!” 程朱豁然起身, “他来了?” “你不早说?” 王守义瞥了他一眼, “人家来寻自己妹子,关你何事?” 程朱道:“天师来我青山书院,岂能不以大礼相待!有违礼数,实在有违礼数!” 说罢,也朝着书院前门疾走而去。 众所周知,张天师乃是正道魁首。 若无历代龙虎山天师的存在,这异士界,早就不知掀起多大的风浪了。 而且,在异士界里,有一个共识。 山上归天师,山下归皇帝。 如今天师来到青山书院。 怎能不使程朱亲身相迎呢? 这是身为天师的张道之,理应得到的待遇。 当然,张道之也从未在乎过这些礼节。 ...... 话说青山书院大门前那边。 张道之刻意说自己来见蓁儿,就是要看看眼前这些文人墨客们的态度。 当见到众人有些意不平的时候,他又当众开口询问道: “你们究竟喜欢那位蓁儿姑娘什么地方?” 当哥哥的,就收好奇这个。 想要打听些有关自家妹子的八卦。 这无可厚非。 众人一听,言语可谓滔滔不绝, “蓁儿姑娘貌若天仙,才比文姬,喜欢她有错吗?” “似道长这般山外之人,自是不晓得蓁儿姑娘到底有多好。” “道长既来寻蓁儿姑娘,焉能不知她有多好?” “...” 张道之将这些声音听了个大概,笑呵呵道: “诸位对她欢喜的地方,改日,贫道一定亲自帮诸位转达。” 第326章 久违了,张天师 啊? 你去转达?这算怎么个事? “你与蓁儿姑娘什么关系啊?” “凭什么让你去转达?” “...”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然。 张道之的恶趣味也结束,踏步刚要走进书院内。 却见蓁儿双手紧攥着自己的裙摆,快步走来。 这时,有书生看到她的身影,当即惊呼起来, “是蓁儿姑娘!” 话罢。 眼前这些所有的文人墨客,便开始争先恐后的拥挤上前, “蓁儿姑娘,这是我刚作的诗,劳烦姑娘题个诗名,给这人世间留下一段佳话如何?” “佳话?就你那诗篇,能成为传世之作?蓁儿姑娘,我近日写了两篇文章, 您给看看如何?” “...” 只是,这些为求蓁儿关注的声音,都被她远远抛在脑后。 哪怕是那位苏解元朝着她招手,也并未赢得她的关注。 此刻,在蓁儿的眼睛里,就只有张道之一人。 自京城一别。 兄妹二人至今,已整整三年未见了。 非是张道之不来见她。 也非是她不去寻张道之。 而是这三年来,她们都有各自的事情忙碌着。 在这座纷纷扰扰的江湖中,哪怕是兄妹、至亲,也注定难以长久相伴。 此刻,任何言语,也难形容蓁儿的心绪。 她深呼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向张道之深深作揖,施以大礼, “妹,见过兄长。” 这一幕,将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位道长...竟是蓁儿姑娘的兄长?! 从未听说,蓁儿姑娘还有一位兄长啊! 那我方才所言,岂不是得罪了蓁儿姑娘的兄长? 一时间,诸多懊悔的情绪,充盈在这些读书人的脑海中。 此刻,他们只想对张道之说上一句抱歉。 还是苏解元会来事,屁颠屁颠的站在张道之身后,拱手道: “原来是蓁儿姑娘的兄长,方才多有冒犯,还望道长先生多多见谅。” 张道之这边尚未说什么。 蓁儿反应过来,当即微微皱起眉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白圭。 那眼神,像是在说,有人冒犯我兄长,怎么回事? 白圭一向最听蓁儿的话,此番见她一个眼神投来,心中自是有些无奈。 随后,蓁儿便就一脸不悦的看向苏解元那边, “苏解元倒是无事,何不多读两本书?没来由在这儿撒野!” 苏解元一脸尴尬。 张道之笑了笑,“也没怎么冒犯。” 他无意识的一句话,却使得蓁儿与这位苏解元二人之间,再无半分可能。 实际上,蓁儿也从未高看过苏解元一眼。 用她的话来说,无论立志还是才德,他都远远不如白圭多矣。 “哥哥,先生料定您来了,他很高兴。” 蓁儿一脸笑意的将张道之迎入书院内。 丝毫未多看一眼站在书院前久矣的那些读书人。 就在这时,程朱也着急赶来, “张...见过张道长。” 张道之好奇,“这位是...” 蓁儿连忙介绍,“这位是程朱程老先生,乃是青山书院的山长。” 张道之以礼相待,“见过程老先生。” 程朱还礼,“张道之客气,请。” 张道之点了点头,三人去往书院深处。 ... 院门处。 白圭本想追去,却被两名书生拦住,他们好奇询问, “敢问张贤弟,那位道长,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就连程朱程老先生都对他礼让有加?” “是啊,即使那位道长是蓁儿姑娘的兄长,也不该有这般礼遇才是。” “能否讲讲他的来历?” “...” 张白圭一听,遂看向四周众人, “你们...都想知道?” 说至此处时,他特意负手而立。 众人意会,接连笑呵呵道: “张贤...哦不,是张君,张君,就劳您一讲吧?” “是啊张君,那位道长究竟是何方神圣?” “...” 张白圭逐渐在一声声‘张君’中迷失自我。 顿了顿。 他看到苏解元那边默不吭声,眼神却时不时的瞅着自己。 于是便故作咳嗽两声,道:“苏解元,您觉得呢?” 我觉得? 我怎么觉得? 苏解元知道张白圭想要什么,或者说,知道他想听什么。 他深呼吸一口气,“张...张君!” 张白圭很受用,特意拉长了声音,‘嗯’了一下。 而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希望他可以讲出一个子午寅丑来。 谁料。 张白圭却突然向众人扮了张丑脸, “想知道?就不告诉你们!” 随后,以最快的速度,钻入书院内。 没过一会儿。 站在书院门外的那些文人,都不愿求见蓁儿姑娘了。 而是想见张白圭。 ...... 在前往青山书院、后院的途中,蓁儿像是有着问不完的事情, “哥哥,这些年,妹妹听说了有关你不少的事情,说你率领着道门弟子西出玉门灭佛,还说你灭了草原的天尊,为两原赢来十年太平,那天尊厉害吗?” “哥哥,十万大山是何模样?那个地方凶险吗?” “哥哥能否将您经历的这些事情,都与妹妹说一说?” “...” 张道之倒是也宠她。 无论她问出什么样的问题,他都会耐心答复。 只是,还没完全将两个问题回答完,耳畔便传来一道声音, “张天师,久违了。” 是王守义。 他正站在通往后院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张道之。 后者见状,拱手道:“王先生,久违了。” 王先生? 听到这个,一直跟在张道之身后的杨守真顿时眼前一亮, “王先生?师父,他就是您常说的那位半圣吗?” 蓁儿好奇询问,“这是兄长收的弟子?” 杨守真恭敬地作揖道:“弟子杨守真见过师姑。” “方才见师姑一直缠着我师父问东问西,弟子也没来得及自报家门,还望师姑见谅。” 蓁儿莞尔一笑,“怎么听着倒是像在怨我?” 杨守真连忙摆手,“绝无此意。” 蓁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储物法宝——系挂在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部经书来,上书写着‘阴符经’三字, “这经书里写有一位由儒转道的先贤注释,你可看看,或许对你悟道有所帮助。” 杨守真双手接过经书,“谢师姑赐。” 第327章 儒家之道 张道之瞧了一眼那经书。 见封面写到:释者——李太白。 严格来说,李太白的确是由儒转道。 也是因此,才成为一代剑仙。 不过,他这个剑仙,没有江砚雪来得那么纯粹。 “抽空好好看看这本经义。” 张道之不免叮嘱起来。 阴符经的原本,各门派都有,而且数量极多。 欠缺的是古来先贤的注释。 所谓注释,就是他对这本经义的理解。 可以让人借鉴他所悟出的‘道’。 换而言之,蓁儿给杨守真的这部经义,于修道的异士来说,价值连城。 “妹妹不曾为我准备礼物吗?” 张道之打趣着说道。 此话一出,王守义以及程老先生,都是抚须大笑起来。 蓁儿没有说话,只是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张道之不明所以然,只是看向那位王先生,拱手道: “贫道此来,一是许久未见蓁儿,二是想向王先生证一件事。” 王守义好奇:“何事?” 张道之语出惊人:“证一证儒道。” 儒道? 王守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好。” 程老先生也像是猜到了什么,直言道:“老朽这书院有圣人庇佑,二位可恣意而为。” 所谓圣人庇佑,是指书院供奉的至圣先师画像。 也是那位提笔著春秋,硬生生将修行者从炼气士时代推行至能人异士时代的天地间最后一位圣人。 待众人来到后山。 凉亭间。 张道之与王守义相对而坐。 后者将身前桌子上的黑白棋子重新装在各自的棋奁中。 前者见状,摇头一笑,“贫道不擅棋艺,待会儿还请王先生莫要笑话。” 王守义沉默。 亭外。 程朱、杨守真、张白圭三人的目光,同时凝聚在他二人身上。 张白圭不解道:“张天师与吾师要对弈一局?” 杨守真也是充满困惑。 在龙虎山上,他可从未听说自己的老师精通什么围棋。 程朱抚须笑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好生看着吧,此一幕,世间罕有。” 这番话将二人的好奇彻底勾引起来。 二人还未正式开始下棋时。 蓁儿与阿絮便抱着几件装好的衣裳缓步走来。 有道袍、有平日里穿着的便装。 都是蓁儿一针一线缝制的。 尽管知道,她的天师兄长平日里定是不缺衣物的。 可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一番心意。 “程老先生。“ “还有你们...” “站在这里作甚?” 正缓步走来的蓁儿还不知情况。 程朱看了看凉亭那边。 蓁儿顺着他的目光探去,“这是要...?” 话音未落。 忽见周遭风云色变。 浩瀚天际中,有墨云汇聚、雷霆闪烁。 也有龙卷成形,似欲席卷天地。 小小凉亭四周,赫然间,已是动了乾坤,逆了阴阳。 “这...” 蓁儿瞪大双眼,感到不可思议。 张白圭与杨守真二人此刻也是被眼前一幕震撼的瞠目结舌。 这时,程朱才缓缓开口,解释道: “方才来时,天师说,要印证一下我儒家之道。“ “何为儒家之道?三教能人异士,修到至深境界,皆可左右天地自然伟力为己所用。“ “儒家天象、佛教金刚以及道门玄妙,正是左右自然伟力的表象。” “天师是想借你二人之师,对儒家天象之力有所印证。” 异士界有言。 佛教金刚毁天灭地、道门玄妙开天辟地。 而这儒家天象,便为通天彻地。 儒者,犹如天地之间大写的人。 儒之‘仁’便是如此。 佛教、道门异士,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都可将天地自然伟力直接显化出来。 但唯独儒家不行。 儒家能人,没有确切的修行境界。 毕竟,能人异士,是两个分支,彼此之间修行的道并不相同。 儒家为入世之道,只有这个儒生对于天地而言异常重要之时。 才可以琴棋书画或是诗词歌赋等形式,将天地自然伟力显化出来。 不同于佛门金刚,利用自然伟力,将自身肉体锻炼到极致,直至毫无缺陷。 又不像道门玄妙,仅仅只是以法器、符箓为桥梁,便可在现阶段的程度上将天地自然伟力调动。 换句话说,儒家天象,更难修炼。 ...... 亭中。 张道之方见王守义落下一子,于这棋盘之内,便见天垂万象之景,于自身周遭外,亦有各种异象陡生。 瞬间对儒家天象之力,有了更为深切的了解, “佛门中人多修肉身,重在以肉身为桥梁,勾动自然伟力,如那西域的雪域金刚还有少林的易筋洗髓炼体经。” “而我道门,多修玄妙通天之力,是以符箓、经咒、法器为桥梁,来沟通天地自然伟力。” “又如人间武修,如齐玄牝、剑宗掌门,是以武、以剑来做桥梁。” “但儒家...看似是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为桥梁,实则,并非是桥梁,而是...儒者自身。” 这里的自身,指的还不是肉身。 张道之凝视着棋盘上因那一子落下,而造就万象流转,手中棋子未落,心中已是思绪万千: “佛门以肉身载力,是借躯壳为舟;” “道门以符箓法器勾连天地,是假外物为缆;” “武修以刀剑拳脚为凭,是仗技击为阶。” “可儒家...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过都是‘仁’的彰显。” 人需为儒,天地需为仁。 这,就是儒家的道。 诗中忧乐,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胸怀在震动天地; 画里山河,是‘为天地立心’的担当在勾勒秩序; 棋中进退,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处世在推演阴阳。 他们无需借外物为桥,因为儒者自身,便是天地与人之间的那道梁。 心有苍生,便可借苍生伟力。 因此,儒者可一步登天。 因此,儒生是能人而非异士。 以身载道,以心通玄,谓之仁,谓之自身天地,谓之天地亦在自身。 “怪不得,儒家之道,如此难修难成。” 张道之再次有所感慨。 “不过,天下万道,殊途同归。” “无论佛道儒武,最终目的,都是身化天地,身化自然。” 张道之窥探到了儒道的本质。 被他一直夹在指间,举棋不定的那枚棋子,终是落在了身前三尺棋盘之上。 第328章 平局 那一子,随意而落。 并无丝毫章法。 却是将王守义引起的各种异象,尽数镇压消散。 仿若天地间重归宁静。 只是那一子,落得实在不是地方。 王守义见了,不由得莞尔一笑, “在下还以为,方才天师是谦虚之言。” 张道之的确不擅棋道。 “天师的修为,较于昔日京城一别,又高了许多。” 王守义由衷感叹。 他再次落下一子。 天地间,仿若有圣人显化。 是至圣先师,矗立于山水之间。 张道之心头一凛,“仁者乐山。” 他屏气凝神,亦郑重落下一子。 同样是毫无章法。 看到哪里就下到哪里。 而在山水之间,由圣人显化的虚影之前。 可比之山岳的巨大法相,也是突然出现,与圣人对峙。 那是法天象地。 其后。 二人不停相继落子。 法天象地与圣人虚影,在山水间大干了一场。 但并未影响到现实中的一切。 毕竟是‘文斗’。 此刻,张道之丝毫没有察觉。 此刻,王守义宛若持斧的巨人,已将棋盘内的混沌世界重重劈开,使其黑白分明。 由张道之所持黑子,已如一条拦腰折断的巨龙,再无翻天覆地之力。 对于围棋之道仅粗略知晓一二的张道之,投子认输。 棋盘外。 那道圣人虚影消失的荡然无存。 张道之赢在棋盘外,输在棋盘内。 王守义缓缓起身,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天师的命格,当真是特殊,只在棋盘外,而不在棋盘内。” 张道之没有在意这句话。 或者说,在意了,但是就当没有听到。 此时,他的目光,仍旧落在那小小棋盘上, “以此方天地为棋局,真乃圣贤手段。” 在他眼里看来,那小小棋局,犹如此间天地。 他,或者王守义,又或者棋局中的每一个棋子,都仿若是这天地间的芸芸众生。 如此来想。 王守义说,张天师已跳出棋盘外,这句话,就值得思量与耐人寻味了。 ...... 二人棋局结束后。 青山书院的程老先生迈步上前, “两位胜败如何?” 张白圭紧随其后,看着那棋盘中的黑白二子, “程老先生,这还用问?当然是执白一方输了。” 张道之便是那执白一方。 程朱笑而不语。 王守义诚然道:“平局。” 不从‘天地’这种大角度、大立场上考虑。 单论方才厮杀。 王守义胜在棋盘内的杀伐,而张道之则赢在棋盘外。 因此,算作平局。 张白圭只当是自家老师谦虚,并未再多言什么。 此间玄妙,在场众人里,能看懂的,也就程朱一人。 就连蓁儿,只是有些似懂非懂罢了。 “改日我非要请教我妹子下棋的技艺,届时再与王先生博弈一番。” 张道之笑着说道。 王守义点了点头,“好。” ... 用过午饭。 张道之与蓁儿相对而坐。 后者说了她这些年的主要经历。 前者道:“原打算前两年择一时机举办罗天大醮,可因各种事情推迟至今。” “稍后我便要赶往终南山,要是时日还够,便在今岁举办罗天大醮。“ “此乃道门盛会,届时,你与王先生没事,就去龙虎山瞧瞧。” 蓁儿心里一惊,“哥哥今日就要走?” 张道之微微颔首,“时日紧迫,便不在此多做停留。” “而且,你也要与王先生游历天下。” “待罗天大醮举办时,你我兄妹再相会。” 蓁儿叹了口气,“自幼年一别,你我兄妹相守之日,只怕还没有两月功夫。” 张道之低头沉默,饮了口茶。 他深知,亏欠眼前这位妹妹良多。 可是,他有什么法子呢? 他的肩上,是道门,是整个异士界的安宁。 对他来说,在青山书院待个半日,与两三日并无区别。 倒不如早早离去了。 这也就是张道之没有待在龙虎山上。 不然,身为天师,他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处理各地龙虎宗以及龙虎山行走遇到的棘手之事。 或者哪个地方出现了妖魔,哪座宗门出现内讧,哪个宗门被邪修盯上。 异士界里出现了什么事,江湖上是否又有了风浪。 都需要他这位天师从中调度人手处理。 因此,说句实话,张道之还真没有太多自己的时间。 随后。 蓁儿就将自己亲手制作的那些衣物递给张道之, “这些衣服都是妹妹亲手弄得,针线不算太好,还望哥哥莫要嫌弃。” 张道之将那些衣物放入乾坤袋中,笑呵呵道: “妹妹做得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兄妹二人在闲聊片刻后,张道之便就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 青山书院的程老先生请他留下几个字。 张道之的字算不得太好。 思虑再三,便用天师剑,在青山书院的一堵墙上,刻下一个‘道’字。 ... 蓁儿将张道之送出青山书院后。 本想继续送一程。 只是张道之不愿了,让他好生歇着。 这时,书院外,仍旧有不少读书人围聚一堂。 只是,从头到尾,蓁儿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们,而是将目光一直停留在渐行渐远的张道之背影上。 直至已经完全瞧不见他的身影时,她才将目光收回,似有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深深一叹。 返回后院时。 见自家老师正在看着自己, “你兄长走了。” 蓁儿有些失落的‘嗯’了一声。 王守义道:“他首先是天师,其次才是你兄长。” 张道之的身上,肩负着太多了。 他固然可以多陪蓁儿几日。 然后呢? 不过是让这别离的伤悲,在蓁儿内心深处多烙印几分罢了。 除此之外,别无益处。 蓁儿自然也懂得王守义说的那个道理, “学生只是觉得,自幼年横遭妖祸,与兄长分离后,那么多年来,始终都是聚少离多,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也只是不舒服而已。 王守义点了点头,“再过两日,我们也该走了。” 在这座江湖里,有谁又敢说,身能由己呢? 芸芸众生,浮世万千,若非情非得已,若非迫不得已,谁又不愿与亲朋长相守? 蓁儿回首看向方才张道之还站着的位置,只是如今早已没了他的踪影,没来由的说了句, “我一直很钦佩我的兄长,一直都是。” 第329章 乌兰特部的汗王——阿茹娜! 张道之再一次踏上燕云十六州这片土地。 早已是物是人非。 随着与北元皇帝定下两原十年太平的约定后。 雁门关那边的压力得以缓解。 不算阴山与贺兰山之后的茫茫草原。 单说在这儿燕云十六州地界,两原百姓来往愈发密切。 已然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没有人知道这种太平能维持多久。 但生活在最底层的那些百姓,都很感激龙虎山张天师的所作所为。 应州城里。 张道之清晰可见街道里有汉人穿行。 在大街小巷的露天茶馆里,他还听到,有汉人说书先生讲着一口流利的元人语言,说着关于张天师的辉煌事迹。 其中还包括了有张天师怒斩腾格里的事情。 张道之在草原生活了一段时日,所以对于元人的语言,不说精通,也称得上一知半解。 他很诧异,为何就连元人百姓都认为,自己斩杀腾格里,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腾格里在草原的威望不是很高吗? 或许,这背后,有着一些说不清的政治因素。 但不管如何,在北元境内,异士的影响力,已经愈发微弱了。 曾几何时,北元萨满对于草原有着一定的掌控力。 如今,再也不能左右草原的发展了。 “师父,无论汉人还是元人,都在称赞您为他们迎来太平的壮举。” “今后,两原是不是不用打仗了?” 街道里,一直跟在张道之身后的杨守真忽然问到。 说实话,就连张道之都难以针对这个问题,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北元皇帝为何与自己定下两原十年太平? 一来,北元皇帝并非是真心为自己造势,而是想要趁机博取道门异士的好感,拉拢道门,去压制萨满道的发展。 一个国家里,若是只有一种信仰,并不是一件好事。 二来,北元也需要休养生息,积攒实力。 正如北元皇帝登基之初所言那般。 不能让北人一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 北人也需要青山绿水,也需要江南风光。 所以,张道之心里很清楚,两原现有的太平景象,都只是暂时的而已。 “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道之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这时。 杨守真忽然注意到,路边的摊贩里,卖着一个连体木偶。 是一名中年道人手牵着一个草原女孩。 在来燕云十六州的途中,他听张道之说过草原之行。 因此,一眼就认出,那连体木偶刻画的,正是自己的师父与师姐阿茹娜。 “师父,阿茹娜师姐,是怎样一个人?” “此番来北元,能见一见她吗?” 杨守真对自己的两位师姐都很好奇。 张道之摇了摇头,“此行不过阴山。” 阿茹娜如今已经成为乌兰特部的领袖。 按照北元皇帝拟定的规矩,各部首领,无诏不得擅入燕云十六州。 所以,此行,大概率是见不到阿茹娜了。 就在此刻。 忽然。 有一乞丐,手里捧着几个包子,径直撞向张道之。 他微微愣神,没有躲开。 乞丐在撞向他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继续向前奔跑,用着张道之能够听懂大概意思的元人声音怒吼道: “不看路吗?” 说罢。 张道之又见一名大汉正在追着他。 待回过神来,却见那乞丐已经不知踪迹了。 一时间,他感慨良多。 应州城里,依然还有乞丐。 就像之前的阿茹娜。 不过这丫头,已是今非昔比了。 想到这儿,他忽然看向草原方向,似透过万万里北元河山,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永远停留在狼居胥山的阿如罕。 那是个可怜的姑娘。 一生都想要证明自己。 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 但饶是如此,她仍旧没有自暴自弃。 而是完成了她对张道之的承诺——保护好阿茹娜。 从始至终,阿如罕都没有让阿茹娜出现任何闪失。 张道之很好奇,阿如罕在临终之际,会想到什么? 嗯。 他永远也知不道这个答案了。 他与杨守真继续迈步在应州城里。 与此同时。 在应州城头之上。 两名实力不详,戴着面具的萨满,正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张道之。 她们是奉北元皇帝的命令来此。 来监督张道之。 这次燕云之行,张道之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而是正大光明的走在应州的街道中。 他的到来,让各方势力都紧绷起来。 张天师。 这三个字的份量,比圣山还要重。 ...... 与此同时。 草原,乌兰特部中的一座雪山顶上。 阿茹娜正像往日那样,盘腿坐在此地,进入冥想,不停地运转着张道之曾教给她的功法。 她天赋异禀,不仅学会了张道之有意泄露给她的金光咒。 甚至,现在的她,都能够使用雷法了。 但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手段,仍旧是那近身搏杀之术。 也就是由张道之自创的幽冥血刃诀。 毫不违言的说,如今的阿茹娜,在整个草原的高手行列里,也能排得上号了。 就在她修行期间。 忽然,部落内的萨满缓步走来。 她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缓缓睁开双眼,“何事?” 萨满道:“您的老师,张天师,已跨过雁门。” 阿茹娜豁然起身,“我师父来草原了?” 她显得很是激动。 萨满摇头道:“接到的消息说,张天师如今身在燕云十六州,并未来草原。” 阿茹娜点了点头,不由分说,朝着山下走去。 见状,萨满皱眉道:“皇帝陛下有令,各部落汗王,无诏不可走出阴山。” 阿茹娜才不在乎这些, “我师父来了,我这个当弟子的,岂能不去?” 萨满有心劝阻,“可是,若皇帝陛下得知,只怕...” 话还未说完,就见阿茹娜摇头道: “此番前去燕云,我不会用乌兰特部汗王的身份,而是作为天师的弟子,去恭迎师尊的到来。” 闻言,萨满摇头轻叹。 她知道,她劝不动眼前这位年轻的汗王。 不过... “你既是天师的弟子,更是我乌兰特部的汗王。” “您的安危,事关整个乌兰特部的生存。” “所以,此番前去燕云,请您带上我们乌兰特部的勇士,也让各部落瞧瞧我们乌兰特部汗王的实力。” 话音刚落。 阿茹娜便是不解,“你不担心,皇帝会因此降罪我乌兰特部?” 萨满莞尔一笑,“相信皇帝陛下会理解您的行为。” 阿茹娜忽而拔出腰间金刀,缓缓抬起刀身,将那来自天际间耀眼的光芒遮盖,笑着说: “如果阿如罕姐姐知道我师父又来到我们草原,一定会很高兴。” 第330章 拜见吾师! 当日。 乌兰特部的三百轻骑,跟随他们的汗王,驰骋在茫茫草原之上。 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那座横亘在天地间已不知多久的苍老山脉——阴山。 ...... 来到燕云地界以后的张道之,并未着急前往终南山。 而是用了几日的功夫,将十六州之地都走了一个遍。 此举并非是要欣赏燕云风貌。 毕竟,他可没有这个闲工夫去游山玩水。 之所以要将十六州之地都走一遍,是因为探寻燕云之地的龙脉气数。 此前在应州时,他想到了阿如罕,想到了昔日的雷泽一战。 那日,有一莫名存在,浑身上下被混沌气包裹,说是受到长生天的指引来此。 张道之可以确定,那被混沌气包裹的存在,可能是一种‘妖物’。 而那所谓的混沌气,又与腾格里的混沌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随着他修为的日益高深,此番再入燕云十六州,忽然发现了此地的些许不同寻常。 昔日,他曾听扬州龙虎宗掌门张灵均说起过,有次北元南下,一位萨满,利用燕云舆图,杀了不少的汉人异士。 他将十六州之地都走了一个遍,却没有发现舆图的存在。 这也就罢了。 但随着寻找舆图的过程中,他隐隐察觉到了燕云地界的不对劲。 好似此方地界的地脉运数,都遭到了人为的改变。 只因每一州的地脉运数中,都藏匿着难以让人察觉到的混沌气息。 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了雷泽一战中被混沌气息包裹的‘妖物’,以及腾格里的混沌界。 这几日来,张道之的心情都很压抑。 像是了解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存在,让他倍感压力。 假设说,的确有人改了燕云十六州的运脉气数,目的是什么? 是谁,又有着这样的本事,可以将天生地养的气数进行人为篡改? 当踏遍十六州之地后,他的心中,仍旧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种似潜藏在暗处的危机,给他带来一种深刻的意识。 此方世界,仍旧暗藏着许多未知。 ... 此刻。 幽州城内,一家茶馆里。 数日来,杨守真看到自己的师父一直闷闷不乐,心中实在忍耐不住,询问道: “师父,您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 张道之摇了摇头。 有些事,还不是现在的杨守真,就能知道的。 想要破解燕云十六州隐藏的秘辛,只怕还要问一问终南山的太虚真人。 “中原、草原,一脉相承,燕云地界较为特殊,实为两原压运之地,南北兴旺,半数系于此地。” “连通南北两地的桥梁...若是这个地方出了意外,会削弱两地气数吗?还是我想多了?” 张道之在心中喃喃一声。 据他所知,能够改动天地气数的,只有地仙以上的境界。 可是,在此人间,地仙已是绝顶,且地仙境界的实力,难以改变天地气数。 倘若有人能够改变...也就是说,此人多半已经跨越了地仙境界。 此人间,怎么能允许这种存在? 不可思议。 “会是额图根吗?如果是她,她要做什么呢?” “昔日西域一别,她对我说,我很像一人...” 张道之叹了口气。 尽管联想到许多,但他心中仍是找不到那个答案。 ... 没过多久。 茶馆外,忽然集结了大量的重甲骑兵。 是隶属于北元皇室管辖的怯薛(护卫)营。 亦是整个北元最为精良的重甲铁骑队伍。 南北两地百姓皆知,北元铁骑甲天下。 而在北元,重骑要看怯薛营,轻骑要看北元第一武将‘王青铁’(汉名)掌管的铁骑营。 铁骑营大半都是轻骑,只有寥寥两三万人是重骑,无论规模还是体量,都无法与怯薛营的重骑相比。 北元人都知道,怯薛营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有极其重要的皇室人物亲临。 怯薛营的到来,让幽州境内的百姓噤若寒蝉,尤其是街道两旁的那些商贩们,尽是跪倒在地。 而在铁骑的团团围绕中,一名壮阔的中年男子翻身下了战马。 他的名字叫做忽烈,乃是北元皇帝‘也客那颜’最器重的子嗣。 忽烈缓步来到怯薛营甲士正前方,目光汇聚在身前的那间小小茶馆里。 他将自己的衣服稍作整理,直至看上去没有丝毫灰尘以后,命怯薛营的将士守在茶馆外。 而后,他步入茶馆内,见到了张道之。 随着他的到来,茶馆内,除了他们师徒二人之外,几乎都是下跪叩首,不敢抬头看向他。 此时,作为北元皇帝最器重的皇嗣,忽烈眼中,在看向张道之的那一刻,便无丝毫的傲慢。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恭敬之意。 他来到张道之跟前,单膝微屈,右手放在胸前,用着一嘴比较流利的汉语,微微躬身道: “拜见天师!” 闻言。 张道之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道:“有事?” 忽烈并未站起身,仍是以请安礼躬身回应道: “天师,我父皇有请!“ 张道之微微皱眉,“他若想见我,让他来便是。” 忽烈似有难言之隐,”我父皇他...” 自开春以来,身体一向壮硕的北元皇帝,便就忽然病倒了。 如今,已是难以下榻。 所以,无法亲身前来相迎。 “不去。” 张道之并不愿与山下王朝势力有过多的牵扯。 他本以为,忽烈定会纠缠,谁料,却是这般回应道: “父皇得知您自出雁门之后,便去了十六州很多地方,我父皇说,如果您不愿见他。” “便由我来做您的向导,陪同您一起逛逛燕云或是草原。” 嗯? 张道之有些不悦,“怎么?你们北元皇庭是要监视贫道?” 忽烈沉默无声。 张道之正色道:“且先不说,你们并未跨过雁门长城,也并未一统天下。” “即使有那一日,我龙虎山,也不奉皇命。” 言语间。 忽烈额头已是生出些许汗珠。 来之前,他已经尽可能的去猜测这位天师的强大之处。 但,只有亲眼见到对方之后,他才深刻感受到了,何为如临深渊! “天师...” 忽烈刚想说些什么。 忽而察觉到,茶馆外围,有马蹄声响起。 随之,有道声音,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乌兰特部汗王阿茹娜,拜见吾师!” 第331章 杨守真眼里的奇女子 既然阿茹娜是率领着乌兰特部最精锐的勇士来此。 那么,此刻她的身份,就不只是张道之的弟子,也是乌兰特部的王! 此刻,那三百名来自乌兰特部的勇士,正在拥挤的街道中。 与来自北元帝国最强大的重骑兵团对峙。 三百对阵千人,但在气势上,却丝毫未输。 甚至,若是久经战阵之人,亲眼看到这一幕,心中定会认为,双方一旦混战。 三百勇士足以将来自怯薛营的一千重骑屠戮! 这就是乌兰特部的底蕴! 阿茹娜的兄长也苦在临终之际,交给她的乌兰特部,是数十年来,最强大的乌兰特部。 没有之一! 茶馆内。 当张道之听到阿茹娜的声音后,神色明显一顿。 纵使两原在表面上维持着十年太平,可是归根结底,这段时期,也是愈发敏感的时期。 因为在相对太平的岁月里,上至两国的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有机会,去接触彼此的人。 这对上位者来说,是极难容忍却又难以扼制的事情。 为防止秋后算账,两国权贵,都在恪守着底线,并未主动与对方往来。 也就是说,这段时期,将会更为敏感。 但是,阿茹娜并不在乎这些。 她只是想来见她的师父,仅此而已。 张道之摇头一叹。 他并不希望,因为这一次相见,就使得乌兰特部被北元皇庭处处针对。 若是如此,他宁肯阿茹娜莫要来。 张道之这边还未说些什么。 却见杨守真已是有些激动地开口道:“师父,是师姐吗?” 话音刚落。 张道之缓缓起身。 他并未理会忽烈,而是径直走出茶馆。 此时,阿茹娜正单膝跪倒在茶馆外。 至于乌兰特部的那些勇士,也全部是以请安礼,低头朝向茶馆这边。 张道之站在阿茹娜身前,亲自将她搀扶起来。 他仔细打量着她。 约有两年未见,她的个头变高了,就连面容看上去都成熟不少。 用中原人的话来讲,已然是一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大可不用来的。” 张道之语重心长的说着。 这对师徒一同经历了太多事情,对彼此都有着很深的了解。 也是因此,阿茹娜才晓得,自己的师父在顾虑什么。 她笑着说道:“弟子来求见师父,天经地义。” 张道之点了点头。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忽烈, “请转告北元皇帝,就说,贫道尚有要事在身,便不去见他了。” “你也无需跟着贫道,要说向导,你应该没有贫道的弟子在行。” 说话间,阿茹娜的目光也已落在那北元皇室子弟身上。 眼神中透露出的情绪是警告。 忽烈感受到了这种眼神带给他的压迫。 他也深知,当乌兰特部的汗王出现在此,他就没了任何理由,去继续跟着张道之了。 “早就听闻乌兰特部诞生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汗王,今日能够得见,当真三生有幸。” 忽烈的语气很温和。 身为北元皇子,理智告诉他,要团结能够团结的一切力量。 唯有如此,他才能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 毫无疑问,在草原十八部中,乌兰特部的实力最不容忽视。 如果他能得到乌兰特部势力的支持,对他来说,将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从他张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阿茹娜便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与想法是什么了, “你我之间,还没到那么客套的份上。” “听闻皇帝陛下近日抱病,你这个皇子不去床前敬孝,何以领了这个差事,来寻吾师?” 第一句话是在警告。 第二句话,还是警告。 忽烈下意识想到了什么,犹如醍醐灌顶般暗自懊悔。 当时,北元皇帝向诸皇子说,他想见张天师。 于是,忽烈就领了这个命令。 现在想来,即使真的将天师请到父皇面前,又能如何? 若是请不到,按照父皇的意思,还要跟着张天师,为张天师鞍前马后。 这件事,旁人都可做。 但唯独此时此刻,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的皇子不可做啊。 他更应该去做得事情,就只有陪着北元皇帝。 想到这儿。 忽烈面色一紧,连忙施礼,“多谢!” 说罢。 他便翻身上马,带着怯薛营一千众离开此地。 ... 待其走后。 张道之颇感惊讶的打量了一眼阿茹娜, “小脑袋与以前相比倒是聪明了不少。” 阿茹娜对待外人,当真就是一位尊贵的汗王在对待子民那般。 但只有在张道之面前时,她才是那个死了娘亲,被兄长逼到无依无靠境地的小乞丐。 “师父可莫要忘了,弟子乃是经历过苦难的人。” 她并非顺位继承。 而是当过乞丐,见过人间冷暖。 从高高在上,被万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到沦为人人喊打,只想着偷点东西用作吃食的乞丐,再到乌兰特部的王。 只有她心里清楚,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所以,她会活得很小心,会逼迫自己成长,哪怕在成为乌兰特部的汗王之后,依旧是如此。 这时,杨守真早已按耐不住的向阿茹娜打起招呼, “师姐真好看!” 憋了半天,就只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杨守真不擅长撒谎,他说好看,那就真的是好看。 最起码,在他看来,在他见过的女子里,赵长歌第一好看,那是他的师叔,他不敢直言说出来。 李不悔第二好看,这也算他的长辈,且李不悔经常欺负杨守真。 他自是不愿再夸奖她如何。 第三个,就是眼前这位草原女子了。 眼神锐利似她腰间金刀,欢颜笑语里似乎都藏着一股可以将整座草原都给踏平的狠劲。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奇女子。 阿茹娜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奇女子。 “师姐?” 阿茹娜不解的看向张道之。 后者解释道:“他叫杨守真,是为师新收的弟子,排行老三。” 原来如此... 阿茹娜释然,忽用一种较为温和的眼神看向杨守真并朝着他笑了笑,而后。 仿佛是女儿在向自己的父亲郑重其事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向张道之开口道: “师父新收徒弟,为何不与弟子讲?” “我几乎每隔半月便给师父写信,差人带到龙虎山,师父莫不是没收到?” “若是收到了,为何不给弟子来信?” 第332章 重阳祖师的谋划 听到阿茹娜一口气问出那么多的问题。 张道之不由得一阵恍惚。 他记得,当时他与阿茹娜进入草原时,对方也像现在这样。 似乎每日都有问不完的问题。 所以,他并不觉得意外。 倒是杨守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乌兰特部的汗王,怎么能像个小女孩一样,缠着师父? 还有,刚才看向自己时那冷厉如刀的眼神呢? 怎么现在看起来,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了? 杨守真感觉,这与他想象中的女汗王人设有些不太相符。 ...... 阿茹娜来都来了,张道之自然也没有让他走的道理。 所以,便让她与自己一同前往终南山。 途中。 阿茹娜倒是问起张道之此行目的。 如果说,一开始,是要说服终南山的高手参与数年后的妖族大战。 那么如今,就是想搞清楚燕云十六州发生的一切。 只是,这种事,他没有办法向阿茹娜与杨守真说明。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张道之完全没有必要从终南山重阳宫这里挑选高手与妖族大战了。 只因如今包括他自己在内,已经足足有八名高手。 之所以还要来重阳宫请一名高手,是因为,与妖族大战这事,不能没有重阳宫什么事。 如果张道之一意孤行,将十大高手都自龙虎山内选出。 胜了还好说,若败呢? 龙虎山的气数便也就没了。 届时,偌大一座天师府,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会说,天师没有资格代表人族参战。 所以,与妖族约战这件事,不能没有其它门派什么事。 ... 翌日。 重阳宫那边,为恭候天师的到来,举行了盛大的法会。 不过,张道之平日里最怕的就是麻烦与这些繁文缛节。 硬着头皮参与了整个法会之后,便就要请见太虚真人。 不料全真七子说,如今太虚真人正在闭关,除了他主动出关之外,便不见人了。 张道之想要见太虚真人这事,算是将全真七子给难为住了。 然而,待法会结束后不久,负责守闭关洞口的小流儿,便带着太虚真人的命令,来见张天师。 说太虚真人请他到活死人墓中一叙。 于是,张道之便在小流儿的带领下去往活死人墓。 太虚真人的闭关所在之地,是一间能够容纳十几人的山洞。 崖壁上凿满了小洞。 那些凹处里堆满了各种道家典籍。 张道之自踏入这洞内后,便就一直在捧着那些书籍看个不停。 当中一些书,他在龙虎山都未曾瞧见过。 至于太虚子,早已在闭关中苏醒,正盯着他那丝毫不将自己当做外人的举动,无奈摇头道: “你来终南山,不只是为了几年后与妖族的约战吧?” 方才,张道之在看书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个部分来历说出。 他将手中书卷暂且放下,“瞒不过您老。” “其实早先是没事的,不过,在我去了燕云十六州之后,才发现的这件事。” 张道之将自己的担忧说出。 太虚真人对于他的发现并不感到意外,而是脸色淡然的‘嗯’了一声,问道: “草原的额图根你见了吧?感觉如何?” 张道之猛地感到一阵诧异,“您老是说,造成燕云如今局面的人,是额图根?” 太虚真人摇了摇头,“咱俩说的是两个事。” 张道之有些不明白了, “您老一看就知情,索性,有什么事,就莫要瞒着我了。” 太虚真人长叹一声, “我重阳宫立教至今已有几载?” 张道之想了想,“比武当早个三百年。” “三丰祖师还未悟出太极道的时候,重阳祖师就已经悟出全真道了。” 太虚真人道:“你可知,我派重阳祖师,为何要将道统立于这终南山?” 张道之还真不知这个具体因素为何。 要说是全真道因为担心与正一道起了冲突,又不太现实。 毕竟,以重阳祖师的境界,何需在乎所谓的两道之争呢? “因为终南山的风水好?” 张道之随意回答了句。 他并不认为,王重阳祖师就是因为这个因素,所以定在终南山为全真道根基。 然而,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只听太虚真人语重心长道: “都道你悟性好,如今看来,果真不错。” “当初重阳祖师北上游说北人莫要掀起兵戈战祸,先途径终南山,后途径燕云地界,就是觉得这终南山风水极佳,重阳宫因此而生。” 嗯? 等等! “燕云十六州和终南山有什么关系?” 虽说这个世界的终南山尾端位于朔州。 但即使如此,无论怎么看,也很难将这两者扯上关系才是。 太虚真人问道:“十六州一行,你都察觉到了什么?” 张道之直言道:“我在想,燕云十六州的气数,如果是被人为逆改的,这个人,该有多强?该是怎样的存在?” “武当一行,我见到有着三丰祖师麾下第一人之称的孙碧青孙祖师了,他能以地仙修为做到这一点。” “草原额图根...虽说活得足够久,但论实力,只怕很难与孙祖师相提并论。” “孙祖师显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在我熟知的各派祖师里,达摩祖师、三丰祖师与重阳祖师,还有我龙虎山的祖天师,都不会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这需要地仙之境以上的实力。” 太虚真人愕然道:“孙碧青?武当孙碧青,他还活着?” 张道之一愣,反问道:“你不知情?” 太虚真人摇了摇头。 张道之道:“我师父曾见过他,看来这事是我师父在瞒着你啊。” 太虚真人抚须认真道:“言之有理。” 张道之将孙碧青一事简短说起。 太虚真人怅然道:“不愧为武当祖师,够格。” 言罢,他又说起正事, “燕云十六州的风水气数,有半数源于终南山。” “吾派祖师当年也发现了燕云地界的异样,但是,就连他老人家,也已经很难推算出是谁在背后搞鬼。” “无奈之下,吾派重阳祖师只能想到以一派气数作为枢纽,来镇压将来在燕云地界,可能会出现的事情。” 第333章 异姓天师 此刻。 阿茹娜与杨守真都守在活死人墓外等待着张道之。 期间,后者不忘与眼前这位,曾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二师姐聊天, “师姐,您这么年轻,是如何管理乌兰特部,那么大一个部落的?” 前者瞅了他一眼,“你是中原人吗?” 杨守真道:“当然是。” 阿茹娜摆出一副质疑的眼神, “既然是中原人,难道没有听说过有志不在年少这句话?” 杨守真瞬间感到尴尬,摸着自己后脑勺,道: “师姐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在书本上读到过。” “我以前是个乞丐,没机会读书识字,去到龙虎山以后才开始读书。” “不过我太笨了,看到的一些句子,转头就能忘。” 闻言,阿茹娜才开始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这个小师弟,想要再确定一遍, “你以前,做过乞丐?” 杨守真将自己如何成为张道之弟子的事情缓缓道出。 阿茹娜笑道:“师父心善,人好。” 杨守真点头,“此次下山,我一直都在跟着师父,很多人都夸师父心善。” 聊到这里,师姐弟二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关系也开始变得熟络起来。 从他们第一次如何遇到师父,到最后又如何成为他的弟子,全部都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 当杨守真听到阿如罕与也苦的结局之后,情不自禁的问了句, “师姐后悔没有救下阿如罕,后悔杀了你的兄长吗?” 闻言,阿茹娜深深叹了口气。 这种事,即使后悔,又能如何? “我手中有刀,却救不了她。” “我手中有刀,杀了他。” “哪里又能说得清楚。” 阿茹娜对这些事情早已释怀。 兴许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 杨守真又问起其它问题, “师姐可曾见过大师姐?” 阿茹娜摇了摇头。 杨守真道:“师父闭关期间,我倒是问了很多长辈,其中就包括咱们玄虚子师叔祖。” “他老人家说,咱们大师姐很厉害,仅凭一己之力,就将整座青丘治理的妥妥当当。” “而且,这些年,还在妖族里闯荡出了莫大名头。” 妖族势力,总体来说,就是一山两族三岛四海。 其中一山,就是指的青丘。 杨守真继续说着, “听闻东海妖族的人,都称呼咱们大师姐为帝呢,青帝!” 青帝? 听到这二字,阿茹娜倒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姐深感好奇起来。 值得一说的是,张道之收的这两名女弟子,来头都是极大。 一位被妖族称为青帝,一位乃是草原乌兰特部的汗王。 也就杨守真这个男弟子,看起来无丝毫背景。 不过,或许就连他都未意识到。 除去张道之与龙虎山以外,乌兰特部汗王与青丘之帝,就是他最大的背景了。 ... 张道之与太虚真人聊到深夜。 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知道,在长达四五个时辰里,二人究竟聊了什么。 只知当张道之走出活死人墓时,无论神色还是行为举止,都突显出几分沉重。 阿茹娜迎上前去,用着道家礼节掐诀作揖道: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张道之摇了摇头,并未回应。 没过一会儿。 他独自坐在活死人墓外的一块石墩上发呆。 像是在消化与太虚真人相谈时涉及到的一些东西。 杨守真与阿茹娜从未见过脸色如此凝重的张道之,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是愣在原地观望着他。 前者说:“不久前,师父去武当山,遇到活了上千年不止的武当孙祖师,都未有这般。” 阿茹娜没有说些什么。 她知道,肯定是涉及到了一些大事。 毕竟,她当初可是亲眼目睹过张道之大战草原腾格里尊。 那时,身陷重围与险境的师父,也未像这般沉重。 约莫半个时辰后。 全真七子之首的丹阳子缓步走来,靠近张道之, “天师,您与吾师的事情,议定了?” 他以为是要商议什么事情。 张道之看向他,道: “来年开春,龙虎山将举办罗天大醮。” “待贫道返回龙虎山后,便开始布置此事宜。” “数年后与妖族一战,你将代表重阳宫。” 丹阳子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随后,张道之缓缓起身,看向阿茹娜, “明日为师便要返回龙虎山。” “你明日也走,返回草原。“ 后者虽不知为何如此突然。 但是关于张道之的决定,她从来不敢反对,于是便点头作揖, “弟子谨遵师命。” ...... 一夜过去。 尽管如今的张道之,已经无需睡觉。 不过,每到夜里无事可做的时候,他总会以打坐修行的方式度过。 但是这一夜,他既没有打坐,也没有睡觉。 而是在思索一些事情。 到了第二日,与阿茹娜告别之后,他便带着杨守真返回龙虎山。 ... 承平四年,九月初。 张道之返回龙虎山以后,当即召集玄虚子、玄灵子、玄成子三位师叔以及龙虎六杰展开议会。 这场大会,足足持续了一夜之久。 第二日清晨,张道之亲自颁布法旨,于来年三月初一,举办罗天大醮。 除去受到邀请的道门弟子之外,龙虎山还请了不少在江湖上声望显赫的异士。 罗天大醮,除了举办法会之外,更重要的,是让各门各派切磋交流。 张道之将会给最终胜出的前三者一定奖励。 第一名:若是龙虎山弟子,便可成为天师继承者,同时可以修炼龙虎山天师府所有的功法,也就是三千道藏; 倘若不是龙虎山弟子,无法成为天师继承者,那么,便根据他的喜好,赠予其除五雷正法之外的任意道藏之三。 同时,也会将起手撼昆仑与斩龙一剑传授给他。 需要注意的是,这个世界的龙虎山天师继承者,不一定非要原本姓张。 只是在成为天师之后,可以改姓。 但是,张道之直接将这个规矩推翻了。 只要是龙虎山弟子,秉性纯良,无论姓什么,都可以成为天师。 也就是说,今后的龙虎山,将有可能迎来一位史无前例的异姓天师。 第334章 天下轰动 张道之自重阳宫赶来龙虎山的途中,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并非是他前世历史上那个,将血统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世界。 毕竟,在这个世界中,有妖、有鬼,也有能人异士。 自洪荒时代的修仙者到夏商周时代的‘神巫’,也就是修真者,再到春秋战国时代的炼气士。 直至近代以来的能人异士。 可不仅仅只是换个名字那么简单,也不是象征着逐渐走向末法时代。 而是一种‘进化’。 洪荒时代,灵气浓郁到可以液态化,生存在那个时代的生灵,动辄就要活个上万年乃至不记年。 为何? 因为灵气浓郁,也代表着长生物质的丰富。 所以,洪荒时代的生灵,都不愁长生。 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实力。 所谓有失有得。 拥有着大量长生物质的那些生灵,却难以获得极强的实力。 到了三皇五帝与夏商周时代,人族为万物灵长的大局基本已经敲定。 那个时代的修行者,被世人称作‘神巫’。 他们不仅能够长生,也拥有着如同远古神明、大巫一样的强大实力。 封神大劫过后,长生物质逐渐消散,一些先贤开始创造属于当下的修行之路。 缺乏长生物质,那就去炼制长生物质,因此,那个时代的修士,被人称之为炼气士。 有了可以去长生的道路后,他们又像获得强大的实力,能人异士因此而生。 尽管眼下看起来,能人异士比不得洪荒时代的修仙者,那也只是活不过那个时代的生灵。 倘若论杀伐之力,当世一些顶尖高手,如额图根,如死去不久的孙碧青,这些悟出自己道果的强大存在。 有哪个不能与洪荒生灵硬碰硬? 十二祖巫很强,但是,这个时代,并非没有诞生像十二祖巫那样的强者,比如三丰祖师、重阳真人。 尽管长生物质还是不如洪荒时那般。 但他们依旧研究出了飞升成仙的路子,或许这条路子不一定正确,但好歹是给后来人希望了。 所以,张道之说,修行,一直在进化,从未退步。 末法时代,也有末法时代的修行准则。 既然修行界一直在进化从未停下脚步。 那么,对于龙虎山而言,祖宗之法,未尝不可一变。 因此,张道之变了。 此举引来两位师叔与诸多师兄们的不认可。 他们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 但张道之强行以天师的身份压下了这件事。 让龙虎山拥有一位异姓天师,是要让龙虎山的弟子,都能看到一个盼头,都能够心无旁骛的去修行。 改姓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必要。 甚至数千年以来,龙虎山因为要成为天师就必须要改姓这件事,使多少弟子心存芥蒂? 这本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自然要改。 “龙虎山天师府,不应该是一家一姓之府。” “昔祖天师开创我正一道,难道,真的就想过,让自己的血脉子孙,去管理偌大一个正一?让正一沦为一家之姓?” “天师府不该是孔府,也不能是孔府,道化万千,当属众生。” 张道之给出的这个理由,让他的师叔与师兄们再难反驳。 在他前世历史上,有那么一段时期,当时的‘张天师’也有心改变当下非张姓不可继承天师府的规则。 开创了数位天师并存天师府的先河。 比如,请正一的得道高人入主天师府,成为所谓的‘外姓天师’。 但是,这种法子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后来的张姓天师否决了。 但数位天师并存的现象,如今依旧存在。 这就是一种改进。 这个世界,由于种种原因,只肯承认一位天师的存在,所以,张道之要废除非张姓不可继承天师之位的固化传统。 这无疑是与当下的礼制与血脉论做斗争。 但谁让张道之足够强呢? ...... 胜出的第二名,无论是龙虎山弟子,还是其他门派的弟子,皆一视同仁。 奖励比较丰富,有法阵、法器、丹药、功法等。 至于第三名,是在第二名的基础上略有缩减。 总之,哪怕是第三名,获得的奖励,也是超乎寻常的丰厚。 而且,张道之还说,今后每三年举办一次罗天大醮,头三名与前十名,都可获得不同的丰厚奖励。 并且呼吁武当、全真两派,在举办各自的盛大法会期间,也以此法推行。 这么做,是要激励年轻人努力修行的欲望。 总而言之,张道之希望能在最短的时日内,将整个异士界的水平都拔高一些。 除了奖励之外。 张道之还严格限制了参与罗天大醮的境界修为。 筑基境与筑基境,三花聚顶境与三花聚顶境比试。 以上涉及到奖励的前三甲,只有在三花聚顶境才有。 至于筑基境胜出的前三者,收获的奖励就比较少了。 ... 当张道之将参与罗天大醮的比试要求与奖励以法旨的形式公布天下之后。 无论是能够参与比试的年轻修士,还是各门各派的长者,都感到无比震惊。 倒不是因为那些丰厚的奖励。 而是张道之力排众议,定下了龙虎山异姓天师的规矩。 也就是说,今后异士界的一天师,将有可能不再是‘张天师’了? 一时间,天下轰动。 不少人都下意识认为,张天师疯了! 毕竟,这件事,太过于匪夷所思。 难道现任天师就不怕死后难见龙虎山历代天师?难见祖天师? 但是,谁又能说得准,祖天师就希望看到,他这个张姓,能在正一,在天师道,传承万万年呢? 也有一部分人,认为现任天师有着足够大的胸怀。 同时还将矛头对准了济州孔家。 他们是这样说的: “北孔南张,如今张天师允许异姓担任天师之位,主持天师府,孔家怎么说?不与时俱进一些?” “孔家与天师府,性质不一样吧?不过孔家真该学学张天师的气量。” “...” ———— 此时。 龙虎山境内,所有弟子也都在热议着这件事。 但始作俑者张道之却全然不在乎,竟是还有闲心躲在后山放牛。 第335章 因为,他们是龙虎山 哪管他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如今,这句话,就是张道之内心的真实写照。 龙虎山境内,年轻一代的弟子,都有了向上走的一股拼劲。 尤其是全新一代的龙虎六杰,诸如张云逸、萧逾明等,均已开始闭关潜修。 后山这边。 赵长歌来寻张道之, “如今外界跟闹翻了天似的,真人师弟躲在此处倒是清闲。” 后者躺在一块巨石上,即使未曾睁开双目,只听声音,也猜到了来者是谁, “师姐不去帮着师兄们准备罗天大醮事宜,怎有空来寻我了?” 赵长歌坐在他的身旁,莞尔笑道: “你这个甩手掌柜做得悠闲,我才不去理会那些麻烦事。” 她极少会表现的像是这般。 张道之不再言语,像是沉浸在了光辉撒在身上的惬意之感。 过了会儿。 赵长歌才开口问道: “真人师弟,你自重阳宫回来,就像变了个人。” “太虚真人同你说了什么?” 这算是如今异士界里的未解之谜了。 张天师与太虚真人的交流,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唠个家常。 哪怕是面对赵长歌,张道之依旧是选择了隐瞒。 而赵长歌也很清楚他的性子。 索性,便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 无论张道之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都会静静地陪着他。 她认为,这是她唯一能做得事情。 仅此而已。 ......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酝酿,中原境内,几乎所有的异士,都得知了龙虎山此次举办罗天大醮的大手笔。 但是,不是所有能人异士,都受到了邀请。 除了道门之外,还有佛门两三名高僧以及儒家的几位大儒。 毕竟此次罗天大醮盛会非同一般,不能只局限在道门中。 佛门中的悲尘以及朝廷的礼部尚书、齐鲁境内的孔家,都派了人来。 ... 二月底。 距离罗天大醮正式开始尚有几日。 但是受到邀请,前来龙虎山赴会的各大门派与弟子,已经数不胜数。 山门前。 为表示对天师府的敬意,各地异士在御剑来此的那一刻,便就纷纷落地,选择步行通过龙虎山的山门。 期间,不少异士都见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可是神霄派的李师兄?李师兄,可还记得三年前你我一同去往蜀地除妖?” “陆师姐,好久不见,没想到能与你在这儿龙虎山相会!” “陈小兄弟,没想到你也来了,上次去你宗门讨要疗伤丹药,这个恩情,俺可一直记着呢!” “...” 自从张道之率领诸多道门弟子去往西域灭佛之后。 天下道门,就已有成一家之势。 因此,各门各派之间的弟子,都渐渐以师兄弟互称了。 除了一些年轻弟子的到来。 在异士界中享负盛名的一些老前辈们,也都来捧龙虎山的场。 其中就有全真重阳宫几位隐世不出的老者。 不过,他们几乎都是由玄灵子与玄成子二人亲自招待。 话说此刻龙虎山脚下。 蓁儿、张白圭、王守义三人,已经来到此地。 他们正从山脚处向上眺望,似要一窥龙虎山全貌。 至于蓁儿的婢子阿絮,则被蓁儿留在了江南一带。 毕竟,行万里路这事,实在是不好带着她。 师徒三人并未着急上山。 张白圭问向王守义, “老师,曾听您说,您在年轻的时候,就去行万里路了,您可曾来过这龙虎山?” 后者摇头道:“不曾。” 蓁儿好奇道:“学生曾听兄长提过,老师与上任天师私交不错,为何却从未来过龙虎山?” 王守义道:“昔日游历天下,只为求学,我想来龙虎山的时候,却都听闻老天师不在山上,所以未曾来过。” 言语间。 忽见一名装扮奢靡的富贵公子正追逐一名持剑女子, “轩辕姑娘,等等我啊!” 当三人被这道声音吸引过去之后。 他们下意识抬头看去。 赫然见到头顶上方,有着不少飞剑直直掠向被龙虎山立在半山腰处的那座山门,同时嘴中念念有词, “灵宝派松风子前来拜山!” “散人明心,应天师府之请,前来赴会!” “藏兵谷关不胜,前来拜山!” “剑庐皇甫斗...” “...” 一时间,少说二三十人,均已来到山门那边停下。 张白圭见此壮观一幕,不由得赞叹道:“当真众星云集,当世,只怕仅有龙虎山天师府,有这般号召力了。” 语罢,他又扭头看向蓁儿,“师姐,您之前当真不知,龙虎山的现代天师就是您的兄长吗?” 蓁儿摇头,“三四年前,我兄长决意杀国师申九千之前,我的确不知他就是龙虎山的天师。” 话音刚落。 三人就感到远方有一阵马蹄声响起。 顺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几人赫然见到,一面写有‘沐’字的大纛,正迎风飘荡而来。 那是... 张白圭瞪大双眼,感到不可置信,“云南沐家也来了?” 要说当今世上,最大的军阀是谁,当属云南沐家。 当今黔国公沐雄,其实力,堪比三花聚顶巅峰境界。 世俗武将,能到这种程度,已经实属不易。 远远地。 就有来自云南沐家的斥候大声开口: “黔国公为庆贵派罗天大醮开幕,亲来相祝!” 听到这句话。 张白圭深深皱起眉头, “沐家与龙虎山关系很好吗?” 王守义笑道:“何止是沐家。” “走吧,咱们上山。” 他说的没错。 依着龙虎山如今积累下的威望来说,若要振臂一呼,别说沐家,天下群雄都会响应。 这也是为何朝廷会忌惮龙虎山的原因。 “老师,龙虎山有如此声望,对天下来说,是好是坏?” 张白圭当着自家师姐的面问出了和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王守义想了想,正色道: “如果是别的门派,尚且两说。” “但如果是龙虎山,这座天下,只会更加稳定。” 张白圭好奇:“为何?” 王守义忽然再次停下脚步,开始打量起眼前那座依稀可见其轮廓的山门,喃喃道: “因为,他们是龙虎山。” 第336章 兄妹再相见 闻言,张白圭浑身一震,看向龙虎山微微失神。 王守义见张白圭似有所悟,接着道: “历朝历代以来,天下每有祸乱,龙虎山历代天师,皆下山降妖除魔,救死扶伤,以捍卫正道!” “龙虎山正道魁首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千年来众生的印证!” “如若不然,龙虎山的道统,何以能传承千年之久?” “这不仅是龙虎山实力强大,更重要的是,龙虎山心系天下苍生,以天下为己任。” “不仅一两位天师身体力行,而是代代天师皆如此!” “此精神传承,更难能可贵!” 听到王守义的教诲,张白圭低头陷入沉思。 是啊,千年来,无论多么强盛的王朝,都有覆灭之时,成为前朝遗迹。 可是龙虎山天师府,屹立人间千年不倒,声望也延续了千年。 若非在天下,在人间,在众生,有莫大功绩,岂能如此? 良久,张白圭似是悟到了什么,再次看向龙虎山时,已不再是迷茫和困惑,而是充满了敬意,眼神也变得坚定。 他随王守义在江南青山书院时,自己都不记得翻阅了多少书卷。 更是随着王守义行万里路,万卷书与万里路相互印证。 此刻他忽然明白了龙虎山的精神能代代相传而不移,有多么难能可贵!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比登天还难。 因为他们是龙虎山,仅这一句就够了,也只需要这一句。 此前他对张天师的尊敬,仅限于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实力,如今却是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在内。 看着张白圭的神色,王守义露出了一丝欣慰,说道。 “走吧,别让天师久等了。” “是,老师!” 张白圭和张蓁蓁立刻跟着王守义的脚步,向龙虎山的山上缓步而行。 于张蓁蓁而言,她虽然明白张白圭所悟的那些道理。 但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再次见到自己的哥哥了。 在随老师行万里路的这几个月时间里,她每见人间疾苦,悲欢离合。 精神虽愈发坚韧,然与之血溶于水的亲情,亦愈发渴望珍惜。 她常思念着张道之,雷打不动的每隔几日便写信问候,向哥哥表述自己的所思所想。 张蓁蓁的悟性很高,但还无法做到不动于心的地步。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她也不想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 龙虎山,天师府。 “武当派掌门王冲,武当八极……应天师府之请而来,携武当派众弟子,提前恭贺罗天大醮顺利举行!” “全真教掌教太虚真人,全真七子丹阳子……携全真教一众弟子,前来赴会,提前祝贺龙虎山罗天大醮顺利举行!” “茅山掌门……” “剑宗……” 天下名门正派,也都在几日的时间,陆续到达龙虎山。 玄虚子,玄灵子,玄成子,以及蕴清子等龙虎六杰,都亲自现身接待。 从二月底开始,龙虎山上下,日夜皆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前来拜访,及参加罗天大醮之人数不胜数,堪称空前的盛况! “只怕是天下间的高手,各门各派,除了极少数之外,这几日都在龙虎山聚齐了……” 龙虎山能有如此盛状,不仅是历代天师和门人积攒下来的声望传说。 还有当代天师张道之,做下斩国师,平酆都,踏草原,灭佛国等诸多丰功伟绩而遗存的威望。 可以说,若是张道之真有取代天下之心,凭这一呼百应的效应,改朝换代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但正如前番张白圭所悟,若是张道之这么做了,那他也就不是张道之了。 龙虎山也不再是龙虎山! 此时,张道之依旧正在后山放牛,神态悠闲。 罗天大醮以后,他可就没有这个闲心了,他不得不好好把握这短暂的闲暇时光。 从他下山以来,他已许久没有这种闲静的状态。 换句话说,张道之感到太累了。 于情于理,他这个天师,本应在天师府接人待客,不过那些事,有玄虚子等人出面就足够了。 张道之不想在这上面浪费自己的时间。 当然,他也并不是谁都不见,比如自己的妹妹张蓁蓁。 张蓁蓁见到哥哥竟是穿着自己缝制的衣服,并且衣服都有些旧了。 想来平日里不少穿,当即心下甚是宽慰。 张蓁蓁并不知道,她缝制的衣服,至今为止,张道之也只是在想念她时,才会拿一件出来穿。 而且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一件,不曾换过。 有次杨守真问他:“师父,师姑送了师父好几件衣服,为什么师父只穿这一件?是不喜欢吗?” 张道之沉默片刻,才回答说:“作为哥哥的,岂会不喜欢妹妹亲手缝制的衣服?” “只是衣服只有那么几件,都拿出来穿旧了怎么行?” “平日里有一件穿就好了,其他的自是应当好好保存起来,莫辜负了妹妹的一片心血。” “罢,与你说了你也不懂……” 杨守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后来又将张道之的话,说与了李不悔听。 令李不悔一阵遐思…… 兄妹相逢,自是有好多话要说。 张道之嫌天师府中吵闹,让杨守真带王守义,张白圭,张蓁蓁师徒三人到后山一叙。 “天师与令妹叙兄妹之情,老夫就不去凑热闹了,待天师出门见客后,老夫再与天师叙旧不迟。” 王守义直接拒绝了,只在天师府中住下,对于连天师的面都没见着,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老师,来者是客,天师竟然连面都不露,是不是有些……” 后面“太无礼了!”四个字,张白圭却是不敢说出口了。 王守义一笑,语重心长道:“天师这是道法自然,你修为不深,自不能感受,像天师这般人,岂能以凡尘的繁文缛节来衡量?” “是,弟子谨记老师教诲。”张白圭有所了悟,恭敬的应道。 张蓁蓁随着杨守真往后山而去,一路上她都在用心四处打量。 似乎要将这养育了哥哥十几年的地方看穿一般。 第337章 风云齐聚龙虎山! 张道之在与妹妹一叙之后,终于出了后山。 不日罗天大醮便要正式开始,他这天师若连面都不露,也着实说不过去。 此时,天师府大殿上,汇聚了天下有名之人。 儒家半圣王守义及儒学大家程朱,孔家家主孔任,少林寺悲尘大师,全真教掌教真人太虚子及全真教七子之首丹阳子,武当派冲虚子及掌门王冲,昆仑剑宗江砚雪…… 张道之所寻数年后与妖族大战的人族十大高手,今日已经来了大半。 唯有北原的额图根,十万大山的蛮族之王蚩狂,以及齐鲁大地的武圣齐玄牝三人没到。 此次罗天大醮,以蚩狂为首的异人族,自是不会参与的。 北原更不必提…… 倒是额图根和齐玄牝,两位高手都曾应允来参加罗天大醮。 “今日之会,真堪称天下英雄大会啊,异人界有名有望的人都来了!”孔任笑着说道。 他本是个火爆脾气,心中有话自是不吐不快。 “好像你也不算异人界人士吧?当朝的礼部尚书!” 坐席中,黔国公沐雄后半句咬的极重,语气不善。 他生平最厌恶文人,尤其是当官的文人,觉得他们的心都太脏了。 “呵呵,若是较真的话,黔国公也不算吧?”孔任不为所动,笑着说道。 他孔家虽然没有黔国公的权势,但也不虚沐雄。 “你说不是就不是?有本事下来打一场?” 沐雄当然不会惯着,立刻向孔任约战。 眼见空气中立时弥漫出一股火药味。 周围众人的神色露出异样,今日可是在天师府。 当着天师的面,两人竟然争吵起来。 难道两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仇怨不成? “孔家主,黔国公,两位既然来到了天师府,便是朋友了,可否给贫道一个薄面?” 张道之语气平淡的说道。 “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天师莫要见怪。”沐雄急忙向天师拱手道。 “让天师见笑了。”孔任亦开口道。 这可是龙虎山天师府,他们虽然不惧,但毕竟是客,不敢太过造次。 若是惹怒了天师,于他们而没甚好处不说,恐怕日后还会成为笑柄。 之所以起冲突,也只是两家向来不合罢了。 张道之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很快便和众人闲聊起来。 罗天大醮难得一会,众人也都活络了起来。 “张天师,阔别数月,神采更胜往昔了。”王守义笑着向张道之拱手。 “王先生,久违了。”后者同样拱手回礼。 “见过张天师!” 王守义身后,站着的张白圭作揖行礼。 “不必客气。” 张道之摆了摆手,心下却是微微一动。 他见张白圭的神采,与数月前大不相同。 想来在这段时间里,张白圭收获不小。 这儒道的浩然正气,果然很是养人啊! 众人一一与张道之打招呼,张道之也一一回应。 虽然他不喜欢这种场面,可是在座之人,都是人族的高手,很卖他情面,他自不免要客气一番。 “这英雄大会,若是没我参加,岂不是很没意思。” 就在这时,大殿外响起一道爽朗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见来人竟是武圣齐玄牝! “原来他就是武绝啊?果然名不虚传!” “果然血气磅礴,是个不可小觑的大高手!” “久闻武绝之名,今日终于见到了。” “……” 大殿中,不少人露出讶异之色,从没想过,大名鼎鼎的武圣,穿着竟是如此平凡。 当然,场中见过齐玄牝的也有不少。 “让天师久等了!” 齐玄牝向天师抱拳行了一礼。 “不久,道友来的正是时候。” 张道之回礼,请齐玄牝落座,令龙虎山弟子奉上茶水。 天师府大殿中,众人畅谈良久,皆称赞张道之魄力非凡。 这让孔任面色有些不好看,因为世间关于孔府的传闻,近来他可是听了不少。 孔府虽然声望正隆,可是面对天师府,犹如他面对天师,就相形见拙了。 …… 另一边。 各门各派的二三代弟子,却都各以门派区别,在龙虎山弟子的带领下,游于龙虎山的风景之中。 老一辈人物,早已见惯了除龙虎山禁地之外的一草一木,没甚稀奇。 这些年轻人却对龙虎山这道门正统,或心生向往,或心怀好奇,一花一草都足以令他们感到惊叹。 原来这道门祖庭,竟是这般模样。 “轩辕姑娘,这龙虎山果然灵气充沛,四处生机,比之昆仑山要生动得许多。”一个穿着奢侈,腰间佩剑的富贵公子,看着龙虎山的群山赞叹道。 正是赵长松。 “确实如此,但此地不适合我们剑宗修炼!”轩辕静姝毫不掩饰的应道。 赵长松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转瞬即逝。 “那是自然。”赵长松自不会忤逆轩辕静姝的话语。 武当派处。 聂归真与师父白真同步而行。 聂归真虽双眼观赏着龙虎山的景色,心里却半点波澜都没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天师……” 聂归真悠悠的想着,神色间挂着一缕忧郁之色。 此番前来龙虎山参加罗天大醮,她满心欢喜,想着终于可以见到天师了。 可是两日过去,依旧没有如愿,心境自然有些失落。 白真看在眼里,却只是在心中一叹,并未说什么。 …… 此时,信州地界。 一条羊肠小道上,一名头戴花环,十八九岁的少女,正唱着歌谣蹦蹦跳跳的徐徐前行。 她的行进方向,正是龙虎山! “终于快到龙虎山了。”少女停下歌谣,忽然自语。 正是来自草原的额图根。 这次能来参加龙虎山天师府的罗山大醮,她很是兴奋。 额图根最喜热闹,也因如此,在半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 在途径京城时,她见京城繁华无比。 雕龙画壁,车水马龙,比北元强了不知多少倍。 于是在京城逗留了一些时日。 让她颇为遗憾的是,皇宫里的皇道龙气,令她不便接近,没有一睹其风采。 待她意识到自己还要办正事,已是几日之后了。 这才匆忙离开京城,向龙虎山行进。 第338章 天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数了? 承平五年,三月初一。 龙虎山天师府正式开始举行罗天大醮。 与往年的罗天大醮一样,人人都能一观的罗天大醮。 是龙虎山祭奠天神祖师,以及为禳除灾祟而设的道场。 规模宏大,却徒有其表,并非其真义。 真正的罗天大醮,只有异人界中人能够见证。 此次罗天大醮,主要由龙虎六杰玄蕴子住持。 “龙虎山的未来是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老朽,也该让位了。” 这是玄虚子的原话,意为退位让贤。 “我看三位师叔就是想要偷懒罢了,谁不知道组织罗天大醮又苦又累,是个难干的差事!” “就是,他们倒是去享清福了,却让我们出来受罪。” “唉,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师叔呢……” 这是龙虎六杰私下的愤愤不平。 至于张道之,这种小事,还不至于让天师亲自出马。 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候,总结性的教诲几句就行了。 而其他二三代弟子,则资格不够。 思来想去,无论如何,这个担子最后还是由龙虎六杰来承担了。 最终又被推到了玄蕴子的身上,其他四人则为协助。 当日,罗天大醮开幕仪式结束。 玄蕴子宣告规则后,张天师起身,起法力将自己的声音传遍全场。 “今日之罗天大醮,不是龙虎山一家的罗天大醮。” “而是天下正道,及心怀正气之所有人的罗天大醮。” “此次比试,兹事体大,会影响很多人的一生。” “望诸位年轻天之骄子,身体力行,不可懈怠!” “以不复师门教诲,生平所学!” “贫道在此,提前祝各位小友能一展宏图!” 话音刚落,张道之便已退到自己的座椅坐下。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山呼海啸之声。 皆为称赞天师府,天师之语。 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们,都摩拳擦掌,个个战意昂扬。 意图在罗天大醮上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真正的罗天大醮开始了。 比试的流程并不复杂。 各门各派的弟子,以抽签决定,上擂台“论道”。 胜者晋级,败者淘汰,最终决出前十及前三名。 各家师门的长辈,都会莅临观看。 毕竟这次罗天大醮不同以往,奖励尤为丰厚,尤其是前三名。 张道之对此却是心境淡然,谁胜谁负,于他而言,都没甚区别。 反正都是为了天下正道,在这一点儿上,他绝无私心。 只有在龙虎山下任继承人之事上,张道之颇为上心。 本来阿椿是他内心认定的绝佳人选。 只是阿椿年级尚幼,修行尚短。 恐怕这次比试,要胜过所有人获得第一,殊为困难。 不过天师终究是天师,既已下法旨,断无食言的可能。 罗天大醮比试开始,张道之却没甚闲心观看。 要不是提前离场,会打击这些年轻人的热情,他早就开溜了。 心神已是飞到了九天之外…… 冲虚子,太虚子等人,见张天师如此,只道他是为了天下正道,而身心疲惫,抽空小憩。 “第一场比试,灵宝派弟子……对阵神霄派弟子……” “请双方上场,比试规则,一方无力战斗,例如晕倒。” “或者一方认输为比试结束。” …… 比试分有两场,一场是筑基期与筑基期弟子的比试。 一场是三花聚顶与三花聚顶弟子的比试。 此时,比试场中,各方的年轻修士,都踊跃参与。 “轩辕姑娘,看到那个人了吗?” “对,就是那个道士,是龙虎山的新龙虎六杰之一,名为葛仲。” “此人修为深厚,乃是老龙虎六杰之一,张虎的亲传弟子!” 场外,赵长松正对轩辕姑娘念念有词。 轩辕静姝频频点头,却没甚在意。 阿椿在昆仑时,没少提起过他的同辈师兄弟。 哪怕没有打过交道,轩辕静姝也印象深刻。 但她印象最深刻的,却是阿椿。 另一边。 萧逾明用肩膀碰了碰张灵岳,说道: “那个女子就是与真人师叔有些因缘的人,道号归真。” “据武当派弟子说,归真似乎对真人师叔……” “罢,这事说不得,若是碰上她,须得小心她的太极归真式。” 萧逾明看了一眼张天师那边,见他没有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张灵岳两眼一翻,有些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我从武当派的师兄们那里淘来的,这可是绝密!” 萧逾明见张灵岳不信,没好气的应道。 “我们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有什么好事给贫道我也说说?” 一旁的张云逸也掺和了进来。 “我说,你们也太小心谨慎了?” “不会是还没开始打,就认怂了吧?” “什么太极归真式,到时候让他尝尝我大大大大剑仙的厉害!” “……” 萧逾明等人相视无语。 此刻,比试场中已经分出了一场胜负。 很快便有第二场的弟子下场…… 这时,观战台上,冲虚子,太虚子二人同时抬头看天。 见天上浮现异象。 与此同时,齐玄牝也心有所感,却并未在意。 王守义,程朱等人也纷纷露出异色,旋即都看向了张天师。 “她终于还是来了……”冲虚子说道,神色之间也不知是喜是忧。 “相信她不会乱来,毕竟龙虎山异人齐聚……”太虚子言道。 张道之终于睁开双目,面露一笑,道:“有道友光临,远来是客,我这个主人还是迎接一下较妥。” 话音刚落,张天师的身形却是从座椅上消散不见。 显然已是用了法术离开了。 “继续看比试吧。”冲虚子摇了摇头,说道。 太虚子等人也没有其他多余动作了。 此时,龙虎山下。 额图根看到正气浩然的龙虎山,不禁面露激动。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激动。 “天师亲迎,可是折煞了小女子。”额图根嫣然一笑,盯着面前的空气轻声道。 “我天师府向来好客,你远道而来,我若不现身,岂不失了礼数?” 张道之凭空出现在额图根眼前,应道。 “天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数了?我怎么不知道?”额图根打趣道。 第339章 他是未来天师,那我们是什么? 张道之引着额图根来到天师府。 众正道异士,见到额图根,都露出异色。 普天之下,能让天师如此亲近的,已是寥寥无几。 额图根却知,天师之所以如此。 只不过是想让她在草原时,能照拂一下阿茹娜一二。 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届时阿茹娜与苏赫德玛,十年之约的一战,必将影响深远。 无论谁胜谁负,都会令中原与草原的格局为之一变。 这当中,只有一个死棋,那就是苏赫德玛。 她赢,天师便将她除之。 她输,皆大欢喜…… 在规则之内,谁赢额图根都不在意。 并且她也不可能主动破坏自己的规则。 但谁让这件事与张天师有关呢? 在规则之外,为阿茹娜提供一些有限的帮助,额图根自不会拒绝。 要不然,张道之邀请她参加罗天大醮时,便拒绝了。 “好久不见,小哥哥……” 额图根在经过齐玄牝时,忽然朝他挥了挥手,轻声道。 孔任,王守义等人,都闪过一抹异色。 额图根竟然认识齐玄牝?而且两人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齐玄牝面露尴尬,当着天下群雄的面。 被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女娃娃叫做小哥哥,实在是有些……羞耻。 众人中,知道额图根根底的并不多。 若是有人说,这个女娃娃可是活了两千年的老怪物。 恐怕鲜有人能信! 怎么看,额图根都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娃。 齐玄牝轻咳一声,应道:“好久不见。” 额图根又看向了太虚子,两人倒是相识已久。 “老道儿,看你面露忧思,莫非你的徒子徒孙们,让你丢脸了不成?” 额图根开口打趣,这个老头儿,也算世间少有的一个妙人了。 “咳咳,让额图根见笑了。” 太虚子故意咳嗽两声,礼貌性的回了一句。 额图根扫了众人一圈,其他人也都在打量着她。 张天师也到了主位上坐下,关于数年后与妖族大战之事,他并未现在提起。 额图根并未在意,目光又移向了比试场地之中。 此时,比试场中正有两个弟子在决战。 双方斗法,好不精彩。 这两名弟子都是三花聚顶境,一身修为在同代弟子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两人都已使出全力,若非比试场中有阵法维护。 让他们的力量不能外泄,恐怕这天师府都已被他们给拆了。 “中原的道法,果然非同一般。” “如此年轻的修炼者,却已有了如此修为。” “不仅如此,数量也远超草原,当真了得。” 额图根看得煞有趣味,开口点评。 两千年来,她见过的大场面数不胜数。 又岂会真个看中两名弟子的比试? 之所以这么说,一来只不过是给张天师一个面子。 二来亦是玩心作祟罢了。 一个活了两千年的人,其心性与外在表现。 早已非常人能够揣度。 不多时,场中两名弟子已决出胜负。 当主持念到阿椿的名字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哈哈哈……我未来龙虎山大大大剑仙,天生纯阳道体,龙虎山未来天师阿椿来也!”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爽朗的少年,便已踏入了比试场中。 瞬间引来一片讶异之声。 “纯阳道体?龙虎山果真是藏龙卧虎啊!” “当代天师珠玉在前,纯阳道体璞玉在后,龙虎山想不兴盛都难。” “龙虎山不愧是传承千年的宗门,底蕴太深厚了。” “也不知道他的对手是谁?” “……” 一众年轻弟子,都赞叹的讨论起来,同时露出羡慕的眼神。 纯阳道体啊,世间罕有,怎得就不是我呢? 然而一众女弟子,却展现出了另一个思维。 “这就是那位龙虎山传说中的纯阳道体?果然生的俊俏无比!” “这挺拔的英姿,帅气的声音,迷人的自信,真是帅呆了!” “我要给他生猴子!” “……” 阿椿如今已是三花聚顶巅峰境,不仅耳聪目明,感知更是力压同辈。 听到有女修士想给他生猴子,心下却是颇为苦闷…… 在座的异士高人,都早已知晓阿椿的身份与根底。 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下却依旧艳羡不已。 如此天生道体,为何就不是他们的弟子呢? 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运气不好,碰不到吗? 想到这儿,他们就不免感到绝望。 另一边,新龙虎六杰之五,却是展现出了不同的声音。 “谁给他的勇气,竟敢自称未来天师?” “罗天大醮都还没有结束,太不要脸了。” “这小子,我非得叫他做人不可!” “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是未来天师,那我们是什么?” “……” 萧逾明,李清平,张灵岳,张云逸,葛仲等五人,在观众席上愤愤不平。 要不是这里人多,恨不得立刻下场给他一个大嘴刮子。 他们几人,实力都相差无几,在伯仲之间。 都有一争下任天师的雄心,岂容阿椿大放厥词? 此时,阿椿的对手亦上场了。 乃是齐鲁大地,泰山玉皇宫纯元子座下大弟子。 名为方云,同为三花聚顶境巅峰高手。 “来来来,贫道让你三招,免得说贫道我欺负你!” 阿椿张狂的姿态,让方云立时恼怒不已。 只见他左手持剑,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东山神咒,摄召九天。” “赤书符命,制会酆山。” “束魔送鬼,所诛无蠲。” “悉诣木宫,敢有稽延……” 正是玉皇宫镇教之宝,玉皇经中太上大光明圆满大神咒! 纯元子将这玉皇经传授于方云,显然已有传其为下任掌教之意。 此番参与罗天大醮,纯元子对其寄予厚望。 即使不能夺取第一,亦能争一争前三。 实在不行,前十应该没问题…… “啰嗦!” 阿椿颇为不耐烦的皱眉,却也没有抢占先手。 说好的让其三招,就是三招,绝不食言! 那边方云咒语念罢,只见其浑身腾现青光。 阵阵杀机透体而出,向阿椿铺天盖地般笼罩而来。 “有点意思!” 阿椿面色一肃,立时收起顽劣心态! 第340章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能装…… 阿椿已经意识到,方云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他轻视了,只道除龙虎山,武当之外, 天下间同辈的修士,都不过尔尔。 只是,狠话已经放出,犹如泼出去的水,是无法收回了。 只见阿椿亦是单手掐诀,一把大宝剑悬于身前,周身金光阵阵。 金光咒! 金光护体! 即便如此,阿椿依旧是准备防守,让其三招。 阿椿施展金光咒,虽不及张天师,但应对方云应是没甚问题。 只听空气中传来阵阵金属般的声响,方云已是展开了攻势。 青光化为万千利刃,斩在金光之上! 待万千青光青光散尽,金光却是丝毫无损。 “不愧是道门八大神咒之一,果然非同小可!” 方云面露凝重之色,心道果然龙虎山的传承,就是不一样。 他玉皇宫虽然也是道教门庭,但底蕴相差甚远。 方云催动长剑,展开第二道攻势…… “这傻小子,竟然站在那儿不动,让人打,真是笑死人了!” “关键这个优势还是他自己让出去的。” “实在是丢我们天师府的脸。” 萧逾明一脸看傻子一样的盯着阿椿,引来张灵岳等人的附和声。 这可是比试,还没开始打呢,就开口让人三招。 那不是愚蠢是什么? 此时,各门派掌教所处的观战台上。 玉皇宫掌教露出了一缕欣慰和得意的笑容。 他微不可察的瞥了一眼张天师,见对方面色依旧古井无波,心下暗暗佩服。 就连赵长歌也同样如此,虽然阿椿的行为确实很傻,但他相信阿椿不可能连玉皇宫的一个门人都打不过。 何况阿椿的优势更大。 不多时,三招已毕,只见阿椿却是一点儿事都没有。 “三招已经完了,接下来,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阿椿面色不善的盯着方云。 被动吃了三招攻势,让他早已不耐烦了。 只见他撤去金光咒,手中大宝剑震动,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剑意。 方云脸色变了变,面色有些不好看。 自己三招下来,竟然没有伤到对方分毫。 这着实让他感到颜面扫地…… 就在这时,阿椿一剑挥出! 这一剑,裹挟着无比磅礴的能量,剑光仿佛沸腾了。 空气呜呜作响,似有金铁之声。 方云急忙掐诀,挥舞手中长剑抵挡。 只听叮当一声,长剑崩碎! “好小子,竟将昆仑剑宗的剑法,与龙虎山的道术合二为一。” 昆仑剑宗宗主江砚雪,眼波中浮现一缕异色。 又似赞叹,又似惊讶。 就连张道之都有些惊讶了,阿椿这小子,果然天赋异禀。 “嗤!” 剑气横扫而过,将方云逼退。 方云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接着出手,一雪前耻。 只见阿椿又是一剑已到,令他来不及做出相应的反应。 “这……” 方云脸色一变,无奈之下,只能躲避。 如此一来,方云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不断被阿椿的剑意逼的后退。 却毫无还手之力! 方云脸色难看,同为三花聚顶境巅峰的强者。 自己竟然被对方压着打…… 实在是太憋屈了。 比武场外,异彩连连,都被阿椿那凌厉的攻势惊讶到了。 纯元子的面色也逐渐难看,他知道这么下去,方云必败。 他还以为,以方云的修为,哪怕不能进前三,但前十应该没问题。 但这么快遇到阿椿这样的强劲对手,恐怕前十都已是无望了。 果不其然,场中变化迅速。 方云很快就伤痕累累,衣衫尽破。 阿椿一声轻叱,大宝剑剑芒阵阵,犹如潮水般,无穷无尽。 最终将方云逼迫的只能认输。 再不认输的话,恐怕要身负重伤! 到时,输的更为难看。 “哼,这么不经打……” 阿椿重重地哼了一声,意犹未尽的道。 方言咬紧牙关,瞪了阿椿一眼,不甘的退场。 “没意思。” 阿椿也御剑离开,似乎这一场战斗,并没有让他尽兴。 此时,纯元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显然有些输不起。 孔任等人看在眼里,并未声张。 而张道之依旧面无表情,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变化。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能装……” 有人暗暗吐槽,当然,这是心里话,那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这小家伙,倒是颇为有趣。” 额图根看着阿椿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念一动。 对阿椿来了一丝兴趣。 额图根本就游戏人间一般的心性,阿椿的行事作风,亦似乎勾起了她的玩心。 站在王守义身后的张白圭,看着异士之间的比试,却是心生向往。 “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如此就好了。” 张白圭喃喃自语,他也才只是个少年。 看到异士降妖除魔,御剑飞行天地间,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白圭,收敛心神,你的道不在此。” 王守义感受到张白圭的心神变化,担心他为此心声魔障,开口教诲。 “我儒道不是打打杀杀,而是教化众生,修身立言,不是一个路数。” “虽不能御剑降妖,缺少攻伐之力,却也同样可救苍生,摒除妖魔!” 张白圭闻言,陷入沉默,良久没有说话,似在思考什么。 王守义也没有多语,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悟才好。 天下能人异士无数,各有各自的缘法,强求不得。 但他相信,以张白圭的心性,应该能明悟其中道理…… 罗天大醮的比试,不是一日就能结束的。 参加比试的能人异士众多,不仅有各大门派的弟子,亦有一些散修。 当然,在这些前辈高人们的眼中。 除极少数人外,有着千年传承底蕴的宗门,才是这次罗天大醮的焦点。 这些宗门的弟子,无论是上限还是下限,都超过绝大多数散修。 头一日的比试之后,在天师府的安排下。 来自各方的能人异士,都下去歇息了。 入夜。 赵长歌却将阿椿单独召来,将其教训了一顿。 阿椿虽不是赵长歌的弟子,但跟她的时间最多。 赵长歌也对阿椿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继承天师的衣钵。 “你小子,下次还敢大放厥词,小心我再给你加一道禁锢。” 第341章 印证长生路! 京城,寿皇殿。 赵长青正批阅劄子,曌姬在其身后。 “陛下,天师府举行罗天大醮,我们当真不表示一下吗?” 曌姬面露疑惑的问道。 张天师刚下山时,虽然折了皇家的面子。 但事后赵长青没有怀恨在心,事后还极为关注张天师的一举一动。 怎得这次天师府举行如此隆重的法会,陛下却置之不理了? “皇后,朕已派天使送去了恭贺的圣旨。” “至于其他的,就这样吧。” “龙虎山即使不尊我朝廷,但毕竟在我大周境内,也算与我国运相连,想必天师府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赵长青叹了一口气,神情颇为疲惫的应道。 他登基已有八年多了,每日都在勾心斗角,与臣子们玩手段,玩心眼。 八年来,他实在是太累了,仿佛随时都有倒下的感觉。 但他身为皇帝,身为天子,身后是亿万万百姓,他不能够倒下! “陛下……” 曌姬闻言,眼角浮现泪痕。 她没料到,日日操心国事的赵长青,八年来竟是已如此疲惫。 这已经超过正常人的负荷,就算是神仙,恐怕也已累倒。 “陛下,您太过劳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曌姬又如何不知道,陛下这是劳累过度,已至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若在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得累倒了。 她几乎天天都与赵长青在一起,又如何能不知道。 赵长青这是随着年龄增长,已是力不从心…… 翌日。 龙虎山,天师府。 罗天大醮的比试照常举行。 一众各门各派的掌教宗主等,却是没有莅临观战。 张道之差人将他们请到纳凉居纳凉,品茶,赏花…… “小辈们的事,就让那些小辈自己去拼好了。” “我们这些老辈子,早该颐养天年,好好珍惜这时光。” “感悟天地自然地奥妙之力,漫步长生路,才是我辈修士,应当有之题意……” 张天师立于纳凉亭中,真武池畔,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 太虚子,冲虚子,玄虚子等人纷纷在风中凌乱。 你张天师什么时候成老辈子了?这些话不是应该我们这些前辈说才对吗? “天师说的是。” “天师言之有理……” 几人纷纷附和,谁让他是天师呢? 你是天师,你都对! “传闻初代天师,曾在此地炼丹修道。” “今日一见,果然此地非同凡响。” “天师府当真是个龙穴宝地!” 齐玄牝看着诺大的真武池,艳羡不已。 他一生都想振兴齐家,身为四绝之后,也曾觉得天师府不过尔尔。 此番前来参加罗天大醮,可谓是见识到了天师府的深厚底蕴。 就这一个观赏用的真武池,占地竟比他齐府还大,实在是让他感到骇人听闻。 如此宏大手笔,不愧是道门祖庭! 他齐家就算是再发展一千年,恐怕也追不上天师府现今的气象。 太虚子和冲虚子笑而不语,他们全真教和武当,虽比不上天师府的明望,却也不遑多让。 何况,这地方他们来过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与齐玄牝这个门外汉相比,自是不同。 茶过三巡。 虽没有众人相谈甚欢的场景,却也颇为谐和。 “儒,释,道三家皆聚于此。” “此外还有武绝,草原额图根。” “贫道有个提议,机会难得,我等亦不如互相切磋,互相印证一下如何?” 张天师忽然起身,看着众人,神色淡然的说道。 “嗯?” “你这是何意?” “让我们互相打一场?” 额图根露出意外之色,同时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她早就觉得无聊了,包括那个什么罗天大醮。 无非是年轻修炼者比来比去,没什么看头。 “这……真人师弟,这恐怕不妥吧?” “在座的,都堪称是异士界的执牛耳者。” “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惹小辈们笑话?” 玄虚子急忙说道,他可不希望这些家伙打起来。 这些人哪个不是身负大神通者?万一把天师府打坏了怎么办? 虽然说,他也有些心动。 毕竟他如今以身压龙虎山的气运,下不得山。 若有同等修为道友能够印证一下他的路和道,自是再好不过。 “呵呵……”张道之意味深长的一笑接着道: “不是打架,就是印证修为而已!” “亦或者说是印证长生路!” 长生路! 听到这三个字,除了额图根之外,其他人都意动了。 她可是活了两千多年,见惯了生死。 长生与她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对于这些老家伙能够打起来,她却是打心底里赞同。 那个画面,一定很有趣,很好看! 太虚子等人不知道额图根的想法,要不然绝对会第一个和她打起来。 “佛门修肉身,道门修玄妙通天之力,儒者修自身。” “也有修武,修剑等等……” “虽说,天下万千道法,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最终目的,都是身化天地,身化自然。” “或以身,或以器,以物,沟通天地自然伟力为己用。” “在座诸位,多为踏上长生路的能人异士。” “但恐怕走到长生路尽头的,除了这位草原额图根之外。” “也就只有武当冲虚道长了吧?” “难道诸位就不想在各自的长生路上印证一番吗?” “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岂不是美哉?” 张道之一番话下来,听得众人愕然不语。 当然也有些心动。 毕竟谁不想真正求得长生? 譬如玄虚子,若是龙虎山不需要他以身压气运,他难道不想得证长生吗? “道之啊道之,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等大多已是垂垂老朽,路已经走尽了。” “即使是互相印证,又能得到多少感悟呢?” “修到我等的境界,岂不知儒释道三家同源不同法之理?” “然就算有所感悟,或能多走一步,但又还有多少时间让我等去印证悟道?” 玄虚子叹了一口气,生死自有定数,他又岂是贪恋人间之辈? 若如此,又怎会不惜放弃长生路,以身压龙虎山气运? 此一番话下来,众人却是已明白。 张道之为何让他们这些人来此了…… 第342章 没想到当今武绝,也是个妙人! 大劫将至,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张道之让他们互相印证长生路的本意,是想让他们在长生路上走的更远。 若能走到长生路的尽头,成为长生者,也即地仙,自是再好不过。 当然,就连张道之自己也明白,这事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否则这天地之间的长生者,岂不是多如牛毛? 想要走到长生路的尽头,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够达到的。 还需要极高的天资和悟性! “有趣,不过试试倒也无妨,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额图根唯恐天下不乱,笑着说道。 她自没有在场修士那么多的想法,那么多的羁绊。 “某家不入长生,就不参与了。” 齐玄牝对长生没有什么兴趣,面色淡然的说道。 这话一出,听得玄虚子,太虚子等人暗暗钦佩赞叹。 “我等是无望长生,不能飞升成仙。” “而道友资质上乘,却不屑长生,不屑成仙。” “单在心性心境上,却是胜过我修道之人远矣。” “诸位真人谬赞了!” 齐玄牝双手抱拳,说着往旁边一站。 “齐小哥,就算你不入长生,不妨碍别人入长生吧?” 额图根忽然面露笑容,向齐玄牝问道。 齐玄牝一愣,不解额图根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还是答道:“那是自然。” “既如此。” “齐小哥,你武道已臻至化境。” “为大家印证,认可你的武道修为,也无不可吧?” 额图根接着说道。 众人听到额图根对齐玄牝一口一个齐小哥的叫着,不免有些引俊不禁。 他们已通过张道之知道,额图根是个活了两千年的老怪物。 然而这个老怪物却叫一个只有几十岁的齐玄牝为小哥。 怎么说都有种不真实的魔幻感。 “某家不入长生,未踏入长生路。” “即使印证,也印证不出什么。” “最多也就印证一下某家的拳头罢了!” 齐玄牝不为所动,坚定不移的拒绝道。 额图根依旧喋喋不休的进行“劝说”。 “没想到当今武绝,也是个妙人!” 赵长歌看着齐玄牝一笑,接着画风一转,气势一变,一身汹涌澎湃。 “既然你们都藏着掖着,就让我赵长歌开始吧!” 众人脸色一变,没想到异变来的这么快。 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赵长歌的剑招已至…… 此时,天师府的比试场中,亦发生了一场异变。 张云逸在与一名散修的比试中,本来稳操胜券。 那名散修都快败了。 张云逸正准备结束战斗,将其打晕。 那散修突然浑身浮现出滔天的黑气,盖压全场。 “怎么回事?” 张云逸怔住了,同时无比警惕,那黑气中,有磅礴的凶恶力量浮现而出。 “难道是魔修?” 发现异常的新龙虎六杰,亦迅速冲至比试场中。 神色不善的盯着那团黑气。 此时,四周观战台上的众修士,也发现了异常。 纷纷发出惊呼声。 蕴清子脸色皱成了一个川字,心说自己好不容易主持了一场罗天大醮。 怎么中途还发生了意外? 而且他心生疑惑,这里可是龙虎山天师府! 什么邪魔妖道,竟然能无视龙虎山的正气混进来? 他不敢怠慢,急忙想飞到场中,避免出现意外,或者伤亡。 “这是怎么回事?” 武当现任掌门王冲,全真教全真七子之首丹阳子等人,也纷纷进场。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脸色古怪不已。 “师叔!” 张云逸看着蕴清子,亦是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那滔天黑气,忽然尽数涌进那明散修的身体之中。 只见他双目赤红,露出恐怖笑容,一排雪白的牙齿瘆人无比。 “桀桀桀,这罗天大醮第一人,我要定了!” “你们一起上吧!我要杀了你们!” “桀桀桀……这血腥的味道,真是让人怀念啊!” 话音刚落,散修忽然抬手一掌拍出,无尽黑气化为劲风。 径直将张云逸拍的倒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噗!好恐怖的力量!” 张云逸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满脸惊愕的说道。 要知道,他可是三花聚顶境巅峰的弟子,竟无法抵挡那一招。 “大家快让开,这人入魔了!” 蕴清子见状不妙,急忙大喝一声。 同时在他手中出现一道浮尘,凝聚力量之后,向那散修打去。 萧逾明,李清平等人,纷纷右手掐诀,向后倒飞出去。 张灵岳将张云逸扶起,带着他离开了比试场。 蕴清子师叔出手了,对付那散修绰绰有余。 而且对方只一人,他们自不用去拖蕴清子的后腿。 若是蕴清子都对付不了,那更别说他们了。 “急急如律令!” “封!” 蕴清子也不知道哪儿掏出一个阵盘,定在那散修的头上。 道道玄光从阵盘上射出,将那散修笼罩,并且似要将其吸进阵盘之中。 “桀桀桀!” “就凭这个,想要困住我?” “痴人说梦!” 那散修张狂一笑,忽然周身黑气沸腾的愈加狂暴了。 “咔嚓!” 一声脆响,蕴清子打出的阵盘,竟是崩开了一道裂纹! 紧接着,阵盘轰隆一声炸开。 庞大的力量四散开来,将蕴清子,王冲,丹阳子等人都尽数逼退。 “怎么可能?” “好恐怖的力量!” “他不过三花聚顶境,怎会如此?” “……” 几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合力镇他!” 丹阳子一声轻叱,右手手腕一转,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 左手掐诀,剑身涌现白光,一道道虚幻剑影,浮现在天地之间。 “斩!” 丹阳子手中长剑一挥,漫天剑影如同一道道流光,向那散修刺去。 黑气汹涌,其中似有鬼怪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剑影没入黑气,只听得阵阵轰鸣声,旋即无影无踪。 蕴清子身后飞出七把飞剑,以天罡北斗之位,组成七星北斗剑阵。 七剑蕴含天地自然之力,威力绝伦,向那散修镇压而下。 “太极阴阳劲!” 王冲施展太极,自从他于飞升崖悟道之后,如今施展任何招式,都无根无循。 令人看不到任何轨迹,就那么凭空展现。 第343章 应当闲静从容才是 三人同时出手,对付那个疑似“入魔”的散修。 令四周观战的异士,纷纷面露震惊。 那散修究竟是什么来头? 竟然能独对当今龙虎山,全真教,武当的三大高手,而不落下风。 还有那黑气,究竟是什么力量?远超以往他们所见的妖气和鬼气…… 最令人疑惑和不安的是,这次罗天大醮,关系重大。 竟让这散修以不知什么法子混了进来,还如此强大! “道友,我来助你!” 玉皇宫掌教纯元子一声大喝,加入了比试场的战斗之中。 “我也来!” …… 又有四五道人影加入。 最终,在八九人的合力围攻下,这才终于将那散修镇压。 但其黑气,竟不能直接炼化。 蕴清子只得以一法阵将那黑气尽数从那散修体内吸尽。 封印后,交给真人师弟,玄虚子师叔他们一观。 至于那名散修,没有黑气作为支撑,早已身死道消。 “福生……无量天尊!” 蕴清子掐诀,对散修的尸体行了一礼。 无论如何,此人是在天师府罗天大醮上死的。 这件事,天师府一定会彻查到底! 也算是给亡者一个交代了…… 比试期间发生了这么大一个变故,只能暂停。 至少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举行下去了。 要是不查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后续的比试恐怕难以进行。 “快去禀报天师,请天师定夺!” 蕴清子急忙吩咐下去,并宣布今日比试停止。 并令两名弟子,将那散修的尸体收起。 就在这时,天地异变。 龙虎山的天空之中,竟有无数云朵汇聚而至,五光十色,令人震惊。 “这……天降异象?” “如此异象,寓意何事?” “好可怕的异象,似乎蕴含有毁天灭地的能量!” “……” 丹阳子等众异士皆震惊不已。 唯有蕴清子看向龙虎山真武池的方向,若有所思。 见真武池上方,有十几道气机汇聚。 当即心下了然,向众人道:“无妨,那是真人师弟他们,在与诸前辈证法!” 闻言,丹阳子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发生异变,这要是再来一次狠的,他们的心脏受不了。 当下,各门各派众弟子皆回。 蕴清子,丹阳子,王冲,纯元子等,往天师府大殿而去。 …… 此时,纳凉亭中。 张道之等人互相印证长生法,长生路结束。 但已踏入长生路者,收获寥寥。 张道之与赵长歌却是收获颇丰,见识了各家的长生路手段。 这对于他们以后踏入长生路,有着巨大的帮助。 可以说,收获最大的就是他们两人了。 “我怎么感觉,我等费力印证。” “并无多大收获。” “却是给张天师做嫁衣了?” 太虚子忽然笑道。 众人当即点头,以张天师的性子,很有可能他们都被算计了。 “诸位,你们这么说就见外了。” “贫道是那样的人吗?” “亏贫道还费劲的在这次罗天大醮上,邀请诸位赴约。” “以求为诸位谋取一些好处。” 张道之自然不会承认,面色坦然的应道。 众人都斜睨着张天师,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试问在座谁不知道,天师和老天师是最不要脸的人? 张道之被众人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只能故作咳嗽两声。 正要说话。 忽然纳凉亭外一道声音传来。 “真人师叔,不好了,出事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两人联袂而来,急急忙忙地。 正是萧逾明和葛仲二人。 他们听到出事二字,纷纷面露疑惑。 如今这龙虎山,能出什么事?居然如此惊慌?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我天师府弟子,应当闲静从容才是!” “有什么话快说,事后再责罚你们!” 张道之面容一肃,呵斥道。 “是!真人师叔。” 萧逾明和葛仲二人有苦难言,但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只得往肚子里咽下去。 “真人师叔,师叔祖,师叔!” “诸位前辈!” 二人一一打过招呼过后,才开口道。 “比试场那边出了意外。” “有一名散修,不知何故,周身浮现黑气……” “现已被蕴清子师叔镇压。” “蕴清子让我们二人请真人师叔去查看。” 还没说完,张道之的脸都快绿了。 这两个家伙,这么重要的事,竟然还在那儿慢吞吞的说? 简直岂有此理! 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发作。 只得咬着牙道: “好,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诸位,罗天大醮上出了变故,贫道去处理一下。” “诸位在此稍候片刻。” 太虚子等人面色凝重。 莫说天下异人,就连妖精鬼怪,哪个不知道如今龙虎山正在举行罗天大醮? 竟有邪物在这个时候闹事?岂不是嫌活的不耐烦了? 就算是想死,那也不是这么玩的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哪里还能老神在在的在这里等着? 毕竟,可不是谁都有像张天师这般惊人的定力。 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 不愧是天师! “既如此,我等便和天师一起去看看。” “毕竟这罗天大醮,也事关我等。” “不错,天师莫要推辞,这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张道之瞪了萧逾明和葛仲二人一眼。 事出紧急,他也懒得和这些老头推辞。 于是十几人便向天师府大殿而去。 唯有萧逾明和葛仲二人,面露不解之色。 真人师叔瞪我们干什么? 不是真人师叔教我们要淡定从容吗? 怎么我们淡定从容了,真人师叔反而更不高兴了? …… 天师府大殿内。 张天师手上拿着蕴清子的阵盘,面露凝重之色。 方才,他已经取出一缕黑气查探。 其中有一丝令他感到熟悉的气机,但又不是很像。 那黑皮不仅是他没见过,就连冲虚子和太虚子,以及玄虚子三人,都不曾碰见过。 唯有额图根露出一丝讶异之色,向张天师道:“给我看看。” 张道之没有什么头绪,遂将阵盘递到了额图根的手中。 希望这位活了两千多年的长生者,能破解其中奥妙。 第344章 不同寻常的魔气 只见额图根自阵盘中以法力取出一缕黑气。 那黑气似有灵智一般,跳动不定,仿佛要逃走。 然而又如何能够逃脱额图根的掌控? “奇怪,为何当世会出现这种魔气?” 额图根面色凝重,额头皱字成川。 “魔气?” 众人不解,就连张道之也颇为疑惑。 天下间,如人所谓妖魔鬼怪者,多身具魔气。 一旦成了气候,不仅害人匪浅,就连异士亦会被伤及。 此类魔气,在座正道高人,自修道开始,见过诸多,自是十分清楚。 然而阵盘中所封魔气,却是他们不曾见过的。 但听额图根“这种魔气”之语。 在座高人,都已断定,此魔气必定根底不凡。 “额图根,你若知道什么,不妨说一说,如何?” 张道之神色不变,问道。 额图根点了点头,应道: “这缕魔气,与寻常魔气不同。” “众所周知,七情六欲,杀戮业力等,会令人滋生心魔。” “心魔令身心之气,化为魔气,遍及周身。” “凡人异士得之,心神不宁,思维混乱。” “轻则心智受损,重则疯癫发狂。” “修士则修为跌落,甚至暴毙而亡,此即为入魔……” 众人听得暗暗颔首,这个道理,他们这些修为高深者,岂能不知? 甚至他们都曾经历过自己心中的心魔,但最后都被斩之。 只听,额图根接着说道。 “此外还有一种,天地之间的煞气。” “多为亡灵的怨气汇聚而成,如各个古战场,酆都鬼域等等。” “此类煞气,生灵触之急疯癫妖魔化。” 张道之点了点头,这下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受到那缕黑气中有一缕熟悉的气机了。 他曾镇压过酆都鬼门,前往过十万大山,对这类气息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缕黑气中,居然有这种气机的组成。 不过这也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会有如此特殊的魔气。 与他们下山降妖除魔时所遇见过的,大为不同。 “我曾听上一任额图根说,传说中还有一种魔气。” “乃天地自然中产生,天地分化成清浊二气。” “其中浊气生成的魔气,乃天生魔气,十分精纯。” “不同于心魔,阴煞之类所生的魔气。” “换句话说,此种魔气,更为强大!” “当然,我也是听说,未曾见过,你们权当听个故事。”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天地分阴阳。 在座多为道门高人,这个道理他们自是再明白不过。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在其中。” “万八千岁,天地开辟。” “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这个段话出自《三五历纪》。 讲述了远古大神,盘古开天地的故事。 亦阐述了天地阴阳之理。 道教典籍中,也有相应的记载。 但,这和那魔气有什么关系? 天地自然没有灵智,又如何能滋生魔气? 众异士高人都十分不解,疑惑。 生灵有负面情绪,有恶念,故能生邪魔之气。 若如额图根所言,岂非天地自然亦如生灵一般,有灵智不成? 除心魔之外,各门派典籍中,也只记录了世间有阴煞地脉。 但此类心魔,煞气……可用道法,佛法等驱除。 然阵盘中所封的魔气,即使蕴清子都不能炼化。 可见两种能量并不相同。 “额图根,你所言非差。” “但也不足以解释这特殊魔气的来源。” “天地自然,有阴有阳。” “这魔气,显然并非你说的那么简单。” “也并非寻常妖魔之物能够有。” 太虚子苍老的声音说道。 众人亦是陷入沉思,但一时片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就连张道之,熟悉三千道藏,也找不到这个记载。 “这也是上代额图根告诉我的,具体详情,三千年了,我也不知道。” “或许,这种能量,已经超越了我们所知。” “我还是将其封起来吧。” 额图根也迷糊了,怎么解释都不成,她也懒得花费心思了。 额图根将黑气再次封进阵盘后,便交给了张天师。 反正这东西是在龙虎山发现的,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张道之也不知其所以然,只得将阵盘收好。 他沉默片刻,旋即向众人道: “先别管这所谓的魔气了。” “当务之急,是找出那散修的根底。” “若其尚有家人在世,他的尸体应交给他家人处理才是。” “另外他如何获得的这魔气,也需要清查出来才是。” “罗天大醮不能停止,明日继续。” 众人点头,皆开口称道。 “天师所言极是……” 待众人散去之后,张道之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龙虎六杰之一蕴德子处置,以示重视。 至于天师,他接下来的重点,还是放在了罗天大醮上。 毕竟这次的罗天大醮,可不止是年轻弟子之间的比试,还有其他事情。 …… 翌日,罗天大醮比试正常开始。 因昨日之事,那名散修已然暴毙。 张云逸自然成了获胜者。 如此,经过三日的比试,三花聚顶境的异士中。 已是决出了十强。 分别是,拥有纯阳道体的阿椿,龙虎山三代弟子,张云逸及葛仲。 龙虎山的新龙虎六杰中,便占了三人。 萧逾明,李清平,张灵岳三人,则是遗憾落败。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神州大地,宗门异士无数。 新龙虎六杰虽然很强,但在同辈弟子中也并不是无敌的。 让张道之颇为意外的是,阿椿年龄最小,战绩却是最为惊艳的。 此前他和玄虚子密议时,还担心阿椿修行尚短,不是他们的对手呢! 现在看来,阿椿这个纯阳道体,身具龙虎山秘术,与昆仑剑宗剑术于一体。 其杀伐之力,已是远超同境修士。 果然异士的战力,与修行境界,和修行时间的长短。 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因果关系。 也难怪就连张道之都看好他了。 “可惜了,接下来得看你们仨的了。” “记得给我们报仇,替我们打爆那几个家伙!” “要不然我们心中这口气出不去,影响道心。” 萧逾明等三人,向阿椿等三人说道。 第345章 十强弟子! “师兄放心,就瞧好了,我大大大剑仙,一定帮你们找回场子!” 阿椿拍拍胸脯,得意洋洋的说道。 “师弟不要大意,接下来那几个对手,可都非同小可。” “你应谨慎一些才是,切记不可得意忘形。” 张云逸语重心长的道。 “嗨,本大剑仙什么实力?这还用说吗?” 阿椿仿若无闻,依旧大言不惭的应道。 “……” 张云逸等人直接选择了无视,要不然非被气死不可。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心性,和真人师叔有的一拼。 十强弟子之中,还有武当山的聂归真。 她自从领悟太极归真式,并一日突破三花聚顶境后。 在武当同代弟子间,几乎已是第一人。 甚至武当弟子们都认为,聂归真或许能成为下一代武当掌门。 全真教丹阳子首徒,小流儿,亦在十强之中。 他常跟随太虚子修炼,在全真教的三代弟子中,也唯他一人而已。 实力自然非同小可,力压同辈。 昆仑剑宗的大师姐,轩辕静姝,人称五道仙之昆仑剑仙,亦在其列。 她与武当王冲等人齐名,但剑修的路,本就难走。 且其相对王冲等人来说,年纪尚浅,因此有资格参与罗天大醮的比试。 而王冲虽然也年轻,乃是武当的二代弟子,但其境界,已至五气朝元境,自不能参与罗天大醮的比试。 与全真丘玄同一般,是全真教二代弟子,全真七子之一,五气朝元境。 另外进入十强的,则还有太乙门卫化真,上清魏青玄二人。 此二人也在五道仙之列,也是其门内的二代弟子。 但太乙门与上清派底蕴没有龙虎山,全真,及武当深厚,传承也没有他们久远。 在异士界,门中弟子自是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轩辕静姝,卫化真,魏青玄三人,虽同有五道仙之名,但严格来说,他们与王冲和丘玄同并不是同一年龄段的弟子。 至于江湖中人为什么会将他们列为五道仙,起因只是张天师的一个念头而已。 与身份,年龄,境界修为,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由此便可见,各门各派之间的传承和实力,相差有多么大了。 还有一人是个和尚,法名空尘。 让人惊讶的是,空尘的来头,竟然并非来自少林寺,而是蜀地的罗汉寺。 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竟已是三花聚顶巅峰境的高手。 此前,异士界并不曾听闻罗汉寺有这么厉害的弟子。 显然罗汉寺是有意隐瞒。 当然,最让人惊讶的,是张天师广博的胸襟。 此前佛道之争,双方都损失不小。 虽然道门占据了一丝上风,然无论结果如何。 佛道两门之间,即使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但这罗天大醮,道门应该很排斥佛门的加入才是,尤其是龙虎山。 哪怕张天师邀请了佛门高僧参加,然这比试,佛门弟子应该没有机会参与才是。 当然龙虎山中也曾有异议,认为佛门弟子不配参与罗天大醮。 称这是对死去的道门弟子的羞辱! 然而张天师却力排众议,道: “蜀地罗汉寺并非西域佛门,亦无蛊惑人心之举。” “据贫道所知,罗汉寺向来行善积德,并无逾矩之为。” “且在三十年前,蜀地有地震大灾,不知多少人死去。” “罗汉寺素真法师打开寺门,救治生还灾民。” “并收容孕妇,最后罗汉寺降生了一百名八名婴儿。” “暗合佛门百八罗汉之意,得天道青睐。” “如此大义,又岂是西域佛国那些妖僧所能比拟?” “理当罗汉寺有此大兴,我辈修道之人,又岂能有此门户之见?” “而将此真佛门拒之门外?” 众龙虎山弟子听闻,皆以手掐诀,向天师行礼称善。 天下正派异士,亦称赞张天师胸襟广博,如浩瀚天地。 此后遂无异议。 罗汉寺本一小寺,其壮举鲜为人知。 经张天师口中道来,竟是让罗汉寺声名大噪。 一时竟是盖过少林寺,宝相寺等一众宝刹的名头。 甚至有人言,少林寺,宝相寺等寺庙,行径与罗汉寺相差甚远。 这“天下第一寺”之名,应当给罗汉寺才是。 张天师又道: “在贫道看来,天下无论道门,还是佛门,甚至儒门。” “无论哪门哪派,都有害群之马。” “道门有妖道,佛门有妖僧,儒门也有妖人。” “所修法术,并无好坏善恶。” “贫僧认为,行善举,便为贤者,行恶者,便为妖魔。” “儒释道如此,各门各派亦如此,异士与凡人亦是如此。” “如那苗疆圣教,江湖人称魔教,也不见得真是魔教,人人都是魔头。” “左右不过是心作祟而已。” 这番至理名言,听得天下异士,皆低头深思。 听得灵雀眼眶都红了。 多少年了,终于有人替苗疆圣教在天人异士前,说了句公道话。 关键说这话的,还是道门魁首,龙虎山天师! 怎能不让人感动? “张天师这觉悟,真乃我辈楷模!” “天师真神人也,我等惭愧。” “惭愧……” 各门各派的掌教,宗主,大儒,法师等,亦纷纷拜服。 …… 至于最后一位十强,却是一位散修,无门无派,只有一点儿微末家学传承。 别说在异士界了,在凡人界也没甚名头,不为人知。 此人名为叶小凡,说是散修,其实学的乃是武道。 叶小凡的家里,只是凡间的商贾之家,虽非巨富,也算殷实。 从小其爷爷便传授其家传的一些武学。 叶小凡也十分好学,从小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后得一位路过的名师指点几句,竟是以武入道,修得三花聚顶之境。 其武学修为,让一众名门子弟,都深感惭愧不如。 可以说,十强弟子之中,只有他一人是硬生生打上来的。 萧逾明便是在他的手中吃了亏,被其击败。 “好小子,某家许久没有见过有这等武学天赋的孩子了。” 齐玄牝一脸笑意,他没有子嗣,也没有弟子。 却对这叶小凡十分满意,如今武修可是很少见了。 第346章 就算是本天师,也不能更改 “齐小哥,你这是想要收徒了?”额图根见齐玄牝意动,不禁笑着问道。 她认识齐玄牝已久,从来没见过齐玄牝这个样子。 而且知道以往想向齐玄牝拜师之人,必定如过江之鲫。 毕竟他可是四绝中的武绝啊! 就算不是学武之人,都想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师父。 然而齐玄牝却是一个不收,甚至连面都不见。 后来渐渐来拜师的就少了…… 齐玄牝见过人心险恶,不会轻易收徒。 且能以武入道之人,亦是少之又少。 没想到在这罗天大醮时,齐玄牝竟是动了恻隐之心。 “可惜,他已经小有成就,此事恐怕难成。” 齐玄牝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 “这个不难,到时候我来帮你。”额图根笑着说道。 “帮?你怎么帮?”齐玄牝侧目,也有些意外。 额图根心性与常人不同,竟然还会帮人?还是帮他收徒? “到时候再说。” 显然额图根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得暂且避开这个话题。 齐玄牝微微摇头,他虽然意动,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 十强弟子之间的比试,很快也开始了。 各两两一组,决出五强之后,则会进行最后一二三名的排位比试。 可以说,接下来的比试,才是最精彩的。 第一场。 龙虎山阿椿对阵太乙门卫化真,新龙虎六杰之一,对五道仙之一! “唔,太乙门那小子。” “贫道劝你还是放弃放弃吧!” “对上我这个未来的大剑仙,未来的天师府天师!” “你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阿椿身着道袍,扛着大宝剑“满脸红”,一副欠揍的模样说道。 从外表看,这家伙实在是没有一点儿名门正派弟子的模样。 反而像是游戏人间的侠客。 “得罪了!” 卫化真置若罔闻,对于阿椿的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只见他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道: “自然曰道,道无名相。” “一性而已,一元神而已……” “性命不可见寄之天光,天光不可见……” “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只见卫化真身现金光,竟是如同太乙临尘。 道道金光从其双目中射出,竟使空气震动。 这正是太乙门典籍,《太乙金华宗旨》中的秘法。 双目吸收日之精气,威力无穷。 这也是太乙门压箱底的绝技! 毕竟世间能将双目修到有攻伐之力的异士,寥寥无几。 “看我一剑破之!” 阿椿金光护体,一剑挥出,竟将那道道金光震散。 他一往无前,无视卫化真的攻击,又一剑向卫化真刺去。 “天地视人如蜉蝣,大道视天地亦泡影。” “惟元神真性,则超元会而上之。” “其精气则随天地……” 卫化真有《太乙金华宗旨》中另一秘术。 只见他浑身金光大振,金光幻化成一三丈金光道人模样。 三丈金人伸出一臂,向阿椿的大宝剑抓去,要将那宝剑握住。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阿椿不敢大意,忽然一声大喝,使出了李太白的青莲剑法。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每念一句,剑势便多一分。 其身姿飘逸,潇洒自如。 仿若真个是传说中的那位青莲剑仙李太白! 在阿椿凌厉的攻势下,卫化真幻化而出的那个金人。 竟被阿椿的剑招斩掉,化为道道金光消散于天地。 “怎么可能?” “这家伙这么强?” 卫化真目瞪口呆。 他此前见过阿椿出手,但并未见过他施展李太白的青莲剑法。 此刻陡然见其施出,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好一个青莲剑歌……” “好一个诗剑仙李太白!” 卫化真心神惧震,心下却是哀叹不已。 龙虎山的弟子,竟有如此剑道造诣,令他自愧不如。 这也就是龙虎山了,换作其他门派的弟子。 难以身具如此多的绝技。 “噗!” 大宝剑刺中卫化真的肩膀,顿时道道鲜血弥漫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衫。 “我输了……” 卫化真一脸苦涩,不甘的说道。 “早认输不就好了?” 阿椿并未看见卫化真的神情。 当然,就算是看见了,他也不会在意。 阿椿收回宝剑,头也不回的飞出了比试场。 卫化真咬了咬牙,他这点伤,对于异士来说,自不值一提。 太乙门掌教看到这一幕,心知卫化真此刻万分不甘。 但他也无可奈何,只是暗暗叹气。 只希望卫化真不要因此而留下心魔。 毕竟太乙门能有卫化真这样的弟子,已经很难得了…… 第一场,阿椿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了。 第二场,张云逸对阵葛仲。 当主持者念出这两个名字,立时引来哗然一片。 毕竟他们两个,可都是龙虎山的弟子。 “龙虎山不愧是龙虎山,气魄非凡!” “就凭这个比试,我相信,龙虎山绝不会打假赛!” “打假赛?兄弟你想啥呢?” “就是,就算不信龙虎山,难道还信不过天师吗?” “……” 众异士议论纷纷,自是惊愕不已。 “天师府不愧是道门魁首,万法宗坛!” 就连一些掌教,都不禁暗暗称赞。 “谬赞了,签都是他们自己抽的,完全随机。” “就算是本天师,也不能更改。” “我天师府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作假。” 张天师微微一笑,大义凛然的说道。 当然,这也是实话。 整个罗天大醮的比试,他只出了一个大方面的规则。 其他细节都会由龙虎六杰的师兄们完善的。 这对决名单,也是出自他们之手。 以蕴清子等人的心气,自然也不会在这方面弄虚作假。 否则的话,本次的罗天大醮,也就失去应有的题意了。 玉皇宫掌教见此,心中的一丝不快立刻烟消云散。 同时也暗暗赞叹,天师府真不愧是天师府。 如此恢宏气度,反而显得他小气了。 要怪只能怪自己那个徒儿,着实运气不好。 一出场就遇到了天师府的纯阳道体。 真是时也,命也,无法揣度,也无法左右。 第347章 家有虎妻 “师兄,没想到我们两个竟然抽中了。” 张云逸看着自己的对手,葛仲,笑着说道。 “是啊,师弟,等会儿可别怪师兄我手下不留情!” 葛仲亦是笑着应道。 以他们二人对师门的信任,自是不会相信这是天师府故意安排的。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运气太好,抽中了同门弟子。 不过这两位不愧是新龙虎六杰。 抽到了也就抽到了,心下也绝不会有什么怨言。 这也暗合道法自然之意。 “那就得罪了,师兄!” 张云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即手掐剑诀,向葛仲杀去。 “正好,也未曾与师弟真刀真枪的打过。” “今日正好如愿!” 葛仲一声大喝,迅速迎了上去。 其神采颇有其师傅的神韵。 两道金光,在比试场中,不断横冲直撞。 两人师出同门,又是三代弟子中,极为要好的关系。 一看对方动作,便知道对方要出什么招式,然后做出应对的反应。 真可谓是势均力敌,谁也不弱于谁。 张云逸与葛仲不断施展杀招,口诵经文,秘术如频出。 不消片刻,两人都已是伤痕累累。 葛仲的衣衫更是炸开,露出了古铜色的身体。 他身体壮硕,雄浑有力,肌肉如小蛇般隆起。 张云逸亦是衣衫破烂,虽已浑身挂彩,但气势惊人。 看着两人的战斗方式,引得一众异士惊愕不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不合,下手才这么重呢。 两人比拼道法,比拼秘术,比拼剑术……甚至比拼拳脚。 在观众台上的灵雀,看得又是紧张,又是担忧。 张云逸每场战斗,她都在场,今日这一战,堪称是他最惨烈的一战了。 这么打下去,非身受重伤不可! 蕴清子看到,微微皱眉,他撇了一眼坐在天师位的张天师。 见他神色不动,面色不改,这才稍微放宽了心。 他知道,一旦出现不可预知的意外,真人师弟一定会出手。 一柱香后。 张云逸和葛仲都已是强弩之末,连灵力都几乎使光了。 张云逸大口喘着粗气,强如葛仲的体魄,也都感到疲累。 “师兄不愧是师兄,果然厉害!” “这一架打的,痛快!” 张云逸兀自笑着说道,视自身的伤势如无物。 “彼此彼此,师弟也是真师兄我刮目相看。” “没想到师弟在修体一道上。” “不知何时与师兄我不相上下了。” 葛仲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家有虎妻,要是我再不锻炼一下身体,恐怕就被榨干了。” 张云逸用只有葛仲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闻言,葛仲一愣,随机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得张云逸脸都有些红了。 让葛仲感到意外的是,自己这个师弟,在悄然之中发生了变化。 犹记得,以前在张云逸面前提起圣教圣女时,他都会脸红。 这才时隔多久?脸皮竟是厚了许多。 “师弟啊,你果然长大了!”葛仲感叹的说道。 张云逸很快面色恢复如初,道: “今日斗法,师弟我略逊一筹,就不比了。” “以后有机会,再向师兄讨教锻体之法!” 说着,张云逸掐诀,向葛仲行了一礼。 葛仲倒也没有惺惺作态,他本就比张云逸修行的早。 虽然张云逸的天赋在他之上,但两人真可谓是旗鼓相当。 比试进行到此,张云逸也就输了半招而已。 因此张云逸认输,倒也无可厚非。 何况,他俩无论谁赢,总归都是龙虎山弟子,也无需无故谦让。 一是一,二是二,也并不会影响他们这么多年的同门之谊…… 这第二场,葛仲以微弱的优势取胜。 “总归他们两个有自知之明,否则少不了要教训一顿。” 张道之看到这一幕,暗暗点头。 二人下场后。 第三场比试开始。 由昆仑剑宗轩辕静姝,对阵上清派魏青玄。 “轩辕姑娘,你是最厉害的!” “我赵长松永远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听到赵长松的话,轩辕静姝白了他一眼,道:“谁要你做我坚实的后盾了?” 说完,也不顾赵长松的反应,御剑飞到了比试场上。 身后,赵长松脸色一红,不过便恢复如初。 轩辕静姝对赵长松本没有什么好感,无奈赵长松一直纠缠于她。 好在赵长松也没有什么非分之举,轩辕静姝知道无法将这个跟屁虫赶走。 索性也就默许他在自己身边。 当然,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轩辕静姝会接受赵长松。 偶尔回应赵长松几句,便已是极限了。 不过对此赵长松也并不十分在意,只要轩辕静姝不再见面就让他滚。 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赵长松相信,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早晚能够铁杵磨成针…… 张道之看着赵长松的模样,不禁暗暗摇头。 昆仑一行,他对赵长松的观感也不咋地。 这家伙要不是师姐的弟子,并且师姐有那么一丝心意照拂于他。 张道之是不会正眼看他的。 但他毕竟是天师,见赵长松似乎变化了一些,心下也暗暗留意了一眼。 否则,凭他的地位和实力。 只需要一句话,赵长松便永远不能见到轩辕静姝。 不过,这并非张道之本意,他也不会这么做。 不管赵长松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及时醒悟,那他也懒得去过问。 赵长歌见真人师弟留意了一眼赵长松,遂也恨铁不成钢的撇了他一眼。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会说这些私事。 “赵长松,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不要乱来,要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 赵长歌在心中暗暗想道,于是多留意了一下赵长松。 此时,比试场中。 轩辕静姝与魏青玄的比试已然开始。 两人都是五道仙之一,实力亦是旗鼓相当。 一个施展道法秘术,一个唯有一剑。 两人不断斗法,引来观众阵阵惊呼之声。 最终,轩辕静姝以强决惊艳的一剑,将魏青玄击败。 成功晋级。 “不愧是轩辕姑娘,昆仑剑仙,就是厉害!”赵长松见轩辕静姝获胜,不由称赞起来。 “这家伙,一直在拍马屁,实在是脸皮太厚了……” 第348章 遇上了她不该遇上的人 四周的异士露出了鄙夷之色,同时挪动身子,离赵长松远远的。 像是生怕被传染了他的舔狗属性一般…… 第四场开始。 聂归真对阵空尘。 面对领悟出太极归墟式的聂归真,哪怕空尘这个佛门弟子出身不凡。 显然也有些不够看。 毕竟一个是武当弟子,乃道门三大教派之一,底蕴深厚。 一个来自于不知名的寺庙,没什么底蕴。 空尘能够跻身前十,已经很是不易。 在座的异士,都是这么认为的。 唯有空尘自己,无视旁人言语,依旧信心不落。 然而当他以为能够再次赢下一局时,却发现落空了。 无论自己使用什么招式,都被对方以太极归真式化解。 太极归真,从无生有。 任何招式,哪怕是武当一个微不足道的招式。 在她的手中,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变为一个强大的杀招,将空尘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此种变化,旁人无法理解,更不必说空尘了。 “归真……归墟……” “冲虚子,你武当如今真是人才济济啊!” “有这两个天才,武当不兴都不行。” 太虚子眼露精光,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他看了看场中的聂归真,又看了看王冲,最终又只剩下一叹。 全真教如今也属于青黄不接的状态,三代弟子中,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小流儿一人了。 至于四代弟子……算了,不提也罢。 二代的全真七子,也就丹阳子能够继承全真教。 剩下也就一个丘玄同尚可。 说实话,丘玄同那个五道仙的名号,远不如他全真七子的名号更有含金量。 虽然因天师的加持下,五道仙的名号更广为人知…… “呵呵,太虚子说笑了。” “我看你那徒孙,也是天赋异禀,非同小可啊。” “论修为实力,比我那个徒孙强多了。” 冲虚子捋了捋胡须,笑道。 这倒是实话,聂归真毕竟修道不久。 哪怕因为入了三丰真人的画中,一朝悟道。 不仅修成了三花聚顶,还悟出了太极归真式。 但底子太薄了,并且天赋也不是很高。 能有现在的成就,已是不易。 与小流儿自幼便跟在太虚子身边相比,差的太远了。 “假以时日,这女娃成就必定不小。”太虚子应道。 纯元子等人闻言,纷纷一惊。 能得到太虚子如此点评的,异士界可是寥寥无几。 “太极归真,太极归墟……” “太极,无极,武当能人辈出啊!” 就连王守义都说异彩连连,这女娃子,不容小觑。 而且,他已经猜出了聂归真的身份。 早年他就听说,当年的杭州府同知。 如今的杭州府知府聂景行的女儿,聂小妹。 因慕天师府天师,而入了武当修道。 这女娃叫聂归真,想必就是聂景行的女儿无疑了。 王守义看了一眼张天师,见他面色平淡,毫无波动。 心下不禁暗暗叹道: “可惜了,这女娃儿心性不错。” “却遇上了她不该遇上的人。” “天师乃有大能力之人,又岂会在意儿女私情?” 他已经预见到,未来聂归真独居深山修道,唯孤灯相伴的场景了。 场中。 空尘不敌太极归真式,已然败下阵来。 第四场,聂归真胜。 最后一场,全真教小流儿对散修,也是武修叶小凡。 这一场比试,当然也是毫无悬念。 叶小凡虽然在武道一途上,修为不凡,有着不俗的成就。 但与道门正统的弟子相比,依旧差了一些。 当然,这并不是说,名门正统,就一定胜过散修武修等。 只不过在相比之下,名门正统的上限也更高一些罢了。 譬如一个天赋一般的年轻人,天赋上限只是堪堪迈入五气朝元境。 但在名门正统下修炼,便能有达到五气朝元境圆满的机会。 而自己独自修炼,若无甚其他机缘的情况下,能达到三花聚顶巅峰,就差不多到头了。 并不是不能迈入五气朝元境,而是在没有资源的情况下,难度更高而已,更别提在这个境界圆满了。 这也是为什么齐玄牝会有收徒之意了。 但叶小凡不愧是武修,攻伐力强绝到了极巅。 令小流儿吃了不小的亏,甚至数次差点落败。 最终经过一番苦斗,小流儿以微弱的优势,险胜一招。 将叶小凡击败。 至此,罗天大醮前五名弟子名单已出。 剩下五人,将会在明日,各自都与另外四人,进行四场比试。 最后以胜利的场次来进行排名。 胜利最多者,便为第一名,以此类推。 若有相同的,便另外单独进行一场,以分高下。 …… 入夜,天师殿。 “真人师弟,调查那名散修的事,有些眉目了。” 蕴德子向张天师,玄虚子汇报这两天他的调查结果。 “那散修名为萧枫,河东人士,父母早亡,无家室。” “自幼随一名云游道人修行,后那云游道人羽化。” “萧枫则独自游历四方,好不容易才修到三花聚顶境。” “听闻龙虎山将要举行罗天大醮,遂来参加。” “于途中遭遇一妖,斩杀之。” “得妖遗落的一枚戒指,戴在身上,最后酿成惨剧。” 闻言,玄虚子皱了皱眉,说道:“这些信息,并没有那魔气的下落啊。” 蕴德子点了点头,应道:“不错,因此,我猜测,那魔气应与那戒指有关。” “所料不差的话,魔气应是被封印在了戒指中。” “不知何故,封印破除,魔气冲出,令其失了神智而入魔。” 说着,蕴德子取出了一枚戒指,递给张天师和玄虚子查看。 二人接过戒指观察了一会儿。 张道之点了点头,说道。 “师兄推测的不错,我在这戒指中感应到了一缕气机。” “与蕴清子师兄封印的那些魔气似乎同根同源。” “只是……那魔气又因何被封于这枚戒指之中?” “又因何被一个妖物获得?” 蕴德子皱了皱眉,似在思考什么,良久后才应道:“如今那妖物已魂飞魄散,想要追查已是不能了。” “就算是查到,恐怕那妖物也是偶然得之。” 第349章 道魔量劫! 张道之看着手中戒指,良久后只得叹道:“既如此,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吧。” 待蕴德子离开天师殿后,沉默良久的玄虚子,这才开口道。 “师侄,我忽然想起来,十年前,师兄说过一则秘闻。” “当时我没有没有在意,见到这枚戒指,两者或许有什么关联也不一定。” 闻言,张道之露出了诧异之色,问道: “方才师兄为何不说?” 玄虚子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非我不愿说,而是兹事体大,并且又不是确凿之言。” “无法佐证的情况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道之点点头,如今他也明白,有些事,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为好。 有时候,故意隐瞒,也是一种善意。 “愿闻其详。” “师兄曾说,在远古洪荒世界,乌妖大战前。” “有过一场道魔之争,又被称为道魔劫。” “其时间应在龙汉量劫,巫妖量劫之间。” “此量劫,魔败道胜,天地秩序得以重定。” “因此,我在想,在罗天大醮上出现的魔气。” “或许与这魔道量劫有关。” 张道之皱了皱眉,又是洪荒世界,难道那大劫,和这洪荒世界有关吗? 然而,自颛顼帝绝天地通后,关于洪荒世界的一切,都已经不为人知了。 现在与九州世界,最为接近的,只有天地间最近的一位圣人,改地水风火后的山海世界。 如青丘,四海三岛等。 算是与九州世界最为接近的。 想到这儿,张道之不禁在想,师父到底发现了什么? 数十年的布局,又是为了什么?所谓大劫,又是什么? 起初,张道之以为,师父在他身上的布局,是斩申九千。 后来他去了东海,草原,西域,南荒……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他都能发现老天师的后手与布局。 并且与他息息相关。 张道之曾以为,自己足以成为一个执棋者,摆脱桎梏。 然而如今看来,却似乎依然在师父的棋盘之中。 这让他细思极恐…… 他又看了看玄虚子,他知道,师叔一定知道什么。 但是从不说出,只在关键时候悄然点破。 张道之很想直接问,玄虚子究竟还有什么瞒着他。 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明白,该说的时候,玄虚子一定会说的。 不该说时,就算自己这个天师不当了,他依旧会守口如瓶。 好在,张道之相信,无论是老天师,还是玄虚子师叔,都不会害他。 “若如师叔所言,莫非认为,那魔气乃与传说中的洪荒世界有关?” 张道之皱眉道问道。 玄虚子没有回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张道之也没有追问,就那么盯着玄虚子看。 看得后者都有些发毛了,只得应道: “道之啊,这也只是我一时的猜测而已,做不得真。” “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多想。” “眼下还是将重心放在罗天大醮上,待此事一了,再做打算。” 张道之微微颔首,罗天大醮快要结束了。 然还有两件正事没有完成,这也是他的承诺。 一就是,正式接受道门魁首的身份,执异士界牛耳。 二则是,在龙虎山修建道德碑,以奠道门先贤,及在西域佛国一役中壮烈牺牲者,并将太平要术,传于各门各派。 道德碑早已筹建完成,只没有刻碑。 这项任务,他准备自己完成。 念及此,张道之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 “师叔,数月前闭关。” “我已将生气,死气,玄黄气,四气凝炼于身。” “如今境界稳固,只差最后一气。” “不知师叔准备什么告诉我,那最后一气的下落?” 玄虚子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应道:“数月来,我也在冥思苦想,哪去去找那火属性的先天之气。” “然而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头绪。” “各本典籍中,也没有此记载。” “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听到这番话,张道之毫无意外之色,果然如他设想的那般。 恐怕并不是没有,只是玄虚子认为还没有到时候。 好在对此张道之也不着急。 …… 翌日,天师府比试场。 若无意外,三花聚顶境的比试,最多将在今日便可结束。 而筑基境与筑基境的比试结果,却在昨日已经出来了。 最终李不悔获得第一名。 能技压群雄,倒不是因为她多么厉害。 相反她的修为虽然是筑基境大圆满,天赋异禀,但战力堪忧。 在天下异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哪怕她还身具太白楼的传承。 能得第一名的最大原因,是因龙虎六杰。 不惜代价的将符箓,阵法,法器,甚至各类丹药等,都不要钱一般送给她助阵。 换句话说,在龙虎六杰的助力下,她已堪称异士界的富婆。 在外界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在她手里都成了大路货色,不值一提。 更何况其中大多还出自龙虎六杰之手,自是不同凡响。 也就是说,与李不悔对决的异士,等同于在和龙虎山的底蕴抗衡。 如此又岂能是对手? 虽说诸如武当,全真等派的底蕴也不差。 但没有李不悔集龙虎山宠爱于一身那么变态。 别人拿出几张符箓,李不悔直接丢出几十张。 这还怎么打?根本没法玩? 于是,李不悔以“一路横推”的微弱优势,夺得第一。 而二名,乃是一位散修。 此子天赋异禀,是散修,明心散人座下弟子。 第三名则是昆仑剑宗的一名剑修。 虽只是筑基境的对比,但却令明心散人的名气暴涨一截。 毕竟这罗天大醮,可是汇聚了异士界九成以上的异士。 其弟子能在筑基境夺得第二,自是非同一般。 此时,三花聚顶境的比试已经开始。 阿椿作为热门弟子,被许多人看中,认为他或许能夺得第一。 纯阳道体,又是剑修,还有天下名剑满江红! 这在异士界中,已是堪称天命之子了。 用张道之的话说,妥妥主角剧本。 阿椿也不负众望,他连胜三场,先后击败聂归真,小流儿,轩辕静姝三人! 第350章 天师怎么下山去了? 阿椿只要再胜一场,今日第一轮的比试便已结束。 那么他距离他成为第一,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要在接下来稳住,可以说他就是第一。 当然,前提是得胜过他的那个战斗方式比较凶猛的师兄,葛仲! “没想到我们师兄俩,终于还是对上了。” 阿椿面对葛仲,笑着说道。 “废话少说,让师兄我领教领教你的纯阳真火!” “好说!” …… 这场战斗,张道之看得也饶有趣味。 他也想看看,阿椿的潜力,究竟有多强! 葛仲的天赋,在新龙虎六杰中,并不是最好的。 但却是最先开始修行,甚至他已经半步迈入五气朝元境。 哪怕以张灵岳的天赋,都还没有拉平这个差距。 并且张灵岳的攻伐力较弱,这也是他的缺点。 葛仲乃是张虎的弟子,攻伐力自然非同一般。 果不其然,场中两人刚一交锋,阿椿便吃了不小的亏。 “不愧是师兄,果然厉害!” 阿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露出了兴奋之色。 他们师兄弟间,私下也不少切磋。 但是像这样拼尽全力,手段频出的机会。 却是少之又少。 尤其阿椿,他在昆仑剑宗,做了多年的交换生。 两人的战斗方式很相似,比拼道法的时候并不多。 都是大开大合,以肉身,以剑术来比拼。 招招见血,拳拳到肉! “果然跟着大师兄混,人都被他带偏了!” 见状,张道之不禁嘴角一抽。 修仙界第一虎逼的弟子,嗯……果然还是个虎逼。 当然阿椿也不遑多让,长期在昆仑剑宗,还是跟着赵长歌修行。 他的战斗方式,与葛仲几乎伯仲不分。 哪怕只论肉身修为,阿椿自不是葛仲的对手。 但他毕竟是纯阳道体,非寻常人可比。 其至刚至阳之力,葛仲应对的也十分吃力。 就连其他同境界的异士,纷纷都看得冷汗直流。 这两个家伙,哪有什么道门高人的风范? “没想到天师府中,也有将肉身修到这个地步的弟子!” 齐玄牝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 “龙虎山并非人人都着重修道,修体魄的异士,亦是繁多。”张道之微微一笑,应道。 观众台上。 轩辕静姝盘坐在地,此刻正在运法疗伤。 赵长松露出关切之色,同时他也注意着阿椿与葛仲的战斗。 “这两个变态,还有没有天理了?” “看来轩辕姑娘想要夺得魁首,已是几无可能。” “可惜了!” 赵长松暗暗叹气,心中虽然着急,却是一点儿法都没有。 毕竟这可是天师府,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再也不敢乱来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阿椿与葛仲的战斗终于有了结果。 阿椿惨胜一招,将葛仲击倒。 “不愧是纯阳道体,太猛了!” 有人暗暗赞叹。 紧接着,第二轮比试开始。 就在这时,张天师忽然心有所感,看向了天际。 只见他微微皱眉,忽然开口道:“诸位道友,在此稍候,贫道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张道之已是踏空而去。 “发生了什么?天师怎么下山去了?” 看到天师下山的背影,有人不禁奇怪的问道。 但见太虚子,冲虚子等人都没有妄动。 众人虽然疑惑,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二真人亦看向天际,微微皱眉,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额图根齐玄牝等,亦似有所感,却也没有当回事。 如今他们是客,龙虎山若有变故,自有天师处置。 即使天师不在,也还有玄虚子等元老。 还轮不到他们来多管闲事。 张道之来到龙虎山山下,来到了一处名为界山岭之地。 所谓界山岭,乃是分隔山脉的山岭。 “奇怪,天师府不是在举行罗天大醮吗?怎么下山了?” “可惜我等不能上山,不能目睹这异士界的头等法会。” “是啊,太遗憾了。” “……” 四周,有异士在窃窃私语。 张道之皱了皱眉,并未在这些异士。 他早就知道,罗天大醮时,龙虎山山下,定然不会安宁。 必会聚集不少异士,其中甚至不乏邪修。 只是面对这道教祖庭,哪怕是邪修也不敢造次。 敢在这里出现,都已经说明这些邪修胆子不是一般大。 “滚!” 张天师没有废话,一声断喝,他现在没有心情搭理这些异士。 四周的异士立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个气机,有些熟悉……” 张道之面色凝重,盯着眼前的一块石碑。 这石碑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无特殊之处。 上面正刻着“界山岭”三个大字。 他之所以下山,出现在这儿。 是因感应到此地出现了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机。 而这缕气机,则来自于他眼前的这座石碑上。 严格来说,这里便是龙虎山的边界。 这样的石碑,并不少见。 但今日,石碑上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 竟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若是传出去,必会震惊一片。 能让天师生有不详预感之地,必定非同小可。 张天师手掐天师诀,口诵太上老君清静心经。 “嚓!” 就在这时,那石碑发出一道声响。 其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纹,仿佛被什么震碎。 一缕不可言道的气机,竟从裂缝中透出。 “果然有问题!” 张天师神色越发凝重。 他不怕遇到什么邪魔妖怪,一力镇之便是。 然而此地明明什么妖魔都没有,却令他更为担忧。 他忽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张符纸,又掐天罡诀,道: “祖师在上,弟子在下,上帝有敕,令吾通灵,击开天门。” “九窍光明,天地日月,照化吾身,速开大门,变魂化神。 话音刚落,那张符纸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眉心。 “急急如律令!” “天目,开!” 张道之一声轻叱,其眉心间,一道紫光冲出,映照天地! 片刻,紫光于虚空化作一只天眼,光芒四射。 天眼既开,四周所有的气机,生灵等,都在无处遁形。 这是他第二次开天目,第一次还是在京城时。 为桃夭捕捉玉晨雷而开启。 第351章 岁月长河! 而这次开启,张道之是为了查看,此地究竟有什么古怪? 为何有一缕让他感到熟悉,又令人心悸的气机出现? “岁月长河!” 张道之神情凝重,他第三次看到这岁月长河了。 然而,这次的岁月长河,没有如上次那般,转瞬即逝。 竟在天眼之前,停留着,令张道之震惊不已。 所谓岁月长河,并非是一条河。 而是贯穿了过去,未来,现在的一条时间长河! 一朵浪花,就是一方天地,一方世界! 九州世界的悠悠历史,在其间也不过几朵浪花而已。 其间有星辰般耀眼的星光闪烁,那一点星光,竟是一个世界…… “那是什么?” 张道之想向岁月长河的上游看去。 但见其间,混沌气如波涛汹涌,在岁月长河间翻滚。 其中又浮现出几具高大的身影,投射出毁天灭地般的气息。 哪怕是以张道之如今的境界,在感应到那身影释放出来的气机,都自觉无比渺小,仿若蝼蚁。 “那是什么存在?上古的圣人吗?”张道之震撼不已。 其中一具身影似有所感,蓦地回头,从岁月长河的上游望来。 霎那间,张道之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他感到无形中,仿佛有莫大的恐怖降临,要将他的肉身,神魂碾碎! 张道之不敢与之对视,急忙转过了头来。 “难道是远超圣人的存在?” “不可能,这世间怎么能有这种存在出现?” “哪怕是那洪荒世界,也不可能!” 张道之不敢想象,后怕不已。 但他也明白,洪荒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也没有见过。 或许真有那样的存在呢?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此恐怖而强大的存在,又为何在世间消失了呢? 难道是如洪荒世界一样,淹没于岁月长河之中了? 在张道之回头的瞬间,岁月长河上游,那巨大的身影已经收回目光回头了。 与此同时,混沌气蒸腾而出,将那上游彻底掩盖,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是张道之第一次在岁月长河中看到过去。 上次他看到了一角未来,不过也仅仅是一角而已。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 张道之旋即又向岁月长河的下游看去。 然而下游气机紊乱,同样有混沌气将下游包裹。 “不能看穿未来吗?”张道之轻语。 或许上次所见,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 并且也不一定就是未来。 他也不喜欢那是未来,那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就在这时,岁月长河消失了,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无影无踪。 连一丝气机都没有留下来。 “还是查探一下此间要紧!” 张道之没有过多专注,转而看向了那块石碑。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一道道混沌,自石碑中弥漫而出。 一道道强大的气机,从其中投射出来,令人惊惧。 “这混沌气……与雷泽那次同根同源!” 张道之神色凝重。 上次那混沌气中,有一妖物,似从未来而来,想要出手将他击杀。 所幸那妖族终究没有得逞,最后不被这片天地容纳,自行消散了。 他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石碑上,又看见了那种气机。 并且似乎更为强大了! 这也难怪,他为什么会感到熟悉了。 “未来的妖物想要杀我?这是为何?” 张道之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然而都没有答案。 这时,那石碑的裂缝忽然越开越大,最后竟轰的一声,直接炸开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道缠绕的混沌气。 紧接着,那混沌气中,似有一头怪物在冲撞。 令混沌气都在不断轰鸣。 张道之严阵以待,他手掐天师诀,天师剑亦不知道何时被他握在手中。 突然,他眼前的混沌气分开,形成了一道门户。 只见一道身影从其中缓缓走出。 “可恶,没想到法力尽失的情况下。” “依旧只能传出一道法身吗?还是受损的状态。” “也不知道这法身能坚持多久!” 那身影包裹着无尽混沌,看不清面目。 它喃喃自语完,忽又看向了张道之这边,一道声音传出。 “张天师,又见面了!” 张道之面容冷峻,皱眉成川,这不可名状的物体,认识自己? 他沉默以对,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强大的气机,不敢妄动。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对方怎么会有乱神渊中的相似气机? 他从张玄陵口中得知,乱神渊乃十二祖巫之一,玄冥祖巫的陨落之地。 此外还有一个隐秘,他也不敢探知。 “呵呵,也是,这个时代的你,还不认识我。” “不过那也无妨,因为以后你也没机会认识我了。” “今日我来,就是杀你的,永绝后患!” 话音刚落,对方投射出阵阵磅礴的杀意,直冲霄汉! 张道之心下一凛,眼前这不可名状之物。 果然如他在雷泽遇到的怪物一般,是想要来杀他的。 似乎也是从未来而来? 只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机出现? 并且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几乎是龙虎山的山脚下,与那石碑又有何关联? 忽然,那不可名状的身影动了,一缕混沌气从其身体射出。 所过之处,空间都得压塌了,仿佛撕裂开来。 张道之如临大敌,急忙挥动手中天师剑。 “斩龙一剑!” 一道磅礴剑气,仿佛从天而降,斩在那缕混沌气之上。 然而那一缕混沌气,似乎具有无比的攻击力,将斩龙一剑的剑气吞噬。 张道之急忙取出正一盟威符箓,沟通天地自然伟力,催动这天书。 “龙虎斩邪箓!” 张道之在其上融入了体内的四道先天之气。 生气,死气,玄黄二气。 四气与符箓融合,似有毁天灭地之威! 两道能量碰撞,引发天地异象。 本来正是日中天的天空,竟是暗淡了下来,仿佛被遮掩了一般。 与此同时,有滚滚雷霆涌现。 雷电闪烁之间,似有天兵天将站立其上。 “又是先天之气!” 那不可名状的怪物,语气间似有些气急败坏,又似感到不可思议。 它忽然抬首望天,仿佛有两道凶光透出。 第352章 九色雷霆! “轰隆!” 苍穹中一道雷霆落下,径直向那混沌气中的不可名状之物击去。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仙神察觉到我的存在?” 那不可名状之物发出一声怒吼! 只见混沌气涌出,将那道雷霆挡住。 不可思议的是,那道雷霆竟被混沌气磨灭了。 张道之愕然,那是什么力量?竟然如此可怕? 他早已知晓,世间所能见的混沌气,并不是真正的混沌。 在开天之时,真正的混沌气早已都消散了。 换句话说,能出现在世间的混沌气,都是后天之物。 乃是大能力者,在后天凝聚而成。 与纯正的真正混沌气,相差甚远,包括眼前的混沌气亦是一样。 当然,让他更为惊讶的是,那不可名状之物,与他上次所见一样,不被这方天地容纳。 从而导致天道降下雷罚,以示惩戒。 “或许真是来自未来,只是不知这是何种手段?仙神之力吗?” 张道之暗暗猜测。 “果然还是不能干扰此方天地吗?”那不可名状的怪物喃喃自语。 它的注意力依旧在天上,似乎不再关注张道之。 “轰隆隆!” 突然,苍穹中再次落下一道九色雷霆! 其散发出灭世般的气息,让整片天地都似在颤抖。 众生心有所感,皆下跪伏拜。 “九天雷霆,代表九天之力!” “呵……真是看得起我。” 那不可名状之物冷笑一声,旋即不甘的看向了张道之。 “就算是九天雷霆,也不能阻止我杀你!” 话音刚落,数十道混沌气,化为混沌剑。 数十道混沌剑皆传出龙吟之声,向张道之斩来。 张道之脸色一变,立刻施展金光护体。 “起手撼昆仑!” 同时,他施展出这一术,呈以手托天之势。 龙虎山地脉之力,以及天地自然伟力,尽数在他掌中一握。 …… 此时,天师府中。 玄虚子忽得脸色一变,看向张道之所在方向。 “发生了什么?道之他竟然连龙虎山的地脉之力都动用了?” “世间居然还有如此高手吗?” 玄灵子,玄成子两位龙虎山宿老,此刻也看向天际,面露忧色。 “起手撼昆仑?!” 江砚雪神色凝重,在昆仑时,她可是见过张道之施展这一术。 堪称将天象之力发挥到了极致! 除踏上长生路的强者之外,可以说没有人能够应对。 九州的长生路强者她几乎都知道,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对付张天师呢? “看来麻烦不小!” 额图根皱了皱眉,身化流光,向张天师所在方向飞去。 其他长生路强者见状,亦纷纷跟了上去。 玄虚子没有妄动,依旧坐镇在此,若是他们都对付不了。 那少他一个不少。 玄虚子不敢大意,以防有妖魔鬼怪趁此机会作乱。 此时,一众年轻弟子也发现了异常,纷纷看向苍穹。 “九色雷霆,天现异象,天师究竟发现了什么?” “太可怕了!传闻九色雷霆现世,将是世界末日之日。” “难道……” “胡说什么呢?九色雷霆乃是吸收天雷而成。” “比天雷力量更为恐怖罢了,依旧在天地自然之力中。” “哪有你说的末日到了那么离谱。” “……” 话虽如此,一众年轻修士见状,都面露畏惧之色。 不知何故,他们的心中都蒙着一丝不安。 此时,九色雷霆降下之处,生机绝灭。 张道之衣衫尽破,浑身鲜血淋漓,倒在了地上。 方才若不是九色雷霆降下,替他挡住了那大多数的混沌剑。 恐怕此刻他已经身死道消了。 这让他心中无比震撼,他以整座龙虎山的地脉之力,以及天地自然伟力,合力抗衡。 竟然不敌…… 而他所见的那不可名状之物,已然在九色雷霆的轰击下,消散于无形。 就连那混沌气,也连带着从这世间消失。 那混沌气裂开的门户,亦正在缓缓关闭,但还没有完全合上。 额图根等人飞至,正好看见了那道混沌门户,顿时面露惊愕之色。 “这,是谁打开的通道?” “难道山海世界里的凶兽,要与此方世界相连了?” “这绝对不可能!儒家那位圣人,不是已经彻底隔绝两方世界了吗?” 额图根不敢置信的言道。 落在众人耳中,却是如晴天霹雳。 他们都是踏上了长生路的强者,自知道山海世界是什么。 更知道两界再次融合归一,对于世间将会是怎样一种灾难。 “道之,你没事吧?” 太虚子,冲虚子,玄灵子等人急忙将张道之扶起。 “没事,只是受了些伤而已,休养一番就恢复了,没什么大碍。”张道之喘了口气,应道。 闻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要是天师出事了,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天师,究竟怎么回事?”众人急忙问道。 本来,他们都以为在龙虎山山下,不可能有什么妖魔鬼怪敢作乱。 故而,这才没有跟随张天师而行,下山查探。 没想到,他们还是低估了。 只是,不知何方妖物,竟然敢在这龙虎山的范围内对付张天师? 还有那妖族,为何不见踪影? 就算是被张天师灭杀了,也不应该一缕气机都没留下。 张道之神情凝重,将方才所见所闻说出。 听得众人亦是面色沉重,久久不能言语。 那是何等恐怖的手段,竟疑似从未来而来杀人? 后世的张天师,究竟做了什么? 竟让如此恐怖的强者,不惜代价来此灭杀他? 幸亏那不可名状之物,不被此方天地容纳。 要不然可能还真被他得逞了。 此时,那混沌气裂开的门户,已经彻底关闭,从世间消失。 但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见着了。 张道之这时看了一眼额图根。 她方才说的话,张道之自然也听到了。 “你见过这个……通道?” 额图根似在回想什么,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应道。 “不错,这种手段,我曾在一个人的手中看见过。” “谁?” “始皇帝!” “什么?!” 众人被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两千多年前那位始皇帝,竟有如此大神通? 第353章 罗天大醮结束 “始皇帝年间,有山海世界的异物破开封禁,欲侵吞此方世界,夺取此方世界气运。” “始皇帝闻之,大怒,开始第三次东征。” “始皇帝约战闯入此方世界的异物,将其全部剿灭。” “此后,他更是亲自打开通往山海世界的通道,以一己之力,杀进了山海世界!” “令山海世界的异物惶惶不可终日,杀的那些异物胆寒!” “从此,那些异物再也不敢破开封禁,进入九州世界,人间得以安宁一些时日……” 额图根娓娓道来,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一则世间并没有传闻的秘辛,他们只知道始皇帝曾经于历史存在。 但从没想到,始皇帝还有如此伟大的壮举,当得起人皇之名! 齐玄牝微微颔首,这个故事,他曾经听额图根说起过。 但这次的更为详尽了一些,也更能体现始皇帝的雄心壮志与伟大不凡。 敢只身一人杀入山海世界,有史以来,唯始皇一人而已。 “如此说来,那不可名状之物,是从山海世界打开通往九州世界的通道?” 张道之皱着眉头问道。 如今始皇帝已经逝去了两千多年。 山海世界中的异物,再次萌生了想要侵占九州世界的念头。 “应该是如此,但听你说,那不可名状之物,身具未来的气机。” “并且被此方天道排斥,因此降下九色神雷驱逐抹杀。” “两千多年前,那些出现在九州世界的异物,并没有被天道排斥。” “或许,真是山海世界未来的高手,从未来而来也说不定。” 额图根神色肃然的说道。 她很奇怪,即使是当年的始皇帝,也没有遇见过这等状况。 有未来的生物不惜付出巨大代价,顶着被天道抹杀的风险而来。 一旦成功,足以改变古今未来! 张道之点了点头,现在他确信,他两次所遇见的混沌怪物。 都是从山海世界而来的。 只不过或许不是当世,很可能是未来。 “未来的大劫这么可怕吗?竟然有如此大神通者?” “如果猜测是真的,今日之遭遇,倒也说得过去了。” “能够从未来的岁月长河中出手,能有如此手段的强者。” “想来选择任意的时间节点,或者任意的空间节点,亦是随心所欲吧?” 张道之想到这儿,不禁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愈发沉重了一分。 虽然感到很不可思议,但对于那些修为高深的仙神,甚至传说中的圣人。 能做到干预时空,似乎也并不是说不过去。 看到张道之的神情,众人也暗暗叹气,心知未来的大劫,给张道之带来了沉重的心理压力。 众人查探四周,在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之后,便一同回龙虎山去了。 毕竟,罗天大醮还要继续举行。 张道之治疗了一番伤势,所幸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五脏六腑。 他再次换上紫金天师袍,出现在了比试场中。 众异士见天师无恙,纷纷松了一口气。 比试继续进行…… 在张道之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比试已经接近了尾声。 只剩下最后一场了。 乃是聂归真对阵小流儿。 武当对全真,引来不少人热议。 然而这一战,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聂归真修道尚浅,根基不稳。 哪怕悟出了太极归真式,又岂是小流儿的对手? 果然,比试场中的聂归真,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无法抵挡小流儿的攻势。 以她的天赋和修为,尚且无法完全发挥出太极归真式的优势。 再者,全真教的先天功,并不比武当的太极功弱。 两者都是十大功法之一,可谓旗鼓相当,各有优势。 不多时,聂归真便败于小流儿手中。 对于这个结果,武当无论是冲虚子,还是白真等人。 甚至聂归真自己,都已经很是满意了。 最终排名出炉。 阿椿以压倒性的胜利,排名第一,一场也没有输过。 此次罗天大醮,可谓是让他出尽了风头。 后来江湖中人,更是私下传他为龙虎山小天师。 位列第二的,则是昆仑剑宗轩辕静姝。 此一战,轩辕静姝力压全真和武当两道门的弟子。 以两招自创剑招,千里不留行和万里烟霞入剑来。 被江湖中人称为天下第二剑仙。 当然,这个称号,和她本身的美貌也有关系。 女剑仙只有长的好看,才会让人乐此不疲的津津乐道。 而位列第三的,乃是全真教三代弟子小流儿。 他让世人见识到了,先天功的强大的之处,连葛仲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见太虚子在教导小流儿时,花费了不少心思。 谁让全真教三代弟子中,就只有这个小流儿争气呢? 身为师爷的再不上点心,全真教年轻一代的弟子,都要泯然众人了。 第四的则是葛仲,对这个排名,他明显有些不服。 但事实不容置疑,他就算是不服也没辙。 最后则是聂归真,正如方才所说,她能有这个排名,已是出乎很多人的预料了。 这其中就包括张道之。 张道之,这姑娘能进入十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没想到这姑娘毅力惊人,硬生生打进了五强。 虽然止步第五,已是令人惊艳的成绩。 罗天大醮的比试,正式结束。 接下来,就是对排名靠前的弟子,进行奖励。 初起手撼昆仑,和斩龙一剑,这两个术需要张天师亲自传授之外。 其他一应奖励,当日便发放了下去。 翌日,在龙虎山的另一座灵峰上。 一座恢宏的道德碑屹立在此,这道德碑乃金刚石雕刻而成,坚硬无比。 各门各派,以及散修等所有异士,都汇聚于此。 金刚石碑上,刻有随张道之西征西域佛国,而阵亡的异士姓名。 各门各派,天下散修,其上都有名。 天师府在此举办了一场超度法会,由张天师亲自主持。 念诵度人经,破狱等,超度阵亡之烈士,送其灵魂往生。 同日下午。 张道之将太平要术传于各门各派,及天下散修之正道异士。 此举令天师府声望,一度堪称空前! 世人无不赞颂天师府之名,张天师之名。 第354章 传授 承平五年三月十五,罗天大醮总计历时半月之久。 以张天师确立为天下正道魁首而结束。 只一日时间,传遍天下。 无论大周,草原,还是蛮荒之地等,都在传诵天师府之名。 同时,张天师的声名,也达到了空前的程度。 在异士界,张天师的声望也给天下异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天师亲自在龙虎山立功德碑,将随他西征西域而阵亡的异士之名字,亲刻在功德碑上,得以享受香火功德。 并将太平要术,传于各教派。 此非大能力,大慈悲之士,所不能做也。 在他们看来,当代天师,已然远超历代天师。 尤其在人间,几可谓家家户户,都在念诵张天师道号,以为驱邪避鬼。 其显化而出的,则是张天师明显的感受到,自身的功德之力,越发壮大了。 当然,张道之认为,这不是他一个人而造成的结果。 而是龙虎山历代先贤造就的,若无他们的付出,与所造功德。 凭他一人之力,远远达不到这个程度。 …… 罗天大醮结束后,各门各派,各方势力,以及散修等。 都先后告别天师,渐次下山,离开天师府。 在下山之前,天师召集各派年轻弟子,散修等,在天师府亲自讲道,演化自然。 他这么做,只是希望,在大劫来临后,人间能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至于这些年轻弟子,能够消化多少,领悟多少,则全在于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其后,昆仑剑宗,全真教两派的轩辕静姝,小流儿留下。 包含天师府阿椿在内,一共三人。 张天师要履行承诺,传给他们斩龙一剑,起手撼昆仑两术。 “斩龙一剑,合道法自然,融天地伟力。” “剑招去繁就简,剑意通明。” “如道是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意至剑至,看似简单,无繁复之变化。” “却又变化繁多。” “此招,需与太平要术中飞仙阵同时使用。” “你们回去之后,谨记需将太平要术融会贯通。” 天师殿中。 张道之正向三位弟子传授斩龙一剑。 “需借飞仙阵之力,难怪此前只有天师能使出这一剑。” 轩辕静姝惊讶不已。 作为当代剑宗的首徒,她在剑道一途上,也可谓天赋异禀。 要不然也不能在如此年纪,便以剑修之身,修出三花聚顶,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此境巅峰。 并且,她早已知晓,昆仑剑宗的传承,剑招繁复多变。 初学者,并无大碍,但随着境界提升,繁复的剑招,反而成为了剑修的桎梏。 若非如此,她也不能领悟出,千里不留行,万里烟霞入剑来,这两招剑招。 但今日听张天师讲道之后,又亲自传授此剑招。 再加上她于罗天大醮上的比试中,观各门各派招式时,亦心有所感悟。 此刻,她竟是悟到,剑势,地势,人势,甚至天道自然,都可以化为剑招。 似乎天地万物,都可作她手中之剑,以无匹的杀伐之力,可破灭任何敌人。 不知不觉间,轩辕静姝周身剑势凝聚,有天地自然之力环绕左右。 仿佛中,就连龙虎山地脉之力,都在共鸣一般。 似有滔天剑意,蓄势待发。 “嗯?” 张道之感受到轩辕静姝身上变化,不禁面露惊讶之色。 这姑娘,竟然在此刻悟道了? 当即,他停止口授,并示意阿椿与小流儿不要出声。 以免干扰了轩辕静姝的心境,导致走火入魔。 阿椿与小流儿亦是面面相觑,惊讶于轩辕静姝在剑道上的天赋。 阿椿乃是纯阳道体,又修行过昆仑剑宗的剑术,本身造诣也很高。 只不过,他修道时间尚短,且本身所学太多,比较繁杂。 远没有轩辕静姝只修剑道纯粹。 换句话说就是,阿椿学的太杂了,加之修行太短。 短时间内,并不能将所学都融会贯通。 而轩辕静姝心无杂念,一心只修剑道,自是不同。 就在这时,轩辕静姝周身气势,暴涨了一大截。 阵阵剑意,仿佛裹挟天地之威,似要破开此方天地一般。 她竟在此刻破境了,周身灵气入于五脏之肺部,蕴生道道杀气,杀气滋养神魄。 令其四周都是一片肃杀之意! “她竟在此时修到这个境界,凝聚剑魄!” 张道之惊讶了,这姑娘,不简单啊! 不过这也正说明,轩辕静姝在剑道上的纯粹! “就凭这剑势与剑意,待其融会贯通之后。” “恐怕普天之下,能接下她一剑之人,没有几个了。” 张道之暗暗点头,心下却是欣慰之至。 这正中他心意,让人间多了一名真正的剑仙。 有朝一日,如她师父江砚雪一般,踏上长生路也未可知。 此刻,轩辕静姝虽只修成一气,也就堪堪看到了五气朝元境的门槛。 但假以时日,修出五气,真正迈入五气朝元,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就在这时,轩辕静姝从悟道的状态中醒来。 “拜谢张天师!” 轩辕静姝向张道之深深一拜。 若无这次机缘,她想要有所寸进,已是非常困难。 张道之摆了摆手,语气平淡的说道: “这都是你自身的修行道果。” “贫道所讲之道,不过是一次契机罢了。” “若非你在剑道上已有所造诣,贫道所讲亦无助力之能。” 轩辕静姝心下却并不这么认为。 她可是听赵长歌师叔说过。 张天师在用剑上,无人可出其右。 就连赵长歌都自叹不如…… 片刻后。 张道之让三人收敛心神。 接下来他要传起手撼昆仑一术了。 此术脱胎于申九千的起手托天势,却被张道之做了根本性的改变。 其杀伐之力,非起手托天势可比! 当三人听完张道之的讲解,纷纷瞠目结舌。 “以天地自然伟力,撼动地脉之力。” “以此为杀招,恐怕普天之下,能够接下的人,寥寥无几。” 三人暗暗惊叹,心知以他们目前的境界,想要做到如此,恐怕难如登天! 他们虽然心高气傲,自以为远超同辈。 但还是有自知之明,施展不出张天师如此恐怖的一招。 第355章 感觉你像在向我托付后事…… 当日,张道之将斩龙一剑,与起手撼昆仑。 两术都传授给阿椿,轩辕静姝,及小流儿之后。 轩辕静姝和小流儿二人,拜别张天师之后。 次日便即下山,各回昆仑剑宗与全真教,准备闭关修习。 张道之又单独将阿椿唤到身前,语重心长的说道: “阿椿,以后龙虎山会将你当做下任天师来培养。” “天师府三千道藏,万千术法,都会向你开放。” “然需谨记,切不可贪多,贪多嚼不烂……” 阿椿手掐子午诀,向张道之躬身行礼,道:“阿椿谨遵真人师叔教诲!” 张道之点了点头,接着道: “以你的资质,未来足以担当龙虎山大任。” “我也放心将这龙虎山的担子交给你。” “只望你日后好生修行,切莫焦躁。” 听到这话,阿椿不禁挠了挠头。 心下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转瞬即逝。 片刻后,他才怯生生的看着张天师,说道: “真人师叔,我怎么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你像在向我托付后事……” “混账!” 张天师气极,面色一沉。 直接挥手,一道劲力打在阿椿身上,令其倒飞出去,同时传来一阵哀嚎之声。 随后扑通一声,他的身体飞出天师殿的大门,摔在了外面的地砖上。 “哎哟!痛死我了!” “真人师叔赎罪,弟子只是一时失言。” “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椿惨叫连连…… 殿内,张道之神色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承平五年三月二十。 张天师对外宣布闭关。 阿椿则是在张道之的指示下,在玄虚子处学习太平要术。 此术张道之早已传给玄虚子,让他将太平要术传至龙虎山所有弟子手中。 并定期开展法会,讲解太平要术之意。 若在以往,龙虎山若是传授太平要术。 令门内弟子修习,定会被打上异端之名。 然如今是非常时局,玄虚子也知道张道之以后就没有心思折腾这些了。 于是不仅默许,并暗暗支持。 毕竟,张道之亦是为了天下正道,芸芸众生…… 在张道之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异士界与人间,都没有大事发生。 倒是太平要术现世,传遍正道,引起了一些风波。 一些邪修,亦想方设法的想要得到此术,在异士界掀起了一点波澜。 然而时间持续不到三日,那些闹事的邪修等,便都偃鼓息旗。 事后正道通过调查得知,有邪修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了一本太平要术。 于是太平要术遂成为大众之术,广为人知。 有几篇甚至传到了人间。 好在并未引起太大影响,正道异士亦未过多追究。 …… 承平五年九月。 阿椿学有所成之后,下山历练。 途经一山,名为九华山。 山中有一僧,法名普陀,乃是五年前,自西域佛国而来。 他本在此方传授佛法。 然数年前,张道之携三万道门弟子,打进西域佛国。 斩佛主弟子,斗佛主,更是灭了不少寺庙宝刹。 当佛主暂且放弃东进传佛法。 普陀闻之,心惊胆寒,遂不敢传教。 然而普陀并未回西域佛国,而是隐居在此,等待机会。 正巧阿椿下山历练,途经此地,被普陀感知。 那普陀见阿椿竟是纯阳道体,又穿着普通的衣物,以为是大周的散修,没有什么背景。 于是普陀以五气朝元境巅峰的实力,将阿椿击败。 欲以邪修之法,令阿椿皈依佛门。 此事传到龙虎山,龙虎六杰震怒不已。 赵长歌亲自遂率领三百龙虎山弟子,火速赶往九华山,解救阿椿。 当普陀看到赵长歌,见她穿着天师府的紫袍,乃是龙虎山的紫袍真人。 吓得急忙出来迎接,口中道: “天师府真人驾临,贫僧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长歌怒气冲天,她本又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又岂会与这和尚多言。 “少说废话,阿椿在哪里?赶紧给贫道我放出来,否则别怪贫道我不客气了!” 普陀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却不知那名为阿椿之人是谁,只得胆战心惊的回应道: “真人只怕有什么误会,贫僧这里并无此人!” 赵长歌也不与他废话,长剑出手,直接一剑削掉了普陀一只耳朵。 普陀吃痛的捂着没了的右耳,有心发作。 然而看到赵长歌身后那杀气腾腾的三百弟子,立刻选择继续怂下去。 他这才回想起来,前些日子镇压了一个修为不俗的少年。 心道莫非对方口中的阿椿,就是这纯阳道体? 普陀不敢言语,只得将那少年带出来。 赵长歌见阿椿无恙,遂松了一口气。 “师叔,你怎么来了?” 阿椿看到赵长歌在此,不禁面露疑惑。 “哼!我要是再不来的话,你就着了这些邪魔妖僧的道了。” 赵长歌恨铁不成钢的怒道。 阿椿这才醒悟,他被那普陀的邪术蒙蔽,失了心智。 于是,阿椿大怒之下,对那普陀动手。 那普陀修为高深,阿椿自不是对手。 但见阿椿竟真是天师府的弟子,心下悔恨不已,口中连连求饶,却被无视。 普陀见求饶不成,只得思忖逃跑。 然而赵长歌又岂会给他机会?数次都被其逼回。 无奈之下,普陀只得接阿椿的招,却又不敢下死手。 最终,普陀竟被折磨至死。 此事传出,天下大震,异士无不愕然。 这龙虎山的威势,当真已是天下无双了! 虽说那动了龙虎山的弟子,确实该死。 但死的这么憋屈,却是有史以来独一份。 一时,天师府再次声名大振。 阿椿也一战成名,天下异士,尤其是妖魔鬼怪,见到他都绕着走。 生怕被这家伙盯上。 如此,阿椿历经三月,斩妖魔上百,引来不小轰动。 龙虎山小天师之名更盛。 同时,张云逸等新龙虎六杰亦都升箓,法力修为也更进一步。 葛仲更是先人一步,半只脚踏进了五气朝元境。 同月,太虚子将全真掌教之位,传于全真七子之首的丹阳子。 太虚子则闭关去了,全真教上下亦已焕然一新。 第356章 火属性先天之气的下落 龙虎山,全真教,武当派。 三大道门都在数年内,相继换了掌门,引来不少人热议。 颇有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之意味。 承平六年正月。 新年伊始,便发生了一件天下震动的大事。 张天师出关了! 李不悔,阿椿,杨守真等龙虎山弟子,早已在张天师闭关的洞府等候许久了。 当看到张天师从洞府中走出,皆手掐子午诀,道:“恭迎天师出关!” 张道之看着一众迎接自己出关的龙虎山弟子。 不禁面露愕然之色。 “不就是出个关而已嘛?” “不至于这么隆重吧?” 李不悔道:“其他人自是无可无不可,但您可是天师!” 张道之摆了摆手,终结了这个话题,道: “好了,你们迎接完了。” “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我有要事,要去找一下玄虚子师叔。” …… 天师府,天师殿的大殿内。 玄虚子与张道之对席而坐。 玄虚子目露精光,盯着张道之看了又看,良久后才开口道: “看来这些时日,你闭关修炼,进展并不是很大?” 张道之点了点头,应道:“不错,不过在此期间,我倒是新悟出了一个术。” 玄虚子闻言,微微一笑,并未在意。 到了张道之这个境地,术法并不是主要追求。 兴许只是他在闭关之中,偶然灵光乍现罢了。 “道之啊,这半年多来,我翻了不少野史秘闻。” “终于找到火属性先天之气的一些信息了。” “只是并不完整,也无法取证,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你的原因。” 张道之微微错愕,心想,难怪玄虚子师叔不告诉他。 原来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师叔不妨说说看?”张道之依旧抱了一丝希望。 如今他已将四气修到极致,再无寸进可能了。 若没有火属性的先天之气,他将永远止步于此。 玄虚子也没有卖关子,径直说道: “我也是在一本野史上看到的。” “上面有一句话,或许能找到火属性的先天之气。” “那句话是:世有汤谷,或在其东,曰日出之地。” 听到这话,张道之不禁心神一动。 汤谷?那不是山海经中的记载吗? 不过这神州世界,并无山海经。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就凭这句话,玄虚子是怎么认为和火属性先天之气有关的? 张道之当即问之,只听玄虚子解释道:“传闻,上古山海世界中,有大巫射九日,以定天下。” “这日乃是太阳,太阳乃世间最为至刚至阳之物,属火。” “因此,我断定这日中,定有火属性的先天之气。” “当然,直接从太阳中汲取先天之气,几无可能。” “并且有可能会对此方世界有所影响,所以我一直没有向你提起。” “然而有大巫射九日这个传闻,让我看到了一缕希望。” “要知道,日有先天之气,即使日真被那大巫射下。” “但日中的先天之气,却并不会被摧毁。” “所以,我一直在试图证实这个传说是真的,但没有成功。” “就连那日被射掉的坠落之地的相关记载,也没有找到。” “但,世有汤谷,或在其东,曰日出之地。这句话再次给了我希望。” “我猜测,若是真有这个地方,必有日的先天之气。” “只是世间并无汤谷这个地方,因此我猜想,或许这所谓的汤谷,在已与神州世界分离的山海世界中才有了。” “你去过青丘,或许在青丘能够得到答案。” “……” 听着玄虚子这一番话,张道之顿时心下了然了。 心说,你不知道,你告诉我啊! 我知道啊! “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这是山海经,海外东经中关于汤谷的记载。 但山海经中并没有羿射日的相关记录。 只零零散散的写“帝俊赐羿彤弓素矰,十日,焦禾稼。”等相关零星记载。 完整的写了羿射日的,在淮南子一书中。 “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 “尧乃使羿……上射十日……” 想到这儿,张道之不禁哑然失笑。 他这完全就是当局者迷了。 既然太阳中有火属性先天之气,那必定在山海世界中。 而这线索,他竟然一直都知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也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若无玄虚子的提醒,那他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想起山海经。 看来数年后的妖族大战,以及未来的大劫。 确实让自己废了太多心神,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师叔,我知道了。” “关于这事,我会去青丘求证。” “后续的事,就不劳师叔操心了。” 张道之起身向玄虚子行了一礼,向玄虚子告别。 玄虚子颔首,看着张道之离开天师府的背影。 神色之间,莫名浮现出一缕忧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天师下山的消息,并未传出去,这是他刻意为之。 毕竟如今他身份不同,一言一行都被天下人关注着。 他实在不想因自己下山一事,引得天下震动。 如今,龙虎山的未来有了保障,只要阿椿能够成长起来,以后必定无需太过担心。 如此,张道之也有了放手一搏的心态。 如果不然,做什么都瞻前顾后,思虑甚多,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张天师孤身一人下山,谁都没有带。 他虽有意让门内弟子去历练,但这次去的很可能是山海世界中的危险之地。 他认为,自己一个人去冒险就足够了,不能让他们也跟着自己一块去冒险。 他第一个目标,便是去青丘,准备询问关于“日”的相关下落。 玄虚子给他指了两条路。 一条是羿射九日,九日的陨落之地。 二是汤谷。 这两个地方,必有火属性先天之气。 只不过选择哪条,就取决于张道之能去哪个了。 至于玄虚子说的,是从野史秘闻中翻出来的记载。 张道之却是将信将疑,洪荒世界都已不存,又如何能留下这些信息? 第357章 再入青丘 时隔多年,张道之再次借道曹州。 以运河舆图进入青丘。 青丘五行山之金行山,玉铉峰上的一座草庐中。 盘坐在此的桃夭,忽然心有所感,睁开双目,看向了遥远的天际。 “师父来了!” 桃夭身后化出六尾,在九州世界,已是相当于五气朝元境圆满的高手。 但依旧没有踏上长生路。 以桃夭的天赋和其体内的力量,她生出七尾,进入长生路,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甚至极有可能,会成为后世又一九尾妖狐。 如今桃夭已是青丘之地的第一强者了。 就连青丘君也不是他的对手。 在妖族中,也颇有威名,被妖族称为青帝,承认其实力的强大。 桃夭走出草庐,站在玉铉峰之顶,等待张道之的到来。 不一会儿,便见天际一道人影浮现,御剑而来。 正是张道之。 “徒……徒儿桃夭,拜见师尊!” 桃夭手掐子午诀,向张道之行礼。 张道之微微颔首,摸了摸桃夭的脑袋,笑着道:“多年不见,你成长了不少。” 闻言,桃夭脸色一红。 这几年来,她确实变化很大,不仅长的高了些,身材也更加饱满魅惑。 要是放到神州世界,足以是倾国倾城的尤物。 转瞬,桃夭脸色恢复如初,满脸开心地道: “师尊,能看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师父我也很开心!”张道之笑着应道。 随后,桃夭将他请进草庐之中。 “爹,娘,你们看谁来了。”桃夭向着草庐里喊道。 “欸?这不是张天师吗?怎么有空来我青丘了?” 木生迎了出来,一脸惊讶和欢喜之色。 听到外面的声音,彩娥也走了出来,见是张天师,亦是惊喜不已。 “张天师,你怎么来了?” “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们也好准备准备,好好款待一番。” 木生与彩娥夫妻俩,急忙热情的请他进草庐坐下。 当年,若不是张天师出手,从真龙的手中“抢”来龙珠。 那也就没有如今的桃夭了。 “桃夭乃是贫道的徒儿,不必如此客气。”张道之微微一笑,应道。 这夫妻俩,还是那么热情好客。 当然,青丘的狐族都很如此。 木生于彩娥急忙准备了青丘的特产,来款待张道之。 酒足饭饱之后。 桃夭才收敛心神,十分好奇的问道:“师尊,不知你此番前来,莫非有什么要事?” 桃夭清楚,师尊与妖族定下了十年之约。 十年,看似很长,却是迫在眉睫。 毕竟当初张道之才不过筑基境,想要十年成长起来,确实太难了。 因此,在这段时间里,张道之应该在苦修才是,怎么会突然有闲情到青丘来? “不错,确实有要事在身。” 张道之也没有隐瞒,将关于自己在寻找火属性先天之气的事,全盘托出。 听完,桃夭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才说道:“这事我也不知,不过或许青丘君知道。” 张道之并没感到意外,毕竟桃夭太年轻了,而关于山海世界,甚至洪荒世界的事情,太过久远。 哪怕讨厌如今已是青丘之主,很多事情也不知情。 青丘君,也就是上一任青丘之主,活了漫长岁月,应该知晓一些秘闻。 “我带师尊去见青丘君吧。”桃夭笑着说道。 张道之也没有拒绝,遂与桃夭一同前往青丘圣地。 青丘君如今虽已不是青丘之主,但出于狐族对他的尊敬,依旧居住在青丘的圣地之中。 并且依旧称呼他为青丘君,没有变过。 “见过张天师!” “见过青丘夫人!” 沿途遇到的狐族,见到讨厌,都恭敬的驻足行礼。 在青丘,狐族依旧沿用旧例,尊称她为青丘夫人。 只有四海三岛的妖族,才会称她为青帝。 当然,桃夭能在妖族中获得如此地位,与她修炼龙虎山道法有关系。 毕竟五雷正法,天生便克制妖物。 桃夭虽才聚完三花,还没达到三花聚顶巅峰,但也快了。 但她毕竟体内有九尾之力,虽不能走狐族的修炼路子。 然随着她道法修为的提升,九尾之力涌动,助她开了六尾。 因此,桃夭境界虽只三花聚顶,但实力已达到五气朝元。 大多妖族生灵,都已不是她的对手。 “见过张天师!” 此时,青丘君已在一座草庐前等候多时,看到张道之便立刻躬身行礼。 “桃夭见过青丘君!”桃夭亦向青丘君行了一礼。 青丘君点头示意,将二人请进了草庐之中。 张道之将来青丘之意说出。 听得青丘君一脸惊讶。 “张天师竟然要寻那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乃是太阳的精华,亦是火属性的先天之气! 又名太阳真精,至刚至阳,极为霸道。 “不错,若是青丘君知晓,还请青丘君告知,贫道感激不尽!” 张道之手掐子午诀,向其行了一礼。 “天师万万不可,我可担不起天师这一拜!”青丘君急忙开口,并起身回礼。 顿了顿。 青丘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被封禁的山海世界中,确实有名为汤谷的地方。” “传闻,帝俊之妻羲和,生下十子,为洪荒世界十日。” “沐浴于汤谷之中,栖居于扶桑神树之上。” “后来不知何故,九日死,一日生……” “或许如方才天师所言,被那名为羿的大神射杀。” “不过九日陨落之地,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张道之心中震动,青丘君所说,和山海经中记载的,几乎没有区别。 而且确实有这个地方! 如此一来,那就好办了,只要他找到前往汤谷的办法,就能找到太阳真火。 “不知青丘君可知,如何前往汤谷所在的山海世界?”张道之接着问道。 青丘君再次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次他思考了许久,才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封神一战后,地火风水都被改变。” “山海世界已被隐去,许多地方都各自成界。” “也不知道是先圣刻意为之,还是天道如此。” “例如如今的青丘之地,也只有青丘之地,难以接触外界。” 第358章 进入其他山海世界的方法 张道之闻言,不禁眉头紧皱。 若是青丘君都不知道的话,那这世间知道的,恐怕就没有几人了。 莫非,去四海三岛问问?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张道之并不想这么做。 活过漫长岁月的青丘君,也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未曾见过。 看来这洪荒山海的历史,比他所知的还要悠久许多。 接着,青丘君又说了很多。 都是关于山海世界的一些秘闻。 当然,这仅仅是对于神州世界的大多数生灵来说。 在青丘,以及四海三岛的妖族,应该都是知情者。 传闻,巫妖量劫后,洪荒世界被打崩,后来便形成了山海世界。 也就是九州世界的前身。 洪荒的一些地域永久消失,一些地域遗失在了混沌之中。 封神一战后,天地再次崩坏,圣人再次重塑地水风火。 将山海世界的一些地域封禁,希冀永不再现,令当中的凶兽妖魔等,再也不能危害混乱人间。 也就有了如今的神州世界,也被称为九州世界。 同时,也有部分山海世界的地域不再出现。 当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青丘,曾封禁破开,显化世间。 还有始皇时代,也有其他的山海世界封禁被破,有凶兽贻害九州。 像四海三岛,以及十万大山,则是更为特殊的。 四海三岛亦是山海世界中的地域,但没有被彻底封禁,其中的妖族依然能够威胁到九州世界。 传闻,这是圣人故意留下的,以为维持天道平衡。 十万大山应该也是同理,但十万大山从洪荒时代便存在,被圣人故意留下。 其在九州世界存在的理由,据青丘君推测,或许也如四海三岛的妖族一般。 但这些都是传说秘闻,当不得真。 究竟什么是真相,真相到底又是如何,已经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了。 难以得见。 或许只有传说中的那些圣人知晓。 妖族的一些大神通者,有着进入山海世界的手段。 比如说青丘,四海三岛中的妖族,便有秘法能够进入。 张道之亲眼见过,倒是知晓。 毕竟四海三岛的妖族,更为强大不说。 其中一些凶兽,似乎是从洪荒世界遗留下来的。 在十万大山时,他便有了这个猜测。 比如四海的真龙…… 而青丘虽然也传承久远,但无法与真龙这些相比。 而且,青丘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强大的九尾妖狐,甚至十尾天狐了。 且这些并不是他们这些狐族所擅长的。 “如此说来,还是免不了要到四海三岛去走一遭?” 张道之叹了一口气,他是很不情愿现在就去面对四海三岛的妖族。 并不是惧怕它们,相反以他现在的实力,若再次面对那三岛的四大凶兽。 他有信心将其斩杀! 何况,四海三岛的妖族也不一定会告诉他。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除非……”青丘君卖了一个关子。 “除非什么?”张道之急忙问道。 “除非天师能够强大到有以力破开其他山海世界封禁的力量。” “……” 张道之扶额。 若是他有这个能力,也就不会来青丘寻找办法了。 何况,其他山海世界中的凶兽,必定更为可怕。 即使张道之自信,自己现在能斩一只两只。 但要是十只,二十只,甚至百只凶兽呢? 就算他能做到,神州世界的其他人也大多不行。 到时候,恐怕他就是提前开启大劫的罪人了。 “师尊,要不然我替你去四海三岛那边,寻一下那个能够进入其他山海世界的法子?” 桃夭忽然开口说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应道:“如今你的实力虽然不错,但远不是那些凶兽的对手。” “既然躲不过去,为师我就亲自走上一遭吧!” “可是,师尊……” 张道之摆手拒绝了桃夭的好意。 万一桃夭出了什么事,他后悔都来不及。 他明白,桃夭之所以能在四海三岛那边闯出名头。 虽也有她本身的实力,但这都只是表象。 比如四大凶兽,桃夭绝不是对手。 张道之可是亲自与这些凶兽打过,知道他们的厉害。 “既然师尊一定要亲自去一趟,那就带上弟子一起吧。” “怎么说弟子我如今也小有所成了。” 桃夭依旧目光坚定的说道。 张道之沉吟良久,才点了点头,应道:“既然如此,你就跟为师一道吧。” 当下,两人辞别了青丘君,往四海三岛而去。 张道之正准备施展飞仙阵,破开虚空,前往东海。 就在这时,他忽然愣住。 “师尊,怎么了?” 桃夭急忙问道,同时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异常。 “哈哈,近些日子,我果真是自误了。” 张道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嗯?师尊这是怎么了?” 桃夭一脸的不解。 片刻后,张道之这才解释道: “上次来青丘,我不是便破开虚空,从青丘界瞬间到了四海吗?” 桃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应道:“不错。” 话音刚落,她便明白了,一脸震惊的说道:“这么说来,师尊早已有了破开空间的法力!” “既然能从青丘出去,便能从外面进青丘!” “也就是说,师尊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进入山海世界中!” “只是,这术法会不会有什么代价?比如损伤自身之类的。” 张道之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嘲道:“张道之啊张道之。” “你真是越来越回去了,明明手中有法,却不自知!” “真是糊涂啊!” 想明白这点,他不禁颇感懊恼。 他要是早点想起来,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为了进青丘,他还特意从曹州借道…… 同时心下暗暗奇怪,最近自己这是怎么了? 如此明显之处,他竟然隔了这么久,现在才察觉。 “师尊或许是近来太累心费神了。”桃夭笑着说道。 她神情中,颇为激动,毕竟她也想去那些传说中的山海世界看看。 从小她便在青丘之中,早就待腻了。 现在有个现场的机会,她又岂能不激动? 第359章 临碣石 张道之摇了摇头,也没有去细想,只当自己近年来,确实过度的耗费了心神。 当下,他施展飞仙阵,身入奇门局。 “桃夭,你过来。” 桃夭立刻到其身旁,与张道之并肩而立。 桃夭虽长高了一些,但狐族天生身材较矮。 因此在张道之面前,身高依旧只能达到他的胸口而已。 感受到飞仙阵中的力量与道蕴,桃夭惊奇不已。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飞仙阵,却是第一次身在其中。 “师尊果然厉害!” 饶是她如今已小有成就,但不借九尾之力,却是依旧不能做到如此。 先前桃夭体内的九尾之力,虽尽被抽出,封进魂玉。 后在草原,这九尾之力被张道之偶然所得。 然九尾之力在桃夭体内多年,其血肉脏腑,甚至神魂当中,都已融合了部分九尾之力,不能完全剥离。 是以,即使九尾之力已几乎尽被抽出,但依旧尚有残余。 这点,哪怕是玄虚子本人,都并不知情,毕竟他并非神仙。 但九尾之力毕竟非同寻常,哪怕只有微末残余,于桃夭而言,都大有裨益。 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开出六尾。 再加上道门法术,其战力盖过八尾的青丘君,自是不在话下。 张道之手持天师剑,借飞仙阵之力,登上苍穹。 而后,只见他将手中天师剑一挥,虚空裂开,露出一条缝隙。 身具飞仙阵,便有破界之力! 并且不会伤到此方封禁。 当然,这飞仙阵也就在张道之的手中,能发挥到极致。 其他异士,除非是将飞仙阵精研到极致,再加上自身道法通神,否则也是万不能如此的。 但修成飞仙阵并不难,即使不能破界,日行千里万里,却是足矣。 否则,张道之也不会将太平要术传遍异士界了。 至于借由飞仙阵之威,将奇门局中的天道伟力而施展出的斩龙一剑。 即使学成,但威力则全在异士本身的天赋了。 毕竟不是谁都有他这一副无垢体魄! 桃夭看着那道裂缝,怔怔出神。 她心里想着,师尊的境界,真是高深莫测,竟有如此恐怖威势。 连虚空都能够破开! 飞仙阵携二人没入缝隙之中。 张道之使用过很多次飞仙阵,但都是为了赶路,并没有细细观察过。 这次,他准备好好观摩一番,飞仙阵能够传送千里万里的缘由。 张道之用心感应四周。 飞仙阵所构成的奇门局之外,无比静谧,没有任何光华。 时间似乎都停滞,仿佛处于虚无之中。 蓦地,在前方有一道白光涌现,形成了一个门户。 刹那间,飞仙阵便没入其中。 随之浮现在张道之和桃夭二人眼前的,则是一片山脉。 两次的经验,张道之已然洞悉。 他虽能打通青丘与九州之间的结界,但这个地点是随机的。 理由便是这次从青丘出来的地点,与上次不同。 上次他是出现在了海边,然后借飞仙阵之力,瞬息抵达东海。 也就是说,飞仙阵能让他于虚空穿梭,但并无破开结界之能。 只有身具飞仙阵,合以强大的攻伐力,方能破开结界。 如此一来,他便面临一个问题。 如何知道自己破开的结界内,其中便是山海世界? 万一自己随意破开一道虚空。 进去后,却进了龙族的巢穴,或者上古凶兽的栖居之地,岂不是乐子就大了? 如何确定空间坐标,显然是一个问题。 当即,张道之陷入沉思。 桃夭见状,也不敢打扰,安静的在一旁候着。 四海三岛的妖族,位于东海之中,虽然也是上古山海世界的遗存。 但如十万大山一般,并非独自成为一界,虽也被封禁了部分,但依旧是与九州一体。 因此九州世界的异士,前往四海三岛,并不需要进行破界。 青丘自成一界,他能借飞仙阵之威,从青丘破界而出。 是因青丘与九州世界同根同源,且青丘并未连接除九州世界之外的山海世界。 因此,从青丘破开虚空而出,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进入九州世界。 即便如此,其地点依旧是随机。 而想要从九州世界进入青丘,因为他并没有青丘的确定空间坐标定位。 所以根本不能确定,自己破开的结界,其后相连的是不是青丘。 也就是说,以后他想要进入青丘,依旧只能借道曹州。 想到这儿,张道之不禁面露愁容,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还得去四海三岛上走上一遭? 虽然他有破界和任意穿梭两界的能力,但这完全随机,和不确定的特性,让他不敢冒险。 万一落到某界某一女大妖的澡盆里…… 张道之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敢再想下去。 突然。 张道之脑海中灵光乍现,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曾听额图根提起过,数千年前,始皇身临碣石,约战山海异物。 并在此地打开山海世界封禁,从而杀进其中,令山海异物胆寒。 “莫非,碣石之地,便是曾经圣人设下的一处桎梏?”张道之喃喃自语。 想到这种可能,令张道之失神不已。 “若在碣石破开虚空,或能进入山海世界的其中一处。” 念及此,张道之也不耽搁。 他再次施展飞仙阵,带着桃夭瞬息便来到了碣石山。 碣石山,在燕云十六州之外,榆关之南,位于北元平州境内。 山海经中有记:“碣石之山,绳水出焉,其上有玉,其下多青碧。” 忽然,张道之心中一动,一旁的桃夭却露出警惕之色。 一道身影自西而来,迅速接近,天地之间竟有异象频动。 那道身影在张道之面前停下,正是额图根。 桃夭立刻闪身至张道之身前,神色肃然,周身杀气腾腾,喝问道:“什么人?” “早闻张天师收青丘一狐为徒?想必就是你了?”额图根面带笑容,神情平静的问道。 与此同时,桃夭只觉一道无形气机降临,竟将她浑身杀气化解,消散于虚无。 桃夭惊惧不已,眼前这人,竟然有如此法力? 这手段,无影无踪,着实可怕。 “你究竟是谁?”桃夭惊问道。 第360章 来人,给朕端一盆炭火来! “不必惊慌,他是为师的一位故人。”张道之开口道。 师尊与这女子认识? 桃夭敌意不减,愈加警惕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额图根。 “她是草原上的大地之母,名为额图根。” “也是一位长生者,或者称为地仙。” 张道之向桃夭介绍额图根的身份,听得桃夭惊愕不已。 地……地仙? 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强大的人物? “呵呵,张天师,你收这徒弟,着实有趣。” 额图根并未在意,看到桃夭护师心切的样子,不禁暗暗好笑。 “话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张道之挑眉,他才刚到北原,这额图根就来了。 不免也太敏感了一些。 “我还没问你来干什么呢?” “为何突然到草原来了?” “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额图根反问道。 “我怎么不能来了?古时,此地亦为我九州之地,并非草原的天下。”张道之应道。 额图根双手一摊,做出无奈之状,道:“那没办法,谁让你们九州的皇帝不争气,自己守不住,丢了这个地方呢?” “如今这就是我草原的势力范围之内,我这个额图根,自然有检察之权。” 张道之眉头闪过一缕黑线。 话糙理不糙,谁让九州的那些皇帝不争气呢? 当即,张道之心中将大周的皇帝都给骂了千百遍。 此时,远在京城皇宫内的赵长青,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回事?朕也没有受风寒啊!怎么会打喷嚏?” “莫非是近来天气又要变冷了?” “来人,给朕端一盆炭火来!朕要暖暖身子。” …… 待张道之将来碣石的缘由,向额图根说出后。 听得额图根异彩连连,道:“你要去山海世界?你不早说。” “我这儿有法子啊!” “这还不简单?” “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啊!” “你也没问呐。”额图根眨了眨眼睛。 “……好吧,你赢了。”张道之一脸无语。 额图根在碣石山主峰上的仙台顶,转了一圈,忽然神情一变,竟似乎有些感伤之意。 “当年,始皇帝就是在此地。” “杀尽从山海世界中出来的异物。” “更是在此沟通天地自然之力,打开山海世界的封禁。” “孤身一人杀尽山海世界,令其中的异物尽皆蛰伏!” 听到这话,张道之心中暗道果然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看来他想要进山海世界,有希望了。 额图根与始皇帝相交匪浅,必定知道此方山海世界的桎梏。 “除始皇帝外,后来又有一位人间帝王到了此地。” “乃是大汉的汉武帝。” “不得不说,这位汉武帝也算雄才伟略了。” “虽不如始皇,但也威压寰宇。” “汉武帝察觉到山海世界的异物,似有脱困之意。” “于是亲临此地,祭拜天地,将山海世界的封禁再次加固。” “……” 听到额图根说出这则后世已经不知的传说,张道之亦是心有震撼。 这泱泱历史中,为了对付山海世界的异物,守卫人间的安宁。 也不知道葬送了多少英雄豪杰…… 强如始皇帝,汉武帝,都没有被记录于史书之中。 更遑论他人? 额图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接着说道: “后来两汉末,有一位名为曹操的枭雄途径此地,登山吟诗。” “又过约两千年,唐朝太宗李世民,亦登临此山。” “这位李世民也为一代雄主,亦于此地祭祀天地。” 张道之讶然,一座碣石山,竟然有这么多的历史,令人遐思无限。 “师尊,她究竟活了多少年啊?” “怎么感觉比青丘君知道的还多?” 桃夭颇感惊讶的问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应道:“保守估计两三千年吧,具体多少,恐怕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话倒是不错。” 额图根忽得笑靥如花,赞同了张道之这个说法。 桃夭已经被震惊的有些麻木了。 张道之一笑,他算是发现了。 这额图根因为活的太过久远,也兴许是太过寂寞。 每到一地,都得感慨一番,怀念一下曾经与那地相关的历史人物。 堪称历史界的活化石。 她要是乐意,将她所知道的历史写成一本书,定然大卖。 “你也感慨完了,该说一说,究竟如何进入山海世界了吧?”张道之笑着问道。 额图根忽然盯着张道之,双眼中仿若有星辰光辉闪耀。 她想要问,张道之这么想要进入山海世界,难道就不怕吗? 若是遇到绝世凶物,恐怕永远都出不来了。 不过转瞬,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张道之来了这里,定然不会一无所获而离去。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在西域时,她看到玄黄二气时,便已知晓,张道之的修炼路子,与常人不同。 如那始皇一般,需要凝聚五道先天之气。 “你是要寻那太阳真火?”额图根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 张道之微微诧异,额图根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额图根既然已经点出,他也没必要瞒着,便点头承认。 “始皇帝曾说过,天地之间的气运,都有定数。” “尤其是那先天之气,用一分便少一分。” “始皇帝为了不影响人间界的稳定,也曾打入山海世界。” “抢夺山海世界中的先天之气,壮大己身。” “数千年后,终于又出了一个这样的人物,就是你张天师!” “真是天道循环,无往不复,令人扼叹!” 这个说法,张道之却是深以为然。 气数之说玄之又玄。 如那武当孙碧青,一人独占武当七分气数,便令武当后世弟子,青黄不接。 难以再出现如他那般的绝顶天才。 可见这气数,不能贪得无厌,汲取太多,否则必会影响后世。 如今张道之截取了昆仑祖脉的一缕生气,自不能再去取神州世界的太阳真精。 这有违天道自然规则,不仅影响人间气运,日后也定会受其反噬。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张道之愿意看到的。 只是他没想到,数千年前的始皇帝,便有了这个觉悟,并身体力行。 不过想来也是,毕竟那可是旷古绝今的始皇帝啊! 第361章 碣石山历史 至于取自酆都的死气,影响的最多也就是酆都鬼域,并不会祸及人间。 玄黄二气亦只于十万大山有影响。 只是,让张道之有些无语的是,这姑娘怎么又感叹起来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 果然人活的越长,也就越怪。 偏偏他还不能阻止,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片刻后,额图根终于进入了正题。 只见她取出了一个铜镜,说道: “这是始皇镜,又名山河社稷镜,乃是始皇帝当年的至宝之一。” “能照破五脏六腑,辨别人心善恶。” “亦能照见山川河流脉络,洞悉藏匿于人间的各处秘境。” “即使是山海世界,亦不能在此镜面前遁形。” 额图根持始皇镜,照向碣石山。 其在碣石山西,有一块石壁,其上刻有篆书“碣石门”三个大字。 而在碣石山之东,有一山崖,刻有小篆“碣石颂”。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 “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皇帝奋威,德并诸侯,初一泰平。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 “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群臣颂烈,请刻此石,垂著仪矩。” 这辞乃是始皇帝第三次东巡时,命丞相李斯所刻。 只听额图根说道:“这年始皇帝命李斯刻这碣石颂。” “乃是为震慑山海世界中的异物。” 就在这时,始皇镜中显现一道门户。 不用额图根说,张道之便知道,这是通往山海世界的门户了。 而始皇镜映照之处,正是刻着“碣石门”三个大字的那处石壁。 显然,此处便是一处封禁山海世界的桎梏。 当即,张道之眼热不已,这始皇镜是个好东西啊! 若是在他手中,以后岂不是能随意进入山海世界了? 额图根似乎是看出了张道之的想法。 只见她笑意盈盈,忽然将手中始皇镜丢给了张道之,并说道: “给你,即使没有今日之变故,这始皇镜我也是准备给你的。” “既然今日正好用上,那便提前给你了吧。” 张道之急忙接在手中,痛惜不已。 这可是天下仅有的绝世宝物啊,你这姑娘,就这么水灵灵丢过来了? 也不怕摔坏了! 真是暴殄天物! 接着,张道之急忙将始皇镜收进了乾坤袋,像是生怕额图根突然反悔一样。 额图根看在眼里,暗暗好笑。 一旁的桃夭却是额头闪过一缕黑线。 师尊这副样子,实在是,有辱斯文…… 居然一点儿也不客气。 张道之故意轻咳了两声,问道:“当日第一次佛道之争结束,你说有一些物什要托付于我。” “是不是包括这个始皇镜?”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其他的不如今日也一并托付给我了吧。” 额图根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堂龙虎山的张天师…… 竟然脸皮这么厚。 就连桃夭闻言,都彻底看不下去了,以手掩面,背过身去。 “你就别想了,现在还时机不到,待时机到了,我自会履行承诺。” 额图根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曾经她还认为,张天师与始皇帝有些相像。 但是现在她认为,是她想多了。 闻言,张道之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旋即又面色恢复平淡,一脸正气的转过话题,道: “既然找到了进入山海世界的门户。” “那今日,贫道便踏入山海!” “让那些所谓凶兽,瞧瞧贫道的厉害!” 见状,额图根一阵恍惚。 这家伙,变脸的速度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方才还一副贪图宝物的模样……转瞬便是一脸的正气。 他究竟是怎么把变脸做到如此丝滑的? 而这,将是伴随额图根一生的未解之谜。 张道之再次施展出飞仙阵,手持天师剑,在那刻有碣石门三个大字的石壁上轻轻一划。 一道门户便在石壁上洞开,有白色光芒照耀而出。 山海世界的气息弥漫开来,令人心神震荡。 “你竟然这么轻易就破开了结界!” 看到张道之的手段,额图根再次惊讶到了。 这种手段虽然她也有,但远没有张道之这么轻松随意。 破开结界,并不会影响封禁,导致山海世界中的异物进入九州世界。 这也是额图根之所以放心的让张道之打开结界的原因所在。 桃夭立刻步入飞仙阵之中,额图根见状,亦即跟上。 “你也要跟我去山海世界?”张道之愕然的盯着额图根,但他无法洞悉额图根心中所想。 “怎么?你想要抛下我不成?” “若是没有我,你又岂能知道这进入山海世界的门户所在?” 额图根似幽怨,又似威胁般的昂然说道。 张道之面露无奈,却也无法拒绝。 好在此行有额图根这位长生者在,也算多了一个助力。 当即,张道之催动飞仙阵,向那石壁上洞开的门户飞了进去。 待其进入之后,门户自缓缓消失。 三人越过虚空,出现在了另一方天地之中。 方临此界,便有一股洪荒之气息,扑面而来。 但见山峦连绵起伏,无边无际,其中古木参天,宽约四五丈者,不计其数。 其高百余丈,高耸入云,枝叶茂盛,遮天蔽日。 有水桶粗细的老滕,如虬龙一般,缠绕在树间。 山间悬崖峭壁无数,凶险异常,更有瀑布湍流,遍布其间。 山涧之间,生有奇花异草,多莹莹发光。 各类飞禽走兽,身生异彩,兽吼禽鸣,或穿梭于大地,或翱翔于长空…… “好一派仙家洞府般的景象!” 即使是出生于青丘的桃夭,都不免惊叹。 此方世界的灵气,竟是比之青丘更为充沛。 “这便是山海世界了。”额图根面露凝重,说道。 张道之点了点头,心中亦是十分震撼。 这充沛的灵气,若是在此修炼,必事半功倍,成仙于他而言,岂不是易如反掌 “始皇帝曾说,在山海世界,成仙不过是起点而已。” “果然始皇诚不我欺!” 额图根叹道。 第362章 翼望之山,有鸟焉 山海世界的洪荒气息,比之十万大山中更为浓烈。 这是张道之的直观感受。 但此方世界虽好,张道之却并未在太过在意。 成仙能够长生,但并非不死,唯有长生不灭,方能永生。 但这几乎只有真正的圣人能够达到,并且是在圣人不入天地大劫的情况下。 毕竟圣人再强,也在天道之内。 “不知历经巫妖大劫,封神大劫之后,这山海界中,还残余有什么生灵?” “大劫后,又是否有新的生灵诞生?” 这不仅是张道之的疑问,同时也是额图根与桃夭的疑问。 张道之催动飞仙阵,在山海世界中查探起来。 虽然进了山海世界,但那汤谷,在山海世界的什么方位,三人都一无所知。 因此,他们只能漫无目的的横渡虚空。 不时看到山间有长达数丈的飞禽,飞入云霄,掀起阵阵罡风。 “这体型,恐怕三岛中的强大凶兽,也不过如此了吧?”桃夭说的是那些凶兽的本体。 “一只飞禽而已,竟有将近五气朝元境的修为,不愧是山海世界,果然恐怖。” 额图根神色之间颇为忌惮,毕竟她可是见识过山海世界中异物的厉害。 所幸即使是山海世界,也并非遍地都是异物。 “怎么飞了这么久了,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难道说,此方世界并没有人族?” “而且那些兽禽,看起来并不是很强,远远达不到威胁人间的地步。” 张道之心生疑惑。 “莫要小觑,始皇曾向我说过。” “上古时,山海世界几乎无边无际,即使是金仙,也难以窥遍天地。” “颛顼绝天地通后,山海世界虽已隐去。” “但其地貌如此广大,我等没有遇到异物,只能说我们运气好而已。” 额图根面无表情的说道。 自从进入这山海世界中后,她便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十分小心谨慎。 张道之了然,额图根必然是因始皇帝的遭遇,这才格外慎重。 就在三人说话之际,突然苍穹浮现异象。 一片混沌气,陡然出现在天地之间,威压寰宇。 惊得山间的飞禽皆振翅而起,向另一方遥远的天际飞去。 山中的洪荒森林,无数粗壮的古木,纷纷轰然倒下。 向下看去,竟有体型无比庞大的各类走兽,于山间四散奔腾,慌不择路。 这些飞禽走兽,都发出嘶吼鸣叫,虽声震天地,其中竟似有惊恐之意。 “看来有山海世界中的强大存在来了。” 张道之收敛心神,看向那片混沌气。 这混沌气散发出来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 在雷泽时,龙虎山下,他都曾见过。 看来之前他们的想法没错,想要杀他的不可名状之物,确实是来自于山海世界。 但见那混沌气,弥漫天地,眨眼间便已至他们的身前。 混沌气中,有一道庞大的身影,似乎是一头走兽,但看不清具体模样。 “哈哈哈……” 那身影竟发出了如人一般的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来自九州世界的人族?竟如此弱小,连仙都不是。” “太弱了!” 混沌气中传来蔑视的话语。 其散发出恐怖的气息,仿佛能席卷这片天地。 毫不掩饰的杀意从混沌气中流露而出,令人肌体生寒。 “用始皇镜照它!”额图根急忙提醒道。 不用她说,张道之也正想用始皇镜看看,这些藏在混沌气中的异物,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存在。 当即,张道之从乾坤袋中取出始皇镜,向那混沌气中的身影照了过去。 只见始皇镜中,映照出一头七彩凶禽,形状如一只乌鸦,但生长着三个脑袋,有六条紫色尾翼。 “好生奇怪的鸟……”桃夭忽然说道。 “鸟?本尊可是可是仙禽鵸鵌!” “哈哈哈……卑微弱小的可怜人族。” “哈哈哈……见识真短!” 混沌气中,鵸鵌语气嘲讽,并伴随着人一般的笑声。 张道之皱了皱眉,鵸鵌? 他想起了山海经中的记载。 “翼望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 “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鵌。” “服之使人不厌,又可以御凶。” 这段话前半段是介绍鵸鵌的形状,以及喜欢像人一样大笑的特性。 后半句却说,吃了鵸鵌,不仅可以让人不做恶梦,还可以辟凶邪之气。 这让张道之一阵无言。 写山海经那家伙,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吃过? 若是如此,恐怕这书也只有真正的圣人能够写出来了。 要不然其他人没那个实力啊! “我居然被一只鸟给鄙视了?”额图根有些晃神。 她在草原,可是被人称作大地之母,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就连张道之也颇为无言,并且看向对方时,神情都有些变了。 若是能吃的话,试试倒也无妨…… 鵸鵌似乎洞悉了张道之心中的想法,不禁挥动双翼,令混沌气愈加汹涌。 同时大怒道:“哈哈哈,可恶的人族,竟然想吃我?真是痴人做梦!” 话音刚落,那鵸鵌忽然一声长鸣,其音竟使天地震荡! 轰隆隆! 下一刻,鵸鵌便裹挟混沌,向他们杀了过来。 张道之立即手掐天师诀,同时沟通天地自然伟力,准备动手。 额图根更是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姿态,桃夭亦手掐天师诀,随时准备使用五雷正法。 “受死吧,人族!” 鵸鵌飞到张道之等人身前,杀气腾腾。 “哈哈哈……嘎?” 只听它发出一声长笑,正要动手时。 却突然神情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 霎那间,鵸鵌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就连那庞大的身躯,都似颤抖了起来,震的混沌气上下翻腾。 “山河社稷镜!” “始……始皇帝嬴政?” 鵸鵌杀意敛去,其双翅也收了回去,竟已害怕的匍匐于混沌气之中。 “这……” 张道之等三人面面相觑,被这一变故惊呆了。 这鵸鵌怎么回事?方才还一副大凶的模样,令他们三人纷纷如临大敌。 怎么转眼就怂了? 看到始皇镜中,映照出鵸鵌那因恐惧而颤抖的鸟身。 一时竟是让他们三人都沉默了。 第363章 始皇余威 “始……始皇帝千秋万岁!” “千万……千万不要杀我啊!” “我可是一只好鸟……” 说话间,鵸鵌仿佛都已无法在混沌气中站立。 双足一软,更是将双翅盖在自己三个鸟头上,趴在混沌气中继续颤抖。 “这只鸟,也太怂了吧?” 桃夭虽然不解鵸鵌为何会出现这情况,但不影响她对其进行点评。 “对对对,这位仙子说的对,我很怂的。” “求仙子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呜呜……” 鵸鵌居然像人一样哭了起来,声音无比悲切。 若这不是在山海世界,恐怕就连张道之都要生出慈悲之心了。 “我应该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了。”额图根看着张道之手中的始皇镜,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想应该就是这样了。”张道之也想到了,毕竟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师尊,你们在说什么啊?”只有桃夭一头雾水。 额图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它应该是惧怕你师尊手中的始皇镜。” “啊?一面镜子而已,不至于吧?” “就算是被这始皇镜照出了它那丑陋的真身,并被我们看到了。” “那也不该如此啊。” 桃夭一脸的不解之色,心里还在想,多大点事? 这鵸鵌虽然也丑,相比三岛的那些长的凶神恶煞的兽族,已经算是长得不错了。 额图根都被桃夭这番话逗笑了,她面带揶揄的看向张道之,笑道:“你这儿,说话着实有趣。” “很对我的胃口。” 张道之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 经过这个插曲,三人之间那紧张的情绪,总算得到了一些缓解。 气氛也没那么肃然了。 张道之持镜上前,吓得那鵸鵌连连扑腾翅膀,惊恐的叫道: “大……大仙,别过来,我害怕。” “呜呜……真是苍天无眼,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居然又遇到了他!造孽啊!” 鵸鵌彻底没脾气了,就连包裹着它的混沌气,都已消散,无影无踪。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如此惧怕这始皇镜?”张道之问道。 “始皇镜?竟然真的是,还好我怂得快,要不然小命不保啊。”鵸鵌怪叫道。 “别废话,赶紧说,要不然我就把始皇镜砸到你身上来。”张道之皱眉,手持始皇镜,恐吓那只鸟。 “别别,大仙别急,我说,我什么都说。” 鵸鵌终于老实了,接着向张道之三人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约五千年前。 此方山海世界的异兽,欲侵吞九州世界。 只因那方天地,可以获得无量功德之力,以及得天道青睐的气数。 于是,异兽们想方设法,誓要突破此方山海世界与九州世界的封禁,降临九州。 那时的鵸鵌,还很弱小,只能躲得远远的看着。 经过约两百年的努力,最终那些异兽们成功了,打开了封禁。 有异兽离开,像是降临到九州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鵸鵌便看到,一些异兽重伤而回。 连它们强大的身躯,都被斩断,血洒长空。 于是此时山海世界的异兽们愤怒了,想要倾巢而出,杀进九州世界。 然而它们还没有开始行动,一道伟岸的身影便从九州世界打了进来。 那人境界虽不高,但法力通天,就连金仙级的异兽们,都不是它的对手。 死在了那人的剑下,魂飞魄散。 幼小的鵸鵌,看到这一幕,天都塌了,几度被吓得昏厥过去。 也正因此,它躲过了那场杀劫。 它曾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异兽在大吼那人的名字。 始皇帝,嬴政! 从此,这个名字成为了鵸鵌一生的阴影。 嬴政太强了,杀到此方世界的异兽们几乎灭绝。 就连那已经半步迈入大罗金仙,名为讙的异兽。 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也是这一战,鵸鵌看到了始皇帝的法宝,一柄剑,一面镜子,十二金人…… 最终,这方世界的异兽们,以近乎全部灭绝的结局,结束了这一战。 嬴政退出了此方世界之后,又过了约一百年,鵸鵌才敢走出自己的巢穴。 但是嬴政的身影,它永生难忘。 鵸鵌发现,自己在这方世界中,竟已成为了最强者。 于是,鵸鵌悄悄吞噬那些被杀死的异兽的精气,修为也飞速见长。 数千年过去后,它已经在此方世界称霸,再无人是它的对手。 直到它感应到张道之等人的气息…… 便发生了方才的事情。 “没想到数千年过去,始皇帝的余威竟然依旧还在。” 额图根怔怔出神。 哪怕是数千年后的金仙级异兽,都对他惧怕不已。 并且还是在始皇帝亲临,只是见到了他曾经使用过的一件法宝而已。 当然,始皇帝再也不可能在此方世界出现了。 “不愧是始皇帝,一人杀到山海世界的异物胆寒,最终还全身而退。” 张道之亦惊愕不已。 那时的始皇帝,得多么强大啊?竟然连半步踏入大罗金仙的异兽都能杀。 其杀伐之力,张道之都自叹不如。 当然,他相信,假以时日,他亦能达到始皇帝曾经的境界,甚至超越。 “此人真不愧是一代人杰。” 桃夭听得亦是异彩连连,她常听青丘君说一些故事。 但却未听到过始皇帝,想来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 有人,或者说有仙神,不愿有生灵提起他。 “大……大仙。” “该说的小的都已经说完了。” “能不能放过小的?” 鵸鵌匍匐在虚空中,身为金仙境的凶禽,竟像是一条可怜虫,在那儿摇尾乞怜。 “我问你,你如实回答,若是让我满意了,你就可以走了。” 张道之收起始皇镜,看着鵸鵌说道。 “大仙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鵸鵌战战兢兢的应道。 “汤谷在何方?距离此地有多远?” “汤谷?”鵸鵌的三只鸟头上,都露出了思索之色。 片刻后,它才接着说道:“好像在另一个山海世界之中。” “另一个山海世界?”张道之皱眉。 “不错。”鵸鵌三只鸟头齐齐点了点。 第364章 十方世界大阵 听完鵸鵌的叙述,张道之三人终于知晓。 所谓被封禁的山海世界,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了。 数次量劫之后,被那些具有大神通者,打散成了独立的小世界。 但数千年来,山海世界中的异物,当中有堪比真正圣人的存在。 在被打散的山海世界之间,以阵法建立了可以互相往来的通道。 此阵名为十方世界大阵。 但也有一些小世界,似乎永远也无法连接了,彻底遗失。 此前张道之便有了这个猜测,鵸鵌的话,则是印证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此方山海世界,便名为翼望山界。 而汤谷,也形成了一个小世界,可以凭借阵法通往。 当然,所谓小世界都是相对曾经的山海世界,甚至洪荒世界而言。 一个小世界,便与如今的九州世界几乎一样大。 张道之不敢想象,曾经的完整山海世界,是何等庞大。 还有那比之山海世界更为久远的洪荒世界,又是何等广阔? 但他并不希冀山海世界,或者洪荒世界,再现世间,否则将会成为人族的灾难。 而启用十方世界大阵,需沟通天地自然之力。 “这阵在什么地方?带我们去。”张道之径直说道。 “这……”鵸鵌露出了为难之色。 它虽然害怕,但若是张道之三人给山海世界带来了灾难,那它将难辞其咎。 若是被那些法力更为强大的异物知晓,恐怕即便在这属于它的翼望山界,它也无立足之地了。 “不愿意?那要不然试试这个?”张道之取出了始皇镜。 吓得那鵸鵌又开始浑身颤抖,急忙叫道:“别别,大仙收了法宝吧,我带你们去还不行嘛。” 鵸鵌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可见它是真被始皇帝吓怕了,看到他的法宝都恐惧不已。 若无始皇镜,鵸鵌根本没有把张道之等三人放在眼里。 毕竟他们境界太低了,连仙都不是。 “啧啧,当代张天师,竟然恐吓一只鸟,若是传出去,恐怕天下无人敢信。”额图根笑着说道。 “这家伙可是金仙境的异鸟,岂能以常理揣度。”张道之一本正经的应道。 一字之差,传出去让人的感觉便已大相径庭。 当下,在鵸鵌的带领下,张道之三人向翼望山界的中央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落在了一座翼望山最高的山峰之上。 在这里,有一个巨石堆砌而成的圆形阵台,直径约有十丈。 巨石头呈五彩斑斓之色,霞光连连,有道蕴萦绕其间。 就连张道之都暗暗咋舌,这确实挺大的。 “这就是十方世界大阵?”三人都惊讶不已。 “哈哈哈……回大仙的话,如假包换。”鵸鵌怪笑了一声,应道。 见状,张道之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形中达成了一个默契。 “既然如此,你先上去看看。”张道之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这……”鵸鵌愣住,不知大仙为什么会让它上去。 又不是它想要去汤谷。 而且那个地方,它并不是很想去,有些可怕。 “怎么?不愿去?莫非是你心里有鬼?想要害我们?” “这十方世界大阵,恐怕不是什么传送界面的阵法。” “而是一个杀伐之阵,你骗我我们来此,是想要用这大阵解决我们?” 张道之说的自己都信了,并准备从乾坤袋中取出始皇镜。 在他看来,这只鸟不老实,得修理一顿才行。 “不敢,不敢,小的真的不敢啊,大仙!” 鵸鵌这回真的哭了,这都什么人啊? 一言不合就拿始皇镜威胁鸟,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信就不信呗,说开了不就好了?拿始皇镜干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绝不敢骗各位大仙。” “大仙若是不信,我先上去。” 说着,那鵸鵌果然走上了阵台,小心翼翼的看着张道之等人。 三人这才相信,这只鸟没有骗他们,于是三人也走上了阵台。 “这阵法怎么开启?又如何确定传送方位?” 张道之打量了一番后,向鵸鵌问道。 鵸鵌不敢怠慢,生怕张道之又拿始皇镜出来威胁它。 只见它急忙伸出右翅,在虚空中写下了两个大字。 三人看去,见竟是甲骨文,心下微惊。 两个甲骨文文字,发出白色光芒,没入阵台之中。 张道之看得出神,鵸鵌在写这两个字时,竟沟通了天地自然之力。 明明没有施展任何法诀,竟有如此境地。 它这一身金仙修为,果然非同小可。 四周天地自然之力,以阵台为中心,被吸纳而来。 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 阵台上五彩光芒四射,在他们的脚下,竟有一个黑色的门户洞开。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吸力,将他们吸了进去,从阵台上消失。 所幸三人依旧在飞仙阵之中,并不会受到影响。 鵸鵌则跟在他们身边,两只黑色的瞳孔中,露出惊讶之色。 “这三个人族,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竟能抗住撕裂虚空的力量。” “不对,那个女娃娃好像是妖族,我闻到了妖族的气息,但很稀薄。” 它毕竟是金仙境的异禽,无论是灵智,还是实力,都非同寻常。 只是无比胆小,惧怕始皇镜的威力而已。 若是让它知道,如今张道之并不能完整的使用始皇镜的力量,恐怕就不是这般了。 片刻后。 张道之等人出现在了另一片世界之中。 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其间狂风阵阵,暴雨连天,似有大妖在作法。 海面波涛汹涌,海浪席卷而上,仿佛要击落苍穹。 在更远处,有一株通天巨树,通体缭绕着金色的火焰,金光照耀于天地之间。 其高不见尽头,其宽约百丈,仿佛一座孤峰,直插云霄。 见状,三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扶桑神树。” 一旁的鵸鵌却是见怪不怪,小心翼翼的说道。 它为金仙,即使是在被封禁的山海世界之内,也是一尊强大的存在了。 大罗金仙不出,无人可以奈何得了它。 这汤谷,它也曾来过,只为寻找机缘。 第365章 扶桑神树 只是最终一无所获,鵸鵌遂离开了这里。 “传说扶桑神树可通天,今日一见,果然非虚。”张道之感叹道,这也太惊人了。 世间竟然有这么大的神树,竟比山峰还高大。 当下他们也不迟疑,迅速向扶桑神树所在方位飞了过去。 就连张道之都没有想到,此行竟然如此顺利。 主要也是那扶桑神树,目标实在是太大了,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只见扶桑神树之下,有一片水域中,散发出炽热的气息。 那竟是一片火海,绵延千里,蔚为壮观。 “原来汤谷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张道之叹道。 这与他想象之中十分不同,但又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接着,他们看向了扶桑神树,神树上有金色的火焰跳动,有真精环绕于树干之上,热浪滚滚。 即使是金仙境的鵸鵌,仿佛也有汗液被蒸发,浑身雾气腾出,瞬间又被蒸干,消散于无形。 他们接着向上看去,却见扶桑神树被云层遮掩之处,竟有黑色的雷光闪动。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大……大仙,小的能否到你那个阵中躲一下?” 鵸鵌终于受不了了,它只觉口干舌燥,要是继续待下去,恐怕血液都要被蒸干。 而在飞仙阵中的张道之,额图根,及桃夭三人,却是没甚影响。 飞仙阵本就能沟通天地自然之力,乃是一个奇门局,能够抵挡住这种热量的侵袭。 但即使隔着飞仙阵,他们也能感受到那扶桑神树上的炽热气息。 此刻张道之听到鵸鵌的话,看它一副乞求的模样,于是微微颔首,道:“可以。” 鵸鵌听到,如听天籁,大笑一声,将自身身躯变小,飞入了飞仙阵中。 金仙境有此变化之术,也不足为奇。 “大仙,你们来此,是要找什么啊?”鵸鵌忽然好奇的问道。 据它所知,巫妖大战后,汤谷也曾被捣毁,除了这扶桑神树之外,什么也没剩下。 而这扶桑神树,具有至阳至刚的力量,无论是妖族,或是异物,都不愿意接近。 且扶桑神树乃是先天灵根,并诞生了灵智,一般的仙神,也不奈何不了神树。 那些大罗金仙,甚至圣人,虽能收走神树,但却没有这么做。 其中原因,便不是鵸鵌所能知的了。 “就是它!”张道之目光湛湛,看着眼前的神树。 “啊?找这扶桑神树有什么用?”鵸鵌不解。 但张道之并没有理它,而是转头向额图根问道:“想必这飞仙阵你也会了吧?” 当日罗天大醮结束时,张道之也将太平要术一并传给了额图根。 额图根点了点头,道:“当然,你去吧,你这徒儿的安全,交给我,放心!” 张道之应了一声好,同时取出始皇镜,交给了额图根,以防他走后,鵸鵌出手对付他们。 鵸鵌看到始皇镜,立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张道之用始皇镜打它。 所幸并没有发生。 张道之便即催动飞仙阵,向那扶桑神树而去。 额图根也立刻施展出飞仙阵,将鵸鵌和桃夭护在其中。 “大仙这是要干什么?”鵸鵌怪笑一声,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额图根皱了皱眉。“还有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笑了?怪瘆人的。” “啊?”鵸鵌三个同时发出声音。“大仙,没办法,这是小的的生理反应,实在是难以自禁啊!” 但看到额图根手中的始皇镜,它又怂了,接着小声道:“大仙稍安勿躁,小的尽量克制。” “还有你能不能把你那另外两个脑袋藏起来?我看得也是怪怪的……” 桃夭也立刻提出了自己的需求,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这,好吧。” 鵸鵌耷拉着三个鸟头,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在它的认知中,三个鸟头多威风啊。 别的异物想要还没有呢。 无奈这是大仙的请求,算了,暂且隐忍一下。 鵸鵌心念一动,将左右两个鸟头都敛去,只剩下中间那一个。 “嗯,这样看着就可爱多了。” 看着鵸鵌现在的样子,桃夭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可爱?”鵸鵌差点没一个趔趄栽到海底去。 想它堂堂金仙境异禽,活了几千岁,也是称霸一方的存在。 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觉得可爱?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它鸟脸往哪儿搁啊? 但想想始皇镜,罢了,还是先忍忍吧。 额图根在一旁看着好笑,这鵸鵌,空有金仙境修为,却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当然,即使没有始皇镜,想必也能按着它打。 毕竟境界并不代表什么,论战斗能力,杀伐之力才是关键。 此时,张道之已经到了扶桑神树之前。 那炽热的气息更盛了,仿佛能将人烤化。 他忽然将飞仙阵撤去,瞬间一股仿佛能够焚烧苍穹的热浪袭来。 即使是以他的无垢之体,似乎都不能承受。 张道之已开始全身冒汗,不过他并未在意。 只见他屏气凝神,面对扶桑神树,盘坐在虚空中。 同时,他以手掐诀,念诵经文,沟通此方天地自然之力。 他正在感应先天真气,也就是太阳真火的存在。 无垢之体的潜力,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他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之中,他感应到了那似乎令天地都黯然失色的先天之气。 仿若大海之间,忽然出现一轮巨日,无比红火,照耀天上地下。 使大海之水都在蒸腾,气化。 那轮巨日,又忽然化成了一条火龙,其躯体庞大,横亘天间。 与玄黄二气不同,太阳真火霸烈刚猛,令人气血沸腾。 张道之不急不缓,以自身念力,融入扶桑神树,融入天地之间,自然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道之似乎得到了太阳真火的认可。 那条火龙突然发出一道龙吟之声,向他飞了过来。 化为一条线的火龙,缠绕在其周身。 张道之也不着急,并未强行吸收。 有了上次融合玄黄二气时的经验,他已知晓,先天之气有灵。 若是强行吸收,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第366章 羲和女神 “大仙想要吸收太阳真火?” 鵸鵌看到自扶桑神树上,诞生出一缕火气,环绕在张道之的身前,顿时就惊呆了。 即使是金仙,也不敢这么做啊,太危险了。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何况就算是金仙之体,也不见得能够承受得住太阳真火的力量。 张道之竟然主动去招惹,在鵸鵌眼中。 不是他法力通天,便是在找死。 鵸鵌不明白,一个还未成仙的修士,到底是怎么敢的? 哪怕他战力绝顶,远超仙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变态吧。 “进去了,进去了……” 鵸鵌激动的大叫着,瞪大了眼睛,它看到太阳真火进入了张道之的体内。 额图根和桃夭以手扶额,这只鸟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 就这还修炼了几千年?还是个金仙?一点儿不符合她们对仙的认知。 殊不知,山海世界的异物,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即使是异禽异兽,也有好有坏,有恶有善。 鵸鵌并非凶禽,且自幼被惊吓过度,心智本就有些失常。 至于其境界,乃是吸收被始皇杀掉的那些异物精气,并非纯粹靠自身修炼起来的。 其为金仙境,只是境界上而已,并不包含战力,元神等的修为。 不比人族,兽禽的杀伐之力,大多取决于其本体,是否足够强悍。 只有少数兽禽,本体杀伐之力虽然不强,但通过后天修炼,以通天修为,将杀伐之力提升起来。 当然,山海世界中也有大凶,即使境界低微,其杀伐之力足够灭杀金仙。 比如传说中的白虎。 此时,张道之周身亦是火光腾腾,仿佛躯体燃烧了起来。 但这只是假象,相反太阳真火并未伤他的身体分毫。 这是太阳真火认可他的表现。 张道之只觉一缕火气,游曳于体内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之间。 每到一处,便似乎有一缕黑气被火气焚化,排出体外。 “这太阳真火竟然有淬体的功效?” 张道之惊讶不已,竟然发现了这个意外之喜。 他只感觉随着那些黑气被排除,自身的身体竟是越发轻盈了,处于一种空灵的状态之中。 似乎随时能够登仙而去。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令他无比愉悦。 火气游曳了一圈之后,便归于心脏。 心藏神。 此刻张道之只觉自身生命气血,更为旺盛,仿佛在沸腾一般。 就连灵台也越发清明,整个身体似乎都能焕然一新。 如今他不需要施展飞仙阵,也不受扶桑神树的热气干扰了。 就在张道之准备起身离开之时。 突然,他眼前景象一变,竟似被拉到了另外一个时空之中。 张道之警惕之心大起,小心的打量着四周。 在其前方,有一轮太阳悬浮于虚空之中,照射出炽烈的光芒。 一股古朴,磅礴,仿佛来自远古洪荒世界的气息压盖天宇。 在太阳的四周,是一片无垠星空,星辰闪耀,但在太阳面前,却是那么黯然失色。 在这片星空中,似乎发生过一场无比惨烈的大战。 到处都漂浮着残碎的兵器,战旗等等,甚至还有残缺的肉体,流露出可怕的波动。 “不用担心,我没有害你之意,如你所见,此地确实曾为战场之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那太阳中传出。 张道之惊讶不已,因为他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这说明对方极度恐怖,远超于他。 他看向太阳所在的方位,做出了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 “你既然得太阳真火的青睐,也算与我有缘。” “放心吧,我已经是死去之人,如今也只不过是一道残念不散罢了。” “今日既然显现,也将彻底消散于世间。” 太阳中传出来的声音说道。 张道之心中一动,一道残念留存到了现在? 可见对方生前必定很强大,要不然早就消散了。 张道之手掐天师诀,向那太阳飞了过去。 当他到了近前,这才发现,那太阳虽有光芒射出,但整体呈现虚幻,似乎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 太阳之中,有一座座被摧毁的宫殿,随处可见断壁残垣。 这宫殿没被摧毁时,必无比辉煌宏伟。 在太阳的最高处,更有一株通体金光的神树,但也呈虚幻的状态。 “扶桑神树?” 张道之惊讶,他竟然看到了扶桑神树的完整样子。 “不错。”太阳中的声音应道。 “你究竟是谁?” 张道之疑惑的问道,对方居住于太阳之中,生前必定具有大神通。 “我乃羲和。”太阳中的声音依旧平淡的回应。 “什么?!” 张道之却如听到一声雷霆。 “羲和女神!” 《山海经·大荒南经》中记载: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张道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在汤谷遇见了传说中的太阳女神,羲和。 传说,羲和女神乃妖皇帝俊的妻子,生了十个儿子,也就是金乌,金乌也为神话中的太阳。 不过张道之倒也没有感到太多意外,毕竟汤谷都被他找到了,遇到传说中的神话人物,似乎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只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份而已。 毕竟这可是羲和女神。 “羲和正是,女神却不敢当。”太阳中的声音古井无波,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不知羲和女神,带我到此地是为何故?” 张道之忽然问道。 “因我这沉睡中的残念,感应到有生灵在吸收太阳真火,故此醒来。” “此地只不过虚幻,曾经的一片烙印而已,是在你识海中显化。” “这太阳真火,乃是先天之气,同时也是我与夫君帝俊的本源力量。” “这扶桑神树,亦是先天灵根,可惜后来毁于巫妖两族的量劫之中。” 羲和残念娓娓道来已经淹没于历史之中的秘辛。 张道之立时明白了,自己并不是进入了某片上古的时空之中。 这些场景,只是羲和女神在他脑海里显化的手段而已。 令他好奇的是,羲和女神,以及妖皇帝俊,两位上古大神,究竟是如何陨落的? 第367章 让他好好活着 “你虽为人族,与我妖族也算有缘。” “既然你吸收了汤谷的太阳真火,那我便再送你一点机缘。” 说着,自那太阳中,有一块器物,包裹着混沌力量,飞到了张道之的手中。 “混沌气?” 张道之惊讶了,要知道了,九州世界已经没有真正的混沌气了。 即便是在这山海世界,也难以找到,而这里竟然有。 这纯粹的混沌气,无任何杂质,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传说这是最古老的先天之气。 非后世驳杂的混沌气可比。 只听太阳中的羲和残念继续说道: “这是上古天庭,天帝东皇太一,所持先天灵宝混沌钟被打崩碎后的一块碎片。” “虽已不能证道,但于修行,也算有点用处。” “若能将混沌钟重聚修复,乃世间最强杀器之一。” “昔日混沌钟崩碎之后,也有大能来此汤谷,欲寻这混沌钟碎片。” “却不知早已被我这残念,将此物封于扶桑神树之中。” 张道之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混沌钟,亦称东皇钟,杀伐之力堪称举世无双,只有少数先天至宝能够匹敌。 不仅如此,混沌钟的防御亦是旷古绝伦,顶于头上能够免疫几乎一切攻击。 若是真如羲和所说,将这混沌钟碎片集齐。 就算是传说中的圣人,他也敢去碰一碰。 当然,于现在而言,这事想想就行了。 毕竟当今之世,想将这些碎片全部集齐,可以说比登天还难。 关键是,他也不知道这些碎片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将要彻底于世间消散了。” “若有朝一日,你修为通神之后,能看见我那第十个儿子。” “念在今日之遇上,烦请你代我问候一声。” “就说,为娘想他了,让他好好活着。” “……” 羲和的声音渐渐消散,最终彻底归于虚无。 张道之眼前的景象,也都不见踪影,那虚幻的太阳,宫殿,以及扶桑神树等,都彻底消失。 此时他如梦初醒,手中是一块混沌钟碎块,想起羲和最后的话语,他不禁怔怔失神。 这位太阳女神的残念,于这世间最后一句话语。 竟只是想自己那唯一的儿子了。 让自己儿子好好活着,就是她最大的执念。 原来远古的古神,都并非如今那高高在上的仙神,是有血有肉的“人”。 张道之心中一叹,将东皇钟碎片收进了乾坤袋之中。 此行事已了,他准备返回九州世界了。 他定睛看了看眼前的扶桑神树,或许是因为他吸收了此地太阳真火的关系。 扶桑神树上的金色火焰,竟是暗淡了不少。 飞仙阵中的额图根,桃夭,与那鵸鵌。 并没有看见张道之所见的场景与羲和的残念。 在他们的眼中,张道之一直都盘坐在那里,直到自扶桑神树中飞出一物,落于他的手中。 “这……这就吸收了太阳真火?” 鵸鵌不敢置信的盯着张道之,两只鸟眼都都快瞪出来了。 此时此刻,它的鸟身都坍塌了。 额图根和桃夭也没有搭理它,反正这家伙一惊一乍的情况,她们两个都习以为常了。 “成了?”张道之飞回来后,额图根便问道。 “成了。”张道之点了点头。 “啧啧,你这机缘,当真非同小可,连我都羡慕了。” 额图根都有些眼热了。 上一位得到太阳真火的,还是数千年前的始皇帝。 只是他是不是在这汤谷所得,那便不为人知了。 不过张道之猜测,应该不是这里。 要不然羲和女神的残念,早就苏醒了,不会留到现在。 “鵸鵌鸟,这汤谷界中的十方世界大阵在哪儿?”张道之看向了鵸鵌。 “汤谷没有十方世界大阵。”鵸鵌直接应道。 “嗯?那我们怎么回去?”张道之皱了皱眉。 额图根与桃夭两女,也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顿时,鵸鵌哭丧着脸道: “你们别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汤谷真没有十方世界大阵啊。” “如你们所见,这汤谷已经成为了遗弃之地,哪里还有生灵?” “曾经各族也不是没有打过汤谷的主意,最后都离开了,只因此方世界早已不适合修行。” “谁没事闲的浪费资源,来这里修建十方世界大阵啊?” 鵸鵌情急之下,竟然连自己的生物本能反应都忘记了。 由此可见,求生本能反应的机制,远在生物本能反应之上。 张道之三人看着它的模样,便知它这番话没有说谎。 只是,如此一来,如何回去则成了一个问题了。 “曾经我来过这里,当时运气好,有一位大能途经此地,然后把我救出了。”鵸鵌十分认真的接着说道。 张道之三人彻底无语,这话倒是很符合鵸鵌的性子。 良久之后,张道之终于叹道:“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自己打开一条通道了。” “自……自己打开通道?”鵸鵌惊讶了,大仙竟然有如此神通? 不过它很快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大仙连太阳真火都吸收了。 打开一条此界的通道,似乎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山海世界毕竟不是九州世界,想要撕裂虚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额图根皱着眉头道。 她当然也有这个能力,只不过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罢了。 “我试试吧。” 张道之施展飞仙阵,左手掐天师诀,右手持天师剑。 凝聚天地自然之力,而后猛地一剑向虚空之中斩出。 下一刻,虚空中便出现了一条缝隙。 “确实要比青丘界的结节坚固一些,要多使一层力。”张道之做出点评。 “这……”鵸鵌看向张道之的眼神都变了,俨然已经将他当成了具有大神通之人。 额图根点脸上也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 下次她一定也要试试。 “你们过来吧,一起走,安全一些。”张道之向额图根和桃夭说道。 至于那只鵸鵌鸟,它爱咋滴咋滴。 当下,额图根撤了飞仙阵,与桃夭进入了张道之的飞仙阵中。 鵸鵌见状,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 第368章 穷奇部族 张道之见状,也没有将鵸鵌赶出去,毕竟此行能得到太阳真火,鵸鵌也是出了力的。 三人一鸟进入虚空中的缝隙,离开了汤谷。 下一刻,他们便出现在了另一方世界之中。 然而刚一出现,三人一鸟纷纷肌体生寒,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杀机。 仿佛有一股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涌现,直扑他们而来。 “走!” 情急之下,张道之急忙催动飞仙阵,瞬息之间,便远遁百里。 “轰!” 在他们方才离开的地方,一座百丈高的山峰,轰然崩开,化为碎石。 “好可怕的力量!” 三人一鸟都被惊到了,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道庞大的身影极速向他们飞来。 妖气滚滚,血气倒腾,毫无疑问,这是一尊大妖! “穷……穷奇!” 鵸鵌咽了一口口水,惧怕的说道,它感应到了对方的来历。 “穷奇?”张道之疑惑。 “准确说,是穷奇部族。”鵸鵌解释道。 “这等凶兽,竟然是一个部族?”桃夭惊讶不已。 在三岛之间,也有一妖兽,名为穷奇,实力极度可怕。 没想到在这山海世界中,竟然也遇到了,而且还是一个族群! 三岛的穷奇,只有一只,其他与穷奇相关的妖兽,都是穷奇与其他妖兽产下的,血脉并不纯净。 就在他们惊愕之间,一头裹挟着滔天妖气的妖兽,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妖兽体型如牛,肌肉健壮,浑身长着刺猬一般尖硬的毛发,背有双翅,生来便能飞行。 正是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 山海经中记载:“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嗥狗,是食人。” “真……真的是它。” “完了完了,全完了,哈哈……” 鵸鵌一脸的绝望,竟似人一般,一屁股坐下。 在绝望之中,它竟又回归本性,如人一般笑出声来。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 “如此情景之下,你能不能别笑了?” 额图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给了鵸鵌一巴掌。 鸟羽都被扇掉几根。 桃夭看得目瞪口呆,这女人,也太生猛了吧? 怎么说这鵸鵌也是金仙境修为,二话不说直接就打? 这合适吗? 张道之亦是一脸的意外之色,他还没看到过额图根这么勇猛的一面。 “这只傻鸟,一点用都没有,太怂了,还没事就傻笑。”额图根咬着牙说道。 鵸鵌都被扇懵了,不是你打我干什么? 你这么猛,你去打穷奇啊! 就会欺负弱小…… 当然这话鵸鵌可不敢说出来,一肚子委屈。 “鵸鵌?你怎么跟这几个人族在一起?” 穷奇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们,疑惑的看向鵸鵌。 显然两只凶兽异禽认识。 “这是个意外,穷奇大人。”鵸鵌战战兢兢的应道。 张道之摇头,这只鸟属实怂的有些过头了。 那只穷奇,境界也只在长生路的尽头而已,没有飞升天界,显然只是地仙。 而鵸鵌可是金仙,面对穷奇却毫无斗志。 不过这也印证了它的猜测,境界并不代表战力。 那穷奇杀气森然,不愧四大凶兽之名,哪怕境界并不高,但杀伐之力,定然名贯山海世界。 “意外?哼!” 穷奇显然不信,但它没有妄动,只是打量着张道之等人。 忽然,上千道气息浮现,迅速接近这里,到了那穷奇身后。 “风,发生了什么?” 一只体型如虎,身形矫健,同样毛发如刺猬一般尖硬,背生双翅的穷奇出现。 穷奇部族,有不同形态的穷奇,但总体来说,以虎,牛两种形态为主,也是血脉最纯净的。 “烈,这里有人族出现。” 方才那只体型如牛的穷奇回应道。 在穷奇部族,凶兽都以穷奇为姓,多贯以单字为名,也有两字的。 其他妖族之间的部族,也大多如此。 张道之等人心下暗暗一凛,果然这山海世界不能擅闯。 竟然进了穷奇的老窝了。 这也印证了张道之的猜测,没有空间坐标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胡乱撕裂虚空,破界而入。 尤其是在山海世界中,天知道会到哪儿去? 此时,被称为烈的那只穷奇,不善地看向了张道之这边。 当它看到鵸鵌时,神色间露出了一缕意外之色,转瞬即逝。 “这只废物傻鸟怎么也在这儿?”穷奇烈冷冷地说道。 “不知道,或许它在私通人族。”穷奇风应道。 “私通人族?哼!真是找死。” 穷奇烈满脸怒气,杀意昂然。 它也不废话,直接向张道之等人杀了过来。 只见它张口吐出一道妖雾,其间煞气滚滚,遮天蔽日。 “斩龙一剑!” 张道之不敢轻视,直接一剑斩出。 这一剑,他融入了体内五种先天之气,威力非同小可。 剑气无匹,将那妖雾竟直接斩成两截。 不仅如此,太阳真火天然克制妖邪,只见妖雾中火光腾现,竟在将其焚烧。 “嗯?太阳真火?” 穷奇风显然认出了那火光的来历,不敢小觑,亦立刻杀了过来。 “嗷!” 额图根忽然一掌拍出,掌间以灵气化出一头狼,向穷奇风扑杀过去。 “天地图腾诀?” 张道之挑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额图根使用这法诀。 今日一见,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这是一种融合天地法则,与图腾之力的功法。 草原人多信奉图腾之神,如阿茹娜所在的部落,便是以狼为图腾。 但图腾之力,各部落皆不相同。 有的部落信奉之图腾,乃是上古大能,将天地法则碎片融入图腾,以供后世信徒借用。 而有的部落,则是世代皆供奉图腾,使图腾有了功德念力,或者部落中的历代强者,将毕生修为注入图腾。 还有部落的图腾,供奉的乃是天地初开时,自然诞生的原初符文,蕴含恐怖威猛,但此类图腾当世已几乎不可见了。 总之,无论是动植物,还是非生物,都能成为图腾,目的都是为了后世之人能够借此守护部落。 额图根作为草原的大地之母,各部落的图腾之力,都能够随意借用。 第369章 战穷奇! 唯一让张道之感到不解的是,在这山海世界中,额图根如何借用了位于九州世界的图腾之力? “吼!” 穷奇风忽得一声大吼,音波在虚空中泛起无尽涟漪,如刀一般锋利。 那以灵气化形而出的狼图腾,竟在瞬息便被瓦解。 “不自量力!” 穷奇风十分不屑,此时他已经探知了张道之等人的根底。 “不愧是穷奇,果然厉害!” 额图根眉头一皱,穷奇的杀伐之力太强了。 她瞥了一眼鵸鵌,心念一动,取出了始皇镜,向穷奇风照射过去。 “嗯?山河社稷镜?” 穷奇风立刻认出了始皇镜的来历,神色之间充满了忌惮。 它并未如鵸鵌一般,被吓得连反抗之心都没有。 “莫非嬴政尚在人世?没有死去?” 穷奇烈亦立刻与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往后退了几步。 始皇镜太过强横,尤其是在始皇帝嬴政手中。 当年,嬴政杀入此方世界,持数件法宝,杀的血流成河。 穷奇部族也有几位老祖,死于当年的一战。 彼时,穷奇风和穷奇烈还未成长起来。 “不可能,当年天界都出手了,那嬴政即便再如何逆天,也不可能活下来。” 穷奇风摇了摇头,十分确信的说道。 始皇帝嬴政生平太过霸道,不敬仙神便罢了,还主动打开天门,甚至斩杀了仙神。 天界中人,不会让他活着,必会以各种手段对付他。 “不错,嬴政当死!”穷奇烈亦点头,不信嬴政还活着。 “小心始皇镜,这件法宝能凝聚天地自然之力,非同小可。”穷奇风提醒道。 “哼,既不是嬴政亲临,后世人族就算持有始皇镜又如何?都给我死!” 穷奇烈一声怒吼,双翅挥动,妖气滔天,再次杀来。 天地间罡风猎猎,煞气中布满杀机,穷奇烈沟通了此方的天地之力。 穷奇一族,向来攻伐之力盖世,无论是妖族还是异族,都鲜有生灵能够匹敌。 张道之不敢小觑,左手持正一威盟符箓,右手持天师剑。 他居飞仙阵之中,此时仿若身化天地。 苍穹上,忽然乌云涌现,其中雷光闪过,声震天地。 “五雷正法?雷祖?” 两大穷奇皆心生忌惮,他们最惧这种至阳至刚的力量。 雷云中,有五道雷祖法身浮现,一时竟将那两只穷奇震住,不敢前进。 “这个人族究竟什么来头?”穷奇烈满脸怒意,盯着张道之。 “大仙这么厉害?”鵸鵌此时也从绝望中恢复了一丝理智。 “你们都退下,不要妄动!”穷奇风立刻命令身后的上千穷奇凶兽退后。 那群穷奇凶兽,都是穷奇部族的精英,但他明白,不是张道之的对手,更抵抗不过雷霆之威。 若是战死,对穷奇部族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张道之出手,无数雷霆从天而降,仿佛一道道贯穿天地的剑气,向穷奇轰去。 那两只达到地仙的穷奇,此刻浑身都是雷光,伤痕累累。 但其肉身,无比强横,竟是硬抗天雷而不死。 “堪比蚩狂的夸父之躯了!” 张道之心惊不已,上古的凶兽,果然都强的可怕。 而这,还不是单一的凶兽,而是一个族群。 难怪最后一位圣人,要改地水火风,隔绝山海世界,将其封禁。 与此同时,他感应到在邽山之中,有数道更为强横的气息浮现。 其威似乎抬手便能撕裂天地,令人身心皆惧。 “快走,若是穷奇部族中那些沉睡的存在苏醒,我们就走不了了。” 鵸鵌大叫道,双眼中满是恐惧,穷奇部族中有更为强大的存在。 一旦这些存在苏醒,几乎所有山海小世界,都会面临灭亡的危机。 额图根,桃夭两女,此时也是眉头紧皱。 张道之自然知晓其中危害,以他如今的境界,还远不是那等存在的对手。 眼下还是尽快脱离此界为是。 当即,张道之催动雷池,再次轰下上百道雷霆。 雷霆之力不仅轰在了两只地仙境的穷奇身上,也同时轰向了那上千的穷奇部族。 “敢尔!” 穷奇风和穷奇烈纷纷出手,硬抗天雷之力,想要护住身后的穷奇部族。 “轰隆!” 天雷落下,瞬间便有上百只穷奇凶兽,死于雷霆之下。 其身躯直接化为血雾,连一声惨叫都没传出,便纷纷形神俱灭。 这些穷奇凶兽虽然很强,但境界低微,根本扛不住雷霆之威。 “吼!” 穷奇烈怒吼一声,其身后浮现一具穷奇法相,顶天立地。 穷奇法相伸出一只兽掌,向张道之踩了下去,空间都似被压塌,流露出恐怖的波动。 张道之亦施展出法天象地,法相凝聚天地自然之力,一拳向那兽掌拍去。 “轰!” 一拳一掌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下一刻,穷奇法相的兽掌崩开。 “怎么可能?这个人族竟这么强?”穷奇烈不敢置信的道。 就在这时,穷奇风也掉头杀至,穷奇法相一出,威压弥漫天地。 穷奇风催动法相,向额图根与桃夭横压而下。 天地之气肆虐,罡风阵阵,连鵸鵌也包含在其中,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 “完了,连我也不能幸免!” 鵸鵌瑟瑟发抖,但其求生意志终于战胜了恐惧。 “既然你们不听我解释,想要杀我,我也不客气了!” 鵸鵌嗥鸣,三头其现,张口吐出无尽混沌之气。 霎那间,混沌气弥漫天地,其中煞气冲天,竟一时将那两道穷奇法相挡住,不能行动。 “该死!” “鵸鵌,你私通人族,还敢负隅顽抗!” “无论天涯海角,我穷奇部族誓杀你!” 穷奇烈怒吼,愤怒不已,也有些意外,一向怂得快的鵸鵌,竟敢对他们出手。 士可忍,孰不可忍。 “大仙,快走,我的法术坚持不了多久。” 鵸鵌也不回应,向张道之喊道。 张道之立时会意,收了法天象地,催动飞仙阵,带着额图根,桃夭两女,也将鵸鵌笼罩在内,飞也似的远遁而去。 身后传来数道愤怒到极致的吼声。 “没想到你竟敢出手。”张道之看着鵸鵌,有些意外的说道。 第370章 令丘之山 张道之还以为,这鵸鵌会一怂到底呢。 “你们人族有句话,叫俗话说的好,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穷奇部族欺人太甚,真当我不敢出手不成。”鵸鵌愤愤不平地道。 若非穷奇部族对它也出手,恐怕它也会继续怂着。 鵸鵌即便再怎么怂,在生命危险面前,怎么也得挣扎一下。 哪怕明知打不过。 “邽山的十方世界大阵在哪儿?”张道之问道。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要不然一定会面临穷奇部族无休无止的追杀。 更棘手的是,其中有更强大的存在,似乎正在苏醒当中。 “回大仙的话,就在邽山正中。”鵸鵌有些后怕的应道。 “……” 张道之一时无语,不想说话。 毫无疑问,邽山正中必定是穷奇部族的巢穴。 若是去那儿,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地仙境的穷奇凶兽,他们还能应付一二,若是金仙,甚至大罗金仙。 哪怕他如今已经聚齐五道先天之气,恐怕也不是对手。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张道之并不想再剑斩虚空,破开结界了。 天知道下次会出现在哪里? 至于始皇镜,虽有照破结界桎梏的功能,但也只有在限定的范围内才有用。 太远了根本映照不出来。 然而,邽山界何其广大?他根本没有时间和闲情去寻找。 要不然,在汤谷之中时,他便直接用始皇镜去找了。 想到这儿,张道之叹了一口气,为今之计,恐怕还是避免不了要破开结界了。 明白这点之后,张道之也不迟疑,当即便借飞仙阵之力,斩碎邽山的结界。 旋即催动飞仙阵,迅速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恐怖的波动袭来,刹那间崩碎虚空。 张道之所划开的虚空裂缝,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合上。 一道乌光眨眼间袭至,轰在了飞仙阵所在的奇门局上。 这奇门局瞬间被瓦解。 张道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乌光竟没消散,直接打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一声脆响,肋骨断裂,张道之猛地一口瘀血吐出。 令他身形不稳,差点栽落虚空。 所幸乌光力尽,没进一步给他造成伤害。 饶是如此,张道之也受伤不轻。 好在额图根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施展出飞仙阵。 否则,恐怕三人一鸟都将失陷在这虚空之中。 “师尊!”桃夭急忙将张道之扶稳。 张道之摇了摇头,示意他没有大碍。 他立刻盘坐下去,运行功法疗伤。 “放心,他死不了。”额图根淡淡的说道。 桃夭不语,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张道之,护在其身旁。 鵸鵌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道:“好险,还好没有被它追上来,要不然我们都得死。” 这一击,必定是穷奇部族中的一位强大存在打出。 要不然绝没有如此威能。 只要离开了邽山,在结界的保护下,他们也就算是安全了。 至少,穷奇部族不会追杀过来。 穷奇部族中自有强大存在能够破开结界,但它们身在禁制之中,因此并不能像张道之一样随意穿梭。 只有打破结界桎梏,它们才能任意出入。 要不然,九州世界早已不知降临了多少异物。 下一刻,三人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此时他们也无心查探。 张道之盘坐在地治疗伤势,还好那一击被飞仙阵卸掉了九成以上的力。 要不然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其体内五道先天之气流转,尤其是生气,正在修复他的肉身,令断骨恢复。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张道之终于完全恢复。 期间,额图根,桃夭,以及鵸鵌,都在为他护法。 还好此界似乎并没有强大的凶兽,如若不然,早就现身了。 “师尊,你没事了?” 桃夭看到张道之起身,急忙走过去问道。 “区区小伤而已,无碍,已经恢复了。”张道之点了点头。 当然,这也是因他是无垢体魄,再加上身具先天之气,才有如此恐怖的恢复能力。 若是旁人,只怕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完全恢复。 “大仙,此处像是传闻中的令丘山,不生草木,四处喷火。” 这时,鵸鵌忽然开口说道。 “哦?”张道之面露惊讶,同时打量着四周。 确实如鵸鵌所说一样,四周别说花草树木了,连花草树木的影子都看不到。 四处都是火红色的山石,一些岩石缝隙之间,不时喷出火光,除此之外,十分荒凉。 山海经中有记载: “令丘之山,无草木,多火。其南有谷焉,曰中谷,条风自是出。” “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颙,其鸣自号也,见则天下大旱。” 张道之沉吟片刻,这才向鵸鵌问道:“此地有没有十方世界大阵?” 鵸鵌面露犹豫,不敢确定的应道:“想来应该是有的,毕竟我也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听说过。” “传闻令丘山有一种异禽,名为颙,形状像猫头鹰,长着一副人脸和四只眼睛,而且有耳朵。” “如果有的话,想必就在颙的栖居之处。” “只是此地毫无生机,颙会栖居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了。” 张道之颔首,难怪来了这么久了,他们一个异物都没有看到。 想来那颙既然像猫头鹰,或许习性和猫头鹰一般,白天不会出来,躲在某处睡觉,晚上才会进行活动。 “既然如此,便找找看吧。” 张道之带着两女一鸟,催动飞仙阵离开了此地。 他们在空中一边飞行一边查探。 十方世界大阵的目标不小,因此没过多久他们便找到了。 这大阵位于一个同样无比荒凉的山谷之中。 除了山谷和那大阵之外,什么都没有。 三人一鸟直接降落在大阵之上,鵸鵌正要开启阵法。 却听到额图根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你们看。” 他们立刻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山谷中的一片悬崖之上,竟站着一群异禽。 正如鵸鵌所说,这异禽状如猫头鹰,生有人脸和四只眼睛。 听它说时还没感觉,此刻亲眼看到,却觉得无比瘆人。 第371章 再入蓬莱 “好诡异的感觉。” 饶是见识过无数妖族的额图根和桃夭,此刻都感到一阵诡异。 好在这些名为颙的异禽,正在沉睡,并没有被惊醒。 “走吧。” 张道之并不在意,只要这些鸟没有来攻击他们就行,他也懒得理会。 鵸鵌正准备动手,张道之忽然阻止了它。 “怎么了?大仙?”鵸鵌有些疑惑的问道。 张道之想了想,应道:“你试试用甲骨文写下蓬莱,或者方丈,瀛洲也行。” 鵸鵌怔了怔,只说了一个好字,也没多想,接着便在虚空中写了起来。 “你是想试试,这十方世界大阵,是否连接着三岛?”额图根若有所思的问道。 “正是,三岛中妖族无数,与这些被封禁的山海世界之间,想来应该也有联系才是。”张道之点了点头。 桃夭也面露好奇,因为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她曾去过三岛,但没有见过十方世界大阵。 想来即使是有,也应该是妖族的禁地,又岂会向她开放? 虽然青丘也是妖族,但自从数年前张道之收她为徒,并拒绝了四海龙族的提亲之后。 妖族对青丘的信任感并不那么高了。 这时,鵸鵌已经施展术法,凝聚天地自然之力,启动了十方世界大阵。 忽然站在悬崖之上的那些颙,都逐渐苏醒,似乎是感受到了天地的变化。 当这些异禽发现了阵台上的异常,纷纷面露愤怒之色,发出尖锐的叫声。 当即,成百上千只颙,向阵台这里飞来。 下一刻,张道之等人便被传送走了。 这些异禽扑了个空,纷纷盘旋于阵台四周,愤怒的鸣叫…… 片刻后。 张道之等人出现在了一座仙岛之中。 感受到此界气机,张道之确信,此地正是蓬莱。 然而,他们刚一出现,还未及离开,便被一群妖兽包围了。 “张天师,青帝……” 其中一只凶兽认出了张道之等人的身份。 说话的凶兽,正是四凶之一,饕餮。 “不错,正是本天师!”张道之傲然应道。 他虽忌惮四海三岛的妖族,但并不惧怕。 毕竟这里也在九州世界之中,他随时可以摇人。 “哼!张天师,十年之约未至,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送死吗?”饕餮一声冷哼,满脸杀气的说道。 “离我远点,你那哈喇子都快滴我脸上了。”张道之伸出一只手,将其推开,并嫌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饕餮愣了一下。 它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弱小的人族给嫌弃了。 四周其他的妖族,也纷纷面露愕然之色。 张天师……这么勇的吗? 就连额图根和桃夭两女,都面色错愕。 鵸鵌更是看呆了。 那可是上古凶兽饕餮啊!竟然被大仙如此嫌弃? 此界的四大凶兽,这么没有排面的吗? 简直匪夷所思。 要知道,饕餮可不是独兽,而是如穷奇一样,是一个族群。 是比穷奇数量更多的部族! “张天师,我承认你很强,但这并不代表,你便能在我面前,在蓬莱上为所欲为。”饕餮怒气冲冲的说道。 “哦,我要是偏要呢?你能奈我何?”张道之语气十分平静的应道。 “你找死!” 饕餮终于忍不住,张开血盆大口,怒意滔天。 瞬息间,整座蓬莱岛上,都妖气滚滚。 下一刻,饕餮咬向张道之,欲要将其吞下。 张道之亦出手了。 他施展出法天象地,一手拍了下去。 饕餮还没有接近他,便被一掌拍翻在地,法相攻势不停,裹挟着天地自然之力,又将饕餮压在掌下。 任凭饕餮如何挣扎,法相却是纹丝不动。 “嘶……” 四周众妖族倒吸了一口冷气,饕餮竟然不敌张天师?被其镇压了? 此刻,它们看向张道之的脸色都变了,纷纷寂静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吼!” 就在这时,一道无比宏大的吼声传来。 紧接着,两道身影眨眼间而至。 穷奇,梼杌两大凶兽也来了,同时还有无数妖族正在赶来。 蓬莱岛上的动静太大了,想不引起这些妖兽的注意都不行。 穷奇,梼杌两只凶兽,刚来便看到饕餮被镇压的情形,不禁面露凝重之色。 “张天师,十年之约未到,你这是何意?”穷奇语气不善地问道。 梼杌注意到,张天师竟然站在蓬莱岛的十方世界大阵之上。 心下已在猜测,莫非他进被封禁的山海世界中去了? 这也是唯一的解释,要不然怎会如此? “我不过是途经宝地,这家伙上来就要打我。” “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张道之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正气的说道。 神特么正当防卫! 穷奇,梼杌又岂会相信? “莫非张天师要提前开始十年之约?”穷奇语气凶狠,但其神色之间,却流露出忌惮之意。 一旦提前开战,必是不死不休。 只是,如今的张天师,似乎更为强大了。 数年前,他来到此地时,还没有如此强横的修为。 最多也就与四大凶兽其一相当。 数年过去,一只凶兽之力,已不是其对手。 “哦?提前开启大战?无妨,贫道接下了!”张道之挑了挑眉。 “你!”穷奇气急,这家伙真是太嚣张了。 明明是他闯入了三岛,竟然反被其倒打一耙,这上哪儿说理去? “穷奇,若你们要开战,我桃夭奉陪到底!” 这时,桃夭站了出来,身后显化出六只狐尾。 “青帝!”穷奇咬牙切齿,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鵸鵌心中一惊,它现在才察觉,那女娃竟然是青丘狐族? 难怪之前在其身上感受到了妖族的气息。 只是为何,妖族竟然修炼了人族的功法? 额图根没有说话,而是运转天地图腾诀,站在了张道之的身旁。 “天地图腾诀?你是草原的谁?腾格里?还是额图根?” “是了,腾格里已被斩,看来你是额图根了。” “张天师斩了你们草原的腾格里,你竟然与他一伙?” 穷奇认出了额图根的来历,心下却是无比惊讶。 这于妖族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372章 本天师不介意送你上天! “我做什么,难道还需要向你们妖族汇报吗?”额图根一脸平静地道。 “……”穷奇一时无言以对,干脆又看向了鵸鵌。 它很好奇,这只鸟似乎是妖族,怎得也与张天师在一块儿? 只是这鸟看起来面生,在三岛之间从未见过。 又有一丝熟悉之感,但穷奇确认自己没有见过。 这也怪不得它不认识鵸鵌,山海世界被封禁时,都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不知多少异物被镇封其中,不能现世。 如今三岛的妖族,都是当年圣人改地水火风时,遗留在人间的。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空气瞬间寂静,谁也不服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穷奇才叹了一口气,道:“张天师,此番我们妖族认栽,放了饕餮!” “待十年之期到时,我们再战!” 穷奇也不敢做的太过,它毫不怀疑,若是张天师死在这儿。 正道中不仅龙虎山会与他们妖族不死不休,其他门派恐怕也是一样。 妖族虽不惧如今的人族,但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候。 “切!早点这么说不就没事了,非要逼我动手。”张道之不屑道。 当即,张道之收了法天象地。 那饕餮从地上挣扎起来,怒吼着要再向张道之杀去,它不服! “饕餮,打住吧。” “为我妖族万年大计,暂且忍一时。” “待十年之期至,你尽可肆意发泄。” 穷奇,梼杌两只凶兽一起动身,将饕餮拦住。 饕餮虽然不满,一脸的怒意,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住手。 “大仙果然猛啊,在此方世界,恐怕无敌了,四大凶兽竟然都卖面子。” 鵸鵌双眼直转,暗道幸好自己没有与他起冲突,否则死都不知道死的。 当然,它本来也不敢。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十年之期到时再见。” 张道之拍了拍手,便要带着两女一鸟离开。 “慢着!”穷奇急忙叫道。 “有事?”张道之顿住,头也不回的应道。 “张天师,可否告知,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无可奉告!” 张道之没有理睬穷奇的问题,径直从一众妖兽之间走过。 穷奇好悬没忍住,这个张天师,竟是一点儿没把他们妖族放在眼里。 无奈现在不是开战的时机,要不然它一定要让张天师明白,妖族不可辱! 待三人一鸟出了蓬莱岛之后,一众凶兽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张天师恐怕已经去过山海世界了,那只便是佐证。”梼杌一脸愁容的说道。 “不错,幸好它没发现什么,要不然对我妖族可不利。” 穷奇点了点头,看向了那个阵台。 “快了,待封禁解除之后,山海世界中的族类便能不被察觉的降临此地。” “届时,九州世界必定是我妖族的囊中之物!”穷奇咬着牙道。 梼杌围着阵台转了一圈,语气肃然的说道:“我只是奇怪,封禁尚未解除,他是如何进入山海世界之中,又是如何出来的?” “就算是十方世界大阵,在封禁未解除之前,也只能进去,里面的生灵却不能出来。” 一番话,说的穷奇和梼杌两大凶兽,都沉默了下去,显然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是人族?”饕餮猜测。 “不可能,青帝和那只鸟,可是妖族。”穷奇摇了摇头。 “……” 三只凶兽都没有说个所以然出来,最后只能下达严加看管十方世界大阵的命令。 此时,张道之等人已经离开东海,回到了大周国境内。 “十年之期到了之后再会!” 额图根将始皇镜取出,又交给了张道之之后,便告辞往北而去。 “师尊,我跟你回龙虎山,还是暂回青丘?” 桃夭有些不舍地问道。 她才与张道之相见不久,不想这么快就要离别。 张道之看了一眼鵸鵌,想了想才说道:“你先带着这只鸟回青丘吧,十年之期到后再见。” “带着这只鸟回龙虎山,有些不太方便。” “好吧。” 桃夭虽然不愿,但也无可奈何。 如今她的修为虽然已有小成,但还不够。 “去青丘?”鵸鵌显然有些兴奋。 它听过一些青丘的传说,此刻兴奋不已,总比在人间强。 因它是妖族,天生与人族合不来。 而且它很怕,万一自己招惹了一个像大仙这样的存在。 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青丘怎么说也是妖族的地盘。 张道之瞥了它一眼,又将始皇镜交给了桃夭,说道:“这始皇镜你带着,以震慑这只鸟,以防它胡作非为。” “谢师尊!” 桃夭故作高兴,一脸笑意地将始皇镜接过去,收了起来。 “不是,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吗?有没有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一旁的鵸鵌见状,有些幽怨的说道。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鵸鵌发现大仙虽然很猛,自己可能打不过他。 但也不会无缘无故针对它,勉强还算“愉快”。 因此相处的也近了一些,说话时也没有那么怂了。 “你给我老实点,若是被我知道,你在青丘乱来。” “本天师不介意送你上天!” 张道之半警告半威胁地向鵸鵌说道。 “大仙放心,小的不敢。”鵸鵌很识趣地认怂了。 心下却在感叹,自己何时才有大仙那么强横的战力?也能强势一下? 不过它自己心里也明白,这种战斗能力,在妖族中几乎是天生的,很难靠后天修出来。 它能在翼望山中活下来,也全仰仗嬴政,将翼望山的异物都几乎杀光了。 否则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当下,张道之与桃夭和鵸鵌,来到了曹州运河,借运河舆图,打开了进入青丘的桎梏。 “师尊,再见!” 桃夭挥了挥手,告别张道之后,转身便进入了门户。 “又不是生离死别,何至于此?” 鵸鵌对此十分不解,不就是几年光阴吗?那不是打个盹就过去了? “轰!” 张道之抬手便是一道雷电打过去,令鵸鵌浑身羽毛炸开。 鵸鵌被吓了一跳,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张道之,再也不敢多语,迅速走进了门户之中。 第373章 天师回山 送别了桃夭与鵸鵌之后,张道之也催动飞仙阵,往龙虎山而回。 一路行来,他并未在途中停留。 不多时,便已到了龙虎山山下。 他没有直接飞到天师府中,而是沿着龙虎山上山的青石路,缓缓而上。 有外门弟子看到,不禁激动地大喊。 “天师回来啦!” “天师回来啦!” 声音浩大,瞬间传遍了龙虎山。 这突然的一幕,让张道之不禁愕然。 自己只不过是回来龙虎山,竟让他这么激动? 不等张道之反应过来,龙虎山上下所有弟子都沸腾了。 不过片刻,便有上千弟子汇于此地,纷纷齐身向张道之行礼。 “恭迎天师回山!” 张道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散去,却见他们并未听令,当即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一个内门弟子应道:“天师下山,已有三年之久,期间一直杳无音讯。” “今日我等弟子见天师回山,情难自禁,想多看一眼天师尊容。” 神特么情难自禁! 张道之无言,心下却是暗暗震惊,自己不是下山才几天而已。 怎么那弟子却说自己离开了三年之久? 但见众弟子都无异议,想必是真的了。 这个消息,让张道之有些发懵,也有些难以接受。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山海世界中的时间流速,与九州世界不同。 但隐隐又觉得不对,只是一时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 “好了,你们散去吧!” 张道之挥了挥手,众弟子这才逐渐散去。 然而这群弟子还没走完,又来了一群,同样各个面色激动,向张道之躬身行礼。 一时之间,龙虎山山脚下,你来我往,乱成了一团。 不一会儿,又有弟子从天师府中御剑而来。 “真人师叔,你回来了!” “真人师叔,果真是你。” “真人师叔,师侄想死你了。” “……” 张道之看去,却是阿椿,张云逸,萧逾明等新龙虎六杰。 阿椿近前,直接给了张道之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道之有些无语加嫌弃的将其推开……让一个大男人抱着自己,果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真人师弟,真是你回来了!” “真人师弟,你这三年,究竟去哪儿了啊?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三年了,整整三年,你竟然一个消息都不给我们传回来。” “……” 却是龙虎六杰听到张道之回山的消息,火速赶来。 同样各个神色激动,见到张道之时,眼中却已满含热泪。 玄蕴子,蕴德子,蕴清子三人,一一上前。在张道之的胸口捶了一拳。 “你还知道回来就好。” 赵长歌虽是面色平静,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平静外表下的激动,惊喜之意。 她眼含泪珠,似幽潭深壑,又似凝霜琼露。 双眼中,万千情绪柔转,好像有千言万语诉说,临到口时,却又一字难吐。 果真是: “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早有弟子将天师回山的消息,报给玄虚子,玄灵子,玄成子三位宿老。 三老虽然激动,却不至于像众二三代弟子那般,难以抑制。 既然知道张道之平安回来,三老则是松了一口气。 张道之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三年里,他们三位,尤其是玄虚子,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所幸张道之没有出事,否则,玄虚子只怕早已无颜苟活于世了。 …… 张天师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回到了天师府。 众弟子这才散去,唯有赵长歌等龙虎六杰留下。 玄虚子等三老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见过三位师叔!”张道之向玄虚子三人行了一礼。 “回来了就好。”玄虚子点了点头,心中悄然一叹。 “师叔,现在是承平几年?”张道之接着问道。 “承平九年三月。”玄虚子应道。 “什么?!” 张道之不敢置信,他在承平六年正月下山,如今是承平九年三月。 他竟然真的离开了三年又两月。 玄虚子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疑惑道:“难道你不知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回应道:“我记得,我只下山了四五天而已。” “这……”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良久后,玄虚子才问道:“你去了什么地方?中途可有什么变故?” 张道之遂将此行一一说了出来,听得众人都暗暗咋舌,心下无比震惊。 当听到张道之成功取得太阳真火时,众人都欣喜不已,又听到他遭遇了穷奇部族,又是一阵担忧…… “古人云,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不想这世上,竟真有这种地方。” “想必那山海世界中,便是如此。” 玄虚子悠悠叹道,这三年,虽然他承受了莫大压力,但也怪不得张道之。 毕竟此事因他而起,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张道之方才便有了这个猜测,听玄虚子如此说,他确信无疑了。 “小师弟,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这三年里,玄虚子师叔可是承受了来自师妹的莫大压力。”玄蕴子忽然笑道。 “是啊,师妹差点把这天师府都挑翻了,连大师兄都回来劝架,最后我们师兄弟好说歹说才劝了下来。”蕴德子亦是笑道。 “师弟要是再不回来,恐怕师妹都要叛离天师府了。”蕴清子也揶揄道。 “额……”张道之一脸懵,脑袋嗡嗡的,看向了赵长歌。 赵长歌脸色微微一红,转瞬便恢复如初,起身呵斥道:“就你们话多,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说着,瞪了他们三个师兄弟一眼,那意思是,再敢多说,小心我把你们脑袋拧下来! 玄蕴子三人这才收敛心神打住,不敢再说下去了。 三年未见,他们有许多话要对张道之说,注定张道之今夜是无法入眠了。 果然,他们一直说到了天黑,又说到了天亮,见张道之已经有些疲乏,这才停下,让他早点去休息。 期间,闭关中的李不悔与杨守真都一一出关,过来拜见…… 第374章 赵长歌,你想违逆师门吗? 三年前,也就是承平六年。 张天师下山后,数月未回,龙虎山中,众弟子皆议论不休。 就连在异士界,也有传闻说,天师下山未归,杳无音讯,恐是出了意外。 但异士界中,也就一些异士言说几句,没几个人当真。 “天师是何等人物?岂是尔等能够揣度的?” “我劝你心生善良,不要妄生口业。” “……” 直到承平七年。 张天师依旧一无所踪,就像是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天下间,异士高人不少,但凡天师有什么异动,他们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然而,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张天师去了何处?为何至今一点儿信息都没有?” “人间也没有见到张天师的踪迹,莫不是……” “说什么呢?张天师神通广大,天下异士,谁能奈何他?” “纵然是妖族,也不敢对张天师如何。” “或许,天师正在龙虎山闭关呢。” “呵呵,还嘴硬呢?我在龙虎山有一个认识的三代弟子。” “他说张天师已经一年没有回龙虎山了,更不可能在闭关。” “……” 异士界,一众异士争论。 一时间,竟是闹得满城风雨,并且这个影响还在不断扩大。 若不是天师府及时出面控制,恐怕几日之间,便能席卷大周。 饶是如此,这个形势也愈演愈烈。 最终,玄虚子不得不出面宣告于天下。 “张天师无事,正在红尘历练,非有缘之人,见不得真身。” “若再有言张天师者,我龙虎山必追究到底!” 此番回应,天下异士皆是将信将疑。 但龙虎山玄虚子都亲自出面释疑,一时也无人再敢议论了。 龙虎六杰自是不信,询问玄虚子。 玄虚子拗不过,只得如实相告,他虽说是师叔,受龙虎山上下所有弟子尊敬。 但事关张天师,这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龙虎六杰。 且张天师的安危,往小了说,影响龙虎山气数。 往大了说,整个异士界,甚至凡间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当龙虎六杰听说张天师为了寻找火属性先天之气,竟然去了山海世界,又是惊愕,又是不解。 “玄虚子师叔一向稳重,为何让小师弟一人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莫非玄虚子师叔已经心生异心,想让小师弟死吗?” 面对龙虎六杰的质问,玄虚子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龙虎六杰当然也知道,这事怪不得玄虚子。 他们也知道小师弟的性子,若是他铁了心要去山海世界,谁也拦不住。 只是,这么大的事,师叔和小师弟竟然都瞒着他们,这令他们心中颇为不满。 “他要做的事,肯定是有把握的事,定会成功。” 出于对张天师的信任,赵长歌如此说道。 于是,这场争论暂且结束,玄虚子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玄虚子明白,只要张天师一日没有回山,那争论便会一日不休。 “道之啊,希望你没事,尽快回来,要不然师叔我,可压不住喽。” 山海世界虽与九州世界同根同源,但终究因地水火风被改动,不再现世。 道门法术并不能对身在山海世界的张道之进行推测。 换句话说,张道之的命数,从进入山海世界开始,就已经变得不确定起来,能不能脱困,则全在于他自己了。 所幸玄虚子偷偷给张道之造了一个命牌,如今命牌无恙,也代表他没事。 要不然,恐怕就连玄虚子也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大周京城内。 万寿宫。 赵长青坐于案前,目光透过宫门,凝视天际。 “张天师,你究竟到哪儿去了?” 赵长青满面愁容,这几年来,他一直着力于推行新政。 然而就在今年,主张新政的范知行,却是病倒了。 范知行年岁并不是很长,才六十多岁。 然因国事操劳,忧思过度,身体早已大不如前,现在更是一病不起。 赵长青令太医院的太医贴身照顾,调理他的身体,期望范知行早日好起来。 范知行病重,无奈之下,一应政务却全是由赵长青代劳。 哪怕赵长青才到不惑之年,神色之间,却也是愈发憔悴。 若无范知行推荐其弟子王荆文协助,赵长青恐怕早已支撑不了了。 所幸当今之世,在张天师的影响下,大周并无外患。 但这和平,若是张天师不在,又还能僵持几年呢? 异士界没有了张天师的约束,一些异士萌生异心,插手人间事物,到时候岂不是又要天下大乱? 每念及此,赵长青最终都唯有一叹。 他也派人在大周,甚至西域,南蛮,漠北,甚至东海,寻找打听张天师的下落,结果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只能期冀张天师无事…… 时间飞逝,很快又是一年过去了。 承平八年。 张天师依然未回,并且杳无音讯。 赵长歌再也忍耐不住,在天师府质问玄虚子,且出手了。 那一天,龙虎山众弟子,只见一道无匹的剑气,自天师府中陡然出现。 而后,护山大阵启动,将那剑气抵消。 “赵长歌,你想违逆师门吗?” 玄灵子,玄成子两位师叔,拦在了赵长歌与玄虚子之间。 赵长歌剑气无匹,其攻伐之力就连他们这些师叔辈都不敢大意。 凭他们自身力量,虽能够力敌,但天师府和龙虎山众弟子却不行。 是以,玄灵子只得启动护山大阵,以免天师府的殿宇毁于一旦,并护龙虎山弟子的周全。 “哼,今日玄虚子师叔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将小师弟给我找回来。” “长歌……誓不罢休!即使违逆师门,也在所不惜!” 赵长歌语气冰冷地说道。 “你!”玄灵子和玄成子二人,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小师妹,你干什么?” “小师妹还不住手。” “简直是胡闹。” “……” 玄蕴子,蕴德子,蕴清子三位,听到动静火速赶来,便看到了眼前一幕。 登时三人就傻眼了,虽说小师妹平日里不服管教,性子刚烈,但不至于如此才是。 三人急忙过来劝架,以免赵长歌偏激行事。 第375章 五气朝元 “小师妹,前一阵子,你还在劝我们。” “怎得今日你却大打出手了?” “快把剑收了,免得弟子们见着笑话……” 玄蕴子三人劝解,然而赵长歌却不为所动。 相识多年,他们师兄弟几个,却不知赵长歌的内心。 或许也是不愿说。 毕竟感情这个东西,实在是难以言表,复杂万分。 玄虚子忽然一声长叹,推开玄灵子与玄成子,语重心长的道:“长歌啊,你也是师叔我看着长大的。” “道之也是,将心比心,若是道之果真出了意外。” “我这个做师叔的,也定然很是心疼,无颜苟活于世。” “然眼下大事未定,道之虽然未回,但绝无性命之忧。” “此事虽因我玄虚子而起,还望长歌以大局为重。” 所谓人老成精,玄虚子活了几百年了,又如何看不透赵长歌的心思? 只不过,两人的关系十分微妙,他也不能点破。 “哼,我才不管什么大局,无论师叔怎么说,今日我非要见到小师弟不可。” 赵长歌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倒不是她想不明白,要不然也不会等到两年之后,才这么做。 她也曾下山,前往人间各地寻找,也寻过进入山海世界的方法,但一无所获。 今日之事,只是一时念起,不由心生怨气,想着玄虚子师叔万不该让小师弟到山海世界中去。 见此情形,玄虚子等三位宿老,却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玄蕴子三人,只得连连劝解,然而赵长歌却软硬不吃。 僵持了片刻,张虎回来了。 张虎虽然脾气火爆,但他深知,两年来赵长歌的心中有一口气。 今日若不能将她心中的气出了,此事恐无法解决。 于是,张虎向赵长歌道:“师妹,我知道因为小师弟的事你很生气愤怒。” “我们几个师兄弟,包括三位师叔,龙虎山上下众弟子,也何尝不是如此。” “可是,师妹,你也明白,这么做无济于事。” “不如今日我们两个师兄妹之间打一场,如何?” 赵长歌沉默片刻,许久后,才语气冰冷的应道:“希望大师兄拿出全力,不要手下留情,要不然待会儿打起来,我收不住手。” 张虎缓缓点头,并未答话。 两人都很果断,当即飞上高空。 玄虚子等人想要阻止,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赵长歌已和张虎大打出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是两人打累了,这才回到了龙虎山中。 赵长歌面色冰冷,直接掠过众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此后,她再也没有出来。 张虎暗暗摇头,周身气机混乱。 “大师兄!” 玄蕴子等人十分担忧。 “放心吧,我没事,师妹也没事。”张虎摇了摇头,旋即离开了龙虎山,回京城去了。 “这……” 几人面面相觑,本想多了解点情况,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此事暂且也算告一段落。 但这并不代表,就此相安无事了。 承平八年六月后。 异士界中的妖魔鬼怪,以及邪修等,纷纷蠢蠢欲动。 龙虎山与全真教,以及武当等名门正派,联合发布声明。 谁要是在这个时候生事,正道将全力剿灭。 虽也有零星的邪修作乱,但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直到数月过去,承平九年正月。 天下暗流涌动,无论是异士界,还是人间界,都不太平。 张天师虽然不在,但正道联盟依旧站在同一阵线,皆暗中筹备,以防不测。 接着没过俩月,张天师终于回山了。 龙虎山上下,无论是玄虚子,还是龙虎六杰,以及龙虎山众弟子,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张天师回来了,那什么问题和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 当张道之听说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后,不禁面露错愕。 没想到他自己不在后,竟然引发了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尤其是师姐赵长歌…… 此时张道之已经回到后山,消化最近的信息。 大牛看到他回来,两眼瞪的很大,然后哼哼了两声。 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下山去竟然也不带我。 “你这大牛,还不好生修行,争取早日成为我龙虎山的护山神兽,还想下山去玩?” 张道之不禁笑着说道,同时走过去,摸了摸大牛的脑袋。 大牛也用牛角蹭了蹭他的腿,依旧哼哼两声。 仿佛在撒娇,并说,哎呀,下次就带我一起出去嘛,我已经在这后山待了几年了,都快闷死了。 “好好,下次一定。” 张道之微微一笑,随后自顾自去寻了一块大青石,盘坐在上面。 大牛乐的哼哼了两声,也不再管张道之,自己吃草去了。 张道之闭目沉思,如今是承平九年三月,也就是说,距离人妖大战,也就只剩下两年多了。 这一战至关重要,西域,北原,无论是异士,还是凡间势力,都会密切关注。 如若正道胜了,妖族应该不会短时间危害人族,但是其他势力很难说。 假设输了,不仅妖族会入侵九州,其他势力定然也按耐不住。 总之,无论是何种情况,都充满了各种变数…… 摇了摇头,张道之遂不再去想那些。 为今之要,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现在五道先天之气已经聚齐,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太阳真火彻底融入己身。 随后,张道之便进入了修炼的状态之中。 一天过后,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太阳真火便与他融会贯通了。 接着,他将引导五气,经任督二脉,汇于头顶。 《性命圭旨》中有言: “盖身不动,则精固而水朝元,心不动,则气固而火朝元。” “真性寂,则魂藏而木朝元,妄情忘,则魄伏而金藏元。” “四大安和,则意定而土朝元。此谓五气朝元,皆聚于顶也。” 简而言之,五气朝元之要,在于收摄身心,心不外驰,情不逐物。 一旦功成,则入神仙之境。 事实上,能将此境修到最后之人,已经算是神仙之流了。 自身寿元会增加,能活几百年,也算是正式步入了长生路之境界。 第376章 师姐还是那个师姐 若将长生路走到了尽头,几乎不死不灭,可一力开天门,便成为天仙。 而不入天门,遗留人间,便为地仙。 当然,即使是地仙,也不能长留人间,会受天道责罚与驱逐。 但也不是没有人能够做到,比如说额图根,她在人间几千年了,似乎躲过了天道的意志。 张道之暗想,以后有机会,可得向她讨教讨教。 如此,半个月之后。 张道之终于成功将五气汇于头顶,归集于脑海。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当五气汇聚之时,其脑海之中,竟诞生了一缕紫气。 这紫气经任督二脉,自行游走于全身经脉之间,每运行一个大周天,张道之便觉精气神壮了一分。 这个发现,让张道之很是惊喜。 他曾听师傅说过,修行到一定境界,身体便会生出特殊的气息,或者紫气绕体等特别现象。 起初他还以为,无论是特殊气息,还是紫气绕体,都是身体外放的能量。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表象,身体内也会同样产生变化。 或许这特殊气息或者紫气,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也能在身体内外,收发自如。 至此,张道之已至五气朝元圆满之境。 甚至他厚积薄发,斩三尸,聚先天五气,再加上无垢体魄。 已经是半只脚踏上了长生路,距离真正进入长生路,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 张天师回山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外界。 天下异士无不震动,尤其是正道的异士,张天师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各邪魔妖道,也都在数日之内,销声匿迹,不敢再招摇过市。 害怕日后被张天师清算,可见他的影响力,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 “听说了吗?消失了三年的张天师回山了。” “切,你这消息太落后了,我早就知道了。” “也不知这三年,张天师究竟去了何处,至今才现身。” “……” 异士界中,议论不休。 就连人间界,也有知情者在讨论。 身在皇宫的赵长青,也很是意外,当然更多的是欣喜。 张天师回来了,那这天下也就能安定下来。 赵长青想要摆脱异士对人间的影响,非张天师不能完成。 …… 张道之境界稳固了之后,便出了后山。 三年来,也不知道九州世界出现了哪些变化,他迫切想要知道。 遂找到玄虚子,向他了解情况,二人谈论颇久。 当张道之听到,大周丞相范知行病重时,不禁心中一动。 这范知行可是张道之为数不多看重的人。 “若是如此,当去见一见他。”张道之轻语。 当即,张道之也不迟疑,辞别了玄虚子后,又回后山带上了大牛,便下山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瞬息而至,同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真人师弟,你又想一个人下山,不太好吧?” 张道之诧异回头,见来人竟是赵长歌。 “师姐,你怎么来了?” 赵长歌不容置疑的应道:“我与你一起下山。” 张道之愣了愣,他本想一个人独行,但他又无法拒绝赵长歌的请求。 或者说,赵长歌要与他同行,他即使反对也没有用。 沉默了片刻,张道之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只要师姐愿意就行。” 赵长歌神色中浮现出一缕莫名的情绪,但转瞬便被她控制了下来。 于是,两人御空而行。 大牛则是跟在他们的身后,时不时哼哼两声,也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气氛寂静的有些尴尬,令张道之无所适从。 自从上次回山,张道之听说了赵长歌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倒是赵长歌打破了沉默,说道:“怎么?三年不见,便生分了?” 张道之看了一眼赵长歌,见她神色依旧平淡冷漠,如往常一样,看不透她内心所想。 他忽然摇了摇头,应道:“哪里,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长歌凝视着他,说道:“怎么?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到这个地步了那?” “啊?这……”张道之一时语塞,直接愣住了。 赵长歌见状,不由好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她忽然伸手,摸了摸张道之的鼻梁,宛若小时候逗弄他一般,笑道:“逗你玩呢,怎么堂堂龙虎山天师,竟然这么不禁逗?” “……” 张道之愕然,也不知道多少年师姐没有摸过他的头了。 记得他刚上龙虎山时,师兄师姐们都喜欢摸他的头。 为此他曾经还很懊恼,向师兄师姐们吼道:“师兄,师姐,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摸我的头了?万一我长不高怎么办?” 当时二师兄玄蕴子还取笑于他,笑道:“哟哟,小师弟果然长大了,竟然都有自尊心了,不让我们摸他的头了。” 自那之后,几个师兄都没有再摸他的头了,唯有师姐赵长歌依旧如故。 张道之虽然很是烦恼,但也没辙,谁让他那时打不过师姐呢? 后来,赵长歌去了昆仑,再见之时,两人都长大了,于是赵长歌也没再摸他的头了。 此时,张道之看向赵长歌,不知怎的,忽然心中明亮起来,灵台也变得清明。 他心有所悟:“师姐还是那个师姐,永远不曾变过。” “师姐,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摸我的头了吗?你也知道我可是堂堂龙虎山天师,若被人看到,影响多不好?” 心扉打开,张道之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好好好,以后师姐不摸了便是,小气。” 赵长歌嫣然一笑,如天山上绽放的雪莲,冰清玉洁。 “哼哼!” 两人身后的大牛哼哼两声,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赵长歌瞪了它一眼,大牛立刻就怂了,不再哼哼。 对于大牛来说,它的一生,唯一的噩梦就是赵长歌。 龙虎山弟子都道张道之是龙虎山的魔头,在大牛看来,这并不正确。 大牛心中的龙虎山魔头,非赵长歌莫属。 起码张道之不会在它的身上拔毛,只为了做一只牛毛笔。 后来更是将它尾巴上的毛都给薅秃了,说是大牛尾巴上的毛很长,适合做拂尘。 那段时间,大牛甩尾巴拍蚊子都费劲。 第377章 拜访范知行 这些也都还罢了,毕竟还不算特别离谱。 有一日,不知道赵长歌从哪儿道听途说得知。 大牛身上的牛黄可以炼制仙丹,吃了可以立地成仙。 于是整日带着一把刀,悄摸摸的跟着,想要伺机将它开膛破肚。 并且差点让她成功!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将它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手上拿着一把寒光明亮的刀,要切开它的肚子。 这是大牛一辈子的阴影,当时,大牛差点没被吓死过去。 好在老天师及时发现,解救了大牛,要不然恐怕大牛早就登仙了。 事后,赵长歌被老天师训斥了一顿,并告知牛黄并不能炼成仙丹,世界上也没有仙丹。 这让赵长歌失落很久…… 所以,现在大牛看到赵长歌都有些后怕。 相比张道之,对他已算是十分“友爱”了。 不仅与他聊天,带他们玩,还给它吃肉,简直是神仙待遇。 说话之间,两人一牛已经到了京城上空。 以张道之如今的修为,加上飞仙阵之力,朝游北海暮苍梧,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京城中,早有人发现两人踪迹,远远打探。 见是天师与赵长歌同行,也不敢上前打扰,立刻退去。 二人一牛径直来到了范知行的丞相府邸。 出于尊重,他们并没有直接闯入,而是来到大门前,向门子表明了身份。 那门子听到竟是龙虎山张天师来拜访,同行者更是龙虎山紫袍真人。 惊的脸色都变了,急忙跑进相府通报。 不一会儿,相府管家,以及范夫人等,都亲自出来迎接。 张天师来此,对范府上下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誉,范府自不敢怠慢。 “张天师里面请,老爷病重,已经卧床一年了,不能出来见张天师,还请张天师原谅则个。” 范夫人向张天师恭敬的行礼,说道。 张道之掐诀回礼,道:“无妨,范相公病重,我虽为天师,但也是晚辈,此番前来看望范相公,也是晚辈一点儿心意,晚辈冒昧造访,请范夫人莫要见怪才是。” 这几年来,张道之也成长了不少,不似刚下山之前那般顽劣。 范夫人请张道之和赵长歌进入相府。 这时一个下人,准备动手去牵大牛,将其带到马鹏好生照料,却被大牛无视。 且大牛的鼻子,并没有被穿绳,让他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那下人也不敢动气,毕竟大牛是天师带来的。 只是,那大牛不肯走,可就让他犯了难了。 张道之见状,遂对大牛说道:“你先跟他去,等我出来后,你再过来。” 那大牛不难地哼哼了两声,似乎在说,竟然抛下我自己去享受了。 不过张天师既然发话了,它便不准备为难那个下人了。 当下昂首挺胸的向一个方向走去,那下人见状,不禁目瞪口呆,心想这黄牛这么灵性的吗?竟然听得懂人话? 大牛走了两步,见那下人没有跟上,遂回头摆了摆。 那下人更加震惊了,心下亦是十分纳闷,当即上前带路。 范夫人见着,不禁在心中暗道:“果然张天师是有大神通之人,连一头牛都这么听他的话。” 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在范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范知行的卧室。 刚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老爷,张天师和长歌真人来看你了。”范夫人向内屋里喊道。 “快,快请张天师进来……咳咳!”内屋里,范知行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 张道之来到范知行的床前,当即掐诀行礼,道:“范相公,久违了!” 赵长歌亦掐诀示意,但并未说话,她与范知行之间,本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虽说那事也不怪范知行,毕竟他也是为了大周天下安稳,但赵长歌认为,这些和她都没有关系。 今日能来看望他这个大周的丞相,全看在张道之的面上。 “张天师……咳咳,许久不见。”范知行一说话便咳嗽,显然病情十分严重。 说话时,范知行瞥了一眼赵长歌,心下暗暗诧异,却没有点破。 他又向范夫人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与张天师和长歌真人单独说说话。” “可是,老爷……”范夫人欲言又止,似乎是心有担忧。 “放心吧。”范知行只回了三个字。 “是,老爷。” 范夫人自知拗不过,只得将屋内的丫鬟都叫上,一起退了出去。 范知行挣扎想要从床上起来,张道之急忙过去让他躺好,说道:“范相公,你还是好生休息吧,就别乱动了。” “哎!”范知行躺下后,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本相是真的老了,连床都没法下了。” 张道之笑了笑,应道:“范相公何出此言,我等都还盼望着范相公早日康复。” “咳咳……”范知行又是一阵咳嗽,这次喘了很久的气,才声若游丝的说道:“可惜,这一天本相怕是已经等不到了。” “我听府中的人说,张天师你整整消失了三年,不知这三年里,张天师躲在了何处?” 闻言,张道之不禁讶然,范知行不愧是大周宰执,都病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关心天下的大事。 张道之当然不会如实告知,只是笑道:“三年前我修行到了瓶颈,藏于红尘之间修行,前些日子自觉修行的差不多了,这才又回到了龙虎山。” 范知行是何等人精,张道之这番话,他自是不会全信,不过他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是道:“原来如此,恭喜天师修行圆满。” “还谈不上圆满。”张道之摇了摇头,又问道:“范相公,你这是得了什么病?竟然这么厉害。” 范知行苦笑一声,应道:“老毛病了,陛下派了几个太医院的太医,在我府中住下,只给我看病,只是,他们也瞧不出什么来。” 张道之微微颔首,旋即搭上了范知行的手腕,给他把脉。 天师府不仅修行道法,医术药理上,也会学习一些,只不过大多异士,志不在此,因此无论医术药理,都只是略知一二,谈不上医药大家。 第378章 我已不是长公主 片刻后,张道之已经得出了结论,说道:“范相公经脉颇乱,心神不宁,五脏六腑倒还算是调和,只是身体太过虚弱。” 换句话说,范知行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操劳过度,没有得到完善的休养,身体素质下降太严重。 哪怕只是一个小毛病,一旦病症显现,在他的身体上便都似大病一般,一般药物难以将他的身体调理过来。 其病也会因为无法得到完善的处理,最后越来越重。 再加上他病重期间,卧床居多,且心神依旧在操劳,这才一病不起。 也就是说,只要范知行只要不再操劳政务,辞官回家,颐养天年,自会逐渐好转,不说长命百岁,活个七八十岁没有问题。 只是这于范知行而言,恐怕难如登天。 如今大周内忧外患未除,大周岌岌可危,面临着诸多威胁,范知行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辞官回家呢? 也正因此,他才将自己的身体拖垮了。 “张天师竟然还懂医道?这倒是令我颇为意外,不过你师傅,却是医道中的天才,可惜你师傅亦志不在此。”说到这儿,范知行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闲来无聊时,看了一些医书罢了,我哪里懂什么医道。”张道之笑着应道。 范知行点了点头,张道之会不会医术,他倒是并不在意。 “张天师此行,莫非只是为了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不成?可有其他事?”范知行又问道。 “没有。”张道之摇了摇头,他对人间之事,本就不感兴趣。 哪怕大周亡国了,他也不会太过在意,只能说大周气数如此。 当然,这并不代表张道之不顾天下苍生。 若是北元,或者西域出兵大周,张道之说不得要管上一管了。 范知行沉默了下去,张道之也没有打扰,他知道,这位大周的丞相,恐怕又在心里计算什么了。 约莫半炷香后,范知行才忽然问道:“张天师,你认为那王荆文如何?” 张道之思忖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数年前那个名为王荆文的青年。 此人无比邋遢,当时佛道之争时,作为赵长青的“天使”,也就是使者,前往西域,代赵长青向他张天师问一句话。 张道之对此人颇有印象,认为他早晚必成大器。 只不过现在羽翼未丰,阅历尚浅,恐怕难以担当大任。 当即,张道之将自己的心中所想说出。 范知行听后,连连点头,他又沉思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张天师,老朽生平看中的后辈很少,你张天师是一个。” “还有一个便是王守义,可惜此人现在一无心入仕,可惜了他的才华。” “最后一人,便是那王荆文,老朽认为,此人可在我之后,担任宰执。” 听到这话,张道之立时明白了范知行的用意。 这位为了大周国鞠躬尽瘁了一辈子的大儒,在病危之际,依然不遗余力的在为大周举荐人才,实在是难得。 “可惜,老朽身体不堪重负,不能为王荆文铺路了。” “所幸陛下亦看中了此子,即使老朽哪天不在了,陛下亦能护他平安。” “只是,即使是陛下,想让他坐上宰执的位置,也并不容易。” “且正如张天师所言,他现在还太年轻了,难以服众。” 范知行悠悠叹道,他心中有万千抱负,可惜难以一一实现,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张道之闻言,明白范知行在用话试探他,不过张道之不为所动,应道:“范相公,人间之事,我身为天师,不便插手,亦不想插手。” “此子日后能够多大成就,则全在于他自己。” “但我相信,假以时日,此子定不会令范相公失望。” 范知行幽幽一叹,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片刻后才又接着道:“张天师可知,那青苗法,市易法,募役法……便是王荆文的构想,由老夫与陛下出台执行。” 张道之闻言,点了点头,应道:“倒是听我弟子说起过,这些法确实不错。” “当时我便有怀疑,这不像范相公所能做出来的事,许是那王荆文提议的。” “不料果然如此。” 范知行点了点头,亦不再多言,该说的他已经说完,至于张道之会怎么做,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整个过程,赵长歌都在一旁听着,未说一言。 范知行也知道,当年之事,长公主还耿耿于怀。 有时候他甚至都在想,自己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范知行也不知道。 此刻,他很想对昔日的长公主,如今的龙虎山真人说些什么。 他想对赵长歌说一声对不起。 但最终他又将那些话咽了下去,什么也没有说。 赵长歌看到范知行的神态,便已猜出他有话要说。 赵长歌本不想与范知行有任何交流,她沉思了许久,才开口道:“范相公,你有什么心事,想说的话便说吧。” 听到这话,范知行浑身一震,喃喃道:“长公主……” “我已不是长公主,现在我的身份是龙虎山弟子。”赵长歌摇了摇头,对于长公主这个身份,她早就已经不在意了,也不再拥有这个身份。 “当年的事,事出无奈,为了大周国的安定,为免黎民百姓免受战乱之苦,老朽不得不那么做,不得不迫使陛下,做出无奈之举……” 范知行并不是始作俑者,但他是当朝元老,也是一名政客,他也只能这么做。 换做别人,或许不会如此,但绝不会做的比范知行更好。 “范相公,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也并没有怪你。”赵长歌摇了摇头,应道。 她虽然不喜欢朝政,也不喜欢朝政上的那些官,尤其是文官。 但这些年来,她也曾思考过,挣扎过,知道一国之事,岂是如她设想那般,称心如意? 是以,她虽然不满,但并未心生怨恨,这么多年也逐渐放下了。 只是那道执念,却是难以消散,成为了她心中的一道桎梏,尤其是当今皇帝。 “当年,陛下新登大宝,帝位不稳,朝中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 想起当年的事,范知行便感慨万千。 第379章 连牛都吃上猪肉了 赵长歌不语,她知道范知行想要说什么。 当年之事,怪不得赵长青,他处于那个位置,很多事都不是他个人的意志能够改变的。 如今,赵长歌也深谙此理,但她心里那个槛,却始终迈不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其始作俑者,太后。 也因事情败露,太子自杀,最终郁郁寡欢而崩。 但与太后谋划参与这场变局的,尚有人在世。 只是,这又如何呢? 朝堂不是江湖,不是快意恩仇,不是纵马长歌。 朝堂是权力的争夺,是人心的险恶…… 以赵长歌如今所拥有的能力,想要杀掉他们,斩草除根,易如反掌。 然后呢? 除了一时快意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当年围攻徐善妙的异士,都已死在了那一战中。 剩下的都是躲在阴暗中的谋划者,杀死他们不仅于事无补,还会造成国家动荡,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这不是赵长歌想要的结果,也不是朝堂,不是江湖中人想要的结果。 曾经赵长歌认为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屈辱。 现在她变了,认为这是为天下苍生的大义。 而这改变,是她从张道之的身上学到的。 …… 此时,丞相府邸的马厩中。 那个相府的下人,拿出了最好的草料,招待大牛。 本以为大牛应该会吃的津津有味,没想到大牛竟不屑一顾。 甚至还哼哼两声,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我可是神通广大的灵牛,岂能吃这么低劣的食物。 那下人却是不明所以,以为是大牛还不饿的缘故。 岂料就在这时,一个厨子扛着半扇猪肉路过,大牛顿时两眼放光。 两颗眼珠子紧紧盯着猪肉不放,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本来大牛的嘴巴很挑,猪肉都有些嫌弃。 毕竟它跟着张天师时,吃过的肉类十分丰富。 然而自从张道之不在龙虎山后,它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此刻突然见着,自是馋的不得了,这也是它为什么想要跟张道之下山的原因之一。 若非它知道不能强抢,此刻只怕是已经扑上去了。 那下人见状,不禁愣了一下,他忽然好奇的说道:“嘿,你这牛,怎么盯着肉不放?莫非你还想吃肉不成?” 大牛点了点头,同时哼哼了两声。 那下人本来只是吐槽两句,没想到大牛竟然回应了他,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好在这世间奇闻异事很常见,加上大牛身份不同,乃是张天师的牛,有些特殊也是正常的。 要不然那下人此刻恐怕已经害怕的大叫妖怪了。 顿了顿,那下人有些紧张的向大牛问道:“你确定你要吃肉?” 果然大牛再次点了点头,还很不耐烦的又哼哼两声。 那下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这大牛果真是个妖怪。 不过心里却并没有害怕,只是暗道奇怪,牛怎么会喜欢吃肉? 他见大牛似乎开了灵智,于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向那厨子说道:“老黄,把那半扇猪肉扛过来。” 那名为老黄的厨子,面露不屑的应道:“我说你小子,这可是夫人特地吩咐,买来的上等猪肉。” “说是要招待张天师,要我们拿出绝活,好好做几个菜。” “平日里也就罢了,可这猪肉是招待张天师的,不可造次。” 那下人微微一愣,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黄,我跟你说,看到这头牛了吧。” “嗯?怎么了?和这牛有什么关系?莫非你要我杀了这头牛做菜招待张天师?”老黄面露不解。 大牛听着,顿时就不乐意了,它的牛脾气瞬间就上来。 似乎有些恼怒的哼哼两声,向老黄冲撞了过去。 老黄吓了一跳,正要扛着猪肉躲避,大牛速度极快,已经冲到他面前。 牛角用力一顶,那厨子便被顶飞了三丈远。 半扇猪肉也从肩膀上掉下,落在了地上。 “哎哟,痛死我了!这该死的牛,看我不宰了它!” 好在老黄浑身赘肉,倒也没有伤着,只是这一摔,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刺痛入骨。 那下人见着,不禁浑身冷汗,此时听到老黄的怒吼,才反应过来。 他急忙过去将老黄扶起,道:“该!谁让你口无遮掩,什么话都敢说?” “就你还想宰了它?它不来宰你就不错了,也不看看这头牛是谁的。” 老黄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面露凶狠的说道:“不管这牛是谁的,今天我都要宰了它!谁来也不好使!” “那要是张天师的呢?”那下人语气平静的说道。 老黄戛然而止,瞬间呆住,喃喃道:“张……张天师?你说这头牛是张天师的?” “当然,毕竟谁家牛还吃肉啊?”那下人指着大牛说道。 老黄向大牛看了过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大牛竟然真的在吃肉,狼吞虎咽的,像是饿极了。 “这……”老黄面色恐惧,说道:“确定它不是妖怪吗?” “若是别人家的牛,那定是妖怪无疑,不过它既然是张天师的,那只能是灵兽,明白了吗?”那下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黄点了点头,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听懂了。 “听懂就行了,你招待好了那头牛,也是大功一件,夫人知道了肯定不会怪罪于你。”那下人拍了拍老黄的肩膀。 “对啊,我的肉……那可是招待张天师的。”老黄叫苦连天。 那下人立即劝解道: “嗨,听我的,肉没了还可以再买,反正都是记相府的账上,又不要你掏钱。” “再说了,招待张天师,和招待张天师的牛,那不也是一样吗?” 老黄瞪了它一眼,不满的说道:“你懂什么?那猪肉市面上难买的很。” 那下人道:“难买又不是买不到。” 老黄愤愤不已,然而却不敢再打大牛的主意了。 犹豫片刻后,只得再次出门,重新再去买过。 那下人看着大牛孜孜不倦的吃着猪肉,忽然叹道:“这世道真是变了,连牛都吃上猪肉了。” 此时马厩中的几匹马,看到大牛不亦乐乎的样子,纷纷两眼都瞪直了。 连眼前的上等草料都似乎不香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380章 什么是道? 相府,范知行的卧室。 三人谈论了许久,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才向范知行告辞。 临行前,张道之向范知行的体内,渡了一丝生气。 他已将五道先天之气融会贯通,体内生气亦是生生不息,所以这么做对他并无影响。 这一丝生气,能让范知行羸弱的身体,得到改善。 身体好转后,加以汤药辅助,范知行能尽快好起来。 但这也只是一时之计,若范知行急流勇退,就此离开朝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自是无病无忧。 只是张道之明白,范知行不会这么做,到了那时,范知行则会药石无医。 不过张道之也并没有劝阻,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命数。 换句话说,这就是范知行的命数…… 范夫人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见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出来后,立刻上前说道:“张天师,长歌真人,我已令人备下薄酒素肴,特请天师,真人移驾,万望莫嫌。” “承蒙范夫人设宴款待,既如此,贫道便却之不恭了。”张道之应道。 范夫人大喜,立刻亲自带着二人吃饭去了。 酒足饭饱后,张道之,赵长歌二人便向范夫人告辞,离开了范府。 大牛也被那下人带到了相府门前,此时它也吃饱了,打着饱嗝,十分满意。 那下人却是一脸见鬼的表情,这牛竟然把半扇猪肉全吃完了。 张道之心知肚明,拍了拍大牛的脑袋,与赵长歌一同离去。 二人一牛漫步于街道之上,市井中的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包子嘞,新鲜出炉的包子。” “冰糖葫芦,又甜又好吃的冰糖葫芦。” “水果,新鲜的水果,这位道爷,要不要买点水果?” “……” 这俗世的生活气息,张道之虽再熟悉不过,今日又见,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路过的行人,见二人身后跟着一头黄牛,竟不需要牵引,那黄牛亦不乱跑,紧紧跟着,纷纷暗自诧异。 其实,在几年前,黄牛的鼻子上是穿有绳子的,只不过后来被张道之取了下来,说现在不需要了。 不知不觉间,张道之却是来到了他曾经在京城时,为蓁儿于外城正西坊所买的一座宅院之处。 张道之这才想起来,蓁儿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只是此前他在山海世界之中,以为只过了几天,因此心里始终觉得,与蓁儿分别时,仿佛依旧在昨日。 “咦?!” 这时,张道之忽然发出一道惊疑之声,那宅院的大门,竟然开着,似乎有人住在里面。 当年,他从京城离开时,并没有把宅院卖掉,而是留着,以备日后蓁儿需要。 怎么说这也算是他们兄妹俩的第一个财产。 且还有大师兄张虎在京城,时不时派门内弟子来打扫。 再者,京城中谁不知道,这里是张天师的宅子? 谁还敢来此放肆? “莫非是蓁儿在此?”张道之心中一动,便向宅院里走去。 赵长歌与他并肩而行,大牛跟在身后,亦走进了宅院中。 接着,张道之便看到了院中有一个倩影,正伏案而坐,十分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看到那熟悉的背影,却不知蓁儿是谁?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走边说道:“蓁儿姐姐,老师曾说,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可是我想不明白,什么是圣人之道,道又在哪里?” “道在天地自然之间?还是碧落九幽之外?还是求乎本心?” “可是,我想,天地自然是道,本心也是道。” “那究竟什么是道呢?具体显现又是什么呢?” 这道身影正是张白圭,此时他冥思苦想,眉头紧锁。 对于老师说的道,他似乎抓住了一点,但仿佛又从他手中逃脱。 始终抓不住那玄之又玄的奥妙。 蓁儿头也不抬,手中笔也未停,只是口中应道:“圣人有言: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意思是说,道不会远离于人,道不离人伦日用,需通过人正心诚意,修身践行而通达。” “若是远离了人,远离了人性,那也就不是真正的道了。” “至于道为何物,现在我也没有想明白。” 张白圭走到蓁儿所在的石桌旁,又沉思良久,才道:“孟子曾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难道是在说,求得本心便是道吗?便可悟道,得道吗?” “若本心是道,那天地自然之道又是什么?” 张白圭显然在悟道上陷入了困境,对于王守仁的教义,也心生困惑。 他始终想不明白,道究竟是什么,又如何悟? 自己又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老师的境界? 蓁儿显然也不明白,但她却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是依旧伏案而写。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悟道由心而生,向心问道,你已经很近了,踩在了得道的门槛。” “只是这一步,想要迈过去,却是难如登天。” 张白圭与蓁儿听到这个声音,都是不由一愣,纷纷回过头看去。 却见两个身着道袍的道士,正立于他们身后,还有一头黄牛,正在院子中的一个角落里晃悠。 正是早已进门的张道之与赵长歌,还有大牛。 方才他听见张白圭正与蓁儿讨论道,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妹妹蓁儿,见过兄长,见过长歌姐姐。” “晚辈张白圭,见过张天师,见过长歌真人。” 张白圭和蓁儿起马上前行礼。 尤其是蓁儿,眼中已满是热泪,此前她曾听张白圭说,自己兄长消失了三年,为此她担忧不已。 就连只是传话的张白圭,蓁儿都没理他好几天。 直到数日之前,张白圭又给她说,张天师回山了,蓁儿这才放心下来。 不想在今日,竟在这里见到了兄长,蓁儿又如何能够不激动? 蓁儿与张白圭急忙请张道之和赵长歌到院子的石桌前坐下。 接着,蓁儿又急忙亲自去沏茶,连阿絮都没有叫。 第381章 再会王守义 张白圭一边去找阿絮,让她帮忙准备一些水果点心,一边大喊着,向王守义的房间跑去。 “老师,张天师和长歌真人来了。” “我知道了。” 屋子里传来王守义的声音。 紧接着,王守义便打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早就知道张天师和赵长歌来了,只是没有第一时间现身而已。 只因他明白,张道之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是见她妹妹。 所以,现在才现身。 “张天师,长歌真人,一别三年,别来无恙。”王守义拱手道。 “王先生,久违了!”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亦起身拱手道。 对于这位儒家半圣,赵长歌也很是好奇。 她听过王守义的生平,也知晓他的经义,其事迹也令她感到不可思议。 设身处地,同样条件下,赵长歌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比他更好。 只是赵长歌潜心修道,与这位半圣也仅有数面之缘,未曾真正有过来往。 当然,最重要的是,张道之时常念起此人,更是赞不绝口,这才让赵长歌有了见一见这位儒家半圣的想法。 “兄长,长歌姐姐,老师,请喝茶。” 蓁儿这时亲自沏上了茶水,阿絮也端来一盘水果点心。 “蓁儿辛苦了,快坐会儿。”张道之不由怜惜道。 自己消失这三年里,恐怕蓁儿知道后很不好受。 且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自从相认后,也没有为妹妹做过什么。 倒是每次相见,蓁儿都忙前忙后,不是沏茶做饭,便是缝补衣物。 可以说,他这个哥哥当的,很不称职。 “你这妹子,倒是乖巧懂事,比你好多了。”赵长歌忽然揶揄道。 张道之露出一丝尴尬,笑了笑,转而看向了王守义,转来了话题,问道:“不知王先生你们怎得到这儿来了?王先生不是不想与朝廷中人接触吗?” “王先生出现在京城中,恐怕免不了会受到影响。” 王守义摇了摇头,笑道:“范相公病重,不管怎么说,范相公也与我有知遇之恩。” “因此,自当来京城看望一下范相公的病情如何?” “不比张天师等修道之人,我等凡夫俗子,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 “若是错过了,岂不将抱憾终身?” 说到这儿,张道之谓然一叹,若是世间无范知行这样的人,恐怕早就已经天下大乱了。 只听王守义接着说道:“正好今年三月末,将进行春闱考试。” “于是我便带着他们两个,来到京城,准备让张白圭参考。” “即使考不过,也好让他提前适应一下。” 张道之点了点头,心下颇为惊讶。 张白圭既然能来参加春闱,也就是会试,说明他已经过了乡试这一关。 在乡试中,张白圭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为亚元。 王守义忽然叹道:“可惜令妹蓁儿乃是女子之身,不能参考。” “否则以她的悟性,别说解元了,会元也不在话下。” 张道之对此却并不是很在意,只要妹妹能开心就好,能不能考试,并不重要。 王守义身为儒家半圣,如今不也一样没有功名在身吗? 何况,在张道之看来,所谓功名只会牵绊自身,有时候并不是没有坏处。 且朝堂之上,权谋相争,勾心斗角,以蓁儿的性子,恐怕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这并不是张道之希望看到的。 日后蓁儿若能如愿成为一名女夫子,能够开堂授课,便已是极好的了。 岂不比那庙堂之上自在? “说起来,在下还得感谢张天师,若非如此,恐怕我们师徒三个,早已不堪其扰了。” 说着,王守义再次向张道之抱了抱拳。 王守义师徒三人,来到京城中后,除探望了范知行外,便一直居于此地,并未出去过。 一应生活用具等,都是阿絮,张白圭和蓁儿出去采购。 至于这座宅院,早有张虎派龙虎山弟子,暗中轮流守护,自是无人敢来叨扰。 即使有不开眼的,还没接近,就被龙虎山的弟子赶走了。 张道之微微一笑,抱拳应道:“王先生客气了,这些年来,我这个做兄长的,从未给妹妹做过什么,全仰仗王先生照顾。” “在这京城中,贫道也有些薄面,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 二人畅谈许久,赵长歌依旧一言不发,却在他们二人的言谈之中,对王守义这个人了解的更深了一些。 良久后,王守义忽然问道:“世间传闻,张天师消失了三年之久,不知张天师这三年里,去了何处?” 一旁的张白圭和蓁儿,此时也十分好奇,这三年来,在张道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道之也没有隐瞒,应道:“我这些年在山海世界之中。” “什么?!”王守义大惊,脸色都有些变了。 作为儒家半圣,他自然知道那山海世界。 只是这山海世界,几乎不在世间显化,每次出现时,也都代表着天地出现大劫。 而且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张天师是如何进去的? 世间也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寻找那山海世界的入口,一睹上古传说中的世界。 只不过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张天师不仅能进去,又从里面出来,自是让王守义十分震惊。 “兄长,那山海世界是什么?”蓁儿不解的问道。 张白圭也连连点头,说道:“请张天师解惑。” 他们二人跟着王守义游历山川大河,所见所知也已堪称博学,然对那山海世界,却是一无所知。 王守义也只是给他们解惑传道,其他的事情,很少提及。 “山海世界,便是此方世界的前身……”张道之娓娓道来。 听得张白圭和蓁儿两人,皆惊叹不已,并称以后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但当张道之说,里面有数之不尽的强大异物,立刻又打消了念头。 他们只是好奇,并不是想要找死。 接着,张道之又说了他在山海世界中的遭遇,听得蓁儿又是震惊,又是担忧。 “我于山海世界中回来时,只觉过了几日,然而回到龙虎山之后,才赫然知晓,世间已是过了三年。”张道之最后感叹道。 第382章 张白圭明道 “当真奇异,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听完张天师的叙述,王守义不禁感叹。 几人说话之间,时间已至傍晚,阿絮早已端来酒水菜肴。 张道之与王守义酒过三巡,于当今之世,皆感慨万千。 二人又议儒释道三教,庙堂江湖,及至天下格局,未来可能之变化。 一旁的张白圭,忽得心有所感,起身向张道之和王守义,以及赵长歌三人,分别行了一礼。 然后恭声说道: “张天师,长歌真人,老师,请原谅学生冒昧。” “方才我听你们的谈话,百感交集,似乎心有所悟,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若有不对,请张天师,长歌真人,老师你们斧正。” 闻言,张道之亦是来了兴趣,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你心里想的什么,尽管说出来就是。” 王守义看着自己这个弟子,暗暗点头。 赵长歌亦面露讶然,白天他们来时,便听见张白圭与蓁儿正在“论道”。 也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只听张白圭面色严肃,说道: “世间万物,无论是天高海阔,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亦或飞禽走兽,虫豸蠹蛆,或鬼怪精灵,神魔妖仙。” “或如人间,帝王将相,贩夫走卒,男女老少等等” “都具有世间至理,也可称之为道。” “例如人心,孟子曰: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万物皆备于我矣。又说:君子所辛,仁义礼智根于心。” “陆夫子也有言: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 “老师也曾说: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学生在想,老师这是想说,圣人之道,需向自己本心而求,而不是向于外在之事物。” “孔圣人说:学为君子,天下归仁。” “于是学生方才所悟了一个道理,我辈读书人,修的便是一颗仁德的心,良知的心。” “天下万物是道,本心也是道,正所谓:心中贯通,人心至灵。” “这也就是说,明了心中的道,便能贯通天地自然之道。” “天地自然之道,也就是心中的道,道不分内外,都是道。” “如此,天地自然之道,自可以如意随心。” “天地之间万物,都是道之动而产生的有形变化,而有形变化又生于无形之道。” “是以,有形无形,玄之又玄,皆可谓道,而道即本心,即理。” “因此我儒学之道,最先便是修身,也即修心,此为道之无。” “所谓立功,立德,立学,治国,治世,治天下,则为心之外现,道之外形,为道之有。” “儒学之道的终点,则为立言,所立之言,便是本心与道的无和有,有无互证。” “即使此身既没,而立言尚存,此也为道之有无之形。” “而道有万千,其言也有万千,若偏执一“道”,则偏离本心,亦离道愈远,不可为道。” 此一番言论,听得王守义,张道之,以及赵长歌三人,都不禁点头。 “这小子,有点意思。”赵长歌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张白圭。 张道之亦笑道:“王先生,你这弟子这一番明道心境,确实非同寻常。” 王守义亦是笑道:“让天师见笑了。” 接着他又看向了张白圭,接着道:“你既已明道,想必亦也明白今后该如何做了。” 张白圭急忙向王守义行了一礼,目光坚毅,应道:“老师,弟子明白了。” 王守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恭喜小白圭,找到了自己的“道”,可喜可贺!”李不悔亦是惊喜不已,向张白圭笑道。 “多亏了珍儿姐姐的言传身教。”张白圭应道。 张白圭却是明白,自己与蓁儿的差距在哪里了。 蓁儿早已明道,比他早了不知多少年,但蓁儿却不明白那就是道,只道是寻常。 或者说,蓁儿并不为了求道而求道,只遵从本心。 从这点儿来说,张白圭认为自己远远不及蓁儿。 至少,蓁儿做到了知行合一,而他现在才明白。 一旁的阿絮却是听得瞌睡连连,心中纳闷,什么道不道的,听得人只想睡觉。 趴在院子里的大牛,则是哼哼了几声,也不知道它在说什么,还是睡着了的梦语。 是夜,众人尽欢而散,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一早。 张道之醒后,便来到了院子里,惬意的躺在一张椅子上,享受着早晨温和的阳光。 “哥哥,你起这么早?”同样早起的蓁儿,刚出房门,便看到张道之,不禁惊喜的说道。 “习惯了。”张道之微微一笑。 蓁儿也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张道之的旁边。 两人开始有的没的得聊天,蓁儿向他分享了这三年来的所见所遇。 以及与老师王守义,小白圭,在路上所见所闻的奇闻异事,都一一说给了张道之听。 张道之也不插嘴,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 不知怎的,张道之忽然想,要是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在这儿,他是蓁儿的哥哥,可是出了这里,他就是张天师,以天下苍生为念的张天师。 “哥哥,蓁儿给你勾了几双鞋子,我去拿出来,给哥哥穿穿看,合不合脚。” 蓁儿忽然起身,向屋子里跑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拿着几双鞋子出来。 蓁儿亲自将张道之的鞋子脱下,给他换上了自己勾的新鞋。 张道之定睛看了看,心中满是感动,赞道:“妹妹勾的鞋子真好看,温软舒适,是天底下最好的鞋子。” “哥哥就会贫嘴。”蓁儿嘟囔了一声,又道:“哥哥站起来,走两步看看。” 张道之也没有拂了她的好意,立刻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看,哥哥帅不帅?”张道之忽然做了一个耍帅的动作。 “哥哥最帅了。”蓁儿立刻懂事的变成了小迷妹。 此时,另一个房间内。 赵长歌透过窗口,看着那一对兄妹,目光幽幽。 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知不觉已微微上扬。 第383章 请天师入宫 张道之等人吃过早饭之后。 蓁儿和张白圭便到书房里读书学习去了。 “张天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院子里,王守义向张道之问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应道:“与妖族的十年约定将至,此事乃是重中之重,接下来应该会花费心思在这上面。” “哦?此事确实不能轻视。”王守义点了点头,接着道:“听闻前几年,张天师都在寻找人族十大高手,以应对与妖族的一战,不知现下如何了?” 张道之沉默片刻,将自己所寻的高手,都一一说出。 王守义暗暗颔首,似乎是认可了这份名单。 不为世人所知的是,王守义竟也是将来与妖族一战的十大高手之一。 这事除了张道之外,也就只有少数几个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的人知道。 毕竟王守义太过特殊,世人都认为,他只是一代大儒,自身并无杀伐之力,又如何能够对付妖族? 但张道之并不这么想,当年他在江南青山书院,曾与王守义有过一局对弈。 这一局对弈,以平局结束,也让张道之认可了王守义的能力。 这个有着半圣之称的读书人,已经将胸中的浩然气,养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不仅如此,还能够沟通天地自然之力,来展现出攻伐之力。 只不过,王守义的攻伐之力,不是常人所理解的那种。 不过,对战一只妖族中的凶兽,却是足够了。 若不是如此,未入一天师二真人三才中三才的王守义,又如何能够被三位名列三才的大儒,赞誉为儒家半圣? 那些大儒,谁不想成圣?可惜连圣这个字都沾不得边,却让王守义占了半个圣去。 若非王守义真有这个实力,那些大儒又岂会服气? 要知道,当今儒家三才,可是孔家的孔任,丞相范知行,还有青山书院山长程朱。 赵长歌之所以对王守义比较关注,正是为此。 儒家中,能修出天象之力,沟通天地自然之力为己用的,当今之世,只有王守义一人而已。 就在二人商谈之际,忽然自宅院外,进来一人,是一位女子。 “张天师!”那女子看到院中的人,不禁愣住了。 “嗯?是你。”张道之也看到了她,心下有些惊讶。 这女子,正是魏基的女儿,魏静姝。 “静姝拜见张天师!”魏静姝心中激动,急忙上前,向张天师拜了拜。 “你怎么来了?”张道之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蓁儿叫我来的,说是一起读书学习。”魏静姝恭敬的应道。 原来,蓁儿与王守义到了京城后,因念起魏静姝曾与她关系不错,于是便写信让阿絮送到魏府中,邀她过来一起读书,不料正好撞上了张天师在这里。 当年,魏基死后,申九千被斩,相应官员都被连根拔起。 而魏府中,魏基死后,便只剩下魏静姝一女了。 范知行担忧有人欺负魏基这个遗孤,遂收魏静姝为义女,同时向陛下上劄子,追封魏基。 赵长青只得下旨,追赠魏基为司空,谥号“文贞”。 同时,又赐魏家封户千户。 即便如此,曾也有官员上劄子,称魏基已死,魏家已无人在朝中做官,应将魏府查封。 此事惹怒了范知行,联合一众官员,上劄子斥责那官员居心不良。 同时,朝天宫宫主,道录司左正张虎也上了唯一的一道劄子,称若是不将那官员革职,废除功名,张天师便来亲自问罪,朝中官员就是这么对待忠烈之后的?就是这么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忠烈遗孤? 张虎并非官员,是以上奏的劄子,言辞也是十分激烈,且其中还带有威胁之意。 赵长青知兹事体大,不敢懈怠。 当日便将那官员革职,并废除功名,流放万里。 并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他有眼无珠,枉为父母官。 事实上,赵长青内心想的却是,你欺负谁不好?偏偏欺负她? 你不知道她背后都有些什么人吗?一个是当朝宰执,一个是龙虎山张天师。 连他这个皇帝都惹不起,你真是活腻歪了…… 那个官员被流放万里之后,还没有走到一半,就“病”死了。 至于得的是什么病,那就不为人知了。 至此之后,朝中那些官员,哪个不知道,和范知行不对付可以,甚至惹范知行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能惹魏静姝。 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魏静姝虽然对朝中的事知道的不多,但她明白,自己在京城中一直相安无事,全仰仗范知行和张天师二人。 是以,她对范知行和张天师都格外尊敬…… 魏静姝拜过张天师之后,便自去书房与蓁儿她们读书去了。 然而,魏静姝刚走,门外又有一人求见,只听其大道:“在下入内内侍省太监都知,奉陛下口谕,特来此请张天师入宫。” 其声音尖细,乃太监无疑。 张道之不禁疑惑道:“赵长青请我进宫干什么?我与他可不怎么对付。” 王守义摇了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见张天师? 赵长歌皱了皱眉,也十分不解。 张道之来京城,并没有隐瞒身份,京城中又到处都是宫中的探子,赵长青知晓他们的行踪倒是易如反掌。 “进来吧。”张道之向门外应道。 这太监只在门外,也没有肆意闯进来,倒是颇为礼貌,因此张道之也不会为难于他。 “是。” 那太监恭敬的应了一声,遂从门外走了进来,在其身后,还跟着两名押班太监。 所谓押班太监,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负责轮值期间贴身随驾,传达皇帝诏令,同时作为皇帝的耳目。 虽然品职不高,却无人敢得罪。 而入内内侍省都知,则是相当于太监总管,直接向皇帝负责,地位极高,即便是一品大员,也不会轻易得罪。 “在下入内内侍省都知,王任恩,拜见张天师,拜见长公主,拜见王先生。” 那太监进门后,便立刻向三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王任恩在来之前,便了解了张道之等人的身份,自不敢怠慢。 第384章 皇宫里面又没有母牛 “原来是王都知。” “不知赵长青找我有何要事?” 张道之抱了抱拳,问道。 王任恩嘴角微微一抽,心想普天之下,敢直接称呼陛下名讳的,恐怕也就只有张天师了。 王任恩摇了摇头,形道:“回张天师的话,咱家不知。” 张道之自是不信,接着问道:“是不知,还是不说?亦或是不敢说?” 王任恩似乎听出了张道之话语之间的不快,脸上立刻浮现诚惶诚恐之色,以卑微的语气说道:“咱家确实不知,还请张天师不要为难咱家,咱家只是听从陛下的命令,传个话而已。” “在来之前,陛下便吩咐过,若是张天师不愿去,也不得强求,一切遵从张天师的心意。” 张天师面无表情的应道:“那也得他有那个本事来强求。” 王任恩不敢接话,只是毕恭毕敬的站着,生怕做错了什么。 当然也怪不得他,试问天下谁敢这么议论陛下? “王先生,你以为如何?”张道之忽然看向了王守义,问道。 “这是张天师的事,在下就不便参言了。”王守义摆了摆手,并未回答。 “师姐,你认为呢?”张道之又看向了赵长歌。 见状,王任恩立即心中紧张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 长公主与赵长青的间隙,他身为入内内侍省都知,自是知道的。 若是此时赵长歌说不必去,那他这一趟,可算是白跑了。 只见赵长歌略一沉吟,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这让张道之很是无语。 他低头思忖片刻,便应道:“既然如此,左右无事,那就去看一看吧。” 王任恩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也松懈下来,总算是不负陛下所托。 “张天师准备什么时候启程?”王任恩躬身问道。 “就现在吧。”张道之起身,向大门外走了出去。 赵长歌亦起身跟上,虽然她很不愿意去皇宫,但是既然张道之要去,怎么说她也得同去。 至于王守义,躲还来不及,更别说去了。 “张天师,长公主,请!”王任恩恭敬的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牛见二人要走,立刻站起来身来,哼哼了两声。 似乎在说,你要去皇宫竟然不带我? 张道之见着,笑道:“你去干什么?皇宫里面又没有母牛。” 王任恩顿时满头黑线,张天师说话一向这么口无遮拦……哦不,这么直接吗? 看到大牛一对幽怨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像是被母牛美色所惑的那种肤浅的牛吗? 张道之只得说道:“放心,我知道你想要吃什么,在这儿等着就好了,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大牛不为所动,似乎并不相信张道之的承诺。 张道之却不再搭理它,说完便走了出去。 唯有王任恩在风中凌乱,刚刚张天师在说什么?要给那只牛带吃的?牛除了吃草还能吃什么? 不对,这不是重点……张天师竟然在跟一头牛说话? 王任恩只得解释为,张天师是具有神通的人,能和牛说话,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一行人向皇宫的方向徐徐而去,为不引人注意,他们并没有飞行。 张道之之所以愿来,只是想要弄清楚,赵长青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他明白,若非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问题,赵长青是绝不会找上他的。 只是会是什么问题呢?竟然会让赵长青都解决不了。 要知道,赵长青身边也有不少能人异士辅佐,虽不能与长生者比较,但在异士界中,也是鲜有人及的存在。 不多时。 一行人便进入了皇宫,王任恩带着他们到了文德殿。 文德殿在紫宸殿与垂拱殿之间,赵长青刚下了早朝,正在这里休息。 “张天师,长公主,请二位在此稍候,待咱家进去向陛下通报之后,再宣二位进去。”王任恩向身后二人恭敬的说道。 “嗯?”张道之挑了挑眉,赵长青请自己来,居然还要通报了才能进去? 他正要开口,身旁的赵长青立时不满道:“怎么?如今他是皇帝就不同了?他自己厚着脸皮请我们过来,还要通报?” “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不用你去通报了,我自己去找他。” “你自己退下吧。” 王任恩脸色猛地一变,一脸的苦相,道:“我说姑奶奶,您可小声点吧,怎么这里说也是皇宫,那位可是陛下,不可胡来。” 赵长歌不语,直接选择了无视王任恩,接着她看向了张道之,说道:“真人师弟,我们走。” 张道之嘴角噙着一缕微笑,微微颔首,便同赵长歌并肩而行。 师姐这个脾气,得劲! 一旁的王任恩脸都吓白了,心说你们二位,是真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陛下留啊! 但这两位,一个是张天师,一个是长公主,他就算是想说,也不能说,只得咽下去。 毕竟,他们二位不给陛下面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下,二人直接迈入大殿,殿内立刻传来了一道中年人的声音:“他们来了吗?” 正是赵长青,此刻他正伏案而坐,见有人进来,以为是王任恩回来了,立刻抬头,接着就愣住了。 不是,你们就这么水灵灵的闯进来了? 这么不讲规矩的吗? 赵长青差点怀疑自己不是在皇宫里了。 不过他能在这个位置坐那么多年,如今的心性自然非同一般。 何况,数年前,天师斩申九千时,天师和自己这个妹妹,可都有杀他的想法。 相比较起来,今日的行为,已经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张天师,长歌,你们来了。” 赵长青一脸淡然的起身,向他们二人迎了下去。 殿内的太监,宫女等,都心中震惊不已。 就算是范丞相,都没有受到过陛下亲自相迎的待遇。 当然,这是因为赵长青与范知行在政治上,有些不对付的缘故。 “快请坐。” 赵长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这二位面前,他可不敢摆皇帝的架子。 因为他们可是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儿道理不讲。 第385章 五帝颛顼 前脚刚迈入大殿的王任恩,看到这一幕,竟是直接呆住。 一时竟不知道是继续进去,还是不进去。 进去吧,当众看到陛下出糗,日后自己定然不会好过。 不进去吧,岂不是更显得他已经看到,日后的日子,依旧不会好过。 总而言之,王任恩现在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 “王都知,你也过来吧,别愣着了。”赵长青瞥了一眼王任恩。 “奴婢遵旨。”王任恩苦笑一声,只得走了进去。 早有宫女端上了茶水,水果糕点等物。 接着,殿内的太监,宫女,都被打发了出去。 毕竟接下来天才知道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会多不给他面子。 这事,显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赵长青身为一国之主,这点脸面还是得留住的。 盏茶过后。 张道之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赵长青嘴角微微一抽,果然天师没有打算给他留什么脸面。 除了他之外,也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不过,谁让对方是张天师呢?这点问题,在他身上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毕竟对方没有拔剑砍人,就已经很客气了。 赵长青也没有奢望其他,要不然也不会极有先见之明的,将殿内的太监宫女都给打发出去,只留下了王任恩一人。 “不瞒张天师,朕确实有点事想要请教。”赵长青面色平静的应道。 “说吧,什么事?”张道之同样语气平淡。 “不知张天师可曾听过上古帝王,颛顼?”赵长青没有直接说出问题,转而问道。 “自是知道,莫非与颛顼帝有关?” 张道之点了点头,心中微惊,五帝之一的颛顼,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异士界,都是鼎鼎大名的存在。 哪怕如今距离那个上古时代,已有万年,甚至数万年之久。 其威名与声望,依旧在后世传颂,可见其于人族的功绩,有多么巨大了。 “不错。”赵长青点了点头,面色亦严肃了起来,接着说道: “一年前,宫中的数位异士高手,都同时察觉到皇宫底下,有莫名的气机传出。” “且这气机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消散。” “于是,为了一探究竟,朕下旨在宫里气机最浓郁之处,向下挖掘。” “耗费了上万人力,挖了一个百米深的通道,竟然发现了一座古墓。” “朕派人进去查探,找到了主墓室,根据墓中留下的记载。” “这座古墓葬着的人,疑是传说中的上古五帝,颛顼。” 听完赵长青的话,张道之都不禁面色变了变。 五帝颛顼的墓?这事实在是耸人听闻,让人不敢置信。 但既出自赵长青的口,想必是真的了。 赵长歌亦是惊讶不已,任谁能想到,大周朝的皇宫之下,竟然有一座古墓? “你找我来,与这座古墓有关?”张道之皱着眉头问道。 也不知道怎得,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让他心神不宁。 赵长青叹了一口气,应道:“不错,朕身边的那些高手,都不敢确定,也未找到那道特殊气机的源头所在。” “他们都说,龙虎山传承了两千多年,当今之世,若是张天师都找不到根源的话,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找出来了。” “本来一年前朕就想派人上龙虎山,请张天师来观摩观摩。” “不过听说张天师不在龙虎山上,消失了三年之久,无奈只能作罢。” “不想昨日张天师到了京城,朕这才冒昧派人造访……” 张道之点了点头,看来这事确实棘手。 竟连皇帝身边的那些高人都看不透,恐怕世间有此能力的人,亦不超过五指之数。 赵长青会找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就算是普通人家,当得知自己的房子下面,有一座古墓时,谁不想刨根问底,找清源头? 更何况这是皇宫,而那座古墓更为不凡,疑似葬着颛顼。 “有没有其他发现?”张道之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赵长青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主墓室的棺椁有些特殊,被莫名气机笼罩,即使朕身边的高手合力,都不能将其打开。” “因此无法查探,那棺椁中葬着的,究竟是不是五帝颛顼。” 张道之则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个古墓,他一定要弄清楚。 事关颛顼,自是非同寻常,且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帝王墓。 传说,颛顼是上古三皇之一,黄帝的孙子。 颛顼生于若水,因辅佐同有五帝之称的少昊有功,少昊封其地于高阳。 少昊崩后,共工与颛顼争夺帝位,颛顼打败共工,继帝位主政,号高阳氏。 也就是在颛顼称帝之后,做出绝天地通之事,隔绝了天界与人间界的联系通道。 颛顼认为,天界中的仙神,不应再插手人间事务。 仙神过于强大,插手人间事务后,常导致人间常纷争不断,战火不休,天下生灵皆怨声载道。 只不过,张道之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颛顼崩后,葬于顿丘,怎又会到了京城皇宫之下? 莫非颛顼的坟墓,还能在地下移动不成? 当然张道之都认为这不可能。 或许,那本古籍的记载,也不一定正确,颛顼并非葬于顿丘,而是此处。 且在山海经中,对于颛顼的描述也很多,甚至还写了,颛顼崩后又转生成了鱼妇。 “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 不管怎么说,想要究其根本,也只有去那座古墓中,或许才能查探出来了。 想到这儿,张道之遂向赵长青问道:“那古墓从哪儿下去?带我去看看。” “正有此意!”赵长青欣喜不已,张天师没有拒绝,或许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当即,赵长青与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同行,在王任恩的带领下,出了文德殿,向万岁山而去。 万岁山,又名艮山,修建的十分奇艳,景色优美。 而那座古墓便在万岁山之下。 第386章 皇宫下的古墓 不多时。 张道之等一行人,便来到了万岁山下。 四周有重兵把守,其中不乏有异士。 此时的万岁山,在与地面相接处,被挖出了一个宽约一丈,约莫一人高的洞口。 洞内灯火通明,映照出地上杂乱繁多的脚印。 “为了挖这个洞,朕用了上万人,耗费了上百万两银子,才终于功成。” “洞中的通道,蜿蜒向下,约莫有百米之深,直通古墓。” 赵长青面色肃然的说道。 张道之点了点头,并未回应,心中却在感叹,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大工程的,也只有皇室了。 与他同行的赵长歌,则是很少说话,似乎并不想在赵长青面前多言。 当下,他们也不迟疑,径直向洞中行去,有一道道挖出的土梯,徐徐向下。 洞内用了也不知道多少根粗壮的木头,作为支撑。 且灯火多不胜数,令洞内并不黑暗,反而光明无比。 一行人一路向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扇青铜铸成的门。 这门已被打开,两旁各有一排士兵守着,约有百来人。 张道之观察了一下那扇青铜门,其纹路古朴简约,其中有微弱的气机流转,想必不是凡物。 想来也是,能够保持数万年没有一丝腐蚀生锈的痕迹,又岂会是寻常之物? 进入青铜门后,则是一个斑驳的通道,显然他们已经进入了古墓之中。 “仅仅是一个通道而已,四壁竟全都是以万年不坏的金刚石修建。” “且每隔几步便镶嵌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使通道内光明不灭。” “如此之大的手笔,真是非同小可。” 张道之看到通道中的东西,不禁感叹的说道。 可以想象,修建这座古墓,定然耗费了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 在数万年前,或许也只有传说中的那些帝王,能够做到了。 “我怎么感觉此地有些妖异?阴阴森森的。”赵长歌忽然说道。 “这是古墓,能不阴森嘛。”张道之耸了耸肩,并没有在意。 这通道并不是很长,不过片刻,他们便来到了一座大殿之中。 这大殿呈方形,其上则是一个拱形,都是以金刚石铸成。 古迹斑驳,有岁月侵蚀的痕迹。 在拱形的最上方,则有一颗脸盆大小的夜明珠,使殿内无比光明。 四壁都是浮雕,雕刻着神魔妖怪,无比诡异。 其中一些,张道之都见过,比如说四凶。 而在大殿的最中央,则有一块白玉石,晶莹剔透,散发着阵阵柔光,无比神异。 玉石台上,则放着一具棺椁,以青铜铸成,棺椁四周,以及棺盖之上,也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和图案。 棺盖之上,还有几句甲骨文字,只不过这种文字,当今之世,认识的人已经不多了。 即使是大儒,能够认识几个都不错了。 而在玉石台旁边,则是盘坐着三个人,分别立于三个方位。 一个穿着宦官的服饰,满头白发,一个身着金甲,腿上放着一对金锏,似乎是一个武将。 还有一个白发老人,身着四爪蟒袍。 这三人见到他们进来,立刻起身,恭敬的向他们三人行礼。 “免礼!”赵长青摆了摆手,一脸平静的说道。 赵长歌心下却是微微一惊,这三人她都认识,乃是先帝在时,身边的能臣。 尤其是那位武将,太祖都曾对他赞誉有加。 “长歌见过皇叔。”赵长歌向那身着四爪蟒袍的白发老人行礼道。 这白发老人,名为赵崇礼,乃是先帝的弟弟,亦是当今齐王,皇叔。 赵崇礼年轻时,曾跟随一名异士修行,如今已是一名踏上了长生路的异士,实力非同小可。 那穿着宦官服饰的老者,名为赵道辅,是跟随了先帝一辈子的太监,也是一名五气朝元境的高手。 赵道辅本姓佟,昔年曾战功赫赫,被先帝封为泾国公,并赐姓为赵。 以太监之身,受封公爵,堪称大周朝太监第一人。 而那名身着金甲,持双锏的武将,则是呼延誉。 其年少之时,曾与大周太祖皇帝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一对双锏,曾令敌人闻风丧胆。 呼延誉曾任刺史,但他乃是一介武将,并无政治才能,后来回京在枢密院任职,如今已是枢密院枢密使。 呼延誉是一位武修,以武入道,如今亦是五气朝元的境界。 “陛下,臣等日夜研究,始终没有找到打开棺盖的法子。”那赵崇礼忽然叹道。 “而且那甲骨文字,其意早已失传,当今之世,恐怕已没有人能够全部认识了。”宦官赵道辅亦是一脸愁容的说道。 “朕将张天师请来了,或许张天师能够给我们带来答案。”赵长青应道。 张道之见他们三人向自己望来,只是点头示意,旋即目光便看向了那棺椁之上。 呼延誉三人也并未在意,张天师不拘一格,不为世俗礼仪束缚,他们知道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道之围着棺椁走了一圈,见这棺椁宽有五丈,长有九丈。 合易经乾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这也是易经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最好的一爻。 而棺椁之上的图案,似乎是墓主的一生经历。 张道之见其上,有一个人正持剑与羲和人脸蛇身的形象打斗,后来那个人脸蛇身的形象似乎败了,撞向了一座山。 还有同一个人,持剑打崩了一个通道,令上面的“人”不能再下来…… 看到这里,张道之已经有判断了,这几幅图案,正是讲述的共工与颛顼争帝,共工败而怒触不周山,以及颛顼绝天地通,隔绝天界的故事。 其他的图案,也是颛顼一生的大事记。 例如颛顼降生之时,天降异象,称帝时,圣兽来朝,四方宾服,还有败共工后,修建坟墓,以镇压共工肉身等等。 其棺盖上也有几幅图案,大意也差不多。 赵长青等人判断这古墓中所葬之人,乃是颛顼,正是凭借这些图案得出。 现在张道之看后,也认为这棺椁里面,葬的就是颛顼。 第387章 六层棺椁,河图洛书 只不过,即使是张道之,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而那棺椁上的甲骨文,张道之也只认识几个,并不认识全部,对于解读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让他忽然想起了鵸鵌,当初在山海世界时,他见过鵸鵌在启动十方世界大阵时,于虚空中书写过甲骨文。 也就是说鵸鵌不仅认识,还会写这种古文字。 想到这儿,张道之忽然心念一动,拿出一个空白书册,将棺盖上的甲骨文字临摹了下来。 日后遇到鵸鵌时,再让它解读一下。 赵长青等人见状,并没有阻止,毕竟于他们而言,现在张道之可是破解这个棺椁的关键。 “张天师,可有什么头绪?”待张道之临摹完毕之后,赵长青这才问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过你们猜测的应该不错,墓主应该就是颛顼。” 应该? 赵长青等人不禁纷纷愕然,就连天师也不敢确定吗? “眼下关键,就是打开这具棺椁,便能确定了。”张道之说道。 “如何打开?张天师可有法子?”赵长青问道。 “没有。”张道之又摇了摇头。 就在赵长青等人愣神之际,张道之又道:“不过我可以试试。” “请!”赵长青立即应道,心下也是无比期冀,希望张天师真能打开。 张道之将右手放在了棺盖之上,紧接着他运用体内灵气,用力一推。 然而那棺盖似乎与棺椁连成了一体,竟是纹丝不动。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张道之暗暗想到,恐怕在此之前,赵崇礼等人就用皇道龙气试验过了。 而棺椁没有打开,说明即使是皇道龙气,也不能撼动其分毫。 想到这儿,张道之又将体内五道先天之气,凝聚于手中。 接着他再次用力一推。 下一刻,只听得棺椁中传来一道沉闷的响声,棺盖竟打开了一道缝隙。 “居然打开了!” “不愧是张天师!” 赵长青等人纷纷精神一振,无比关注的盯着那具棺椁。 紧接着,张道之又加了几分力,才将棺盖推开,哐当一声翻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看似不费吹灰之力,但只有张道之清楚,自己可是用了几乎十成的力量,才将棺盖打开。 众人急忙走向前观看,映入眼帘的,是棺椁中的另一层棺椁,同样也是青铜材质。 “好像还是一层外棺。”赵崇礼皱了皱眉。 “接着开!”张道之说道。 他稍作休息,便又打开了这一层棺盖,然而里面竟还有一层棺椁。 众人都惊讶不已,没想到这颛顼的遗体,竟是保护的这么好,这得套了多少层的棺椁? 不过想想颛顼乃是上古的五帝之一,有这个待遇似乎也很合理。 张道之不再多想,而是接着开棺。 直到最后,他一共打开了六层,六层都是青铜,第六层便是装殓尸体的棺材了。 赵长青等人凑上前去观看,愕然发现,里面除了一套黑色的衣物,摆的整整齐齐之外,就再无他物了。 别说颛顼的尸身,就连一点儿骨头渣子都没有看到。 那黑色的衣物,除了有精美的图案之外,也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 “这是怎么回事?尸体化掉了?”赵崇礼眉头紧皱,疑惑的说道。 “不可能,以这棺椁的严密程度,就算是凡人之躯,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剩下!”老太监赵道辅摇了摇头。 “难道这只是一个衣冠冢?”呼延誉猜测道。 他们本以为打开棺椁,便能知晓一切了。 却没想到,依旧成谜,并且这谜反而越来越多了。 最后一层棺材里面,就连图案和文字都没有。 甚至棺盖他们都仔细观察了一遍,结果依然如此。 “怎会如此?”赵长青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 “不对,那缕气机,似乎更为浓烈了。”就在这时,赵崇礼忽然脸色一变,大声说道。 众人都不敢大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尤其特别关注棺椁之中。 张道之也皱了皱眉,从他进来开始,他也感受到了那股气机。 只是一直都很微弱,因此他也没有在意,没想到打开棺椁之后,那气机竟开始浓郁了起来。 然而,过了良久,他们也没有察觉到其他异常。 张道之忽然心中一动,掐诀施展出一道术法,隔空取物。 将棺材中的黑色衣物凭空抓起,而在底部,则是露出了一个刻在青铜棺上的河图洛书的图案。 “这……竟然是传说中的河图洛书图?”张道之惊讶不已。 河图洛书的图案,在当今也有流传,甚至一些易数大家,会穷尽一生去研究。 只不过,没有人能够真正将河图洛书学成。 传说,这河图洛书来自于妖皇帝俊,帝俊出生之时,便伴生有河图洛书两大极品先天灵宝,无比强大。 后来巫妖大战,帝俊战死,而河图洛书两大极品先天灵宝也就此消失,不知所踪。 当然,这棺材中的河图洛书,仅仅只是一幅刻上去的图案而已,并不是那两件先天灵宝。 莫非颛顼与那河图洛书有关系?张道之暗暗猜测。 “真人师弟,快看那衣物!”赵长歌突然叫道。 “嗯?”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那悬浮于半空的黑色衣物,忽然寸寸断裂,接着又迅速化成了飞灰。 又不知何处吹来一道风,将飞灰吹散,就此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玉石台上的六层青铜棺椁,以及六块地下的棺盖,忽得也都有裂纹浮现。 像是有什么力量,突然将棺椁击碎了。 裂纹越来越大,并且还在不断蔓延,同时青铜棺椁似乎在被什么磨灭,及至最后,那万年不朽的青铜棺椁,竟也消失不见。 偌大的玉石台上,不过片刻的功夫,却已空空如也,仿佛之前什么也没有存在过。 众人都面色错愕,只觉毛骨悚然。 这消失的也太诡异了,无声无息,让人始料不及。 哪怕发生一点儿声音,他们都不会感到如此恐怖。 就在这时,他们都看见玉石台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 第388章 我是天师,又不是神仙 张道之等人都紧紧地盯着,面色无比紧张。 这座古墓中,到处都充满了诡异,让他们心神不宁。 紧接着,张道之便看到,玉石台中,竟然出现了一具“尸体”。 这尸体竟是有一副蛇的身体,却长着人脸,有一头红色的头发,双手亦是与人相同。 周身都是黑色的鳞片,双手上竟各缠着一条青色的蟒蛇。 只不过那两条蟒蛇,也似乎已经死亡,但又栩栩如生,好似随时都能够活过来,咬人一口。 无形之中,那尸体仿佛散发出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共工?!”张道之不禁愕然说道。 传说中,十二祖巫之一的共工,便是这个形象! “什么?传说中的水神共工?”赵崇礼亦是震惊无比。 “难道那棺椁中葬着的,不是颛顼,而是共工?”赵长青喃喃道。 赵崇礼都是三朝元老,又是异士,所见所闻自是非比常人。 无论是颛顼,还是共工,都是上古神话传说中的人物,距今也是数万年了。 世人大都认为,这些神话传说,并不能当真,因为太过遥远,太过虚幻了。 但他们却对此深信不疑,只因就算是神话传说,那也不是空穴来风。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共工的尸体应该在棺椁中才对,怎么会在这玉石台之中?”呼延誉摇了摇头,说道。 “不错,而且我们进入这里也不知道多少次了,这玉石晶莹剔透,我等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具尸体,退一万步说,如果里面有尸体,我们早就应该发现了,不应该现在才看到。”赵道辅亦是赞同道。 不管这墓主究竟是谁,但他们今日所见,确实不符合常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所察觉到的气机,都是从这白玉石中的尸体散发出来的。”张道之忽然无比郑重的说道。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就算这尸体真的是共工,是传说中的祖巫。 就算肉身成圣,肉身可以万古不灭。 但他毕竟死了,还被封于这白玉石台之中,又如何还能够散发出气机来? 莫非……张道之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这共工,并没有彻底死去,而是一息尚存,如今只是在沉睡中? 亦或者,共工的肉身经过数万年岁月,又重新诞生了灵智? 无论是哪一种,显然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究竟如何,那张道之也不知道了。 此刻,赵崇礼三人听到张天师的话,立即仔细的感应了一会儿。 当他们确认张道之所说没错之后,也都个个面露惊惧之色。 “张天师,你认为此物……或者说这个共工,会不会影响我大周的气数?”赵长青忽然面色冰冷的说道。 毕竟,这座古墓位于皇宫的地底下,而大周朝的气数,与此地龙脉息息相关。 赵长青担心,此物一旦现世,会对大周朝带来无比可怕的灾难。 若是如此,他不介意现在就将这些通通毁掉。 管他什么颛顼,什么共工,什么上古的秘密,在大周朝的国运面前,于赵长青而言,都不重要。 张道之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关于此地的秘密,恐怕全在那几句甲骨文之上,若能将其破解,或许便能解开。” 赵崇礼有些奇怪的问道:“龙虎山传承了两千多年,张天师难道也不懂这种古文字吗?” 张道之微微一笑,应道:“我是天师,又不是神仙。” 此话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谁不知道,想要破解甲骨文字,可以说比登天还难。 要是有人没够破解,他们也不会一年来都一无所获了。 张道之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之后,这才说道:“先将此地封存起来吧,并派重兵把守,以防有人闯入,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你们也不要轻易进来。” “我认识一……一人,它对甲骨文颇有研究,或许能够破解那几句甲骨文。” “并且,这座古墓的消息,不要散布出去,若是引起异士界中的异人知晓,恐怕世间又将不安宁了。” 赵长青抱了抱拳,应道:“张天师放心,除了我们几个知道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座古墓。” “至于那些来挖这个通道的人,都是军中的将士,皆签了协议,拿了好处,个个守口如瓶,不会让消息外泄。” 张道之点了点头,应道:“如此最好,不过我劝你做好最坏打算的准备。” 赵长青顿时心里咯噔一声,问道:“张天师何出此言?” 张道之摇了摇头,却已不再多言。 见状,赵长青十分无奈,张天师既然不愿说,那问也无用。 片刻后。 一行人都从古墓中走了出来,竟已是过了正午。 赵长青当即下令,加派人手,镇守此地,以防不测。 赵崇礼,赵道辅,以及呼延誉三人,则是告辞离开,各回自己的府邸,处理事务。 “张天师,长歌,朕已令人传膳,不妨用了膳后再走,如何?” 赵长青竟是有些期待的向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问道。 赵长歌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张道之。 张道之眼睛转了转,点头道:“如此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跟你说一说。” 赵长青顿时大喜,立刻应道:“好说,朕能与张天师畅谈,侥幸之至。” “王都知,往凤池去,传令将膳食也送到凤池。” 说着,赵长青便向身旁的王任恩说道。 “是,臣立刻就去办。”王任恩急忙应道。 说完,王任恩便转身离开,吩咐手下的太监去了。 张道之等人,则向凤池而去。 这凤池,在万岁山之西,修建得极为广大,也是奇艳无比。 亭馆楼阁,假山流水,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当年建造之时,可是花费了不少银子。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臣妾参见陛下!” 赵长青寻声看去,不禁面露讶色,应道: “免礼,平身。” “皇后?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皇后曌姬,怀里正抱着她与赵长青的儿子。 第389章 再煮一份 赵长青与曌姬的儿子赵无极,生于承平二年初,如今已是七岁。 这小家伙,生的水灵水灵的,如一个陶瓷娃娃一般,十分可爱。 赵长歌看到,忽然心中一动。 她瞥见在赵无极的腰间,挂着她曾经戴了十几年的玉佩。 曌姬笑着向赵无极说道:“无极乖,叫姑姑。” 赵无极很听话,从曌姬的怀中挣脱出来,边向赵长歌走去边喊道:“姑姑。” 不知怎的,赵无极对这个从未见面的姑姑,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亲切感。 赵长歌心中思绪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她只是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时过境迁,曾经她也只是一个脾气倔强的小女孩。 如今却都已成为了长辈。 “姑姑好漂亮。”赵无极瞪着一双大眼,十分认真的说道。 赵长歌忽然噗嗤一笑,将赵无极抱了起来。 一旁的张道之纳闷不已,他还从未见过师姐如此,莫非是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母爱泛滥了? “臣妾见过张天师。”这时,曌姬看到这人竟然是张天师,急忙行了一礼。 虽说她心中对张天师有些不满,但她毕竟是皇后,转念间便已明白了怎么回事。 必是赵长青将张天师请来,探寻皇宫下那座古墓的秘密。 只是,让曌姬颇为好奇的是,消失了三年之久的张天师,怎的到了京城? 张道之掐诀回礼,并未多言。 …… 凤池,一座阁楼之中。 张道之等人在阁楼最高的一层里坐下,透过窗户,可以瞧见凤池四周的景色。 在他们面前,摆满了珍馐玉食,琼浆玉液。 “薄酒淡肴,还请张天师不要嫌弃。”赵长青十分客气的说道。 “贫道对饮食粗细并不介意。”张道之淡淡道。 若是换作他未下山之前,或许他还兴趣盎然。 只是如今,他对这些美食美酒,虽不是彻底没有欲望,但也无可无不可。 几人把酒片刻,赵长青犹豫了片刻,这才问道:“张天师,方才你说有话要与朕说,不知何事?” 张道之正饮完杯中酒,听到赵长青问后,便将手中杯缓缓放下,不急不缓地道:“你应该知道我与妖族的十年之约吧?” 赵长青点了点头,应道:“自然知道,莫非张天师所说的事,与此有关?” 张道之颔首,说道:“为应对这十年之约,我曾在世间遍寻异士中的高手,所幸如今已将十大高手聚齐。” “其中便有力绝蚩狂,你也知道,此人乃是异人族中的王者。” “为得他的帮助,我曾向他许诺,事成之后,在大周南方,划万里之地,以供异人族生存。” “届时,这事还需你来亲自办,毕竟那些疆域,在你这个皇帝名下,而不是我。” 闻言,赵长青不禁在心中腹诽。 你还知道这些疆域是朕管辖的啊?你都没问问朕,就许诺出万里的疆域出去,敢情你张天师才是大周的皇帝吧? 虽说万里疆域,对大周朝而言不值一提,但那毕竟也是太祖一兵一卒打下来的。 你倒好,只为一句承诺,说送就送,真大气啊! 而且都这么多年了,张天师竟然都没有派人来跟他说一说这个事。 完事了,他不仅要损失万里之地,人家感恩戴德的还是张天师,不是他这个天下之主…… 当然,赵长青也就在心里吐槽几句而已,这话是万万不能在张天师面前说的。 不过,赵长青也明白,张天师也是事急从权,自己又岂能偏执一端? 再者,张天师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从某个角度来说,与他是相同的想法,都是为了黎民百姓。 何况如今张道之既与他说了,也算是给他了他这个皇帝应有的尊重。 赵长青沉吟片刻,便即欣然笑道:“张天师为了人族万年大计,殚心竭虑,区区万里之地,既能换来人间太平,就是送给异人族又有何妨?” 事实上,赵长青也不能不这么说,赵长歌在一旁,可是虎视眈眈很久了…… “大气,不愧有人主之象。”张道之赞赏道。 这话宛若一个长辈在点评小辈一般,若是被外人知道,也不知道多少人会产生非议。 一直陪护在赵长青身旁的王任恩,更是早已连冷汗都擦不及了。 “对了,北元和西域那边,这两年得盯紧点,尤其是西域,我担心他们并不会履行承诺。” 张道之忽然神色严肃的说道。 既然赵长青这么给他面子,他也不妨多说几句。 “张天师放心,就算是西域卷土重来,也进不了大周的疆域之内。”赵长青信誓旦旦的说道。 “嗯,如此最好。”张道之点了点头。 北元那边,有额图根在,想必也不敢乱来。 即使十年之约过后,北元还有阿茹娜会制衡。 只是不知道,以阿茹娜的实力,到时能不能打败苏赫德玛这个当今的腾格里。 毕竟,苏赫德玛早已步入了长生路。 而阿茹娜,只有十年的时间可以追赶,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要不然,张道之也不会让额图根在规则之内,尽可能的照顾一下阿茹娜。 不过,与妖族一战之后,天下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犹未可知。 还有那未来的大劫,也是越来越近,且大劫会以何种方式呈现,更是一个谜。 “对了,这些菜肴,能否再做一份?”张道之忽然问道。 “当然可以,只是不知张天师为何要再做一份?难道是这些菜做的不好吃吗?”赵长青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是,我带给大牛吃。”张道之摇了摇头。 “大牛?”赵长青下意识以为是一个人的名字。 张道之也没有解释,于是赵长青自我脑补了一番,道:“张天师果然悲天悯人,连吃饭都不忘记着人。” 接着,赵长青回头向王任恩道:“王都知,你去安排一下。” “遵旨。” 王任恩立即领命,心下却在腹诽,哪有客人来吃饭,吃完了后,客人竟还叫主人再煮一份,带回去吃的道理? 第390章 暴殄天物 就连曌姬都面色一怔,在她看来,这哪是带回去给别人吃? 八成只是一个借口,是张天师自己想吃。 张天师竟然这么好吃?这与她想象中的张天师,判若两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这宴席上,他却是只吃了几口菜? 莫非是张天师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吃太多,所以要再做一份带回去吃? 嗯,一定是这样…… “叔叔家里没有吃的吗?”赵无极眨了眨眼睛,忽然跑到张道之面前来问道。 张道之顿时满头黑线,这娃怎么尽说大实话? 不过话说回来,龙虎山上确实没有皇宫的饮食丰富精致。 毕竟山上都是修道之人,对于吃食,在意的人并不是很多。 就算有,厨艺定然也无法和御厨比较。 “无极,快过来,不可瞎说。”曌姬急忙一边向赵无极唤道,一边又向张天师赔罪,道: “小孩子口无遮拦,请张天师不要往心里去。” 张道之有口难言,心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 唯有赵长青心中暗爽,他曾被天师无视,心中压了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让他把这口气出了,果真是天道循环,苍天饶过谁。 为表现自己天师气度,张道之向赵无极微微一笑,道:“都说童言无忌,我又怎么会与一个小孩子计较?” “赵无极,你过来,叔叔给你一个好东西。” 赵无极看到张道之的笑容,也不知何故,心里竟闪过这个叔叔有点怪的念头。 不过他还是听话的站到了张道之的面前。 张道之从乾坤中取出了一张镇煞辟邪护身符,塞在了赵无极的手中,道:“这张符你带在身上,能保佑你平安,不被妖魔鬼怪侵扰。” “谢谢叔叔。”赵无极小眼神中,满是好奇,将手中的符纸看了又看。 “多谢天师赐符。”曌姬急忙起身向张道之行了一礼。 就连赵长青都暗自诧异,没想到张道之竟然会给赵无极护身符。 别看张道之挥霍时,把这护身符当纸一样用,似乎毫不值钱。 但在寻常人眼中,这护身符无异于保命符。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张天师一样,拥有龙虎山的底蕴。 赵长歌也面露讶然,没想到真人师弟竟会这个举动。 不多时,王任恩将准备好的珍馐玉食,都装进食盒里,并直接派人往张道之所在的宅院送去。 完成任务的王任恩,立刻回来向赵长青复命。 二人又谈论了些许,张道之这才起身告辞。 “张天师慢走,朕已派人将那些吃食送到了天师的府上。”赵长青亦起身抱拳道。 张道之微微诧异,果然和这些达官贵人交往,就是省心,什么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让人挑不出一根刺来。 自幼在这种环境下生存,想不被耳濡目染都不行。 “有心了。”张道之掐诀回礼。 赵长青又向王任恩道:“王都知,替朕送一送张天师和长公主。” “遵旨。”王任恩立即恭敬的应道。 “叔叔再见,姑姑再见……”赵无极挥了挥手,嗲声嗲气的喊道。 当下,二人在王任恩的带领下,出了皇宫。 王任恩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张道之的宅院外。 此时,送食盒的那些太监也刚将食盒送到了府中,刚刚放下准备离开,迎面便撞上了他们。 “王都知,已经办妥了。”一个领头的太监急忙上前,恭敬的禀报道。 “嗯,办的不错,回去领赏吧。”王任恩满意的笑道。 就在这时,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已经进到了院子里。 大牛看到他们回来,于是兴高采烈的跑到了张道之的面前,用牛角蹭了蹭,口中还不时哼哼两声。 只听张道之说道:“好了,我已经给你带回来了。” 说着,张道之打开了一个放在院子里的食盒,拿出了一盘肉食,放在了大牛的面前。 大牛早已馋的满嘴都是哈喇子,此刻看到吃食,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只片刻就将肉食席卷一空。 紧接着,张道之不断从食盒中取出吃食,口中还在不停念叨:“这个不行,不能给你吃,得给妹妹和王先生留着。” 一旁的赵长歌默然无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在大门外还未及离去的王任恩,悄然看到这一幕,已是目瞪口呆。 张天师说的大牛,竟然真的是一头牛? 关键是,那些常人难以吃到的珍馐玉食,竟真被张天师喂给了一头牛吃。 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王任恩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已经轰然崩塌…… 震惊之下,王任恩连大牛居然吃肉的细节,都未及发现,便匆匆离去。 此时,在院子中,石桌前坐着的王守义,亦是表情复杂。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张天师是什么时候“疯”的? 唯有蓁儿和阿絮,无比淡定,毕竟他们两个已经见识过了。 …… 张道之喂完牛后,便将其他的吃食,端到了石桌上摆好。 看着眼前这些珍馐玉食,王守义破天荒的没了食欲,一时不知是该吃好,还是不吃好。 于是,王守义只得转移注意力,向张道之问道:“张天师,不知圣上请你们进宫,所为何事?” 张道之遂将在宫中的所见所闻说出,令王守义亦是无比震惊。 “颛顼……共工……不周山,这世界真是越发神秘起来了,连曾经的十二祖巫尸身都已出现。”王守义有一种感觉,未来一定会变得很精彩。 他忽然又有些遗憾的道:“你怎么没有打碎那个玉石台?将十二祖巫的肉身取出来研究研究?” “……” 张道之一脸古怪的看着王守义,这位儒家半圣,怎么还有这个癖好? 见状,王守义尴尬一笑,继续说道:“十二祖巫,都是肉身成圣的强者,若能将他们肉身成圣的秘密挖掘出来,必将造福后世。” 张道之嘴角一抽,王守义是真敢想,他立刻摇了摇头,说道:“那共工的祖巫肉身,似乎是被封印在其中的,我岂敢造次?万一惹出滔天大祸来,我可承担不起。” 第391章 生气的大牛 第391章 听到张天师这么说,王守义顿时一笑,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明日我去一趟青丘,定要将此事弄清楚。”张道之接着说道。 “哥哥刚来一两天,就又要走了?”蓁儿心生不舍。 三年才见了哥哥一次面,才刚见面,还没有叙兄妹之情,哥哥却又要离开了。 张道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是可以,他当然也不愿意如此。 只是,需要他去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没有办法停下,也不能停下。 “哥哥这去青丘,最多一日就回来,妹妹在这里等我。”张道之面露笑容,说道。 蓁儿沉默片刻,应道:“哥哥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尽管不舍,蓁儿也明白,她无力去改变这些事实。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哥哥身后,为他祈福,期冀上天保佑哥哥平安无事。 赵长歌看到蓁儿黯然神伤的模样,一时也有些难过。 次日一早。 张道之便与赵长歌,以及大牛,往曹州方向而去。 青丘,五行山。 自从桃夭与张道之去了山海世界回来后,她每日都在勤奋修炼。 甚至比往日所花费的时间更多,也更为刻苦。 而鵸鵌来了青丘之后,每日便都在青丘的五行山上睡大觉。 对于这个有点“问题”的三头大鸟,狐族的其他人妖,都对其颇感兴趣。 毕竟不管怎么说,鵸鵌都是一只金仙境的仙禽,非同小可。 青丘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能称为“仙”的生灵了。 是以,每日鵸鵌的身后,都会跟着一群妖狐。 这可把鵸鵌迷的不行,自信心也愈发强大起来,认为自己在此方世界,可以称王称霸。 张道之进入青丘之后,便径直向五行山飞来。 正在修炼的桃夭,以及正在睡觉中的鵸鵌,立刻感应到有人进了青丘。 而除了师父张天师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进入青丘。 当即,桃夭立刻从修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脸欣喜的走出了草庐。 “大仙又来了?”鵸鵌暗暗奇怪,它身为金仙境的妖兽,感知能力自然也不可小觑。 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以及大牛,径直来到了金行山上。 “桃夭见过师尊!”桃夭向前行了一礼,又看向了赵长歌,接着道:“桃夭见过师伯。” 桃夭又看到了大牛,笑道:“大牛,你也来了?” 大牛哼哼一声,似乎在说没错。 赵长歌定睛看了看桃夭,笑道:“真人师弟,你这徒儿,果然不同寻常。” 就连张道之都心中惊讶,才短短几天不见,桃夭竟已在体内凝聚了一气,可谓初窥五气朝元境的门径。 “这都多亏了那只大鸟的指点。”桃夭毫不掩饰的说道。 张道之暗暗点头,那鵸鵌虽然攻伐之力不强,但怎么说也是金仙境的修为,指点桃夭一二,不过是手到擒来。 桃夭将张道之和赵长歌都请进了草庐之内,至于大牛,则是在草庐外左看看,右看看。 赵长歌心下却是无比好奇,传说中的青丘狐族,居然是住的草庐。 按理说,狐族跟人族牵扯颇深,狐族也应该有能力建造更好的房子。 “师尊,你怎么这么快就来青丘了?”桃夭忽然好奇的问道。 张道之遂将在大周京城遇到的事,向桃夭说了,听得桃夭都咋舌。 当他听到师尊只是来找鵸鵌时,神色之间不禁闪过了一丝忧伤。 赵长歌看在眼里,却并未说什么。 “那只鸟呢?”张道之忽然问道。 “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个山头睡觉呢。”桃夭摇了摇头。 鵸鵌在青丘的生活很是惬意,青丘君称呼它为妖仙,为此狐族中的那些高手,对它也很是尊敬。 若不是桃夭的手中有始皇镜,恐怕这家伙都得飘了,极有可能会为所欲为。 “大仙,我来了。” 就在这时,鵸鵌从一个山头上飞了过来。 草庐外的黄牛,顿时露出了警惕之色,并做出了攻击的状态。 “咦?哪来的黄牛,竟然这般弱小。”鵸鵌也看到了黄牛,不禁嗤笑道。 大牛听到这话,眼睛都红了,愤怒的哼哼了两声。 “哟呵?你还不服?”鵸鵌乐了,这只黄牛还挺可爱。 “还想打我?看我就在这里,站着让你打,看你能奈我何!” 大牛彻底被激怒,本来它就对鵸鵌这个外来者有敌意。 只见大牛“哞”得叫了一声,接着便向鵸鵌撞了过去。 鵸鵌也不躲避,任由大牛撞在自己的身体上。 “咚!” 只听得一声闷响,鵸鵌安然无恙,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反观大牛,却是倒飞出去三丈,摔倒在地。 大牛身手敏捷,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眼通红。 自从它问世以来,何曾受到过如此屈辱? 于是,大牛调整站位,准备再次发起攻击。 “来来来!看你能不能撞我三百回合!”鵸鵌居安的叫道,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还不忘出言挑衅。 “哞!” 大牛一声怒吼,它是真的怒了,再次冲了过来。 最终结果依然没有变化,大牛“又把自己撞飞了。” 眼看大牛还不服气,要发起第三次冲击,张道之急忙从草庐内出来,说道:“大牛,别打了,你打不过这只鸟的。” “早就跟你说了,叫你好好修炼,要不然也不至于连只鸟都打不过。” 大牛哼哼两声,也冷静了下来,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却立了起来,两只前掌呈交叉状,抱在胸前。 看到大牛憨态可掬的样子,桃夭不禁笑出声来,道:“大牛啊大牛,你终于吃亏了啊,让你不好好修炼。” 大牛哼哼两声,似乎在说,我已经很努力在修炼了。 桃夭接着笑道:“你要是努力修炼了,就不会打不过它了。” 大牛不再哼哼,只一个劲的喘着粗气。 显然,对于没打过一只鸟,还被嘲讽,让它非常生气了。 赵长歌却是头一回看到大牛这个样子,不禁面露讶异之色。 接着赵长歌又看向了鵸鵌,她曾听真人师弟说过,鵸鵌可是有着金仙境的修为,活了几千年。 第392章 欠打的鵸鵌 但其表现出来的战力,却和金仙境没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样一只奇怪的鸟,且来自于山海世界,赵长歌自然非常好奇。 “那个人族的人,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被我雄伟的英姿震撼到了?” “哈哈哈……” 鵸鵌看向赵长歌,作死的说道,说完还同时发出了一声长笑。 “……” 不仅张道之和赵长歌无语,就连桃夭都陷入了沉默。 心想这只鸟还真能作,竟然敢去招惹长歌师伯。 赵长歌眉毛一挑,这只鸟实在是太贱了,士可忍,孰不可忍! “锵!” 赵长歌手中飞剑出鞘,如一道银光,向鵸鵌斩去。 剑身寒光闪烁,杀气逼人,方一出现,便令此方天地都出现了一股肃杀之气。 “我……去!” 鵸鵌顿时被吓了一跳,这个人族竟然这么强? 它只感觉,自己全身似乎都被杀气笼罩。 再看向赵长歌时,它再不敢飘了,这可是堪比山海世界中大凶的存在! 简直是太可怕了。 “女女女……女仙!” “饶命啊,我错了!” 鵸鵌的求生欲望很强,立刻双腿一软,跪伏在地上,连连求饶。 赵长歌置若罔闻,飞剑依旧斩向鵸鵌。 鵸鵌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身后一凉,身体上似有什么东西被飞剑斩掉了。 鵸鵌回头一看,顿时欲哭无泪,它的一只尾巴,也就是一只很长的翎羽,竟被斩掉了。 鵸鵌将那根断掉的翎羽捡起来,捧在双翅之中,泫然欲泣,哭喊道: “呜呜,我那可爱又迷人的尾巴,就这么离我而去了。” 大牛哞哞的叫了两声,表情十分高兴,诡异的咧嘴一笑。 对于鵸鵌的遭遇,让它幸灾乐祸,赵长歌可是给它出了一口恶气。 飞剑回鞘,赵长歌不再搭理鵸鵌。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只鸟似乎并不正经。 “别叫唤了,快来给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张道之直接无视了鵸鵌的哭喊,拿出了一本册子,翻开到自己记录着甲骨文的那一页。 “哦!好吧。” 鵸鵌立刻停住,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尾巴收好之后,才从地上站起来,看向了张道之手中的册子。 “这不是你们人族创造出的文字吗?怎么你们竟然不认识?” 鵸鵌看到上面的甲骨文后,不禁愣了愣,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是上古的文字,早就已经在九州世界失传了。”张道之说道。 “哦,原来如此。” 鵸鵌点了点头,接着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上面写的是:祖巫共工,作乱天下,其尸不灭,遂帝颛顼,镇其于此。” “没了?”张道之皱了皱眉。 “没了。”鵸鵌应道。 对于这个结果,张道之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上面的文字内容,与他猜想的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此前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祖巫已肉身成圣,寻常手段难以磨灭,比如十万大山中的玄冥祖巫,即使死去了万载岁月,其残缺的肉体,似乎依旧能有意识,能够造就出乱神渊中的神尊! 共工作为十二祖巫之一,同样肉身成圣,哪怕是死了,其肉身自然也有这个能力。 也就是说,颛顼的做法,直接将祖巫的肉身封印镇压,令其永远不能现世,这才是最优解。 只不过,万载岁月过后,终究还是让共工的肉身现世。 虽然暂时没有带来灾难,但谁能知晓以后没有呢? 而且,张道之有一种感觉。 所谓大劫,甚至可能会将那十二祖巫都一并牵扯进去。 要不然,这些十二祖巫的肉身,又怎么会相继现世? 可以预见,未来或许其他的祖巫,甚至传说中的神话人物,都会通过某种媒介,显化世间。 这对张道之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此时,他又想起了曾在京城中时,看到的那一角未来。 良久之后,张道之谓然一叹,如今的形势越发复杂了,未来也不知道会有多艰难。 虽然他在极力去阻止那些事情发生,可是他也明白,很多时候,个人之力,无法扭转历史的进程。 就如一个异士,甚至神仙,无论多么强大,都不可能与天道对抗。 “真人师弟,怎么了?”赵长歌见张道之面露愁容,不禁问道。 张道之这才回过神来,旋即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鵸鵌似乎对上古那段历史颇为了解,开口说道:“没想到你们竟然找到了共工的肉身,若是能够探寻出祖巫肉身成圣,永恒不灭的秘密,岂不是有望成圣做祖?” 鵸鵌对力量和长生好像很渴望,这也是它的生存哲学…… 张道之并没有打算在青丘待多久,既然已将那甲骨文破解了,也是时候该走了。 “桃夭,你好好修炼,与妖族大战时再见。”张道之向桃夭嘱咐道。 “好,我知道了,师尊,弟子定不负师尊厚望!”桃夭笑着说道。 “长歌师伯慢走,大牛慢走。” “大牛,你可要好好修炼啊,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变得更强了。” 大牛哼哼了两声,似乎在说,下次我一定要干翻那只鸟。 …… 与桃夭告辞后,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以及大牛,便离开了青丘,又向京城而去。 如今天下也算是安定,但他们谁都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现在越太平,当大劫来时,也就更为凶猛。 来到京城后,张道之等人便回到了他买的那个宅院中。 接下来的日子,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张道之便不打算出去了。 他准备在这里,好好陪一陪蓁儿,毕竟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始终没有与蓁儿好好聚过。 时间飞逝,很快便来到了承平九年三月下旬中。 而大周朝每三年举行一次的会试,也将要开始了。 此时的京城内,早已聚集了不知多少读书人。 都是来自于京城和各省贡院的解元,亚元,经魁,亚魁,以及举人。 参加会试的最低标准,就是举人。 整个大周朝各省加起来,举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个。 更别说那些连举人都没有中的秀才,童生等等,更是不知凡几。 第393章 师徒一脉相传 而在这如过江之鲫的举人之中,最后能够成功中榜,录取为贡士的,也只不过大约三百人左右而已。 当然,这个录取的数量并不是固定的,每次考试都会出现变化。 一两百人,甚至几十人,也有过这样的例子,只是比较少而已。 只要通过了会试,便能在同年参加殿试,而参加殿试的贡士,很少有落榜的时候,基本上都能通过,成为进士。 这也就有了在京城中当官的机会。 对于读书人来说,科考是他们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无论是为了一展胸中抱负,还是只为了当官,贪墨钱财等。 当然大多数恐怕都是后者,亦或者说,当官后便会不知不觉成为后者。 值得一提的是,在会试之前,范知行的病好了,再次参加了朝政。 赵长青终于也松了口气,这位大周朝的宰执,终于好了,可以替他分担不少的压力。 同时,王荆文也是喜极而泣,他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老实说,自从他被范知行举荐到了皇帝的身边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如今已是翰林院学士,可谓一路高升,但并未掌握实权。 被皇帝如此重视,虽然是一件好事,可也是一件坏事。 不过王荆文并未在意,他在帮赵长青批阅撘子期间,看到了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问题。 于是王荆文准备在范知行重掌政事期间,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未来,以及未来应该怎么做。 与此同时,赵长青下令,全城戒严,并派礼部,吏部,刑部的官员,协同调查并打击京城中的不正之风。 例如泄露考题,作弊等问题。 只要查到,无论是谁,都先革职查办。 一时,京城中议论纷纷,有拍手称好的,认为这股歪风邪气早就该打击一下了。 也有指责不满的,认为朝廷这个举动,不过是捕风捉影而已。 此时,张道之的小院里。 张白圭并未再读书了,而是在王守义的指导下,放松心情,以令其融入自然。 反正王守义也没指望张白圭能够考中,就算是考中了,王守义也只会觉得,他完全就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毕竟会试要考三场,第一场是四书文,第二场是五言八韵诗,第三场则是五经文以及策问。 每场都要考三天,一直连续着考完。 这不仅是对自身学问的考试,还是自身心理和身体的考试。 曾有人在考场中,承受不了自身的心理压力,最终得了失心疯。 还有人因身体体力不支,最后没有完成考试,也失去了资格。 王守义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张白圭彻底放开身心,不要因一事,而自乱阵脚。 同时也是在告诉他,即使这次没有考中,也没有关系,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假使张白圭真的考中了,王守义也会让张白圭辞官,继续求学。 太过年轻就踏上仕途,并不是一件好事。 张道之只是看着,没有去插手,无论王守义怎么做,都有他的理由。 再者,他对儒道的理解,与王守义相比,相差甚远,自是不能随意指点张白圭。 赵长歌则是对科考并不感兴趣。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张天师,王先生,没想到你们果然在这儿。” 张道之寻声看去,见一个老者站立门口,竟然是江南青山书院山长程朱。 “程山长,久违了!快快请进。”张道之立刻起身,掐诀行礼道。 程朱也没有客气,直接走了进来,张道之见他是一人来的,不禁感到诧异,却也没有多问。 “阿絮,快上茶,程山长来了。”张白圭立刻向阿絮说道。 “好嘞!”屋内传来阿絮的声音。 蓁儿也是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向程朱行了一礼。 “程山长,你怎得找到这儿来了?”王守义也有些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打听到的。”程朱笑着应道。 王守义点了点头,并未在意,京城中有不少人知道他在这里,想要打听到,也并不是难事。 “方才我去拜访了范相公,是范相公告诉我的。”程朱接着道出了缘由。 “原来如此。”王守义并不奇怪。 他们这些大儒之间,虽彼此理念不同,但都无甚矛盾,相处的也颇为融洽。 “范相公说,等他上了早朝之后,便要来此,也算是聚一聚。”程朱又说道。 听到这话,王守义不禁心中一动,范知行的话,似乎预示着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点破,而是转而问道:“程山长也是为春闱而来?” 程朱笑着应道:“不错,我书院里有几个颇为不错的学生,也要参加春闱考试,我这个做老师的,怎么说也得跟着,提醒他们一二。” 王守义道:“程山长倒是有心了。” 张道之也敬佩道:“程山长不愧为人师表,真是负责之至。” 说到这儿,张道之忽然心中闪过一丝尴尬。 如今他也有了三个徒弟,却没怎么正式教授过他们什么。 尤其是杨守真,几乎被他完全甩给了玄虚子教导。 不得不说,玄虚子师叔这一辈子实在是太辛苦了。 老天师在时,玄虚子便要教导张道之的修行。 如今老天师不在了,张道之成为了天师,结果张道之的徒弟,还是要玄虚子来教导。 这俩师徒,就没一个省心的,就没几天正儿八经的在龙虎山待过。 可真是一脉相传…… “我曾听说,张天师你曾消失了三年之久,最近才回山,而后到了京城来?”程朱面带疑惑的向张道之问道。 张道之点了点头,应道:“不错。” 这时,阿絮端来了茶水与水果点心。 程朱倒也没有继续多问,端起桌上的茶水,放到嘴边吹了吹,轻啜了一口,旋即赞道:“不错,这茶泡的,颇有门道。” 王守义一笑,正要说话,却听门外又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喝茶也不叫上老夫一起,你们是不是也太不给老夫面子了?” 几人立刻又向门外看去,却见孔家家主孔任,早已不知站在那里多时了。 第394章 众议三才 “快请进。”张道之也没有怠慢,立刻起身行礼,请孔任进入院子。 “衍圣公,久违尊颜,别来无恙。”王守义与程朱也都起身向孔任行礼道。 这回都不用人说,阿絮立刻就泡好了茶水端了上来。 “张天师,程山长,王先生,久违了。”孔任抱拳回礼道。 几人坐定之后,程朱颇为疑惑的问道:“衍圣公怎得有时间到京城来?” 孔任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已至耄耋之年,千里迢迢到京城,已是极不容易。 “老夫已经八十余岁了,不知何时天命就会到来,趁还能动,便到处走动走动。”孔任摸着已经雪白的长胡须,笑着说道。 程朱与王先生听到这话,不禁都沉默了下去。 是啊,人生能活到八十岁,已经极不容易了。 即使是程朱,如今亦是已逾古稀之年,再过两年,也将至耄耋之年。 范知行虽比他们年少几岁,亦也已年过古稀。 当代大儒中,也就王守义最年轻,成就也最高,但如今也是年过花甲…… “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程朱忽然叹道。 孔任与王守义二人,亦是无比感叹。 好像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却垂垂老矣。 “时光如刀,岁月无情,任生前何等风华绝代,终将逝去。”孔任摇了摇头,说道。 即使是距离这个时代最近的孔圣人,如今也已逝去,唯有其事迹,其名望,其立下之言,为后世传颂。 长生何其难?当今这个世间,即使是长生者都有逝去的一天,更遑论是神仙,都已不可见。 即使是传说中长生不灭的圣人,在世间都已没有了踪迹,谁又能够相信,他们还在世间存活呢? 更别说凡人,谁能够不死呢? 几人感怀,畅谈,及至将近正午,范知行也到了。 现在他的病虽已经好了,能够处理政务,但赵长青怕他又再次累倒,因此很多事都还是自己处理,或者交给其他人。 范知行也确实到了退休的地步,赵长青这么做,也是想让范知行找一个接班人。 王荆文虽然不错,但还是太年轻了,镇不住朝中的那些老臣。 是以,范知行再次主政之后,也只在大事上,说说自己的意见就行了。 “范相公久病初愈,可喜可贺!”孔任等人都向范知行贺喜道。 “还能在为天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是老夫的荣幸。”范知行淡淡道。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看得不重了,只是遗憾于,还有太多想做的事没有完成。 尤其是范知行,他想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可惜,在年轻时,他没有那个权力,等大权在握时,虽依旧受到皇权节制,但总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只是他又已经老了。 张道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四个老人说话,很少发言。 心下却是同样感叹,岁月不待人啊。 若是师父还在世,那该有多好? 然而,这世间没有如果。 四个老头谈论了很久,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如四个老友一般。 “我们这几个曾经的三才都已经老了,也不知后继者,又有谁能够继任。” 忽然,程朱笑着说出了一个问题。 此言一出,顿时四个老儒都来了兴趣。 只听孔任笑道:“范相公的那位门生王荆文不错,虽然年轻,却胸怀大志,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当代大儒。” 提到王荆文,范知行也对自己这个弟子十分满意,当即拂须应道:“此子有大才,以后的成就必不在老夫之下。” 他毫不掩饰对自己对王荆文的满意,王荆文也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 除了在王荆文面前,可谓是逢人便夸。 程朱与王守义二人,也曾听闻过王荆文的才气,对他亦是赞不绝口。 “衍圣公的长子,如今也已颇有大儒气象,日后的三才之位,必有他一席之地。”程朱看向孔任,亦是笑道。 说到这儿,孔任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个儿子,也仅限于此了,且他如今也将至花甲之年,也老了。” 说起来,孔任的儿子,与王守义相差不了不了几岁,但两者的成就,却是天差地别。 未来虽能继承衍圣公的名号,但孔任认为,却当不起天下三才之位。 至于他的孙子辈,则更不必说了。 他的后人,虽生于孔家,生来便拥有常人难以拥有的资源。 但也正因如此,孔家的后辈子弟,却在儒学之上,并未太过认真。 孔任似乎都已预见,未来的孔府,在儒道之上,恐将后继无人。 “我看王先生的弟子,虽只十几岁,却已颇具气象,又得王先生倾囊相授,三才之位,恐怕都已容不下他了。” 孔任转移了注意力,似乎并不想提自己的儿子。 “衍圣公谬赞了,张白圭年纪还太小,恐怕难以承受如此盛名。”王守义谦虚道。 虽然他认为,张白圭日后成就定然不会低,但是谁能够知道,他是否能达到那个境界呢? 毕竟儒道与其他不同,可以说全凭心性。 “听闻程先生有一位学生,十分好学,听说他在程先生下学习时。” “想向程先生请教一个问题,却发现程先生正在午睡。” “于是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硬是站了一个时辰没有离去,也没有打扰程先生。” “敢问程先生是否有这个事?” 就在这时,范知行看向程朱,不禁笑着问道。 “竟有此事?”孔任听他这么说,顿时惊讶不已。 程朱亦是一愣,没想到连这种事他都知道了,这家伙真没有在自己书院里,安插内应监视他吗? “确有此事,不过并未那么夸张,只有半个时辰不到。”程朱只得应道。 “若果真如此,此子的前提,必定不可限量啊。”范知行感叹,又接着问道:“不知此子有没有参与这次的春闱?” 程朱笑了笑,应道:“老夫有两名弟子,都报考了会试。” “果然还是程先生弟子众多,在这一点上,恐怕无人能及程先生。”王守义笑道。 第395章 后世之才 王守义曾经也在京城办过义学,弟子自然也不少。 不过自从他离开京城以后,义学也就解散了。 且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也就张白圭和蓁儿两人,王守义对他们二人都寄予厚望。 孔任这时忽然神色严肃,说道: “我们几个说来说去,都只是在说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弟子后代。” “当今天下,能力出众的后辈,并非都来自于我们几个老头子。” “据老夫所知,天下间也有不少德才兼备的后辈。” “例如光禄寺卿吕季之子吕卿,少有才名,亦将参与这次春闱。” “此外兵部员外郎,兼任侍御史的司马和中之子司马君,亦有神童之名。” “这些还都是在朝中为官的,此外还有民间的读书人。” “老夫也听说过几人,颇有才名。” “……” 程朱,范知行,以及王守义等人,都听得连连点头。 孔任这番话说的倒是不差,天下英才繁多,有些能力出众的后辈,即使是他们也没有听说过。 王守义忽然大笑一声,道: “如此,我等在此妄议未来的三才,令人闻之,岂不是贻笑大方?” “未来之事,当在未来这些小辈之中,我等都已是朽木之人。” “岂敢再妄议后世之人?我等皆应罚酒一杯。” 范知行,程朱,孔任皆称赞道:“王先生所言极是,当如是也。” 张道之早已倒上了五杯酒,应道:“诸位前辈说的极是,后世之事,当由后世之人定之,我等妄议,不过是枉生口舌罢了。” “还是张天师眼界开阔,我等自愧不如。”四个老人都齐声应道。 当即,五人都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尤其是孔任,他常在思考,未来孔家的生存之道。 作为孔圣人的后人,孔家历代都享受了数之不尽的荣誉。 可是,如此下去,并非长远之道。 三年前,因龙虎山罗天大醮一事,当今张天师认为,未来的天师,并不一定要姓张。 此事引来天下有识之士纷纷谈论,称赞天师府之名。 同时有不少人影射孔家,认为孔家的衍圣公封号,也不应该让孔家一家占据,应让给有仁德之人。 可是,孔家与天师府不同,并非是师承传之,而是孔家一姓之家。 天师之名,本来并非张姓独有,皆是上代天师的弟子继任,只是后来改姓张而已,与血脉并没有关系。 衍圣公之封号,却一直被他们孔家占据,一脉相传,从未流传于外姓之手。 若是将衍圣公封号让于外姓,那衍圣公还是衍圣公吗? 孔家又还是孔家吗? 孔任对此持怀疑态度,但又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只不过,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答案。 现在,已经耄耋之年?的孔任,也无心在思考这些问题了。 后世衍圣公之名会如何,孔家又会如何,便让后世的子孙来决定吧。 他孔任,不敢当这个“罪人”。 …… 午后。 范知行以事务繁忙为由,先行告辞。 随后孔任与程朱二人,也都相继离开了,王守义也要去午憩一会儿。 张道之难得清闲一会儿,于是便在院子里躺着。 对于人间之事,尤其是朝政上的事,他并不在意。 当代儒家,能有王守义这么一位半圣,已是相当不易。 在他看来,后世之人,哪怕是他妹妹蓁儿,恐怕也修不到与圣相关。 毕竟这儒道,太过难修,能多出几位像范知行这样的大儒,就似乎已是极限了。 是以,在四位大儒畅谈之际,他并未多言,只偶尔说两句。 不知不觉间,张道之忽然脑袋昏沉,困意来袭,竟是在院子里睡着了…… 与此同时。 京城中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参考的举子,同时也发生了不少的奇闻轶事。 尤其是时任知礼部贡举的欧阳叔,其府邸门前,每天也不知道多少人排队,想要见他。 所谓知礼部贡举,就是会试的主考官,其权柄自然非同小可,想巴结他的学子,多如牛毛。 不过,欧阳叔为了避嫌,一律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尤其是陛下亲自下旨,由礼部,户部,以及刑部,三部共同调查监督会试。 欧阳叔即便是想要见一些熟人,都不行,以免被朝中的全员上书弹劾。 虽然,欧阳叔一向秉公执法,并不是那种人。 …… 承平九年三月三十。 会试考试正式开始,考试将在礼部举行。 整场考试,将会持续九天,期间都不得与外人接触。 考试场所,更是有重兵把守,可见郑重程度。 “小白圭,加油啊!”蓁儿送张白圭到了考场之外,挥手为他打气。 “蓁儿姐姐放心,我会尽力的!”张白圭郑重其事的应道。 “我相信你!”蓁儿满脸笑意,心下却并无担忧之色。 在他看来,就算张白圭不能中会元,但也不至于落榜。 毕竟不是谁都能得到儒家半圣数年的倾囊相授。 光这一条起步线,便拉开了不知多少人的距离。 此时,庭院中。 张道之看着与对坐的王守义,见他脸色无比平静,与平时几乎一模一样,不禁奇怪道:“王先生,你好像一点儿不担心你那个弟子会不会考中。” 王守义闻言,忽然微微一笑,道:“张天师什么时候竟这般着相了?” 张道之听到这话差点噎住,不过想想也是。 张白圭是王守义的弟子,又不是他的弟子,王守义这个做老师的都不慌,自己这个外人瞎想什么劲? 这时,赵长歌忽然神色凝重的走到了张道之面前,将手中的一张小纸条递给了他,说道:“真人师弟,云南那边,似乎出事了。” 张道之皱了皱眉,接过小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云南抚仙湖,有妖魔现。” 这是云南龙虎宗宗主传来的消息。 “妖魔?”张道之心中疑惑。 云南抚仙湖,自古便有很多神话传说,但一直以来都未出现过什么状况,更别说有妖魔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云历天下,倒是还未去过云南。 此番恐怕说不得要走上一遭了。 第396章 云南抚仙湖 “师姐可曾去过云南?”张道之向赵长歌问道。 “没有。”赵长歌摇了摇头,说道。 就连一旁的王守义,都称没有去过,只因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远了。 且并不繁华,中原人士,几乎不会到这个地方去。 “既然是云南龙虎宗送来的消息,想必定是出现了他们解决不了的变故,我这个天师,又岂能置之不理。”张道之忽然叹道。 本来,他还以为终于能够休息一段时间,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逃脱不过。 “罢了,谁让我天生就是这个命呢?”张道之苦笑着摇头。 赵长歌一言不发,只默默的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云南。 “祝张天师早日凯旋。”王守义抱了抱拳。 “王先生,麻烦你告诉我妹妹,就说贫道过几日就回来。” 张道之掐诀回礼,随后催动飞仙阵,带着赵长歌与大牛,便往云南而去。 云南,地处大周朝西南边陲。 当年,太祖命西平侯沐文带二十万大军,远征云南。 两年后,云南平定。 太祖为防西南各族复叛,于是又下令沐文世代镇守云南,并加封其为黔国公,世代承袭。 当今黔国公沐雄,乃是沐文之孙。 而在数千年前,云南有一个古滇国,其时代比秦朝还远,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 只是后来,古滇国于一夜之间突然消失,成为了一个千年未解的秘密。 世间有传说,古滇国被沉于抚仙湖之中。 但数千年来,这个传说从未得到证实。 也曾有异士前往抚仙湖探寻真相,结果却不了了之。 在更早前,也曾有异士进入抚仙湖之中,然而大多异士都再没有上来过。 即使偶有幸存者,在数年内便会暴毙而亡,无一例外,让抚仙湖更加神秘。 有人说,抚仙湖之中,有神魔居住,进去的异士都会被诅咒。 后来,抚仙湖便成为了一处禁地,无论是凡人还是异士,都不再接近这里…… 一起之后,张道之,赵长歌,以及大牛,便已到了抚仙湖上的高空。 他们站在云头,往下看去,只见整个抚仙湖,都被一股黑雾笼罩,其间不时传来鬼哭神嚎之声,令人闻之悚然。 且,张道之在这里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机。 “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妖魔之气?”赵长歌面露古怪。 数千年来,从未听说抚仙湖出现过此等状况。 当然或许也有,只是不为后世所知罢了。 此时,云南龙虎宗宗主见天师来此,急忙现身,掐诀行礼道:“云南龙虎宗宗主,张灵山,恭迎天师,恭迎长歌真人。” 在张灵山的身后,有一群龙虎山的弟子,皆纷纷向张道之恭敬的行礼,齐声道: “恭迎天师!” “恭迎长歌真人!” 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来到张灵山身前,大牛则是警惕的观察着抚仙湖中的黑雾,它似乎察觉到里面有极度危险的存在。 这张灵山,是龙虎山的二代弟子之一。 “说一说吧,怎么回事?”张道之向张灵山问道。 张灵山立刻恭敬的应道: “启禀天师,在数日之前,抚仙湖一夜之间便出现了这些黑雾。” “当时,一位弟子执行任务时,途经此地,发现之后立刻向我汇报。” “于是,我带领弟子来此查探,察觉黑雾中有似有妖魔鬼怪现世。” “我便带领门内弟子,进入这黑雾中镇杀,不料其中鬼怪众多。” “我等应付不过来,于是立刻退出,此役折损了十余名弟子,受伤数十人。” “然后我便写信传于龙虎山,请求支援,不料天师和长歌真人都来了。” 说到这儿,张灵山有些意外,因为他并未给张天师送信过去,张天师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来的太快了,只一天就到了,恐怕龙虎山的支援都还有两三日才能到。 张道之听完张灵山的叙述,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就让我来看看,这抚仙湖中,究竟有什么古怪。” 张道之催动飞仙阵,立刻进入了黑雾之中。 “你们暂且在这候着,不要轻易进入,等我们出来。”赵长歌向张灵山说了一句,便也跟了进去。 大牛则是留在了外面,毕竟它并非战斗型的灵兽,即使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再者,它的修为还太低了,别到时候忙没帮到,反而还拖了张道之的后腿,便不好玩了。 就在这时,天地之间出现异象,抚仙湖的上空,乌云密布,其中雷光闪动。 还未等张灵山反应过来,苍穹上便落下上百道雷霆,径直轰入了抚仙湖上的黑雾之中。 霎那间,黑雾中雷光鸣动,连黑雾都被击散了。 “这……” 张灵山及云南龙虎宗的一众弟子,纷纷咋舌。 天师的实力,竟然这么恐怖吗? 只片刻便召来这么多雷电,简直是神仙手段。 虽然这雷电的单体力量,比不上紫霄神雷,可架不住数量这么庞大啊!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 众龙虎山弟子,纷纷齐声高呼。 天师出手,果然非同凡响,他们这些弟子,都万分激动。 毕竟,能看到天师出手,那是何等的幸运! 这些龙虎山弟子,其中大多参与过当年的佛道之争一战。 如今数年过去,天师的实力,似乎变得更强了。 就连张灵山都在心中感叹,不愧是天师,手段太过惊人。 这一幕景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张宗主,听闻张天师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迅速到了此地。 张灵山立刻看了过去,只见来人竟是黔国公沐雄,他立刻点头应道:“正是。” “张天师呢?”沐雄急忙问道。 张天师千里迢迢来到云南,他这个名义上,也是实际上的云南之主,又岂能不能现身? “在里面呢。”张灵山指了指抚仙湖的方向。 “这……都是张天师引来的天雷?”沐雄目瞪口呆。 这个景象,也太恐怖了吧?简直堪称末日。 这一刻,沐雄为黑雾之中的那些妖魔鬼怪默哀,遇到谁不好,偏偏撞在了张天师的手上。 第397章 抚仙湖中的气机 此时,抚仙湖黑雾之中。 仅剩的几只妖魔鬼怪,都瑟瑟发抖的躲在了黑雾的角落。 看着眼前这个犹如天神下凡,抬手便招来上百道天雷的人,不禁心生恐惧。 一时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妖魔鬼怪。 他们亲眼看到,成千上万个妖魔鬼怪,在天雷的轰击下,全都瞬间灰飞烟灭。 其中还有几只强大的鬼王,堪比五气朝元境的存在。 “这什么人啊?上来就开大招,这合适吗?”其中一只鬼怪说道。 “这个人太强了,一招而已,竟差点把我们全灭了,这上哪儿说理去?话说人族现在都这么可怕了吗?”另一只幸存的鬼怪说道。 “上来起手就是一百多道天雷,这谁扛得住啊!简直离谱……” 几只仅存的鬼怪,躲在角落恐惧而又不甘的议论道。 张道之却并不这么想,既然是邪魔妖怪,那天然就是他的对头,自己出手灭掉,不是很合理吗? 何况这些妖魔鬼怪,还杀了龙虎山十几名弟子,张道之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是以,张道之直接一招雷池,几乎清空了全场。 随着他境界提升,步入五气朝元境圆满,又凝聚了五道先天之气。 现在就连张道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有多强了。 更别说只是一些作乱的妖魔鬼怪,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抬手便灭之。 让他一只一只去消灭?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不傻,那么费劲干什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再说,只有二百五才会干这种事情。 身后的赵长歌也惊愕不已,没想到真人师弟的实力,竟提升的这么猛,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呢,结果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张道之来到了躲在黑雾角落的那几只鬼怪的面前,手持天师剑,冷冷地问道:“说吧,这些黑雾是怎么回事?你们又为何聚集在此地?” “最好都老实点,不要说谎,兴许我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送你们去轮回。” “否则,我不介意镇压你们,让你们受炼狱之苦,永世不得轮回!” 那几只鬼怪,听到张道之的威胁,纷纷面露恐惧,害怕不已。 其中一只鬼怪,看到张道之手中的天师剑,忽然尖叫了一声,震惊的叫道:“天师剑!他……他是龙虎山的天师!我生前曾经见过。” “数十年前,有一个自称天师的人,就是拿着这把天师剑,把我杀死。” “害我成了孤魂野鬼,不能入轮回。” “什么?!”另外几只鬼怪吃了一惊,连胆都差点被吓出来了。 当然,如果他们有的话。 这些妖魔鬼怪,自然能意识到,天师的含金量。 “别废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张道之呵斥道。 “我说,我说,请天师息怒,我什么都说。”那只说见过天师剑的鬼怪急忙应道。 生怕张天师一个不高兴,顺手就把他们灭了。 紧接着,那只鬼怪便叙述了道:“数十年前,我是云南的一只小妖。” “一日,有一位自称是龙虎山天师的老道人云游至此。” “这个天师发现了我之后,便用天师剑将我斩杀。” “我死后,因怨念不散,不入轮回,成为了一个孤魂野鬼……” 张道之暗自诧异,数十年前,天师? 恐怕就是他那个师父无疑了,也只有他符合这个条件。 老天师竟然还来过云南?他蓦地想起,老天师留给他的欠条中,有一张就是关于云南的。 老天师曾在云南,救了黔国公沐雄一命,沐雄承诺,今后天师有令,上刀山下火海,莫敢不从。 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张道之暗暗想道。 只听那鬼怪接着说道: “后来,我冥冥中感应到,在这抚仙湖之中,有能够滋养妖魔鬼怪的气机,于是便来到了抚仙湖,并栖居于湖底。” “同时,还有其他的妖魔鬼怪在这里汇聚,都是为这气机而来。” “起初,我们都曾竭力压制不让妖魔气息出现在抚仙湖之外,以免被天下的正道察觉,将我们剿灭。” “只是后来,随着聚集在这里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多,那妖魔气息已经彻底压制不住了。” “后来我们又听到新来的鬼怪说,那位天师已经死了,于是便索性不再压制妖魔鬼怪,尽可能的吸收此地的气机,使我们更加强大。” “随着我们越来越强,抚仙湖外的妖魔气息也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了现在的景象。” “其中一些强大的存在,便号令我们出世……” 后来的事情,便是抚仙湖的妖魔气息太过浓郁显眼,被龙虎山的弟子发现,从而引出了这几日的事情。 “那号令你们的那些妖魔鬼怪呢?还在湖底?”张道之向抚仙湖底下看了过去。 “刚刚被天师的天雷打起了,灰飞烟灭。”那鬼怪又想起了方才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那也叫强大?”张道之颇感无语,顺手就灭的事,何德何能与强大沾了边? “……” 那几只鬼怪都被吓傻了,不过想到眼前这人既然是当代天师,有这个能力似乎并不是说不过去。 毕竟,邪魔歪道,又如何能够与正道的异士抗衡? “此地果然有古怪。”张道之暗想。 竟然能吸引来这么多数量的妖魔鬼怪,那道气息定然非比寻常。 若非他现在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换作他刚下山那会儿,恐怕还对不了如此众多的妖魔鬼怪。 只是不知道,为何抚仙湖中会出现这等气机?又是如何生出? 看来只有去抚仙湖之中一探究竟了。 “好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去死了。” 张道之忽然目光一冷,手中天师剑轻轻一挥,便将眼前这几只鬼怪斩杀。 紧接着,张道之又在这里念诵了一遍度人经,若有孤魂野鬼有缘,便能再入轮回。 如此,也算是造福一方。 随着那些妖魔鬼怪都被斩杀,抚仙湖上的妖魔气息,也已在逐渐消散。 随后张道之手掐法诀,施展避水诀,进入了抚仙湖之中。 赵长歌亦立刻跟了上去。 第398章 抚仙湖湖底 进入抚仙湖之中后,张道之也在瞬间便感应到了一股极为特殊,又有点熟悉的气机。 很像他在十万大山中,以及皇宫地下的古墓中的气息,但又有些不同。 张道之的心里,瞬间产生了一个想法:“莫非此地也和十二祖巫有关?”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联系了。 “师姐,小心,此地有凶险。”张道之看向身旁的赵长歌,说道。 赵长歌点了点头,应道:“放心吧,一般的妖物,奈何不了我。” 不多时。 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便已来到了抚仙湖的底部。 紧接着,他们便看见了一幅诡异的画面,在湖底,竟然有数万具人的尸体,站立在水中而不倒,且还在随着水流而摇摆。 “这……” 就连张道之都有些看呆了,这些尸体为何会如此? 莫非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控制? 若是如此,那得是何等伟力,才能造就出如此景象? 赵长歌亦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曾听闻过抚仙湖不少传说,其中却并没有关于这些尸体的信息。 如此一幕,带给她的震撼亦不小。 “看其服饰,十分古老,莫非是传说中的古滇国人?”张道之沉吟道。 “极有可能。”赵长歌应道。 这些尸体虽然显得诡异恐怖,但张天师是谁?可是连鬼域酆都都镇压的存在,又岂会害怕这些早已死去的尸体? 当即,二人便在湖底查探起来,感应着那道气机,是从何处显化而出。 所幸现在湖底已经没有任何妖魔鬼怪了,不会耽搁他们查探。 片刻后,他们二人便又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古城。 古城十分巨大,占地极广,在那古城中,也有尸体在漂浮,但更多的是,如外面一样,都站立在同一个位置。 “想必这就是古滇城了,传说古滇国于一夜之间消失,恐怕就是被抚仙湖的湖水瞬间淹没。”张道之猜测道。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或者古怪之处。 “奇怪,那道气机若有若无,实在是难以探寻到在何处。”赵长歌皱了皱眉,说道。 就在这时,张道之忽然心中一动,来到了水下古城的一座高台之处。 他又看了看四周,仔细的对比了一番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道:“是谁竟在这里布下了一个聚魔阵?” “这聚魔阵十分讲究,毫无人为痕迹,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难怪这里能够聚集那么多的妖魔鬼怪来此。” 张道之熟知三千道藏,其中便有聚魔阵,他亦能摆出此阵。 只不过绝不可能摆的这么天衣无缝。 “聚魔阵?不会是师父在这里布下的吧?”赵长歌不禁沉思道。 “师父?”听到这话,张道之皱眉。 数十年前,老天师来过云南,但并不知道老天师在云南做过什么。 只有救了沐雄一命的信息,和此地并无什么关联。 现在想来,老天师或许也来过抚仙湖,且进入了这里。 自从下山之后,张道之便隐隐有一种感觉,无论自己在何时何地,也不管在做什么,似乎都有老天师的影子。 换句话说,张道之以为自己所走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但冥冥之中,又和老天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无论是在大周朝境内,还是青丘,东海,草原,或者西域以及十万大山,还是现在的云南抚仙湖,他都能看到张天师来过的踪迹。 就算是巧合,那也绝不可能这么巧合,一点儿都不真实。 也就是说,实际上,张道之还是走在了老天师暗中安排的路上。 如此恐怖的布局能力,就连张道之都只能自叹不如。 “咦,我似乎找到了,这里那道特殊的气机很浓郁,像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就在这时,赵长歌忽然指着一个地方说道。 张道之急忙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里竟然是一个石碑,刻有文字。 其上刻的是楚篆,这是战国时期,楚国的文字,当今之世,认识这种文字的人已经不多了,几近失传。 而张道之正好认识楚篆,那是曾经老天师教给他的。 那石碑上写道:“楚将庄蹻,奉楚王之令,攻占滇地,后路为秦军断,不能回,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 赵长歌沉思片刻,忽然道:“这应该是真的,我曾在皇家的书库中读史,见过这一段记载,古滇国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庄蹻建立的。” 张道之点了点头,并未在意这段历史,而是仔细的感应着那石碑上出现的气机。 忽然,张道之目光一凝,左手掐诀,右手伸出,用力一握,又向上一抬。 那石碑仿佛被什么抓住,竟是凭空拔地而起,然后被丢在了一边。 赵长歌暗暗惊讶,她明白,这是张道之力量的体现。 以张道之如今的境界,已无需口诀,法咒,便能任意化天地之力为己所用。 如此手段,天下恐怕只有几人能够达到如此境地。 随着石碑被拔出,那道气息越发浓烈了起来。 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就在这时,方才那石碑拔出而留下的深坑,仿佛被一股巨力贯穿。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塌陷,四周的水流亦不断灌入其中。 不过片刻之间,那个深坑竟变成了一个约莫半丈宽的洞口。 “果然在这里,那道特殊的气机源头,想必就在这个洞里面了。”张道之皱眉道。 “下去看看?”赵长歌也十分好奇,这抚仙湖底的底下,究竟还有什么存在和古怪。 “正有此意。” 张道之催动飞仙阵,将赵长歌亦笼罩在其内,接着便向那洞口跳了下去。 洞里似乎并不深,转瞬便已到了底。 张道之打量了一下四周,见这里竟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他抬头看了看头上,见果然是在他们跳进来的那个洞口下方。 只不过那里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使水流并没有流窜到这空间之内。 “这是什么地方?”赵长歌不禁疑惑的问道。 张道之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借着飞仙阵发出的光芒,张道之小心的打量着四周。 第399章 烛龙 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 “没想到抚仙湖下面,竟然会有这么大一个溶洞,属实匪夷所思。”赵长歌惊叹道。 关键是,抚仙湖极深,水的质量定然很重。 在这溶洞上方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竟没有坍塌。 可谓十分特殊。 张道之神色凝重,进入此地之后,他察觉到那股特殊的气机,越发浓郁了。 只是不知道,这气机是从何处散发出来。 似乎这整个溶洞之中,都充斥着这股气机。 就在这时,一道恐怖的气息,自地底涌出。 其气息之强大,令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二人急忙往后退去,严阵以待。 一道庞大的身躯,在他们的眼前凝聚而成。 其身如蛇,周身都是红色的光芒,其面如人,双眼倒竖,摄人心魄。 “烛龙?” 张道之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什么是烛龙?”赵长歌愣了愣,她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烛龙,也有人叫它烛九阴,乃是上古时代的十二祖巫之一。”张道之说道。 “又是十二祖巫?”赵长歌愕然,她虽然知道十二祖巫,但并不知道十二祖巫具体都有谁。 张道之点了点头:“传闻,烛九阴曾是十二祖巫之首,其力量无比可怕,就连圣人都不见得能够杀死他。” 山海经大荒北经中有言:“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烛龙。” 还外北经中也有记载:“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让张道之感到疑惑的是,为何十二祖巫频频现世? 莫非都是因为未来的那个大劫? 若是如此,未来的大劫也不知道会何等恐怖,危及多少人。 虽说十二祖巫并没有完全复活,似乎也并没有复活的可能。 但这样都事,谁能说的准呢? 且上古时,颛顼绝天地通后,仙神隐踪,为何十二祖巫却在人间出现? 就连这个世界两次改地火风水,隔绝山海世界时,竟都没有将十二祖巫都封进山海世界之中? “是你们惊扰了吾沉睡?” 这时,那烛龙双眼赤红,口中似有精火喷涌,颇带怒气的说道。 其音浩大无比,回音在这片空间中回荡。 张道之和赵长歌都在飞仙阵之中,神色凝重,并没有说话。 这烛龙来头甚大,让他们不得不谨慎对待。 “卑微的人类,竟敢闯入吾的栖居之地,罪该万死!” 此言一出,瞬息之间,此地充满了肃杀之气。 整个溶洞之中,都弥漫着恐怖的杀机,令人脊背发寒,浑身汗毛倒竖。 “好强大的杀机!”赵长歌震惊的说道。 自从她入世以来,从未在任何生灵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杀气。 即使是东海的那位真龙也没有。 一股威压陡然浮现,竟令四周的虚空都在坍塌,有肉眼可见的裂缝浮现。 “好可怕的力量。”张道之目光如炬。 现在他确信,无论是抚仙湖中的那些妖魔鬼怪,还是他自己感受到的特殊气机,都是来自于眼前的烛龙。 好在,那股力量并未对他们造成影响,飞仙阵几乎可以说是自成一界,不会被飞仙阵之外的力量干扰。 除非是力量远超于他们的存在。 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这样的生灵出现。 “咦?两只蝼蚁而已,竟不受吾影响,有点手段。”烛龙轻咦一声,看着眼前的二人,似乎来了一点儿兴趣。 “多少年了,就连三皇五帝都已不在人世,其后人竟有如此出类拔萃的手段,人族果真当兴吗?” 闻言,张道之心中一动,毫无疑问,烛龙定然见过三皇五帝,甚至更为久远的存在都有可能见过。 其口中所说“人族当兴”四个字,让张道之暗暗惊讶。 人族的诞生,似乎晚于妖族,以及巫族。 封神一战后,仙神隐踪,传说中的妖族,以及巫族等,都不再现世。 人族也确实大兴,成为了这片天地之间的主角。 显然,烛龙必知道不少上古的隐秘。 “两位人族小辈,如今是什么时代?”烛龙忽然开口问道,又自顾自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罢了,数万年过去,就算是问你们,也没有什么意义。” 见烛龙似乎杀意稍减,张道之忽然掐诀回礼道:“烛龙前辈,晚辈乃是龙虎山第二十七代天师,此番来此,乃是偶然为之,并非有意竟然烛龙前辈沉睡,还请烛龙前辈莫要怪罪。” “天师?你与那第二十六代天师张先是什么关系?两千多年的那位天师张道陵,如今可还在人世?”烛龙有些意外的问道。 它似乎对天师这两个字,极为感兴趣。 听到这话,张道之却是浑身一震,听这意思,烛龙竟然认识老天师和初代天师张道陵? 这也印证了张道之的猜测,自己师父果然来过这里,并且见到了烛龙。 只是,张道之疑惑的是,师父来这里见这个烛龙干什么? 他又如何在烛龙的手下脱身?毕竟对方可是十二祖巫之一,实力非同小可。 每一位祖巫,都掌控着至少一道天地法则,且肉身成圣,但祖巫不修元神,被称为准圣。 当今之世,就算是长生者,比如额图根,都不是准圣的对手。 法则之力,与调用天地自然之力,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又紧密相连。 简单来说就是,天地法则乃是天地之间最为基础的规则之力,也是天道的底层逻辑。 而天地自然之力,是法则,也是能量与物质的表现形式。 这就像是武当的道,有太极道与无极道两种,一个是无,形而上之道,一个是有,行而下之气。 两者缺一不可,并不代表谁更强一些,只不过天地法则的优先级更高。 且能够参悟掌握天地法则的,其杀伐之力也异常强大。 第400章 烛龙的力量 比如说烛龙,便掌握了时间法则,以及一部分空间法则,甚至传闻它还掌握了黑暗法则。 可谓极度强大,就连上古时的仙神,都对它极为忌惮。 当然,数万年过去,如今的烛九阴,还有多少战力还很难说。 张道之从沉思中醒来,定睛看向烛九阴,应道:“龙虎山第二十六代天师,正是我师傅,而初代天师张道陵,乃是我龙虎山的开山祖师,如今已飞升成仙。” 当然,张道陵是否成仙,是一个未解之谜,只是世人都认为,张道陵一定成仙了而已。 就比如说武当的张三丰,有人认为他可以飞升到了天界,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哦?你是那个小子的弟子?果然有点意思。”烛龙有些意外的说道。 数十年前,张先来到云南,并进入了抚仙湖,发现了抚仙湖中的秘密。 且亦惊醒了烛龙,两人大战一场,未分胜负,并战后曾有过谈话。 “莫非烛龙前辈见过我师傅?”张道之问道。 “那是自然,那小子也有点意思。”烛龙点了点头,应道。 “我师傅为何会来找你?”张道之疑惑道。 身旁的赵长歌也十分疑惑,老天师一向守口如瓶,很难从他的口中得知一些事情。 比如烛龙,老天师便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世间大劫将至,即使我们这些祖巫,准圣也无可奈何,强如圣人,也不敢过多参与天地大劫,否则一旦被天道察觉,便会承受莫大的因果。” “几十年前,那个年轻人,也就是你师父,想要在世间找到破解大劫之法,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得知了吾沉睡于此,于是就来见我。” “可惜他执迷不悟,不相信大劫不可避免,注定他会遭受天谴。” 烛九阴摇了摇头,有些感叹的说道。 烛龙语出惊人,让张道之亦是无惊愕,师父竟然想找到破解大劫的办法?这大劫,又岂是一人之力能够破解的? “师傅到底做了些什么?其布局的能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赵长歌亦感慨道。 张道之沉吟片刻,忽然径直问道:“烛龙前辈,不知你为何在此?” 烛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张道之,双眼如火炬,令人不敢直视。 “小家伙,想知道吾的根底,你还太浅了一些,不过你既然到了这里,那便让吾试一试你的手段,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烛龙声音冰冷的应道。 音刚落,那烛龙的身影便模糊起来,张道之并不知道对方具体的能力,但顿时如临大敌。 “正好想领教领教传说中十二祖巫的手段!”张道之傲然回应道。 同时他也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杀伐之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就在这时,烛龙忽然闭上了一只眼睛,刹那间,溶洞中黑暗了下来,只剩下飞仙阵的白色光芒,以及烛龙另一只眼睛的红光。 张道之身化奇门局,沟通天地自然之力加持,独抗黑暗。 “你这阵法有点门道,不过也仅此而已了。”烛九阴淡淡道,并未在意。 张道之不语,他右手持天师剑,左手持正一盟威符箓,同时施展出法天象地。 “法天象地?能在这个年纪,修出这个神通,你这小子果然有点意思。” 烛龙的语气郑重了起来,不敢再小觑张道之。 “就让你见识见识吾的灭世之威!” 话音刚落,烛龙的另一只眼睛也闭上。 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心神惧震,哪怕身在飞仙阵之中,他也能感受到一股仿佛来自于天道的威压,像要将他碾碎。 与此同时,法天象地之身,竟在寸寸毁裂,似乎承受不住那股威压。 张道之不敢大意,急忙催动法天象地,一拳向烛龙打了出去。 那烛龙竟不闪不避,拳头径直从其身上穿透了过去。 仿佛烛龙并不存在,只是一道虚幻之身,但那灭世般的威压,却很是真实。 张道之一脸古怪,看着烛龙的身影,若有所思。 “斩龙一剑!” 天师剑此时早已凝聚了无匹的剑势,并天地自然之力,以及五道先天之气之力合并,竟展现出了不比烛龙弱的力量。 “不悟天地法则,一切皆如梦幻空花。”烛龙轻语。 剑气纵横,于虚空中生出一道弧形剑光,斩向烛龙。 而那烛龙依旧不为所动,而那道剑气,从烛龙身中斩过,竟依然没有伤其分毫。 “不对,不应该如此才是。”张道之愣住,烛龙的能力有些怪异的可怕。 难道能无视他的所有攻击? 张道之不信邪的施展出各种招式,除了三力同源一剑之外,都被他一一打出。 然而却仍然没有伤到烛龙分毫,饶是张道之,都有些吃不消了。 也同时在怀疑自己,莫非真不是烛龙的对手不成? 而那烛龙的身体,就像是虚幻一般,无法命中。 此时,他施展出的法天象地,已然崩毁,这让他的身体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霸王体?你这小家伙果然有点意思,若是再进一步,就能肉身成圣了。” “可惜,这一步,比成仙还难,想要迈过去,可没有那么容易。” 烛龙语气亦有些惊讶,显然张道之的力量,也超乎了他的理解。 “让我来试试。”赵长歌将飞剑悬于自己的身前,面色清冷的说道。 “好。”张道之亦正有此意,他正好借这个机会,观察一下烛龙的力量规则。 …… 与此同时,抚仙湖的岸边。 张灵山与沐雄二人,都站立在湖边,神色有些焦急。 “张天师和长歌真人已经下去了一天了,怎么还没有出来?莫非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沐雄忧心忡忡的道。 他可不希望张天师在云南之地出事,要不然他这个云南之主,也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见张灵山沉默不语,沐雄忽然向他问道:“实在不行,你我下去探查一番?” 张灵山苦笑一声,道:“黔国公,并非我不在意天师的安危,只不过若是天师与长歌真人都解决不了此事的话,我们去了也于事无补。” 第401章 六道轮回 沐雄也知道张灵山在说什么,以他们的境界,就算是也去了抚仙湖里,恐怕帮不了张天师不说,还可能拖他的后腿。 尤其是沐雄,他如今只不过三花聚顶巅峰而已,连五气朝元境都不是。 眼前的张灵山他都不是对手,更别说其他了。 沐雄的力量与优势在于,他麾下的二十万大军,这是一支足以争霸天下的劲旅。 就在二人商议之际,忽然天空中飞来上百道虹光,片刻便到了他们的身后。 “张灵山见过三位师兄。”张灵山看到来人,急忙掐诀行礼道。 “沐雄见过三位真人。”沐雄亦行了一礼。 为首三人,正是龙虎六杰中的玄蕴子,蕴德子,蕴清子三位真人。 他们收到张灵山的请求支援的信息之后,便立刻火速赶来。 且同时向张道之传了书信过去,只不过匆忙之下,他们来不及准备,于是直接将张灵山的信件送到了京城,旋即立刻上路,赶往云南。 张道之的飞仙阵极快,因此哪怕他后得知消息,也比玄蕴子等人早来了一天。 “真人师弟呢?”玄蕴子没有看到张道之与赵长歌的身影,不禁皱了皱眉,问道。 “他们都进入了抚仙湖之中。”张灵山应道。 玄蕴子等三人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都立刻心照不宣的做出了相同的决定,进入抚仙湖之中。 当即,三人也不迟疑,吩咐其他弟子将抚仙湖围起来,以防不测。 这时,抚仙湖中传来一股莫名威压,瞬间席卷此方天地,登时令天地都晦暗了下来,仿佛要毁灭这个世界一般。 “好强的攻伐之力!” 众人见状,都心生震撼,也不知道这湖底究竟有什么存在,竟然如此可怕。 接着玄蕴子等三人不敢怠慢,也立刻都进入了抚仙湖之中。 …… 此时,湖底的溶洞之中。 赵长歌几次出手,以她的攻伐之力,竟也没有对烛龙造成丝毫伤害。 这让她心中感到很是不可思议,烛龙有这个能力,可谓是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一旁的张道之沉思不语,良久之后,他忽然目光一凝,说道:“我明白了,这并非是烛龙的真身,而是它凝聚而出的形体,是由天地规则组成,因此无论我们使用何种招数,都不能伤其分毫。” “这……”赵长歌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以规则凝聚出形体?看似有形,实则无形,如此手段,她从未听闻过。 “呵呵,你果然天赋异禀,不过你就算是看穿了,那又如何?你如何破解?” 烛龙冷笑一声,并不认为张道之能够破开它的手段。 张道之忽然一笑,应道:“烛龙,你太过自负了,你只不过是曾经掌握了一道天地法则而已,并非是不败的,要不然你又岂会苟活于此?” “你说什么?!”烛龙语气间浮现出怒意,像是张道之说出了他的真相。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巫妖大战之后,你虽然没有死于那一战,但肉身被毁,只剩下一道残魂,藏匿于此,几乎不能恢复,也就永远无法真正成圣。” “而你这一个残魂的力量,与巅峰时的你相比,不及万分之一,是以,你连真身都不敢出现,只是凝聚一道法身,避免被清算。” “不过你曾经确实强大,即便是只剩残魂了,凝聚出的法身,竟然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当真令人惊叹。” 张道之不急不缓的说道。 “说一千道一万,即使你说对了又如何?你不还是不能破开吾的禁锢?找不到我的真身,你又谈何能够击败我?”烛龙冷笑着应道。 “是吗?” 张道之反问了一声。 他并不指望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能够对付烛龙。 毕竟这家伙,能在巫妖量劫中,以一道残魂脱身,便足以证明,它的实力了。 但化解对方的招式,张道之自问还是能够做到的。 张道之忽然手掐天师诀,接着道:“我有一新术,能够破开虚妄,化解一切术法,照见一切真实,我为之取名为……” “六道轮回!” 烛龙似乎怔了一下,旋即又冷笑了一声,嘲讽道: “好大的口气!” “即便是圣人在世,也不敢说自己掌握了六道轮回!” “你还真敢信口开河!” 张道之并未回应,而是口中念诀,体内五道先天之气凝聚而出。 五气迅速盘绕融合,最后竟在他的身前,形成了六个黑洞。 黑洞似有无限吸力,竟将四周的能量,全部吸入其中。 就连烛龙的身体,也没有避免。 “这……怎么可能?!” 烛龙面露骇然之色,它的力量,竟不受自己控制了? 任凭它施展出何种手段,都不能阻止。 那六个黑洞,似亘古便已存在,令人生畏。 无论烛龙如何挣扎,却终究不能摆脱。 “好一个六道轮回!”烛龙不甘的叫了一声,旋即便被黑洞全部吸了进去。 四周的无形威压,也在同时溃散,就此不存。 同时这溶洞之中,黑暗散去,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真人师弟,这是怎么回事?”赵长歌震惊了,她越来越看不透张道之的能力了,竟然能够化解烛龙的规则之力。 此时张道之身前的六个黑洞也消散了,只听他说道:“烛龙的能力,应与时间和空间有关,或者还有其他能力。” “我察觉到,这个溶洞之中,都被他的力量笼罩,或者说,我们在他的规则之中。” “可以说这个溶洞,是烛龙的规则之力化形而成,如同他自己造了一方世界。” “因此,无论我们使用任何术法,都不能破解。” “而我那个术,六道轮回,可以超越此方世界的极限,乃是先天之气凝聚融合,最终演化而成。” “可以说,也等同于天地法则的力量,超脱于这人造的世界,自然不受烛龙的规则之力影响,反而还能将其化解。”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的烛龙,并不在巅峰期,要不然我也无可奈何。” 赵长歌听得连连点头,惊叹于张道之的奇思妙想。 第402章 量劫 于赵长歌而言,张道之那名为六道轮回的术,几乎能够化解一切攻势,亦是堪称无解…… “真人师弟,师妹,你们果然在这里。” 就在这时,自溶洞上方的洞口之中,落下三道人影。 正是进入抚仙湖的玄蕴子师兄弟三人。 “师兄?你们怎么都来了?”张道之诧异道。 “云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理?只是没想到真人师弟和师妹,竟然来的这么快。”蕴清子笑着应道。 “你们没事吧?”蕴德子神色凝重的说道。 “没事。”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都摇了摇头。 “师妹何时成为了踏上长生路的强者?竟然都不说一声,真是让师兄我黯然神伤……”玄蕴子见到赵长歌身上气势,不禁笑着问道。 “就是就是,感情我们几个师兄弟妹,如今也形同陌路了。”蕴德子一副不怕把事闹大的叫道。 赵长歌翻了翻白眼,应道:“没有的事,我也是这次前往京城,才无意间突然到了长生境。” 张道之暗暗诧异,他一直与赵长歌在一起,却也没有发现赵长歌是何时步入长生路的。 与别人不同,赵长歌进入长生境时,并没有引来天地异象,也不曾像江砚雪一样,继往开来,为后世剑修开路。 赵长歌就像是润物细无声,如她的性格一般,一切都在寂静之中,就连张道之都没有察觉。 张道之思忖片刻,忽然明白了,大抵是赵长歌与他进入皇宫后,放下了一些执念,这才一举破入了长生境,可谓是水到渠成。 方才他赵长歌与烛龙交手时,他便有所察觉,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问,玄蕴子等三位师兄便到了。 不过,以赵长歌的才情,步入长生境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恭喜师姐!成为了天地之间又一位长生者。” 张道之笑着向赵长歌掐诀贺喜道。 “师弟你比我厉害。”赵长歌笑着说道。 玄蕴子三人见状,也都相继向赵长歌贺喜。 就在这时,一道似鬼一样的身形出现在了溶洞之中,其身形和方才的烛龙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以灵体的状态,且只有上半身,它的身子断掉了一截,仿佛间还在流血…… 它看向张道之,神色之间满是惊喜,说道:“人族的后辈,果然不错,即使是你师傅,比起你来可都差了一点儿。” 玄蕴子等三人,立时露出了警惕之色,问道:“真人师弟,这个鬼是谁?” 张道之不假思索的应道:“烛龙,烛九阴!” “这……”玄蕴子等三人都震惊了,有些不敢置信。 没想到在这儿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大巫? “你这个状态……”张道之亦有些惊讶,他方才只是猜测,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烛龙古井无波,应道: “不错,吾只是一道残魂而已,肉身早已在上古一战时,便被毁去了。” “就连灵魂都被天帝和妖皇合力打掉一半,若非吾身具时间与空间两大法则,且在此沉睡万年,恐怕连这残魂也烟消云散了。” “如今吾的力量,百不存一,远不及你。” 听到这话,张道之却暗暗骇然,心道烛龙不愧是祖巫,以这点残存的力量,竟让他与赵长歌联手,都险些失手。 若是巅峰时期的烛龙,得有多强? 果然沾了个圣字后,便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张道之沉吟片刻,问道:“烛龙前辈,可否说一说你和我师傅,以及祖天师张道陵的事?他们为何会来此?你们又谈论了什么?” 烛九阴陷入了思索之中,许久之后,它才缓缓说了出来…… 二十年前,老天师张先,也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一本古籍,见上面记载了一些关于巫妖量劫的事。 于是,张先便借故下山云游,到了云南。 并在此遇到了一个被鬼怪缠身的少年,于是张先出手相救,这个少年便是沐雄。 张先一路来到了抚仙湖,进入了这个溶洞之中。 将沉睡中的烛龙惊醒,其后烛龙与张先打了一场。 烛龙毕竟力量所剩无几,又岂是功参造化的张先的对手? 但烛龙终究是烛龙,让张先也受伤不轻。 “吾说,你这个人族的后辈,与吾来较什么劲?”烛龙虽然愤怒,但也无奈。 如今他可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当年烛龙鼎盛时期,也是巫族最为辉煌的年代。 即使是三皇五帝见了它,也不敢小觑。 现在却连后世一个未成仙的后辈,都对付不了了。 “我也不想啊,可是谁让你是烛九阴啊,亲身经历了巫妖量劫,封神量劫,春秋量劫三个时代。” “若说当今天下,谁对量劫最为清楚,恐怕也就只有你了,我不找你找谁?” 张先一脸无奈,且正气凛然的说道。 “量劫?”烛龙一脸疑惑的问道。“你想要知道量劫?” “不错。”张先点了点头。 人间界中,烛龙是张先唯一知道的,从量劫中活到现在的生灵。 东海的那位真龙也知,毕竟这位真龙的来历更为久远。 只不过,真龙似乎有很多顾忌,有些话它不会说。 且人族与妖族之间,一向都是对立面,两族争斗了数千年,都死伤无数,恨不得杀光对方,真龙又岂会好心将真相说给他。 所幸张先在与妖族一战期间,在妖族的一条蛟龙身上,找到了一本古籍。 这本古籍,记载了从巫妖量劫到大周朝的重大历史事件。 也是由此,张先得知了十二祖巫的存在,以及初窥了关于大劫的一些本质。 但那本古籍上记载的并不是很详细,迫切想要知道全部真相的张先,通过那本古籍,遂找到了烛九阴的沉睡之地。 “你太弱了,不能窥探如此天机,否则必遭天谴!”烛龙想也不想的说道。 “贫道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如今大劫又将尽,贫道实在无法高高在上,坐视不管。”张先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 烛龙看着张先,它猜不透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一时不禁对这个人有些好奇起来。 第403章 冥冥中自有天意 最终,烛龙在张先的纠缠下,终于给他说出了量劫的本质。 张先得知以后就沉默了,一言不发。 他也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这抚仙湖底下的溶洞中,待了半个月,让烛龙都有些烦躁了。 这个人族的后辈小子,实在是太耽搁自己的沉睡了。 于是,烛龙又向张先说了一些关于张道陵的事迹。 事实上,烛龙对张道陵并不了解,只知道那人很强。 虽不能与其巅峰时期相比,但至少那时的烛龙,并不是张道陵的对手,几乎被他按着打。 而张道陵来此,也是为了更多的了解上古时代,自己关于量劫之事。 张先听完却更加沉默了,让烛龙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 所幸又半个月后,张先终于离去了,烛龙则是再次进到了沉睡的状态之中。 直到前不久,于沉睡中再次醒来的烛九阴,感应到天地大劫即将到来。 为了让自己在大劫中更有实力和底气存活于世。 于是烛龙释放出自身的一些微弱气息,引来那些妖魔鬼怪,进入抚仙湖中。 就连那个聚魔阵,也是出自于烛龙的手笔。 前几日,他好不容易才吸引来数以万计的妖魔鬼怪,正准备等一段时间便收割。 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张道之来了,遂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如若不是你,我吸收了那些妖魔鬼怪的怨念和煞气后,少说也能恢复到金仙境的实力。” “可惜了……真是时也命也,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烛龙感叹道,心下十分遗憾。 听完烛龙的叙述,张道之等人也沉默了下去。 无论是祖天师张道陵,还是老天师张先,都曾来过这里,询问量劫,又如何破解。 不过烛龙给他们的答案是,量劫无法破解,等待它的到来,与承受它带来的毁灭和灾难。 在烛九阴看来,想要不受量劫影响,唯有自身强大,成为圣人。 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圣人只要自身不主动入劫,便不会成为量劫中被清算的一方。 当然,这里的圣人,指的是真正的圣人,并非是准圣,半圣,伪圣。 可是,成圣路何其艰难,这个时代已经不可能再成圣了。 “如此说来,量劫就像是一个周期,会不定时的来一次,如同一个循环。”赵长歌不禁叹道。 “正是如此。”烛龙点头道。 “抚仙湖的那座古城,和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不会也是你的手笔吧?”张道之忽然问道。 “那时吾正在沉睡中,并不知情,后来才知道,那个名为庄蹻的人族,想要获得能够对抗始皇帝嬴政的力量,于是献祭了一整座城,不过后来他还是失败了。”烛龙摇了摇头,称这事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何况如今它也不敢对付人族,人族受天道眷顾,自己那么做太容易被发现。 与它只想苟活于世的理念不同。 这个信息太过震撼,让张道之等人不敢相信…… “对了,听闻你们巫族有十二祖巫,如今这些祖巫都到哪儿去了?莫非都陨落了?”张道之又问道。 “都死了,吾运气好,跑得快,还剩下了一道残魂,其他的祖巫,恐怕早已形神俱灭。”烛龙摇了摇头。 “我见到了祖巫共工的尸身。”张道之将在大周国皇宫地底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共工已死,残念都未留下,当年吾可是亲眼看到的,即使它复苏,那也不是它了,何况就算是真的共工祖巫复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烛龙似乎对共工的肉身并不感兴趣。 当然,烛龙如今也是如此,它就算是想翻出什么风浪,也不可能了。 肉身已毁,灵魂残缺,不得入轮回,只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最多也就能够恢复一些实力,但恢复到金仙就已是极限。 张道之又问了烛龙几个其他的问题,烛龙都是有选择性的回答,但也令张道之解开了一些疑惑。 良久之后,只听烛龙忽然说道: “没想到如今的妖族,与你们人族竟已势同水火,不过这也在天道的循环之中,我们巫族也与妖族有不可化解的矛盾。” “说起来,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现在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何况吾与你们天师府有缘,结了因果。” “吾也不为难你们,你们自行离去吧,只是日后莫要再来打扰吾就行。” 张道之等人自是应允,承诺离开抚仙湖后,便会在此地设下一些阵法,以防被人察觉到抚仙湖中的异常。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道之等人便向烛龙告辞,离开了抚仙湖…… “张天师,几位真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张灵山,沐雄二人,看到他们重新从抚仙湖中飞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抚仙湖以后不会有事了,以后不需要再来此查探。” “谨遵天师法旨!”张灵山虽然心有不解,但还是恭敬的听令道。 沐雄这时上前,拱手向张道之邀请道:“张天师远道而来,第一次到云南地界,在下隆重邀请张天师,到云南城中坐一坐,也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不知张天师意下如何?” 张道之摇了摇头,直接掐诀回礼,拒绝道:“多谢黔国公盛意,恕贫道却之不恭了,贫道事务繁忙,得回京城中去一趟。” 沐雄倒也并未在意,应道:“是在下孟浪了,请张天师见谅。” 当即,沐雄带着他的人马,告辞离去。 随后,蕴清子亲自在此布下了一个阵法,以隔绝天机。 张灵山及云南龙虎宗的众弟子,也都向张天师掐诀行礼之后,告辞离开了,口中皆喊道: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 玄蕴子,蕴德子,蕴清子三位师兄弟,自也带着众弟子,回龙虎山去了。 他们得将在抚仙湖的遭遇,告知玄虚子等三位师叔知晓。 大牛则是与玄蕴子等人回龙虎山去了,自从它在青丘出来之后,便仿佛变了一个性子,愈发勤奋好学,着重修炼了。 想来是鵸鵌给它的打击太深,它想着要好好修炼,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呢。 第404章 师姐你脸红什么? 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则是飞向京城。 其时,会试的第二场考试即将结束,京城中各方势力,都比较关注这一场考试。 甚至一些出过状元的客栈,都已在准备一些物什,一旦放榜,若住在他们店里的书生得中状元,便立刻将这些物什拿出来使用。 当然,大多客栈不过是空准备一场。 毕竟每三年才有一个状元,只有一家客栈可以得到这个荣誉。 其他的客栈,则只能黯然兴叹。 不过,京城的这些客栈中,最为出名的,则是知行客栈。 只因当年连中三元的范知行,以及儒家半圣王守义也在此间客栈居住过。 知行客栈原名云水客栈,后来为彰显其名,在范知行的允许下,改名知行客栈。 知行客栈中有一状元楼,每年都人满为患,后来果然也出过一个状元,可谓名气极大。 是京城的客栈中,独一档的存在。 只是如今,这知行客栈,几乎已是达官贵人之地。 寒门子弟,连柴房都睡不上。 虽然知行客栈的掌柜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毕竟天才知道未来的状元是谁。 后来这掌柜还特为此事拜揭过范知行,询问他自己要不要再建一座楼,让寒门子弟也能住进他的客栈中。 范知行的回答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这掌柜的常与读书人打交道,因此也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于是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些年,这掌柜因范知行和王守义的名气,早已赚的盆满钵满。 别说他这辈子了,即使后世子孙三代,什么都不用干,都足以衣食无忧。 范知行是告诉他,万事不要做的太过,若让知行客栈在京城中一家独大,定会令其他的客栈眼红嫉妒。 那么距离祸患的到来也就不远了。 道有盈亏,盈亏有数,若想将天下的好事都占尽,便已是取祸之道。 那掌柜的也看得开了,钱财他已经赚的足够多了,名誉也有了。 假使状元出自其他家的客栈,还能分散一下人的注意力,不会都集中到他和知行客栈上来。 且即使如此,知行客栈的名誉,并不会受损,这就像是状元与状元之间的区别,比人和狗还大。 就算是哪天知行客栈落魄了,那也是天道循环,周而复始的自然现象。 若是那时知行客栈还在,便会自然接触到寒门子弟。 如同天下之气数,不论如何,都不可能被一人占尽…… “张天师,长歌真人,你们回来了。” 正在打扫院子的阿絮,看到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联袂进门,不禁惊喜的问道。 “不错,妹妹和王先生呢?”张道之问道。 “王先生出门拜访好友去了,姑娘和魏姑娘说是要去逛街游玩一下,都并未在家。”阿絮应道。 张道之点了点头,自行与赵长歌进入院子里坐下。 阿絮正准备去沏茶,张道之摆了摆手,说道:“阿絮,不用麻烦了,我想喝的时候自己去泡就行,你忙你的。” 听到这话,阿絮只得作罢。 一旁的赵长歌忽然微微一笑,道:“真人师弟什么时候居然会懂得照顾人了?” 张道之看着赵长歌,怔了一下,并未回答,而是道:“师姐什么时候开始爱笑了?最近师弟见师姐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赵长歌立即脸色一变,面若冰霜,道:“那是你看错了。” 张道之嘿嘿一笑,道:“师姐别介啊,师姐笑起来的时候,才是最好看的时候。” 赵长歌直接愣住……原来师弟喜欢她笑吗? 啊!不对,我在想什么啊? “师姐你脸红什么?”张道之不禁奇怪道。 “精神焕发。” “……” 不多时,逛街的蓁儿和魏静姝回来,刚进门便看见了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 “哥哥,你回来多久了?”蓁儿欣喜不已,急忙将手中购买的物品放下,上前问道。 “刚回来不久。”张道之笑着应道,他又看了看蓁儿买的那些物什,奇怪的问道:“蓁儿买的这些是什么?怎么五颜六色的?” 蓁儿忽得脸颊微红,道:“这都是女孩家的闺阁之物,哥哥不懂。” “那哥哥能看看吧?”张道之道。 “不能!”蓁儿立刻回绝,同时又将那些物品抱起,飞速窜入了自己的房间内。 这让张道之都看得惊愕不已,妹妹什么时候这么灵活了? 这还是他那个知书达礼,文文弱弱的妹妹吗? 魏静姝这时也走上前来,向二人行礼道: “静姝拜见张天师,长歌真人。” 张道之看了看她,其眉梢眼角间,都很像魏基。 这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刚烈的直臣,张道之在心中暗暗一叹,道: “以后你不必叫我天师,如蓁儿一样,叫我哥哥就好了。” “这……不合适吧?”魏静姝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经历过父亲一事之后,她如今的性格已经愈发稳重了。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年龄相差并不大,莫非你还想叫我叔叔不成。”张道之微微笑道。 “……”魏静姝风中凌乱,叔叔?怎么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好吧,既然是天师法旨,那我以后便叫你哥哥了。”魏静姝笑道。 张道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跑进屋内的蓁儿,忽然又跑了出来,其手上拿着一支白玉簪。 只见蓁儿直接跑到了赵长歌的面前,道:“长歌姐姐,这是我游于肆时,特意为你买的白玉簪,请长歌姐姐一定要收下。” 赵长歌顿时愣住,看着蓁儿手上的那一支白玉簪,心内五味杂陈。 张道之也颇感意外。 “谢……谢谢。” 赵长歌接过白玉簪,她从没想到,蓁儿竟然会送自己东西。 当然,以她的身份,想给她送东西的人,能把整座京城都围一圈。 不过赵长歌对此并不屑,她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但蓁儿不同,蓁儿是发自内心的想送,和她的身份没有一点儿关系。 如此,岂能让赵长歌不心生感动? “长歌姐姐不必客气。”蓁儿笑着应道。 第405章 心有所属 蓁儿送给赵长歌礼物,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便是,当年蓁儿与王守义一起离开京城时,赵长歌曾送给了蓁儿一个礼物。 蓁儿一直想着有机会一定也要送一个礼物给赵长歌。 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赵长歌,有机会时,却因时间匆忙,又使愿望落空。 现在蓁儿终于有了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其二则是,蓁儿与赵长歌都是女儿身,又岂能看不透对方的心思? 蓁儿本就极其聪慧,又岂能不知道赵长歌心系自己哥哥? 可惜哥哥似乎对儿女私情并不感兴趣,心系着天下苍生,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得上点心…… 也不知道张天师得知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形象后,会作何感想? 当然,若是大牛在这里,定会哼哼两声。 他那是没心吗?他那是不行。 …… 傍晚,王守义一身酒气的回来了。 当他看到张天师时,心下不由一愣,道:“张天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张道之有些讶异的回道。 他还很少见到王守义喝这么多的酒,可见他见的那位朋友,关系十分不一般。 王守义抱了抱拳,道:“张天师且坐,在下得去醒醒酒,睡一会儿,喝一天了。” 张道之抱拳应道:“王先生自便。” …… 数日之后,会试结束。 考完的张白圭早早的便回来了,这九天的时间,对他而言不亚于经历了一场洗礼。 第一次参加会试,无论他心态多好,都不免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若只是他一人,能不能考好,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不过是下次再考过而已。 可谁让他是儒家半圣王守义的亲传弟子呢? 若是考不好,自己丢脸还罢了,若将老师的脸也丢尽了,那他则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虽然王守义并不会怪罪于他,甚至直言就算没有中榜,也没有什么。 毕竟王守义明白,科考可不仅是考的真才实学,还有人情世故。 但是在张白圭却不能这么想。 因此,这九天来,他心里压力依旧很大。 所幸在考试的过程中,他还是稳定发挥,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刚刚考完的张白圭,身心俱疲,回到宅子里后,都没有与众人打招呼,昏昏沉沉的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呼呼大睡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其他什么都不想。 这一觉,竟是让他睡了两天一夜,直到肚子饿的不行,这才起来找吃的。 阿絮和蓁儿早已为他准备好了。 张白圭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白圭,你考的怎么样?”蓁儿见张白圭终于恢复了精神,不禁好奇的问道。 张白圭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我已经考完了,至于成绩会如何,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 蓁儿笑了笑,道:“真不知该说你是豁达呢?还是在摆烂。” 张白圭苦笑一声,应道:“蓁儿姐姐可别取笑我了,对了,老师呢?” 蓁儿应道:“老师正在午休呢。” 张白圭点了点头,此时他心中的压力终于释放了出去,只觉浑身无比轻松。 “张天师和长歌姐姐还在这里吗?”张白圭又问道。 “当然在,怎么了?”蓁儿有些疑惑。 “没事,我只是问问。”张白圭摆了摆手。 蓁儿也未在意,若是张白圭有事,就不是这副样子了。 “这些日子来你辛苦了,让我给你揉揉肩吧。”蓁儿忽然体贴的说道。 “蓁儿姐姐……这不太好吧?”张白圭有些受宠若惊。 “有什么不好的?你我以姐弟相称,情同手足,何须在意那些礼节。”蓁儿面带笑容,说道。 “可是……” 张白圭话还没说完,蓁儿却已伸出一双玉臂,按上了张白圭的双肩。 张白圭顿时酸爽的好像没忍住叫出声来。 看到提张白圭极力忍耐的模样,蓁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白圭顿感大囧,耳朵都红了。 此时,屋内的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正好都看到了这一幕。 也不知怎的,张道之的心里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暗道奇怪,为何自己会没来由的产生这种错觉? 赵长歌却是嘴角噙着一缕微笑,道:“真人师弟,你这个妹子,恐怕已是心有所属了。” 她在说话时,一直盯着张道之的神色,果然看见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之色,但转瞬便被压制了下去。 “心有所属?” 张道之一脸奇怪的看着院子里的张白圭和蓁儿,片刻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时间,他看向张白圭的心境都变了,心内竟平白无故的生出一缕火气。 然而瞬间他的身体之中,出现一缕清气,将那火气湮灭。 赵长歌忽得揶揄道:“果然哥哥哪有郎君香?恐怕以后你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张道之愕然无语,竟觉得师姐说的对。 不过,对此张道之倒也乐见其成,那张白圭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张白圭与蓁儿都师从王守义,无论是品格,还是操守,都是值得肯定的。 且,张白圭未来的成就定不会小,若是蓁儿与他在一起,倒也不会吃苦。 其他人张道之还不放心呢。 …… 此时,礼部衙门。 主考官欧阳叔,与国子监直讲,此次会试的点检试卷官梅圣尧,及一众监考和阅卷官员,正通宵达旦的批阅试卷。 就在这时,手中拿着一张试卷的梅圣尧,忽然赞叹道:“这张考卷有点意思。” “哦?”欧阳叔听见这话,立刻向梅圣尧走了过去。 片刻后,就连欧阳叔都发出了惊叹之声,说道:“此子定为大才,他日可为宰执!” 梅圣尧摇了摇头,十分保守的说道:“欧阳公,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 欧阳叔大笑一声,震的屋内的考官,都不禁浑身一震,抬头见这笑声来自于欧阳叔,遂又接着低头阅卷去了。 其中一个阅卷官员,不禁在心中暗暗腹诽道:“这老家伙,都这个年纪了,还如此中气十足。” 第406章 赵长青的邪恶想法 半个月之后,即承平九年四月下旬。 本次会试结果终于放榜,最终录取了三百多人成为贡士。 而会试的会元,则是来自于一个功勋世家,此人名为李释,祖上军功卓著,世袭侯爵,乃是洛阳一等一的世家大族。 同时,李释还是国子监的一名监生。 其人极为低调,若不是这次高中会员,恐怕还无人知晓其名。 唯有朝中一些与李家有关联的官员,才知道李释其人。 这一个结果,让天下文人都倍感意外。 甚至还有不服气的落榜考生,造谣李释是作弊。 不过当日那个落榜考生,便被请进了刑部的大牢之中,“好吃好喝”伺候着。 李释之名,遂在京城流传,有好事者,认为此人定能够在下个月的殿试中,高中状元。 当然,也有人并不这么认为,毕竟能够中会元的,可不一定能够中状元,这是两码事。 而上榜的考生中,还有程朱的两位弟子,孔家孔任之孙等等…… 毫无疑问,这些上榜的考生,大多都是来自于官宦之家,其次也是家境殷实之辈。 至于真正的寒门子弟,则是少之又少。 尽管欧阳叔想要改掉这个似乎已经约定成俗的规矩。 然而他们批阅考卷时,并不能直接看到考生的信息,只能以文章优劣来评判。 当然这也只是因为本次会试,欧阳叔是主考官,若是其他人,能不能看到考生的信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放榜之日,张白圭,蓁儿与阿絮等三人,都迅速赶来查看。 虽说其实他们并不需要亲自来看,自有人会上门告诉他们,但三个年轻人,都难掩心中的激动,是以亲自来看。 张白圭中了,但名次并不高,已在三十名开外。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张白圭已经很是满意了。 毕竟这次参考的考生中,也有不少厉害的人物。 其家学渊源,非张白圭所能比拟。 即便他是儒家半圣的弟子,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半圣。 张白圭虽已明道,但对治国治世的理念,还并不十分完善。 王守义知道后,也只是点头,道:“此番你能够中榜,已是意料之外,毕竟你跟着我学习,还不到十年,能有如此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科举的事,张道之并不关注,在他看来,这科举只是大多数人争当王侯将相的工具罢了。 与此同时,皇宫内。 赵长青看着那些中榜名单上的名字,不禁陷入了沉思。 其中一些人,就连他这个一直深居于这皇宫大院之内,都曾听闻过其名字。 比如会元李释,乃是开国侯中的宣威侯李太博之孙。 太祖时,李太博随太祖征战天下,平定四方,立下赫赫战功。 而李释,作为李太博的孙子,更是一位文武全才,十岁时,便进入国子监读书,并且就算是大人,在比武中能够胜过他。 还有光禄寺卿吕季之子吕卿,光禄大夫章俞之子章厚,兵部员外郎司马和中之子司马君,儒家半圣王守义弟子张白圭……等等。 当然,赵长青知道的,大多都是官宦子弟。 “这一次的会试,真有意思,恐怕殿试时,会更为精彩了。” “朕很是期待,殿试上,这些人有什么高谈阔论。” 赵长青不禁笑着说道。 他已经预见到,几日之后的殿试,定会是一场龙争虎斗。 不过,这也正是赵长青想要的结果。 在范知行病重之时,他便想过,一定要任用一批有才的年轻人。 朕给他们权利,这样大周朝的改革之制,才能按照自己预料执行下去。 眼下,大周朝已经到了不得不更换新鲜血液的地步。 当然,这事急不得,得一步步来。 要不然,毕竟朝中的那些老臣,尚有权柄在手,一时半会儿他收不回来。 不过赵长青自信自己还算年轻,为了大周朝的未来,他等得起! …… 承平九年,四月三十日。 殿试正式开始,由大周朝皇帝赵长青亲自主持。 果然如赵长青所料,三百多名进士中,都展现出了他们应有,甚至超标的才华。 令赵长青更是耳目如新,龙颜大悦。 殿试结束后,赵长青亲自钦点状元,他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所有考生。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状元将在今日诞生,会是谁呢? 赵长青的心里,忽然诞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他知道,无论自己钦点谁为状元,甚至前三甲,都极有可能被那些文官们挟持,打压。 因此,那些令他真正满意的考生,现在一定不能暴露,甚至排名低一些都行。 让一些颇有才名,又于改革无足轻重的考生,进入前三甲替他们扛雷就行了。 “今年的状元,朕钦点为章平。” “榜眼为,窦辩。” “探花为,罗开。” “……” 就连会元李寔,都在十名开外了,赐进士出身。 至于吕卿,章厚,司马君,张白圭等颇有盛名之人,最后只得了个同进士出身。 赵长青钦点完毕,结果却令满堂官员无比愕然。 因为他们认为的状元之人,哪怕各个官员的看法都不相同,但其中绝没有人认为,会是章平。 当然,章平的才学能力,也是相当出众,因此他们即便认为不应该是他,但一时半会儿竟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榜眼与探花这两个人,虽然才学也可,但不应该在吕卿等人之上才是。 毕竟这两个人只是寒门子弟,并非功勋世家。 “陛下究竟在想什么?” 这是所有官员的疑问,也是许多考生的疑问,难道这是陛下故意为之? 目的只是为了拉拢寒门子弟?扶持这些寒门子弟上位,以挟制他们这些勋贵功臣? 但无论是吕卿,还是李释,以及司马君等颇有盛名的才子,却没有丝毫异议,仿佛接受了这个结果。 若是如此,他们这些在朝中多年为官的人精,确是放心了。 即使被陛下看中又如何?身为进士前三甲,赐进士及第又如何? 寒门终究只是寒门,没有势力支持,也不可能掌握大权。 第407章 中了进士有什么感觉? 届时,只要他们这些“老臣”,对那些寒门子弟抛出橄榄枝,他们还不纷纷都感恩戴德? 这些老谋深算的人精,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回他们竟然算岔了……中了赵长青的奸计。 许多年以后,当这些退休后,尚在人世的老臣,得知今日当中的不少年轻人,都坐上了宰执之位时,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把藏在暗中,瞄准他们心窝子的刀,最后终究是刺了出来。 当日。 京城中张贴皇榜,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诞生,顿时引来一片喧哗和热议。 除状元章平之外,另外两人竟都是寒门子弟,属实让人感到惊愕和意外。 知行客栈的掌柜得知此事后,不禁赞叹道:“范相公诚不我欺!” 今年的前三甲,全部都未在他的客栈住过。 三年后,章平住过的那间客栈,必定会成为最为热门的状元客栈。 而这对知行客栈虽然有影响,一些官宦之家,必定会不惜花重金在那家客栈居住。 但目前来说,还不会那么大,至少范知行还在世。 这件事,看起来知行客栈在以后的竞争中,会逐渐处于下风。 但也并非完全是坏事,如此也能让知行楼走的更远。 直到多年以后,知行客栈的掌柜,才真正体会到了范知行的深谋远虑。 …… 此时。 蓁儿与阿絮,正在准备大餐,想要犒劳一下张白圭。 不管怎么说,同进士出身,那也是进士,有了做官的机会,已经刷倒了一片人。 待蓁儿与阿絮准备好了饭菜之后,已是到了傍晚。 于是,二人摆好宴席,请张道之,赵长歌,以及王守义三人入座。 酒过三巡后。 王守义忽然向张白圭问道:“中了进士,有什么感觉?” 张白圭沉吟了片刻后,才应道:“回老师的话,弟子首先心里是肯定十分高兴的。” “其次,弟子只觉得如释重负,仿佛身体都轻松了很多。” “最后,其实除此之外,弟子并没有什么病觉。” 听到这话,王守义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道赞赏之色,道:“不错,你能正视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已经十分难得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即使是为师,也教不了你们什么了。” 张白圭急忙应道:“弟子不敢。” 王守义笑了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天下之事,并非一成不变,做人做官,也是同样的道理。” “弟子明白了。”张白圭释然道。 “这么说,要不了多久,张白圭就能够做官了?”一旁的阿絮,忽然有些激动的问道。 她作为蓁儿的婢女兼好友,自然见过不少的达官贵人。 只是,那与亲眼见着身边的人当官,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老师不是说过,我现如今还资历尚浅,就算是中了进士,也不可直接去做官,应该在等两年再说吗?”张白圭立刻向阿絮解释道。 这让阿絮十分不解,为什么有机会做官,却不做?那不是有毛病吗? 不过她王守义并没有反对,并且对此似乎很是赞同,当即也不再多问了。 王守义笑着解释道: “放心,你按照为师所说的做,定然不会有差池。” “你现在还太小了,直接就去做官的话,被凡尘琐事缠身,会影响你悟道,以至难以精进。” “待你真正学成之后,再去做官,方能水到渠成,其时未晚。” 张白圭点了点头,立刻恭敬的回应道:“弟子明白了,谨遵老师教诲!” 对于张白圭的态度,王守义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你如今虽然已有功名在身,但无需担心朝廷给你官职。” “为师在朝中也颇有些人脉,这点事随便找个由头就行了。” 一旁的张道之听到王守义话语之间,如同母亲嘱咐一个将要出远门的孩子一般,不禁笑了笑,说道:“王先生真是为了你这个弟子,真是费尽了心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白圭是你儿子呢。” 阿絮听到这话,不禁噗嗤一笑,这位张天师说话,真是太过风趣了。 就连蓁儿都掩面而笑。 王守义面露尴尬之色,道:“我一生无子,这两个孩子,我一向都是视为己出。” 蓁儿笑着说道:“老师视我与白圭为子女,我与白圭亦视老师为父。” 这一句话,说的王守义开怀大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张道之却是皱了皱眉,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蓁儿视王守义为父,王守义也是蓁儿的长辈,自己又是蓁儿的哥哥。 算下来,自己堂堂龙虎山天师,竟然成了王守义的小辈? 当然,他与王守义相交,并不以年龄辈分论。 “唉,果然不能这么论,太乱了。” “以后还是各论各的吧……” 张道之叹了口气,这关系果真是斩不断,理还乱。 三杯两盏之后,宴席也落下帷幕。 将桌上的狼藉都收拾干净之后,众人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 建极殿。 赵长青钦点考生完毕之后,令朝野震荡,不少王公大臣,都以为赵长青是想要对他们下手了。 而且很多官员认为,这事必定有范知行参与其中。 毕竟范知行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陛下在钦点状元时的行为,便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京城中谁不知道,范知行早已年老体衰,更是疾病缠身。 此番突然痊愈,恐怕是回光返照,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们毫不怀疑,范知行在临死之前,会对他们大开杀戒…… 此时,朝会结束后,范知行并没有回去,而是到了建极殿,与赵长青商议一些国事。 “范相公,今日殿试,你以为朕处理的如何?”赵长青向范知行问道。 范知行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应道:“陛下认为可以,那便可以。” 赵长青面露不悦,道:“范相公,此间只有我们两人,还请范相公直言相告。” 面对范知行时,赵长青十分无奈,一来对方手握重权,且声名极大。 甚至他能稳稳坐上皇位,都全靠了范知行一方的官员支持。 第408章 议后世宰执 这也导致,范知行的相权,能够挟制皇权。 赵长青不想看到这个结果,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也不能罢黜范知行。 要不然他这个皇位坐不稳不说,恐怕天下都会产生动荡。 且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背后骂他是昏君。 所以,赵长青向来对范知行表现的极为尊重。 此时,范知行听到赵长青的话,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缓缓说道:“陛下,老臣自知时日无多,也便学一学魏基,直言几句吧。” 赵长青露出了聆听教诲的神情。 只听范知行继续说道: “陛下今日的所作所为,确实可圈可点,搅混了这一池水。” “不过,有识之士,定然能够察觉到陛下的用意。” “但这无伤大局,据臣所知,那几个年轻人,确实才学能力都很不错,可以暗中培养。” “同时,还能借此机会,分辨谁才真有真才实学,谁又只是花瓶,没什么作用。” “也能借机观察他们的心里,是否心性稳重,足以担当大任。” “不过陛下切记,万不可操之过急,以防被有心人知道具体是谁。” “必要时,为了保护那些有才学的有志之士,陛下可以将其罢免,并革除功名……” 赵长青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范相公,形势竟然这么严峻吗?朕身为一国之主,竟然还需要这么做?” 范知行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他们羽翼未丰之前,最好不要让他们暴露,甚至就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知道。” “这……” 赵长青不是不知道范知行所说的形势,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酷。 这,简直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范知行叹道:“陛下,为了大周朝百年大计,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暂且忍耐。” 赵长青强压心中愤怒,深吸了一口气,道:“朕明白了。” 范知行又接着道:“陛下,臣得张天师相助,虽然能够行动了,但恐怕支撑不了两年了。” “若是臣去了,还望陛下不忘臣的殷殷教导,重贤臣,远小人……” 说到这儿,范知行一双混浊的老眼,竟已泛起了泪花。 赵长青如鲠在喉,“范相公……” 他虽然不愿范知行这样的贤臣就这样没了,可这是天道规则,世间谁人能够不死呢? 从他登基以来,赵长青与范知行之间,又是君臣,又是师徒。 也曾齐心合力,也曾暗中争斗。 十几年时间,如过往云烟,现在视之,都已如同等闲。 只听范知行接着语重心长道:“陛下,若是有朝一日,臣大限到了,能主持当今国政的,非中书省右丞相富彦百不可。” “此外,吏部尚书文博夫,户部尚书韩圭,都是当今治世之能臣。” “在王荆文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此二人亦可担当大任!” 赵长青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范知行推荐的这几个人,都是当世能臣,也是当年范知行推行新政时,支持的主力之一。 若是有这几人在,大周朝的天下,便不会乱。 富彦百,乃当今中书省右丞相,此人能力出众,遵守礼仪,顺从公议,没有任何偏心。 除范知行之外,富彦百是唯一一个能令文武百官都服从之人。 文博夫,则是当今昭文馆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此人文武双全,可以出将入相,能力比之富彦百不遑多让。 宣文年间,有涿州有一名为王则的,聚众起义,攻打大周城池,杀害知州,最后更是建国称帝,国号安阳,改元德圣。 先帝派一将讨伐,却久未将王则捉拿,是以先帝大怒,罢黜了那位将军。 一时朝中无人接替,于是文博夫自告奋勇,被先帝任命为宣抚使,前往涿州平息王则。 文博夫亲自上阵,冲在最前头,用声东击西之计,成功率军登上涿州城,将王则捉拿,押解回京,斩首示众,遂平息了这场起义。 随后文博夫名声大振,一路加官进爵。 韩圭,乃当今户部尚书,宣文年间,曾镇守西凉,数次成功守住西域三十六国的入侵,战绩斐然。 “这几个人之后呢?又是谁?王荆文吗?”赵长青忽然又问道。 范知行摇了摇头,道:“后世之事,臣也无法预料,届时,陛下再问他们便是。” 闻言,赵长青虽还想继续问,可他也明白,范知行即便再怎么厉害,又怎么能预测到未来每个人的变化? 毕竟这个世界上,意外总比计划更多。 沉默片刻,范知行忽然又道:“若是日后陛下有大事不能决断,或者可以选择问一下张天师。” “张天师?”赵长青面露愕然,心下也十分疑惑,为什么会是他? 讲道理,赵长青并不希望国政与那些异士牵连在一起,这影响太过重大了。 例如申九千便是一个例子。 可这人若是张天师,那便值得考虑一下了。 只是让赵长青不确定的是,张天师是山上之人,是否精通国政? 不过,若想让大周朝长治久安,没有了张天师还真不行。 无论是范知行,还是富彦百,文博夫,韩圭等人,论对大周朝,甚至天下苍生的功劳,他们都不及张天师。 范知行不再说话,只见他忽然起身,向赵长青恭敬的行了一礼,道:“陛下,臣身体不便,就先行告退了。” 赵长青点了点头,应道:“范相公,一路小心。” 不多时,范知行便已乘坐着轿子,出了皇宫。 只见夜市间,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一副太平盛世的豪华景象。 范知行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暗感叹道:“如此太平气象,又还能持续多久呢?” 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便是范知行唯一放不下的了。 范知行回到自己的府邸后,便派人去请富彦百,文博夫,韩圭三人,就说与他们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三人都来到了范府之中,范知行遂将今日在皇宫里,与陛下的谈话内容,向三人都说了。 富彦百不禁苦笑一声,道:“何苦来哉,我亦是行将就木之人,哪里还能担当如此大任……” 第409章 除夕 闻言,范知行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比我小十几岁,还未到花甲之年,正是年轻力壮,担当大任的时候。” “……”富弼一时竟也无话可说,不过他也不再反驳。 毕竟当今的中书省,在范知行之后,有资格成为左丞相的,也就他一人而已。 他不去接起这个担子,又有谁能去接呢? 何况他亦是中书省的右丞相,一直协助范知行处理政务。 假使范知行不在了,亦能在第一时间接手,不至于让朝政陷入混乱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赵长青会与范知行商量未来谁可接受相位的原因之一。 只要朝政不乱,天下就不会大乱,各地地方也会处于稳定的状态。 “范相公,对于今日殿试,陛下钦点的前三甲,你有何感想?”韩圭忽然问道。 “你们既然知晓,又何必问我?”范知行含糊其辞的说道。 韩圭三人闻言,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为官数十载,于这朝堂之事,又有什么看不穿的呢? 范知行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想必他们都想到一块儿了。 几人又谈论了片刻。 富彦百这才起身道:“范相公,珍重身体,在下先告辞了。” “范相公,保重。” “保重。” 三人都起身告辞,离开了丞相府邸。 …… 殿试结束,也宣布今年的科考正式结束了。 大周朝上下一切政务,依旧照常举行。 即使是新科状元,在这京城,也不过热议一些时日,也便鲜有人提及了。 毕竟考中状元,并不代表以后能够身居高位。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张道之等人在京城中待了大半年,期间天下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偶然一些事件,也轮不到张道之去处理。 承平九年,腊月三十。 新年伊始,天地之间,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都早已张灯结彩,一片红火的气象。 百姓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今日是除夕,每家每户都忙着做年夜饭,一家人晚上都会团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此时,蓁儿和张白圭,以及阿絮,早已采购好了过年所需的物品。 这些年来,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外漂泊,也很少在“家”过什么新年。 王守义也没有后人,他的妻子早已过世,除了族人之外,差不多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懒得回宗族去过年。 三个年轻人都很是兴奋,置办的物品很多。 此时,张道之正在家祠中,祭告天地,焚香点灯。 家祠里,祭祀着张道之与蓁儿的亲生父母。 他们并不知晓自己的父母名字,只知道姓,但也立了两个排位。 “故显考张门张公老大人之灵位。” “故显妣张门刘氏老孺人之灵位。” 此外则是供奉的三清等诸神。 张道之献上了水果,米饭,各类食物等祭品后,便掐天师诀,口中念道: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 “香焚玉炉,心存帝前。” “真灵下盼,仙旆临轩。” “令臣关告,径达九天。” 正是道教八大神咒中之一的祝香神咒。 “哥哥,吃饭了。”忽然,门外传来蓁儿的喊声。 “好嘞,来了。” 张道之应了一声,将写好的福包烧了后,又恭敬的掐诀行了一礼。 随后,张道之便走到了院子里。 这院里在蓁儿他们的布置下,灯火通明。 蓁儿更是亲自下厨,做好了满满的一桌菜。 “蓁儿的厨艺,真是大为长进了啊。”张道之笑着说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蓁儿应该做的。”蓁儿笑着应道。 这时,赵长歌从屋内出来,蓁儿见着,急忙打招呼挥手道:“长歌姐姐快来。” “好。”赵长歌应了一声,来到桌前坐下。 张道之却是面露古怪之色,师姐什么时候也打扮起来了? 只见赵长歌身着正红遍地金袄裙,领口盘着缠枝莲纹,袖口绣八宝璎珞,裙裾缀海水江崖纹,走动间金线流转,恍若朝霞漫卷,鬓间插着点翠凤钗,尾羽垂落三尺长的璎珞,与衣上金线遥相呼应。 赵长歌本就天生丽质,楚楚动人,哪怕是朴素的道袍,穿在身上也难掩她的美貌。 如今这一身穿出来,更是让人惊为天人,就连蓁儿和阿絮都看得呆了。 “哇,长歌姐姐好像天上的仙女,太美了!”蓁儿张大嘴巴,震惊的说道。 “妹妹说笑了,蓁儿也一样美的不可方物。”赵长歌面带微笑,应道。 “蓁儿哪敢和长歌姐姐比?”蓁儿面颊上出现了一缕红霞。 今日蓁儿的打扮,也十分的清丽脱俗。 只见她穿着浅淡的红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发髻间插着一支红玉珊瑚簪。 就连阿絮都穿上了一身绣着繁复花纹的火红色罗裙。 张道之从未见过赵长歌打扮,并且还打扮的这么动人,这让他不禁心生疑惑,莫非师姐也换了个人不成? 他上前摸了摸赵长歌身上的衣袖,好奇的问道:“师姐,这一身衣服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赵长歌直接愣住了,心说这是重点吗? 就不能关注关注别的? 就连蓁儿和阿絮两女,看到这一幕,不禁都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直到张白圭陪同着王守义出来,那一丝尴尬的气氛才迅速被掩盖了下去。 众人都兴高采烈觥筹交错,吃着丰盛的团圆宴。 唯有赵长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于张道之的“无视”,她并没有怪罪于他,只因她明白,张道之并不是故意如此,而是因为他的体内,被老天师种下了消除欲望的桎梏…… “哥哥,吃完饭了,我们一起去看烟花,还有花灯吧?可好玩了。” 席间,蓁儿忽然笑道。 “好啊。”张道之虽然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也没有拂了蓁儿的好心情。 “长歌姐姐,我们一起去啊?”蓁儿又看向了赵长歌。 赵长歌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点头道:“好。” 不待蓁儿发问,王守义便急忙开口道:“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去了。” 第410章 偶遇崇义公 蓁儿笑着吐了吐舌头,却也没有再问。 她跟着王守义学习多年,自然知道王守义对那些事不感兴趣。 阿絮和张白圭二人,却是迫切的想要去看看,凑个热闹。 吃过饭后,阿絮与蓁儿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之后。 他们五人便出了宅子,向京城中最为繁华和热闹的街道而去。 街道上人山人海,到处都充斥着一片喜悦之情。 舞狮,踩高跷,耍中幡,跑旱船,打铁花等各种民间表演,也不一而足,围观者众多。 尤其是崇义公修建的摘星楼那边,更是人声鼎沸。 蓁儿和阿絮,都高兴极了,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停过。 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这可把张白圭折腾的够呛。 奇怪他一个大男人,腿都跑酸了,为何蓁儿和阿絮,却是一点儿事都没有? 赵长歌虽然不像蓁儿她们那样放的开,却也是嫣然含笑。 张道之则是一路跟着,心境大不同以往,仿佛眼前的盛世景象,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一般。 但张道之也是面带微笑,没有破坏这个氛围。 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了摘星楼前,这里正有人在表演打铁花。 蓁儿等人,自兴奋的跑去观看。 那满天的铁花,宛若一颗颗星辰般闪耀夺目,又如雨点般落下,当真是美丽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人,到了张道之近前。 那中年人立刻向张道之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柴让,拜见张天师。” “柴让?”张道之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 待看清对方的样貌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竟然是崇义公。 只是心下暗暗奇怪,这崇义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自己了? 张道之还了一礼,道:“原来是崇义公,久违了。” “不敢。”崇义公急忙道。 “你找我有事吗?”张道之径直问道。 柴让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确实有一点事要向张天师说明,张天师既然到此,不妨到我摘星楼中去坐一坐,待在下慢慢道来,如何?” 张道之看了看玩的正嗨的蓁儿等人,旋即摇了摇头,道:“今日不太方便,改日吧,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柴让的神情间,闪过了一缕失望之色,不过转瞬即逝,依旧恭敬的应道:“数年前,我曾与陶谦曾商议,将诚友书铺开到大周国全境,遍及每个州县。” “本来欲与张天师商量一下了,再做决定,可惜此后在下无缘与张天师再见面……”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道之打断,只听他说道:“此事我早已经知道了,若是我不愿,早就来找你了。” “数年前在雁门关时,因我有要事在身,因此不便与你说话。” “便是默认允许你这么做。” 崇义公登时大喜,眉开眼笑道:“多谢天师!” 张道之摆了摆手,道:“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些年来,你将卖书赚的钱,都抽出一部分派人送到龙虎山去,让龙虎山避免了一些麻烦,怎么说我都还得感谢你一番才是,若不是你,我那本妖魔图录,又岂能卖出去那么多?” 张道之知道,在这件事上,崇义公根本没有赚什么钱,只有往里砸钱的份。 但他依旧不遗余力的将卖书的钱,都分一份给他,如此心意,可谓是十分难得了。 柴让急忙道:“不敢,主要是张天师的妖魔图录,确实写的好,且那笔钱财,也是张天师应得的。” “三年前,我曾上龙虎山拜访张天师,可惜玄蕴子真人告诉我,张天师不在山上,遗憾错过。” 数年前,柴让将诚友书铺开到大周朝境内所有州县后,妖魔图录大卖,如今几乎可谓是人手一本,甚至多本。 这让柴让大赚了一笔,但柴让并没有收下这些钱财,而是除去成本之后,将一部分利润都送到了龙虎山去,每年都如此,没有断过。 这笔钱对于龙虎山来说,并不是很多,但足以平衡一些平日的用度。 要知道,龙虎山在大周朝境内,还有很多个龙虎宗,且门内数万弟子的吃穿用度,法宝符箓等等,都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若是没有收入,龙虎山又如何能够支撑住这些花费? 当然,龙虎山的收入途径很多,正常来说,也不会缺钱缺的揭不开锅。 张道之忽然想起来一人,不禁向柴让问道:“对了,陶谦呢?如今没有在京城了吗?” 柴让道:“四年前,陶谦中了进士,如今外放到南方去做了县令,听说去年刚升迁,做到了同知一职。” 张道之点了点头,对于陶谦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柴让很识趣的道:“在下就不叨扰张天师游玩了,告辞!” 说着,柴让抱了抱拳,便即离开了。 张道之抱拳回礼,道:“告辞。” 接下来,张道之与蓁儿,赵长歌等人,又在街道上闲逛了一个时辰。 及至深夜后,他们这才回去。 张白圭感觉已经累的不行,道:“没想到游玩居然会这么累,感觉丢了半条小命。” 阿絮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得多锻炼锻炼,身子骨太弱了。” 张白圭反驳道:“我身子骨可不弱,只是累而已。” 张白圭曾与王守义行万里路,身体素质自然不会差。 只是大多数男性,在逛街这事上,属实没多大兴趣,因此才感到累而已。 就像女性逛街永远不觉得累,但要是其他事,那就累的不行。 总而言之,或许这就只是心态问题…… 除夕夜过后,时间便已来到了承平十年,正月初一。 一大早,大师兄张虎便上门来拜见送礼。 他早已知道天师与赵长歌都住在这里,只是平日里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来看看他们而已。 今日乃是大年初一,正好有空,张虎索性便来拜年了。 当然,说是拜年,张虎却什么都没有准备,更像是来蹭饭的。 “真人师弟,长歌师妹,许久不见。”张虎一进门,便一脸振奋的打着招呼。 说着,他便走进了院子之中。 第411章 拜年 蓁儿,张白圭,阿絮三人,见到张虎后,急忙纷纷行礼道:“见过张真人。” 因道教取道号全凭自己心意,张虎一时想不到合适的道号,就算有的,也被用过了。 故此张虎迄今为止,也没有道号。 而赵长歌的道号,则还是长歌,只因她喜欢这个名字,且是母亲给她取的。 张道之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张虎,不禁皱了皱眉,道:“你这是来拜年的?” “对啊。”张虎面不改色的应道。 “有你这么拜年的吗?”张道之道。 “你我师兄弟间,情同手足,何须在意那些俗世礼节?”张虎毫不在意的说道。 “……” 就连张道之都被张虎这不要脸的做派给整的无话可说了。 就在这时,张虎看到了还是昨日打扮的赵长歌,顿时就惊呆了。 他揉了揉眼眼睛,确定没有看错之后,不禁喃喃道:“这还是我那个冷若冰霜,寒如白雪的小师妹吗?” “穿的这么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嫁人呢。” 听到这话,赵长歌的脸颊上闪过一抹飞霞。 她并未说话,只听锵得一声。 下一刻,张虎的面前,便出现了一把飞剑。 “小师妹,你这是何意?”张虎大惊失色。 “今日之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休怪我我不念同门之情!”赵长歌冷冷地说道。 张虎咽了一口唾沫,又想起了上次他与赵长歌打的那一场。 那一战,虽然没分出胜负,可是赵长歌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也让他负伤,如今好不容易才恢复如初,他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想到这儿,张虎的脸上挤出了一缕笑容,道:“小师妹放心,今日之事,我若是说出去,定遭五雷轰顶!” 听到这话,赵长歌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蓁儿,张白圭,以及阿絮三人,则是早已看得呆了。 三人早已识趣的躲到了一边去,静静地观察着。 一旁的张道之更是暗暗擦汗,心中道,果然还是师姐猛,一言不合就拔剑。 就连正欲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王守义,看到这一幕后,都默默的把已经迈出门槛的那只脚,收了回去。 “小师妹,这剑……”张虎指了指眼前的飞剑。 “锵!” 赵长歌心念一动,飞剑旋即回到剑鞘之内。 张虎这才松了一口气,来到石桌前坐下。 就在这时,大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奉陛下口谕,为第二十七代龙虎山嗣汉天师正一真人,拜年!” 顿了顿,门外的声音又道:“奉陛下口谕,为龙虎山长歌真人拜年。” 片刻后,门外的声音又接着道:“奉陛下口谕,为儒家半圣,王守义先生拜年。” 蓁儿,张白圭,以及阿絮三人听到,立刻如蒙大赦,迅速走了出去。 见来者是宫里的一位太监,三人都齐齐行了一礼,道:“不敢当,家老爷挡驾。” 接着,三人接过了那太监手中的三个福袋。 这福袋里面,装着时下流行的飞贴,贴上写了拜年时的祝福之语。 这时,这太监身后,又有六名太监抬着三箱礼物,放在了蓁儿他们三人的身前。 那为首的太监接着说道:“这是陛下的拜年礼物,请务必收下。” 蓁儿等三人急忙行礼致谢,那太监完成了任务,也便立刻转身离去了。 三人将三个箱子一一抬进了院中,又将飞帖交给了张道之,赵长歌,以及王守义三人。 见张道之面有不解之色,张虎笑了笑,说道:“真人师弟,这是京城中流行的拜年礼仪。” “王公贵族等都提前写好飞贴,装进福袋中,来互相送祝福,但官员之间,严禁送礼。” “不过真人师弟并不在此列。” 张道之了然的点了点头,遂有些好奇的打开了福袋,里面果然有一张飞贴。 张道之打开看了一眼,见上面果然只是写着一些新年祝福的话,并无其他。 赵长歌却是看也没看,直接丢在了桌子上。 王守义亦只是将飞帖收好,毕竟这是陛下的祝福,出于礼仪,他也不能乱丢。 “这么说,我还得回礼了?”张道之不禁皱了皱眉。 如此一来,岂不是还得破费?关键是,他才懒得动手写什么飞帖。 “当然,不过真人师弟乃是天师,不回礼也没人会见怪。”张虎笑着应道。 “那就好。”张道之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回礼也行,要不然实在是太麻烦了。 蓁儿看着写着张天师的那个箱子,有些好奇的说道:“哥哥,要不要打开?看看陛下给你送了什么?” 张道之摆了摆手,应道:“随便吧。” 听到这话,蓁儿立刻将那个箱子打开了,只见里面竟然是两个食盒,打开食盒后,里面竟然果真是一盘宫里名贵的吃食。 看到这个礼物,众人不禁纷纷愕然,哪有拜年送礼直接送菜的? 张道之却是一脸无语,他已经想象到赵长青的想法了。 自己是天师,直接送钱财的话,显得太俗,古玩字画,对他又没有什么用,奇珍异宝,他更不稀奇…… 于是赵长青想起了张天师似乎“爱吃”宫中的玉肴珍馐,便派人送了这食盒来。 张道之一脸无语,没想到自己在当今皇帝的眼中,竟然是一个吃货? 忽然,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道声音,只听其高声喊道:“中书省左丞相范知行,特为张天师,长公主,王先生拜年!” 蓁儿,张白圭,阿絮三人听到,急忙又走向了门外。 不一会儿,三人便又拿着三个福袋,各抱着一份礼盒,走了回来。 张道之直犯嘀咕,连范知行都派人来拜年了,看来京城中许些达官贵族的礼仪,实在是太过繁杂。 他也明白为什么都只是派府中的下人来了,要给同僚和亲朋好友都拜年送礼,这一来二去的,要是亲自上门,这年恐怕一天都拜不完。 蓁儿三人刚将范知行送来的飞贴和礼物放下,门外却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崇义公柴让,给张天师,长公主,王先生拜年!” 第412章 修炼参悟 蓁儿,张白圭,及阿絮三人,听到这声音,却是一脸的苦相。 他们已经预料到,今日恐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 这京城中达官贵人无数,当他们知道张天师在这里,定然都会派人前来给他拜年。 不仅如此,王守义和赵长歌的身份,在这些眼中,更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要来拜年,他们二人定也不会落下。 虽然这对他们来说,并不会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能给张天师拜年,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一般人还没这个资格呢! 果不其然,继崇义公柴让之后,前来拜年的人,已是络绎不绝。 京城里几乎所有重量级的达官贵人,都派人来了。 “中书省右丞相富彦百,为张天师,长公主,王先生拜年。” “齐王赵崇礼,为张天师……拜年。” “枢密院枢密使呼延誉……” “兵部尚书……” “户部尚书,” “……” 来者大多是京城中的掌权者,鲜有异士。 只因大多江湖上的异士,并不会在京城中居住。 半日过去,他们的宅子外,前来的拜年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终于清净了。 而此时,院子里早已堆满了拜年的礼物,飞贴也堆了一大堆。 张道之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却是毫无波澜。 他知道这些官员什么想法,大多数无非是想傍上天师府这个大腿而已。 只有少数人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张道之也并未在意,虽然他不需要这些人脉,但并不代表蓁儿和张白圭不需要。 这十年来,他的思维已经愈发稳重了,不再意气用事。 张虎看到这一幕,不禁暗暗咋舌道:“啧啧,也只有真人师弟有这个能力了,师兄我在京中也有十几年了,却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飞贴和拜年礼。” 张道之笑了笑,道:“师兄说笑了,你要是想,估计他们巴不得天天给你送礼。” 张虎哈哈一笑,道:“那是。” 接下来,可苦了蓁儿和张白圭,以及阿絮三人了。 他们得费劲的把这些礼物,都一一搬到房间里去。 赵长歌对那些礼物并不感兴趣,让他们一起搬走。 至于王守义,更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新年一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随后的日子里,张道之常与王守义对弈。 这半年多来,除了下棋之外,张道之也常向王守义讨教琴棋书画。 如今他也已算半只脚踏上了长生路,距离真正步入长生境,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常在思考,长生路各有不同,若是自己将这些前人走过的路,都走一遍,又会如何? 是否能在这些不同的长生路之间,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 或者融会贯通之后,踏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 张道之对于儒道的天象之力,早已有所了解。 但知道并不代表做到。 正好眼下有当今儒道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在这儿,要是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可惜了。 再者,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 于是,他了解的越来越深,对于儒道的理解也更清晰了。 当然,他还无法像王守义那样,仅凭参悟儒道就能够沟通天地自然之力。 这些日子以来,张道之对于长生路的理解,也愈发深刻了。 就这样,时间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已是元宵节之后。 距离人妖大战,也只剩下一年多了。 张道之对于“道”的参悟,也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本身熟知道教三千道藏,无论是正一,还是全真的道法,他都烂熟于胸。 就连武当的太极之道,他也感悟颇深。 此外还有佛门的佛法,剑修的剑道,儒家的儒道等等,他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理解。 当然,不仅是这些,为让自己的无垢体魄更加精纯,毫无杂质。 在这些日子里,张道之常引出体内的太阳真火,焚烧自己的身体。 太阳真火为至刚至强的力量,经过太阳真火不断的焚炼,如今他的身体,已经精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莹莹生光,犹如神仙一般。 但张道之清楚,他还没有到肉身成圣的地步。 他如今早已到了水火不侵,寻常刀兵难伤的境界。 但距离滴血重生,断肢再生的真正金刚之躯,还有一段路要走。 即使到了这一步,也依然不是肉身成圣。 真正的肉身成圣,应是不朽不灭,能够沟通天地大道,力扛天地法则,脱离天地桎梏。 如同将自己的身体,修成自成一方的世界一般,不受天地约束。 当然,想要走到这一步,比登天还难,甚至几乎没有可能。 毕竟当今之事,不允许这样的人出现。 如以上古的境界比较,修到这个境地,已是堪称大罗金仙的存在了。 此外,元神的修炼,也不可轻视,只有肉身与元神两者同行修行,才能达到真正的不朽不灭境界。 当然,元神的修炼也比较难。 不过这在张道之的身上,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的肉身与元神,早已是一体的存在。 修炼肉身,即是修炼元神。 修炼元神,也即在修炼肉身。 这是世人难以想象的路子。 是以,张道之在长生路的上的修行,注定远超于别人,其困难程度也自然远超别人。 当今之世,恐怕也就只有张道之敢这么做了。 这些日子以来,张道之不仅在参悟儒道,还有各种道与法。 可以说,他真正做到了炉养百经,一旦功成,踏进长生路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同时,他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更强大,不仅常引来天雷淬炼己身。 就连紫霄神雷都曾被他引来过,劈在了他的身体上,把赵长歌吓得够呛,这举动实在是太疯狂了。 好在最后张道之硬扛了下来,如此数次之后,就连紫霄神雷都不能伤到他的身体分毫了。 他的体内体外,都被紫气缠绕,如同神祇临尘。 只是平日里,他都将紫气敛于体内,不曾外显。 只有修为足够高深之人,能够看得出来张道之的不同寻常之处。 第413章 以上代天师的名誉起誓! “张天师愈发的深不可测了,如今连我都已看不透。” 看着张道之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化极大,王守义不禁感叹的说道。 “这多亏了王先生为我讲解了不少儒道至理,让我元神愈发壮大,肉身也同样随之提升不小。”张道之笑着应道。 别说是他了,就连赵长歌都对儒道的修行方式来了一些兴趣。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常接触儒道,发现自身也出现了不小的变化。 似乎对于天地大道的感悟,更为亲近和理解了。 “张天师谬赞了,这都是你自己天赋悟性极高,再加上无垢体魄的特殊之处,想不要有一番成就都难。”王守义有些羡慕的应道。 无垢体魄,当今之世,只有张道之这一具。 其他的人,并没有这个机缘和底蕴来造就,可以说,当世之人,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够超越他。 至于天赋,也鲜有人及。 如此,又数月之后。 一日,张道之忽然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京城了。 于是她召来蓁儿,对她说道:“蓁儿,你好生在这里读书,为兄感觉对长生路的理解,遇到了一些瓶颈,需要离开这里,去印证一下。” 听到张道之这么说,蓁儿下意识的便生出了不舍之意。 但他也明白,哥哥在修行上,已经到了关键一步,因此就算是不舍,她也只得忍耐着。 “哥哥,你去吧,蓁儿有老师在,没人敢再欺负我们了。”蓁儿笑着说道,眼中已是泛出了泪花。 张道之叹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蓁儿的泪水,道:“放心,最多一年半载,为兄就回来看你。” “好。”蓁儿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赵长歌得知张道之要离去时,也立刻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与他一同离开。 张道之也没有拒绝,如今赵长歌也是踏上了长生路的强者,有她同行,会省好多事情。 而且关于长生路,他也能向赵长歌求证一二。 当日,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辞别了王守义,蓁儿等人后。 便向少林寺而去,这是张道之的第一站,同时他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向悲尘了解。 次日一早,他们二人便登山拜访悲尘,悲尘亦亲自出来相迎。 “不知张天师怎的有闲情到少林寺来找老衲?”悲尘一脸古怪的问道。 张道之微微一笑,道:“静极生动而已,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大师畅谈一下人生了吗?” 悲尘嘴角一抽,畅谈人生?你自己信吗? 悲尘将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请进了少林寺二祖庵。 这二祖庵,环境清幽,十分适合修行。 乃是少林寺修为高深的僧人修炼之地,人数不多,悲尘平日里便是住在这里。 到了二祖庵后,悲尘将庵里的僧人都打发了出去,又亲自给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沏了一壶茶。 只听悲尘道:“张天师,你来所为何事,直接说吧。” 张天师笑了笑,应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 “数年前,佛道之争时,贫道邀请大师你共渡人妖大战。” “大师以有更重要的事推脱,今日贫道就是想要问问。” “究竟是什么大事,竟然比对付妖族还要重要?” 听到这话,悲尘顿时皱眉成川,旋即又摇了摇头,应道:“张天师,此事关系重大,还不到说的时候。” “不过老衲可以向你承诺,待人妖大战过后,老衲会亲自向你说明。” “只是眼下,恕老衲不能相告。” 张道之却并未在意,他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接着道:“既然如此,那贫道便换一件事,把你们少林寺的易筋洗髓炼体经借我一观如何?” “大师放心,就我一个人看,绝不会泄露出去。” “我以上代天师的名誉起誓!” “……” 悲尘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张道之,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以上代天师的名誉起誓?那不是你师父吗?你确定你师傅知道了,不会气活过来? 就连赵长歌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这个师弟。 众所周知,各门各派的核心功法,都是保密的,绝不会外泄。 就连张道之熟知的道教三千道藏,也都并不包括全真的先天功,与武当的太极功,这是不传之秘,也是各门各派的根本。 至于其他的典籍,则没那么重要了。 少林寺的易筋洗髓炼体经,同样也是如此。 悲尘大师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才开口问道:“张天师真的要看吗?” 张道之点了点头,道:“当然,要不然我问你干什么?” “当然,作为交换,我龙虎山的五雷正法,也可以给大师一起看。” 一旁的赵长歌皱了皱眉,开口提醒道:“真人师弟……”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道之打断,道:“师姐,无论什么功法,最终都是殊途同归,大劫将至,若是各门各派,还是敝帚自珍,对于人族来说,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这……”赵长歌沉默了,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如张道之这般? 片刻后,赵长歌忽得叹了一口气,道:“真人师弟心里有数就好。” 一旁的悲尘也是面露讶然之色,他没想到,张天师竟然连五雷正法都愿意拿出来交换。 作为一名武痴,他岂能够不心动? 当下悲尘沉思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既然张天师如此诚心,心胸广博,老衲又岂能如此胸襟狭隘?” 说着,悲尘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本书来,丢给了张道之,接着说道:“这便是易筋洗髓炼体经,请张天师一观。” “好!”张道之也没有藏着掖着,竟真从乾坤袋中,将五雷正法给拿了出来,亦丢给了悲尘。 紧接着,张道之便看翻看起了手中的易筋洗髓炼体经。 赵长歌也跟着一同看了起来,悲尘却并未在意,亦打开五雷正法,迅速的看了一遍。 许久之后,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才将易筋洗髓炼体经看完,张道之更是烂熟于胸。 第414章 各家修行之法 张道之并不担心五雷正法会被泄露出去,且他相信以悲尘大师的人品,绝不会这么做。 反之亦然,悲尘大师也相信张道之不会做那种事情。 要不然今日两人就不会这么爽快的做出交换功法的事情来了。 只不过,悲尘此时感到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看完五雷正法之后,更觉不对劲了。 “这五雷正法中的阳五雷,需保持童子之身才能修炼?”悲尘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张道之点了点头,应道:“不错。” “好吧……”悲尘神色之间流露出了一缕悲怆之色,似乎有些遗憾。 张道之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嘴角露出一笑,问道:“莫非……” 悲尘不等他说完,便即点头道:“不错。” 张道之噗嗤一笑,没想到悲尘大师这样的佛门子弟,都没有“守身如玉”。 不过片刻后,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至今仍是。 当然,这五雷正法中的阳五雷,只是修行时不能破身而已。 一旦将阳五雷修至大成圆满,即使是破身了,也不影响正常使用。 且还能与阴五雷同步修行,阴阳共济,才是五雷正法的真谛。 若是在修行前破了身,则不能修行阳五雷,也便意味着永远不能将五雷正法修至真正的圆满境界。 这也是为什么,张道之和阿椿,都被种下了桎梏的原因所在。 当然,与阿椿不同,张道之还有其他的原因。 老天师不想让他因个人而误天下苍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张道之的宿命。 这也是他迄今为止,没有破开那道桎梏的原因所在。 张道之早已能够破身,但那也是在“大劫”之后了。 且,现在他还需要保持童子之身,在长生路是走的更远。 甚至抵达传说中的仙神境界! “这少林的易筋洗髓炼体经,果然有独到之处。”这时,赵长歌忽然惊叹道。 易筋洗髓炼体经,注重修炼体魄,修至圆满境界时,可达无量身。 何谓无量身?即身体无边无际,不可称量。 即身体能包含宇宙万物之一切能量,血肉之中蕴含天地自然之力,一滴血便可化为一方世界。 当然,如今这方天地,已经没有人能够达到这种境界了。 张道之亦是心生感叹,此前他在达摩洞时,他便看过一眼这易筋洗髓炼体经,但他并未修炼,也没有如今日这般深读。 当时,悲尘便很放心的让他修炼,张道之却并没有那么做。 事实上,恐怕悲尘与老天师,早就已经交流过这两大功法。 只不过看悲尘大师的神色,显然并不知道阳五雷的限制。 或许是老天师知道,悲尘大师已经无法修炼了…… 且张道之早已知晓,世间诸般法门,虽路有不同,但终极大道,是一样的。 而张道之此番前来,就是想要一观这佛门的炼体之路。 或许能够为他打开一条新的修行思路。 知道结果,却路有不同。 到了张道之这个境界,能一观其他功法所需走的路,亦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修行。 张道之又与悲尘谈论了许久之后,他才与赵长歌二人辞别悲尘,下山而去。 接下来,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又去了全真重阳宫,见了太虚子,见识了全真教先天功所需走的路。 当然,对于全真教的金丹大道,张道之早已耳濡目染。 全真所修之道,与修道所走的路,是以天地自然为熔炉,以己身为大药,将自己炼化为金丹。 当然,这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把自己身体炼成金丹,而是在体内凝结金丹。 寻常异士,都是将丹田修成金丹的状态,凝聚压缩天地自然之间的灵气。 修至高深境界,体内无处不可修成金丹,例如太虚子,将五脏都各修出了一个金丹。 也有只修一个金丹的,认为道是“一”,多了反而离道愈远。 这就是先天功的奇特之处,有两种金丹大道的修炼方式。 如同天师府的五雷正法,有阴阳五雷,但本质又并不相同。 将先天功修至大成的,甚至能将金丹化为“洞天”,进而演化出天地宇宙。 当然,这也是传说中的境界了,当世之人,也几乎不可能达到。 不过全真教中,有修士在金丹中孕育本命法宝,即使受损,亦可在金丹中逐渐恢复。 但本命法宝虽然威力强大,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自身息息相关。 不过,此行张道之主要并不是为先天功而来的,他是想要一观太虚子的庄周梦蝶功,也即太上无极八卦睡仙功。 此功法融合世间所有睡功的极致,修至大成圆满,可神游太虚,得游岁月长河,贯穿古今未来。 至于太虚子有没有达到这个境界,那就不为人知了。 当然,此法并不能提升攻伐之力,只是炼精气神,修性命,渐至天人合一,身心合一之境。 可使体内气归各窍,滋养五脏六腑,以蕴生生机,使生命力更为旺盛。 这也是为什么太虚子如此长寿,活了几百年的原因之一。 目的达到之后,张道之,赵长歌二人,便即辞别了太虚子,下山去了。 不过张道之并未去武当,武当的太极道,无极道,他早已融会贯通。 其证道之路,他也早见识过了。 就算是一观太极功,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至于其他的功法,张道之却觉得没有再去印证的必要了。 虽然各家功法的路都不相同,但归根结底,无非是修炼肉身或者元神。 且很多路子,张道之却没办法去修炼,例如全真道的金丹大道。 还有齐玄牝的武道修行,以及蚩狂的夸父之躯。 这些都是有限制条件的,并不适合他。 接下来,张道之便与赵长歌二人,向草原而去。 如今他已初窥长生路,也时候去草原看看,额图根究竟想要托付什么给他。 与此同时,张天师再入草原的消息,火速传遍天下。 不少人都惊讶于,张天师又去草原干什么? 莫非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以说,如今张道之的一举一动,都无比受人关注。 第415章 始皇遗物 额图根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来到了草原。 不过她并未主动现身,而是静静地在圣山等待着张道之的到来。 她长期居住之地,并未在草原的圣山之上,但为了方便监视腾格里,也距离圣山并不远。 在圣山之外的一座小山上,这里景色优美,完全不似草原的模样。 额图根在这里建了一座草庐,平日里若是没事,她便在这里休息。 只有偶尔实在是无聊极了,她才会出门玩玩。 许久之后,一道白光从天际而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额图根的面前。 “张天师,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额图根笑靥如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 “好久不见。”张道之淡淡的说道。 这时,额图根打量起了赵长歌,对于这位有着江湖第一女剑仙的龙虎山女真人,额图根自是早已听说过,也见过。 只是两者之间,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 同时,赵长歌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下暗暗惊讶,她竟然看不透对方的深浅。 额图根忽然摸了摸鼻子,道:“这位女真人是你的道侣吗?” “……” 张道之与赵长歌二人同时无语。 赵长歌并未说话,只是神色间有些不善的看着额图根。 张道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她是我师姐。” “我知道。”额图根笑着应道。 张道之翻了翻白眼,你知道还问,成心的吧? 额图根忽然吐了吐舌头,笑道:“好啦,不逗你了,跟我来。” 说着,额图根便向身后的草庐中走去,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自从上次在山海世界出来后,她便知道,张道之很快就能踏上长生路的修炼,是以这些日子,她从未出去过。 张道之与赵长歌对视了一眼,便即跟着额图根走进了草庐之中。 草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古朴的箱子,以及两张椅子之外,再无其他。 只见额图根走到草庐的角落里,将那个箱子搬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箱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动过了,上面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 “喏,东西都在里面了,这些东西,我都保存了两千多年,现在也该托付给你了。”额图根指着箱子说道。 “托付?”赵长歌皱了皱眉,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个词的含义。 张道之看了一眼那个箱子,见这箱子竟是以纯金打造,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张道之心念一动,将那个金箱子打开。 只见箱子里面,有一把剑,九个鼎,十二个金人。 “这是……”张道之不禁愕然问道。 就连赵长歌亦露出了震惊之色,她想到了某些传说。 额图根笑道:“这都是始皇帝托付给我的,也算是他的遗物。” 说着,她拿起了那柄剑,接着道: “此剑名为太阿剑,后来也有人称这把剑为始皇剑。” “为春秋时期的两位铸剑大师欧冶子,干将所铸,原为楚国楚王所有。” “后来被楚国被始皇帝所灭,这把剑便为始皇剑所有。” 张道之怔怔出神,没有想到这把剑的来头竟然这么大,让人震惊不已。 “传说这把剑失传了,疑似陪葬在了始皇帝的陵墓之中,没想到竟然在你这儿。”赵长歌惊讶的说道。 “一把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额图根笑着应道。 紧接着,额图根又拿起了那九个鼎,道: “这是夏王大禹集九州之铜所铸,乃是九州的压运之物。” “寓意华夏九州,长盛不衰。” “如今这九鼎,早已进化成了后天顶级功德灵宝。” 这次张道之便没有那么惊讶了,他看到九鼎时,便已经猜测出了其来历。 除了大禹九鼎之外,别无他物。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九州的九鼎,竟然也在额图根的手中。 不用想也知道,这九鼎必也是秦始皇托付给她保管的。 “这最后一件,想必就是传说中,始皇帝收缴天下兵器,熔铸而成的十二金人了吧?”赵长歌指着十二金人道。 额图根点了点头,应道:“正是,当年始皇帝铸此十二金人的用意,乃是集天下兵器,对抗天界诸神。” 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闻言,不禁都被始皇帝的气魄所折服。 古往今来,敢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存在,恐怕也就只有始皇帝一人了。 “世间真的有天界吗?也真的有仙神?”赵长歌忽然问道。 “当然有,要不然世间修士,刻苦修行,只为飞升成仙,求得长生又是为何?”额图根点了点头,应道。 “这么说,你见过了?”赵长歌道。 “没有,当年那一战,我错过了。”额图根摇头。 赵长歌很是好奇,这一战,是指哪一战? 不过额图根并未细说,只是让张道之将太阿剑,九鼎,以及十二金人收好。 张道之也没有拒绝,直接全部收进了乾坤袋之中。 随后,张道之才颇为好奇的问道: “始皇帝为什么将这些宝物都托付给你?” “你又为什么托付给我?” 这次额图根不再笑了,神色颇为严肃,道: “始皇帝不愿这些宝物失传,托付给我的用意,便是将这些宝物,交给后世能够护佑人族之人。” “两千多年来,我并未见过这样的人,所以这些宝物我一直都放着,没有令其现世。” “直到到我遇见了你,张天师,你身上有始皇帝的影子……” 说到这儿,额图根顿了顿,沉思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不过,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 “但我相信,始皇帝的遗愿,或许能够在你的身上完成。” 张道之愕然,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额图根会这么看重自己,但也没想到,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竟然有如此伟岸的形象。 对此,就连一旁的赵长歌都是无比惊讶。 “你就不怕看错人吗?”张道之忽然道。 额图根微微一笑,道:“不会,我从没有看错过人,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不会差。” 第416章 无忌都这么大了? 张道之莞尔一笑,一时竟不知道额图根是对自信,还是对他自信? 或者两者皆有? 不过这并不重要。 “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可以走了。”额图根忽然笑着下了逐客令。 赵长歌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额图根,这个女子,令她琢磨不透。 张道之亦是一怔,额图根的行事方式,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 张道之向额图根抱拳行了一礼,不管怎么说,这几件宝物都无比重要,甚至可以关乎到人族的生死存亡。 两千多年来,额图根却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就凭这份意志,着实值得人敬佩。 赵长歌亦向额图根抱了抱拳,以示自己对她的敬佩之意。 随后,张道之和赵长歌二人,拜别了额图根后,便离开了圣山地界。 额图根站在草庐外,看着那道远去的白色光芒,怔怔出神,谁也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 回到大周朝境内后,他们二人并没有再进京城,而是直接返回了龙虎山。 他们已经下山快一年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天师与长歌真人回山,令龙虎山上下的弟子,皆惊喜不已。 这些弟子,自发为他们二人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当张道之看到那些聚集起来的三,四代弟子,甚至五代弟子时。 心中不禁感叹,果然他也在慢慢地变老了,龙虎山都迎来了五代弟子。 时代之变化,并不以个人为中心,也不会为个人而停止。 哪怕是他张天师,也不例外。 “师叔祖!”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忽然传到了张道之的耳中。 张道之寻声看去,不禁愣住。 只见张云逸与灵雀夫妇俩的身旁,竟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十分好奇的看着他。 “无忌都这么大了?”张道之不禁愕然道。 上次他回山时,并未看见张云逸一家人,只因张云逸一家都在酆都龙虎宗。 “回真人师叔,正是犬子无忌。”张云逸立刻道。 张道之上前,摸了摸无忌的脑袋,随即又从乾坤中,取出了一张符箓,算作是礼物,送给了无忌。 “快谢过师叔祖。”张云逸急忙向张无忌说道。 “云逸,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他的,只望他能够健康成长。”张道之笑着说道。 不待张云逸说话,无忌却是已开口道: “谢师叔祖!” 这小子,果然聪慧过人,张道之微微一笑。 他又颇为溺爱的再次摸了摸张无忌的脑袋。 …… 回到龙虎山以后,张道之便进入了后山。 随即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大牛正盘坐在一块青石上,双蹄作掐诀状,双目紧闭,神态肃然。 看样子,竟然似在修炼? “大牛什么时候这么勤奋用功了?”张道之暗暗诧异。 他不知道,自从大牛回山以后,便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不错,果然修为精进了不少,已半只脚迈入了五气朝元境了。”张道之颇为满意的点评道。 大牛似乎心有所感,不动声色的哼哼了两声,似乎在说,怎么样?我是不是天赋异禀? 到了大牛这个境界,早已能够开口说话。 只不过习惯使然,大牛想说什么时,大多只是哼哼两声,并不会开口。 当然,也只有少数人能够感应到,大牛在说什么了。 “真人师兄!” 忽然,一道人影接近,向他恭敬的行了一礼。 张道之转过头,见竟是李不悔。 “不错,已经三花聚顶了,恐怕再过几年,就能凝聚五气了。”张道之笑着说道。 李不悔常年在龙虎山修行,几乎极少下山。 “真人师叔托我来问问你,今年要不要举行罗天大醮?”李不悔忽然问道。 张道之这才想起来这事,第二届罗天大醮,本来应该在承平八年三月举行。 可是因为张道之消失的原因,那年并没有举行罗天大醮。 而他回来后,本应该补上的,可是他一直又在京城待着,没有现身,故此罗天大醮一拖再拖。 这次他终于回山了,玄虚子自是忍耐不住,叫李不悔过来问问。 张道之沉吟了片刻后,这才应道:“今年就不举行了,正好明年便是与妖族大战的那年,又正好应该举行罗天大醮。” “这样吧,你回去告诉师叔,将罗天大醮放在明年举行,奖励翻倍!” 李不悔应了一声是,当即告辞,离开了后山。 她刚离开不久,杨守真便来拜见他这个甩手师傅。 “师傅,徒儿已经成功筑基了。”杨守真见面便高兴的说道。 “……”这话说的张道之愕然无语。 在龙虎山这么多资源和功法的协助下,杨守真竟然用了这么多年才成功筑基。 可见这资质是差到什么地步去了。 不过谁让杨守真是他徒弟呢?就算是资质再差,龙虎山也不会放弃对他的培养。 “不错,打好基础,稳步前进,你的修行之路与别人不同,需要循序渐进,切莫不能着急。” 张道之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杨守真。 不管怎么说,杨守真这个孩子的心性,确实难得。 他不骄不躁,一步一个脚印修炼,虽然进境缓慢,但根基极为深厚,修为也异常凝实。 “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杨守真恭敬的应道。 “好了,你自去好生修炼吧,没事不用来找我,明年的罗天大醮,为师希望你能够崭露头角。”张道之挥手打发了杨守真。 若是换做别人,恐怕这时多会吐槽两句,张道之这个师傅当的,平日里不管不问也就罢了,现在回山了依然如此,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然而杨守真却没有一丝怨言,也没有多话,而是恭敬的应了一声,道:“是,弟子告退!” 然后杨守真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后山了。 这让张道之都颇感无语,这杨守真简直是“郭靖”的翻版。 但与“郭靖”不同的是,他的天赋还没有郭靖高…… 张道之摇了摇头,微微一叹,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也强求不了什么。 第417章 演化道与法 在张天师不在龙虎山的日子里,杨守真除了每日的功课之外,都独自一人修行。 可以说,这家伙除了日常所需之外,其他时间全放在了修行之上。 日复一日,无论严寒酷暑,都未曾断过,其心智之坚韧,龙虎山没有弟子能够比拟。 就连被张道之寄予厚望的阿椿都不行。 曾有一次,李不悔在杨守真的身边逗他道:“你师傅回山了都不管你的修行,你也不怨他吗?” 哪知杨守真面无表情的应道:“师傅是天师,自有要事处理,我自己能够修行,就不必麻烦师傅了。” 说到这儿,杨守真话锋一转,有些不快的盯着李不悔,道:“还有,小师叔以后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说我师傅的坏话了?” 李不悔对杨守真的“直”颇为无言,于是再不逗他了。 不过龙虎山弟子众多,李不悔只喜欢与杨守真待在一块儿。 只因李不悔觉得,杨守真心无杂念,和他待一块儿,自己心里更觉得安然。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道之便又进入了半闭关的状态。 他每日的时间,大多都在思考长生路的修炼。 异士何以能够长生? 便是能够沟通天地自然之力,为己所用,改造身体,令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奇经八脉,生生不息。 身体生命之力旺盛,蕴生长生物质,自然能够延缓衰老,得以长生。 但长生并不意味着不死,只是比寻常人活的更久而已。 无论是肉身,还是元神,都有死亡的一天。 而永生,便是能让岁月不加身,无法在身体和元神上留下时间的痕迹,灵魂亦超脱轮回,不会寂灭。 但张道之常在思考,自身永生,并非世间永恒,这于两者而言,真的会好吗? 当一个人拥有无限的生命,不朽不灭,那么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一个永生的人,必定会伴随着一个问题,身边的亲朋好友,熟知的一切,都会随着自然变化,而逐渐消逝,直至不在世间显化,那这一个人的永生,将会何等孤寂? 这是张道之不敢想象的,也不愿去承受的。 如额图根那般,活了几千年岁月,心性就已发生了变化,若是更久呢?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额图根已极力在克制,但是这种变化是悄无声息的,即使本身有所察觉,但也不可避免。 且于世间而言,一个长生者,定会占据天下大半气数,又如何能够让后世的世界,稳定的运行呢? 甚至极有可能,对天下苍生,做出一些不可理解的事情来。 而若是长生者太多,世间的气数定然不够,也便会令世间发生动荡,彼此之间,又如何平衡呢? 虽然异士到了一定境界,不被此方天道容纳,会自行打开天门,飞升成仙。 但是无论天界也好,人间界也罢,两者的本质想来应该是相同的…… 张道之摇了摇头,待解决了世间之事后,他定然要去草原,与额图根深入交流一下。 作为一名长生者,在剥离了神性之后,是如何维持人性不会产生那么大变化的。 又如何能够不让己身影响世间的气数。 不过眼下,他还未真正踏上长生路,去研究这些问题,为时尚早。 摇了摇头,张道之暂且将心中的那些思虑压下,不再去想。 转而开始研究各家的法与路。 他借自身无垢之体的特殊性,来演化参悟不同的道法。 起初,他在自己的丹田处,演化蕴生出了一枚金丹,再将灵气灌入,以自身灵力将其压缩,几乎形成实质。 而后,他又在五脏六腑,甚至身体各处,都蕴结出了金丹。 这一刻,他的身体就是金丹,金丹就是身体。 当然,这只是一种演化,并非是真的修出了金丹。 如若不然,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将金丹大道走到了这个地步,会让修炼金丹大道的异士,怀疑人生。 且,这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世间没有人能够同时修炼这么多的功法,必然会导致身体气机紊乱,最后自爆而亡。 没过多久,张道之又将体内所有金丹,都汇聚成了一个,成为“道一”,归于丹田。 金丹上,有紫气腾升,神秘无比。 “这金丹大道,果然也有独到之处,但这不是我的道与法,这路子并不适合我。” “前人之路,都为后世之启,我应当沿着前人的路,走出自己的道。” “如若不然,我将永远陷入前人之道的桎梏之中。” 张道之目光坚定,此番演化,让他感悟颇多。 随即,他将体内的金丹散去,又开始演化其他的道与法。 直到最后,他先后演化出了神游太虚,先天一炁,太极道,少林的练体经,儒家的“心”,武道,剑道…… 道家的玄妙通天之力,佛门的肉身之力,儒家的“心之力”,人间的武道,剑道等等,都被张道之一一演化而出,最后又都被他散去,使自身又回归本源。 与此同时,张道之周身的气机愈发凝炼,五气在体内,与头顶之间,经任督二脉不断循环,且速度越来越快,身体有紫气腾现,将其笼罩在内。 此时,在龙虎山的上空,有异象浮现,忽然乌云密布,仿佛间,有雷霆在其中孕育。 “雷劫?”盘坐在天师殿中的玄虚子,忽得睁开双眼,愕然道。 “怎么会?”一旁的玄成子,亦是双目睁开,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方踏入长生路而已,怎么会出现风火雷劫?”玄灵子亦是震惊的说道。 “莫非道之所修之道,太过逆天,提前引来了风火雷劫?” 玄虚子望向了苍穹,喃喃道。 此时,龙虎山众弟子,也都发现了天降异象,纷纷惊愕不已。 “是谁要渡雷劫?难道是三位师叔祖吗?” “除了他们之外,龙虎山也没有其他人有资格渡雷劫了吧?” “非也,天师修为深不可测,或许是天师呢?” “……” 一众龙虎山弟子,皆议论纷纷。 就连龙虎六杰,都心中疑惑不已,将目光移向了后山之中。 第418章 雷劫 此时,张道之自也感应到了雷劫即将到来,这让他心中也无比惊异。 自己不过是在参悟道与法而已,竟然引来了雷劫? 怎么说,这都有些太离谱了。 “也罢,我倒是想要看看,传说中的雷劫究竟有多么恐怖!” 他忽然心念一动,来到了苍穹之下。 “张天师!真的是张天师!” 有龙虎山弟子指着那道身影,惊喜的喊道。 “果真是天师要渡雷劫?” 龙虎山众弟子看向那身影,纷纷惊愕不已。 “天师威武,龙虎威武!”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 龙虎山众弟子皆齐声高呼,天师竟然要渡雷劫了。 这在龙虎山众弟子的心中,并不意外,因为他们坚信,张天师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已。 至于张天师能不能渡过雷劫,却根本没人担心。 倒不是因为别的,仅仅只因他们坚信,区区雷劫,又如何奈何得了张天师? 何况他们龙虎山本就是“玩雷”的,要是连雷劫都渡不了,那还是趁早别玩了…… “轰隆!” 乌云中,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一头怒吼的凶兽。 此刻,张道之周身紫气缠绕,金光阵阵,如同天神下凡。 面对那令异士谈之色变的雷劫,他却面色淡然,似乎根本没有在意。 雷劫,又称天劫,每一位踏上长生路的修行者,都会不可避免的遇到。 一旦成功渡过,便能不朽不灭,永世长存。 只不过,让张道之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并未走到长生路的尽头,何以有雷劫显现? 莫非是天道有感?不让他参悟道与法,不让他走出自己的路。 难道自己的道,太过逆天?不能出现于世间? 张道之疑惑,却心中坚定,就算是天道阻拦又如何? 他一样也会踏过去! 这一刻,张道之将自身道行催动到了极致,身心合一,融入天地自然之间。 隐约之间,他的意志却又似乎已凌驾于天地自然之上。 他不仅化天地自然之力为己用,同时想要彻底掌控天地自然之力。 “轰!” 就在这时,一道雷霆自乌云中诞生,无比粗壮,如通天巨柱,瞬间击在张道之的身体之上。 只一瞬间,张道之身上的道袍便炸开,化为灰烬。 此刻他衣无寸缕,周身紫气澎湃,金光大盛。 那一雷霆,竟未伤他身体分毫。 “这就是雷劫吗?不过如此。”张道之轻语,面露不屑。 他自幼便以天雷地火淬体,这寻常的雷劫,于他而言并无作用,身体早已生出了抗性。 “上天”似乎是察觉到了张道之的不屑与不同之处。 乌云中竟传出雷声轰鸣的怒吼。 下一刻,五道雷霆呈现五种颜色同时落下,瞬间张道之的身体便被雷霆淹没。 下方,龙虎山众弟子,看到这一幕,不禁纷纷头皮发麻。 只因这雷劫,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而是他们也很疑惑,为什么雷劫会有五种颜色? 不应该是天雷,或者紫霄神雷吗? 此时,玄虚子等三位龙虎山的当代老祖,都纷纷飞出天师府,向虚空中望了过去。 “竟然是传说中的五行神雷!道之这一关难过了啊。”玄虚子不禁叹道。 在龙虎山的历史中,不是没有人渡过此劫,但都是天赋逆天之人。 赵长歌等龙虎六杰亦现身,心中无比紧张的盯着苍穹中。 不过他们并未担心雷劫会影响到龙虎山,一来雷劫向来只针对于异士本人,二来龙虎山有护山大阵,即使是雷劫也不能伤其分毫。 此刻。 身在雷劫中的张道之,已是披头散发,浑身焦黑,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这特么什么雷劫?这么猛?”张道之满脸的震惊,后悔于方才轻视了对方。 他严重怀疑,就是因为自己嘴欠,这才让雷劫变厉害了。 五行雷劫,蕴含五行之力,似要将他摧毁。 所幸张道之硬扛了过去,身体虽然受伤,但能够恢复。 “轰隆!” 不等张道之反应过来,苍穹中再次落下九道雷霆,每一道颜色都不相同。 “九色雷霆?这是要彻底绝灭我?” 张道之骇然,他可是见识过这种雷霆的厉害,连来自于未来的异物,都不能抗衡。 雷霆落下,将张道之全身覆盖,将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劈过。 不一会儿,他的身体,便似乎被雷电轰熟了,有一股焦香味传出。 “真变态!” 张道之暗骂了一声,心下却已不敢怠慢,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他扛不住雷劫,就得一命呜呼了。 他急忙催动体内五道先天之气,在体内疯狂运转,先天之气循环往复,其蕴生的生之力,正在修复他的肉身,使血肉再生。 此刻,他的血肉莹莹生光,同时吸收方圆千里的天地自然之力,修复身躯。 他的肉身通透如琉璃,周身因雷劫造成的焦黑尽数褪去。 所幸他是无垢之体,同时道法通神,要不然恐怕还真渡不了这雷劫。 “轰!” 就在这时,苍穹上再次降下一道黑色的雷霆,轰在了他的身上。 张道之大叫一声,面露痛苦之色,他的神魂差点被劈的炸开,这道雷霆竟然不是针对他的肉身,而是轰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张道之不敢分心,急忙收敛心神,凭借意志,将神魂稳住,不让其有损。 尽管如此,他依旧承受了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先是肉身,再是灵魂与元神,都被雷劫轰了个遍。 若不是他有以天雷地火淬体的经历,恐怕早就在这雷劫中陨落了。 雷劫只是长生路的第一关而已,若是连这都过不去,又谈何不朽不灭? 不过一旦渡过去,好处也是巨大的,肉身等同再生,将会更为强大。 这也意味着,张道之已经踏上了长生路的境界。 张道之周身荧光点点,如同周天星辰般,紫气萦绕,金光阵阵。 他在雷劫中寻到了生机。 此时,雷劫散去,天垂万象,异象纷呈,地涌金莲,景星出翼。 苍穹上,竟是日月同出,有九星连珠。 第419章 道成 与此同时,在龙虎山天师府的各个殿宇之间,皆有光华浮现,且天降甘露,落在整座龙虎山之间。 龙虎山众弟子皆承接了甘露,得以滋润己身,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同时地脉之气喷涌,有无尽灵气涌出,将龙虎山皆笼罩在内,使龙虎山的灵气,更为充沛。 张道之乃是龙虎山天师,且身具功德之力,又得龙虎山气数滋养,此时他成功渡过雷劫,自身气数又反哺于龙虎山,是以龙虎山中亦生出各种祥瑞的异象。 “恭贺天师功德圆满!” “恭贺天师得以长生,正道永昌,永护龙虎!” “……” 龙虎山众弟子皆神情激动的高呼。 当代天师成功踏入了长生路,龙虎山的气数也将会大兴。 玄虚子等三位师祖,此刻都长松了一口气。 龙虎六杰亦都无比欣喜,真人师弟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以如此年纪,便步入了长生路,天下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此时,张道之伸手一挥,各种异象尽皆消散于无形。 他自乾坤袋中取出了紫金天师袍穿上,自身紫气与金光,亦都敛去。 隐约之间,他的双眸之中,也有紫芒萦绕。 随后,张道之飞下云端,回到了天师府中。 也在这一月,张天师踏入长生路的消息,只一日之间,便已席卷天下,闻者无不震动。 东海海底,水晶宫。 化形成人的真龙,正端坐在真龙殿的水晶宝座上。 真龙的人形体态,乃是一个壮年男子的样貌,英武不凡,眉宇之间,透出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气息,令人生畏。 “老祖,那龙虎山张天师,已经成功踏上了长生路。” 一头蛟龙匍匐在真龙殿中,诚惶诚恐的道。 “我知道了。”真龙点了点头,轻语道。 不用手下的人汇报,他也能够感应到,张道之渡雷劫时所发生的异象。 这个结果,让他倍感意外。 当代天师不会是无垢体魄吗?不是想要修成肉身成圣吗? 怎么还能够修成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如今更是已经步入了长生路? 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存在了数万载岁月,却从未见过像张道之这样的人。 哪怕是十二祖巫,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 想到这里,水晶宝座上的真龙,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他想到了某个可能,当代张天师的路,恐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真龙殿中,还有十几头蛟龙,此刻都屏气凝神,一脸古怪的看着真龙。 数年前,张天师到东海时,真龙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张天师不能得见长生。 如今那张天师的所作所为,却是结实的给了真龙一巴掌…… 可想而知,真龙此时的心情,有多么尴尬。 与此同时,蓬莱,方丈,瀛洲三岛间,有数头强大的妖兽聚集,亦在商议张天师踏入了长生路之事。 “数年前我便说,不如直接杀了那个所谓的当代张天师,你们不允,如今却让他成了气候。”一头煞气冲天的妖兽一脸不满的说道。 “呵呵,你就知道打打杀杀,还懂什么?当时若是杀了张天师,我妖族与人族之间的大战,早就爆发了,如此,对我妖族可不利。”另一头妖兽冷笑了一声,面露不屑的说道。 “哼!”先前那只妖兽冷哼了一声,虽然心有不服,但它也知道那个道理。 “当年的当代张天师,不过筑基境而已,便已有了如此实力,现在他已是步入了长生路的强者,已然彻底成了气候,现在想要对付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又一只妖兽说道。 “是啊,只怕是东海的那位真龙,也不见得是其对手,如今的张天师,已经不可揣度。”还有一只妖兽亦说道。 众妖兽皆议论不休。 “无妨,若是山海世界成功解封,就算是张天师踏上了长生路又如何?他一个人就算是再强,也不可能是上古那么多妖魔的对手。”穷奇忽然站出来说道。 听到这话,一众妖兽都纷纷点头,认为这话不错,若是山海世界重现,别说张天师了,就算是初代张天师张道陵来了也不好使。 区区一个龙虎山,更是不在话下。 届时,它们想要重掌人间的想法,便能够轻而易举实现。 …… 张道之踏上了长生路,但他明白,真正的修行,现在才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他并没有下山,而是在待在了龙虎山。 为了提升龙虎山众弟子的整体实力,张道之不时开办法坛讲道,这让来听讲的龙虎山众弟子,都受益匪浅。 甚至还有其他门派的异士,为了听张道之讲道,不远千里而来拜山。 龙虎山上,道音不绝,就连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都来此静静聆听。 有鸟兽听道之后,竟开启灵智,可以修行。 有草木闻道,开遍奇花,芳香传至百里,始吞吐天地灵气。 使奇珍异兽,万灵拜服! 就连以杨守真的资质,修行的进步似乎都快了一些,但依旧在筑基中期。 张道之对此颇感无奈,只得尊重个人命运,但他对杨守真的严格,并未松懈,甚至比以往更为严厉了。 如此,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已是到了承平十一年。 二月。 龙虎山将要再次举行罗天大醮,天下正道门派和异士,再次纷纷赶来参加,于二月齐聚龙虎山。 如往常一样,张道之将罗天大醮一应事务,都交给了龙虎六杰安排。 由新龙虎六杰,及第三代重要弟子协助。 如今就连新龙虎六杰,都已踏入了五气朝元境。 端的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罗天大醮的规则,依旧与往年一样。 张道之除了开幕时,在罗天大醮上致辞之后,便任不再管,任由这些异士界的新人发挥。 张道之则是在筹备,今年重阳,与妖族的大战之事。 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人族的十大高手现身就行了。 同时,也得戒备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事。 例如妖族失败后,心有不甘,依旧选择大举进攻人间。 或者,有其他变故出现…… 第420章 大战前昔 第二届罗天大醮,亦历时半月结束。 龙虎山弟子,李不悔和杨守真二人也都参赛。 不过,如今李不悔参与的,已是三花聚顶境的比试了。 三花聚顶的异士,毕竟与筑基期异士不同。 哪怕李不悔法宝,符箓众多,但本身攻伐之力较弱,修行时间较短,只堪堪进了十强而已。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龙虎山众真人都并不意外。 此次的第一,却是由重阳宫第四代弟子,道号凌霄子所得。 从此人道号便能够看得出来,他心气极高,同样天赋也极高,虽年纪轻轻,却是力压同代。 排名第二的,是龙虎山的第四代弟子,名为陈松风。 排名第三的,则是武当的第四代弟子,名为诸葛剑。 而筑基期的比试,李不悔虽然给了杨守真不少符箓和法宝等物,但一根筋的杨守真认为,这个不能使用,会影响修行。 于是杨守真凭借自己深厚的根基,硬生生打进了十强之内。 当然,他亦止步于此。 而排名第一的,则是武当派的第四代弟子,名为凌虚。 第二则是龙虎山的第四代弟子,名为张澄心。 排名第三的是重阳宫的四代弟子,道号一尘。 这次比试,前三被三大道教包揽,这些人亦被好事者称为三大道门承上启下的一代。 张天师没有敝帚自珍,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除五雷正法之外,让凌霄子任意挑选龙虎山三千道藏中任意三本。 也同时将起手撼昆仑和斩龙一剑两术都传了下去。 做完了罗天大醮所有事后,张道之便不再关注此事。 罗天大醮闭幕之后,天下异士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即将到来的人妖之战上。 毕竟这一战关乎重大,乃是人族生存之根本,没有人敢会不在意。 “你们说,数月之后,人妖两族的十大高手对决,谁能更胜一筹?” “当然是妖族,妖族中有上古时遗留到现在的大妖,当今之世,人族中有几个人能够对付?” “呸,你个叛徒,你还是人吗?当然是我人族大兴!” “就是,上古的大妖又如何?又不是没被杀过。” “甲子前,老天师于东海斩妖除魔之事,莫非你们忘了不成?” “当今天师,比老天师修为更强,斩杀一只大妖,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也仅仅是天师而已,其他人可就难说了。” “对,尤其是十万大山里异人族的蚩狂,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嘘,此事慎言,这蚩狂可是张天师请来的。” “……” 异士界里,众说纷纭,各种猜测及阴谋论者,层出不穷。 但正道人士,大多不予理会,只有少数看不惯的,会据理力争,吵的脸红脖子粗。 与此同时,人间界的凡人,也在争论此事。 但大多数人认为,张天师必胜,人族必胜。 京城,皇宫,建极殿内。 刚下早朝的赵长青,便召集了中书省,枢密院,五军都督府,及六部尚书等官员,在建极殿议事。 此事乃为了绝密,只有少数担任要职的,能够参与。 议事之后,当日赵长青便下了一道诏书。 以枢密院枢密使呼延誉为大元帅,统领捧日,天武两军禁军,每军二十五万人,共五十万,前往东海,以镇妖族。 又以齐王赵崇礼为副元帅,协理监制禁军。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五十万大军,出征所需粮草钱银等,可谓是一个天文数字。 也就是在范知行的治理下,大周朝国库充实,再加上出征前,赵长青令户部尚书韩圭,往大周朝各州府征集粮草,筹集军费,置办军需等物。 如若不然,五十万大军能不能出征都是一个问题。 且征用民夫运粮等,更是达到百多万人。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几乎不可能瞒得住,很快便传遍了天下,引人无比关注。 禁军,乃是隶属于赵长青的军队,直接听从于皇帝的指挥。 一般情况下,皇帝都不会将统领禁军的权力,下放到其他的官员身上。 不过这一次是个例外,赵长青也很大胆,但以防意外,赵长青依旧派了赵崇礼监视,以防呼延誉生出异心。 呼延誉也知道,陛下并不会完全放心于他,毕竟这可是五十万禁军啊,一旦谋反,不说能够改朝换代,但是平分天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大周朝禁军编制,例如捧日军,满编共有二十五万人,下辖十营,每营二万五千人。 营又下设五都,每都五千人,每都下又设有五队,每队有一千人。 每队又有百夫,十夫的设置。 如此庞大的部队,从京城出发时,可谓是旌旗遮天蔽日。 无论是异士界,还是人间界,都十分关注这支军队的动静。 此时,呼延誉与赵崇礼身披铠甲,骑马同行。 只听呼延誉感叹道:“没想到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有朝一日还能率领这么多的军队去征战。” 赵崇礼微微一笑,知他心中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厚非,毕竟呼延誉是三朝元老,早已是该颐享天年的年纪了。 不过,赵长青派他作为大元帅的最大用意,只是稳定军心罢了,其次才是指挥禁军作战。 毕竟论武道修为,朝中的武将中,也就呼延誉最高了,论资历,他也是数一数二的。 当今跟随太祖南征北战,一以定天下的将军中,也就呼延誉还活着了。 只听赵崇礼笑道:“廉颇老矣尚能征战沙场,元帅更是胜那古之老当益壮的廉颇远甚,理性担当如此重任。” 呼延誉叹了一口气,应道:“我何德何能,能与廉颇比拟?” 赵崇礼道:“元帅莫要自谦。” 呼延誉只是摇头,并未再多言。 所幸这一次出征,他也能获得一些好处,他家里的那些后人,若能在这一战中大放异彩,获得战功,也好过单单只是继承他的国公之位。 或许,他呼延家,还能借此获得大周朝有史以来,唯一的双国公之族! 这也是为什么呼延誉没有推辞的原因之一。 第421章 齐聚东海 与此同时,十万大山,异人族。 蚩狂正召集夸父,羽人,厌火三族各三千名族人,再加上零散异人一千,共计一万人,正浩浩荡荡的向东海而去。 “蛮王,我们真的要帮人族对付妖族吗?”羽人一族的族长,不禁向蚩狂问道。 “当然,此事关系我们异人族的未来,我们必须要放手一搏!”蚩狂很是自信的说道。 “可是,我们并不是去与妖族开战的,用不着带上这么多人吧?”厌火一族的族长有些疑惑的问道。 “当然用得着,我乃异人族共主,蛮族之长,岂能一点儿排面都没有?怎么说也得叫上族人们一起,给我壮壮声势,也让那妖族和人族看看,我们异人族,亦不弱于人!”蛮王志得意满的应道。 “……” 羽人,厌火两族的族长,听到蚩狂这么说,顿时无言,无话可说了。 带着一万异人,浩浩荡荡前往东海,居然只是为了壮声势?说出去恐怕都没人敢相信。 两族的族长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共同推举了蚩狂为异人族共主。 当然,他们两个就算是不服都不行,谁让蚩狂实在太过变态,他们根本打不过呢? 与此同时,全真教重阳宫。 丹阳子率领全真七子,及门下弟子五百,亦向东海而去。 在第二届罗天大醮上,他便与张天师及众掌门约定,各门各派,以及散修高手等,都在东海齐聚。 同时,武当山。 掌门王冲,亦率领门下弟子三百,往东海而去。 王冲如今也已踏入长生境,以他的资质,倒也在情理之中。 就连聂归真都已踏入了五气朝元境,已经在体内聚集了五气。 相对于王冲来说,她的资质还是差了点,但凭借那一手太极归真式,天下间也少有人是她的对手。 昆仑,剑宗。 江砚雪心有所感,遂立刻召集门内弟子,道:“此番与妖族之战,势在必行。” “天下各门各派,皆已相继前往东海,我剑宗自是不能落后。” “也让天下异人瞧瞧,我剑宗的女弟子,不弱于人!” 包括轩辕静姝在内的剑宗弟子,皆神情凝重,齐声回道:“谨遵掌门之令!” 当日,昆仑有上百女剑仙,皆御剑而行,飞往东海。 京兆府。 齐玄牝站在一个院子里,看着遥远的天际,神情肃穆。 他沉吟了许久,才喃喃道:“这才八月,距离重阳节还有一个多月,你们急个甚子?” “既然你们着急,那就怪不得我了,你们自先去东海吹凉风去。” “我后面再来……” 说着,齐玄牝头也不回的钻进了一座赌坊之中。 齐玄牝虽然没钱,但这毫不影响他没事就喜欢去赌。 毕竟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到,还能做什么来打发那无聊的时间…… …… 同时,天下各门各派,都闻讯而动,意欲齐聚于东海之上。 以一睹这旷世一战! 秦地藏兵谷,剑庐,崂山,玉皇宫等各家的掌门,异士界有名的宗门,都现身了。 云南沐家,凉王府等人间的势力,也派人前往东海,无比关注这一战。 沐家家主沐雄,凉王等,却还有更为重要的任务,那便是警惕边境诸国。 以防他们趁这个机会,大举入侵大周朝的国土。 当然,要说最为严峻的,当属燕云十六州的边境,这两年来,薛尧更是一日都不敢离开这里。 北元皇帝病重,已是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北元诸皇子,正在明争暗斗的争夺皇位。 虽然因此北元朝政不稳,产生动荡,但这只是暂时的。 一旦北元皇帝驾崩,有皇子成功坐上皇位,恐怕就会对大周朝虎视眈眈了。 十年之约将过,谁也不知道北元是否会对大周朝出兵。 尤其是在天下局势动荡不安的时候。 虽说额图根能够左右北元的朝政,但是她身为异士,并不会太过插手人间之事。 假设新任北元皇帝,执意毁约,出兵南下,额图根也不能说什么。 此时的额图根,却也从草庐中走出,她看了看天际,不禁自语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整个九州世界都被调动起来了。” “此战关乎天下局势,虽说这天下与我无关,但是若能尽一份力,也是很好的。” “只是,恐怕就算是这一战胜了,妖族也不一定就会遵守约定。” 额图根作为一个活了几千年的长生者,对于一些事物,有着出乎寻常的预感。 且就连张道之都认为,妖族绝不会善罢甘休。 …… 此时,龙虎山,天师府。 龙虎山上下,都早已严阵以待,只要天师一声令下,他们便能动身前往东海了。 龙虎六杰,新龙虎六杰,以及龙虎山三千弟子,都齐聚于此。 这三千弟子,都是龙虎山的精英,为防妖族趁机作乱,张道之以天师敕令,将这些弟子都召集起来。 同时,他让大周朝境内各地的龙虎宗,都密切关注天下局势,一旦有意外发生,即刻出手,不需要汇报。 这一战,无论是张道之,还是龙虎山众弟子,亦或者天下众生,都期待已久了。 龙虎山众弟子,皆面无惧色,无论是为龙虎山,还是为了天下苍生,他们都义无反顾,并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许久之后,张道之才终于从天师殿中出来。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众弟子,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高声道: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三千弟子皆神情激奋,同样齐声大声喊道: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 片刻后,张道之立刻下令,前往东海。 龙虎山众弟子皆齐声高呼,御剑飞行,遂向东海而去。 承平十一年九月初。 有史官记载了这一事迹,后世称之为人妖之战。 也有人称为人妖初战,或者大劫降临之前。 这一战之后,无论是人间,还是异士界,亦或妖族,格局都为之一变。 堪称千年未有之变局! 第422章 可能是喜欢吧 东海之间,波涛汹涌,海浪滔天。 蔚蓝的天际与海平线,化为了一体,分不出彼此,仿佛海就是天,天就是海。 在承平元年九月初八这一日,人妖之战的前一天。 各方势力都齐聚在了江南东道,明州,慈溪县。 慈溪县中有一山,名为达蓬山,有史料记载,此处为秦朝时,始皇帝令徐福东出寻找蓬莱的出发之地。 也就是始皇帝第一次东征的时候,派徐福为先锋,从此地出发,征讨妖族。 达蓬山之意,便为到达蓬莱。 达蓬山中,还建有祈求坛,求仙亭之物,传说乃是徐福东渡时,为徐福祈求平安渡海到达蓬莱仙岛所设。 此外山里还有一座天然的洞穴,名为炼丹洞。 当地百姓传说,这座洞穴中,曾有仙人居住,乃是徐福的师傅,张先在此地炼丹。 后来,张先丹成,然后服下丹药成仙,一步跨到了蓬莱去。 现在想来,以张道之对三岛的了解,张先想必是没有成仙的,且是一个练气士,只是到了蓬莱而已。 后来,蓬莱被妖族占据,张先的踪迹就成了谜,大概率是被妖族给杀死了。 至于徐福,亦随始皇帝东征妖族,葬身于茫茫东海之中。 此时,达蓬山中,早已聚集了不知多少异士。 更有来自于京城的五十万禁军,密密麻麻的分布于达蓬山上下,以及四周之地。 就连在海岸边,也有少量禁军在此休整。 张天师及龙虎山一众弟子,也占据了达蓬山的一个山头,成为他们的营地。 各门各派的掌门,人族中的高手,此刻都在达蓬山之上。 众异士都以张天师为首,听从他的号令。 就连身为禁军大元帅的呼延誉,以及副元帅赵崇礼,赵长青都对他们下过密旨,若是必要情况时,他们须听从张天师的命令行事。 “久仰了,张天师!”呼延誉和赵崇礼,此时都向张天师行礼道。 “久仰,呼延老将军,齐王。”张道之掐诀回礼。 他曾听闻过呼延誉的事迹和战绩,虽在太祖时代的一众开国公侯中,并不算特别出彩,但也鲜有人及,战绩斐然。 至于这位齐王,倒是极为低调,名声不显,只知他曾随一名异士修行,修为深厚。 可以说,这二人都是如今大周朝为数不多的底蕴,赵长青能把他们二人派出来,可见对这一战的上心程度。 毕竟如此一来,京城中负责保护赵长青的高手,直接就少了两个。 “明日便是与妖族约战的日子了,敢问张天师,究竟有哪些高手会出战?”呼延誉忽然问道。 这不仅是他的疑问,同时也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疑问。 他们早已知道,张天师寻找了十位人族的高手,与妖族决战。 但这十大高手中都有谁,能全部知道的人并不多。 事已至此,张道之也没有隐瞒,遂将这十位高手的人选,都一一说出。 听得他们所有人都不由愣住。 张道之身为天师府天师,此事也由他促成,自然必须算他一个。 赵长歌亦是龙虎山真人,人称江湖第一女剑仙,论风头甚至还在剑宗宗主江砚雪之上,位列十大高手自然毫无异议。 张虎早已踏入了长生路,又是天师的女剑仙的大师兄,其实力非同小可,自然也可。 此外无论是剑宗宗主江砚雪,还是武当掌门王冲,亦或者重阳宫掌门丹阳子,亦都有这个资格。 齐玄牝身为四绝之一的武绝,集南拳北腿之大成,其实力自也是有目共睹。 蚩狂身为力绝,虽不是纯正的人族,但其实力亦是众所周知。 额图根还在四绝之一的天绝腾格里之上,自然也没有异议。 可是儒家半圣王守义,即使他是一代大儒,可终究只是一个书生,能够与妖族中的高手一战? 怎么看这都有些不可思议,甚至他们还有人怀疑,张天师是不是急病乱投医,找错人了? 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如此才是,毕竟王守义若是真的不行,完全可以拒绝。 可是他并没有,这就让人耐人寻味了。 但出于对张天师的信任,此时他们也并未多言,怎么说王守义本人都在这儿看着呢。 当面说他坏话,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何况既然张天师都找了他,想必王守义也有不同寻常的手段吧。 众人也都想着,反正只要能胜过六场,就算是赢了。 退一万步说,王守义输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见到众人的神情,不用想张道之都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不过张道之也懒得解释,至于王守义,则更不会解释什么了。 反正他只要完成此行的任务就行。 因这一战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也为了避免妖族恼羞成怒后大开杀戒,王守义并没有带张白圭和蓁儿来这里。 哪怕此地几乎齐聚了天下高手,但谁也不敢保证,能护佑他们的安全。 就在这时,两道气机迅速临近,众人看去,正是姗姗来迟的齐玄牝与额图根二人。 “我说,他们两个怎么总是迟到?”张虎皱了皱眉。 “可能是喜欢吧。”张道之淡淡的应道。 “……” 张虎一时竟是无话可说。 “你们难道不知道,重量级的压轴人物,都是最后到场的吗?” 齐玄牝到了达蓬山之后,便看向了张虎,语气平静的说道。 显然,方才张虎的话,被他给听到了。 张虎掐诀行礼,并没有与齐玄牝展开口舌之争,一来齐玄牝算是他的前辈,二来齐玄牝的修为比他高。 额图根直接来到了张道之的身旁,有些讶然的道:“你这号召力还挺强,竟然来了这么多人,不亚于当年的始皇帝了。” 张道之不禁一笑,道:“那是自然。” 额图根白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了。 赵长歌看着额图根的神态,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是生出了一股火气,看她十分不爽。 好在赵长歌并未发作出来,只是看向张道之时,神色忽然也冷淡了些许。 这让张道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师姐这是咋了? 第423章 大战启 与此同时,在四海三岛之间,也有无数妖兽齐聚。 东海之波,无边无际的海水之下,有巡海夜叉,虾兵蟹将,以及众水族生灵,正整齐划一的排列在水中,蓄势待发。 似乎随时要冲出水面,杀上陆地。 在这些水族妖怪的后方,有十几头身躯庞大的蛟龙,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海面之上。 其中三头十分强大,分别是西海龙王,南海龙王,以及北海龙王。 而在最后,则是四海之主,也是水族之主的真龙! 三岛之间,也有各类走兽一族齐聚,狼豺虎豹为兵,各族妖王为将,上古凶兽为首,数量繁多,将三岛之地都全部占据。 在三岛之上,还有许多强大的存在似乎正在苏醒,流露出可怕的气息。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在了天地之间,令风云变色,海波荡荡。 …… 承平十一年,九月初九,重阳节。 人族与妖族,双方隔着一条海岸线对阵,双方高手尽皆显现,站于最前。 “十大凶兽!”张道之眉头一皱,显然被妖族的底蕴惊讶到了。 所谓十大凶兽,乃是饕餮,梼杌,穷奇,混沌,诸怀,相柳,鲲鹏,蛊雕,狰,鸣蛇。 上次来东海时,他只见到了四大凶兽。 人族这边,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现在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妖族这么难以对付了。 几千年来都没有灭绝,便是因为这十大凶兽,人间难以找到能与他们对抗的强者。 并且,这些上古的凶兽,寿命都极为悠久,有些甚至能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而人族中,却连能够成仙的人都少之又少。 “张天师,终于又见面了,说实话,我等这一天的到来,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这时,穷奇站了出来,向着张道之浑身煞气的说道。 张道之神色平淡,道:“我也等这一天很久了,只为……” “斩你!” 话音落下,似有天雷地火相撞,发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 “哼,当年我没有使用真身,只是一道法相,你便已不敌,今日你岂能是我的对手?”穷奇冷哼了一声,语气之间,满是不屑之意。 人族众异士听到,不禁纷纷愕然,难道当年张天师在东海那一战,张天师败了? “呵呵,我不敌?这么说你那道法身不是被我斩的了?”张道之冷笑,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众异士听到这话,又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了然,恐怕那一战,谁都没有败,亦或者说,谁都没有胜。 但是,张天师以一敌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算是胜了。 “休逞口舌之利,兀那妖兽,谁敢来与我一战!” 就在这时,蚩狂受不了了,一声怒吼,从人群中飞出。 其气血从体内透发而出,瀚如汪洋,其一出现,似乎天地都在轰鸣。 他身躯雄壮,比正常人还要好大一截,如同一个巨人,横亘在虚空,神威凛凛。 “不愧是力绝!这一身血气,当今之世,恐怕只有武绝齐玄牝能够与之比拟了。” 有人惊叹道,第一次见蚩狂出手。 “夸父族?你们异人族也要参与我妖族与人族之争吗?”穷奇脸色沉了下去,显然它没料到,蚩狂竟然会出手。 “异人族也是人族!对付你们这些妖族,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蚩狂怒喝道。 “好一个异人族也是人族!” 穷奇冷哼了一声,却并未太过在意,终究只是夸父的后人罢了,并非上古时的夸父,否则他还真得掂量一二。 “就让我来对付你!” 穷奇一声长啸,本体显现,竟是一只虎形态的穷奇。 夸父一族,天生血气磅礴,在返祖之后,血气更是强大无比。 而穷奇一族,肉身也是最为强大的力量。 霎那间,穷奇冲上了虚空之中,蚩狂见状,也不迟疑,直接一拳轰了过去。 穷奇咆哮,同样血气充盈,伸出前掌,向蚩狂扑了过去。 “轰!” 拳头和兽掌碰撞,顿时震的虚空都裂开了,有可怕的气息弥漫而出。 一人一兽,都只觉掌臂发麻,暗暗惊叹于对方的力量强横。 “再来!” 蚩狂似乎真的发狂了,发丝凌乱的飞舞,双拳轰动,砸在穷奇的身上。 穷奇也不甘示弱,它的肉身力量同样强横无比,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向蚩狂咬去。 单以这点来说,穷奇天然占据优势,因为相比于肉身,它锋利的牙齿,才是它最好的武器。 两者以纯粹的肉身力量碰撞,杀的鲜血横飞,血肉模糊。 其速度也极快,如电光石火般,修为弱的异士,都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这……高手之间的对决,竟然这么朴实无华吗?”有异士愕然道。 他忽然感觉自己学了一辈子的术法,好像白学了。 “不可动心,这是天生的,你们学不来。”一名长辈呵斥道。 “那齐玄牝呢?他可不是天生就有那种血脉。”那名异士反驳道。 “愚钝,他能练成,本身也是一种天赋,你见过人间有几个以武入道的?”那名长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对方一眼。 “……”那异士顿时无言以对。 此时,齐玄牝看着虚空上方的对决,不由也激动了,他好久没有见到这么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以肉身之力,沟通天地自然之力,拳拳到肉,招招见血,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绝技! 当然,这是对于齐玄牝而言。 蓦地,齐玄牝忽然脱掉上衣,露出了浑身雄伟厚实的腱子肉。 他看向了妖族的方向,语气竟有些狂热的问道:“喂,你们下一个是谁?谁来与我斗上一斗?” 那一群妖族,忽然心头闪过了一丝畏惧之意,纷纷产生了一个错觉。 仿佛眼前之人,是比他们妖族还要妖的人族。 梼杌有些不耐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水族,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片刻后,梼杌便腾空而起,煞气冲天,道:“既然你想找死,那便让我来送你去见阎王!” “谁送谁还不一定呢!下去了记得替我向阎王问候一声!” 齐玄牝丝毫不惧,亦腾空而上。 第424章 某家还怕你留手呢! 梼杌,其形似虎,人面虎足,性格凶暴。 其身遍布着如犬一样的长毛,尾巴也极长,比它自身的身体还要长。 此时,梼杌听到齐玄牝的挑衅,不禁怒吼一声,尾巴横竖而起,妖气腾腾,煞气冲天,如一条铁棍,向齐玄牝横扫了过去。 “凶兽果然只是凶兽,就让某家看看,是你的身体更胜一筹,还是某家的身体笑傲到最后!” 齐玄牝长啸一声,浑身肌肉如同虬龙般,在其身体上突起。 他目光湛湛,气势如虹,伸出右手猛地一抓。 只听得天地之间传来“咚”地一声巨响,梼杌的尾巴,便被其抓在手心。 “嗯?” 梼杌露出惊讶之色,似乎是没想到齐玄牝的力量竟然这么强,竟能以肉身与它无匹的一击硬抗。 梼杌自信,方才那一击,若是寻常的五气朝元境异人,必已被他打成了两截。 而齐玄牝不仅安然无恙,其力量竟是不弱于他。 梼杌用力,想要将尾巴抽回,然而此时它才骇然发觉,自己的尾巴在齐玄牝手中,竟是纹丝不动。 齐玄牝更是不动如山,如同一座大岳。 “怎么可能?!” 梼杌吃惊,然而不等它做出下一步动手,齐玄牝忽得脚踩虚空,双手用力一抡,竟将它的身体甩了起来。 下一刻,齐玄牝双手一松,梼杌倒飞出去,几乎消失在了天际。 “武绝威武!” 人族众异士,看到这一幕,不禁纷纷群情激动。 太强了,以纯肉身之力,将梼杌扔了出去,如此力量,天下罕有! 张道之亦神色讶然,他还是第一次见齐玄牝全力出手,其武道修为,端的是令人震惊。 就连正与穷奇大战的蚩狂,看到这一幕都闪过了一丝讶色。 “人族中竟有人能将肉身修到如此地步,老天师诚不我欺,竟真有人能够与本王的肉身比肩。” 蚩狂赞叹道,一个失神,被穷奇一爪击中,差点栽落虚空,也就是他肉身强悍,否则这一击足以要了他的命。 “该死,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力量!” 蚩狂愤怒了,面前这只凶兽,竟差点让他颜面扫地! “血海!” 蚩狂一声怒吼,其周身血气,直冲霄汉,竟是让天地都失色了。 虚空震动,仿佛在颤抖一般。 穷奇目露凶光,神色之间竟是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忌惮之意。 那蚩狂身躯暴涨,如同站立在天地之间的一尊巨人,气势席卷天上地下,异象纷呈。 罡风猎猎,血气如同汪洋一般扩散出去,令这片天地,都似乎变成了血色。 “返祖了?” 穷奇自语,没有人比它知道,传说中的夸父究竟有多强! 那可是能够逐日的存在,太阳星在其手中,如掌中玩物。 蚩狂抬手,一座方圆百丈的山峰,竟拔地而起,被托于其手间。 另一只手,血气化成腾腾燃烧的火焰,仿佛在焚烧苍穹。 “轰!” 蚩狂将山峰向穷奇镇压而下,恍惚间,虚空破碎,此方天地竟似已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穷奇瞪着一双大眼,满是不可思议之色,然其怡然不惧,道: “既然你认真了,那我也得拿出真正的手段了!” 只见在穷奇的身体四周,有滚滚黑色的雾气浮现,亦是遮天蔽日。 黑雾的扩散速度极快,只瞬息之间,便将蚩狂也笼罩在内,那足有百丈的山峰,亦被黑雾淹没,让人无法看透。 黑雾中,穷奇挥动双翅,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穷奇伸出巨爪,在虚空中一划,竟被它划开了一道裂缝。 下一刻,穷奇的身体在原地消失,躲过了蚩狂那一击,其身体瞬间便出现在了蚩狂的身后。 利爪挥出,只听噗的一声,蚩狂的后背竟被利爪划破,留下了几道血痕。 其赤红色的血液流出,竟是绽放着夺目的红光。 蚩狂闷哼一声,心中怒火滔天,他头也不回,右拳猛地向后一挥,血气化成的火焰,蕴含有伐天之力。 穷奇还未来得及退开,被一拳打砸中胸口,只听得几声脆响,穷奇的肋骨竟已断裂,胸口都凹陷了下去。 穷奇一族,最引以为傲的便是速度,以及那堪比灵宝的利爪。 传说,穷奇一族将这利爪修到极致,就连大罗金仙的肉身,都能够破开,堪比先天灵宝! 蚩狂战斗意识惊人,穷奇引以为傲的速度,在其面前,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优势。 这让穷奇愤怒不已,它浑身黑雾腾腾,有黑光萦绕,在修复它的肉身。 蚩狂的体魄也极为不凡,他运转不灭功,背后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一人一兽,皆是这方天地的绝顶强者,施展出了堪比仙神的杀伐之力…… 与此同时,被齐玄牝扔出的梼杌,在天际浮现,其身亦暴涨,竟达到了万丈之长,仿佛压盖了半片苍穹。 其周身有腥臭浓郁的血气环绕,煞气滚滚,如同江河一般,在其身体四周奔腾。 “这就是妖族中的巨头吗?太可怕了。” “这如何能够战胜?这身躯比山岳还要广大。” “四大凶兽,果然恐怖……” 人族异士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神通手段,恐怕就算是地仙,也不过如此了。 “光大有什么用?看某家照样将你大卸八块!” 齐玄牝面露不屑,并未在意,他的身体,在万丈长的梼杌面前,犹如荧光对皓月。 但齐玄牝怡然不惧,血气滚滚,冲天而上,一拳向那梼杌击去。 这在旁观者看来,似乎无异于以卵击石。 “哼!既然如此,我就拿出真本领了!否则,人族异士,还不小觑了我妖族!” 梼杌开口,其音浩大无比,传遍天宇。 “某家还怕你留手呢!” 齐玄牝轻斥,在其拳头之间,竟有一道拳印浮现,如同一轮明月,向梼杌击去。 拳印打出,空间都被震裂了,令人不寒而栗。 这一拳,令天地都晦暗下来。 梼杌屏气凝神,不敢大意,对方武道修为,已经达通天之境,不比他们妖族中的巨头弱。 梼杌摆动身躯,其尾上竟浮现一个巨锤。 第425章 桃夭到来 梼杌挥动长尾,抡动巨锤,巨锤划破空间,如同一颗陨石从天而降。 “砰!” 齐玄牝的拳印与梼杌尾端的巨锤相撞,爆发出一道声震天地的巨响。 其碰撞之处,竟生出无量光芒,耀眼夺目,连虚空都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在塌陷。 齐玄牝一击未退,再次挥出数拳,他引动天地元气,仿佛与天地合在了一起。 无数道拳印打出,皆撼天动地,令天地震荡。 梼杌与其硬撼了几招之后,竟催动体内煞气护体,周身有黑色的火焰浮现。 “哼!什么上古凶兽,也不过尔尔,还是某家的拳头硬一些!” 齐玄牝一声冷哼,面露不屑之色。 梼杌被他的拳头震慑住,不敢再以肉身与他抗衡了。 “不是霸体,胜似霸体!” 下方,就连四海之主的真龙,都目光闪烁,由衷的赞叹。 它活过万载岁月,见过了不知多少人族的强者,例如刑天,霸王等等。 此刻,真龙认为,齐玄牝比之人族历史中的那些强者,都不遑多让。 此时,不仅是人族异士惊讶于妖族的底蕴,妖族中的那些凶兽,亦对人族的实力感到惊讶。 人族后世的强者,竟又诞生了能够与四大凶兽比拟的存在。 虽然这样的人族强者,向来都寿命不长,但足可震慑妖族一段岁月。 与此同时,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中的强者。 都在密切的关注着天地的变化,毕竟无论是谁都知道,一旦出现了此方天地不能承受的力量,那么天门将会显现。 如此一来,若是让已经隔绝的天界,再次贯穿此界,那么无论是对于人族,还是妖族而言,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尤其是妖族,更不希望天界重现,天庭定会不遗余力的将他们这些妖族荡平。 所幸双方的战斗,虽然霸绝天地,但还没有到让天门出现的程度。 然久而久之,恐怕也无法避免。 这也是为什么,双方的高手,都未第一时间全部下场的缘故。 此时,无论是蚩狂与穷奇的战斗,还是齐玄牝与梼杌的战斗,都进行的如火如荼。 双方似乎陷入到了僵持的状态,一时谁也拿不下谁。 战斗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已经负伤,连天地都被打的崩裂了,露出了一道道如蛛网的缝隙。 大地亦龟裂,山川河流变化,有一条条深渊在蔓延。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有高手施展出结界,将各自的人马都护在了结界之中。 若不然,这能够毁天灭地级的战斗,也不知有多少人会承受不住。 …… 京城,皇宫,钦天监内。 赵长青正通过地动仪的反馈,关注着东海一战的全部过程,以及一举一动。 他面色肃然,双眼紧紧地盯着地动仪,一刻也没有停过。 这是关乎着人族与妖族生死存亡的一战,他不得不全身心的“督战”! 在其后,满头白发的赵道辅,亦是满脸惊愕的看着地动仪上,双方的战斗。 他知道妖族很强,可是却没有想到,妖族竟然强到了这个程度,令他心惧。 所幸,人族的强者也不弱,否则恐怕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妖族的进攻。 与此同时,青丘界内。 青丘君以及一众狐族的狐妖,亦都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的镜石,关注着人妖两族的一举一动。 “果然还是人族与四海三岛的底蕴深厚,堪比地仙的强者,竟是如此之多。”青丘君神色复杂,感叹道。 “青丘君,你说人族与妖族这一战,究竟谁会胜?”一名狐族高手十分好奇的问道。 闻言,青丘君沉吟良久,才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但愿是人族得胜,如此,我青丘才能够避免妖族的觊觎。” 无论是四海的水族,还是三岛的走兽一族,都对青丘虎视眈眈,其想要将青丘吞并之心,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青丘界足够浩大,且灵力充沛,适合修炼,又乃是独存的一界,资源丰富,就连人族都无比觊觎。 也就是当今张天师,与青丘有着极深的渊源,这才没有人族的强者,打青丘的主意。 龙虎山祖天师张道陵留下的进入青丘的桎梏,虽然极其难以寻找,但若是人族中的强者,想要找到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青丘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以往便是借了龙虎山祖天师留下的余威,而现在,则大多是张道之的威慑了。 此时,东海。 张道之正在全神贯注的观看着这一战,忽然他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机正在临近。 他立刻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道人影自天际而来,迅速接近。 待其近身后,众人赫然发现,正是来自青丘的桃夭。 “师父!” 桃夭来到张道之的身前,毕恭毕敬的喊道。 紧接着,桃夭又向龙虎六杰各行了一礼,道:“桃夭见过诸位师伯。” “不必多礼。” 玄蕴子,蕴清子,蕴德子三人应道,此刻他们都有些惊奇的看着桃夭。 他们早已知道,张道之收了一个狐妖为徒,还是首徒大弟子。 但他们却没有见过,一时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侄好奇了起来。 新龙虎六杰,亦都看向了桃夭,各个神色不同。 忽然,萧逾明走上前来,道:“你就是来自青丘的师妹吧?在下龙虎山三代弟子萧逾明,这厢有礼了。” 不等桃夭回话,李清平这时亦上前,向桃夭行了一礼,道:“师妹,别搭理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我跟你说,他心眼最坏了。” 萧逾明还未及反驳,一向性格懒散的张灵岳,都走向前来,道:“师妹,别信他的,我敢拍着胸脯跟你说,他们两个都一肚子坏水,以后少接近他们。” 就连一向“老成”的葛仲,都迎了过来,抱拳行礼,道:“在下葛仲,见过师妹。” 张云逸正要上前答话,一旁的灵雀立时瞪了他一眼,张云逸不禁讪讪一笑,立刻又退了回去。 唯独阿椿也不知为何一脸苦闷,抱着他的大宝剑,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第426章 孽畜,哪里走! “桃夭见过诸位师兄!”桃夭眨了眨眼睛,向几人掐诀回礼,目露秋波。 “师妹不必客气,咱们都是龙虎山弟子,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 “谁跟你一家人了?你心里就一点儿数都没有吗?” “师妹,他们都对你居心叵测,别管他们,听师兄给你说。” “师妹,今年芳龄几何?可曾婚配?” “……” 萧逾明,张灵岳,李清平三人,都在桃夭面前不停地亲切问候。 唯独葛仲话少,除打了一声招呼外,并未再说其他。 玄蕴子等龙虎六杰,此刻额头上满是黑线。 若不是天下正道异士,都在这里,他非得把这几个色胆包天的家伙,逐出师门不可。 但是现在不行,免得被人看了笑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当然,武当,重阳宫,剑宗等各门各派的异士,都不禁向这里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咚咚咚!” 就在这时,张天师突然出手,赏了萧逾明等三人一人一个暴栗。 “你们给我专心点,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真人师叔。” 萧逾明三人都吃痛的捂着脑袋,立刻退了回去。 张道之也很是无语,他岂不知道这三个家伙在想什么?于是出手惩戒了他们一番。 “活该!”看到吃瘪的萧逾明三人,阿椿没来由的心里高兴极了。 萧逾明等三人,不禁都瞪了他一眼,要不是这里人多眼杂,他们一定要让阿椿明白,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你怎么来了?”张道之疑惑的向桃夭问道。 “我也想来凑个热闹,看一看这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旷世大战。” 桃夭笑着应道。 张道之无语,心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既然桃夭都来了,他自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只得默认。 只听他接着道:“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或许对你大有裨益。” “是,师傅!”桃夭笑着应道。 如今她的境界,已是踏入了五气朝元境,真实实力,却是堪比长生路的强者。 此时,苍穹上。 蚩狂与穷奇的战斗,已是接近尾声,他肉身强横,接连撼动十余座山峰,将穷奇砸的血肉模糊。 哪怕穷奇速度奇快,也躲避不过。 蚩狂沟通了天地自然之力,世间极速,在其眼中并无作用。 当然,穷奇也十分强悍,曾将蚩狂的肉身都杀的差点崩碎,也就蚩狂修有不死功,能将肉身修复。 否则若是换作旁人,早就支撑不了了。 战至最后,穷奇终于力竭,浑身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就连它背上的双翅,都被折断了一根。 “夸父族,这个仇我记下了!”穷奇咬牙,双眼喷火,愤怒的说道。 “哼!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分个生死吧!”蚩狂冷哼,浑身亦是遍布鲜红的血液,熠熠发光,如同沐浴火焰。 穷奇闻言神色一滞,它竟是头也不回,转身就走,飞向了三岛之上。 众异士及众妖看得怔怔出神,毫无疑问,这一战,是蚩狂胜了,穷奇不敌,迅速败退。 “吾王威武!” “吾王威武!” 下方,异人族的异人,皆神情激动,振臂高呼。 也令人族异士,看到了胜的希望。 众妖一言不发,气氛无比寂静,穷奇乃是妖族中的巨头,竟都败了。 真龙亦安静的可怕,其沉浮于海波之间,周身日月同辉,星光点点。 “噗!” 就在这时,虚空中,齐玄牝施展六韬打神要诀,瞬间洞穿了梼杌的身体。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仙神的法诀,即使是梼杌也不是对手。 “很像封神一战,那个人的功法!” 真龙目光森然,看向齐玄牝,眼底竟满是忌惮。 封神浩劫,席卷天上地下,无比可怕。 真龙所言,乃是齐家的始祖,姜子牙! 姜子牙辅佐西周,通晓天文地理,熟谙治国安邦之道。 道家亦曾将其视为始祖,兵家更是尊称他为武祖,儒家亦追寻其为本家人物。 后世有人称其为百家宗师! 其在世间的地位,与至圣先师孔子并列,甚至还在其之上。 尤其是在人间,尊奉其为武圣人。 其六韬打神要诀,就连真正的神仙,亦可打杀! 封神一战,姜子牙令无数对手胆寒。 即使是他们龙族中的先贤,也不敢对其锋芒。 “吼!” 梼杌怒吼,此刻它周身上下,都是血洞,那是硬生生被齐玄牝打出来的。 每个血洞都有漆黑的血液流淌而出。 梼杌身躯有万丈之长,如同一座万里巨山,横亘在天地。 周身黑焰焚烧,煞气覆盖全身。 其身形的壮大,成为了齐玄牝极好的攻击目标。 齐玄牝甚至都不用对准,梼杌因体型太大,根本躲避不过。 而齐玄牝虽然不能将身躯化的如梼杌那么巨大,却极为灵活,躲过了梼杌几乎所有的攻击。 其万丈长的尾巴,更是被他打的折断,从天宇掉落,血染长空。 众妖皆倒吸了一口冷气,穷奇败了,连梼杌也要败了吗? 它们不敢置信,但眼前一幕,让它们又不得不信。 “孽畜受死!” 齐玄牝一声大喝,他以肉身化天地,此刻,天地就是他,他就是天地,周身血气磅礴,如同神祇临尘。 “杀!” 齐玄牝再次施展六韬打神要诀,一道清辉闪过,将梼杌一只兽足,直接斩掉。 顿时其伤口处,有黑色的血液洒落苍穹,如同一场血雨从天而降。 那只断开的巨足,没有了法力的支持,迅速的变小,恢复了本身的状态,落入山间,将一片山脉都压塌了。 众人看得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凶兽的肉身太强了,哪怕只是被斩掉的残肢,竟都有如此威猛,令人震撼。 梼杌一声怒吼,将身躯弱小,同时化为一道乌光,向三岛冲了过去。 “孽畜,哪里走!” 齐玄牝不依不饶,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心神一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身形在半空忽然顿住。 看向三岛之间时,神色间已满是忌惮之色。 仿佛那里,蛰伏着一头绝世大凶,正在苏醒。 齐玄牝皱了皱眉,终究是没有杀进去。 第427章 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此刻,身在三岛之上的梼杌,双眼之中,满是怨毒之色。 这个人族,一口一个孽畜的叫着,让它颜面尽失。 怎么说它也是四凶之一,不要面子的吗? 齐玄牝身化流光,回到了人族的阵营。 “武王威武!” “人族大兴!” 此刻,众异士爆出了惊天的欢呼声。 齐玄牝的战力,配得上武王之名! “辛苦了。”张道之向其点了点头,说道。 “吾辈分内之事,张天师不必如此客气。” 齐玄牝抱了抱拳,应道。 旋即他盘坐在地,运功疗伤。 这一战,他虽胜了,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五脏六腑都似燃烧了起来,身体能量已经消耗到了极致。 若是不尽快恢复,自身将会有损。 这时,蚩狂也从半空中降落,回到了异人族之前。 他脸色有些苍白,体内精血都被消耗了大半。 即使是身具不死功,但也并非不死,毕竟血肉再生,极度耗费精血。 所幸这精血,只要修复一段时间,便能够恢复。 “张天师,幸不辱命,之前我们的约定?” 蚩狂看向张道之说道。 张道之微微一笑,道:“蛮王放心,此事我已告知皇帝赵长青,此战过后,南方万里疆域,皆归你蛮族所有。” 蚩狂得意一笑,虽然自身耗费了不少的代价,可他终是给后世子孙,打开了一片广阔的天地。 此后,他们异人族,将再不受制于十万大山的恶劣环境。 “你们妖族已经败了两场,还有谁敢再战?” 就在这时,王冲,丹阳子,两人齐齐而出,望向了妖族之中。 “哼,不过侥幸胜了两场而已,你们休要得意!” 就在这时,妖族十凶中,有两只凶兽站出,皆散发着滔天的煞气。 正是诸怀与与相柳二凶。 诸怀外形长得像牛,有四只角,额头上长了一只巨大如人的眼睛,双耳如同蒲扇,其声如鸣雁。 相柳蛇身九头,通体漆黑,闪烁着乌光,充斥着血煞之气。 二凶始一现身,便即飞向了虚空,凶神恶煞的盯着下方。 王冲与丹阳子对视了一眼,当即亦是御气冲天而上。 王冲道:“你先还是我先?” 丹阳子笑道:“反正都是一战,谁先都一样。” 王冲微微颔首,当即脚下腾现出太极图,向相柳杀了过去。 如今他已将太极归墟式领悟到了极致,其身形亦如虚空一般,无所不容,无所不纳。 “卑微的人类,受死吧!” 相柳九个蛇头,皆吐出蛇舌,目光冷冽,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下一刻,相柳动了,九个蛇头皆喷出九道水柱,向相冲击去。 水柱呈黑色,蕴含剧毒,就算是长生境的异士碰到,亦会立刻暴毙而亡! 王冲不敢轻视,在来之前,他便做好了功课,翻阅了大量有关妖族的典籍,知晓了绝大多数妖族凶兽的能力。 而这相柳,亦是他所了解的凶兽之一。 只见王冲身体四周,一道圆形的护体罡气出现,抵挡住了水柱的攻势。 与此同时,王冲施展太极归墟式,将那水柱化解于无形。 “嗯?有点古怪。”相柳眉头一皱,显然它并没有见过王冲这样的招式,此刻十分惊讶。 相柳身躯扭动,其身无比巨大,如同一条山脉,躯体上覆盖着黑色的鳞片,无比坚硬。 其周身上下,都含有剧毒,只要碰到,必会中毒而死。 但是王冲显然知道相柳的习性,因此他并没有着急主动出击,而是以守为攻,等待相柳露出破绽的机会。 相柳一声冷哼,九个蛇头中,都喷吐出一片黑色的毒雾,将王冲笼罩在其内。 下方,武当山众弟子,皆露出了担忧之色。 毕竟王冲刚踏入长生路不久,底蕴还不深厚,他们担心王冲不是相柳的对手。 与此同时,丹阳子也对上了诸怀。 只见在丹阳子的掌间,出现了一柄长剑,长剑寒光冷冽,化为一道长虹,向诸怀刺了过去。 诸怀怡然不惧,直接上前,与那飞剑硬撼。 诸怀的肉身,也同样的强横无比,硬撼飞剑而不落于下风。 飞剑斩在它的身上,竟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金石之声。 忽然,诸怀张口一吐,一个蕴含风雷之力的球状能量体,从其口中喷涌而出,向那飞剑击去。 “铮!” 那能量球与飞剑相撞,爆发出一道巨响,下一刻,飞剑竟直接折断,同时能量球的力量也耗尽,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诸怀仰天大吼,其身体四周,亦不断生出风雷之力! 一道龙卷风拔地而起,所过之处,山川崩塌,河流倒流,将虚空都撕裂了。 龙卷风中,同时生出了雷电,闪烁其间,爆发出阵阵电闪雷鸣之声。 丹阳子不敢小觑,立刻手掐道诀,施展本门先天功,他将体内金丹,与自身合一,将身体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 如此,天地之间,无穷无尽的自然之力,皆为其所用。 只见丹阳子忽然一声道喝,道音响天彻地,音波如骇浪,向那蕴含风雷之力的龙卷风席卷而去。 两道能量碰撞,霎那间风起云涌,仿佛撕裂了此方天地。 丹阳子肉身之力虽然优于寻常人,但终究不如蚩狂和齐玄牝那么变态,因此他不会以肉身对抗诸怀,而是选择与他斗法。 此时,被毒雾笼罩的王冲,他立刻施展太极功,将太极归墟式演化到了极致,在其身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黑洞,能够吞噬万物。 那毒雾不仅不能近其身,还同时被“黑洞”给吸收了。 不过片刻,身周的毒雾都消散一空,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倒是小觑你了。”相柳口吐人言,有些意外的说道。 它从未想到,竟然有人能够以这种方式,将它的招式化解。 如此一来,它最大的优势,在王冲面前,已经荡然无存。 “这才只是开始而已。”王冲忽然嘴角露出了一道笑容。 只见他双手挥动,演化太极,此刻,他将身心与天地相合,如天人合一之境。 王冲心念一动,在相柳的身前,竟是凭空浮现出了一个旋涡。 第428章 虚空放逐 那个旋涡起初极小,并未造成任何影响。 然而片刻之后,那旋涡竟已有十丈之大,同时化成了一个黑洞。 以黑洞为中心,将四周的虚空都像是吸引了进去。 万物归墟! 天地之间,无论任何物体,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都被那黑洞吸引,最终转化成了虚无,仿佛从未存在于这片天地一般。 相柳九个蛇头都瞳孔发生了地震,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他本以为,王冲的太极道,也就仅仅在临近他的身前才有效果,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在自己的身前,都演化出一方黑洞。 此刻,相柳只觉得那黑洞不断变大,同时他庞大如山脉的身躯,竟都动弹不得,被那黑洞吸引。 任其有千般术法,万般神通,竟都不能施展。 “这……怎么可能?一个凡人,怎能有这种手段?”相柳大惊失色,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 此时它暗自后悔,为何对上了这么变态的一个人? 可惜,此时它已经没法挣脱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体,被黑洞吸了进去。 相柳也不愧是上古凶兽,哪怕是被黑洞吸附,其肉身依旧无比坚硬,没有被伤到分毫。 随着相柳的身躯没入了黑洞之中,那黑洞也在逐渐变小,片刻后,竟以消散的无影无踪。 连同相柳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 无论是人族异士,还是妖族众妖,此刻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招式?那么大一头凶兽,上古时便赫赫有名的相柳,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做到如此? 相柳死了吗?没有人知道,其气息彻底从这片天地消失,无法感知。 就连真龙都瞳孔巨震,那种手段,太过可怕了,就连它也未曾见过。 “有点意思。”张道之看向了王冲,这个武当的年轻人,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本以为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战斗,没想到王冲竟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掌门威武!” 武当众弟子亦齐声高呼。 王冲太强了,如此轻易就解决了一头凶兽,简直骇人听闻。 呼延誉亦是瞳孔地震,震惊道:“如此术法,恐怕是武当那位冲虚真人,也难以做到吧?” 一旁的赵崇礼点了点头,道:“武当出了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段,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武当掌门,只是他的起点而已。” 王冲未展现出可怕的杀伐之力,但这种无声无息的手段,更令人生畏,让人防不胜防。 额图根亦都好奇的看向了王冲,惊讶道:“此番手段,就算是仙神,也不过如此了。” “不知道我能不能学过来,这样打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乃我辈修士,梦寐以求的手段!” 额图根虽然是长生者,但本身杀伐之力就不强,王冲的能力,她很是希冀。 赵长歌等龙虎六杰,看向王冲时,竟不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不知不觉,这位与他们同时代的武当天才,已经令他们都感到棘手了。 待到王冲风轻云淡的从虚空中回来时,张道之不禁好奇的走到了他的面前,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冲抱拳行礼,回道:“禀天师,此不过是术法而已,是我近些年闭关悟出来的,我名之为,虚空放逐!” 张道之愣了一下,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喃喃自语道:“术法吗?” 他认为王冲的归纳并不准确,张道之几乎站在了术法的尽头,也未能施展此等骇人听闻的手段。 或者说,在张道之看来,这已经不是术法那么简单了,甚至可以将其归纳为神通。 何谓神通?如步入长生路的异士,能够调用天地自然之力,可谓神通。 其他都为术法。 只听王冲接着说道:“所谓虚空放逐,不过是我从太极归墟式中,演化而出的一个构想而已,究竟能不能实现,还是一个问题,我也不敢确定。” “这也是我第一次实战,看起来效果不错,不过那相柳凶兽,并不会因此而死。” “换句话说,它被我引入了虚空乱流之中,其间时间空间都是紊乱的,它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回来,几无可能。” “但是,时间一长,就很难说了,毕竟相柳本身实力强大,乃是妖族中的巨头,早已步入了长生路。” “若是被它想到了破解的法子,也自然从虚空乱流中出来了。”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抵不过虚空乱流中的力量,最后死在其中。” 听到王冲的解释,张道之不由陷入了沉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不禁暗叹一声,果然王冲的天赋,太过惊人了。 竟能从太极归墟式中,再次领悟出一种强大的神通。 不过这一招的弊端,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并不能真正杀死对手,只是将其引到了一个虚空乱流中而已。 若是对方足够强大,迟早还有出现的一天,并不能永绝后患。 这也是为什么王冲将之命名为“虚空放逐”的一个原因。 但用在眼下,却是足够了,足以震慑妖族。 可以预见,相柳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了,因为它本身并不是精通时间与空间的妖族强者。 不管怎么说,王冲的天赋,确实让他刷新了对于神通和术法的理解。 与此同时,虚空上方,丹阳子与诸怀的战斗,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丹阳子以先天功,勾引天地自然之力,与诸怀斗的旗鼓相当。 诸怀不断用自身的利爪,切开空间,利用空间位移的能力,不断对丹阳子发起突袭。 这让丹阳子吃了不少苦头,他不如蚩狂那般,能够凭借自身血气,以及不灭功便恢复肉身。 所幸先天功的护体罡气,无比坚固,这才让他免受了许多伤害。 饶是如此,丹阳子此刻也衣衫破烂,浑身都是伤口,甚至口中都有鲜血溢出。 他亦踏入长生路不久,并不能像张道之他们那样,持久性的沟通天地之力,因此这一战,于他而言无比艰难。 第429章 万物凋零 全真重阳宫的其他六位全真七子,以及诸弟子,此刻都神情紧张。 丹阳子这一战,于重阳宫而言,至关重要。 若是丹阳子败了,那么重阳宫的气数,也将势微。 这气数一说,玄之又玄,难以捉摸。 此刻,虚空中,空间不断被诸怀以利爪划破,几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对丹阳子发起攻击。 这让丹阳子十分无奈,只能被动防御,伺机寻找诸怀的破绽。 然而,在诸怀迅猛的攻势下,他就算是有心想要破解,但也无能为力。 除非能够将诸怀的行动限制,方能化被动为主动。 重阳宫有一阵法,名为天罡北斗阵,按北斗七星排列,攻防一体,进可攻退可守,玄妙无穷。 想要困住诸怀,倒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这天罡北斗阵,需要全真七子合力才行。 丹阳子一人,根本无法施展出来。 想到这儿,丹阳子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忽然施展太平要术中的飞仙阵,将自身化为阵眼,以自身为中心,将方圆九丈九的范围之内,化成了一个奇门局。 如今这飞仙阵,正道异士大多都已经学会,尤其是各门各派的佼佼者,更是烂熟于胸。 当然,能够真正发挥飞仙阵威力的,只有少数人能够做到。 下一刻,丹阳子手掐道诀,沟通奇门局内的天地自然伟力,同时施展分身法术。 只见七个丹阳子的分身,在奇门局中显现。 这分身法术,异士中的高手都会,强弱也各有不同。 能够一次施展出七个分身,已是十分不易了。 丹阳子施展出来的这些分身,都拥有部分丹阳子的能力。 且又身在奇门局中,其分身能够维持的时间,将会比寻常分身更持久一些。 “区区几个分身而已,莫非你以为凭这就能够扭转变局?真是可笑!” 诸怀见状,却是不屑一顾的嗤笑道。 丹阳子不语,催动七个分身,按天罡北斗阵,以七星次序排列。 这一招,让张道之眼前一亮,还能如此施展天罡北斗阵? 只是,这天罡北斗阵,虽然能够提升施阵之人的攻伐之力,但分身并不能持久,丹阳子这是何意? 就在众人不解时,只见那七个分身,手中皆幻化出一柄长剑,锁定了一处空间。 紧接着,七个分身同时出手,融合了丹阳子体内金丹的真元之力,以及奇门局中的天地自然伟力。 两种力量融合于每个分身的手中长剑之上,化为一道道剑气,将他们锁定的那片空间禁锢,其力量竟没有消逝,而是形成了一个方形的牢笼。 丹阳子利用先天功中的“预知法”,提前预知了诸怀会在下一刻出现的空间位置。 果不其然,在那无数剑气组成的牢笼间,诸怀竟然出现在了其中。 这让诸怀露出诧异之色,不过它只是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 诸怀挥动利爪,再次切开空间,其身钻入了空间裂缝之中,准备从剑气牢笼中出去。 然而,当它再次现身时,却依旧在剑气牢笼之中。 “嗯?有古怪。” 诸怀立刻警惕起来,剑气牢笼中的空间已经被封锁,形成了一个桎梏,只有将其破开,方能出去。 诸怀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破开这个剑气牢笼。 只见在其身前,再次涌出一道风雷之力,化成了一股龙卷风,向剑气牢笼席卷而去。 那剑气牢笼虽然融合了两种力量,但终究只是丹阳子分身所化力量,并不能持久,因此被蕴含着风雷之力的龙卷风一碰就崩碎。 就在这时,丹阳子突然动了,只见他手掐道诀,口中念诵咒语,将体内的真元,以及所存不多的先天一炁,并沟通天地自然之力,都汇于身前。 “万物凋零!” 就在剑气牢笼破开的刹那,丹阳子身前的三股力量轰然而动,又化成了一股极为特殊的能量,如滔天巨浪,向诸怀覆盖而去。 这道特殊的力量,所过之处,竟让无数花草树木,都瞬间枯萎,其生机被抽取而出。 天地之间,忽得暗淡下来,仿佛生机尽失。 诸怀刚破开剑气牢笼,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反应,便被这股力量扫中。 诸怀面露骇然之色,本以为自己最轻也得身受重伤,然而他愣了片刻,竟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连一丝一毫的伤痛都没有。 与此同时,丹阳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他为了使出这一招,已经浑身力量都消耗了个干净。 就连飞仙阵的运转,他都无法维持,顷刻消失。 他急忙运转先天功,吸纳天地灵气,恢复己身,但一时半会儿,他已是毫无战斗力了。 一众人族异士,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丹阳子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以为他放了个大招,结果对方屁事没有,反而自己受了重伤,且耗尽了力量。 此时,一些悲观的人,已经认为这一场输了。 “连师兄这一招,亦不能伤那凶兽分毫吗?” 全真其余六子,此刻也错愕不已。 那一招万物凋零,乃是丹阳子踏入长生境时,所悟出来的招式,当初他们已经见识过,堪称无解。 “弱小的人类,你……” 诸怀的声音戛然而止,它赫然发觉,自身气机竟在迅速衰退。 不仅如此,其身躯也在迅速的产生变化,先是血肉开始衰老,周身煞气消散于无形,它的生机,正在被一股力量剥夺。 “这,怎么可能?” 诸怀大惊失色,神色之间满是恐惧之意。 眨眼之间,他已经衰老不堪,就连行动都变得缓慢,思维都近乎停滞了。 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衰老,不消盏茶功夫,它那壮硕的血肉,已化成了干枯的皮肉。 仿佛这么一瞬间,它已度过了万年之久。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看见诸怀身上那干枯的皮肉,都从其身上脱落下来,旋即化为飞灰,消散于无形,露出了一根根白骨。 其浑身的力量,也早就土崩瓦解,被那股特殊的力量,化解了干净。 第430章 义士何其多也 “时间之力?” 妖族中的几大凶兽,此刻都纷纷面露骇然之色。 时间之力,最为特殊,乃是世间至高的力量之一。 传说,上古十二祖巫之一的烛九阴,便掌握有时间的力量。 令对手天帝东皇太一,妖皇帝俊,都十分头痛。 “并不是时间之力,而是一种能够剥夺人生机的力量。” 真龙看出了端倪,摇了摇头,心下凛然。 如此手段,即便是它对上,虽能够化解,但也会付出一定代价。 众妖族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全真教的道士,掌握了时间之力,那他们完全不是对手。 若以后与人族开战,则会仔细思量一番。 此刻,诸怀凶兽浑身上下,都只剩白骨和头颅上的四只角了,其颅骨之中,有一团夺目的黑光照耀而出。 这是诸怀的元神。 世间生灵,多将元神寄存于脑海之内,都认为头有七窍,能够通神。 只要元神不灭,意识也便不灭。 那诸怀的元神跳动,流露出了畏惧之意。 下一刻,诸怀一动,浑身白骨啪啪作响,只见它化为一道流光,竟也逃回了三岛之中。 “掌教真人威武!” “……” 全真教重阳宫众弟子,皆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人族众异士,此刻亦松了一口气,这一战于丹阳子而言,虽是吃了不少苦头,可终究是胜了。 呼延誉与赵崇礼二人,却是目光游走,心生忌惮之意。 他们从未听说过,全真教有如此恐怖的手段,竟能够剥夺人的生机,简直无解。 “看来我还得加紧领悟先天功真谛才是。” 恢复了些许的丹阳子,此时不禁苦笑一声。 全真教除修金丹大道外,也会有高手修先天一炁。 当然,如今在先天一炁这条路上走的最远的,当属龙虎山玄虚子。 丹阳子也不过初窥门径而已。 武当历代掌教真人,先贤等,亦曾有过修先天一炁的例子。 且亦领悟出了各自术之极尽的力量。 换句话说,丹阳子也将自身的金丹大道,几乎走到了尽头,这才能够领悟出“万物凋零”那一招。 而那先天一炁,并非三大道门专属修炼之气,其他道门,甚至其他门派,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也有可能会修出这先天一炁,只不过更加困难而已。 全真教的先天功,修到最高境界,天人合一,先天功成,则可瞬间治愈自身内外伤,其先天真气,还能滋润人体,这也是为什么全真教的高手,寿命都较长的原因之一。 显然丹阳子还没有达到这最高境界,不过想来也不会太远了。 全真教上两任掌教,无为真人,曾亦借先天功,修出先天一炁,领悟出了“万物生发”这一神通。 这一招,乃是以金丹之力,先天一炁,以及天地自然伟力合一,生出一股阳气,也为生气,可以令枯木逢春,白骨生肌。 丹阳子正是受“万物生发”的启迪,逆转先天一炁与金丹之力,再融合天地自然伟力,强行逆转阴阳,生出一股阴气,也为死气,可以剥夺生机,夺取寿命。 当然,无论是万物发生,还是万物凋零,使用后都对自身负荷极大,严重的,不仅会影响自身,也会影响外界,非万不得已,不可使用这一招,否则定会立即遭受“因果”反噬。 方才,丹阳子为确保自己这一神通,能够对诸怀凶兽造成最大的伤害,这才催动飞仙阵,化出七道分身,以天罡北斗阵将诸怀短暂困住,而他自身则趁机施展这一招,令诸怀不能逃遁。 可以说,无论是困住诸怀,还是使出万物凋零,丹阳子都是在铤而走险。 稍有不慎,他便会万劫不复,所幸,最终他还是成功了。 丹阳子此时已自虚空回到了下方,全真教众弟子立刻将他护在中心,以防意外。 张道之却在暗暗思忖,他获得五道先天之气后,也有过这种设想,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试验,如今看来,确实可行。 不过眼下他的重心不在这里,而是与妖族之间的大战。 人族这边已经连胜了四场,只要再赢下两场,便是大获全胜了。 “接下来,就让老朽我出手吧,也试试我儒家之道。” 王守义忽然笑道,他也不等人回应,竟已大步踏出。 众人见到,除少数知情人外,都露出惊愕之色,儒家的书生,什么时候也有战斗之力了?这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以及对儒家的认知。 “这是何意?莫非是天师想要故意输一场吗?”有人不解的道。 “慎言,天师是何等人物?岂会在人族与妖族这一战上,生出这等下流之心?”有人立刻呵斥道。 但即使是这人,也很不理解,为什么儒家半圣,会出现在这一战之中? 莫非对方也有与妖族凶兽一战的力量? 所有人都面露惊疑之色,有些发愣的看着王守义的背影。 额图根,赵长歌,以及张虎三人,此刻亦正欲出手。 便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好一个儒家半圣,我辈修士,岂甘人后,这一战,就让我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中年女子,身穿长衫,御剑而去。 众人看去,见此人是昆仑剑宗宗主,江砚雪。 以如今江砚雪之境界,早已不用御剑就能够飞行了。 只不过她已经熟谙御剑之道,并不想用其他的方式。 也或者说,她习惯了。 “江姨还是一向气势凌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张道之莞尔一笑。 昆仑剑宗的女剑修,向来如此,直来直去,毫不扭捏造作。 虽是女子之身,却有大丈夫的气概。 这也是为何世间有难娶不过昆仑女,难嫁不过龙虎子的说法了。 相对来说,娶昆仑女,比嫁龙虎子,可是难了不知多少倍。 此时,王守义见着江砚雪那英姿飒爽的背影,不禁心生感慨,道:“普天之下,义士何其多也!” 这一句话,让后世又衍生出了“异士何其多也”的说法。 王守义忽得开口朗诵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431章 让我来 就在众人诧异于王守义怎么突然吟诗时。 只见一道罡风自王守义脚下凭空生出,旋即稳稳的将王守义的身体,送到了虚空之中。 “这……” 一众人族的异士,不禁纷纷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术法? 就吟了一句诗,便能让他上天?端的是无比玄妙。 唯有少数步入长生路的异士,知晓这并不是什么术法,也不是什么神通。 只是王守义“道”的外在表现,是其身沟通了天象之力,可化自然伟力为己所用。 至于所吟诵的那句李太白的诗句,便如道家的口诀,能贯通天地,言出法随。 “儒家之道,果然非同小可。”半空中的江砚雪,不禁赞叹道。 “江宗主过奖了。”王守义抱了抱拳。 得亏此地没有儒家弟子在这儿,要不然看见这一幕,定会令他们沸腾。 “儒家半圣,名不虚传!”呼延誉与赵崇礼二人,也都称赞不已。 异士界各门各派的掌门,也心生敬畏,不敢再小觑儒家之道。 此时,不仅是青丘,身在京城钦天监的赵长青,亦关注着那个如今已经衰老的背影,王守义带给他的震撼,不比当初张天师带给他的震撼小。 “没想到数千年过去,儒家又出了一个人物,我还以为儒家就此没落了呢!” 东海之上,真龙一瞬不瞬的盯着王守义,想起了传说中的那位孔圣人! 当年,春秋大劫,人间最后一位圣人,孔夫子,改地火水风,重定天地秩序,让山海世界归于山海世界,让神州世界亦归于神州世界,从此两界互不相扰。 尽管孔圣人因此身死道消,其儒家的浩然正气诀,也已失传,但其伟岸身姿,与言出法随的伟力,却令真龙亦印象深刻。 可以说,真龙真正见识了那个时代的孔圣人,其力量有多么恐怖。 孔圣人陨落之后,儒家又出了一位亚圣,那亦是堪比孔夫子的存在。 亚圣凭借孔圣人留下的浩然正气诀残篇,身养浩然正气,亦给妖族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及至后来亚圣身陨,儒家的浩然正气诀,也逐渐在世间彻底失传。 谁也不会料到,没有浩然正气诀的儒家后辈,竟能够领悟出沟通天象之力的方式。 就连另外六大凶兽,此刻对王守义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亦心生疑惑,也无比忌惮。 “你们谁来?” 江砚雪横剑立于虚空,睥睨下方一众妖族,气势如虹。 此言一出,各个凶兽都面面相觑,连四大凶兽中的穷奇和梼杌都败了,身负重伤。 其余凶兽,勉强有十大凶兽之名,但论杀伐之力,能与四大凶兽比拟的,却是寥寥无几。 “让我来!” 这时,同为四大凶兽的饕餮,飞天而上。 饕餮,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 其周身释放贪煞之气,凶光阵阵,令人心生畏惧。 饕餮直接冲向江砚雪,它也不迟疑,直接出手,想要迅速解决战斗,为妖族扳回劣势。 只见饕餮身躯放大,瞬息之间,便已有百丈之长,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庞大的吸引之力,在其口中浮现。 方圆百丈内,所有物质与能量,竟都被它吸入口中。 就连江砚雪手中宝剑,亦铮铮作响,似要挣脱而去。 江砚雪皱眉,心中一惊,这四大凶兽,果然名不虚传,仅一出手,便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你不是它的对手,让我来。” 王守义这时忽然开口,罡风将他送到了江砚雪的身前。 只见他将手一挥,一道清辉洒出,顿时稳住了江砚雪手中之剑。 江砚雪不由一怔,她面对饕餮,如临大敌,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轻而易举化解饕餮的力量? 尽管江砚雪并不明白其中原因,但此刻她亦知晓,王守义的实力,在她之上。 或者说,王守义在长生路这一道上,走的比她更远。 “好!” 当即,江砚雪不再犹豫,在王守义的掩护之下,立刻退出了饕餮的攻击范围,瞬息间已到了百丈开外。 “哼,儒家半圣?既然你想来找你,那我就送你去见你祖师!”饕餮一声冷哼,口中吸引之力不减,反而愈发壮大了。 王守义屹然不动,仿佛他身体四周,都空无一物,无论饕餮的吞噬力量多么恐怖,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江砚雪见没有凶兽现身,也不着急,遂注视着王守义与饕餮的战斗,同时她警惕的观察着那群妖兽的动静,以防对方突袭。 眨眼之间,饕餮已将身体四周百丈的范围,吞噬的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就连那片空间,都似乎已经不存,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圆洞,黑漆漆的,仿佛将这方天地破开。 饕餮见自己吞天噬地这一招,竟未对王守义造成半点伤害,心下不由暗暗一凛。 它立刻停止了吞噬,又将自身贪煞之气,向王守义释放了过去。 贪煞之气迅速暴涨,其中仿佛有无数只饕餮,向王守义袭来。 然而王守义面色不改,只口中念诵道: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话音刚落,自其胸中,有一道道浩然正气激发而出,将他全身护住。 任凭那贪煞之气如何变化,王守义依旧视若无物。 饕餮本欲施展贪欲幻像,影响王守义心智,却不料王守义坚守本心,又怎么可能被这贪煞之气影响? 如若不然,他也当不得那儒家半圣之名。 其道心之稳固,即使是常年修道之人,亦有所不如。 饕餮见自己“贪妄迷阵”这一招也失效,不禁面色沉了下去。 当然,它本身脸就黑,就算是有所异样,也不会被人看破。 只能从其神态中发现一丝端倪。 “既然无法动摇你心智,那我便从物理层面瓦解你!” 饕餮怒吼一声,从其血盆大口中,吐出一道黑色的火焰。 这火焰附带有腐蚀性,就连虚空都承受不住,被腐蚀化解。 若是打在肉体上,必定会顷刻间将其肉身腐蚀成为一滩尸水。 第432章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不仅如此,饕餮还在那腐蚀火焰之上,加了一道诅咒之力。 一旦命中,即使王守义有千般术法,万般神通,也毫无作用,会立刻身死道消。 王守义双眼一凝,他终于动了,同时口中念诵道: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 “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 “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 这正是孟子一书中,亚圣孟子对浩然正气的部分释意。 此刻王守义将此念诵而出,自其身体中的浩然正气,与天地自然伟力,合二为一。 只见王守义伸手一指,这道蕴含浩然正气,与天地自然之力的力量,顷刻从其指尖激射而出。 如同一道流星,夹带无尽光芒,击向了饕餮吐出的黑色火焰。 顷刻间,那黑色火焰便被流星化解,消散于无形,其间的诅咒之力,也瞬间消失。 饕餮震惊失色,瞳孔都变了,它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老儒,为何有这种力量。 它不知道,儒家的浩然正气,天然克制它的贪煞之气,腐蚀邪气…… 若是江砚雪对上,就算不死,也会遭受重伤。 但在王守义的手中,却能轻而易举化解。 当然,这并不能说王守义强于江砚雪,论杀伐之力,江砚雪的剑道之力,始终在王守义之上。 只不过,江砚雪对道的理解,在长生路一道上走的远近,却是远远不如王守义。 与此同时,王守义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其周身血液,竟在瞬息间从鲜红色,演变变为碧青色。 周身亦腾现出碧色的光芒,无比夺目。 “山雨欲来风满楼!” 王守义轻叱,抬手间,无数道罡风,自虚空中生出,向饕餮席卷而去。 罡风中蕴含天地自然之力,威力绝伦,饕餮一个身形不稳,竟差点被罡风吹走。 饕餮愈发骇然,惊惧的看着王守义。 同时,在苍穹之上,有一朵朵乌云汇聚,其中电闪雷鸣,天地之间一片沉闷,仿佛将要有磅礴大雨一般。 王守义以手代笔,以手指为笔尖,在虚空中比划了起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引动天地自然之力。 他竟然在虚空中刻写文字,待其书写完毕,那满天的乌云中,竟有倾盆大雨落下,每一滴雨滴,都蕴含天地自然伟力,如同能够穿透天宇的流光倾泻而来。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虚空中显现了这十个大字。 恍惚间,苍穹之上,有天门洞开,仙雾缭绕,其间仿佛有仙神睁目,正在俯视人间。 九幽之下,有鬼门大开,无尽九幽之气涌现大地,亿万恶鬼咆哮,仿佛要冲出鬼门。 张道之与额图根见状,急忙出手,催动飞仙阵,迅速来至天门处。 同时,他们二人身化天地,引动天地法则锁链,将此方天地稳固住,同时将天门隔绝。 至此,那天门才缓缓闭上,终究没有显现出来。 与此同时,真龙与一头浑身上下都是混沌之气的妖兽出手,极速冲向地底深处。 以真龙真元,以及混沌之气,将那九幽之门关闭,使亿万鬼怪,都不能再显现而出…… 此时,饕餮浑身都已千疮百孔,黑色的鲜血汩汩而流,是被那雨滴“砸”的。 就连它腋下的一只眼睛,都被洞穿,眼珠破裂。 饕餮此刻更是被吓傻了,看向王守义的目光都变了。 王守义那瘦弱的身躯,在它眼中被无限放大,如同一尊伟岸的仙神。 饕餮忽得怪叫一声,已是毫无斗志,它正欲逃走。 但王守义似乎提前洞悉了饕餮的意图,当即口中念诵道: “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话音落下,在其身之上,竟出现了一座虚幻的城池,其中传来金铁交击的声音,鼓声阵阵,其音力透九天,下荡九幽,仿佛有千军万马出现,要将此地作为战场。 紧接着,城头出现一方宝匣,宝匣打开,里面竟是一把血气未干的金刀。 金刀铮铮作响,从宝匣中飞出,随着王守义并指作刀,向那头饕餮斩去。 那把天地伟力化作的金刀,亦向饕餮斩了过去。 饕餮吓得亡命奔逃,将自身气势提升到了极致,然而金刀如一道闪电,速度极快。 电光石火间,金刀斩落,竟将饕餮的身体,直接斩成了两截。 饕餮大叫一声,其头颅中飞出一道光芒,这是它的元神,元神直接舍弃肉身,瞬息间便没入了三岛之间,再也不敢出现。 饕餮那庞大的两截残身,直接落在了东海之中,顷刻间便将海波染成了黑色。 水族中的那些强者,不禁露出了贪欲之色,那可是四大凶兽饕餮的肉身啊。 若是能够将其吃掉,并炼化的话,必定能将自身的实力,提升一大截。 可惜,正因如此,那些水族的妖族,却是一个都不敢动。 想归想,真要那么做的话,便将走兽一族得罪死了。 关键是,饕餮只是肉身被斩了,元神还在,后续还能再夺回这肉身。 此刻,那金刀消散了,它本是王守义以天象之力构成,如今也化于天地。 同时王守义头顶的城池,也消散了,金戈鼓声都亦已消弭。 无论是人族这边,还是妖族那边,此时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都呆呆的看着虚空中的王守义,说不出话来。 那等天象之力,让双方久久都不能言语。 甚至有蛟龙擦了擦冷汗,心中暗道:“这人族太可怕了,手段层出不穷,就连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能够有这么可怕的实力,简直没天理。” 呼延誉也是满脸复杂之色,作为一名武将,他从未将那些文臣放在眼里,认为他们只会摇唇鼓舌,狺狺狂吠。 现在看来,他得改变这个对书生的固有印象,若是天下的书生,能够有法诀修炼,其战斗力,不比他们这些武将弱,甚至还更胜一筹。 一旁的赵崇礼,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这个王守义,也忒变态了。 第433章 是不是该你们水族出手了? 此刻,就连张道之都不禁咋舌,这王守义,表面看一副老儒的装扮,没想到打起架来,竟然这么猛。 难怪其被称为儒家半圣,他将天象之力,为己所用,已经几乎发挥到了极致。 仅凭几句诗句,就将妖族中的巨头,四凶之一的饕餮,杀的只剩一道元神逃走。 如此手段,堪称仙神。 毫无疑问,王守义已经几乎走到了儒道的极致。 可以言出法随,辟万千邪祟,手段通天。 此刻,王守义浑身碧光消散,其体内碧青色的血液,也化归鲜红。 “这就是所谓的碧血丹心吗?” 见状,张道之不禁轻语,莫非,王守义领悟出了浩然正气诀不成? 要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战力? 站在道之极尽,自可通神,显现万千神通,不再拘泥于一术一法。 …… 青丘。 看到王守义大战的情形,一众狐妖都沉默了下去。 青丘君神色复杂,道:“没想到人族中,再次出现了这样的大神通者,这言出法随的境界,也堪比上古时的仙神。” 甚至在青丘君看来,就是传说中的一些仙神,都不见得是王守义的对手。 京城,钦天监。 通过地动仪看向这一幕的皇帝赵长青,与老太监赵道辅二人,以及一众钦天监的官员,都集体陷入了沉默。 王守义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良久之后,赵长青才叹了一口气,问道:“道辅,这王守义的天象之力,你可能接下?” 赵道辅犹豫了片刻,道:“臣,或许能够试一试。” 听到他这么说,赵长青便明白了,赵道辅这是自认不是王守义的对手。 他始终想不明白,一个张天师也就罢了,毕竟张天师统领异士界,并不会插手人间之事。 但现在又出了一个王守义,展现出了不比张天师弱的力量,实在是让他心有余悸。 毕竟,儒生对人间的掌控,可比异士大的多了,其影响力也很大,一言一行,足以祸乱天下。 好在王守义向来“仁德”,想来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赵道辅似乎是看出了陛下的忧虑,当即道:“陛下无需担忧,这世间,也只有一个王守义而已。” “其他儒生,甚至衍圣公,范相公,以及程朱等人,都没有王守义此番能力。” “至于其他读书人,更不可能。” “且,在臣看来,王守义并非大奸大恶之辈,断不会做出为祸天下的事来。” “这与他的道不符,若是有违身心,恐怕他也就没有那样的能力了。” “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听到这话,赵长青心中一动,然忧虑不散。 赵道辅说的是现在的王守义,但是未来呢? 若是王守义掌握了那种法子,还能不能保持初心,那就很难说了。 不过他也并没有太过担忧,毕竟,世间还有个张天师。 赵长青很难不设想到各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对大周朝的国运有影响的事。 若是王守义在朝中为官,他倒是不会想那么多了,因为一旦为官,便受国运挟制,一旦其心有异心,必会被国运打击,进而受损。 可是,王守义并没有在朝中为官,也没有朝廷的功名在身,不受管制,脱离于他的掌控,这就让赵长青心生不安了。 或许,这就是当皇帝的坏处,很难信于人,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同床共枕的皇后妃子,亲生骨肉等,都会成为皇帝怀疑的对象。 而赵长青,自也不免如此。 换句话说,身为皇帝,便有一种要掌控天下所有人的心和手段。 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且一旦皇帝不能让自己身心保持平衡,那么就会遭受反制,或成为昏君,暴君之流。 …… 此时,西域佛国。 西域佛主也在第一时间得悉了东海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事。 这让他心中很是不平静。 “妖族五连败,四大凶兽已败其三,只有一个名为混沌的凶兽,尚未出手。” “东海水族,目前尚未派出强者,与人族对决。” “而人族这边,龙虎山亦未有一人出手,尤其是那张天师,依旧巍然不动。” “若是妖族就眼前这些高手,恐怕不是人族的对手了。” 西域佛主身后,一众僧侣闻言,不禁皆心中震惊。 那西域佛主的弟子,鸠摩多罗,忽然双手合十,开口问道: “师父,若是人族大胜,我西域佛国还要不要东出传道?” 西域佛主目光一凝,沉吟了片刻,这才道:“当然要,未来大劫将至,东出传道,是我西域佛国唯一的出路。” “也是西域佛国唯一能够抵抗大劫的方式,若是失败,即使我西域佛国底蕴深厚,也将在大劫中永久消逝。” 鸠摩多罗闻言一惊,不禁问道: “师父,那大劫究竟是什么?难道以师父你如今的修为,也不能抵挡住吗?” 西域佛主摇了摇头,轻叹道:“不可说,不可言,待大劫来时,你便能洞悉了。” 鸠摩多罗正欲再问,却被西域佛主制止,于是他只得作罢。 …… 与此同时,东海之上。 江砚雪持剑睥睨天地之间,一众妖族凶兽,却都没有妄动。 妖族已经输了五场了,若是再输一场,妖族便彻底败了。 最后四场,打不打都已经成为了定局。 当然,就算是最后五场它们都赢了,也不过是平局而已。 按照惯例,出现平局时,都会再互相派出一人,以决胜负。 但这他们还有胜的希望,若是输了,可就没有了。 是以,接下来犹妖族中谁来出战,则十分重要。 就在这时,那个浑身包裹着混沌气的妖兽,看向了真龙这一边,道: “真龙,我走兽一族,已经战了五场,四伤一不知踪迹。” “接下来,是不是该你们水族出手了?” 此言一出,一众走兽一族的妖兽,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水族还没有出手呢。 都是妖族,凭什么就他们走兽一族出力,水族却一条一个人……妖都没有派出。 士可忍,孰不可忍! 第434章 化龙池 闻言,真龙目光转动,瞳孔间似有星辰沉浮。 它思量许久,人族此番势大,占尽天机,即使水族高手,亦不免伤亡。 但若不让水族出手,水族定然会与走兽一族交恶。 未来若是天地大劫来至,水族与走兽一族若不能共同抵抗劫难,其势必微。 或许便会在大劫中彻底消亡。 想到这儿,真龙不禁暗暗一叹,自知水族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 真龙又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西海,北海,南海,三海龙王,又看了看身后其他的蛟龙。 似是在抉择,派水族中何人下场。 那位浑身包裹着混沌之气的凶兽,忽然开口,问道:“真龙,莫非你水族不愿下场不成?” 真龙冷哼了一声,道:“混沌莫急,稍后。” 说着,真龙心中已经下了决断,它看向了西海龙王,道:“西海龙王,此番你代我水族出战。” “嗯?”西海龙王愣了一下。 人族那些异士,个个都猛地一塌糊涂,龙主派它出战,这是何意? 然而,真龙已经开口,西海龙王就算是想要拒绝,也不可能了。 西海龙王神色黯淡,甚至露出了一缕绝望之意。 它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了,不过好在对手不是龙虎山的张天师,它还可以设法周旋一二。 “此战你若胜了,本尊允你使用化龙池。” 就在这时,真龙的声音传到了众水族的耳中。 北海,南海两位龙王,神色微动。 除东海之外,他们三海龙王,都只是蛟龙,并非真龙。 而那化龙池,蕴含祖龙精血,理论上可改造世间任何生灵的血脉与神魂,化为真龙。 当然,寻常生灵,即便是有机会进入化龙池,也承受不住祖龙的力量,会被化解为虚无,形神俱灭。 而蛟龙,虽非真龙,但已具备了真龙的部分形态,若自身法力强大,且能得化龙池改造变化,再度过天劫,可以化为真龙。 这也是为何真龙在说出那句话时,北海与南海两位龙王,都心动的原因所在。 只是真龙已经钦点西海龙王出战,那两位龙王,即使有心,却也不能了。 谁让刚刚在真龙犹豫之际,它们没有主动出战呢? 虽说这一战会冒巨大的风险,但只要自身不受损严重,活下来并不难。 毕竟,它们三位龙王,也非等闲之辈。 果然,西海龙王在听到这话之后,却是精神一震,燃起了斗志。 这可是关乎着它能不能进化成真龙的关键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西海龙王并未化形成人,而是以本体状态出战。 妖族使用本体作战,会更大的发挥它们本身的战斗力。 “本王定不让龙主失望!” 西海龙王恭敬的应了一声,旋即向江砚雪飞了过去。 真龙微微颔首,并未说话,因为在它隐隐预感到,西海龙王能够胜过江砚雪的概率并不大。 西海龙王的蛟龙身躯细长蜿蜒,全身覆盖坚硬的菱形青黑色鳞片,腹部鳞片却呈灰白色,其额头上有一道短小的肉瘤状物体凸起,这是还未化形的龙角。 蛟龙血脉,若是经正常修炼,起码万年以上,方可有机会化为真龙。 这也是为什么,三海龙王都对那化龙池心生欲望,这可极大缩短它们成为真龙的时间,且成功的几率更高。 “吼!” 只见西海龙王怒吼一声,似惊涛拍岸,音波如刀,向江砚雪席卷而去。 江砚雪神色一凝,暗道这西海龙王的实力,果真不可小觑。 “铮!” 江砚雪催动飞仙阵,施展护体罡气,调动奇门局中的天地自然之力,将那音波抵挡在飞仙阵之外。 西海龙王不急不缓,身躯一动,同样沟通了天地自然之力。 只见自那东海之中,有一道庞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约有十丈粗细,其中蕴含有恐怖的威能,所过之处,竟是令虚空震动。 江砚雪一声轻叱,将飞剑横于身前,同时召来此地地脉之力,一座方圆三十丈的山峰,拔地而起,挡在了她的身前。 水柱所有攻势,全被那座山峰挡下,立时有无数水滴,石块,从天而降。 与此同时,江砚雪剑意迸发,那无数水滴,顷刻间停止了坠落之势,紧接着化成了无数道鱼鳞剑。 “沧溟剑涛!” 只听江砚雪一声轻叱,万千鱼鳞剑,如剑雨一般,向西海龙王激射而去。 这一招,虽未破开西海龙王的鳞片,却也令它痛苦不堪,止住了攻势。 江砚雪却是攻势不停,将自身融会贯通的剑意,提升到了极致。 且在飞仙阵奇门局的加持下,她的剑意已经化成了剑道之领域,到处都是肃杀之气。 江砚雪手中持剑,将这一身剑意,融于剑身之中。 紧接着,一剑斩出。 这一剑,令天地失色,万物臣服! 剑气如虹,划破长空,空间都被斩断了,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剑落下,那西海龙王,还未及做出应对之势,竟是直接被斩成了两截。 黑色血液从断口处喷涌而出,它一身的力量,也在不断倾泻。 这让西海龙王震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自己那堪比上古凶兽的肉体,竟不能抗住江砚雪一剑之威。 西海龙王身受重伤,方才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战意,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眼见江砚雪还在凝聚剑意,准备再次斩出一剑。 西海龙王大惊失色,急忙催动秘法,将自身上半截身体,尽数褪去,同时一条新生的幼体蛟龙从那半截身体中钻了出来,化为了一道流光,向东海逃遁而去。 这是水族的逃生之法,危机时刻,可以借此保全性命,不足之处就是会损失百年修为,难以恢复。 只不过,于西海龙王而言,它连化龙池都不奢望了,区区百年修为,在小命面前,又有何用? “噗嗤!” 这时江砚雪已经施展出第二剑,剑气扫过,将那西海龙王的残躯,直接搅碎。 眼见西海龙王的真身逃走,江砚雪暗道可惜,没能杀了那条蛟龙,只得收住了剑势,其浑身剑意亦已消退。 第435章 虚空兽 “掌门威武!”昆仑的一众女剑仙,此刻纷纷激动的喊道。 就连人族的一众异士,此时也都个个神情激昂。 人族居然胜了第六场,无一败绩,又如何能够不让他们激动。 这也意味着,人族彻底掌控了主动权。 只要妖族不毁约,那么人族数十年内,将再无后顾之忧。 此时,一众妖族却是个个神色复杂。 它们竟然败了,并且败的一败涂地,居然一场都没有胜。 这个结果,令张道之也感到十分意外。 没来他预想的是,人族与妖族之间,进行了一场龙争虎斗,结果最后却是人族大获全胜。 他都还没来下场呢…… 事已至此,另外四场是不必打了,就算是他们放水,让妖族赢了那四场,最终的结果依然不会改变。 除非是妖族愿意自取其辱,但想来妖族中的强者不会这么做,因为毫无意义。 青丘的青丘君,京城钦天监的皇帝赵长青等各方势力,看到这个结果后,都不禁纷纷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妖族多厉害呢,结果就这。”达蓬山之上,阿椿一脸不屑的说道。 其余新龙虎六杰,也都纷纷点头,认为阿椿说的没错。 “够了,这场闹剧,也时候该结束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声音自三岛之上传来。 其音浩大无比,传遍天上地下,音波如灭世之波,震的苍穹风云色变,地动山摇。 众人齐齐一震,哪怕是隔着结界,有不少修为较弱的,竟是七窍流血,更有直接昏厥了过去的。 呼延誉脸色猛地一变,暗道不好,同时喊道:“结阵!” 他运转内劲,将声音放大到了极致,瞬息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身后五十万禁军听到后,皆立刻变换方位,结成了一个浩大的兵阵,透发出一股无匹之势。 这是一种兵阵,一旦组成,形成一股气,即使是仙神,也可以争锋! 众人都看向了三岛之上,只见一道恐怖的身影浮现,布满混沌之气,在三岛上的虚空中凝聚。 其散发而出的气息,竟让天地失色,日月黯淡无光,就连虚空都在崩塌。 “这是?” 有人发出惊疑之声,其气势太强了,仅仅只是一道气息,竟有如此可怕的威势。 张道之等一众人族中的高手,皆屏气凝神。 只有他们明白,这是三岛中的至高存在苏醒了。 他们早已知晓,妖族中有力能通天的存在。 即使是仙神现世,也能够将其击杀。 尤其是张道之,他曾去过三岛,感应到过那种存在的气息。 而今,妖族势微,竟让这种存在都苏醒了。 与此同时,只见那个浑身包裹着混沌之气的凶兽,亦向三岛之上的身影,恭敬的行了一礼。 “兽主!” 张道之见状,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虽未交手,但他已经知道那头浑身包裹着混沌之气的凶兽来历,必是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凶兽无疑。 且混沌凶兽的攻伐之力,必远超其他三大凶兽。 这也是张道之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手的原因。 他在等这混沌凶兽出手,然而直到妖族败了,它也没有出手,让张道之很是好奇。 现在看来,对方恐怕是另有目的。 额图根心里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兽主,乃是万兽之主,自古以来,唯有一兽,可称为兽主。” “那就是虚空兽,也被称为虚空兽王。” “始皇时期,那兽主曾经现世,后被始皇杀退,身负重伤。” “没想到那兽主如今还活着,此番现世,恐怕其伤势已经恢复。” 听到这话,张道之不禁愣住,虚空兽? 他回想了一下山海经中的记载,并未见过有这虚空兽的记录,这让他很是好奇。 按理说,这样强大的存在,不应该没有才对。 不过张道之也没有纠结,就算是山海经,也不是万能的,有一些没有记载的凶兽,也在情理之中。 “兽主!” 随着那兽主出现,众妖族生物,尽皆俯首,口中称颂其名。 就连水族中的蛟龙,都对三岛之上的那个存在,卑躬屈膝。 唯有真龙依旧立在东海之中,一言不发,什么动作都没有。 真龙身负上古龙神血脉,即使是传说中的兽主,它也无需礼敬,两者是同一地位的存在。 真龙目光闪动,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似乎早已知晓,兽主将会显世。 “水族有真龙,走兽一族有兽主,皆有一个天生的统领。” 张道之不禁轻叹道,果然这妖族的底蕴,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恐怕就算是出现更不能让人理解的存在,张道之也能面色不改了。 就在这时,那被称为兽主的凶兽,自三岛之上,瞬息间来到了人族与妖族对峙之处。 其身上混沌之气散去,露出了一个可怕的凶兽身影,正是额图根曾见过的虚空兽。 虚空兽周身覆盖着坚硬厚实的特殊鳞甲,这些鳞甲闪烁着神秘的光泽,不仅具有极强的防御力,比金刚石还坚硬。 鳞甲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周围的光线,使其身形似乎看不真切。 其头颅巨大,双眼如同两个黑洞,无比深邃,仿佛只是看一眼,便能将人吸进去。 双眼之下,露出了一排坚硬的牙齿,仿佛金铁铸成。 在其额头上,生有一支粗壮且尖锐的长角,此角呈螺旋状,扭曲向上伸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四肢粗壮有力,仿佛擎天巨柱,每一步踏出都能引起天地震荡,极度强大与可怕。 其尾亦是无比粗壮,却又十分灵活,在尾巴的末端,竟带有尖锐的倒刺,可作为强大的近战武器攻击敌人。 背后生有黑色双翼,亦是巨大无比,展开时,仿佛能遮天蔽日,双翼上的羽毛,流露出钢铁般的光泽,比刀刃还锋利,挥动间,便有狂风呼啸而起。 虚空兽始一出现,便让一众人族异士,如临大敌,不敢小觑。 其身形,简直是近乎完美的凶兽状态,穷奇,饕餮等凶兽在其面前,顶多只能算是异形。 难怪被走兽一族,奉为兽主! 第436章 谁说我妖族败了? “一群废物,竟然连几个弱小的人类都搞不定,最终还是要本尊出手。” 虚空兽来到这里,一脸恼怒的瞥了众妖族一眼,似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众妖族皆不敢言语,只是帖耳俯首。 紧接着,虚空兽又看了一眼真龙,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显然即使是兽主,也不敢对真龙大放厥词。 随后虚空兽便看向了人族异士这边,它一一扫过,最终又停留在了张道之的身上。 “张天师,许久不见!”虚空兽冷冷地说道。 张道之此时已经了然,十年前,他进入三岛时,所感应到的气息之一,便有这头虚空兽。 这让张道之暗暗心惊,一头虚空兽便已让他心生忌惮,若是另外几头未知的凶兽同时出现,恐怕即使是他,也难以应付。 只不过,让他好奇的是,为何对方现在才现身? 人族与妖族这一战,已经结束了,妖族当遵守承诺,履行约定才是。 见张天师没有说话,虚空兽也没有在意,它忽然再次开口道:“想让我妖族偃鼓息旗,数十年内不再侵入九州世界。” “可以,但是先胜过本尊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族异士纷纷一惊,还得打败它才行? 明明人族已经胜了六场,凭什么还要打过? 众人族皆心有不服。 “你们妖族竟然这么没有契约精神吗?” “就是,凭什么还要打啊?” “我们偏不打,看你能怎么着。” “……” 听到这些话,虚空兽倒也不恼,露出了一排森然的牙齿,道: “谁说我妖族败了?” 众人族异士立刻回应道: “这还没有败?你们那几个所谓的凶兽,都被我人族异士,杀的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就算你是兽主,也不能这么睁眼瞎,不讲道理吧?” “简直太无耻了,果然妖族的话,都不能信。” “……”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毫不客气的斥责起了妖族来。 听到人族异士言语之间对兽主颇为不敬,一众妖族,尤其是走兽一族,都流露出滔天的战意。 无形之间,一股肃杀之气在走兽一族上空凝聚。 感应到妖族的气氛变化,人族异士这才各个收敛心神,安静了下来,但依旧有人在窃窃私语,认为妖族不讲诚信。 虚空兽咧嘴一笑,神色间露出不屑之色,道:“本尊就是规则,有没有胜,本尊说了才算。” “一群蝼蚁,如何能定两族之事?” 说话之间,一股无比庞大的气场,从其身上流露而出,向人族一方漫卷而去。 其威势并不浩大,但却让所有人都心生一股畏惧之意。 一众人族异士,这才纷纷闭嘴。 若是真个妖族不讲道理,不遵守约定,提前开启了人妖大战,那须得小心应对才是,岂能因口舌之利而分神? 何况,与妖族讲什么道理?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反正优势在人族这边,就算是兽主又如何? 打杀便是。 他们相信当代张天师,有这个实力…… 此刻,张道之亦是皱了皱眉,看向了虚空兽,道: “虚空兽,人族与妖族之战,已成定局。” “你此番出现,横加阻拦,泼皮耍赖,又是何道理?” “若是你执意开战,我人族异士,接下便是。” 张道之这番话,其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虽无霸气之意,却令所有人心生激昂之情。 你要斩,那便战,无需借豪言壮语来壮声势,这就是张天师的底气! 虚空兽盯着张道之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长笑一声,道:“谁说我妖族败了?六战之中,还有一凶兽未败。” 这话说出来,听得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虚空兽忽然伸出巨爪,在虚空中一抓,竟抓出了一个庞然大物,其满身煞气,愤怒之意不言以表。 众人细看之下,竟见那庞然大物,正是被王冲以“虚空放逐”的神通,放逐到了未知虚空之中的凶兽,梼杌。 王冲神色一动,不禁苦笑了一声。 此时梼杌陡然出现,但似乎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 梼杌陡然发出了一声怒吼,以为还在与王冲对战,一股滔天的煞气,立刻席卷而出。 虚空兽也未在意,巨爪一握,那滚滚煞气竟是顷刻间消散于无形,就连梼杌那庞大的身躯,亦瞬间缩小,成为了虚空兽的掌中之物。 众人暗暗惊呼,这虚空兽的手段,也太惊人了,不愧被尊为兽主,竟一念之间,便克服了凶兽梼杌。 “哼!滚回去再修炼百年,真是丢尽了本尊的脸!” 虚空兽一声冷哼,巨爪一抛,那梼杌竟毫无抵抗之力,身体倒飞向了三岛之上,砸在了一座山峰之上,顿时将那山峰都砸的崩塌了。 “兽……兽主。” 梼杌这才后知后觉,惊醒过来,想必是自己与人族对战失利,引来了兽主不满,这才将它从虚空中捞了出来,亲自出战。 此时,人族众异士都不禁猛地心中一沉,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中途竟然出现了这个变故,皆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只听那虚空兽说道:“梼杌未败,只是一时失利而已,接下来,由本尊替它出战。” “若是你们能够胜过本尊,那便是你们人族胜了。” “若是你们人族当中,没有人能够击败我,那便是本尊胜了。” “公平起见,本尊允许你们人族,一一挑战本尊。” “如此,本尊也算没有破坏与你们人族的约定吧?” 此言一出,立时哗然一片。 这虚空兽也太狂妄了,居然想一个人……兽连胜六场? 简直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对方既然是虚空兽,有这个能力和底气,倒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对方是走兽一族之主,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族异士放在眼里,似乎也很正常。 虚空兽这番话,让一众人族异士,都露出了错愕之色。 好像他们所知道的,人族与妖族这一战,确实没有说不能换人。 王冲闻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的说道:“没想到因我这神通,竟生出了这一变故出来。” 第437章 我也不是什么君子 早知如此,王冲定会与那梼杌,不死不休,绝不会使用虚空放逐那一招。 当然,这也并不怪王冲,毕竟谁也不知道,妖族中竟然有虚空兽这样的存在。 仅听其名,便能知晓,其能力和虚空有关。 如此,王冲的虚空放逐,在虚空兽面前,岂不是班门弄斧? 此刻,张道之微微皱眉,十年前,他与妖族约定这一战时,确实没有做出更加详细的约定。 没想到今日竟然被虚空兽钻了空子。 虚空中找到了这个漏洞,理论上只要它愿意,再连胜人族六场,足以扭转局势。 当然,张道之若是愿意,也可以这么做。 只不过,就算是他出手,也不一定能够胜过虚空兽。 想到这儿,张道之忽然看向了王冲,语重心长道:“道兄,这不怪你,只怪我没有与妖族约定好,被它钻了空子。” 王冲闻言,自然也明白了其中关键,不过他依旧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与张天师没有关系。 毕竟,这个空子,也是他留下的,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虚空兽见没人说话,又看向了张道之,问道: “张天师,你以为本尊这个提议,如何?” “若是不行,本尊可以再允诺给你们一个条件。” “允许你们直接出六个人,与本尊对战。” “若本尊击败一人,便算本尊胜一场,若你们当中有人击败了本尊。” “便算本尊这一场输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同一个词,那就是狂妄! 在他们看来,这虚空兽也太狂妄了,竟然想一次性挑战人族异士六大高手。 这在他们看来,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但一众妖族之中,却是没有一点儿异议,就像是虚空兽真能做到一般。 就连真龙都沉默不语,足以说明,这虚空兽不是一般的强大。 这时,张道之动了,他催动飞仙阵,演化奇门局,开口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不用六人,我一人足矣!” 说完,张道之正要出手,却见一道身影陡然掠出,飞向了虚空之中。 同时留下了一道声音: “真人师弟,让我先去试探一下它的深浅。” 张道之一愣,见那道身影正是大师兄张虎。 见张虎既已出手,张道之只得暂且停手。 正好他也想看看,这所谓的兽主,又有何能力? 从方才虚空兽于虚空一抓,便将梼杌从虚空乱流中抓出,可见其能力,非同一般。 “龙虎山的弟子?正好,让本尊瞧瞧你们龙虎山的手段。” 虚空兽目光一凝,身形便已到了虚空之中。 张虎身化长虹,气血如火海般蒸腾,毫不迟疑的杀向了虚空兽。 其手中出现一把斧钺,蕴生无量光,一斧斩下。 斧钺之下,天地之间,虚空崩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恍惚间,又有天门在洞开。 这时,早已恢复的蚩狂与齐玄牝,齐齐掠上高空,到了天分将要显现处之前。 两人不断打出天地法则威力,将那天门给打了回去。 “什么玩意儿,也想降临人间!”蚩狂不屑的怒吼一声。 “蛮王尿性!某家也认为,早该绝了这天门。”齐玄牝赞叹一声。 “这劳什子天门,总是动不动出现,它不腻烦,本王都腻烦了!”蚩狂心中十分不满。 丝毫没有意识到,是因为他们本身力量太过强大的缘故。 “某家与蛮王所见相同,既然绝天地通了,这天门就该永不显现!” 唯有齐玄牝像是找到了知己,赞誉道。 人族众异士听着,不禁心中齐齐一凛,这两个家伙,是想绝了人族飞升成仙之路? 当然,这么说不准确说,一旦天门不能显现,别说人族了,即使是妖族,天下万灵,也不能成功再飞升成仙。 唯有张道之心中一动,此前他便有个设想,只不过时机不成熟,且他也没有那个能力。 若是能够成功,或许真能够让人间永享太平,无论是仙神,亦或者是妖族,都不能再影响人间之事。 当然,这个设想还不成熟,还有许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轰!” 就在这时,虚空中传出一道巨响。 张虎气血如龙,虽不像蚩狂和齐玄牝那样血气磅礴,却也鲜有人及。 他不断施展各种各样的招式,震的虚空都轰然炸开了一个口子,其中流露出令人惊悚的力量。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未能伤那虚空兽分毫。 那虚空兽,仿佛真如虚空一般,无论张虎施展任何招式,都直接从其身体间穿过,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张虎不信邪,直到将自身力量消耗了大半,这才停手,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对手。 下方,额图根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样和它打,是不行的。” 说着,额图根一跃而起,亦到了虚空中,施展天地图腾诀,攻向了虚空兽。 这时,混沌凶兽忽然悠悠说道:“长生者?你们人族以二敌一,岂是君子所为?” 混沌凶兽感应到额图根十分强大,因此担心兽主托大,这才出言提醒,同时也让人族投鼠忌器,不敢以多对少。 岂料额图根一招打出后,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又不是什么君子,我只是一个小女子。” “……” 此言一出,混沌凶兽顿时无言以对,它竟然挑不出任何毛病。 张虎闻言,忽然眼珠一转,道: “嘿!这不是巧了吗?我也不是什么君子,我只是一个道士。” 说着,张虎也再次出手,与额图根联袂杀向虚空兽。 然而,哪怕是额图根出手相助,却依旧未能对虚空兽造成什么伤害。 虚空兽的身体,仿佛真如虚空一般,无根无萍,难以对付。 混沌凶兽一时有口难言,它对于人类的无耻程度,似乎再次刷新了。 就连一众人族异士,此刻也都暗笑不已。 不过他们却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反正就算是耍赖,那也是妖族耍赖在先。 岂有只准妖族不讲道理,却不让他们不讲道理的道理? 何况,虚空兽可是自己妄言,要独战人族六大高手的。 第438章 空间杀阵 “唔!两只人族的蝼蚁,有点意思,不过现在该我出手了。” 虚空兽忽得咧嘴一笑。 只见其抬手一爪拍出,顿时,虚空中便有无数缝隙如蜘蛛网般,向张虎与额图根二人,蜿蜒而去。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虚空兽忽然爪子一握,虚空竟直接如镜子一般炸开,虚空碎片横飞,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洞口。 张虎与额图根二人,措不及防之下,竟是直接被虚空碎片击中,立时身受重伤,鲜血横飞,就连浑身气势,也萎靡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这虚空兽竟比数千年前更强了。”额图根脸色一变。 数千年前,额图根随始皇帝东征妖族。 这虚空兽曾在那一战出现,但不敌始皇帝之力,被其重伤,然后遁入三岛之间的虚无之中,难以寻找。 直到现在之前,这几千年来,纵有其他妖族凶兽作乱人间,虚空兽都没有再出现过世间。 此番虚空兽重现,不止伤势恢复了,就连其实力,也提升了不少。 额图根的天地图腾诀,虽能对虚空兽造成一定影响,却已不能再抢它。 再者,额图根本身身体有“病”,不能完全发挥出她的实力,且她并非攻伐之力凶悍的异士。 对上其他凶兽,倒是绰绰有余,然而面对虚空兽,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本尊认识你,来自神州草原的女子,昔年你曾与始皇帝东征我妖族。” “可惜数千年过去,你没有丝毫长进,还弱了不少。” “如今始皇已逝,天地之间,还有谁能够是本尊的对手?” 虚空兽看穿了额图根的来历,不禁冷笑着说道。 额图根不语,催动天地图腾诀,一边恢复己身,一边在身后凝聚十几个图腾。 其中有狼,虎,狮,熊,竹,松树,石头等等,不一而足。 草原民众,对崇拜图腾的形式,并不相同,历朝历代也各有差异。 有的图腾,因信仰之力的缺失,会逐渐在历史中消失。 而随着历史的进程,又有新的图腾会诞生。 但归根结底,这些图腾的力量来源,都是大多相同的。 这种信仰之力,虽然一时强大,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逝。 这与大周朝的功德之力有些类似。 只有一些特殊图腾,哪怕无人再信仰了,却依旧能够长存于世。 唯有等到其力量耗尽之时,才会彻底消失。 “你这天地图腾诀,虽然不凡,却也不过如此了。”虚空兽并不在意,它对于图腾之力,十分不屑。 就在这时,赵长歌眼神一变,飞剑如一道长虹,刺向了虚空兽。 “我来助你!” 一剑横空,其无情剑道,令她剑意更为凌厉无匹,仿佛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叮!” 赵长歌那一剑,竟然击中了位于潜藏在虚空里的虚空兽。 然而虚空兽浑身鳞甲无比坚硬,哪怕是赵长歌那无匹的一剑,也只是在其鳞甲之上,留下了一道痕迹而已。 赵长歌瞳孔大睁,没有想到这虚空兽的肉身之力,竟也如此恐怖。 “兽主威武,兽主无敌!” 下方,一众妖兽齐声高呼,振奋不已。 它们妖族已经连输了几场,心气早已跌落至低谷。 然而随着这虚空兽的出现,终究是将其扭转了过来。 就连水族众妖,亦欢呼不已。 唯有一旁的真龙,神色复杂,似乎正在思考,它要不要出手。 真龙的目光在张天师与虚空兽之间挪移,仿佛在做什么抉择。 “轰隆!” 就在这时,虚空之中,竟化出了一个无形的方阵,将张虎,赵长歌,以及额图根三人,都笼罩在内。 “空间杀阵!”额图根一声惊呼。 这空间杀阵,乃是虚空兽强行截取一片空间,化为一个阵法,将敌手困在其中,然后进行绞杀。 一旦陷入这个空间杀阵之中,将会受到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空间挤压,且空间中还会化出空间碎片,进行穿刺和切割。 这一招,因涉及空间之力,因此令人防不胜防,难以招架。 长生境的异士,还能凭借自身修为,支撑一二。 长生境以下的修士,却是不能抵挡分毫,会立刻身死道消,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都会在瞬间被洞穿肢解,最后被碾压成为一摊肉泥。 真的是无比可怕。 此时,张虎,赵长歌,额图根三人,都催动飞仙阵,演化奇门局,且同时沟通天地自然伟力,不断释放,以抵消那空间的碾压之势。 张虎怒吼一声,手中斧钺,仿佛化成了开天巨斧,不断的劈砍,这足以崩断巨山的力量,却只是让空间内颤动而已。 赵长歌挥动手中长剑,剑气无匹,虽能将空间一剑斩出一道裂缝,但这空间之内,有力量涌出,瞬间将那裂缝填上,修复。 即使是他们想要冲出去,都不可能。 额图根身后,十余个图腾之形浮现,融合天地自然之力,不断冲撞着四周的空间,却依然不能将其破开。 这虚空兽太过强大了,以一敌三,还是三位踏上了长生路的异士,竟然毫发无损,还困住了三人。 眼看就要将他们三人绞杀。 “这虚空兽果真不愧其兽主之名,太可怕了,若是贫道,恐怕一招都撑不过。”丹阳子不禁叹道。 此时,他已将浑身伤势修复,但依旧虚弱,一时半会儿难有一战之力。 王冲目光幽幽,正想要出手,却被张道之拦下,这让王冲露出了不解之意。 只听张道之摇了摇头,道:“你如今还不是它的对手,还是让我来试试吧!” 说着,张道之冷哼一声,催动飞仙阵,演化奇门局,向虚空中飞去。 与此同时,天师剑自动出现,悬在他的身前。 张道之手掐天师诀,同时口中念诵道: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第439章 你的问题太多了 张道之所念诵的,正是道教八大神咒之一的,净天地神咒。 只听张道之念诵完毕,一股无形的力量忽得涌出,竟将那空间杀阵禁锢,使其停止了挤压之势,其中的空间碎片,亦都停止了运行,不能再进行切割和穿刺。 “嗯?” 虚空兽立时察觉到,自己的空间杀阵,竟然失效了。 它瞥了一眼张道之,冷笑道:“不愧是龙虎山当代天师,果然厉害。” 虽然它数千年没有现世,但却也是见识过历代天师的厉害的。 尤其是创建了龙虎山天师府的那位祖天师,曾打上三岛,对它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但即便是祖天师,也未能将它斩杀,可见其实力。 张道之不语,勾动地脉之力,向那空间杀阵冲刷而去。 然而,任凭地脉之力如何强大,却不能将那空间杀阵破开。 让张道之皱眉不已。 “十二金人!” 就在这时,额图根突然喊了一声。 张道之心中一动,这十二金人,集天下兵器,可谓聚杀伐之力于一身。 对这空间杀阵,或许真有奇效。 当然,最重要的是,额图根曾跟随过始皇帝,自是见证过始皇帝与虚空兽的大战。 或许,当年始皇帝亦曾用十二金人,破开了虚空兽的这空间杀阵。 当即,张道之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十二金人,以十二地支方位排列,将其分布在空间杀阵四周。 十二金人之上,竟涌现出金色光芒,照耀天地。 那空间杀阵,竟在第一时间被瓦解,里面的空间碎片,也迅速湮灭。 张虎,赵长歌,以及额图根三人,这才脱困而出。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看到这一幕,都不禁瞠目结舌。 三大人族高手,都奈何不了那虚空兽的杀招,却被张天师轻而易举化解。 “让我来对付它。”张天师缓缓道。 张虎三人也不迟疑,立刻飞身而下。 “始皇帝的十二金人?” 这时,那虚空兽的神色之间,竟破天荒的露出了忌惮之色。 “这十二金人,不是在始皇帝驾崩时,便不知所踪了吗?为何会在你的手中出现?”虚空兽有些疑惑的问道。 显而易见,当年始皇帝,用这十二金人,给虚空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令它记忆深刻。 哪怕数千年过去,依旧心生忌惮。 “你的问题太多了。” 张道之自不会与它解释,周身杀气凛然,他已将自身气机,攀升到了极致。 那杀气犹如实质一般,令人肌体生寒。 “哼,狂妄!” “就让本尊来试一试,你这个当代张天师的能力!” 虚空兽目光一凝,虚空震动,它隐入虚空之中,寻常手段,根本无法窥视其踪迹。 下一刻,虚空兽陡然出现在了张道之的面前,伸出粗壮的巨爪,向其胸口拍了下去。 张道之顿时一凛,这虚空兽掌握空间之力,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关键是,就连飞仙阵所演化而出的奇门局,都不能阻拦对方的攻势。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张道之的身体倒飞了出去,紧接着,他的身体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悬停在虚空之中。 “这是……” 张道之惊疑,此刻他已顾不上自身伤势,而是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变化。 “本尊已将这片天地封锁,你不能再沟通天地自然伟力,张天师,看你如何应对!” 虚空兽冷笑一声,再次向张道之杀来。 它在虚空之中,无视时间与空间,眨眼间便杀到了张道之身前。 张道之心下一凛,急忙施展金光咒,以金光护体。 虚空兽一爪拍在了金光之上,顿时颤鸣之音,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张道之做出了反击,催动天师剑,一剑向虚空兽斩了出去。 斩龙一剑! 虽不能沟通天地自然之力,但奇门局内的天地伟力,他还是能够动用。 只不过,哪怕是天地自然之力,也有穷尽之时,且这片天地被虚空兽封锁,奇门局内的天地自然之力,不能获得补充,迟早有消耗一空之时。 剑气如一道长虹激射而出,然而,虚空兽再次躲入了虚空之中。 这一剑,并未对虚空兽造成任何伤害。 张道之眉头一皱,左手又取出正一盟威符箓,谨慎的盯着四周。 同时,他催动十二金人,欲将这片被封锁的天地解开,然而十二金人亦被封锁在了其中,一时半会儿,竟是不能破开。 这时,虚空兽再次袭向了张道之的后背。 张道之也不回头,手中天师剑,猛地向后一斩。 “铮!” 天师剑斩在了虚空兽的巨爪之上,响彻出金石之音。 虚空兽见一击不成,立刻又隐入了虚空之中。 张道之暗暗惊讶,天师剑可是功德灵宝,竟也不能伤到那虚空兽分毫。 再加上空间之力,堪称无解。 张道之眉头紧锁,又将天师印取出,悬于头顶。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天师府的三大功德法宝都同时使用了出来。 且这天师印,其中蕴含有龙虎山的地脉之力,为天师府压运之物,非同一般。 这一幕,让一众人族异士,皆艳羡不已。 普天之下,也就龙虎山有如此底蕴,同时拥有三件功德灵宝。 “我看你能躲到何时!” 张道之一声轻叱,施展五雷正法,哪怕不能沟通神州的天地自然之力,他依旧无惧。 “轰隆!” 在这片被封锁的空间之中,立时有无尽乌云凭空浮现,其中电闪雷鸣,有雷霆之力浮现。 与此同时,张道之将体内五气祭出,加持在五雷正法的雷霆之上,令其威猛暴涨了何止数十倍? “先天之气?怎么可能?” 藏匿于虚空之中的虚空兽,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难怪他有始皇帝的十二金人,没想竟然如那始皇帝一般,修先天五气!” 虚空兽不敢大意,一脸凝重之色。 似乎是想到了数千年前,被始皇帝支配的那一战。 上方,雷霆滚滚,轰然落下,上百道天雷中,竟还蕴含有十几道紫霄神雷。 神雷落下之处,顿时虚空炸开,无量煞气涌出。 第440章 天门有变 被神雷轰开的虚空之间,显露出了虚空兽的身影。 这令虚空兽陡然一惊,张天师竟然有破开空间的能力,让它十分震撼。 它很确信,当代张天师的雷法,已达化境,直逼当年的祖天师。 就在这时,令它更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 天师印中射出无量光,龙虎山的地脉之力涌现,犹如地龙翻身。 竟将它封锁此方天地的空间锁链,直接崩断,使张道之复归于神州世界的天地之中。 张道之以天师印和紫霄神雷的力量,将虚空兽的招式破解。 这一刻,虚空兽顿时脊背发寒,它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位当代的张天师。 虚空兽怒吼一声,自方才那片虚无中消失,不知又躲藏在了何处。 与此同时,张道之身体四周,方圆百丈之内,竟有无数空间缝隙出现,那些裂开的空间,化为了空间利刃,全方位的向其斩去。 张道之冷哼一声,他以天师剑代笔,在虚空之中刻画了一道十分诡异的符箓图形。 这符箓图形,乃是以数种符箓构成,也同时聚合了数种符箓的力量。 同时将五道先天之气,加持在符箓图形之上,令其威猛暴涨了也不知道多少倍。 那空间利刃,在瞬息间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符箓图形的力量,威压天地,此刻,似要将天地都撕裂了。 苍穹之上,天门又现! 蚩狂与齐玄牝二人,不禁皱眉,再次出手,封住此方天地,令那天门不能显现。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天门中,有亿万符文涌出,威压整片天地。 万道法则之力显化,如大道锁链,一根根伸展开来,将那天门定住,令其不能消失。 悬挂于天门之上的太极图案,散发出无量光芒,阴阳二气流转,竟将蚩狂与齐玄牝二人的法则之力瓦解。 “嘶!” 二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大惊。 那天门中,似有仙神出手,将此方天地定住,令天门不散,仿佛有仙神要从中出来。 “坏了,天门有变!” “诸位道友快来助我等一臂之力。” 齐玄牝大吼一声,急忙招呼其他踏入长生路的强者支援。 “刷刷!” 额图根脸色阴沉,立刻出手,瞬息掠至天门前,将自身威力打在天门之上。 与此同时,张虎,赵长歌,江砚雪等已踏入长生路的强者,纷纷动手,向那天门击去。 呼延誉和赵崇礼二人,只得呆呆的看着,他们只是五气朝元之境,实力不足,根本无法参战。 一旦天门现世,天地秩序将会陷入阴阳混乱之中。 其连通的天界之中,定有仙神会降世,如此一来,此方天地便会受到仙神的掌控。 无论是对于妖族,还是人族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哼!傀儡神仙,岂敢下界!” 真龙冷哼一声,冲天而起,它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但却不是为了与人族一战,而是为了不让天门现世。 单从这一点儿来说,妖族与人族的目标一致。 真龙出手,异象纷呈,其身躯围绕着日月,周身布满神圣光泽。 一股能令世间沉浮的真龙威压,遍布天地之间,令风云变色。 一轮明月,自汪洋的东海之中涌出,徐徐升至天际,月光照耀之下,令太阳都失色了,天地万物,都在月光的笼罩之下。 海上生明月!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异象展现,足以令万物臣服。 一些修为较弱的,更是大口吐血,身体一软,栽倒在地。 真龙虽名为妖族,但其身上并未散发出一点儿妖邪之气,反而神光遍布其身。 此时,那异象明月之上,洒落圣洁的银色光辉。 那光辉看似柔和,却蕴含恐怖的威猛。 月光照耀之下,山川崩塌,江河倒流,花草树木尽皆折断。 大海更是因明月的出现,引发十丈高的潮汐。 此刻,万灵跪伏,向真龙朝拜。 真龙一声大吼,无尽月光,如同一条条银联,向那天门涌去。 一时间,竟将那天门定住,亿万闪烁如星辰的符文停滞,万道法则锁链亦悬停在虚空,不能伸展开来。 张虎,赵长歌等一众人族异士,都纷纷惊呆了。 这真龙之力,简直恐怖绝伦,若是他们对上,断无应对之策。 “天门现世,果真不同凡响,不过纵然如此也好,这世界,也该重塑了!” “而唯有一乱,方能实现这个宏愿!” “人族占据天机数万年了,世道轮回,也该让我妖族占一占天时了。” 虚空之中,传来虚空兽的吼声,此番话语,令无数人族异士,皆心头一凛。 显而易见,这虚空兽率领的走兽一族,是要与人族死磕到底了。 “人族为万灵之长,乃天道因果所致,岂容你大放厥词!”张道之呵斥道。 在他看来,妖族之势,早已泯灭于上古之时,而今人族崛起,主导天地,才是天道循环。 虚空兽冷哼一声,语气之间,充满了愤怒和不甘,道: “狗屁人族为万灵之长,本尊偏不信,若是天道不公。” “本尊便劈了那天,碎了那地,覆灭人族!” “也让那天道看看,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万灵之长!” 闻言,张道之皱眉,妖族与人族之争,由来已久。 其中所累积的因果,亦并非一言一句能够说完。 无论是为资源,还是由谁主导天地沉浮,双方皆已是不死不休的状态。 曾经他还妄想,人族与妖族之间,或许也能和平生存。 而今看来,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无论是走兽一族,还是水族,都绝不会答应,也不会那么做。 人族当然也不会甘弱于妖族,是以只要两族存在,因果不消,便永无宁日。 想到这儿,张道之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人力亦有穷尽时,即使是他,也无法阻止一些事的发生。 “汝等还不显现,是何道理?” 忽然,虚空兽大喝一声,其音浩荡无比,传遍了天地之间。 话音刚落,在三岛之上,竟有数道恐怖的气息涌现。 其气机化作数道通天光柱,直冲霄汉。 第441章 人妖初战 “什么?三岛之上,还有妖族巨头?” 此刻,所有人族异士都震惊了。 那几道气息,竟都不比虚空兽弱,远在四大凶兽之上。 “共有五道,也就是说,妖族中还有五头堪比虚空兽的妖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如此,人族如何能够胜? 一个虚空兽,便堪比张天师,可是人族这边,却不可能再找到堪比张天师的异士。 蚩狂,齐玄牝等人虽然很强,但也只是四大凶兽级别。 距离兽主这样的存在,还是有点差距。 此刻,就连张道之也眉头紧锁,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何况,他还知道,蓬莱中有一个十方世界大阵。 凭借这大阵,山海世界中的异物可以出现在九州世界。 如此一来,人族更显势微。 毕竟那山海世界之中,可没有人族的存在。 想到这儿,张道之不禁叹了一口气,若是真出现最坏的情况,人族将如何应对? “难道这也是大劫之一吗?”张道之在心中自问。 就在这时,那五头不弱于虚空兽的凶兽现身,刹那间来到了张道之的面前。 张道之一一看了过去,见竟是穷奇,饕餮,梼杌,犼,朱厌。 这些都是上古山海世界的凶兽。 穷奇,饕餮,梼杌三大凶兽,都不是方才出手的那三大凶兽。 这三大凶兽,并非指一头,而是一个部族,与人族对战的那三大凶兽,只是各个部族中的强者而已,并非至强者。 如犼和朱厌一样,都是一个种族之名,并非单一的凶兽。 此时,五大至强凶兽,皆来到了虚空之中,与张道之对峙。 显而易见,这五大凶兽,在三岛的妖族中,其实力虽与虚空兽相当,但其地位,在虚空兽之下。 这也是为什么虚空兽被尊为兽主的原因。 此刻,那苍穹上的天门,在真龙的封锁下,终究是没有彻底显现,旋即消失了。 这也令一众人族异士,都松了一口气。 方才实在是太凶险了,差点就让天门永现。 得亏真龙不凡,否则人间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让他们颇为好奇的是,为何真龙亦出手对付天门? 此时的真龙,没有立刻返回东海之中,而是盘旋在长空之上,身披日月,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张道之,以及另外那五头至强凶兽,还有下方的混沌凶兽。 在真龙看来,混沌凶兽不比那五头至强凶兽弱,甚至还在其之上,仅次于虚空兽。 只不过那混沌凶兽一直没有出手。 人族这边,所有人都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妖族那边,亦是蓄势待发。 双方陷入了诡异的僵持之中。 “张天师,你一人尚且不是本尊的对手,如今我妖族底蕴尽出,你如何应对?” 虚空兽冷笑一声,不急不缓的说道。 闻言,张道之皱了皱眉,神色复杂。 人妖之战,到了这一步,其性质已经变了。 同时张道之也明白,那人族与妖族之间的那十场分胜负的战斗,不过是妖族的托辞而已。 无论胜负,妖族都不会改变侵入九州大地的野心。 至于和平共处?那只存在于想象的美好之中。 在现实世界里,几乎不可能实现! 且,人妖两族,势不两立,张道之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凶手,本身就代表了邪恶和无秩序。 就算是能够和平共处一些时日,那也只是短暂的。 混乱与危机,迟早都会爆发。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张天师,都会为了天下,而与妖族死磕到底的原因。 只有将这些妖族彻底剿灭,人间才能真正不为所害。 “是不是对手,战一场就知道了。” 张道之面无惧色,头悬天师印,左手捧正一盟威符箓,右手持天师剑。 十二金人环绕在其身体四周,金光阵阵。 同时,他催动飞仙阵,演化奇门局,令自身与天地自然伟力,持续性的融为一体。 也就是他现在踏入了长生路,要不然很难做到。 “哼,嘴硬,既然如此,那便让本尊看看,面对我妖族五大至强,一又如何应对?” “杀!” 虚空兽冷哼一声,同时一声令下,那道喊杀声,响彻天地。 瞬间,穷奇,饕餮,梼杌,犼,朱厌等五大凶兽都动了。 皆散发出滔天的煞气,压盖天地,扑将过来。 同一时间,下方,在混沌凶兽的指挥下,无数妖族,无论是水族还是走兽一族,都杀向了人族这边。 一时间,喊杀声铺天盖地,两大种族,展开了惊天的一场大战。 那达蓬山,都被打的崩碎成了灰尘,彻底消失于世间。 海水蒸腾,雾气遍布于天上地下,将这一场大战都笼罩了下来,看不真切。 不过片刻,那雾气都染成了血色。 那头真龙,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未出手,谁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蚩狂,齐玄牝,额图根等一众人族至强者,此刻也出手,杀向了下方。 张道之心头巨震,他也没料到,妖族就这么突兀的选择了开战。 然而,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多想,五大凶兽杀来,他根本无暇他顾。 且还得分心警惕,躲藏于虚空中的虚空兽。 人妖之战,威能毁天灭地,天地之间都被打崩了,死伤无数。 后世记载,这一战,为人妖初战。 …… 青丘。 青丘君看到这一幕,顿时将心沉到了谷底。 人妖两族的战争,就这么开始了? 且规模庞大,可谓是始皇帝以来头一遭。 妖族底蕴尽出,这一战,必定惨烈无比,无论是谁胜谁负,都必会导致两族死伤惨重。 京城,钦天监。 皇帝赵长青等人,亦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他们心情沉重,空气中静谧的可怕。 这一战,让他们措手不及,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手下的禁军,面对皆有修为的妖族,差点溃不成军。 所幸禁军中也有异士,在呼延誉的指挥下,立刻摆出战阵,这才没有让伤亡继续扩大,暂时挡住了妖族的攻势。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派呼延誉作为大元帅的原因。 第442章 公然毁约 与此同时,西域佛国。 西域佛主,见人妖发生了大战之后,立刻下法旨。 聚集西域三十六国的僧众,准备东征传道。 人妖两族初战结束,西域佛主便会大举进入大周朝境内。 在此期间,西域佛主也不敢毁约。 北元。 得悉了这一战的当代北元皇帝蒙哥,也即刻下令,征集士兵粮草军械等,准备出征南下。 上任北元皇帝天汗,终于病逝。 蒙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击败了其他的几位皇子,成功夺得帝位,以嫡长子身份登基。 皇子忽烈,终究只是嫡次子,略输一筹,心知自己争不过蒙哥,于是转而全力支持蒙哥。 消息一出,大周朝举国震惊。 蒙哥不顾张天师的十年之约,执意南下发动征伐。 令皇帝赵长青脸现愁容,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西域佛国要东征传道,但也是异士界的事,暂时不会影响到人间。 可大周朝的异士,正与妖族开战,即便西域佛国的东征,是在他们与妖族一战之后。 无论这一战结果如何,大周朝的异士,必定元气大伤,想要阻止佛门东进,恐怕几无可能了。 一旦如此,西域三十六国,也必定会聚集兵马东征大周朝。 再加上北元即将出兵南下,大周朝将腹背受敌,岌岌可危。 草原,乌兰特部。 当阿茹娜得知这些消息后,不禁满脸愤怒。 “北元皇帝不是与我师承诺,十年之内不入侵大周吗?” “怎么如今竟不讲信义,公开毁了约定?” “如此,我草原之信义何在?天下人又如何看我们?” 阿茹娜一脸怒容,将那当今北元皇帝,给骂了个一无是处。 在阿茹娜身后,一名萨满应道: “先皇已逝,那蒙哥继皇帝位后,称那是张天师与先皇的约定。” “与他这位当代北元皇帝没有关系,因此他不必遵守约定。” “此番出兵南下,也是上合天心,下顺民意,不得不为之。” 阿茹娜愤慨道: “狗屁的不得不为之,他这话糊弄得了别人,可糊弄不了我。” “哼,这个约定是先皇以北元朝廷之名定下的,蒙哥这么说就是在耍无赖。” “不行,我得亲自去盛京问问,蒙哥是何道理?” 那萨满吃了一惊,急忙阻止道: “阿茹娜汗王,不可造次,如今皇帝陛下已经下令,让草原十八部都听令于他。” “草原十八部,将要随皇帝陛下一同南下,进攻大周。” “阿茹娜汗王,我们乌兰特部也在其中。” 阿茹娜吃了一惊,如今她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冷静了下来。 沉吟片刻后,阿茹娜向那萨满问道: “草原十八部其他部怎么说?” 萨满应道: “其他部的汗王,都派使者回信,愿遵北元皇帝陛下号令。” 阿茹娜瞳孔大睁,吃惊道:“什么?” 难道这些部落的汗王,不知道这是蒙哥的计谋吗? 若是他们不奉诏,就算是蒙哥想要出兵南下,也一定不敢如此大张旗鼓。 因为北元朝廷本身,亦是草原十八部之一的乞颜部。 草原十八部,并非铁板一块,而都是互相争斗。 蒙哥要南下,也必定绕不开草原十八部。 不带着其他的草原十八部,蒙哥会担心他们在北元作乱,带着他们,蒙哥才会放心。 关键是,蒙哥会借此削弱其他草原十八部的实力。 每次出征时,都是草原其他部冲在最前头,北元朝廷的乞颜部在最后。 因此一场战争下来,草原其他部都各有损伤,唯独乞颜部几乎没什么损失。 如此一来,本就是草原十八部最强的乞颜部,会越来越强,草原其他部则会越来越弱。 尽管这样,草原其他部在对外战争上,依旧乐此不疲的十分积极。 似乎对于自身的损伤并不在意。 事实上,草原其他部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草原资源稀缺,不随皇帝出征的话,连资源都没有,照样还是死。 如此还不如去拼一拼。 而乌兰特部不同,因阿茹娜汗王乃是张天师的弟子,无论是北元皇室,还是大周的势力,都会优先给乌兰特部提供资源。 这些,阿茹娜自然也明白,只是草原十八部在这北元皇室温水煮青蛙的政策之下,恐怕早晚会被消耗干净。 本来,阿茹娜想借自己和乌兰特部的影响力,让草原和大周和平共处,以互换资源的方式,暂且生存下去。 待她完成与腾格里的十年之约后,再为草原十八部以和平的方式,谋取更多的生存资源。 可是,阿茹娜没想到北元皇帝一声令下,那些草原十八部便打鸡血一样上赶着去卖命。 面对这个情况,阿茹娜也感到十分棘手,她也明白自己恐怕阻止不了。 就连她麾下的乌兰特部,恐怕都人心浮动,想要一同南下,掠夺资源。 所幸乌兰特部暂时不缺资源,她作为乌兰特部的汗王,还能够稳住。 可若是哪一天,乌兰特部都没有资源了,乌兰特部之中,也定会发生内乱。 想到这儿,阿茹娜不禁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这就是草原人的生存方式,已经刻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甚至蒙哥都不需要使用计谋,只需要画一个大饼:“攻下大周以后,金银美女任取。” 草原十八部的汉子,就得嗷嗷大叫,效忠于他。 阿茹娜身后的那个萨满,忽然问道: “阿茹娜汗王,我们乌兰特部如何?是听皇帝陛下号令,还是……” 阿茹娜摇了摇头,道: “蒙哥此战,不得天时,又无地利,又不占人和,必定失败。” “蒙哥公然毁约,视承诺于无物,必受因果承负。” “长生天一定会降下惩罚,惩罚蒙哥不讲信义。” 听到这话,那萨满顿时被吓了一跳,这话若是传出去,阿茹娜必会被人构陷,说她不敬北元皇帝。 不过这又如何呢? 阿茹娜既然都选择了不奉诏,也就是乌兰特部不奉诏,已经将蒙哥得罪了一遍。 第443章 天神下凡了? 东海。 人妖两族之战,杀的天地之间,四处都是血气。 断肢残骸遍地,无比惨烈。 张天师神威凛凛,一人独战妖族的五大凶兽,以及走兽一族的王,兽主虚空兽。 这一战,就连他都被打的大口吐血。 无论是虚空兽,还是那五大凶兽,都已经走到了长生路的尽头。 当然,妖族并不是以人族的境界来定名。 这几大凶兽,包括虚空兽在内,都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其时间还在封神之战前。 那时,未成仙者,统称为凡俗境,成仙者,飞升为天仙,不飞升为地仙。 这与后世一样,所谓天仙与地仙,实际上只是同一个境界,称呼不同,也即是踏入了长生路。 只不过上古时,因长生物质多,仙能活的更久,于是称仙。 后世长生物质稀薄,于是称长生路。 其中,部分仙也被称为散仙,散人,但这与境界和战力的高低并没有关系,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再进一步,则为金仙,能够成就不朽金身,且能沟通天地自然之力。 其战力,相当于当世将长生路走到极致的异士。 金仙之上,便是大罗金仙,也即传说中的准圣。 大罗金仙之上,混元大罗金仙,也即圣人。 而那虚空兽,与妖族五大凶兽,都在金仙之境。 张道之虽只刚踏上长生路不久,但因其无垢体魄,以及斩了三尸,凝聚了五道先天之气,其攻伐之力,已与上古时的金仙相当。 而当今的人族异士,能力战金仙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此时。 张道之借龙虎山三大功德灵宝,以及十二金人等法宝之力,这才没有全面落败。 但久而久之,他已是占据了下风。 苍穹之上,那天门更是被他们打的开了数次,每次都被真龙封了回去。 如此,似乎引动上天发怒了。 九天之上,竟有雷霆降下,无差别的劈向了所有人和妖。 然而即便如此,妖族也没有停战,反而越战越勇。 这正是虚空兽想要的,让天地动乱起来,如此,他们妖族才能借机侵占人间。 这让张道之心头猛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担忧因这一战,所谓的大劫会提前到来。 张道之手段频出,也不知道与兽主和五大凶兽交手了多少招,打的苍穹上,混沌气都出现了。 就在这时,那苍穹之上,天门竟又显现了。 真龙看到这一幕,颇有种无奈的感觉。 这么打下去,何时是个头? 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也不知道天门显现的如此频繁,天门中的那些仙神,会作何感想? 真龙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正要出手,再次将天门封禁。 突然,自那天门之中,生出了一股来自远古洪荒般的气息,像是有什么强大的存在,正在苏醒过来。 真龙感应到这气息,顿时吃了一惊,竟满脸惊骇之色。 “卧槽,竟然是他来了,完了完了,我得赶紧溜!” 真龙被吓得不再淡定,口吐芬芳,语无伦次。 只见它嗖的一声,自天空上消失,周身所有异象亦即内敛,不再显现。 下一刻,只听得噗通一声响,真龙竟直接钻入了东海之中,躲到了水晶宫中去。 同时心有余悸的念叨:“嗯,还好本尊谨慎,一直没有出手,就算是他来了,清算因果时,也没有我的份。” 见到真龙竟然遁走,亦或者说是逃走,无论是人族异士,还是妖族众妖,此刻都不禁震惊了。 就连张道之都无比诧异,没想到真龙竟然怂了?它究竟在那天门中感应到了什么? “嗯?” 虚空兽这时亦看向了那个天门,神色之间满是疑惑。 此前,虚空兽与真龙达成共识,由走兽一族负责主要攻伐,水族辅战。 虚空兽及走兽一族的至强,牵制张天师和人族异士。 真龙则负责封禁天门不现。 虚空兽也没想到,真龙竟被吓走了,莫非天门中出现了不得的存在? 虚空兽皱了皱眉,旋即令五大凶兽对战张天师,而它则是将身一闪,来到了天门之处。 就在虚空兽未看出什么端倪,将要出手封禁天门时。 突然一道人影自那天门中出现,旋即一股磅礴的力量袭来,令日月星辰摇晃,天地倒转。 这道力量打在了虚空兽的身上,登时将它打的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同时口中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洒落长空。 虚空兽满脸的惊骇之色,立即强行稳住身形,一眼看去。 只见那道人影出现后,天门竟已立刻闭合。 那道人影,其身无比巍峨,看不清面目。 其身体四周,有九色宝光浮现,五气悬于头顶。 其坐下有一辇车,竟由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灵牵引。 四灵皆身具无量光芒,耀眼夺目,有神灵气息弥漫。 辇车左右,分别有日月沉浮,照耀天地。 辇车之上,有无数星辰,如一片银河,璀璨夺目。 此时此刻。 无论是人族异士,还是妖族众妖,都看得呆了。 就连兵戈都已停下,看向了那个自天门中出现的“人”。 那虚空兽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惊恐之色,竟亦头也不回的遁向了三岛之中。 那正与张道之斗法的五大凶兽见状,亦立刻收了神通,仓皇而退。 妖族众妖傻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还在这儿呢,无论是水族的老祖,还是走兽一族的老祖,竟都跑路了? 一时之间,众妖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不知所措。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就连张道之都不禁愣住,那个天门中出现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逼格竟然这么大?接连把两族的老祖都给吓跑了? 莫非真是神仙? 张道之露出了狐疑之色。 下方一众人族异士,此刻亦是无比疑惑惊异。 “天神下凡了?!” 呼延誉和赵崇礼二人,也都震惊的看着,不禁失声道。 蚩狂,齐玄牝,额图根等人,都面露警惕之色。 他们对所谓的“仙神”,并没有什么好感。 张虎,赵长歌,王冲,丹阳子等人,则是陷入了沉思。 第444章 勾陈大帝!! 没有人知道这“仙神”的身份与来历,只知其无比强大。 始一出场,便镇住走兽一族的兽主,与水族的龙主。 令其不战而逃。 随着妖族两位老祖退场,两族的战斗亦彻底停歇了下来。 在几大凶兽,以及南海,北海两位龙王的注视下,众妖也逐渐往后倒退, 那拉着辇车的四大灵兽,忽得皆发出一声鸣叫,其音响彻天地,令山川震荡。 四灵之身,有瑞彩降下,五彩纷呈,无比神异。 众人都注目着,不敢出声,怕惊扰了“仙神”。 那“仙神”虽然无人认出,但那四灵却是无人不晓。 毫无疑问,那辇车中的“仙神”,能让四大神兽为其拉车,必定来头大的吓人。 这一变故,立刻引来天下无数人关注。 京城,钦天监。 正焦头烂额的赵长青,看到地动仪中传来的这一幕,竟也是呆住了。 “这位究竟什么来头?”赵长青惊愕,一时竟连国事都忘了。 他身后的老太监,赵道辅,亦是目瞪口呆,连大气也不敢喘。 一众钦天监的官员,亦都呆立原地,不敢吱声。 同时,北元境内。 刚刚登基成为北元皇帝的蒙哥,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亦是连连皱眉。 他在沉思,东海出现的那位“仙神”,是否会对这次北元出征南下,造成什么影响? 西域佛国。 西域佛主刚下令召集佛门弟子,准备东出传道。 此时他却犹豫了,决定在情况未明之前,暂且按兵不动。 青丘。 青丘君看着镜石中的画面,亦陷入了沉思,似在思考,那位“仙神”的身份。 就在这时,一直在青丘界的鵸鵌,预感到有大事发生,闯入了青丘君所在的这座草庐之中。 它盯着那镜石看了片刻,顿时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这……这个大神,我曾听我族中的前辈说过,和这个大神的描述很像。”鵸鵌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族人不是被始皇帝灭了吗?”青丘君斜睨了过去,疑惑的问道。 “那是在始皇帝打入山海世界之前。”鵸鵌急忙应道。 “哦。”青丘君点了点头,便问那是谁。 “很像……天庭的勾陈大帝!”鵸鵌惊恐道。 “什么?!”青丘君震惊了,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啪的一声,它手中的拐杖竟都落在了地上。 此时,东海之上。 辇车中的“仙神”,传出了浩大无比的道音,分不清男女,威严宏大,传遍天上地下,只听其道: “吾乃天庭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掌人间兵革之事。” “今见人间,人,妖两族,杀伐纷争,大劫又起。” “吾奉玉帝诏令,降临人间,止兵革,制杀伐。” “人间帝王,人族道统等,皆奉吾号令,征伐妖族。”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禁皱眉,心中惊愕。 就连万妖都不敢吱声,其气势太强。 “坏了,真让天界的天神降临人间了。”蚩狂神色凝重,盯着那辆辇车。 “我等为人族而战,或许日后将成为人族的罪人。”齐玄牝亦是苦笑。 张虎,赵长歌等人,悉皆沉默。 勾陈大帝之名,各个道门,都是知之甚详。 哪怕并非道门的异士,也都听过勾陈大帝的尊号。 可以说,勾陈大帝,在人间赫赫有名。 本来,勾陈大帝下界,欲率领人族征伐妖族,于人族而言,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此刻除了少数人之外,却没人高兴的起来。 因他们知道,上古时,颛顼帝绝天地通,后封神量劫及春秋大劫时,圣人两次更改地火水风,天界与人间界的联系,应该彻底断了才是。 可是这一战,竟导致天门不能被封禁,引得“天神”下凡,这于人间而言,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与此同时,勾陈大帝下凡,要统率人族征伐妖族之事,传遍天下,令无数凡人振奋。 勾陈大帝,可是连张天师都要尊奉的人物,如今专为攻伐妖族而下凡,在这些凡人看来,这都是天大的好事,妖族必将灰飞烟灭,人间将不再受妖族侵袭。 这些凡人,并不知道上古时的一些秘辛,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今是谁掌人间之事?” 四灵拉着的辇车中,再次传来勾陈大帝的声音。 其音如大道,如古井无波,感应不到任何一丝感情,十分冷漠。 见竟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勾陈大帝也不恼怒,身前光华一转,便有一名异士,被其引到了辇车之前。 那名异士,虽为五气朝元境的高手,但被那光华束缚,竟是动弹不得。 他心中巨震,感受到辇车中传来的浩瀚神威。 竟忍不住于虚空中跪拜下去,恭敬的说道: “回勾陈大帝,人间之主,有大周皇帝赵长青。” “北元皇帝,蒙哥,西域三十六国国主等。” “异士界中,有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张天师为主。” “……” 听到这话,勾陈大帝心中已是了然,旋即开口道: “天庭四大天师之首,泰玄上相,都天大法主,张道陵张天师,与吾有旧。” “既如此,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张天师何在?” “还不上前听吾号令?” 此言一出,张道之心中一阵腻歪,心想这天庭的勾陈大帝,官瘾竟然这么重不成? 哪怕祖天师与他有旧,也断不该如此才是,完全不符合其天庭正神的地位。 倒是一副人间官老爷的做派。 张虎,赵长歌等一众龙虎山弟子,心中也是十分不爽。 他们正一天师道,供奉的主神乃是三清之一的太清道德天尊,以及祖天师张道陵等。 与这劳什子勾陈大帝,有什么关系? 居然想让当代张天师,听从他的号令?简直痴人说梦。 但此刻,勾陈大帝已经提到了他的名字,张道之也未在意,只是上前,手掐天师诀,道: “晚辈张道之,便是龙虎山天师府,第二十七代嗣汉天师,正一真人。” “不知勾陈大帝,意欲如何征伐妖族?” 勾陈大帝别有深意道: “不错,颇有一分天师气概,不愧是张道陵的传人。” 第445章 孔雀明王?!! “既如此,你将龙虎山天师府的三五斩邪雌雄剑,正一盟威符箓,阳平治都功印。” “这三件至宝,都交给本帝,本帝稍后便将出手,替人间剿灭妖族。” “如此,也算完成一杀劫,修得一功德。” 勾陈大帝此番话语一出,便令张天师不由一愣。 勾陈大帝乃是天界之神,又掌人间兵革之事,其攻伐之力,必定通天。 又何须借龙虎山天师府三大功德灵宝之力? 再者,这三件功德灵宝,乃是祖天师张道陵留下,乃是历代天师的信物。 祖天师飞升之时,曾留下密令,无论发生何事,万不可将这三件功德灵宝,交于他人,唯历代天师能够掌握。 张道之皱了皱眉,道:“勾陈大帝,恕晚辈无礼。” “勾陈大帝要我龙虎山三年功德灵宝,晚辈恕难从命。” “当年祖天师曾留言,这三件功德灵宝,除历代天师能够掌握外,都不能交与他人之手。” 此言一出,辇车中的勾陈大帝,似乎露出了一缕怒意,令天地失色,但转瞬即逝。 只听勾陈大帝道:“张天师何必自误,吾乃天界四御之一,麾下天兵天将,何止百万?” “莫非还会贪图你天师府一后天之宝不成?” “只因这三件至宝,在吾手中,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故此这才向张天师相借,待本帝剿灭妖族余孽之后。” “本帝自会将那三件至宝归还,还请张天师莫要吝惜。” 听到这话,张天师愈发觉得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当即张天师便再开口推辞,勾陈大帝又耐心的陈说几句。 如此一来二去,三番之后,那勾陈大帝似乎怒了,呵斥道: “兀那后辈,岂如此冥顽不灵?” “若张天师执意不肯,这人间之事,本帝也便不管了。” “任尔等自生自灭!” 闻言,张天师挑了挑眉,却不答话,只手掐天师诀,静静地看着那辇车中的勾陈大帝,似要将其看穿一般。 勾陈大帝正欲再次开口,忽然自那三岛之间,有滔天妖气复起,煞气滚滚,遮天蔽日。 众人皆暗暗心惊,勾陈大帝在此,莫非那妖族还敢作乱不成? 此番异象,勾陈大帝自也看在眼里,只听他道:“也罢,待我擒住此妖,你便信本帝所言非虚了。” 话音刚落,那四灵似乎知晓勾陈大帝心意一般,纷纷鸣叫一声,拉着辇车,向三岛之上而去。 此时,那三岛之上,有数道身影浮现,其中一道身影,其身竟有乌光照耀天地。 其杀伐之气毫不掩饰的展露而出,仿佛能将天地都击穿一般。 “唔!没想到绝天地通,两次更改地水火风后的神州世界。” “竟还有妖物能达到大罗金仙之境,看来倒是本帝小瞧了。” “不过也无妨,正好杀一只来练练手,本帝已经有万载岁月没有动过手了。” 勾陈大帝颇感意外,却又不以为意。 勾陈大帝在天庭,又有三界武神之名,又岂会被区区一个妖物所退? “勾陈大帝?哼,当年颛顼绝天地通,本是大功德之事。” “没想万载岁月匆匆而过,竟又让你这天界中人,下了这人间界来。” “若是天门就此洞开,天人两界互通往来,本尊还忌惮一二。” “既只有你一人,即使你是勾陈大帝又如何?本尊便将你永留人间,再回去不得。” 其中一道身影飞向了三岛之上的虚空,毫不客气的说道。 “哼!大言不惭,你不过大罗金仙中期的修为,竟妄想将本帝留下?真是痴人说梦。” 勾陈大帝冷哼一声,驾辇车而上,到了虚空之中,与那妖族的身影对峙。 “孔雀?” 勾陈大帝看到那妖物的本体,竟是一头身有五彩的孔雀,不禁露出了意外之音。 那孔雀并不作答,只是冷笑一声,周身涌现滔天煞气,铺天盖地般向勾陈大帝涌去。 “退!” 勾陈大帝只一声轻叱,那滔天煞气便似被一堵透明的墙挡住,再不能前进。 与此同时,勾陈大帝的手中,出现一本书。 那孔雀识得来历,惊讶道:“勾陈天书?” 勾陈大帝不语,将那勾陈天书打出,其上瞬间涌现无尽的法力。 与此同时,天地自然之力,尽皆被勾陈天书引动,片刻间化成了一座大阵。 大阵上,显化出周天星辰,星光点点,每一颗星辰,皆散发出通天杀气。 此乃星辰大阵,蕴含无尽杀力。 那孔雀瞳孔收缩,显然是识得这大阵。 只见孔雀身上,忽得煞气尽褪,有五道神光浮现。 “嗯?孔雀大明王?” 勾陈大帝发出惊疑之声,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道:“那孔雀大明王,如今在西方教座下。” “且你修为,比那孔雀大明王,相差甚远,断然不是他。” “不过,你即修成了五色神光,定与那孔雀大明王关系匪浅。” “如实道来,你与孔雀大明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孔雀冷哼一声,怒道: “勾陈大帝,你当真高高在上惯了,我是何身份,又与你有何干系?” “今日,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勾陈大帝哂然一笑,道:“你一妖物,有何实力,与本帝不死不休?真是狂妄。” 话音落下,那星辰大阵之上,涌现无尽星光,向孔雀横扫而去。 孔雀如临大敌,催动法力,将自身五色神光,向那星辰大阵刷去。 顷刻间,星光被五色神光扫中,立时化为虚无。 就连那星辰大阵,都在颤动不已。 “果然是五色神光!” 勾陈大帝心中一动,这一神通,乃是孔雀大明王孔宣独有。 眼前这只孔雀,定然与那孔宣关系匪浅,不是其子嗣后代,便是其弟子。 下一刻,勾陈大帝再打出一张蕴含着无尽神光的图,向那星辰大阵上镇去。 登时那星辰大阵便恢复如初,不再颤动。 与此同时,那张图上,有万道神灵虚影浮现,每道虚影,都入驻在一颗星辰之上,使那星辰光芒大盛,神威凛凛。 第446章 异象之力 正是勾陈大帝的法宝,万神图。 那勾陈天书与万神图,都乃勾陈大帝的核心法宝,可演化星辰大阵。 万神图当中,更有诸天神将的一道神力,与星辰大阵合一,即便是准圣都可一战。 从境界上来说,准圣尚在大罗金仙巅峰境之内。 事实上,准圣已经超越了所有大罗金仙的实力,半只脚踏入了圣境。 勾陈大帝并非准圣,只在大罗金仙巅峰,但因勾陈天书与那万神图,实力却已是能与准圣一较高下。 万神图上,星辰之力与万神之力,迸发而出,如漫天流星,向那孔雀镇压而去。 孔雀知道厉害,急忙施法躲避,然而那星神之光,如影随形,无论孔雀往哪儿走,都紧紧跟着。 孔雀心中一惊,再次将五色神光打出,将那星神之光打的暗淡了下去。 它这五色神光,虽源自孔宣,但以它的实力境界,却并不能发挥出五色神光的真正威能。 但勾陈大帝想要尽快将它拿下,一时半会儿却也不可能。 张天师等一众人族异士,看得愕然不已。 妖族中,未想到妖族之中,竟还有如此实力的妖物,竟能与勾陈大帝比较一二,端的是非同小可。 同时,张道之暗暗皱眉,他自那孔雀身上,感受到了山海世界的气息。 这便说明,对方并非源自三岛之上,而是来自于山海世界之中。 联想到当年,他与额图根等人,从山海世界归来时,在蓬莱岛上,见到了那十方世界大阵,可以沟通山海世界。 张道之不由心中一沉,看来妖族果然掌握了出入山海世界的方法,比他的方式更为快捷有效。 只是让他颇感疑惑的是,为何那山海世界之中,只出现了这一只孔雀? 山海世界中的其他异物呢?张道之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自那三岛之上,又有一妖物出现,裹挟滔天煞气,震的天地失色。 “本尊来助你!” 正是兽主虚空兽,它见勾陈大帝只身一人,虽有四灵拉车,但那四灵却并无甚战力,也就堪堪进入仙人之境。 在当今这九州世界,其攻伐之力,也就与踏入长生路的强者相差无几。 且有孔雀相助,那孔雀来自山海世界,根脚不凡,这让虚空兽心中大定。 是以,虚空兽稳住心神之后,这会儿也敢出战了。 “来的正好,也省的本帝一一去寻找了。” 勾陈大帝不以为意,这虚空兽,比那孔雀还弱一些,也就堪堪比拟大罗金仙而已。 星辰大阵摇动,万星沉浮,万道神力澎湃,摇落下阵阵星神之力的光芒,向那虚空兽亦镇压而下。 虚空兽不敢以肉身强行抗衡,立即隐入虚空,同时将那星辰大阵所在的空间锁住。 “空间之力?倒是小看你了。” 勾陈大帝皱眉,但也只是皱眉而已,他能力战准圣,即使是空间之力又如何?终究还没有大成,奈何不了他。 只见星神之力涌动,那封锁空间的法则锁链,顷刻间瓦解。 天上地下,神光闪耀,山脉崩塌,令地脉之力显化。 河水倒流,汪洋汹涌,其仙神的力量,让天地的气机彻底紊乱了下去。 就在这时,自那东海之中,又有一道身影浮现。 “本尊助你一臂之力!” 张天师等人看去,见正是真龙从东海窜出,海水蒸腾。 其身披日月,始一出现,便使出了异象,海上生明月。 一轮明月,从大海与天空的遥远交接之际,缓缓升起,挂于虚空。 那真龙威压一出,令那四灵都跪伏于地。 真龙本是神兽,且实力境界又在那四灵之上,是以四灵都心生恐惧。 辇车之中,勾陈大帝脸色一变,但不为外人所见。 三大妖族大能,尤其是真龙,亦是与孔雀同一层次的存在。 即便是他勾陈大帝,应付起来也十分吃力。 “你有异象,本帝也有异象,今日且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异象之力!” 话音落下,只见自那就勾陈大帝身上,有九色光芒冲天而上。 天地之间,忽得一片黑暗,竟使日月无光。 忽然,漆黑的天空之上,有漫天星辰浮现,那星辰巨大如太阳,亦如骄阳般释放炽烈的光芒。 每颗星辰,都重如山岳,可压塌虚空,令天地都龟裂了。 其威能无比恐怖,引得那星辰大阵,也蕴生无量光。 一时间,竟将那真龙施展的异象明月,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真龙,孔雀,虚空兽三大妖族之王,都面色肃然,如临大敌。 “三只虫子,也敢与本帝争锋!且看本帝一并捉拿了去。” 勾陈大帝冷哼一声,异象展动,与那星辰大阵合二为一,威能暴涨。 两种力量融合,化为了威力无穷的星神之光,让天地震颤,万灵折服。 也就在这时,忽然自那天外,有滚滚雷霆降落。 其上裹挟着混沌之气,霎那间便撕开了苍穹落下,仿佛要击穿这方天地一般。 “混沌神雷?!” 张天师瞳孔一震,时至今日,他的五雷正法,已臻至大成,却依旧不能引来混沌神来。 没想到今日这混沌神雷,竟主动降临,令他错愕不已。 他同时心中一动,莫非与那勾陈大帝,展现出了远超这方世界的力量有关不成? 勾陈大帝似有不服,冷哼一声,双目中竟射出九色光华,向那混沌神雷击去,似要将其击溃。 然而,那混沌神雷,蕴含天道之力,无物不破,那九色光华,在雷霆中顷刻消散。 下一刻,混沌神雷打在了辇车之上,竟令勾陈大帝身上的九色光华,都暗淡了下去。 不仅如此,一道道混沌神雷不断降落,劈在了勾陈大帝的身上,就连那四灵都包含在了其中。 四灵皆发出一声悲鸣,浑身散发神光,似乎想要抵御混沌神雷的攻势。 然而四灵都只是堪入仙人之境,又如何能承受混沌神雷的劈打? 不过顷刻间,便被混沌神雷打的形神俱灭,就此从世间消逝。 “这四灵为仙神奴役,如今也算解脱了。” 真龙看到这一幕,叹了一口气道。 第447章 玄初神尊 “仙神强行下界,果然为此方天地不容,颛顼帝绝天地通,名不虚传!” “这是为后世,几乎永绝了仙神插手人间之祸。” “如此手段,恐怕也只有圣人能够扭转了。” “但圣人超脱天地轮回,代表天道行事,又如何会行此逆天之事?” 孔雀看着被混沌神雷淹没的勾陈大帝,不禁叹道。 虚空兽目光闪烁,也不敢大意,毕竟那可是勾陈大帝,几乎堪比准圣的存在。 真龙发出一声龙吟,它自然也明白其中关键,否则以它谨慎的性子,也不会出手了。 张天师等人,听到孔雀的话,却是心下了然了,也松了一口气。 若是果真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否则他们真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了。 他们还时常担心,那天门会随时洞开,与此方世界相连呢。 如此,人神共存一界,避免不了又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混乱。 “退!” 就在这时,混沌神雷中的勾陈大帝,忽得发出一声道喝。 顷刻间,那混沌神雷竟都消散不见,且不再降落。 露出了勾陈大帝的身影。 那神采阵阵的辇车,已在混沌神雷的轰击下,被打成了齑粉。 那萦蕴在勾陈大帝全身的九色光华,此刻也已消散。 只见勾陈大帝,头戴金盔,金冠盔之上,有龙飞凤舞之象。 身穿金甲,金甲纹有九条金龙,无比神异。 金甲之上,还有无数颗璀璨夺目的珠宝,象征诸天星辰。 其腰间,有一佩剑,亦是珠光宝气,星辰之力运转。 其容貌,剑眉星目,美须豪眉,神采奕奕,英姿勃发。 身姿雄壮,不愧是三界武神! 所有人见到,都不禁被其折服。 “这都不死,不愧是勾陈大帝,果然难杀!” 孔雀冷哼了一声,挥动五色神光,再次杀了过来。 真龙一声咆哮,亦展动杀伐之力,攻杀过去。 虚空兽怒吼一声,无尽虚空之力涌现,也欲将那勾陈大帝困住。 三妖之中,唯虚空兽境界最低,但其攻伐之力,却是相当。 然而,哪怕勾陈大帝被混沌神雷所伤,三妖一时片刻,竟拿他不下。 勾陈大帝不为此方天地容纳,虽有一身神力,却不能尽情施展,也对付不了三妖。 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之中。 就在这时,一道冲天血煞之气,自十万大山中涌现。 与此同时,八道身影自那十万大山中出现,极速掠至东海。 其浑身裹挟的滔天血煞之气,始一出现,便让此方天地为之一变。 “乱神渊,神尊?” 张天师震惊了,没想到竟然连乱神渊中的神尊都现世了,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他可是深知这八位神尊的来历,为玄冥祖巫的肉身造就而成,根底非凡。 只是,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为何这八位神尊会在此时出世? 他们不是不涉及天地大劫吗? “也不知多少年了,天界的仙神,终于按耐不住要下界了吗?” “如此也好,正好了却一番因果。” 八位神尊中,为首的一位神尊,盯着勾陈大帝说道。 “嗯?玄冥祖巫?” 勾陈大帝面色一肃,即使是面对三妖时,他也没有这么严肃过。 可见这八位神尊的来历,让他震惊。 “并非玄冥祖巫,不过是是腐烂的肉身罢了,成不了气候。” 勾陈大帝瞬间洞悉了八位神尊的来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若真是玄冥祖巫来了,此番说不得他便要重返天界了。 “如此,也够了!” 为首的那位神尊开口道。 与此同时,只见八位神尊身上,都同时浮现神秘光彩。 下一刻,便见八位神尊,竟都合为一体,浑身上下,都是诡异的腐烂血肉,有八头,十六只手,十六只脚。 这一幕,许多人族异士看见,都不禁腹内恶心,呕吐出来,随之取代的,是惊恐。 这神尊的模样,实在是太怪了,怪的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世间怎会有如此怪物? 就连那三妖,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玄冥祖巫的残缺肉身所化?这就是肉身成圣的实力吗?即便是死了,其肉身依旧有战斗之力?”孔雀神色复杂的说道。 “祖巫,乃是吾妖族之敌!都死了还想作乱,本尊便再杀他一次。” 虚空兽目光一凝,便要对神尊出手,真龙急忙将其拦下,道: “兽主且慢,今日这勾陈大帝,才是我妖族祸患,当先除掉他才是。” “这玄冥祖巫的肉身,往后再收拾也不迟。” 听到这话,虚空兽目光游走,最终还是没有向那神尊出手。 “吾名玄初神尊,今日所来,是为镇杀勾陈大帝,与妖族无关!” “诸位妖族道友,我等既然有共同之敌,应当共进退才是。” “至于我巫妖两族的因果,早已在上古时便了结了。” “这位道友可莫要自误,使我巫妖两族,再生劫难。” 怪物中,传来玄初神尊的声音,显然,即使是八大神尊“合体”了,也依旧是以玄初神尊为主导。 毕竟他是初代神尊,后面的神尊,可以说都是他一手造就出来的。 其实力,自然非同小可。 “你说了结了就了结了?本尊却不这么认为。” “不过你所言不差,应当斩了这勾陈大帝,我等再做计较。” 虚空兽收起了敌意,转而对向了勾陈大帝。 勾陈大帝目光湛湛,眼珠转动,似在思考什么。 良久后,他忽然转头,看向了张天师,以无比威严的声音说道: “后代张天师,今日之变,已在本帝意料之外。” “本帝此番下界,只是一化身而已,且受此方天地压制,不能代替全部实力。” “速将龙虎山三大至宝皆与本帝,待本帝灭了这些妖物。” “他日若是你飞升天界,本帝定护你周全!” 听到这话,张道之不由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犹豫了。 勾陈大帝本就是人间道门尊奉之神,且此番下界是为了对付妖族。 他身为龙虎山张天师,应当以天下苍生为己念,又岂能因门户之见,而误了大事? 且张道之明白,以自己之力,断然不是这些妖物的对手。 第448章 本天师谁也不信 想到这里,张道之便取出龙虎山三大至宝,正要交给勾陈大帝。 就在这时,自那神州西南地界,一道无比浩大的声音传来,瞬息穿过九州之地,到了东海之上,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张天师,莫要被其蛊惑,这些所谓的仙神,没一个安好心的。” “他必是觊觎你龙虎山的三大至宝,想诓骗于你呢。” “那些都只不过是说辞罢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又自西南来到了东海之上。 张道之看了过去,见竟是祖巫烛龙,烛九阴,不禁心下讶然。 张道之与烛龙,在抚仙湖中,有过交谈,且烛龙与他师傅张先也打过交道,因此他对烛龙的观感不错。 张道之不由问道:“你为何来此?” 只剩残魂的烛龙一笑,道:“吾若是再不来,你天师府的至高传承,便被他诓骗了去。” 勾陈大帝不由皱眉,心想这人间真是太乱了,又是妖族之后,又是祖巫残魂残身的。 当即,勾陈大帝冷哼了一声,道: “哼!区区一个残魂,也敢大放厥词。” “后代张天师,本帝懒得浪费口舌,只有一问。” “你说信本帝,还是信这些妖物之言?” 张道之沉吟片刻,忽然道: “本天师谁也不信,这龙虎山三大至宝,本天师断然不会交出去。” “至于你们之间如何争斗,那便是你们的事了,与本天师无关!” 张道之索幸不管了,管你什么勾陈大帝,还是十二祖巫,甚至是妖族。 只要不混乱人间,不伤及人族。 至于妖族,祖巫等,为何会如此针对勾陈大帝,他也懒得理会了。 何况,他也看这勾陈大帝不爽,始一出现,便一副高高在上的天神模样,竟对他指手画脚,开口就要龙虎山三大至宝。 虽然那理由确实不能让他反驳,但也不知为何,张道之心中便是不愿将三大至宝交给他。 “哼,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勾陈大帝冷哼了一声,忽然出手,无尽星辰之力,向张道之这里涌了过来。 张道之微感错愕,他没料到,勾陈大帝竟然会恼羞成怒,突然对他出手。 张道之也不迟疑,当即将天师印悬于头顶,右手持天师剑,左手捧正一威盟符箓。 同时催动飞仙阵,演化奇门局,沟通天地自然之力。 一时间,那星辰之力,竟不能破开张道之的防御。 看到这一幕,勾陈大帝不由面色怔了一下。 这后代的张天师,究竟有多怕死?动不动就全副武装,让他都感到有些棘手了。 当然,若是勾陈大帝本尊在此,破解张道之的法宝等,不过是抬手间的事。 毕竟两者之间,差距太大了,不是同一个层次的。 张道之的实力,勉强也就与虚空兽比肩,比那孔雀和真龙,亦稍逊一筹。 “张天师,很荣幸你及时了悟,没有被其诓骗。” 真龙忽然露出一笑,旋即向那勾陈大帝出手,龙威浩荡,席卷天上地下。 “哼,勾陈大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孔雀亦出手,浑身五色神光,不断的向那勾陈大帝刷出。 “杀!” 虚空兽一声怒吼,发出一道空间杀阵,将勾陈大帝困住。 只不过,即使是空间之力,也只能将勾陈大帝困住片刻而已。 毕竟对方一身修为通天,哪怕只是化身,依旧堪比准圣。 化身与本体,只是在此方天地,留存时间长短,以及出手次数多少的区别。 “了结因果!” 玄初神尊一声怒斥,亦悍然出手,无尽血煞之气,向那勾陈大帝涌去。 与此同时,烛龙也动了,其虽然只有一道残魂,但力量不可小觑。 且烛龙掌握有时间法则,能够冻结时间。 当然,现在只剩下残魂的烛龙,却是没有这个能力了。 能短暂冻住勾陈大帝身周的时间片刻,就已是极限。 不过,烛龙不愧是烛龙,他配合虚空兽的空间力量,一时竟让那勾陈大帝动弹不得。 “震!” 就在这时,勾陈大帝忽然挣开束缚,接着一声轻叱。 只见那万千星辰之力,再次涌下,如一道银河,落入了人间,光辉漫天。 看似祥和,其中却蕴含了磅礴的杀机,霎那间将真龙,孔雀,虚空兽,以及玄初神尊,烛龙等都洞穿,露出了可怕的伤口。 “好强的力量,不愧是勾陈大帝!哪怕只是一道化身,也拥有他巅峰的力量!”烛龙不禁感叹道。 “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还是设法镇杀他,否则,他就要在此方天地之间消失了。”玄初神尊冷冷地说道。 这话让张道之等人倍感诧异,既然勾陈大帝不能在此方天地久存,拖住等他自行消散不就行了?为何还要费大力气镇杀他? 烛龙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没想到区区一个勾陈,吾都不是对手了。” 说着,他忽然将手一抬,一道神秘的力量,向九州大地极速而去。 张道之见着,那竟是大周朝京城的方向。 就在他疑惑之际,京城中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皇宫,万寿山地底下,传来剧烈的波动。 那皇宫之下的陵墓,玉石台之中封印的共工肉身,忽然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那玉石台竟然崩碎,共工的肉身像是有了意识一般,直接从陵墓里,直直的从地底下冲了上去。 共工的肉身穿透地层,又冲破了万岁山,登时令万岁山四分五裂,差点炸开。 紧接着,共工的肉身,向东海极速而去。 京城,钦天监。 当赵长青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几度差点晕厥过去。 这几日他实在是受到了太多的震撼,已经震惊到麻木了。 当然,于赵长青而言,更多的心神俱疲。 一会儿又是妖族有大妖现世,一会儿又是北元和西域三十六国虎视眈眈。 如今更是连天神都下凡了,连祖巫都出现了,更是将它的皇宫都波及到,令万岁山受损。 他惊愕的发现,连自己引以为底气的皇宫,都不安全了。 这一番番冲击之下,令他这个人间帝王,心气自不免受损。 第449章 本天师有何不敢? 共工的肉身,方在东海之上出现,便令所有人,妖,巫三族震惊。 就连那勾陈大帝,都满脸震惊之色,全无方才那天界正神的姿态。 “祖巫共工?” 此刻,勾陈大帝都怀疑人……哦不,怀疑神生了。 十二祖巫,不是都在巫妖量劫中,与上古天庭一战时陨落了吗? 怎么竟也在人间界出现了? 今日,他已经遇见了三位祖巫了。 勾陈大帝顿感不妙,隐约之间,他仿佛嗅到了什么阴谋一般。 “所幸只是一具空壳,虽有肉身成圣之力,却并不能发挥出来。” 勾陈大帝立刻洞悉了共工肉身的根底,心中稍定。 若是共工“复活”,说不得他便要立刻跑路了。 “祖巫共工肉身,竟没有崩坏?” 此刻,真龙,孔雀,虚空兽等妖族强者,亦皆惊讶。 这共工肉身,乃是烛龙以法力唤来。 “老战友,许久不见。” 烛龙看着眼前这具共工肉身,十分感慨的说道。 他已经感受到,共工的肉身之间,已是一点儿魂魄,一点儿真灵都没有了。 这也意味着,共工从此在世间消逝,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只有这具肉身长存于世。 下一刻,烛龙这仅剩的残魂,入主了共工肉身。 霎那间,共工的肉身仿佛被什么激活了一般,双目睁开,发丝乱舞,一股毁天灭地般的气息涌现。 其肉身之上,有圣光阵阵,威压苍穹,无论是那勾陈大帝,还是真龙等妖族强者,都面露惊色。 “有那么一瞬间,吾以为共工活了。” 玄初神尊不禁慨然道。 张天师等一众人族强者,此刻亦皆惊异。 与妖族大战这几日,所发生的变故太多了,每一个变故,都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人族众强,都沉默不语,心中沉重,今日之后,也不知这方天地,还会产生何等变化? “哼,勾陈大帝,今日吾也消一消因果。” 共工的肉身忽然冷哼一声,说道。 或者说,说话之人乃是烛龙。 烛龙残魂,与共工肉身,合二为一,似演化出了昔日祖巫的真正风采。 “因果?本帝与你共工,或是烛龙,有甚么因果?” 勾陈大帝有些疑惑的说道。 “十二祖巫,同气连枝,上古时,你将玄冥肉身击碎,又如何与吾没有因果?” 烛龙冷冷地道。 话音刚落,他控制共工肉身,圣光熠熠,血气滚滚,向那勾陈大帝一拳击去。 这一击,并未有什么法术神通,仅仅只是肉身之力。 但拳头所至之处,竟是空间崩裂,天地失色。 与此同时,玄初神尊也动了。 其八个头颅的口中,都吐出八道血煞之气,如波涛汹涌,滚滚而向勾陈大帝涌去。 勾陈大帝如临大敌,此时却是不敢再大意了。 他催动星辰大阵,星辰上,万神之力齐动,化为两道星辰大河,滚滚而出。 其中一条又演化为一片星辰天幕,将那血煞之气挡住。 一条直接对上了共工的拳头。 同时,勾陈大帝张口一吐,便是三道清辉洒出,向张道之极速而去。 面对三大祖巫残缺之力,一旁还有三尊妖族至强虎视眈眈。 勾陈大帝不敢小觑,欲夺取龙虎山三大至宝为己用,镇压妖族。 那三道清辉,看似轻飘飘的,没甚力量。 却如入无人之境,分别落在了张天师的三大至宝之上,并将其包裹住。 张天师大急,急忙催动三大至宝与其硬撼。 他同时催动自身先天五气,亦落在三大至宝上,欲将那三道清辉磨灭。 “此乃本帝炼出的先天真精,你不过一介凡人,岂能破解?” “乖乖交出三大至宝,本帝或能免你一死!” “也不枉本帝与玄都大法主相交一场。” 勾陈大帝冷冷的道,对于张天师的挣扎,并未在意。 张天师面色一寒,这勾陈大帝,真是欺人太甚。 说什么想借他龙虎山三大至宝镇压妖族,如今看来,果真只是想夺取而已。 “去你妈的狗屁勾陈大帝!” “今日之后,本天师将会让九州道门,将你除名!” “不过是伪神罢了,耍什么大帝威风?” 张天师怒吼一声,体内紫气涌现,五气交集,竟将那三道清辉尽皆击溃。 “敢尔!” 勾陈大帝闻听此言,怒气冲天,又见张天师竟将他先天真精击溃,心中暗暗震惊。 一个人族后辈而已,竟有如此实力,让他大为震撼。 “本天师有何不敢?区区伪神,本天师今日便助诸位道友灭之!” 张天师怒斥,催动飞仙阵,演化奇门局,以三大至宝之力,杀向勾陈大帝。 后方,一众道门弟子见状,纷纷冷汗直流,面目错愕。 天下道门领袖,盟主的张天师,竟然要灭杀道门供奉之神,勾陈大帝。 这如天方夜谭一般,令他们不敢置信。 这和欺师灭祖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龙虎山弟子,要知道,天师府的万法宗坛内,如今还供奉着勾陈大帝的“金身”。 不过,那勾陈大帝,所作所为,全不似一个天界神明所为。 再者,勾陈大帝并非龙虎山主要供奉之神,主要供奉的,还是历代天师,以及三清尊神。 当然,即使三清也是后来才供奉的。 祖天师张道陵开派之初,并不是称为龙虎山天师道,而是五斗米道,供奉的也是春秋时期的老子,称其为太上老君,为道教始祖。 其时,并未尊奉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 其后,随着龙虎山发展壮大,才逐渐将这两位天尊也加入供奉之神明当中,与太清道德天尊,即太上老君,老子并列。 至于其他的神明,则更不必说,更在其之后了。 因此,无论是对于张天师,还是龙虎山弟子而言。 像勾陈大帝这样的神明,就算是不供奉了,那也没什么影响。 龙虎山众弟子,皆以张天师为主,其言如同诏令,悉皆听从。 更何况,张天师之名,在龙虎山历代弟子心中,远甚那些所谓的虚幻神明。 是以,无论张天师做什么,龙虎山众弟子,即使不理解,也会遵从执行。 第450章 简直要吓死妖 此时,那勾陈大帝见张天师竟然真敢对他出手,不禁勃然大怒。 但那龙虎山三大至宝,勾陈大帝也不敢小觑,立即出手应对。 然而那烛龙控制着共工肉身,以及玄初神尊,以三大祖巫残魂残身之力,全力出手,令勾陈大帝疲于应付。 同时,真龙,孔雀,以及虚空兽三妖,也向勾陈大帝出手。 勾陈大帝以一敌数位对手,哪怕他有大罗金仙巅峰的力量,也逐渐力不从心。 那星辰大阵都被打的崩裂了,万神之力亦逐渐消散。 最终,几人合力出手,终将那勾陈大帝的化身击溃,化为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此番因果,本帝记住了!” 在消散之前,勾陈大帝愤怒的发出了最后一道声音。 但无人在意,反正他们也没打算飞升入天界。 就算与勾陈大帝结下了梁子,倒也无妨。 “算了却了一桩因果,不过这因果未完,量劫来时,定还要清算一番。” 玄初神尊盯着勾陈大帝消散之处,目光凌凌的说道。 “无妨,吾等皆已是残身,就算是清算又如何?” 烛龙控制着共工肉身,毫不在意的应道。 真龙,孔雀,虚空兽三妖,立于虚空一方,尤其虚空兽,神色不善的盯着玄初神尊与共工,似要出手。 张道之独立于一片天地,这一战,他受损不轻,若无这几个巫妖强者同时出手,即使他有三大至宝,也无力应对。 随着勾陈大帝化身消散之后,那星辰大阵,也化为了勾陈天书,与万神图两件法宝。 诸天星相,也随之隐去,不再显现。 三方势力,又都紧紧的盯着那两件法宝,都想夺取到手中。 然而不等他们出手,勾陈天书与万神图,似有灵一般,往天外遁飞而去。 众强正要追赶,却见那万神图中,涌现一道神光,将天际撕开,其中似有天门洞开,两件法宝都涌入其中。 紧接着,天门消失,裂缝也随之闭合,再无踪迹。 众强都不由一愣,亦即释然,只听烛龙道: “那勾陈大帝,法力通天,已将至准圣之境,其法宝亦已通灵,非准圣出手,否则不能将其留下。” 此言一出,众皆凛然。 唯虚空兽心中感叹,似乎遗憾于未将那两大法宝收住。 与此同时。 这一战之结果,瞬息传至世界各地。 青丘界,青丘君与鵸鵌等众妖,看到勾陈大帝化身被打散时,心中却是无比惊愕,毫无欣喜之意。 “这也太……离谱了吧?” “那可是勾陈大帝啊,就这么华丽丽的被他们打败了?” “简直要吓死妖!” 鵸鵌拍着自己胸脯,瞪大了眼睛,心有余悸。 京城,钦天监。 赵长青见到那一幕,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妖族,还是巫族,亦或者北元,西域佛国等。 总归来说,还是人间之争。 若是天界的仙神参与进来,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方天地,必会受到更为严重的灾难,这也是赵长青不愿看到的。 北元,盛京。 北元皇帝蒙哥,在得知勾陈大帝被打的形神俱灭以后,遂心下大定,立即传旨: “今北元汗国,上下一心,兵强马壮,正为一统天下之时。” “如今,天下局势大变,当南下击大周,以成大统。” “朕既登基,当为汗国,御驾亲征,征战沙场,以献汗马之劳。” “命朕之皇弟忽烈,为总理漠南汉地军国庶事,及大将兀合台,随朕南下伐大周。” 诏令一出,北元上下当即动员了起来,草原十八部,除乌兰特部外,纷纷响应。 这个消息很快便被镇守雁门关的薛尧所知,他在北元境内,布下了诸多探子,所以北元的一举一动,他都十分清楚。 “终于来了吗?本帅等这一战,已经等了很久了。” 薛尧目光烁烁,看向那北方的草原。 这一战,他定要让那北元明白,大周的天下,不容侵犯! 也让京城中的那位陛下知道,自己并无谋逆之心。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没有! 西域佛国。 西域佛主在得悉勾陈大帝身陨之时,立刻下令西域三十六国的僧众,前往玉门关外,准备东征。 此番东征,西域佛主心中暗暗发誓,定要与那张天师一较高下。 如今他修了易筋洗髓炼体经,与须弥经两大功法,无论肉身还是元神,都已至大成,他不信还拿不下张天师。 只要打败了张天师,大周境内的其他门派,西域佛主并不放在眼里。 不仅如此,西域佛主座下的主要徒子徒孙,都修炼了这两大佛门功法,修为都精进不小。 对上那道门的弟子,也断不会再落于下风。 且,西域佛主密令西域三十六国国主,都出兵助阵。 借北元南下之机,也同时侵吞大周国土。 如此,无论是大周的异士界,还是凡界,都为西域佛主掌控。 …… 东海之上。 真龙,孔雀,虚空兽等三妖,都即退去,并没有再次出手。 此番与那勾陈大帝一战,三妖亦受损不轻。 临行前,虚空兽放言,称等他们恢复之后,人,妖,巫三族,再做计较。 呼延誉及赵崇礼二名大周统帅,立即领五十万禁军,后退百里,安营扎寨。 这一战,皇帝赵长青设想的练兵,已是成功实现。 当然,这一战并不会就这么结束。 不久之后,妖族定会再次大举入侵九州。 那所谓的人妖十大高手约战,以两族强者定胜负的言论,随着那兽主虚空兽,以及孔雀的出现,已变为空谈。 无论如何,都是实力为前提,这一点儿,不管是谁都不可更改。 如今,妖族上有无数高手,下有妖兵百万,又怎会放弃入侵九州的机会? 尤其是,在它们亦预感到天地大劫将要来临之际。 人族正道异士联盟,也随之退后五十里,那达蓬山,如今已成了一片战场,遍地都是尸体。 不仅如此,那达蓬山在这一战中,已是彻底崩毁,化为一片碎石泥土,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未来的战争,定会更为惨烈。 第451章 流言蜚语 此时,正道异士联盟的大营中。 张道之独自在这里,愁眉苦脸,他已知晓,在与妖族一战时,来自北元与西域的威胁。 他虽对人间之事,并不在意,然而若是大周亡了,总归会影响到大周的异士界。 就连他们龙虎山也不例外,表面看,人间谁主沉浮,似与龙虎山并无关联。 无论是大周主天下,还是北元主天下,龙虎山依旧能长存于世,且人间皇朝,都会尊奉龙虎山,不敢乱来。 但,这也只是龙虎山而已,或者说,一些强大的异士宗门,亦不会受人间王朝更迭影响。 可是如此一来,那些较弱的异士门派呢?还有那些散修呢? 若是北元入主中原,定不会放过这些异士。 要知道,北元皇室中,也是有异士存在的,北元皇室,亦有国运。 如今他为正道异士联盟盟主,不仅得考虑龙虎山的未来,也得考虑这些异士的未来。 当然,一劳永逸的办法,那便是令异士参战,必能击退北元的入侵。 可是如此一来,又势必造成异士不再受约束,通了人间,那么凡人与异士之间,定也会产生冲突。 这也失了凡间之事,归凡人管,异士界之事,归异士管的初衷了。 想到这儿,张道之不免太阳穴突突的跳动,隐隐作痛。 至于西域那边,反而还好解决一些,西域佛国,与西域三十六国,上下一气,无论是凡人还是异士,都存有对大周的觊觎之心。 如此,无论是大周,还是大周的异士,都会对其出兵。 虽不免凡人与异士杂乱,但总归与北元不同。 当然,重点还是与妖族的战争,唯有驱除妖族,方才真正使人间“太平”。 虽然这只是相对意义上的太平。 “张天师,你可是正在为北元之事犯愁?” 就在这时,额图根从帐内传来。 听到声音,张道之陡然从沉思中醒来,望向了帐外。 只见额图根不知何时已到了帐内,他竟然没有一点儿警觉。 “是,也不是。”张道之叹了一口气,应道。 额图根道:“我虽能左右北元皇室,但也不可能永远左右,这人间之事,我亦不愿插手过多。” 张道之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额图根的想法,因此也并未在意。 只听额图根接着道:“北元皇室中,也有一些我的熟人,我已告诉他们,北元与大周之事,让他们插手的太过分。” 张道之又叹了一口气,应道:“这终究不是万全之策。” “无论是北元的异士,亦或者大周的异士,都与人间皇朝牵连颇深。” “且两国交锋,涉及国运,不免会有异士参与其中。” “但只要不涉及异士争斗,北元若做的不太过分,贫道当然也不会出手。” 额图根点头,道:“那是自然,据我所知,草原的萨满教,被蒙哥亲自下令,不许参战。” “恐怕这也是预防大周朝异士出动的缘故,尤其是你,张天师。” “当然,一些北元的重要人物,定有萨满现身,护其周全。” 张道之接着道:“如此,两国之情,倒是相差无几。” 额图根沉吟片刻,忽然道:“张天师,我草原一人,亦是人族,此番为了对付妖族,大周朝异士,可谓倾巢而动,令我敬佩。” “想我北元萨满教,身为人族,也是异士,当为人族与妖族一战出力才是。” “张天师不妨在这上面下功夫?张天师以为如何?” 额图根这番话,听得张天师忽得恍然大悟。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全然忘了这其中关键。 凭什么人族与妖族之战,只有大周朝的异士出力? 无论是北元,还是西域佛国,却都置身事外? 他们也是人族,凭什么就能躲在后面享受? 一念至此,张道之豁然通达。 当即,他起身向额图根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多谢额图根提醒。” 额图根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能让当代张天师为我行礼,恐怕我也是草原历史上独一份了。” 张道之面色肃然道:“若无你提醒,贫道还在自误当中,不论是为贫道,还是为天下苍生,贫道都当行这一礼。” 额图根嫣然一笑,道:“你这一礼我收下了,不过这也并非我提出来的。” “我在来的途中,听到有大周的异士在抱怨:‘凭什么我大周的异士,就要对抗妖族?’ ‘而那西域的佛国,北元的萨满,却都逍遥事外?’ ‘难道他们不是人族吗?不来对抗妖族不说。’ ‘还落井下石,趁此机会入侵我大周,简直禽兽云云……’ “我身为北元额图根,听到这话,自不免气愤。” “但仔细想想,这话虽不不堪入耳,但确实有些道理。” “于是,我这才生出了这个想法,让草原的萨满们,也加入这对抗妖族的战争中。” “在此事上,我也愿助一臂之力。” 听到这话,张道之瞬间了然,他正奇怪,为何额图根突然有这个觉悟了呢? 原来是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这令他不禁感叹,看来有时候,这些“流言蜚语”,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二人一番谈论,最终张天师做下了决定,那便是北元与大周的战事,他不再插手了。 只要萨满教不参与,大周朝的异士界,自然也不能参与。 至于北元与大周之间的战事,胜负他也本就不在意。 想到这儿,张道之不禁说道:“此事便拜托你了。” 额图根摇了摇头,道:“张天师当派人与我同行,去说服北元皇帝。” “我则回草原,去将草原的萨满,都聚集起来。” “与妖族之战,迫在眉睫,耽误不得。” 张道之闻言,略一沉吟,也明此理,当即应道:“好,待我想一人,与你同去。” 他沉思片刻,便想到了此番前往北元的人选,当即传令,让全真教掌教,及全真其余六子,来他帐内议事。 不多时,全真七子,俱到了帐内,皆向张道之行了一礼。 第452章 不用真人师弟敲打 掌教丹阳子,立即向张道之问道:“不知张天师,叫我等来此,所为何故?” 张道之遂将与额图根商议之事,说与全真七子听了。 令全真七子,都不禁面面相觑,此番出使北元,可是一个艰难大任。 成功还好,若是不成功,其罪不轻。 就在这时,全真七子之一的丘玄同,忽然起身说道:“掌教师兄,张天师,这个任务,贫道接下了。” 张天师看了一眼丘玄同,流露出赞赏之色。 他心目中的人选,亦正是此人。 当年,丘玄同与另外四派弟子四名弟子,听他讲道,被江湖人称为五道仙之一。 丘玄同则被赞誉为,全真仙人。 此人在全真一道的领悟上,甚至还在丹阳子之上。 当然,这只是对道的悟性,并非境界与战力。 张道之亦料定,丘玄同会主动接下这个重任,是以全真七子来时,他并未主动说出人选。 这丘玄同,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当下,张道之便应道:“如此甚好,那便你与额图根同去北元。” 丘玄同立刻躬身道:“谨遵天师法旨!” 当下,丘玄同便与额图根,往北元去了。 若是丘玄同出师不利,张道之则会亲自前往北元。 若是在以往,张道之断然不会这么做。 但如今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张道之所思所想,已不单再是为了自己和龙虎山,还有天下苍生。 当然,张道之认为,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了西域佛国,与这妖族了。 张道之沉吟许久,欲效仿对付北元之法,去应对西域佛国。 至于西域三十六国,是否会入侵大周,那便不是他力所能及之事了,他亦不会在意。 只不过,他思来想去,一时都没有想到出使西域的最好人选。 与丘玄同不同,丘玄同乃是全真教弟子,又是全真七子之一,名望深重。 而全真教向来与北元皇室有些关系,北元皇室亦对全真教十分尊重。 丘玄同又深明大义,悟性颇高,又口齿伶俐,远甚其他七子,因此正是出使北元最好的人选。 然而那西域佛国不同,大周的异士,向来与西域佛国不合。 大周与西域三十六国之间,除偶尔通商之外,也并无来往。 有史以来,与西域三十六国建交的时间,也远远低于双方战争的时间。 因此,很难找到一个足以出使西域的人选。 不仅如此,那人还得本身攻伐之力很强才行。 毕竟那西域佛主,已是长生路的强者,如此一来,人选就更是有限了。 即使是他张天师亲自前往,恐怕也难以成事。 张道之沉吟许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亲自先往少林寺一趟,找悲尘与他同行。 除了他之外,张道之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合适了。 至于这东海妖族一事,妖族不会在三五日之内就发动攻势。 也给他留下了一定的时间,正好可以去处理天下的其他大事。 当下,张道之便让丹阳子及其余七子,退出帐外,去主持本门事务。 随后又叫来张虎,玄蕴子,蕴清子,蕴德子,赵长歌等龙虎六杰。 “不知真人师弟叫我们来干什么?”张虎有些奇怪的问道。 前番与妖族一战,他们龙虎山弟子,也伤亡了部分人。 他们正在处理本门事务,例如将阵亡弟子,登基造册,以便日后能够祭祀。 以及救治受伤弟子,同时给本门弟子分发丹药等物。 张道之遂将心中所想,与张虎等人说了。 听得龙虎六杰都面面相觑,赵长歌率先反驳道:“不行,真人师弟,你一人前往西域,实在是太危险了。” 张道之应道:“我会前往少林寺,让悲尘大师与我同往。” 听到这话,赵长歌等人这才沉默了下去。 毕竟他们也明白,张天师此行,乃是为了天下苍生。 而那西域佛国,不能没有人去。 当今天下,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也没有人合适了。 又因这妖族一事,他们不能全都离开,否则若是妖族突然入侵,若是没有人主持,恐怕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想到这儿,赵长歌等人都不禁叹了一口气,只听赵长歌道:“真人师弟,你自己小心。” 张道之微微一笑,应道: “放心吧,师姐,我如今已是踏入长生路的强者了。” “数年前,那西域佛主便与我旗鼓相当,现在恐怕他已不是我对手了。” “若那秃驴不听本天师劝告,本天师便打他个满头大包。” 张虎不禁哂然一笑,道:“他本来就满头大包,不用真人师弟敲打。” 此言一出,龙虎六杰皆大笑不已。 气氛也随之一松,全无方才那般压抑低沉。 片刻之后,张道之这才说道: “大师兄,我不在时,这里的事务,便得劳烦给你来处置了。” 张虎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 “真人师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是兄弟之间,何时这么生分了?” “虽然我们只是师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我这个做大师兄的,岂能不为真人师弟你分担一二。” 张道之心下感动,却未说出来,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便告别了赵长歌等人,向少林寺的方向而去。 看着张道之离去的背影,张虎等人面色沉重。 他们这个师弟,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 天下之事,他都要操心过问,甚至亲自拿主意。 他们这几个师兄师姐,也只能力所能及的,替他分担一二。 如此,或许也能让师弟感到轻松一些。 张道之催动飞仙阵,身化奇门局,向少林寺极速而去。 以他如今的修为,不消半日,便已抵达。 如今这少林寺中,除留下了一些少林弟子守护山门之外,其他人都随着少林寺方丈,前往东海与妖族一战了。 当然,这些留下的少林弟子,也肩负着另外一个重任,那便是留下传承。 此番前往东海的各门各派,都会这么做,就连龙虎山也不例外。 是以,即使是他们都在东海阵亡了,但留下的这些弟子,便是他们传承不灭的希望。 第453章 再入范府 张道之在达摩洞见到了悲尘大师,说明了此行的来意。 听得悲尘大师连连皱眉,脸上无比沉重。 东海所发生的所有事,他亦已知晓,只不过没想到,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悲尘大师,此番西域佛国生事,欺我道门无暇他顾,欲东征传道。” “贫道身为天师,当为大周异士,免除这一难。” “请悲尘大师务必与我同行,除你之外,恐怕无人能说服那西域佛主。” 听到张天师这番话,悲尘大师不禁苦笑一声,道: “张天师真是太高看老衲了,上次老衲出手,已是让易筋洗髓炼体经,流落在了西域佛国。” “如今已是没有什么,能够再拿出来,与那西域佛主做交易了。” “老衲看张天师既然以天下苍生为己念,不妨送出那五雷正法。” “或许那西域佛主,便就此打消了念头,不再东征。” 此言一出,张道之顿时恼怒不已,这老和尚,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玩笑,当即高声道: “悲尘大师,莫要说玩笑话,若是区区一本五雷正法,能让西域佛主永远不再东征,便是给了他又何妨?” “只怕那西域佛主,贼心不死,一心想要东征传道,区区一本五雷正法,恐怕满足不了他。” “悲尘大师你亦是人族,又是九州子民,万望与贫道同行,也为人间,为异士,消除一难,当得大功。” 悲尘大师又是苦笑一声,接着道:“张天师莫恼,老衲去一趟西域,倒是无妨,方才只不过是说笑罢了,望张先生莫要放在心上。” 张道之恨不得给这老和尚一巴掌拍过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他这儿火急火燎的,对方却一片云淡风轻,实在是让他不能忍。 悲尘大师忽然又道:“听闻京城的宰执,范相公,如今又病危了,这一次不同以往,听说范相公已经数日没有进食,精神恍惚,连话也说不出了,恐怕距离死亡,也只有半步之遥了。” 听到这话,张道之心中陡然一惊,这两年来,他虽没有过问朝政之事,却对范相公的所作所为,知之甚详。 没想到只自己征战妖族这几日,范相公竟然再次病倒了。 本来张道之是知道的,以范相公的身体,绝对撑不过今年,却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想到这儿,张道之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天下危乱,大周岌岌可危,范相公若在这时与世长辞,于大周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悲尘大师点了点头,应道:“正是如此。” 张道之沉吟了片刻,忽然道:“大师在此稍后,或可先往西域而去,贫道须先去京城,看望一下,范相公,送他最后一程,稍后就来。” 以如今张道之的实力,加以飞仙阵辅助,其速度已是天下罕有人能及。 即使悲尘大师如今也会了那飞仙阵,但终究不如张道之领悟深刻。 且张道之身有无垢体魄,哪怕悲尘佛力通天,终是稍逊一筹。 再者,张道之踏入长生路时,渡过雷劫,无垢体魄更胜以往。 此时张道之说完那话,也不等悲尘答复,便催动飞仙阵,又往京城而去。 留下悲尘在原地,看着张道之离去的背影,黯黯失神。 …… 此时,京城内,丞相府邸。 范知行的屋子里,病床前,皇帝赵长青亲自坐在床沿,满含热泪的看着躺在病床上,已经病入膏肓的范知行。 “范相啊,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走了朕怎么办?这大周天下,又当如何?” “如今,天下将要大乱,北元虎视眈眈,西域三十六国也将侵犯。” “还有那东海妖族,也欲入主九州,朕苦啊。” “以往,哪个皇朝,哪个皇帝,同一时间经历过这么多的磨难?” “……” 赵长青又是哀叹哭诉,又是痛惜不舍的,在范知行的床前悲怆道。 病床上的范知行,喉咙发出一道咕咕的声音,似乎在说什么,又似乎是有一口痰卡在那里。 站在他身后的老太监赵道辅,见状只是摇头叹气,却是一言不发。 同时,在屋内,还有一众范知行的妻妾儿女,门生故旧。 这些人,无不热泪滚滚,满含悲情。 一代名相,贤相,即将仙逝,谁能不动容?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外,动作极轻的走了进来。 有警觉的,已经回头看去,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张天师!” 听到这个名号,房间内所有人都不禁一惊,皆神情错愕的回头看了过去。 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同一个念头。 张天师不是在东海与妖族对战吗?怎得却到了这儿来? 范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在张道之的面前跪下,叩首道:“张天师,呜呜,请救救我家老爷吧!” “呜呜,老爷一辈子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不应该就这么走了,呜呜。” “张天师,请你大发慈悲,救救他吧!” “……” 张道之闻言,不禁心有戚戚,他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范夫人,范相公阳寿已尽,即使是贫道,也已无法可救。” 听到这话,范夫人更加绝望了,哭喊的更凶了,竟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娘!” “娘!” 范知行的三个儿子,满脸的惊恐和担忧,急忙跑过来将范夫人扶起,扶到椅子上坐下。 张道之微微一叹,并未多言,径直走到了范知行的病床前。 老太监赵道辅向张道之行了一礼,张道之微微摆手,并未说话。 此时,赵长青都停止了哭喊声,望向了张道之,道:“张天师,你怎么来了?”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 张道之道:“我听说范相公病危,故此特来一见范相公最后一面。” 赵长青点了点头,亦不再多言,他亦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紧接着,赵长青起身,让了开来,为张天师留下了位置,让他见一见范相公的最后一面。 屋子里,范相公的那些门生故旧,暗暗惊讶,张天师果然非同一般,竟让皇帝都对他礼极其礼敬。 第454章 赵长青请教张天师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范知行,似乎感应到了张天师的到来,竟缓缓的抬起了右手。 张道之神色一动,旋即上前,握住了那只右手。 紧接着,张道之只觉那只右手,仿佛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掌,旋即软了下去。 只见范知行的头微微一歪,气息全无,已是气绝身亡。 感受到范知行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手指上也有血液淤堵,变成了乌黑色。 张道之明白,这位为大周朝辛劳了一生的宰执,已是彻底长辞人寰了。 “范相公,走好!” 张道之心中念道,同时他在心中念诵度人经,这已是他能为范知行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随后,张道之起身。 此时,屋内所有人都已察觉到了范知行的逝去。 皆掩面而泣,哭声动地。 就连赵长青都泪水不自觉涌出,没有了范知行,他便少了一大支柱。 虽然自他登基以来,与范知行明争暗斗,但不管怎么说,范知行当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 范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处理范知行的后事。 不过两个时辰,范府上下都已是一片缟素。 范夫人几度哭的晕厥过去,张道之为其定了定神,这才不至于令她伤心过度…… 随后,赵长青就天下之事,向张道之请教,问道: “张天师,如今北元南下,西域三十六国自西而来。” “兼妖族之患,如今大周朝岌岌可危,百姓亦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朕应该如何应对?望张天师不吝赐教,为朕出谋划策一二,如何?” 张道之沉吟片刻,应道: “人间之事,非我之力能够驱除,全在你这个皇帝而已。” “至于北元萨满教,西域佛国,我正在竭力调解。” “尽力使两方异士界的异士,不参与人间之战,而能不能成,则在天意。” 听到张天师这么说,赵长青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是能够挟制住北元的萨满教,西域的佛国,那么大周朝还有竭尽全力,还有周旋的机会。 只不过,这一战打完,即使大周击退了北元和西域三十六国,大周又会陷入什么地步去,那便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了。 也许,大周会就此诸侯并起,以至分崩离析。 想到这儿,赵长青轻叹一声,他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忽然,赵长青想起了什么,道:“张天师,范相公与世长辞前,曾向朕推荐,可以富彦百担任宰执之位,天师以为如何?” 张道之摇了摇头,神色肃然道:“人间之事,本天师便不过问了,你自己做主吧。” 他顿了顿,忽然又道:“既然是范相公推荐的,想必不会差。” 赵长青这才没有继续追问了,旋即向张道之行了一礼,道:“朕告辞了,朝中还有诸多事务,还等着朕去批阅。” “好。”张道之挥了挥手,他也得离开了。 目送赵长青离开后,张道之也催动飞仙阵,往西而去。 赵长青回到皇宫后,立即下了圣旨,升任中书省右丞相富彦百,为中书省左丞相。 并升任文博夫为中书省右丞相,韩圭为大学士,参知政事等。 又追赠范知行为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谥号文正,并又追封为楚国公。 赵长青更是亲赐“褒贤之碑”,允其葬在皇陵之旁,将能够给范知行的荣誉,都给足了。 同时,范知行仙逝的消息传出,大周举国震动,上下军民,无一不哀恸。 皆在家中,设范相公灵位祭奠。 …… 北元。 额图根与丘玄同二人,到了北元境内之后。 额图根便自去召集北元的所有萨满教人。 丘玄同则是独自一人,来到了北元的中军大帐内,面见了当今的北元皇帝,蒙哥。 蒙哥见这位全真教的真人,竟从东海而来,必有要事,立即问道:“丘真人万里迢迢来见朕,莫非有什么要事?” 丘玄同向蒙哥行了一礼,应道:“吾奉龙虎山张天师之令而来。” 此言一出,蒙哥脸色微微一变,中原人士,他最为忌惮的,便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张天师。 也是上任天汗下令,北元永不可为敌之人。 毕竟那张天师,连草原的天尊腾格里都给斩了,想要与北元为敌,杀掉北元的皇帝,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然,无论是北元,还是大周,都有异士不能插手人间事务的规则。 蒙哥不知道,此番张天师令丘玄同来找自己做什么? “不知张天师有何法旨?”蒙哥面色一沉,不解的问道。 丘玄同顿了顿,这才应道:“张天师派贫道前来,只有一事,那便是让北元的萨满教,不得插手人间事务。” “且令北元的萨满,都前往东海镇妖,以保人间太平。” “至于人间如何所动刀兵,与异士无关。” 听到这话,蒙哥只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道:“当是如此,朕此番南下讨伐大周,与北元的萨满教,亦并没有什么牵连。” “且未带任何一个萨满离开北元,或者与朕南下。” “这一点,丘真人可以放心。” “至于萨满教要不要参与东海妖族一事,丘真人应该去问萨满教人才是。” 丘玄同微微一笑,接着道: “对此,贫道自是放心的,只不过,北元的萨满,恐怕并非一个人都没有来吧?” “据贫道所知,陛下身边,少说便有十几名萨满教中的高手。” “贫道也知,这些萨满教高手,都只是为了护卫陛下的安全。” “但为以防万一,贫道斗胆请陛下,让这些萨满教的高手,亦去东海征讨妖族,如何?” 听到这话,蒙哥的神色便有些难看了起来。 显然是丘玄同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北元的皇帝,身边有一些萨满教的高手作为护卫,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这些萨满教的高手,明面上是定然不会出战的,但在暗中,则不为人所知了。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大周朝的异士,连同张天师在内,大多都在东海,与妖族对峙的时期。 第455章 丘玄同言说北元皇帝 这也是为什么蒙哥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南下讨伐大周朝的原因之一。 蒙哥沉思了许久,这才应道:“丘真人,你也知道,大周朝的异士,也并非都在东海去了。” “此番若是朕信了你的言语,那届时你们大周朝的异士,都暗中参战了。” “且到时候朕身边一个高手都没有,如何让朕的安全,得到保障?” “如今北元皇室,天汗刚驾崩不久,正是局势动荡的时候。” “朕方登基,无论内外,皆有不服,因此,这一仗,朕不得打。” “若朕在这一仗出现意外,死无所谓,但我北元,定会内乱。” “万望丘真人体谅朕的难处!” 这一番话,说的诚意恳恳,若是常人,恐怕也就此糊弄过去了。 但丘玄同之所以被张天师看中,便是因为,他并不是常人。 当即,只见丘玄同面色一变,厉声呵斥道:“北元皇帝,你莫要不知好歹!” “放肆!” “大胆!” “住口!”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帐内一片呵斥之声。 其中一名将领站起身来,满脸怒意,向蒙哥道:“此人冲撞陛下,请陛下下旨,即刻斩了此人!” “请陛下下旨,斩首!” 其余将领纷纷起身,一起向蒙哥道。 丘玄同面色不改,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蒙哥。 蒙哥当然更是怒极,他对全真教礼敬有加,更是对丘玄同没有半点不敬之意。 然而对方却突然开口呵斥他这个北元皇帝,简直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当即,蒙哥怒声回应道: “丘玄同,你当真以为你是全真教的真人,朕便奈何不了你了?” “异士也是人,也照样能被杀死。” “你若再无礼,信不信朕立刻开了这个先河?” 听到这话,丘玄同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了一声,大义凛然道: “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北元皇帝无道,终不会得天下万民之心。” 这一句话,杀伤力极强,这是在向蒙哥挑衅,你可以杀死我,但若是杀了我,你北元也别想好过。 异士不插手人间之事,是给人间的帝王脸面。 但若是人间的帝王胆敢杀异士,那么天下的异士,都会倾巢而动,让人间的帝王看看,究竟是谁主人间沉浮。 蒙哥果然被镇住,他无奈的摆了摆手,令那些北元的将领坐下。 那些将领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若是真杀了丘玄同,他们将会遇到更大的危机。 一吐胸中之意便罢了,切莫当真。 蒙哥舒了一口气,这才神色不善的说道:“今日不宜议事,请丘真人先去歇息,此事日后再谈。” 既然无法杀了丘玄同,蒙哥也绝不会答应丘玄同所说之事。 所以,蒙哥准备将这事先暂且拖下去。 丘玄同又岂能不知蒙哥心中所想,但他身负重任,迫在眉睫,此事宜早不宜迟,更不能被拖。 当即,丘玄同伸手道:“且慢,陛下请听我一言,再做决定,如何?” 蒙哥略一沉吟,他也不差这点时间,索性便与丘玄同了了此事,便点头道:“丘真人请讲。” 丘玄同作了一揖,又清了清嗓子,便道: “妖族欲侵吞神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不是一年两年,而是持续了数千年!” “虽然东海妖族,与大周朝国土相连,是以每每妖族祸乱天下,都是自大周版图而起。” “但请陛下设想一下,若北元和大周互换一下,又当如何?” “或者大周抵挡不住妖族,致使妖族为祸天下,波及北元,西域等地,又当如何?” “你北元人是人,难道我大周朝人就不是人了吗?” “若是如此,难道北元,西域便能不与妖族开战了吗?” “假使你吞并了大周又如何?将大周朝的版图,纳入了北元的版图又如何?” “届时妖族入侵,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 “今日妖族欲卷土重来,其势力危害,更是超过历朝历代。” “仅凭大周朝的异士之力,恐难以抵挡。” “贫道奉天师之令,前往北元为使,更有草原额图根作保。” “陛下何以还有疑虑?” “贫道知陛下所忧何事,贫道在此向陛下保证。” “北元与大周一战,我大周朝异士,除在朝中为官者以外,定不会有一人参与。” “如此,就算没有萨满教的守卫,陛下身边还有其他能人异士,亦定能护陛下周全。” “贫道向天道发誓,有违此言,五雷轰顶而亡!” “贫道所言已尽,若是陛下执意不允,那么贫道就此退下,不再过问。” “若是陛下应允,贫道也就此回去,向天师复命。” 言罢,丘玄同则站立原地,静静地等着蒙哥的回应,不再言语。 那些将领,文官等,此时也陷入了沉思。 丘玄同所说之理,他们并不是想不通,只是不愿去那么做而已。 但此番丘玄同说的言之凿凿,他们也无力反驳。 毕竟,丘玄同又没有来阻止他们南下,进攻大周朝。 只是要带走萨满教而已,与其他人或者异士,并没有关系。 蒙哥沉默良久,他在思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合适? 他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丘玄同所说的话。 一炷香后。 蒙哥终于结束了天人交战,他终于想明白了,就算是这一战,北元胜了,将大周纳入了北元的版图。 那么北元终究还是会直接对上妖族,如此一来,不如成人之美,让萨满教也去东海征战妖族,也算是为北元打下天下了。 且还得到了大周异士的好感,以及让大周的百姓,对于北元也不会那么抵触。 这也为北元征战天下,提供了一个有力的支持。 可谓一箭双雕。 至于自身的安全,就算是没有萨满教高手的护卫,草原能人辈出,找几个来替换那些萨满教的高手,也并不难。 想到这儿,蒙哥当即拍板决定,说道:“丘真人所言,真是令朕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既然妖族祸乱天下,丘真人所言之事,朕允了。” “只不过,希望大周异士,果真如丘真人所言,不会参战。” 第456章 萨满底蕴 听到这话,丘玄同当即应道:“陛下既然信得过贫道,贫道自不会让陛下心有担忧。” “贫道回去以后,自会禀明张天师,天师也会下天师令,以约束大周异士。” 听到天师令三个字,蒙哥当即放心了。 在大周异士界,天师令如同圣旨,没有人敢不遵从。 一旦谁敢违抗天师令,将会受到龙虎山天师府永无止境的追杀。 直到当事人死亡为止! “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 “朕便在这里,提前祝天下异士,旗开得胜!” “早日征服妖族,使其不敢祸乱人间。” 蒙哥起身,大笑一声后说道。 “当如陛下圣言!”丘玄同亦作揖应道。 当下,蒙哥又设宴请丘玄同共饮,说道:“丘真人,朕已令人在军中设下宴席,因行军途中,多有不便,些许粗茶淡饭,还请丘真人莫要介意。” 丘玄同急忙推辞道:“陛下盛意,贫道心领了,不过贫道有要事在身,不敢耽误。” “宴席便不去了,愿陛下马到成功,早日夺得天下,成就大统。” 这一句话,说的蒙哥心花怒放,在他看来,自己这是得了大周异士的“心”。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因此,当下蒙哥也没有婉言强留,应道:“妖族为祸一方,实当为重。” 当下,蒙哥传令,将随他出征的十几名萨满教的高手,以及三百多名萨满,千余名司祭,都交给了丘玄同。 看到那一群身穿萨满服,头戴面具,腰系铃铛,手持法杖的十几个萨满高手。 丘玄同不禁暗暗震惊,这十几人,竟然都是五气朝元境的高手。 心中暗暗感叹,北元皇室麾下,果然人才济济。 即便是在大周境内,也只有少数宗门能够比拟。 另外那三百多名萨满,则都是三花聚顶境的异士。 而那千余名司祭,亦都是三花聚顶。 至于筑基境的萨满教异士,则不会参与了,毕竟还太弱,去了也是当炮灰的命。 只蒙哥麾下,萨满教便有如此势力,已经远超一般的宗门了。 蒙哥为了表示诚意,将自己身边几乎所有的萨满,都交给了丘玄同。 当下,丘玄同也不耽误,向蒙哥谢过之后,便带着那些萨满教的异士,离开了北元的中军大帐,向雁门关而去。 不多时,丘玄同以及一众萨满教异士,便到了雁门关外。 这一幕,让薛尧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丘玄同担心薛尧误会,让那些萨满教的异士,都在雁门关外等候。 而他则是孤身一人,前往雁门关的城墙之上,向薛尧说明情况。 “原来是全真教的丘真人,真是吓死本帅了,还以为北元的萨满教来袭。” 看到来人是丘玄同后,薛尧不禁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说道。 全真教全真七子,天下有名,薛尧自然是认识的。 丘玄同只是微微一笑,道:“大帅说笑了,以大帅之力,又岂惧那萨满教?” 薛尧看了看那群萨满教异士,心说你这老道儿,真会睁眼说瞎话,那可是十几个五气朝元啊! 军中除他薛尧之外,又有几人能够达到五气朝元? 以武通玄,可不是说说而已,简直比登天还难。 更别说以武进入长生路了,当今之世,也只有一个齐玄牝而已。 其他人,诸如薛尧之流,最多也就五气朝元,且数量不多。 当然,这些薛尧当然不会向丘玄同说,他抱了抱拳,转过话题,疑惑的问道:“听说丘真人正随张天师在东海对阵妖族,不知为何到了这里?丘真人又为何会与这些萨满教的异士在一起?而且看样子他们似乎都听你的命令?” 薛尧久镇雁门关,虽然知道东海的一些消息,但并不全面,且消息传递,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并且丘玄同此行,并未公布,只有少数人知道,因此薛尧并不知情,故才相问。 当下,丘玄同才将自己所为何来,向那薛尧说明了。 听得薛尧大为震撼,他没想到,丘玄同竟然孤身前往北元大帐之内,如非有超越常人之胸襟,博大之智慧,断不敢如此。 毕竟,丘玄同如今也不过五气朝元而已,尚未踏入长生路。 而那北元皇帝手下,可是高手如云,若真个起了杀心,恐怕丘玄同得交代在那里了。 当即,薛尧便敬佩的说道:“丘真人为天下苍生,不惜以身犯险,令薛某敬佩!” 丘玄同应道:“不敢当,只是尽一份力而已。” 薛尧又看了一眼那群萨满教的异士,忽然心有忧虑道:“丘真人,不是薛某多言,只是这么多萨满教的异士进入我大周境内,若是管控不当,恐怕会生祸端。” 丘玄同笑了笑,应道:“大帅所忧虑的,贫道也考虑过,但这是张天师吩咐下来的,谁也不敢违抗。” “不过有那草原的额图根作保,这些萨满教的异士,想必也不敢乱来。” “那额图根,与张天师相交甚厚,曾助我道门,大破西域佛国的大阵。” “如今又应张天师邀请,为人族高手,对抗妖族。” “此番作为,已不是常人所能做到,故此贫道这才冒险一试。” 薛尧听完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有张天师兜底,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不得不防。” 丘玄同道:“那是自然,此事我自会禀明天师。” 薛尧道:“如此最好。” 当下,薛尧也不阻拦,让那群萨满教的异士入关。 就在这时,额图根也来了,在她身后,更有数千名萨满教异士,修为最低的,也是三花聚顶。 其中五气朝元,更是多达百名,还有五人,更是已经踏入了长生路。 薛尧和丘玄同二人,都是齐齐一震,心道这萨满教的底蕴,果然恐怖如斯。 若不是有今日这个缘故,恐怕他们还不知道,草原的萨满教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高手。 这些高手,即使是薛尧和丘玄同,也都不认识,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其他的了。 第457章 阿茹娜赴十年之约 若非丘玄同提前到这雁门关来,给薛尧通信,恐怕薛尧就算是死,也不敢让这么多的萨满教高手,进入大周朝境内。 当然,他也拦不住。 这一幕,让丘玄同都倍感震撼,难怪北元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能够统一草原,危及大周。 有这么多高手,北元就算是想不崛起都难啊! 额图根来到雁门之后,只是向薛尧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没有阻拦自己。 薛尧急忙道:“前因后果我已清楚,还望额图根能够约束萨满教的异士,让他们不能在大周境内作乱。” “那是自然。”额图根淡淡应道。 薛尧闻言,也放心了一些,旋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事要是被朝中那些官员知晓,恐怕弹劾自己竟然放萨满教异士进入中原的奏折,得把建极殿都堆满了。 此时,丘玄同带来的那些萨满教异士,包括那十几名五气朝元,都向额图根,以及另外那五名踏入长生路的萨满,都行了一礼,面色无比恭敬。 丘玄同暗暗诧异,看来这那几人的身份,很不简单。 即使是额图根,能将他们请来恐怕也不容易。 不过能做到如此的,恐怕也就只有额图根了,毕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将这些高手聚集,若非知之甚详的话,也基本不可能办到。 随后,原本跟着丘玄同而来的那些萨满教异士,都自发融入了额图根带来的那些萨满教异士之中。 显然这些萨满教异士之间,虽不是同一阵营,但大都有着说不清的联系。 不多时,额图根便与丘玄同,领着数千名萨满教异士,往东海浩浩荡荡而去。 …… 与此同时,草原,乌兰特部。 乌兰特部上至大萨满,下至各萨满,司祭等,除了低于三花聚顶的异士,都被额图根带走了。 额图根回到草原以后,便让如今的腾格里苏赫德玛,以圣山的名义下令,召集整个草原三花聚顶及以上的所有萨满异士,汇聚圣山,听从额图根的号令。 因此,乌兰特部的萨满也不会例外。 阿茹娜并非萨满,她是汗王,并不在此例。 因此阿茹娜并不需要听从这个号令。 当然,就算是阿茹娜也是萨满,额图根也不会让她去。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战败当今的腾格里苏赫德玛,以完成他们之间的十年之约。 一旦成功,阿茹娜将会成为新任的腾格里,执掌圣山,也等同于执掌了整个草原的萨满教。 “师父,额图根,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阿茹娜定会击败苏赫德玛,妖族一战,也应有我的一份子。” “等我成为新的腾格里后,便会来东海寻你们,与你们并肩作战!” 此时,阿茹娜孤身一人往圣山而去,她一个人都没有带。 在她出发之前,她以汗王的名义下令,乌兰特部的勇士,不得参与北元与大周的这一战。 这虽然令乌兰特部中一些人心里颇有微词,但没有人敢不听阿瑞娜的号令。 只因为,阿茹娜是汗王,也是一位长生境的强者! 当然,更重要的是,今日之后,阿茹娜可能将会成为新的腾格里,号令整个草原的萨满。 如此一来,乌兰特部在草原的地位,会更上一层,甚至凌驾于北元皇室之上。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他们乌兰特部恐怕以后也无法征战天下了。 这是阿茹娜对他们的约束和承诺,当然,乌兰特部也并不是没有好处,反而还好处多多。 他们可以尽情的与妻子儿女在一起,不用在刀尖上舔血吃。 他们的生活更加安定,远超其他部落,甚至北元的皇室。 这也是为什么,乌兰特部的将领,勇士们,尽管心有微词,但也没有爆发出来的原因。 毕竟,如果能够安定的生活,为什么要去送命吗? 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吃,找罪受吗?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阿茹娜成功战胜苏赫德玛,成为新任腾格里。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是水中月,镜中花。 没有了阿茹娜,乌兰特部也会陷入以往的境地中,为了生存资源,不得不以生命战斗。 此时,乌兰特部的所有人,都在祈祷,祈祷着阿茹娜能够战胜苏赫德玛。 只有阿茹娜不死,他们想要的那些,才会如愿得到。 阿茹娜如今已是一名踏入长生境的强者,她不仅修炼了龙虎山的功法,还修炼了萨满的巫术。 甚至,额图根还将天地图腾诀,都传给了阿茹娜。 当然,只凭这两大功法,哪怕她资质上乘,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达到长生境。 这当中,少不了额图根的暗中帮助,提供了一些能够提升修为的资源,以及额图根的一些心得。 当然,也仅限于此了。 额图根并未做的太过分,她的所做所为,目前都还不算违背了她的初心。 同时,她也想看看,自己的道,自己的法,与腾格里的道,和法,究竟谁更胜一筹。 尽管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意义,额图根只是觉得颇有趣味而已。 以阿茹娜如今的境界,很快便到了圣山。 苏赫德玛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出现在了阿茹娜的面前,在她的身上,竟然缠绕着圣山的混沌气息。 感悟疑问,苏赫德玛已经继承了上任腾格里的能力。 阿茹娜想要杀死她,并不容易。 看到如今的阿茹娜,已经成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成熟美少女,苏赫德玛不禁呆了呆,旋即恢复如初,只听她说道: “阿茹娜,没想到你竟然成长的这么快,真是令我感到惊讶。” “也难怪张天师和额图根都那么看重你了。” “不过,仅此而已,我已是新任腾格里,圣山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哪怕你也成为了长生者,可是我很难想明白,你究竟怎么赢我?” 阿茹娜闻言,并没有被苏赫德玛的话语影响,反而自信道:“既然我来了,便说明我有这个自信和实力,就算你比我强,我也不会退缩。” 第458章 再出玉门 苏赫德玛听到阿茹娜这么说,点了点头,应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阿茹娜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当即与苏赫德玛斗在一处。 阿茹娜擅长使用匕首,因此她率先使用了张天师为她创造出来的幽冥血刃诀。 苏赫德玛知道阿茹娜身具张天师和额图根的功法,不敢大意,是以出手就是全力。 那幽冥血刃诀虽然厉害,乃是杀人技,但对上其他人可以,对付苏赫德玛这位新任的腾格里,显然不够看。 是以,战斗刚开始,阿茹娜便落入了下风。 阿茹娜并不气馁,只见她手掐道诀,口中念诵咒语,同时一道符咒打出。 一道神雷自苍穹上显现,落入圣山,向苏赫德玛劈了过去。 “雷法!” 苏赫德玛一惊,她没想到,仅仅十年而已,阿茹娜竟将雷法掌控到了这个地步,其天赋,堪称惊人。 曾经的九大圣者,论天赋的话,在阿茹娜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即使上任腾格里,甚至她自己,都不能比拟。 但阿茹娜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即使天赋再高,如此短的时间里,也很难从境界或者实力上超过她。 苏赫德玛身上,涌现出一道庞大的力量,其中裹挟着混沌的力量,将她笼罩在内。 那道神雷落下,终与混沌的力量抵消,消散于无形。 阿茹娜再次出手,其身后涌现一道狼形图腾,其力量尽数汇聚于她的身上。 这是乌兰特部的狼图腾之力,也是乌兰特部的信仰之力。 与此同时,阿茹娜尝试沟通天地法则之力,贯通己身。 苏赫德玛不甘示弱,集圣山之力,与阿茹娜抗衡。 …… 与此同时,西域,玉门关外。 张道之刚到这里,便感应到了数道强横的气息,在草原出现。 其中有几道,十分陌生,想来是额图根所寻的草原萨满教强者。 张道之对此并未在意,他早已知道,草原的异士势力,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额图根活了几千年,其手下定然也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张道之在意的,乃是来自草原圣山,苏赫德玛和阿茹娜的那两道气息,他既感到熟悉,又觉得有些陌生。 熟悉的是,无论是苏赫德玛,还是阿茹娜,他都知之甚详。 陌生的人,她们两人如今都更强了。 “阿茹娜,为师有更重要的事在身,就不能来见证你的历史了。” 张道之喃喃自语,他心有担忧,但又相信,阿茹娜最终一定会胜。 至于这底气和自信来自于哪里,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此时,张道之已距离西域佛国的大本营不远。 在玉门关三百里外,负责镇守西域的凉王赵崇仁,早已得到消息,在调兵遣将,镇守各关,以防不测。 同时,云南黔国公沐王府,沐雄率领麾下二十万大军,奉诏北上,以应对西域三十六国的威胁。 张道之瞬息间便来到了西域佛国的大本营内。 西域佛主已经聚集了数万名佛门子弟,准备东征传道。 无奈还没临近玉门关,便被悲尘大师拦住。 西域佛主不愿与悲尘大师开战,一来二人同属佛门。 二来悲尘大师非同小可,两者一战必定都会受伤。 西域佛主可不想还未进入大周境内,就受伤了,这对他接下来的行动可不利。 并且他知道,道门还有六位真人没有去东海,全真教的太虚真人,武当的冲虚真人,龙虎山天师府的玄虚子,玄成子,玄灵子三位真人。 这六位道门真人,虽然论单对单的实力,不一定有他强,但若是六人合力,他将难以应对。 这也是为什么西域佛主没有动手的一个原因。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西域佛主知道张天师即将到来。 “张天师,你终于来了。” 张道之刚进入大帐内,便听到了悲尘的声音传来。 “在京城耽搁了一会儿,范相公仙逝了。”张道之应道。 “阿弥陀佛!” 悲尘念了一声佛号,以敬那位为了天下苍生,鞠躬尽瘁一生的范相公。 西域佛主这时忽然开口,声音凌厉无比。 “张天师,你的来自我已知晓,你想让我为对付妖族出力?” “简直痴人说梦,我现在直接回答你,绝无可能!” “我佛国万千子弟,都乃是为应对大劫而存,岂能在妖族一事上折损?” 听到这话,张道之立时了然,看来悲尘已经与西域佛主提过这事了。 当即,张道之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哼,你西域佛门弟子是人,莫非我大周的正道弟子就不是人了不成?” “你在这个时候东征,欲传道统。” “你欺我正道异士,当真没人了不成?” 面对张天师的喝问,西域佛门面不改色,冷冷地说道:“我为未来大劫做准备,难道还错了不成?” “否则,未来大劫到时,我西域佛门弟子,如何应对?” “不但如此,还会危及天下苍生。” “你道门屡次三番,阻我佛东进,是何道理?” 张道之冷冷一笑,道:“说来道去,不过是为了保存你西域佛门之人的私心而已,算得什么天下大义?” “你此番作为,视我天下正道弟子于何地?” “你若当真慈悲为怀,以天下为己念,当为人族,前往东海,同我正道与道门弟子并肩作战。” “否则,你就是赤裸裸的偷袭!” “只要你敢东进,我张天师发誓,日后见一个西域佛门弟子,便杀一个!” 西域佛主闻听此言,当即大怒,厉声道:“你敢!” 张道之面若寒霜,冷冷地道:“你试试看,看本天师敢不敢!” 西域佛主道:“我已履行承诺,在你们大周高手,与妖族一战之后,这才出手,张天师,你为何苦苦相逼?” 张道之道:“那一战虽然结束,但妖族将要开战,这一战还远未结束。” 听到这话,西域佛主也无话可说了,只是满脸怒意的盯着张道之。 张道之毫不示弱,气势甚至还在西域佛主之上。 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势。 第459章 谁搭腔老道儿便骂谁 张道之与西域佛主对峙,双方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 “既然西域佛主这么想东征传道,那便如他所愿。” 紧接着,便见一道身影悄然而至。 众人纷纷一惊,他们都是当代一等一的高手,方才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张道之神色一动,听到那声音,他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全真教上任掌教太虚子! “太虚前辈,你怎么来了?” 张道之回头,心内疑惑的问道。 这位不是不下山了吗?要镇压全真教的气数。 太虚子微微一笑,道:“这秃驴,视我中原道门如无物,老道儿岂能不下山看看?” 悲尘皱了皱眉,虽然他知道太虚子是在骂西域佛主,但是心里却始终觉得不得劲。 “牛鼻子老道,你骂谁秃驴呢?”西域佛主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同时他在心中盘算,若是打起来,自己有几分胜算。 “谁搭腔老道儿便骂谁。”太虚子语气平淡,有一股超然的气质。 “找死!” 西域佛主大怒,周身佛光普照,犹如佛祖临尘。 他已经盘算清楚,太虚子年老体衰,就算是有长生境的实力,也发挥不了多少。 唯一需要忌惮的,只一个张天师而已。 如今他修有两大佛门功法,还不信对付不了他们两人? 至于悲尘大师,应该不会出手…… “我看找死的,是你。”忽然,帐外又进来一名老道。 众人看去,见来者竟是武当的冲虚真人,不禁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西域佛主脸色一沉,怎么武当的冲虚真人也来了? 若是他们三人联手,哪怕自己修有两大功法,恐也不是对手。 张道之正要答话,却见帐外又进来一人,正是玄虚子。 “师叔,冲虚真人,你们怎么也来了?”张道之愣住。 “道之啊,我龙虎山并不是没有人了,你为天下苍生,背负了那么多,我这个老头子,怎么说也得来做点什么才是。” 玄虚子笑了笑,这话说的让人感到有些怪异,因为他看起来年纪轻轻,如同一个少年,却自称老头子。 但世人谁不知道,玄虚子已经修到了返老还童之境,虽然感到有些怪异,却没有人质疑。 “对付西域佛国,我武当自然也需出一份力。”冲虚真人亦是笑着说道。 闻言,张道之心下涌现出一股宽慰之情。 有他们三位道门宿老加入,对付一个西域佛主,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此时,西域佛主脸色剧变,他相信,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就算是再加上他那两个弟子,鸠摩多罗和昙摩迦叶,那也不行。 莫非自己此番东征,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成? 西域佛主看了一眼盘坐在地的悲尘大师,当即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悲尘大师沉默了片刻,他受张天师邀请而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关键是,他也是大周朝的子民。 从内心来讲,自然也不希望西域佛主入侵大周,造成生灵涂炭。 虽然两者同属佛门,但终归是教义不同。 旋即,悲尘大师道:“还望佛主以天下苍生为念。” “道什么时候都可以传,但妖族之祸,已是危在旦夕。” “若大周的正道异士,被妖族所败,佛主亦早晚会与那妖族对上。” “况如此,西域佛主终将不得人和,大周众生,必唾弃西域佛门。” “到时,佛主想要汲取的众生愿力,终不可得。” 此番道理,西域佛主又岂能不知?他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如今这个机会,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若是错过了,他再想东征,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此番他已是天时地利,已占其二,但唯独没有人和。 这个时候东征传道,恐怕没有民众会信服。 西域佛主本想着,先让西域佛国在中原生根发芽。 届时,他在出手对付妖族,获得众生愿力。 至于妖族之患,多在大周,和他西域三十六国并没有关系。 西域佛主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出手。 沉默了片刻,西域佛主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打一场吧!” “我若是败了,此番东征便不再去。” “但我若是赢了,你们休想阻止我东征传道。” 张道之冷笑了一声,道:“不光如此,若是我们赢了,你当随本天师征战妖族,也算是为人族出了一份力。” 西域佛主摇了摇头,道:“不可,我就是不东征,也不会去对付妖族。” 张道之露出鄙夷之色,这西域佛主,竟想着捞好处,却是一点儿力都不想出,当即讥讽道:“既如此,那本天师便打到你服!” 话音刚落,张道之已然动手,浑身气势如同一道长虹,瞬息展露而出。 顷刻间,便将这中军大帐撕成粉碎。 西域佛主一惊,未想到十年不见,张天师如今已有了这个实力。 他早已知晓张天师踏入了长生路,却没想到,其战力已是当今天下独一档。 仅凭那一身气势,便已超越了上任张天师! 但西域佛主又岂会被吓住?张天师在精进,他也同样在精进。 当下,西域佛主周身佛光普照,化出一道巨大的法相。 张道之也不甘示弱,催动飞仙阵,施展出了法天象地。 两大法相交手,震的这天地都在轰鸣。 玄虚子,太虚子,冲虚子三位道门真人,也正要出手。 张道之急忙道:“且慢,让本天师一人对付这秃驴即可,免得这秃驴觉得,我道门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三位真人闻言,这才没有动手,转而盯住了此地的其他佛门弟子,以防他们偷袭张道之。 悲尘大师盘坐在地,这一战,他并未阻止,也知道阻止不了。 西域佛门与中原道门,本就因果繁多,不是那么容易抵消掉的。 两者之间,早晚都会有一场大战。 张道之头顶天师印,右手持天师剑,左手捧正一威盟符箓。 催动飞仙阵,身化奇门局,五道先天之气全出,身体亦腾现一道道紫气,如同一尊神祇。 第460章 佛主,竟然败了? 此刻,张道之全力出手,没有一点儿保留,各种术法招式,无穷无尽一般,向那西域佛主“砸”去。 十几道紫霄神雷落下,轰在了那法相和西域佛主身上。 顿时将他劈的浑身冒烟,那法相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 与此同时,十几道剑气横扫而去,西域佛主催动法相,急忙躲避,却依旧被一道剑气斩断了法相的一只手臂。 “欺人太甚!” 西域佛主怒极,沟通天地自然之力,将那法相的手臂恢复,同时一拳向张道之挥了过去。 “六道轮回!” 张道之目光湛湛,一声轻叱,身前浮现六口黑洞,疯狂的吸引着四周的一切能量。 就连那西域佛主的法相,竟都似不受控制了,要被那黑洞吸引进去。 “怎么可能?!” 西域佛主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张天师竟然还有如此手段。 他猛地吐出一口精血,这才堪堪将法相稳住。 然而那六口黑洞,仿佛亘古长存一般,其吸引之力,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壮大。 这一幕,让三位道门真人,以及悲尘大师,都目露震惊之色。 他们从未见过张天师施展这个法术神通,此番见了,也是惊骇不已。 至少,他们明白,自己肯定无法应对。 “轰!” 就在这时,西域佛主的法相,在六道轮回的吸引之下,竟是直接崩溃,其所有能量,都被那六口黑洞吸引进去,消散于无形。 张道之立刻收了法天象地,催动头顶的天师印,向那西域佛主镇压而下。 西域佛主大骇,急忙打出十几颗舍利,试图抵挡天师印。 这十几颗佛骨舍利,都是西域佛门曾经踏上了长生路的强者,圆寂后所化,非同小可,并不比那天师印弱多少,一时竟将那天师印抵挡了下来。 张道之不以为意,再次施展正一威盟符箓,一道奇异的符箓,于虚空刻下,大放光芒,亦向西域佛主镇去。 西域佛主口诵经文,一道道金色符文,自体内腾出,与那符箓对峙。 张道之冷笑一声,趁这个机会,手持天师剑,欺身而上。 那西域佛主手段尽出,哪怕是他修有两大佛门功法,此刻已是再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道之杀向自己。 下一刻,天师剑便穿透金色符文,架在了西域佛主的脖子上。 “西域佛主,此番如何?”张道之冷冷地喝问道。 西域佛主极为不甘,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就败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十年之前,他还与张天师斗了个旗鼓相当,然而十年后,他引以为傲的佛门两大功法,在张道之面前,根本不够看。 即使西域佛主将肉身修到极致,只要没有达到肉身成圣之境,那便不是张天师无垢体魄的对手。 更遑论,张天师可不仅是修了五雷正法,以及太平要术两大功法。 昆仑的剑意,武当的太极道,全真的金丹道,佛门的易经练体功等等,他都有所涉及,曾经演化过。 普天之下,论底蕴,没有人能够与他相当,论成长速度和才情,也无人是他的对手。 “佛主,竟然败了?!” 下方,一众西域佛国的弟子,此刻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就连那佛主两位的弟子,鸠摩多罗和昙摩迦叶,此刻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一刻,他们心中的信仰都仿佛崩塌了。 他们都以为,张天师最多是与西域佛主旗鼓相当。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西域佛主不敌…… 此时,西域佛主感受到天师剑上传来的冷冽之意,忽得叹了一口气,道:“张天师,你就算是杀了我,也不能阻止我西域佛门东征传道之心。” “这是天下大势,即使你是张天师,也阻拦不了!” 张道之眉头一挑,道:“狗屁的天下大势,本天师才不信这些歪理邪说。” “现在你已败在本天师之手,十年前的佛道之争,也应有了结局。” “若你执迷不悟,本天师便送你去见西天见佛祖,再灭你西域佛门!” 西域佛主浑身一震,他不怕死,但若是因自己之死,导致西域佛门也就此毁灭,他将万死难辞其咎。 沉默了许久,西域佛主才终于服软,道:“我可以答应张天师,在妖族之祸未除之前,西域佛门不会踏进中原一步。” 张道之摇了摇头,道:“还不够!” 西域佛主咬了咬牙,接着道:“那我退一步,只要张天师还在世间一日,西域佛门不会踏入中原。” 张道之依旧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够。” 西域佛主脸色铁青,怒道:“张天师,你休要过分,若是这都不允,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张道之寒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西域佛主忽然闭上了眼睛,视死如生,道:“今日算我栽了,你要杀便杀!” 张道之沉默片刻,忽然将架在西域佛主脖子上的天师剑收回,亦将天师印召回,悬于头顶。 西域佛主不禁诧异,张天师这是想要干什么? 下方,就连三位真人,以及那悲尘大师,还有一众佛门弟子,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张道之沉思良久,忽然说道:“其实,你西域佛国想要在中原传道,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本天师以及正道异士,都不会阻止。” “但前提是,你西域佛国,是真的传道授惑,而不是借此想要统一中原异士界。” “如你几次三番,都想灭我中原道门道统,如此,本天师和正道异士,岂能应允?” 西域佛主闻言,目光闪烁,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何将汲取众生愿力最大化?那自然是天下只有西域佛国,如此,没有其他道门相争,那汲取众生愿力,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哪怕他极力这么做,却终究不能如愿,还遭受了中原道门弟子,堪称有史以来最强的反扑,给西域佛国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这在以往,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若西域佛主效仿少林寺的达摩祖师,只是传道,又见效甚微。 第461章 张天师,你真是个魔鬼! 这种方式,虽然不会受到中原异士太多抵触,但对于西域佛主来说,终究还是太慢了。 如那少林寺,如今已是香火低微,后继无人。 只是,打进中原,似乎更行不通,还不如那少林寺呢。 想到这儿,西域佛主顿时有种无奈的感觉,他已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西域佛主沉默了许久,这才应道:“无论你怎么说,也休想打我西域佛国的主意,去对付妖族。” 张道之冷冷地道:“本天师允你正经入中原传道,已是退了一步,你休要得寸进尺!” 西域佛主摇了摇头,道:“非我所愿,不可及也。” 张道之心中一寒,这家伙软硬不吃,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客气了。 当即,张道之挥动手中天师剑,一剑斩出。 一道磅礴剑气,向一众佛门弟子横扫而去。 这剑气速度极快,不等西域佛主等人反应过来。 便有上百名佛门弟子,被剑气斩中,登时身体纷纷断为两截,死于非命! “张天师,你!欺人太甚!”西域佛主陡然起身,怒气冲天,哪怕不敌,也要与张天师再斗一场。 “本天师话放在这儿了,这一战,你是参与也得参与,不参与也得参与!” 张天师周身杀机再起,手中天师剑又指向另外一众佛门弟子。 西域佛主见状,顿时不敢动了,他知道,张天师是真敢动手。 西域佛主环视了一眼众佛门弟子,又看了看那道门的三位真人,以及依旧盘坐在地的悲尘,最后又将视线移回到了张天师的身上。 他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口中不甘的吐出了几个字,道:“张天师,实非良家子!” 在西域佛主看来,张天师全无一派宗主掌教的风采,浑然是一个无赖混子! 竟然以数万西域佛门弟子的性命,来威胁他这个西域佛主就范。 西域佛主不怕自己死,但若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导致西域佛国就此覆灭,数万弟子惨死。 那西域佛主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心理障碍。 张道之露出一笑,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佛主也不枉是当今的俊杰了。” 闻言,西域佛主只是冷哼一声,他又如何听不出来这其中的讥讽之意? 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也懒得与张天师进行口舌之争。 当下,西域佛主便飞下大本营之中,将弟子鸠摩多罗和昙摩迦叶唤来,吩咐道:“我带一万佛国弟子,前往东海,参与那人族与妖族一战。” “你们二人,带余下弟子,回西域去。” 鸠摩多罗和昙摩迦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齐声道:“师傅……” 不待二人说话,西域佛主便将二人打断,道:“莫要再言,听我命令便是。” 鸠摩多罗与昙摩迦叶互相对视了一眼,当即恭敬道:“弟子谨遵佛主之令!” 接着,西域佛主点了一万西域佛国弟子,与他出征东海。 事实上,对于西域佛主来说,这些西域佛门弟子的生死,他并不那么在意。 毕竟他可能能够做出灭杀佛门弟子的事迹出来。 也因此事,他在西域佛国,受人暗中诟病。 此番他应下张天师的话,亦是为进入中原传道做准备。 也让天下人看看,他们西域佛国,也可以为了人族,为了天下苍生而不惜与妖族一战。 西域佛主想给自己立下一个人设,如此,日后进入中原传道,也将更得人心,能够汲取更多的众生愿力。 当然,西域佛主能这么想,全是因为张天师和悲尘,以及三大道门的真人,前来阻止的缘故。 他自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自己想要进入中原传道,便不可能绕开这三大道门。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现在打不过张天师了。 是以,西域佛主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此间事了,玄虚子,太虚子,以及冲虚子,三位道门真人,都何以回山去了。 他们作为道门的底蕴,为了给各自的道统,留下传承,并不会出战。 除非是有危及道门的灾难出现,他们才会出手,保各自的宗门不会被灭。 悲尘大师也自回少林寺去了。 张道之则同西域佛主及西域一万佛门弟子,向东海而去。 路过玉门关时,赵崇仁看到西域佛主,如临大敌。 张道之立刻飞身而下,向其说明情况和缘由。 赵崇仁这才松了一口气,恭敬道:“既然如此,谨遵天师法令!” …… 此时,草原,圣山。 阿茹娜与苏赫德玛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阿茹娜不敌苏赫德玛,被其击倒在地,几乎动弹不得,浑身是血。 苏赫德玛早已踏上了长生路,又在圣山修炼了十年,早已得到了腾格里的所有传承。 而腾格里最大的能力,便是能够将圣山的地脉之力,化为己用。 以及那名为“混沌界”的神通术法。 一经施展,阿茹娜又岂能是对手? 说到底,阿茹娜的底蕴,还是太过浅薄了。 阿茹娜躺在地上,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她一脸的绝望和不甘,双眼中映入了圣山之上的苍穹。 “就这样结束了吗?” “师父,额图根,阿茹娜终究还是让你们失望了。” “若是有来世的话,阿茹娜定会再来圣山,击败苏赫德玛。” “阿如罕姐姐,对不起,阿茹娜不能给你报仇了。” “父汗,娘亲,兄长……阿茹娜以后再不能带领乌兰特部,走向新的辉煌了。” 阿茹娜在心中想着,她一生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过。 其间虽然有快乐,有幸福,可都是短暂的。 阿茹娜从小吃过的苦难,便比别人多数倍。 可是,这一切都将彻底逝去,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就在这时,苏赫德玛的声音响起,道:“阿茹娜,你就这么放弃了吗?” “想想乌兰特部,想想额图根,还有张天师。” “你对得起他们的栽培吗?” 听到这话,阿茹娜浑身一震,她本已是浑身无力,此刻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竟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462章 或许这就是天数吧?! 阿茹娜踉踉跄跄的站起,此时她已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腰背弓着,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即便如此,她已是竭尽全力了。 苏赫德玛露出了一缕赞许之色,道:“不愧是阿茹娜,都战到了这个份上,竟然还有如此毅力。” “即便是我这个新的腾格里尊,也不得不敬佩!” “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值得敬佩的对手。” 阿茹娜没有说话,因为她已无力说话。 她正在暗中积蓄力量,完成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击!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退缩,也会战斗到底。 苏赫德玛哪里看不出阿茹娜的意图?不过她并没有动,也没有阻止阿茹娜。 阿茹娜这时已经蓄好了力,她突然大吼一声,以全身之力,冲到了苏赫德玛的面前。 阿茹娜将匕首刺出,这一击,是她最后的反抗,无论成功与否,她都已无力再战,就算苏赫德玛不杀她,她也只能等死。 然而,阿茹娜并没有受到来自苏赫德玛的反击,她手中的匕首,竟然准确无误的刺入了苏赫德玛的身体。 匕首穿透了苏赫德玛的胸口,奇妙的避开了肋骨,刺进了她的心脏。 阿茹娜只听到一声“噗嗤”的声音,紧接着便看到一股鲜血,自匕首刺开的伤口流了下来。 她能够清晰的感应到,苏赫德玛的心脏正在极速的跳动,经过匕首的传动,她的右手竟仿佛也在轻轻地跳动一般。 阿茹娜呆住了,自己竟然成功了?她不敢相信的抬起头,便看见了苏赫德玛如释重负的笑容。 苏赫德玛笑着道:“阿茹娜,你做的很好,从今以后,你就是圣山新的腾格里尊了。” 阿茹娜忽然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大的恐惧,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苏赫德玛,以全身力气问道:“为什么?” 苏赫德玛粲然一笑,道:“就算是我胜了你又如何呢?” “我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难免一死。” “我若是杀死了你,你师父张天师定然不会放过我,会与我不死不休。” “就算是我侥幸打赢了张天师,龙虎山天师府的那些道士,也定然不会放过我。” “就算龙虎山天师府也奈何不了我,额图根也会杀了我,给张天师报仇。” “张天师,可是被额图根委以重任之人,也是她几千年来,除了始皇帝外,最为看重的人。” “为了张天师,我相信额图根会不顾什么天地规则,会那么做。” “……” 苏赫德玛的一番话,听得阿茹娜彻底呆住了。 她相信,若是有机会的话,苏赫德玛绝不会这么做。 可是,她没有机会,她的唯一结局,就只有死。 这一点,苏赫德玛早就明白了,此前她还想要争取自己的命运。 可是就在几日前,额图根为了助力张天师对付妖族,将草原底蕴尽出。 以往,额图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或许也有,那就是为了始皇帝,只是太过久远,苏赫德玛不知道罢了。 从那一刻起,苏赫德玛就明白了,额图根已经全身心的放在了张天师的身上。 为此不惜做任何事…… 因此,在这几日,苏赫德玛经过数次天人交战之后,做下了这个决定。 既然自己非死不可,那么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无额图根,她也没有机会成为新任腾格里,这个恩情,她无以为报。 既然如此,那就还到阿茹娜的身上,也算是报恩了,了结了与额图根的因果。 如此一来,苏赫德玛也能心无挂碍的去死了。 阿茹娜自然不知晓苏赫德玛心中所想,当然,此刻她已经无力去想那么多了。 她已经连匕都握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气息微弱。 苏赫德玛大口喘气,口中也有鲜血不断涌出,导致她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看到躺在地上的阿茹娜,苏赫德玛不禁苦笑了一声,道:“早知道,刚才就不揍你揍的那么狠了,现在还得我来救你。” “可是,不把你狠狠打一顿,我又岂能心甘?” “凭什么,凭什么你的运气就那么好,不仅有汗王的血脉,能够执掌乌兰特部。” “还是张天师的弟子,就连额图根都对你另眼相待……” “或许这就是天数吧!” “我这个草原的旧人,也该为了草原的新人,让路了。” “未来草原的气数,就你的身上了,阿茹娜。” 苏赫德玛自嘲了几句,手中浮现出了一道光芒,向阿茹娜笼罩了过去。 这是圣山的天地自然之力,蕴含生机,能够恢复阿茹娜的伤势。 片刻后,阿茹娜的伤势已经恢复如初,但她在这一战,耗尽了体力和精力,一时半会儿却是难以恢复。 苏赫德玛见阿茹娜没有了性命之忧后,这才放心了一些。 若是阿茹娜死了,那她这么做也将毫无意义了。 此时,苏赫德玛已因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如纸。 她心有不甘的苦笑一声,接着将自己毕生灵力,传入了阿茹娜的身体之中。 既然要让阿茹娜成为新的腾格里,也该让她有那个实力才行。 毕竟,现在的她,虽然已迈入了长生路,但还是太弱了。 “阿如罕,你也可以瞑目了,你我何尝又不是同一种人?” 苏赫德玛轻语,紧接着她将右手撘在了插在自己胸口的握把上,忽然猛地用力一拔。 一道鲜血立时喷涌而出,但她体内的血液,早已流失殆尽。 这一道鲜血喷出后,苏赫德玛已是立时气绝身亡,身子倒在了地上,手中匕首也脱落而出。 阿茹娜虽然几近晕厥,但苏赫德玛施法救了她,因此她强忍到现在,自然感知到了苏赫德玛为她所做的一切。 听到方才苏赫德玛那一番话,她已明白为什么苏赫德玛明明已经胜券在握,却又为什么“甘愿”死在她的手中了。 待恢复了一些后,阿茹娜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苏赫德玛,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她又是悲痛,又是欢喜……最后竟然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哭了出来。 第463章 雁门关之危 一时间,阿茹娜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喜,又为何而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茹娜终于停止了哭声。 她的体力也因苏赫德玛的灵力,而得到了恢复。 她一言不发,走到了苏赫德玛的身前,将匕首捡起,擦了擦上面的血,插回了腰间。 阿茹娜盯着苏赫德玛的尸体看了许久,她的嘴角上,依旧挂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许久之后,阿茹娜才向苏赫德玛行了一礼。 接着她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将苏赫德玛的尸体放在了里面,又用土掩盖,算是将苏赫德玛安葬了。 做完这一切后,阿茹娜便进入了圣山之中。 现在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阿茹娜只是围着圣山转了一圈,然后便回乌兰特部去了。 这一战已经结束,她也该前往东海,对抗妖族,助师父一臂之力了。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回部落,让部落中的族人安心。 …… 此时,正与西域佛主行到一半的张道之,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不禁看向了圣山。 良久后,他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恭喜你,阿茹娜,你成功了。” 张道之远在大周,并不知道阿茹娜与苏赫德玛之间的详细情况。 只知道二人开战了,最后阿茹娜胜了。 他也无暇去草原,一来身边有西域佛主在,没有自己监视着,很难说他会不会做出其他的事情来。 二来他也不知道,妖族会在什么对人族发起进攻,他不敢耽搁太久。 这一路来,他已经用了太多的时间了。 要不然他这个做师傅的,无论如何都得去草原一趟,为阿茹娜打气。 西域佛主见张道之神色有些异样,心里不禁一突,不知道天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随着西域佛主的离开,西域三十六国的国主,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兵马,最后又只得退了回去。 没有了西域佛主这个主心骨,西域三十六国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更不敢窥视中原。 这也让赵崇仁松了一口气,西域之危局,终于是解除了。 黔国公沐雄,此时率领二十万大军,刚走到一半,便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怔怔出神。 旋即感叹,果然还得是张天师出马,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了一大危机。 当即,沐雄便下令,大军原地安营扎寨,在此歇息。 此番他劳师动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捞着,因此自不会轻易撤兵。 就算是他下令撤了,军中定然会生出怨气,如此,士气定然会受到打击。 毕竟这些将士们,都指着能打一仗,然后升官发财呢。 好不容易兴奋的以为有仗打了,结果他们还没到,就结束了,这让他们的情绪会陷入不稳定之中。 因此,沐雄正在思考,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前往雁门关,与北元一战。 但在没有收到诏令之前,沐雄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只得按兵不动。 否则到时候一个帽子扣下来,即使赵长青不会处置于他,面上也说不过去。 …… 此时,雁门关外。 北元的铁骑,已经兵临城下,随时准备攻城。 为了这一战,北元可谓是倾巢而动,不仅怯薛营,铁骑营全动,草原十八部除乌兰特部之外,也已到齐。 各营加起来,更是足足有六十万铁骑,二十万步卒,以及从其他附庸国征集来的二十万混合部队,合有百万大军! 加上运输粮草物资的民夫,以及探子,医护,工匠等,更是超过了两百万之巨。 也就是如今北元皇室强盛,才能动员这么大规模的兵力,否则,放在以往,这根本想都不敢想。 百万大军,陈兵雁门关外,连营千里,旌旗蔽天。 兵勇将猛,人喧马嘶,铁甲寒光冷冽,兵戈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饶是薛尧看到这一幕,都不禁脊背发寒,冷汗直流。 这座雁门关,只有十万人守军,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北元的百万大军? 所幸北元军中,多是骑兵,善野战,不善攻城,纵有百万大军,一时半会儿也休想拿下雁门关。 而且,薛尧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北元兵马动时,他已下令北方各关,都坚壁清野,不给北元留下任何可用之人,可用之物。 要不然这一仗,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打下去。 当然,仅仅如此,也抵挡不住北元的攻势。 除非将北方边关的四十万守军,全部合并一处,或能守住雁门关。 但北元将领又不傻,他敢合兵一处,北元就敢分兵攻城,又岂会与他大军正面对抗? 毕竟两军大战,又不是对冲杀过去,一顿狂劈乱砍,就完事了。 是以,薛尧只能据守城池,一边送催皇帝增兵支援,一边等待支援,才是上策。 …… 与此同时,京城,建极殿内。 皇帝赵长青也是急的不行,北元拥兵百万南下,他也知道,仅凭雁门关的守军,是很难守得住的。 但是现在,他已是无军可以调用,尤其是北元的铁骑。 大周军中,多是步卒,骑兵是少数,且骑兵无论是数量,还是战斗力,都根本无法与北元的骑兵应对。 要知道,北元可是有六十万骑兵,纵横天下无敌手,曾灭了不知多少个国家,威名赫赫。 这样一支铁骑,哪怕他将百万禁军,全部派到雁门关,也没有什么作用。 除了守城之外,也做不了其他。 一旦城破,除了少数骑兵能够借马奔逃外,其余的兵马,面对骑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对此,赵长青感到深深地无奈,大周的骑兵还是太少了,战斗力也不足,需要提升。 可惜大周境内,并无一个懂得训练骑兵之人。 上一个,还是申九千,但是他已经死了。 建极殿内的群臣,皆面面相觑,一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这时,如今的宰执,中书省左丞相富彦百,出列向赵长青道: “陛下,黔国公出兵二十万支援西凉,但如今西域之危已解。” “陛下不如下诏,先让黔国公领兵前往雁门,支援薛尧。” 第464章 青丘出动 听到富彦百的奏言,赵长青立刻回过神来,为今之计,也只能暂且这么做了。 赵长青道:“立刻拟旨,令黔国公沐雄,领其麾下兵马,前往代州,抵御北元。” 当下有知制诏起草诏令,因事急从权,这封诏令都未经中书省与门下省审核,由宰执富彦百确认无误之后,然后皇帝赵长青直接盖章,交由内侍省宦官,直接送往黔国公沐雄之处。 赵长青愁眉不展,加上沐雄麾下的二十万大军,代州已有六十万大军,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住北元的进攻。 但除此之外,赵长青也没有别的军队能够调动了。 至于禁军,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赵长青并不打算动用。 那是守卫京城,守卫他这个皇帝的最后力量。 且他还有自己的考量,薛尧和沐雄,都拥兵自重,这一战,也正好能够削弱他们的实力。 当然,前提是在能够守住代州的情况下,要不然毫无意义。 兵部尚书茹瑺,这时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当征天下各道厢兵,加紧训练,以为后备。” 中书省右丞相文博夫亦出列奏道:“臣奏请陛下,下旨到各州县募兵,并派一上将训练。” “准奏!” 赵长青都一一应允,当然,他也不得不允。 若是代州有失,将再无天险可守,北元的铁骑,亦会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兵临京城。 届时,恐怕京城都守不住了。 是以,早作准备,补充兵员,才是万全之策。 只不过这样一来,大周朝的财政,将会急剧下降。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大周都没了,在意那些财政又有什么意义呢? …… 此时,青丘。 青丘君经过一天两夜的深思,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准备亲自带领部分请求狐族的强者,前往东海,相助人族。 如今,青丘已经与龙虎山同气连枝,也相当于与人族建立了关系。 若是这一战,以龙虎山为首的正道异士败了,那么它们青丘也不会好过,定会遭到妖族的清算。 如此,还不如在此之前,助张天师一臂之力。 虽然如今的青丘并不强,狐族的成员也并不多,但青丘君将开了三尾以上的狐族,都召集了起来,数量将近两千。 其中,八尾只有青丘君一个,七尾有三个,六尾十个,五尾二十七个,四尾八十七个,余下则都是三尾。 三尾以下,太弱了,没有资格参战。 此外,鵸鵌虽然害怕,但也准备出去看看,这也正合青丘君之意。 他还担心,自己走了,则没有狐族高手制衡这只鸟了呢。 留对方在这里,对于青丘而言,终究是一个祸患。 哪怕鵸鵌并未表现出对青丘的敌意,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呢? 与此同时,阿茹娜汗王已经率领乌兰特的勇士,往雁门关赶来。 她想要说服北元皇帝蒙哥,停止这一战。 哪怕她知道,希望渺茫,可是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师父张天师,她也想要试一试。 此时,东海。 三岛四海之间,皆妖气滚滚,整个妖族,无论是水族,还是走兽一族,都动员了起来。 显然,妖族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不日将会从大周边境,也就是九州与东海相连的地方,进攻九州。 至于其他三海海域,因水族高手较少,聚集起来也不如东海方便。 所以向来妖族高手,都是从东海进攻。 这也是为何大多数正道异士,都在此地聚集的原因。 但为了以防万一,妖族改变进攻策略,正道异士都关注着妖族的一举一动,以防妖族从其他地方进攻。 张道之与西域佛主,也已到了慈溪县内,西域佛门的一万弟子,迅速在这里安营扎寨。 引来无数道门弟子的敌视。 张道之说明情况之下,双方这才没有剑拔弩张。 此时那玄初神尊和烛龙,依旧还在这里。 上古时,巫族与妖族,有过一场几乎毁灭了世界的一战。 那一战,导致天崩地裂,山川倒塌,海水倒流,洪荒世界几乎不存,生灵死伤无数。 巫妖两族的至强者和精锐,也死伤殆尽,百不存一。 有圣人出世,改地水火风,重塑天地,将残存的洪荒世界修复,造就了山海世界。 彼时,人族亦在这个时候崛起,成为了天地主角。 后世,将这一战,记录为巫妖量劫,只不过这些记录,随着后世的战争,记录多散佚,只有少数人才知晓了。 巫妖两族的恩怨,在那时便已结下,以致到如今,巫妖两族依旧争斗不休。 只不过,随着上古时那些大巫相继陨落,如今的巫族,已是百不存一,世间难见。 说起来,人族与巫族之间,关联颇深,巫妖大战后,两族曾有过短暂的合作。 异人族也是在这个时候诞生,可以说,异人族拥有人族血脉,也拥有巫族血脉,也有女娲抟土造人的先天人族。 总之,异人族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种族。 如今纯正的巫族已经不可见了,早已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或许在那被封禁的山海世界中,还有纯正的巫族血脉。 当然,这都已经成为了历史,历史的真相扑朔迷离,早已难得真相了。 玄初神尊与烛龙见张道之回来后,都立刻现身,称有些话要与张道之说。 张道之感到很是奇怪,这两位祖巫,特意在这里没走,只是因为有话要跟他说? 也不知道是什么…… 当下张道之也没有细想,便见了玄初神尊与烛龙。 大帐中,看到二人“奇怪”的模样,张道之一时古怪不已。 尤其是玄初神尊,不知道他如今这个状态,究竟应该算什么? 玄初神尊似乎看穿了张道之的心思,其中一个头颅,微微一笑,显得十分诡异。 只听这个头颅说道:“我就是初代神尊,你也可以说我就是玄冥祖巫。” “我与玄冥祖巫的灵识合二为一,早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至于后来的几位神尊,不过是蕴含了我的力量而已。”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65章 再话大劫 听到这话,张道之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玄初神尊既然与玄冥祖巫的残存灵识融合,那自会将自己的肉身之力重现。 而玄冥祖巫残缺的肉身,部分已被玄初神尊用去实验了,也就是另外那六位神尊。 因此,他定然会将那肉身融合回来。 从这具诡异的融合肉身,皆以玄初神尊为主,便能够看得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另外那六位神尊,将会不存,于世间消失,不复存在。 不过张道之也并未说什么,毕竟这事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张道之问道:“不知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烛龙操控着共工祖巫的肉身,笑了笑,说道:“之前在抚仙湖时,你不是问我什么是大劫吗?”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此番你人族与妖族的战争。” “便正是一种大劫。” 听到这话,张道之不由一愣,他还未听说过这个说法。 “这么说来,未来的大劫与妖族有关?”张道之沉声问道。 烛龙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人妖之战,只是大劫的体现,并非是大劫本身。” “你可以理解为,大劫本身是天道平衡万物而生。” “而人妖之战,便是天道平衡万物的体现。” “此消彼长,或此长彼消,或两者皆消。” “诸如上古时,巫妖大战,最终巫妖两族的至强者都已死伤殆尽。” “此后,永远都只能受沉沦之苦,与那高高在上的天神,不能相比。” 闻听此言,张道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自觉的汗毛倒竖起来。 烛龙身为上古时的十二祖巫,哪怕如今只是一道残魂,记忆不全。 但其所说,必定不会有假,乃是惊天大秘。 张道之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来,所谓的大劫,乃是天道运行所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每次大劫时,都会让生灵涂炭,无一例外。 且无论是何族类,都不可幸免。 哪怕是被称为天地主角的人族,大劫时都会死伤无数,尸骨堆积如山。 烛龙又摇了摇头,依旧道:“是,也不是。” 这下,张道之彻底疑惑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烛龙接着道:“大劫虽然是天道运行而生,但是……圣人为了自己私心,也会出手干预。” “例如,封神大劫时,阐教与截教相争,最终截教几乎覆灭,门内弟子,不是化为灰灰,便是成为了封神榜上的神。” “阐教自此也得以主导天庭,但是阐教也并非没有损失,如一些弟子叛教,加入了西方教,以致西方教崛起,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佛门。” 张道之沉吟片刻,又道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惑:“上古时,颛顼帝绝天地通,隔绝天界与人界的联系,为何后来又发生了封神大劫?以致三界仙神都参与了进来?” 所谓三界,乃是天界,人界,地界。 烛龙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颛顼帝很强,隔绝了天人两界的通道,以致两界不再相连。” “但是,圣人超脱三界五行,六道轮回,只要圣人愿意,打通这个通道,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当然,当年颛顼帝隔绝的,也仅仅只是天界而已,彼时天界为上古妖族掌控。” “因巫妖大战的关系,那些上古妖族的至强者,包括天帝东皇太一,妖皇帝俊,皆已身死道消。” “天庭所剩力量,已经荡然无存,即使是没有绝天地通,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后来,新任天帝,为了维持天庭运行,于是与圣人商议。” “此时正好天地量劫到来,于是圣人制定封神榜,阐教两教门人,以人间为战场,展开争斗。” “这一战,圣人便打开了天人两界的通道,使两教门人下凡历劫。” “……” 张道之闻听此言,心中大惊,也立时了然了。 难怪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原来其中竟然还有这个缘故。 而始作俑者,竟然和所谓的圣人有关,这着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张道之沉思良久,不禁道:“若是如此,岂不是说,封神大劫时的人间,之所以大乱,其实是那些天界的神明,甚至圣人在背后推动所致?” 烛龙这时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一时间张道之心内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感想。 他忽然感到太阳穴突突地,隐隐作痛。 人间信仰神灵已久,如今无数人族,皆信奉神明。 却从未想过,所谓的神灵,却并未让他们永享太平,反而是祸乱的根源。 虽然大劫本是天道运行而生,但是神灵为了避劫,竟以人族为棋子…… 亦或者,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炮灰而已。 那人族还敬奉其为神,岂不是可笑? 想到这儿,张道之忽然心中一顿,他想到了额图根曾跟他说过。 始皇帝为了重建人族信仰,与天界神明展开了一场漫长的斗争。 始皇帝建立人祖庙,祭祀伏羲女娲,以及三皇五帝等人祖,就是为了让人间的信仰重立。 从结果来看,显然始皇帝失败了,他终究还是没有斗过天,斗过天上的神。 张道之心中苦涩,没想到历史的真相,竟然这么残酷。 偏偏他还无力改变这个结果,他可以镇妖,斩妖! 可是人心中的信仰,又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尽管张天师在人间享有盛名,亦有香火,无人不尊,无人不敬。 可若是张天师敢推翻那些神明,势必会受到人族的声讨。 张道之已然明白,所谓大劫,也就是量劫的本质。 此事,像太虚子,玄虚子,冲虚子,甚至悲尘大师,西域佛主这些人,恐怕早已知晓。 当世人族的至强者中,恐怕也就只有他张道之不知道了。 现在,张道之却是明白,为何他们都不愿直接告诉自己这个事实了。 因为这事实在是涉及太大,其中因果承负,非一时能够接受。 哪怕是张道之,也是见识了勾陈大帝的所作所为之后,认识到所谓的神明并非“真神”。 这才没有导致世界观崩塌式的破灭。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66章 兽族密谋 张道之沉默良久,才消化了这些信息,令其倍感惊叹。 他忽然抬头,看了看烛龙残魂现在附着的共工肉身。 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疑惑, “据我所知,上古之时,巫族与人族之间,也有争斗。” “祖巫共工肉身,亦是被人族帝王颛顼镇压。” “按理说,人族与巫族之间,并不和谐,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烛龙嘉尔一笑,应道: “上古时,人,妖,巫三族,都混杂一居。” “三族都各有往来,内部也照常有摩擦斗争。” “巫妖大战前,巫族与妖族亦是共生的状态。” “又如那祝融与共工,两位祖巫亦曾大打出手。” “真要论起来,上古时人族与妖族之间,亦颇有关联。” “女娲造人成圣,人族有女娲的一丝血脉,后女娲又被妖族奉为妖族圣人,因此有一段时间,妖族曾与人族甚为亲善。”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导致人妖两族,关系彻底破裂了而已。” “我巫族也是一样,我们十二位祖巫,都为盘古精血所化。” “而那妖族的帝俊和东皇太一,又是盘古的左眼所化。” “论起来,巫妖两族,都是同根同源,只不过后来两族不合,这才导致了巫妖大战。” “巫族与人族之间,亦曾有过合作。” “总的来说,各族关系复杂,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 听完烛龙这一席话,张道之对洪荒世界的巫妖人三族都有了更新的认识。 当然,这些都已是历史旧事,已经与他无关,他只是好奇,想要了解那段历史而已。 至少就目前而言,妖族乃是人族最大的威胁,两族想要握手言和,几无可能。 这所谓的大劫,让张道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天道竟然会为了平衡世间万物,降下大劫,无论是巫妖人三族,亦或其他,都脱离不了天道的影子。 这是不是说明,没有了天道,也就没有了纷争? 各族也就无需为此而产生争斗甚至战争? 张道之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旋即不再去深思。 若是继续下去,他担心自己会得心魔。 烛龙与玄初神尊,又向张道之说了一些其他的秘辛。 直至天色很晚了,两位,或者说三位祖巫,这才告辞。 接下来,人族与妖族一战,他们也并不会离去,而是借此机会,想要见证一番,究竟哪族会笑到最后? 当然,他们并不会直接参战。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他们都不会帮,也不会针对。 用玄初神尊或者说是玄冥的话说,就是巫族与妖族的因果,早已在上古时便了解了。 至于人族与巫族之间,无论是冲突矛盾,还是依附合作,都已是上古的事情。 万载岁月以来,两族并未产生什么因果承负。 对此,张道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也总比他们觊觎人族要好。 …… 此时,三岛,蓬莱。 走兽一族的高层,都在十方世界大阵这里聚集。 孔雀,兽主两位绝顶强者,以及十大凶兽等,都在这里展开了一场会议。 “这一战至关重要,关系我妖族,在未来能不能够成功渡过量劫。” “因此,这一战,我们妖族不能败!” “愿诸位下去,做好周全的准备,与人族决一死战!” 虚空兽浑身煞气,神色凶狠的向十大凶兽说道。 在孔雀的帮助下,十大凶兽如今已是恢复如初,甚至实力还增强了一分。 “兽主放心,我等绝不会怯战!”穷奇双目中凶光闪烁,应道。 孔雀环视了众凶兽一眼,忽然道:“龙族的那位真龙,恐怕不会全力出手,他的算计太深了。” 兽主哂然一笑,应道:“孔雀大人说的是,那真龙以及麾下水族,曾与我兽族有过惊天大战,双方高手,死伤无数。” “前番与那人族一战,亦是我兽族出力最多。” “依本尊之见,那真龙不可信!” 孔雀点了点头,释然道:“原来如此,这就说的通了。” “不过,这一战,事关整个妖族,那真龙也不敢马虎。” “当然,在此期间,尽量不要与他交恶,毕竟龙族,还有几位老祖活着,未来量劫到时,或许会出世。” “本尊曾听闻,龙族的那几位老祖,正在设法复活祖龙。” “虽然这在本尊看来,不过是异想天开,他们几乎不可能会成功。” 兽主以及十大凶兽,闻言不禁都是一惊,龙族太疯狂了,竟然想要复活祖龙! 简直骇人听闻! 万一成功,祖龙神功盖世,恐怕当世除了天庭中的一些“神”外,没有人能够应对。 想到这儿,兽主忽然心中一动,又向孔雀问道:“这一战,人族与我妖族的顶尖战力,免不了要再次交手。” “若是又将那天门打开,天庭又派更多的神下界,我们妖族如何应对?” 天庭众神,虽然被祖巫称为伪神,但实力还是不容置疑的。 即使妖族倾巢而动,恐怕也难与天庭争锋。 孔雀哂然一笑,道:“天庭即使出手又如何?除圣人外,哪怕是准圣,其真身也难以降临此方世界。” “毕竟如今这神州世界,早已被圣人布下桎梏,只有圣人能够破解。” “圣人不出,以下都为蝼蚁而已。” “假使天庭有圣人出手干预,我妖族又不是没有圣人可以出手应对!” 听到这话,兽主以及十大凶兽,都不禁眼神一亮。 听孔雀的意思,妖族也有潜伏的圣人级强者? 会是谁呢?又在哪里? 但无论兽主怎么问,孔雀都没有透露,称这是天机,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无奈之下,兽主只得放弃追问,转而向十大凶兽吩咐道: “三日之后,你们三位,领三十万妖兵妖将,从东海之北,攻入九州。” “你们三位,也领三十万妖兵妖将,从东海之南,攻入九州。” “至于你们四位,则与本尊和孔雀大人一起,从正面进攻九州。” 四大凶兽皆恭敬道:“吾等谨遵兽主之令!战胜人族,定我妖族万世之基!”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67章 人族究竟是胜,还是败? 与此同时,东海海底,水晶宫中。 真龙亦召集三海龙王,以及水族高手,在水晶宫中议事。 “老祖,据三岛上传来的消息,走兽一族,将在三日之后,分三路进攻九州。” “此战,走兽一族动用了有百万妖兵,堪称数千年来第一回。” “即使是当年对阵始皇帝,走兽一族亦未倾巢而动。” “可见这一次,妖族是铁了心想要入主九州了。” 只见南海龙王,恭敬的向真龙汇报道。 真龙不禁神色微微一动,心中暗道,走兽一族果真是下了血本了。 这几乎已是种族之战了,无论胜败,双方都会损失惨重! 不过论妖兵数量,即使是三岛之上所有的妖族加在一块儿,也远远比不上水族的规模大。 毕竟四海占地极广,哪怕是所有大陆加起来,都没有四海辽阔。 当然,数量多并不代表水族至强者多。 反而走兽一族中的强者,远在水族之上。 除了四海龙王,以及一些蛟龙外,水族其他生灵,能有强大修为的,不过是少数而已。 不过水族向来都是以数量取胜,论数量,即使是人族,也无法与水族相提并论。 只是,真龙还在犹豫,要不要全力参与这一战? 他在担心,万一水族又失败了怎么办?是否还能在神州世界生存下去? 当然,真龙最为担心的,还是他自身的安危。 毕竟他可是九州世界,最后的真龙了。 至于水族会有多大的伤亡,真龙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一旦其损失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会立刻停战,休养生息。 不过真龙也明白,这一战已是不可避免了。 为了资源,和应对未来的大劫,水族只能趁这个机会去争一争。 就算是他下令水族不能参战,也定不会令水族信服。 那些水族中的强者,早已受够了这种蛰伏的日子。 沉默了许久,真龙不禁在心中一叹,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现在就提出来。” 南海龙王率先应道:“老祖,本王以为,走兽一族既然分三路大军,我水族亦可分三路大军,甚至更多。” “走兽一族那么做,不过是为了争夺更多的地盘,同时分兵作战,也能够削弱人族的整体实力。” “我水族亦不能落后,应该要比走兽一族争夺到更多的地盘。” 真龙闻言,不禁微微点头,南海龙王的这个策略确实不错。 人族当今的至强者,不过就那么几位,一旦水族亦多线作战,必定会分散人族的力量。 届时,哪怕一两路受阻,其他路也依然能够打进九州。 这时,北海龙王亦出列说道: “南海龙王所言甚是,单我北海,便有水族妖兵百万。” “一旦作为一路,全力出击,即使人族再强,也难以应对。” “再加上走兽一族的策应,拿下九州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真龙微微摇头,并未言语,北海龙王说的对,但也有点错了。 水族妖兵再多又如何?大多数实力终究太过低微,也就与人族的普通士兵相同而已。 在这点上,水族并没有多少优势。 只听西海龙王忽然道:“我西海亦有妖兵百万余!” 此时,西海龙王的伤势,已经被真龙施法恢复,其断掉的半截肉身,也已被接上。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攻入九州,杀人族泄愤,以报断身之仇!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事实上,东海,西海,南海,北海,各海的妖兵数量,都基本上相差不大。 唯有东海,乃四海之首,至强者较多,单单不弱于三海龙王的蛟龙,都有十几头。 要不然,三海也不可能以东海为尊。 此刻,真龙听完三海龙王的话,沉吟许久,这才开口道:“既然你们都有一战之心,本尊又岂会阻止?” “只望你们齐心协力,不可内斗,无论遇到何事,都能共进退。” “如此,本尊也能放心了。” 三海龙王,及一众水族高手,皆齐声应道:“谨遵老祖教诲!” …… 明州,慈溪县。 众人族异士,各门各派,都在紧张的准备着。 他们不知道妖族会什么时候开战,因此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张天师的心中,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这次妖族开启战端,会不同于以往。 但具体会以何种方式呈现,他也无从得知。 这几日间,他总会想起在京城时,所看到的那未来一角。 他不知道那个未来,会不会与即将发生的人妖大战有关。 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能让有着千年传承的龙虎山,毁于一旦。 一旁的赵长歌,不禁面露担忧的看着张道之。 自张道之从西域回来后,赵长歌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见张道之愁眉不展,更是看着苍老了许多,胡子拉碴,像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大叔。 赵长歌亦心中忧虑,担心张道之因此身心受损,心中也无比心疼。 当年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师弟,那个被称为师门败类,龙虎山魔头的小师弟,竟在短短的十几年时间里,成了这一副忧国忧民,心系着天下苍生的龙虎山张天师。 赵长歌时常在想,若是师父还在的话,小师弟应该也不会如此吧? 可是万事没有如果,又岂能万事如意? 赵长歌在心中悄然一叹,那段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如过眼云烟,不可再寻。 就在这时,张道之看着天空之上的悠悠白云,忽然说道: “师姐,你说,这一战,会有多大的影响?会波及到多少人?” “这一战之后,人族究竟是胜,还是败?” “若是败了,人族又将何去何从?” “……” 赵长歌闻言一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她也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并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她不愿想。 赵长歌沉吟片刻,这才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 “小师弟,人族何去何从,也并非我们说了算。” “你何必自寻苦恼?去想这些事?”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68章 你认识那只孔雀? 听到这话,张道之顿时苦笑一声,自寻烦恼吗?或许也是吧? 但他身为天师,很难不去想,很难不去做。 赵长歌自然也明白张道之的难处,可是又能怎么样? 两人立时沉默了下去,久久未语。 良久之后,张道之忽然看向了北方,轻声道:“阿茹娜从北方来了。” 赵长歌点了点头,她虽然没有见过阿茹娜,却知道小师弟的这个弟子。 能够在短短的十年里,便击败早已踏入长生路的苏赫德玛,成为新任腾格里。 这阿茹娜的天赋,令她也感到震撼和惊艳。 还有那桃夭,虽然还未踏进长生路,但以其资质,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这还是因为桃夭本身是妖族,与龙虎山的雷法,有些相克的缘故。 要不然,桃夭的进境速度,绝对比阿茹娜还快。 不多时,阿茹娜出现在了这里,在她的身后,乃是三千乌兰特部的勇士。 乌兰特部的部众并不算多,此番能够带来三千人助战,已是极为不易。 何况这三千人,还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使是北元皇室最为精锐的怯薛营,也有所不足。 “弟子阿茹娜拜见师尊!” 阿茹娜率先向张道之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拜见张天师!” 乌兰特部的三千勇士,见状亦齐声开口高声道。 声音浩大,仿佛冲散了天上的云朵,三千人竟是吼出了三万人的气势! “这是为师的师姐,你叫师伯就行了。”张道之向阿茹娜介绍道。 “弟子阿茹娜,见过赵师伯!”阿茹娜立刻又向赵长歌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赵长歌淡淡应道,上下打量着阿茹娜。 阿茹娜神色间露出了一丝好奇,关于赵长歌的传说,她在草原听说过不少,因此心中亦是向往已久,早已想见一见。 这一见,阿茹娜顿时将赵长歌惊为天人,赵长歌的美貌,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不对,画中的人,岂有赵长歌的绝世容颜? 当即,阿茹娜不禁脱口而出,道:“师伯好美啊,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赵长歌愕然一笑,道:“我若是神仙,那劳什子妖族,就不敢侵犯人族了。” 阿茹娜听到这话,顿时会心一笑。 “这就是我那个从未见过的师妹?” 忽然,桃夭的声音传来。 她感应到有大批人马接近,因此现身,却没想到,竟然是阿茹娜。 “师……姐?”阿茹娜看向桃夭,不禁怔了怔。 这位师姐,果真是与众不同,有容乃大…… “欸,真乖,你我师出同门,却是十年来才见了第一回,正当联络一下感情。” 桃夭应了一声,顿时笑着说道。 就连张道之都心生感慨,他自己都没有料到,十年过去,自己的弟子,竟然都成长的这么大。 阿茹娜此番南下,早已在雁门关外见了北元皇帝蒙哥,并试图以腾格里尊的身份,说服对方停战。 不过,蒙哥以异士不能插手人间之事为由,拒绝了阿茹娜的提议。 阿茹娜又以乌兰特部汗王的身份言说,却反被蒙哥将了一车,称乌兰特部拒不奉诏,已是违背了草原十八部的约定。 念她是张天师的弟子,又是新任腾格里尊,蒙哥也便不追究乌兰特部的罪,让阿茹娜休要再言止战之事。 阿茹娜对此也十分无奈,她也不便出手,因此便又率领乌兰特部的勇士南下,到了这东海之岸…… 与此同时。 呼延誉与赵崇礼二人,心内也十分的焦急。 大周与北元的战事胶着,他们又将与妖族开战。 如今的大周,可谓是四面楚歌,仿佛天底下,到处都是敌人。 以大周朝的国力,按理说支撑个几年没有问题,但战争一事,瞬息万变,谁又能一清二楚的预知到呢? “可怜我大周,竟在今日面临如此危局!”呼延誉仰天长叹。 “是啊,妖族与我大周接壤,妖族就算是开战,首当其冲的也是我大周,与北元和西域三十六国,以及其他国度,都没有直接冲突,真是我大周之不幸也!” 赵崇礼也感到悲愤无比,为什么就偏偏是大周? 第二日,青丘君率领两千狐族,与鵸鵌一起,也到了此地。 桃夭见状,不禁倍感震撼,她没想到,青丘君竟然舍得带领这么多族人,赶来支援。 两千狐族,已差不多是狐族五分之一的数量了。 而且,狐族的高手几乎尽出! 由此可见,青丘君这次为了帮助人族抵御妖族,下了多大的决心。 “多谢青丘君仗义援手!”张道之见了青丘君,便施了一礼,无比郑重的致谢道。 “张天师不必多礼,老身不敢当!”青丘君急忙将张道之扶起,说道。 他可无福消受张天师一拜,那可是会遭天谴的! 人族正道异士,虽然对青丘的到来,感到十分奇怪,却并未多言。 鵸鵌看到人族这么大的阵仗,顿时有些后怕,神色间浮现出一缕畏惧之色。 “这也太多了吧?”鵸鵌自言自语道。 “你怎么也来了?”张道之古怪的看了鵸鵌一眼。 这家伙的性子,他已熟的不能再熟了,简直就是怂鸟一只。 很难想象,它竟然敢出现在这里。 “切,大仙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怎么说我也是金仙境的凶禽!” 鵸鵌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立刻故作镇定的反驳道。 张道之懒得与这货进行口舌之争,径直问道:“你来干什么?” 鵸鵌应道:“我只是在青丘待闷了,想要出来瞧瞧而已,顺便透个气,也现场见识一下,那位孔雀大人的风采!” 孔雀大人? 张道之忽然心中一动,当即问道:“你认识那只孔雀?” 鵸鵌点了点头,道:“当然,孔雀大人可是我凶禽一族中的至强者,别看它只有大罗金仙境中期,一身实力,就连准圣都要避其锋芒!” 张道之暗暗颔首,关于这点,他倒是已经见识过了。 那只孔雀连勾陈大帝都不放在眼里,根底必定不凡。 张道之接着问道:“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69章 人妖之战,启! 鵸鵌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片刻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山海世界中,恐怕没有异物知道孔雀大人的来历。” “只知道孔雀大人很强,疑似与传说中西方教的那位孔雀大明王有关系。” “但这个目前没有被证实,不过在我看来,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孔雀大人拥有那位孔雀大明王的天赋神通。” “若说孔雀大人和他没有关系,谁敢相信?” 听到这的回答,张道之了然的点了点头,这和他心中的猜测,相差无几。 只不过让张道之感到疑惑的是,那孔雀是如何突破山海世界封禁,出现在神州世界的?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打进三岛,才能得到解答了…… 想到这儿,张道之不由轻轻一叹,他发现这个世界,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了。 每一件事,或者每一个生灵的背后,都与上古的山海世界,甚至洪荒世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或许这都是因大劫临近而导致的?他也不敢断定。 …… 三日之后。 东海之上,妖雾冲天,将整片东海都笼罩了。 人族正道异士,纷纷出动。 三花聚顶以上的,皆站立于天地半空之中,遥望着那片仿佛能够摧毁这个世界的妖云。 毫无疑问,在那妖雾之中,定有无数妖族聚集,随时会攻入九州。 人族这边,全都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应战。 张道之心中沉默,想起十年前,他还以为只要人妖两族的高手,一决胜负之后,便能够让人间享数十年的太平。 可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妖族之所以与他定下十年约定,恐怕也只是缓兵之计,在暗中积蓄力量,设法与山海世界取得联系和往来,为如今大举入侵九州做准备。 虽然人族也得以喘息,可人族的高手,不是飞升成仙,便是陨落在了历史长河中,难寻一二。 而妖族的至强者,却寿命悠久,如十大凶兽,都是存活了数千年的存在。 此消彼长之下,人族定然会逐渐处于劣势。 虽然这几千年来,妖族也并不是没有损伤,可终究没有伤及根本。 长此以往,即使妖族没有挑起这次战争,未来的人族也定然不是对手。 就在这时,只见那妖雾之北,有一群妖兵妖将出现,浩浩荡荡,不计其数,往东海之北席卷而去。 其中有三只凶兽,正是穷奇,诸怀,相柳。 三大凶兽,各领麾下部族,及各妖兵妖将,共三十万,欲从九州北岸入侵。 与此同时,又见那妖雾之南,亦有一群妖兵妖将出现,其中为首三大凶兽,正是饕餮,鲲鹏,鸣蛇,亦领三十万妖兵妖将,麾下部族,欲从九州南岸进攻。 同时,提妖雾之中,有混沌,梼杌,蛊雕,狰四大凶兽,领六十万妖兵妖将,麾下部族,从东海正面杀向人族一方。 在其后,还有孔雀,兽主两大顶级妖王掠阵。 不仅如此,东海之中,亦有水族妖兵出现,无边无际,将整个东海都似挤压满了,铺天盖地般杀将过来。 水族以十六条蛟龙为首,虾兵蟹将,巡海夜叉,各类海妖更是不计其数。 真龙之身,亦在那东海之中浮现,其身披日月,光芒将那妖雾都冲淡了。 面对如此一幕,无数人族异士,都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还怎么打? 单论数量,就将他们人族的异士碾压了。 或许人族异士齐现,方能平衡这个数量差距! 所幸那些妖兵,并非全都有法力,真论起来,大多也就和凡人中的士兵相差无几。 “张天师,北边的妖兵,交给草原的萨满吧。”额图根神色凝重,说道。 张道之点了点头,接着回头看向了呼延誉与赵崇礼二人,道:“妖兵势大,且分兵行动,你们二位元帅,自行商议,谁与草原的萨满一起,去北方抵挡妖兵!” 呼延誉和赵崇礼二人,皆抱拳称是,旋即二人对视一眼,虽未说话,已是做下了决定。 赵崇礼立刻率二十五万禁军,天武军,往北而去。 来自草原的其中三位长生者,立刻领所有萨满,司祭等,亦向北而去。 同时,呼延誉很是果断的率领剩下二十五万禁军,捧日军,南下而去。 他要去南边抵挡妖族的大军。 见状,丹阳子立刻出列,向张天师拱手道:“张天师,南边的妖兵,便让我全真教去吧!” 王冲亦出列道:“我武当山也去。” 张天师亦是点了点头,忽然朗声道:“请大周各地散修异士,与全真和武当同往,镇压南边的妖军!” “谨遵天师法旨!” 在其身后,有数千异士,皆齐声道。 待全真与武当,以及散修等众异士,亦南下之后。 张天师神色凛然的盯着前方滚滚袭来的妖族大军,发出道音: “其余众弟子,众正道异士,众道友,随本天师,镇压妖族!” “谨遵天师法旨!” 众异士皆朗声回应。 其音浩大无比,传遍天上地下,方圆万里之外的人族,都听到了。 此刻,无论是凡人,还是异士,都翘首望向东海。 更有人族异士,不及多想,丢下一切事物,或御剑,或凌空,或身化飞虹,或脚踏祥云……皆向东海而去。 大周某地。 一名妇女,正泪眼婆娑的向一对儿女告别。 “孩子们,娘亲要去东海,与张天师斩妖除魔了。” “你们在舅舅家里,一定要听话,等着娘亲回来。” 妇女半蹲着身子,身穿劲装束衣,腰间挂着一柄宝剑,左手中握着一根长枪,右手将一对只有四五岁的抱在怀中,声音哽咽的说道。 “娘亲,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小女儿一脸天真的看着妇人,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等到娘亲将东海的妖魔,都斩杀以后,娘亲就回来了。”妇人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说道。 “那是多久呀?”小女儿问道。 “娘亲也不知道,但是娘亲答应你们,不会太久……”妇女哄骗道。 妇女又看向了那男童,接着道:“孩子,你是哥哥,娘亲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让着妹妹,知道了吗?” 第470章 我异人族未负人族! 那男童点了点头,道:“娘亲放心,以后有鸡腿,我都先让妹妹吃!” “不要,我要和哥哥一起吃。”小女儿急忙说道。 那妇女听得噗嗤一笑,又是鼻子一酸,泪珠不自觉的从眼眶涌了出来。 她急忙起身,迅速的擦掉了眼泪,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道:“兄长,我这两位孩子,就拜托兄长抚养了!” 那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道:“妹妹放心,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会护他们周全,可是……妹妹你非去不可吗?那东海有正道异士齐聚,不差你一个人。” 妇女摇了摇头,道:“斩妖除魔,捍卫正道,乃我道门职责,何况张天师已下天师令,不敢不遵。” 那中年男子接着道:“可你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啊!” 妇女黯然一笑,并未多言,只是抱了抱拳,道:“我去了。” 话音刚落,妇女腰间长剑出鞘,落在脚下,将妇女抬起,直入天际。 “哇!娘亲会飞也,娘亲是仙人!”小女儿拍着手笑着叫道。 唯有那小男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神色肃穆,紧紧地盯着娘亲迅速远去的背影…… 与此同时,大周,陇右道。 有一名中年男子,“抛下”妻儿,不顾妻儿的哭诉,执意御剑而飞,亦向那东海而去。 大周,河南道,关西道,河东道,淮南道,剑南西道…… 天下各道,各州府,都有龙虎山弟子,响应天师令! 位于大周境内各地的龙虎山弟子,在收到天师令以后,皆告别亲人,向东海而去。 这一战,关乎人族存亡大事,张天师早已颁布天师令,令龙虎山弟子,除少数留在龙虎山,为未来的传承之外,其余皆到东海镇妖! 天师令传出当日,不仅龙虎山,连同全真教,武当派,天下各大道门,散修等纷纷响应,都增派异士,前往东海。 就连一些凡间的武者,听闻天师令之后,亦抛下俗世,向那东海而去。 一时间,天下异士,几乎都被调动了起来,如道道流星,汇聚向东海。 只为……斩妖! 此时,东海之上。 人族与妖族早已斗成了一片,双方不断冲杀,亦不断有人妖两族的生灵,身死道消,亡命于此。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连东海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天地之间,一片血腥,杀戮之气! 正道异士,皆各布诛仙绝魔大阵,冲杀进无尽妖军之中,所过之处,妖兵如下饺子一般坠落。 有大妖见到,催动自身法力,杀向一座诛仙绝魔大阵。 那大妖一声怒吼,妖气滚滚,妖气之中,似有万鬼哭嚎。 那诛仙绝魔大阵,在妖气的冲击之下,竟顷刻瓦解,布阵的几名异士,亦立刻暴毙而亡,身死道消! 李清平见状,眼眶都红了,那几个异士,都是龙虎山内门弟子,平日里与他关系极好。 “妖怪,拿命来!” 李清平悲吼,亦带诛仙绝魔大阵,杀向那名大妖。 李清平摆下的诛仙绝魔大阵,杀伐之力非同一般。 顷刻间便将那大妖镇杀,血染长空,尸体坠向东海。 萧逾明一声轻叱,左手掐诀,右手持剑,口中不断念诵咒语,雷法不绝,轰向妖兵。 那雷法乃是妖族的克星,每一道雷法降下,都有数十上百名妖兵死于非命。 葛仲上半身裸露,手中宝剑青光涌现,肌肉如同虬龙,一剑斩下,便有数十名妖兵被斩灭。 张灵岳,张云逸二人,此刻亦是摆出诛仙绝魔大阵,在妖军中横冲直撞,也不知道多少妖兵,都亡于其手。 “龙虎山大剑仙,纯阳道体,未来天师,龙虎山最强三代弟子,问道诸妖!” 阿椿如今也成长起来了,不再是个小屁孩的模样,十七八岁,长发飘飘,如同一个翩翩少年。 阿椿看起来也成熟了许多,但其话多的本质,还是没有改变。 手中满江红大宝剑,变幻无穷,如裂天之刃,与其交手的大妖,妖将,都被其斩杀! 十年过去,阿椿早已成长了起来,成为了五气朝元境的高手了。 战场上,各种符咒,雷法,刀枪剑戟,法宝,法阵等,层出不穷,皆浸染鲜血。 不仅道门弟子在与妖族对战,还有异人族,佛门弟子,斩妖司天级除妖使,东海备妖军…… “轰隆!” 就在这时,虚空之中,传来一道巨响,一人一妖浮现。 却是蛮王蚩狂,与那凶兽梼杌大战。 此刻,一人一兽身上,都是浑身鲜血,气势凌人。 蚩狂怒气冲天,他看到异人族中,亦不断有异人身死,连那羽人族的族长,都被一名大妖斩断了半边翅膀,身受重伤,即将陨落。 “张天师,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我异人族未负人族!” 蚩狂怒吼,自身血气滔天,他身躯不断暴涨,右手血气如同火焰燃烧,左手托着一座百丈巨山,向那梼杌砸了下去! “吼!” 梼杌一声咆哮,比身子还长的尾巴,向那巨山击去。 其尾巴上,化出一个巨锤,轰得一声,将那巨山击碎。 “我来助你!” 齐玄牝见状,抬手将身前的一位大妖镇杀,亦杀向了梼杌。 他准备与蚩狂合力,先将那梼杌解决掉。 “嗤!” 就在这时,虚空另一边,一道惊世剑光,陡然出现,仿佛能够毁天灭地。 正是昆仑剑宗宗主江砚雪,施展出一剑问长生,将凶兽蛊雕立劈,斩成了两截。 那蛊雕并未就此身死,周身妖气涌动,竟似要将肉身合二为一。 江砚雪又岂会给它这个机会?手中长剑顿时化为百丈之长。 狭裂天之威,不断出击,将那蛊雕的肉身,斩成了一团碎片。 十大凶兽之一的蛊雕,就此陨落! 兽主虚空兽,看得恼怒不已,大吼一声,便要出手对付江砚雪。 张道之催动飞仙阵,身化奇门局,以十二金人之力,将那虚空兽定住,冷冷地道:“你的对手是我!” “不知死活!” 虚空兽怒吼,强行挣脱十二金人的束缚,与张道之厮杀起来。 它肉身同样强横无比,但在张道之的攻势下,亦是受伤不轻。 第471章 凶险之计 就在这时,天地之间,涌现出一片混沌之气,但这混沌之气,竟含有两种不同的气息。 一种为天地之间各种力量融合化成,蕴含人道之力,一种当中尽显妖气,有黑雾夹杂其中。 混沌气中,还有草原狼图腾浮现,狼头咆哮,张开仿佛能够吞天的巨口。 正是阿茹娜与那混沌凶兽交战。 这混沌凶兽,极为神秘,很少出手,但是其实力,堪比四大凶兽之首。 阿茹娜如今虽然已是踏上了长生路的强者,为草原腾格里尊,可终究稍逊一筹。 那混沌凶兽,催动蕴含妖气的混沌气,不断镇杀向阿茹娜。 阿茹娜一时不敌,被打的大口吐血,脸色苍白,就连显化出的狼神图腾,都明灭不定。 如今她也会了混沌界的法术,但威力却终究还未到顶级。 额图根见状,立刻动身,来到阿茹娜身边,身后涌现十几种草原图腾,图腾之力暂且将混沌凶兽逼退。 “你先疗伤,这凶兽交给我来应对。” 额图根头也不回的说道,旋即向那混沌凶兽杀了过去。 阿茹娜吐出一口瘀血,当下也不敢怠慢,急忙运转功法疗伤。 另一边。 张虎,赵长歌等龙虎六杰,儒家半圣王守义,羽人族的族长,厌火族族长,和道门几位掌门,还有来自草原萨满的两位长生者,以及青丘的青丘君,桃夭,等强者,正与水族的十六条蛟龙缠斗。 那西域佛国的佛主,亦与那孔雀交手,似乎很想要将其镇压,令其臣服。 而那头孔雀,与西域佛主斗的正酣,两者之间,竟然一时平分秋色,谁也谁也奈何不了谁。 整个战场之中,唯有那真龙,与烛龙和玄初神尊,以及鵸鵌等少数高手没有出手。 只是静静地看着整个战场,神色肃穆。 而鵸鵌之所以没有出手,是因它没有出手的理由。 鵸鵌虽为妖族,但本身胆子比较小,尤其是又结识了张天师等人,对人族也没有什么恶意,自然不会出手对付人族。 当然,正因它是妖族,当然也不会对妖族出手,于是远远的袖手旁观…… 与此同时,东海之北。 穷奇,相柳,诸怀,三大凶兽,率领三十万妖兵妖将,亦与草原的三位长生路强者,草原的数千萨满和司祭,以及赵崇礼麾下的二十五万天武军交手了。 天武军虽然为禁军,但终究没打过什么硬仗,一上战场,便被妖族杀的节节败退。 这让赵崇礼很是头疼,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有什么好的计策。 就连他麾下的那些谋士,此刻亦是皱眉不展,正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如何应对。 与人族之间的战争不同,对付妖族,即使是这些聪明绝顶的谋士,一时也无计可施。 妖族与人族不同,很多计策谋略,可以用在人族军队上,但对妖族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以杀止杀,自身强过那些妖族大军。 这也是为什么春秋战国时期,不仅孔圣人改地水火风,隔绝山海世界,就连始皇帝亦不惜耗费国力,去征战妖族的原因。 只因这妖族一旦形成规模,极难应对。 历朝历代以来,凡人的军队,也就大秦的士兵,能合力施展出大秦兵阵,能够对抗妖族大军。 可惜这大秦兵阵,已经失传了。 草原萨满的那三位长生者,正与妖族的三大凶兽对抗。 一方妖气冲天,一方图腾之力盖世,双方争斗不下。 赵崇礼看着双方的争斗,满脸愁容,自语道:“果然无论是妖族,还是异士,都不该在凡间出现,实在是太过非凡了,能够改天换地,毁灭世间万物!” 赵崇礼身后一名打扮的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忽然拱手道:“王爷,这么打下去,恐怕这天武军,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今天武军已经损伤了约有五千多人,士气不稳,隐隐有溃败之势。” “还请王爷下令,鸣金收兵,暂退兵马至五百里之外!” “若妖族大军追赶,可退至千里,甚至两千里,直至妖族大军不再追赶为止!” 赵崇礼闻言,不由一愣,旋即勃然大怒,呵斥道:“你可知道,若是此时下令退兵,会导致我军士气大崩?” “一旦士气没了,我军将兵败如山倒,成为一支毫无战力的溃军!” “到时,本王如何向陛下交待?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先帝和太祖交待?” 那谋士闻言,叹了一口气,应道:“王爷,在下又岂能不明白此理?又如何不知王爷心中所忧?” “只是,继续打下去,恐怕即使是天武军全灭,也阻挡不了妖族大军的攻伐。” “一旦如此,王爷更无法向陛下,向先帝和太祖交待。” 听完这话,赵崇礼心中一动,不禁看向了那正浴血奋战的天武军。 面对妖族的攻势,天武军已是渐渐不支,几乎每死一只妖兵,便有十几人会死亡。 正如那谋士所说,如此硬拼,只怕天武军全军覆没了,妖族也没有伤到根本。 虽然战场中有萨满的异士并肩作战,但萨满异士,向来与中原异士不合,又如何能够将天武军的性命,交给这些外族之人? 可若是撤退,妖族将从此地长驱直入,进入九州,致使百姓遭难,那他赵崇礼,同样罪不可赦! 那谋士见说动了赵崇礼,接着献出一计,道:“王爷,此地距离齐鲁泰山,只有数千里的路程。” “依在下愚见,不若舍弃此地,退往泰山,并将妖族引至此地。” “到时借泰山气数与地脉之力,可令妖族大军全军覆没,即使那四大凶兽穷奇,也能顺势镇杀。” 闻言,赵崇礼不禁眉头一跳,不由震惊的看了一眼身后那个谋士。 这个计策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一旦实施,登州,莱州,潍州,密州,沂州,青州,淄州等数州全境,以及齐州,兖州等大半土地,都将沦为妖族囊中之物! 不仅如此,各州百姓,一时来不及撤离,必将成为妖族手下亡魂! 第472章 勿使妖族踏入我神州半步! 那可是数千万人啊,这个影响太大了,赵崇礼可不敢这么做。 何况,孔府距离泰山可不远,此事一旦波及到孔府,那他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但是除此之外,又如何抵抗妖族大军呢? 一时,赵崇礼陷入了两难之中,无论是二十多万天武军,还是数千万百姓,他都无法舍弃。 可是赵崇礼久经沙场,也明白自己一旦犹豫,恐怕两方都保不住。 一旦天武军发生溃败,到时候别说数州之地了,就连那数千万百姓,也无法幸免,最后两头皆空。 想到这儿,赵崇礼忽然双眼中闪现出坚决,咬着牙道:“再坚持一会儿,实在不行,再退军。” “另外,速派人往京东路各州府县,通知各州府县的官府,立刻组织百姓撤离!” “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那谋士立刻领命,躬身道:“是,王爷,在下这就去办!” 这个计策是由他提出来的,一旦出了事,他自然也免不了受到惩戒,甚至会被杀头。 因此,这些善后之事,亦理当由他来完成。 当下,那谋士派了数百骑兵,立刻离开了这里,向齐鲁各地州府县通知。 同时,赵崇礼运足力气,朗声向一众萨满的异士道:“诸位,我天武军抵挡不住了,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 “最多坚持一日,本王便会下令撤军,先退离此地,再做计较。” “到时,请诸位能够能够配合。” 听到这话,那三位萨满教的长生路强者,不禁纷纷点头,道:“理当如此。” 事实上,战斗了这么久,那三位萨满教的异士,也早已萌生了退意。 倒不是他们不敌那三位长生者,而是他们麾下的萨满,司祭等,此时已是损伤不小。 虽然他们三人受腾格里苏赫德玛之令,随额图根而来,但并不受额图根管辖。 能够出力对抗妖族已是极限,若是损伤过大,他们自会罢战。 如此,就算是新任腾格里,或者额图根来了,也说不得什么。 …… 与此同时,东海之西。 全真教,武当派两派弟子,和天下各地散修数千,以及呼延誉率领的二十五万捧日军。 正与饕餮,鲲鹏,鸣蛇,三大凶兽,率领的三十万妖兵妖将。 在福建路福州地界,展开大战。 直至此时,双方早已杀红了眼。 全真七子,武当八极,皆与那三大凶兽缠斗,更有数人已是身负重伤。 就连那呼延誉,都亲身上阵,与一大妖厮杀。 全真七子率领全真教弟子,施展天罡北斗大阵,成为了一个整体,杀的那饕餮都浑身是伤,一时半会儿却破解不了这个大阵。 王冲亦与另外六极,以及部分武当弟子,联手施展诛仙绝魔大阵,那鲲鹏和鸣蛇两大凶兽联手,却依旧不敌。 那鸣蛇更是被打的身躯差点断为两截,露出了可怕的伤口。 其余武当弟子,在聂归真的率领下,亦施展出诛仙绝魔大阵,与部分妖族中的大妖相斗,直至此刻,已是连斩了三尊大妖。 看得呼延誉眼热不已,若是那些士兵能够施展这个大阵多好,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伤亡了。 可惜,这个诛仙绝魔大阵,只有异士能够布出来,凡人几无可能,让呼延誉只得感叹。 双方不断有人陨落,战至此刻,捧日军都已阵亡了两万余人,军心都快散了。 若不是看到呼延誉这个大元帅,不顾年老体衰,依旧在战斗,恐怕他们早就跑了。 突然,呼延誉看到一名中年将领,被一名大妖打的形体爆开,化为了一团血雾,形神俱灭! 他忽然目眦欲裂,悲呼道:“泽儿!” 那中年将领,乃是呼延誉的儿子之一,虽然没有呼延誉五气朝元的修为,却亦是三花聚顶中的人间强者。 然而在这战场之中,修为还是太弱了,根本不敌妖族的大妖。 此番出征,呼延誉带了自己两个儿子,以及一个孙儿,都被他寄予厚望。 没成想,这才开战不久,呼延泽便阵亡了,令呼延誉痛不欲生。 此刻,呼延誉目眦欲裂,双眼充血,浑身血气涌动,虽不如齐玄牝和蚩狂那么变态,却也是武修当中的大高手了。 呼延誉发怒,一掌击杀身前的一名大妖,然而又有数名大妖围了上来,将呼延誉困在其中。 “妖族!我呼延誉与你们不死不休!” 呼延誉怒吼一声,燃烧自身精血,将自身精气神攀升到了极致。 他一怒之下,竟是以精血通天,短暂踏进了长生路! “大元帅!” “父亲!” “爷爷!” 数道惊呼传来,六道人影迅速冲开妖兵妖将的包围,向呼延誉这里冲了过来。 正是呼延誉的另一儿子呼延润,以及呼延泽之子,呼延誉的孙儿呼延玉。 还有三人,乃是呼延誉的部下将领。 “哼,蝼蚁也敢与我妖族作对!” 一道冷哼传来,同时一名大妖突然出现,将呼延润呼延玉二人击退。 又口中吐出一道火焰,将呼延誉的一位部下烧死。 “死!” 呼延誉身着金甲,双手持锏,神威凛凛,他沟通天地自然之力,接连击毙围攻自己的大妖。 此时此刻,呼延誉如同化为了一尊战神,除凶兽级的存在,无人能够挡住呼延誉的攻势! “呼延老将军!” 王冲见状,不禁心中一动,浮现出了一缕悲意。 他明白,呼延誉燃烧自身精血,已是命不久矣。 武当素来与朝廷牵连颇深,与呼延誉亦是老相识了。 “不要管我!” “镇杀妖族!” “勿使妖族踏入我神州半步!” 呼延誉怒吼,不断出手,他自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只能搜寻妖族中的那些大妖,也即妖将,将其击毙。 一时间,那些妖将见他如此疯狂,皆心生畏惧。 “快,给我拦住他!” 有妖族大妖怒吼,指挥身边的妖兵扑上去。 但呼延誉展现出了长生路强者的实力,谁人能敌? 数百妖兵刚扑上来,便被呼延誉一锏灭杀! 有大妖面露惊恐的极速后退,不敢再临近。 第473章 同归于尽 “让我去杀了他!” 鲲鹏一声轻叱,它见呼延誉接连击杀走兽一族的妖将,不禁心生怒意。 只见它挥动垂天之翼,掀起无尽罡风,将天地都撕裂了。 鲲鹏俯冲而下,其速度快到了极致! 呼延誉怡然不惧,右手一锏向那鲲鹏击去,一时锏上金光大作。 他这对金锏,乃是太祖皇帝所赐,早已与大周国运相连。 此时他强行踏入长生路,又将这锏中的一缕国运击打而出。 那鲲鹏受了一锏,竟是大口吐血,右翼更是差点折断,满脸惊骇之色。 但是,呼延誉手中金锏,亦是铮的一声折断。 呼延誉竟是不由一愣,脸现绝望和大悲之色,慨然道:“连这金锏都断了,看来吾命当绝于此!” “敢尔!” 不等鲲鹏反应过来,王冲及武当六极此时冲至,催动诛仙绝魔大阵,无尽杀伐之力涌现,将那鲲鹏打的倒飞了出去。 这时,那鸣蛇撑开四翼,又杀了过来。 “让老夫来对付他!” 呼延誉立时警觉,缓过神来,大喝一声,竟向那鸣蛇杀了过去。 王冲等武当七极见状,遂催动诛仙绝魔大阵,杀向了鲲鹏。 “卑微的虫豸,也敢对吾出手!” 鸣蛇怒吼,张口一吐,便是一片毒雾,向呼延誉笼罩而去。 呼延誉金甲上,浮现金光,将那毒雾抵挡在外,使其不能侵入。 同时,呼延誉将左手剩余那柄金锏,换到了右手中,且沟通天地自然之力,效仿蚩狂之法,将一座百丈巨山,拔地而起,托在手中。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呼延誉将那百丈巨山,向鸣蛇砸了下去。 鸣蛇吃了一惊,急忙运转妖法应对,想要将那巨山打碎。 只见在鸣蛇身前,浮现出一道约有一丈之厚的水幕。 百丈巨山落下,轻而易举便将那水幕穿透,径直砸在了鸣蛇的身上。 鸣蛇痛的大叫一声,将浑身法力倾泻而出,那百丈巨山终于轰然炸开。 “咚!” 就在这时,呼延誉持金锏杀到,一锏打在了鸣蛇的头颅之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如暮鼓晨钟。 那鸣蛇被打的晕头转向,但其反应极快,竟立刻将长长的身子一卷。 呼延誉的反应慢了半拍,身体竟被鸣蛇的身躯缠住。 呼延誉眉头一皱,双手握锏,全力将金锏噗嗤一声插入了鸣蛇的躯体中。 鸣蛇吃痛的发出鸣叫,恼怒至极,也瞬间恢复了清醒,巨大的蛇头摆动,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獠牙,向呼延赞咬了下来。 呼延誉抓准时机,双眼涌现精光,立刻将金锏拔出,双手将金锏举起,并将自身血气之力,尽数灌注到金锏之中。 鸣蛇来势迅猛,已是来不及躲避,巨口咬下,金锏竟是从鸣蛇的口中穿透而出,直透天灵盖,将其识海捣毁。 那鸣蛇呜咽一声,不顾伤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巨口合上。 獠牙坚硬无比,无坚不摧,竟连呼延誉身上的金甲都没有防住,直接被獠牙穿透,刺了个透心凉。 同时,獠牙自动释放毒液,顷刻间,呼延誉便已浑身呈黑色。 呼延誉自身精血此刻亦燃烧而尽,登时已是气绝身亡。 那鸣蛇识海被毁,亦已毙命,但其身躯,依旧缠住了呼延誉的尸体没有松开,双双一起落下,掉进了山间,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父亲!” “爷爷!” “大元帅!” 呼延泽,呼延玉,以及另外两位将领,看到这一幕,不禁纷纷惊呼,悲愤不已。 “噗!” 就在这时,一名大妖找准时机,突然出手,一指点出,将呼延泽的胸口洞穿。 “妖怪,敢尔!” 那两位将领,登时惊醒过来,其中一名将领,怒斥着向那大妖杀了过去。 另外一名将领,则是护在了呼延玉的身旁,以免他也受到妖族的偷袭。 呼延泽瞪大双眼,看了一眼呼延玉,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终究没有说出口,登时气绝身亡。 “叔叔!” 呼延玉彻底呆住了,他没想到,竟然一个失神,叔叔也被妖族杀死了。 “少帅,振作起来,这是在战场上,容不得少帅悲伤!” 那名将领厉声呵斥道。 他曾随呼延誉征战沙场数年,深知战场之中,千万不能分心,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此急忙来了,想要让呼延玉振作起来,万不能因一时伤悲,而丢了性命。 呼延玉缓了许久,才从悲伤惊愕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他呆呆的环视了一眼这一浩大的战场,忽然双眼中涌现出一片血色,戾气陡生。 “妖族都该死!” “杀!” 呼延玉周身都是杀气,他忘掉悲伤,向妖族中杀去。 “少帅!” 那名将领大急,呼延玉这是生出了心魔,若是不能成功渡过,恐怕这辈子就废了! 他也不敢怠慢,急忙冲将上去,护住呼延玉,不断斩杀想要接近呼延玉的妖兵。 另一边,丹阳子等全真七子,以及王冲等武当七极,都看到了呼延誉与鸣蛇同归于尽的一幕。 尽管他们心中亦是悲痛不已,但他们不敢发作出来,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向饕餮和鲲鹏两大凶兽击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浩大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福建路龙虎宗,助诸位道友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一群身穿道袍的异士,约有千人,便从天际杀至。 正是龙虎山的弟子! 福建路龙虎宗宗主崔淮安,本来准备率领福建路龙虎宗众弟子,北上支援张天师。 然而,他感应到福州临海有大战发生,于是立刻改变决定,向此地杀来。 福建路龙虎宗众弟子,皆摆出诛仙绝魔大阵,镇杀向妖族。 此时,禁军捧日军已是阵亡了五分之一,将领都战死了数十人。 军心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若无龙虎山弟子突然杀至,恐怕这支军队就要败逃了。 尤其是,大元帅呼延誉都死了,但这并未激起他们的好战之心,反而愈发恐惧。 因此,在妖族的攻势下,竟是节节败退,其军阵更是早已大乱。 第474章 登州失陷 捧日军名为禁军,日常训练也十分严苛,但终究从未真正打过一场战争。 一上战场,便超越常规,与妖族大战,士气低落却也十分正常。 甚至,五比一的战损,再加上主帅阵亡的情况下,捧日军还在战场上僵持,已是十分难得了。 此时,那位呼延誉手下的将领,亦与一位大妖同归于尽。 王冲数次杀退鲲鹏的攻势,却也被那鲲鹏以极速偷袭,击毙了武当八极中的一名高手。 饕餮以重伤为代价,张开血盆大口,将全真七子之二,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这一战,双方杀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尸骨堆积如山。 正道异士与妖族的尸体,将一片山脉都彻底遮盖住了。 煞气冲天! 全真教与武当派的弟子,亦已损失过半。 那数千名散修异士,亦阵亡了三分之一。 就连刚加入战场的福建路龙虎宗弟子,哪怕摆出了诛仙绝魔大阵,却亦在伤亡。 崔淮安在数名大妖的围攻下,更是浑身浴血而战。 当然,妖族大军,也损伤不小,在众正道异士与捧日军的反抗之下,亦有十万妖兵阵亡,上百大妖陨落。 这多亏了那太平要术中的诛仙绝魔大阵,若无此阵,正道异士这边的伤亡,只会更大…… 战场上,谁也不知道死亡将会什么时候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无可避免,也无法避免。 这一战持续了很久,直到鲲鹏与饕餮二凶兽,都身负重伤,见一时无法突破,遂立刻下令撤军。 丹阳子,王冲等人见状,皆纷纷松了一口气。 妖族要是再不撤军,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速打扫战场,退兵三百里休整!” 大元帅呼延誉阵亡,捧日军的直接上司,捧日都指挥使直接接管了指挥权,下令捧日军,清扫战场之后,立刻撤兵。 战后清点各都营损失,捧日军竟阵亡了六万余人。 听到这个数字,禁军的将领都心中沉重。 仅一战,便令禁军损失如此巨大,若是继续打下去,恐怕捧日军早晚要拼光。 捧日军都指挥使,立刻令人写下战报,派人速送往京城,并等待陛下接下来的指令。 另一边,龙虎山,全真教,武当派,亦在统计正道异士的所有阵亡名单…… 此时。 东海之北,京东道,又称齐鲁之地,登州。 面对妖族的攻势,赵崇礼见天武军已经溃不成军,遂立刻鸣金收兵,仅剩的十几万大军,迅速撤往泰山。 萨满教的异士,在萨满教那三位长生者的命令下,也逐渐退出战场,与天武军共退。 妖族大军趁势掩杀,直追到莱州地界,这才罢休。 同时,京东道龙虎宗宗主黄渊,亦率领千余名龙虎山弟子,赶来支援。 然而他们到时,天武军已经发生了溃败。 登州地界,已经彻底沦为了妖族的囊中之物。 恐怕不出半日,整个登州,都会被妖族蚕食。 黄渊对此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找赵崇礼对峙。 “齐王殿下,为何放弃登州,弃登州百姓于不顾?” 面对黄渊的质问,赵崇礼只得苦笑了一声,回应道:“道长有所不知,妖族势大,萨满教的异士,又出工不出力。” “天武军损失惨重,本王为保全天武军不全军覆没,只得下令撤退。” “何况,本王已经给了登州百姓,一日的逃亡时间,已然尽力了。” “且本王已有计较,将设计引妖族大军于泰山,欲以泰山气数和地脉之力,剿灭妖族。” “如此,本王又岂能顾一城一地的得失?” 黄渊闻听此言,顿时怒不可遏。 那些百姓都是凡人,除少数人外,大多数人又怎么可能在一日之内,便撤离登州? 赵崇礼此举,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说什么已经尽力了,只是想要推脱责任的说辞罢了。 当下黄渊便被气的扭头而去,自领麾下弟子,独自去抵抗妖族。 赵崇礼见状,面色阴冷,但黄渊的举动,并没有打消他的念头。 在他看来,黄渊此举,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毫无意义。 那萨满教的三位长生路强者,已然知道了赵崇礼的计划,遂领麾下萨满,司祭等,共同退往泰山。 与此同时,穷奇,诸怀,相柳三大凶兽,令麾下妖兵妖将,已将登州全境占据。 并迅速向莱州杀来。 黄渊与千余名龙虎山弟子,早已在莱阳城等候多时。 但见登州方向,妖雾冲天,将近三十万妖兵妖将,黑压压一片,如同一片浩大的乌云,铺天盖地而来。 这时,一名龙虎山弟子,迅速登上莱阳城,神色悲痛的向黄渊禀报道: “宗主,弟子已经潜入登州查探过了,登州全境,上千万百姓,皆被妖族炼化,城中怨气冲天。” 听到这话,黄渊登时惊呼一声:“什么?” 虽然他早已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但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却也惊骇莫名。 那可是上千万的人口啊!竟被妖族活生生炼化! 这是何等的残忍…… “赵崇礼,你将成为千古罪人!”黄渊咬牙道。 他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唯有奋力一战,抵挡妖族的进攻! “全真道崂山派刘若愚,率门下弟子一千,特来助龙虎山诸位道友,携手对抗妖族!” 忽然,莱阳城南传来一道声音,黄渊看去,只见有一排修士御剑而来。 正是崂山派的道士。 黄渊不由神色一振,这崂山派,位于齐鲁之地莱州之南的海滨。 今日得崂山派的道士助阵,他们的胜算也多了一分。 那自称名为刘若愚的道士,乃是当今崂山派掌门的师弟,亦是一名五气朝元境的高手。 就在这时,妖族大军已经兵临城前,莱阳城所剩无几的守军,都面露恐惧之色。 如今,莱阳城中的守军,大多与赵崇礼一同撤往泰山去了。 只有少数守军在此,这些守军此刻纷纷面露绝望之色。 他们已经明白,自己成为了弃子,根本无法挡住妖族大军的进攻。 “杀!” 妖族大军没有迟疑,直接向莱阳城发起了攻势。 第475章 妖族大捷 “杀!” 黄渊与刘若愚两位道门高手,亦剑指妖兵,率先冲向了妖族大军。 身后京东道龙虎宗,与崂山派共两千余名弟子,亦毫无惧色,杀入了妖兵之中。 在将近三十万的妖族大军面前,两千道士如卵击石。 “施展诛仙绝魔大阵!” 黄渊一声大吼,抬手便是一道天雷,将一名大妖击得重伤。 “急急如律令!” 刘若愚亦是一声轻叱,浑身光芒闪烁,挥动手中长剑,剑气纵横,瞬间斩杀一名大妖。 “诸天炁荡荡!” “我道日兴隆!” “杀!” 两派弟子,皆催动诛仙绝魔大阵,悍不畏死的在后面冲杀。 但很快便被无尽妖兵淹没,方一交手,便有上千名妖兵,和上百名道门弟子身死。 “萤火之虫,也敢出战!” 这时,有数十名大妖杀来,将黄渊与刘若愚二人团团围住,展开了围杀。 面对这么多同境界的大妖,他们二人根本不敌。 刘若愚更是没支撑几招,便被一名大妖击中天灵盖,登时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又一名大妖张开血盆大口,将刘若愚吞进口中,传出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它竟在咀嚼刘若愚的尸体! “师父!” “师叔!” “师叔祖!” 崂山弟子皆传出悲呼,不顾一切的催动诛仙绝魔大阵,向那大妖杀来,为刘若愚报仇雪恨。 “哼!不知死活!” 那大妖冷哼一声,根本没有将崂山派的弟子放在眼里。 它将刘若愚的尸体嚼碎,吞进了肚中,露出了血迹斑斑的獠牙。 “轰!” 同时,十余名大妖同时出手,妖气如惊涛骇浪一般,将诛仙绝魔大阵都击溃了。 千余名崂山弟子,顷刻间被妖兵妖将淹没,尸骨无存。 另一边,黄渊的半边身子,都被一名大妖打没了,即将陨落。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黄渊一声悲呼,旋即被一只穷奇兽吞入腹中,身死道消。 “正道永昌,龙虎万年!” 那千余名龙虎山弟子,看到这一幕,除悲愤之外,竟依旧面无惧色。 催动诛仙绝魔大阵,不断冲杀四周的妖兵。 然而在妖兵不断的扑杀之下,他们亦逐渐不支,很快便被妖兵淹没,气息全无。 莱阳城上本就不多的守军,看到这一幕,都被吓的不敢动弹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时竟连反抗的心气都荡然无存了。 在妖族的冲击之下,很快便全军覆没。 至此,莱阳城易主,被妖族占据。 穷奇,诸怀,相柳三大凶兽,都没有出手,便将莱州拿下。 有一队妖兵,趁势攻上崂山,虽然遭到反抗,但此时崂山派中的弟子,已是所剩无几,根本无力抵抗。 哪怕崂山亦有气数和地脉之力,但无踏上长生路的强者催动,如同无物。 最后穷奇更是亲至崂山,将崂山拔地而起,将此地气数尽皆吸收。 至此,崂山派除崂山掌门所领部分弟子,正在东海随张天师征战妖族之外,其余尽皆全灭,连山门都被彻底捣毁了。 妖族大军所向无敌,又接连攻克潍州,密州。 所杀百姓之数,更是逼近三千万! 惨绝人寰! 齐鲁之地,四处皆是痛哭哀嚎之声! …… 与此同时,明州。 张道之所在的正面战场上,战况更是惨烈无比。 双方的至强者频频出手,明州境内的地界,都被打成了一片瓦砾,到处都是断裂的巨山,草木更是化为飞灰,彻底不存。 海水沸腾,涌起数十丈高的海浪,倒灌进明州。 走兽一族,与水族共有一百六十余万妖兵妖将。 杀的正道异士几乎无还手之力,只得边战边向台州,越州境内而退。 那苍穹上的天门,更是因双方至强者的争斗,打的数次显现。 烛龙与共工肉身合一,与玄初神尊一起,不断出手,将那天门闭合,使其不能显现。 两位祖巫,对于神州世界会不会被打崩毫不在意,他们只希望天界的神仙,不会从天门降临此界。 真龙没有出手,也是在警惕天门中有仙神降世。 仙神之力,非同小可,一旦天庭真有心出兵下界,即使是妖族与人族联手,恐怕也不能应对。 此时,正与虚空兽对战的张道之,亦一心二用,关注着那天门的显现。 “吼!” 忽然,虚空另一边,梼杌发出一声怒吼,他被蚩狂与齐玄牝联手攻击,战了许久。 终于还是不敌,被二人联手镇杀! 但他二人也同样受了重伤,那梼杌垂死反扑,两人躲避不及,都中了招。 此刻,没有人敢大意,谁都知道,这只梼杌,并不是梼杌部族中的那尊至强者。 不仅是它,人妖两族,大战到了这个时候,走兽一族中,除了兽主之外,另外那五名至强者,都还没有现身。 按理说,这五尊至强者,不可能不出现在这一战之中。 不仅如此,水族中的三海龙王,也没有现身。 这不同寻常的现象,令人心中担忧不已。 也不知道这些妖族的至强者,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甚至有人怀疑,妖族是在声东击西,妖族的一些至强者,正在从其他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进攻九州大地。 事实上,正如他们所料,妖族的那五位至强者,已经隐藏气息,未被人察觉,潜入了九州的腹地。 北海龙王,南海龙王,以及西海龙王,皆各自率领百万水族大军,分别从三个方向攻向九州。 南海龙王,自毗邻南海的广南东路而进,接连攻占数州。 广南路的龙虎宗,被南海龙王全灭,如入无人之境! 同时,西海龙王,自西海岸,杀进了西域,欲打通西域,从此地进入九州。 西域三十六国猝不及防之下,接连有三国覆灭! 西域佛主的两位弟子,鸠摩多罗与昙摩迦叶,立刻率领佛国弟子前往西海岸,抵抗西海龙王。 但西海龙王势大,水兵众多,即使是西域佛国,也无力抵抗,接连败退。 导致西域三十六国又有七国覆灭! 其中人族,皆被水族或炼化,或吞食! 第476章 攻打雁门关三日 一时间,西域三十六国皆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谁也没有料到,四海水族,竟然会攻入西域三十六国,这是以往从未有过之事。 鸠摩多罗和昙摩迦叶,立刻派弟子,前往东海,请西域佛主回来主持大局! 与此同时,北海龙王亦率领百万水族妖兵,从北元境内的勒拿河之入海口,沿着勒拿河南下,直抵内陆小海。 自小海以北全境,因地处偏远,大多数地方,都被冰封,人不适宜居住,只有少数土着人居于此。 于是北海龙王趁此机会,将小海以北全境不费吹灰力的悉数占据。 妖雾弥漫整片小海北境的土地,并席卷南下! 草原的各个部族,所有人抬头便能看见那仿佛乌云压顶的妖雾,纷纷惊惧不已,口诵长生天之名。 面对妖族超越以往任何时期,对人族的攻势,如今的人族,正面临着亡族灭种的巨大危机! 亿万万人族当中,异士毕竟只是少数,很难说能够挡住妖族的进攻。 …… 此时,代州,雁门关。 人间大周与北元之战,亦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但雁门关固若金汤,有天下第一关之称,北元又多为骑兵,不善攻城,因此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之中。 黔国公沐雄亦已率领二十万大军,同薛尧一同守城,并未轻易出战。 无论是薛尧麾下的雁北军,还是沐雄麾下的大军,在正面战场上,都不是北元铁骑的对手。 不过,此时的蒙哥却并不心急。 因为皇子忽烈,与北元大将兀合台,两人已合兵一处,正在攻打大周河北东路保定府。 且频频有捷报传来,令蒙哥心中大定。 即使一时拿不下雁门关又如何?一旦将保定城握在手中,北元铁骑,便能进入中原。 届时,北元铁骑,在那平原之上,便如入无人之地,势不可挡! 哪怕一时半会儿不能攻灭大周,但北元可借此窥视中原,逐鹿天下! 到时,拿下大周的国土,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蒙哥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北元北境,竟有北海龙王,率领百万水族妖兵压境,现在已经到了小海。 这个消息,令蒙哥脸色突变,吓了一跳。 他没有料到,妖族竟然会从北元境内发起进攻。 要知道,如今的北元之中,已经没有几个异士了,都被额图根带到了中原去。 如此一来,北元几乎全境暴露在了妖族的手中。 蒙哥急忙召集所有大将和谋臣商议,如何应对。 只见帐下一员大将出列,朗声道:“陛下,既然北元亦有妖族入侵,当先撤军,回北元抵抗妖兵。” “北元之地,乃我北元之根本,一旦落入妖族手中,想要再夺回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大周朝的士兵,却不敢出雁门关以外,无需担忧。” 蒙哥看去,只见那人是北元西路军统帅,乃是自己的心腹大将浑都,掌北元十万铁骑! 蒙哥正欲开口,却又听一人出列说道: “陛下不可!忽烈汗王,与大将兀合台,正在攻取保定府。” “不出三日,便可将保定府攻下,如此,可俯视河间,进而窥视中原。” “若是陛下这时撤军,雁门关之军,定会支援保定府。” “届时,忽烈汗王腹背受敌,恐怕会有什么闪失。” 蒙哥又向那人看去,见那人乃是北元汪古部总帅,名为汪臣。 当即,蒙哥沉默了下去,本来他听到浑都的话,本有退兵之意,但又听到汪臣的话之后,竟是犹豫了起来。 一边是北元的安危,一边是皇帝忽烈的性命,他一时竟是难以抉择。 不待蒙哥开口,那浑都立刻恼怒的看向汪臣,呵斥道: “北元乃是我朝立国根本,岂容闪失?哪怕忽烈汗王贵为皇室血脉,又如何能与北元的根本相提并论?!” “忽烈汗王身为北元之臣,想必也有这个觉悟,岂能因他一人,而尽失我北元全境?” “陛下,汪臣之言,简直是昏聩!臣请陛下即刻下令撤军!” 那汪臣被浑都扫了颜面,登时亦是大怒,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哼,北元之地,多为不毛之地,即使丢了又如何?” “一些对于北元本无太大作用的土地,又如何能与忽烈汗王相提并论?” “再者,中原的土地,岂不比我北元的土地肥沃?” “依我之见,浑都将军之言,才是谬论!” “丢一些北元的土地,来换取忽烈汗王,和中原的土地,不用算,都明白孰轻孰重!” “你!”浑都大怒,指着汪臣,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索性也不说了,便快步向汪臣走去,伸手便要打他。 汪臣又岂会惧他?当即抡起拳头回应。 两人竟在蒙哥的中军大帐中,大打出手。 登时,大帐中又分为了两派,顷刻间混战起来。 “够了!” 蒙哥终于看不下去了,满脸怒气,大声吼道。 双方将领,听到这一声怒吼,心中一惊,这才怒视着对手,迅速停手。 且纷纷向蒙哥躬身行礼道:“请陛下责罚!” 蒙哥摆了摆手,恨铁不成钢道:“大敌当前,岂能如此儿戏?” 他顿了顿,环视了众人一眼,接着道:“既然如此,朕便给忽烈汗王三天时间。” “传朕旨意,速往保定府,给忽烈汗王传旨。” “令他三日之内,务必攻下保定府,并将周边城池扫清。” 众臣皆不敢反对,只得恭声道:“陛下圣明!” 只听蒙哥接着道: “明日,朕将亲自出战,攻打雁门关三日。” “无论能否攻下雁门关,三日之后,朕便撤军北上,去抵抗妖族!” 众臣心中纷纷一惊,陛下竟然要亲自出战? 谁都明白,陛下这是想要将雁门关给拿下。 只不过这个难度很大,几乎不可能完成。 要不然,雁门关也不会成为北元进击中原最大的阻碍! 雁门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可不是空穴来风! 但北元的这些臣子也明白,既然陛下做下了决定,他们也无法左右,只能听令。 喜欢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请大家收藏:()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7章 捐银 此时,京城皇宫,建极殿。 皇帝赵长青被这些日子以来的奏折,“折磨”的两眼发黑,都快精神失常了。 如今他已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已。 北方战事不利,虽然雁门关是暂时守住了,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 河北东道,毗邻北元边境的霸州城,被北元攻破占据,主将战死,损兵一万人。 保定府亦被北元兵马包围,也即将城破。 虽然赵长青已下旨,令广信军,安顺军,顺安军,雄州,莫州等各地的厢军前往支援。 但各路兵马,都被北元大将兀合台麾下的骑兵击溃。 当今天下,北元铁骑,野战几乎是无敌的。 唯有雁北军能够一战! 可是雁北军被北元蒙哥亲自率领的主力拖住,根本无法支援保定府。 如此一来,距离保定府被破,落入北元之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仅是这些。 还有京东西道,江南东道,福建道,广南东道等各道与妖族的战事,皆如雪花一般,纷沓而至。 京东西道被破,连失数州,数千万百姓,皆死于非命,亡于妖族之手。 而赵崇礼手下天武军,损失惨重,亦不敢出战。 崂山派几乎被灭,京东道龙虎宗覆灭,一个不剩…… 江南东道,张天师等一众天下异士,正与妖族主力鏖战。 明州一地,几乎被夷平。 福建道,大元帅呼延誉战死,其两个儿子,呼延润,呼延泽,也战死,麾下捧日军,亦是伤亡惨重。 所幸福建道这一路,暂且将妖族击退了。 广南东道,广南道龙虎宗弟子,亦全部覆灭,同时广南东道半境,都落入妖族之手…… 可以说,赵长青就没有看到什么好消息,全都是不利的。 看完那些奏折,赵长青只得皱着眉头,向大臣们询问意见。 富彦百出列奏道:“陛下,如今大周兵力不足,即使是新招之兵,也是顾不得训练后再派到战场上了。” “臣请陛下即刻下旨,令各州府县招募之兵,往各地支援。” “如此,可解一时之急。” 赵长青闻言,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富相公所言极是。” “可是这么打下去,我大周的国库,可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可如何是好?” 韩圭立刻出列道:“陛下,如今大周之民,皆殷实富有。” “臣以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臣请陛下将诏,自京中官员富商往下,直至百姓,皆捐钱募兵。” “官越大,或者越富有,则捐的更多。” “如此,能缓解一下国库的压力。” 大周朝之民富,皆超越历朝历代,但是那些官员和富商更富。 韩圭这一策略,不仅是想要取之于民,更重要的是,让那些当官的和富商大出血。 毕竟这些才是大头,百姓就算是再富,又岂能有这些贪官污吏更富? 闻言,赵长青不由眼睛一亮,道:“韩爱卿,你是说以圣旨让天下人捐钱?” “这行不行得通?那些官员和富商,会不会心甘情愿的捐钱?” “尤其是那些王公贵族,自持祖上有功,且关系错综复杂,谁能让他们捐钱?” 富彦百却是陷入沉思,在思考这个策略可不可行。 韩圭微微一笑,道:“陛下一旦降下圣旨,他们就算是想要不遵从都不行。” “当然,除非他们有谋逆之心,不过正好陛下可以借这个理由,去打击他们。” “谁敢不遵圣旨,直接抄家斩首!” “如此,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王公贵族和贪官等人。” “只要这些人都捐了,那余下的那些绅士,富商,地主,等,则不敢不遵。” “而只要这些人都遵从了圣旨,那天下百姓,则不会有异议。” “如此,大周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动荡,也几乎不会有人借此造反。” “当然,这个策略只能使用一次,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就不灵了。” “而且,会让皇室和陛下,损失一些颜面。” 听到这话,赵长青立时了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毕竟在这样下去,大周都快没了,还在乎那些颜面有什么用? 只要还活着,大周还在,那丢失的颜面总有找回来的时候。 哪怕他这个皇帝不行,自己的儿子呢?就算儿子不行?孙子总行了吧? 何况还能借此打压一下官员士族等,又能解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 当下,赵长青沉吟片刻后,便说道:“如此,那便依韩爱卿之言。” 左丞相富彦百,右丞相文博夫二人,不禁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韩圭。 心想这个老家伙,实在是太狠了,竟然想出这种毒计! 稍有不慎,整个大周朝都会产生前所未有的动荡! 不过一旦成功,好处也是巨大的,只不过那个弊端,便不是几年之内就能够恢复的…… 当日,赵长青要所有人募捐的消息一出,顿时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谈论这件事。 当日,中书省左右丞相联合整个中书省,六部,及御史台等各部官员,发布了一个声明。 称如今大周境内,北有北元入侵,东有妖族欲侵吞人间,西有西域虎视眈眈。 天下危机四伏,不仅大周岌岌可危,就连人间也危在旦夕。 大周皇帝,欲解天下之难,解人间之危,奈何国库空虚,有心无力。 因此这才出此下策,召集百官募捐,望天下苍生,上行下效,为国家之未来,为人族之未来,献出一份绵薄之力…… 中书省左丞相富彦百,捐银五十万两。 中书省右丞相文博夫,捐银五十万两。 中书省参知政事……捐银三十万两。 礼部尚书…… 御史大夫…… 各部官员,共捐银合计一千万两。 这个数目看似很多,但还远远不够。 京中的文武百官,见中书省,六部,御史台等各部都或多或少的捐款了,遂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赵长青令麾下斩妖司,将各官所捐银的数目,每日都呈给他观看。 这一看之下,却是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痛心疾首! 喜欢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请大家收藏:()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8章 妖族侵入龙虎山 哪怕是自诩清流的一众文官,竟都家产颇丰,按其俸禄来计算,恐怕当官一百年都攒不下那么多银子。 当然,赵长青也明白,天下就没有不贪的官,只是没想到,没一个官不贪。 最终赵长青得出结论,他身边竟然一个真正的清官都没有。 这个结果令他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无法追究。 一旦查下去,恐怕他立马就得变光杆司令。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这个皇帝会被推翻,然后那些官员会扶持另一个皇族之人上位。 他相信,凉王很乐意看到这一幕,然后他好进京勤王,或者清君侧。 深吸了一口气,赵长青便立刻忘了这件事情,只要事情能办成就行,至于其他的,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 与此同时。 龙虎山下,一尊凶兽在虚空中出现,立于龙虎山之上。 紧接着,那尊凶兽取出一张令旗,手中一挥,便有无尽妖兵妖将,出现在其面前。 若是张道之在这里,定能够认出,这尊凶兽,正是三岛之上,未曾出现的五大至强凶兽之一,穷奇! 和虚空兽一样,这穷奇亦是金仙境巅峰的强者! 杀伐之力天下无敌,少有敌手。 盘坐于天师府中的三位龙虎山真人,此刻都感到到有无尽妖气,涌现于龙虎山的上空,顿时纷纷吃了一惊。 “不好,莫非妖族入侵龙虎山了?” 玄虚子面色一变,当即他也不敢怠慢,迅速飞身而出,来到了龙虎山的虚空之上。 旋即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妖兵妖将,还有那尊强大的凶兽穷奇。 或者说,这尊穷奇,乃是人间穷奇部族的首领。 在东海之北的那只穷奇,只不过是其后代而已。 “果真如此!” 玄虚子神色凝重,他不明白,妖族的大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道之他们败了? 想到这儿,玄虚子立即摇头否定。 就算是张天师他们败了,这些妖族大军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龙虎山。 要知道,龙虎山距离东海,又何止有万里之地? 就算是拥有极速,也不可能这么快,且还不察觉。 这时,龙虎山另外两位紫袍真人,玄成子与玄灵子二人,也出现在了玄虚子身后,神色复杂。 “龙虎山,也该灭了!” “传承不过两千年而已,如何与我妖族数万年底蕴争锋?” 穷奇首领忽然冷笑一声,指挥万千妖兵妖将,杀向龙虎山。 至于眼前的三位龙虎山真人,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龙虎山中,只有张天师能够让它心生忌惮! “启动护山大阵!” 玄虚子不敢怠慢,急忙将龙虎山的护山大阵开启。 与此同时,留在龙虎山的一众弟子,也察觉到了异常,纷纷迅速现身,皆面露惊骇之色。 “怎么会这样?” “妖族的大军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东海和天师对战吗?” “不仅没有半点察觉,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简直匪夷所思。” “妖族竟敢攻我龙虎山祖庭?” “……” 众龙虎山弟子,皆议论纷纷,同时做出了战斗的准备。 本来他们对没有前往东海镇妖,心中多有遗憾。 如今妖族却杀上门来,又如何能够错过? 今日,他们也算与张天师并肩作战了! 面对万千妖兵,这些龙虎山弟子,竟无一人露出惧色。 “躲在护山大阵里,不要出来!” 玄虚子运足力气,大吼一声,声音迅速传遍了整座龙虎山。 但还是有几名龙虎山弟子,已经冲出了护山大阵的结界。 那几名弟子,立刻施展出雷法,携滚滚雷霆,向妖兵冲杀了过去。 妖族大军中,有数头强大的大妖出现,立刻出手,将那雷法之力,尽数击溃。 同时,也不知道多少妖兵杀至,顷刻间便将那几名龙虎山弟子淹没了。 哪怕是他们已经施展出金光咒护体,却也抵挡不住这么多妖族大军进攻。 毫无疑问,刚一交手,那几名龙虎山弟子,都立刻身死道消了。 其余龙虎山弟子见到,皆震惊不已。 “唉!” 玄虚子叹了一口气,心中亦是悲痛,毕竟这些弟子,都是龙虎山留下来的传承,每损失一个,都让玄虚子痛心疾首。 但玄虚子很快镇定下来,毕竟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 他催动飞仙阵,打出一道剑阵,剑阵散发出无尽的杀伐之力。 剑气瞬间便将数十名妖兵斩杀。 “老家伙,受死吧!” 就在这时,那穷奇首领杀至,口中吐出无尽法则之力,将那剑阵摧毁。 玄虚子吃了一惊,那剑阵乃是他压运之物,在这凶兽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五雷正法!” “急急如律令!” 玄成子与玄灵子二老,急忙一声呵斥,召来数十道紫霄神雷,向那穷奇首领打了过去。 “哼!” 穷奇首领一声冷哼,其音如刀,竟将虚空都斩断了,浑身涌现出滔天的妖雾,将自身笼罩。 那紫霄神雷落下,竟被妖雾吞噬,未对那穷奇首领,造成半点儿伤害。 “什么?” “怎么可能?” 玄成子,玄灵子二老大惊失色。 这只凶兽得多么强大?才能做到如此境界?竟然连紫霄神雷都不能伤他。 “速退,这凶兽非我等能敌!” 玄虚子大喝一声,迅速向护山大阵中落了下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妖雾中,忽然一片妖光浮现,化作一把把利剑,将玄虚子拦住。 玄虚子眉头一皱,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同时沟通天地自然之力,立刻又引来数十道紫霄神雷,将那妖光化作的利剑击溃。 与此同时,那些妖兵妖将,都已对龙虎山的护山大阵,展开了攻势。 它们想要突破进去,毁灭龙虎山! 这也是走兽一族的计划,一旦出手,就是惊天一战,全方位的打击正道异士! 势必要将天下所有正道异士,各门各派,都一一击破! 玄灵子,玄成子二老,立刻各持一件法宝,向那穷奇杀去。 玄灵子的法宝是一件法印,此刻只见那法印迅速放大,如一座巨山,镇压而下。 喜欢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请大家收藏:()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9章 妖族入九州腹地 与此同时,武当派。 亦有一尊妖族的至强凶兽出现,同样打出一道令旗,十万妖兵妖将,便凭空浮现。 在那至强凶兽梼杌的指挥下,十万妖兵,立刻向武当山发起了进攻。 “当当!” 御敌钟响起,护山大阵启动,所有武当山弟子,皆神情肃穆,做出了战斗的准备。 冲虚真人,冲虚真人亦纷纷现身,看那铺天盖地的妖兵妖将,二人都大感不妙。 “怎么回事?为何妖族大军会到了武当?” 武当山的两位真人,此刻亦都疑惑不已。 所幸一时片刻,那些妖兵妖将无法突破护山大阵。 否则整个武当,都会陷入危难之中。 但此刻两位真人都心中没底,毕竟妖族大军来势汹汹,很难说护山大阵能够挡住他们的进攻。 果不其然,那至强梼杌凶兽,见众妖一时无法突破护山大阵。 当即出手,召来无尽妖雾,将整座武当山都笼罩了起来。 那妖雾有侵蚀之力,正逐渐蚕食护山大阵的力量。 “不好!” 冲虚真人忽然脸色一变,话音刚落,便见护山大阵上,出现了一条缝隙。 与此同时,数百妖兵从那缝隙中冲了进来。 妖兵咆哮着杀向了武当山众弟子。 “妖孽,休得猖狂!” “诸位师兄师弟,今日齐心协力,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扞卫正道!护我武当!” 武当山众弟子皆齐声高呼,纷纷御剑,杀向众妖。 顷刻间,双方爆发了大战。 此时,那护山大阵上,涌现出了更多的缝隙。 每道缝隙中,都有妖兵出现。 武当两位真人大骇,竟然护山大阵都不起作用了。 要知道,这护山大阵,乃是以压运之物,即功德灵宝作为阵眼,调动一地气数的阵法。 也即地脉之力,有地仙之境的效果,等同于地仙出手。 然而即便如此,护山大阵竟都被那凶兽瓦解。 显然,对方的能力,必在地仙之上! “快退!” 冲虚真人大呼一声,同时出手,演化太极真意,将太极之道,发挥到了极致。 冲虚真人出手,并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更无异象纷呈。 其一拳一式,仿佛简单至极,轻松惬意。 但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明白,这其中蕴含着可怕的杀伤力! “轰!” 冲虚真人一拳打出,便有数十名妖兵被其轰杀,化为血雾。 但更多的妖兵突破护山大阵杀来,令冲虚真人亦疲于应对。 另一边,冲渊真人也出手了,其实力,亦是长生境的一名强者,但终究不及冲虚真人。 毕竟天下异士皆知,冲虚真人可化天仙飞升! “噗噗!” 有两名武当弟子,被一大妖盯上,张口一吼,音波化为无形之刃,将其拦腰斩断,顷刻死于非命! “武当当灭!” 至强凶兽梼杌,身躯暴涨,竟达千丈之高,顶天立地,如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 梼杌抬起巨掌,沟通天地自然之力,覆盖武当山方圆百里的范围,如擎天巨柱落下。 冲虚真人大惊,急忙出手,身化一道流光,冲天而上,向那巨掌击去。 “咚!” 巨掌裹挟着无穷无尽的杀机,一掌将冲虚真人拍翻,令其大口吐血。 同时,巨掌落下,压盖武当。 方圆百里的生灵,在这一掌之下,尽数暴毙而亡,承受不住其可毁天灭地的力量。 武当山的巍巍宫殿,也顷刻间瓦解,成为了一片断壁残垣。 更有一百多名武当山弟子,亦在这一掌之下,身死道消! 看到这一幕,冲渊真人脸都绿了,心中无比悲痛。 这些武当弟子,可都是武当的未来和传承啊! “嗡!” 关键时刻,武当的压运之物,功德灵宝。 都天大法之宝法印,沟通地脉之力,散发无尽光芒,化为一道耀眼的光芒,如同一轮大日,向那巨掌击去。 梼杌的巨掌,被其洞穿,露出了一个可怕的血洞,黑乎乎的鲜血从其中流出。 冲虚真人见自己无力抵抗梼杌的妖力,于是只得将都天大法之宝法印召来。 这宝法印不能再作为阵眼压运,那护山大阵立时瓦解,消散于无形。 十万妖兵妖将,立刻趁这个机会,杀进了武当。 “结阵!” 其中一名弟子大喝一声,与身旁的武当山弟子,结出了诛仙绝魔大阵。 同时,已有武当山弟子,结真武太极荡魔大阵。 面对数量庞大的妖兵,武当山众弟子,只得结阵应对。 此时,梼杌吃痛,愤怒的大吼一声,催动妖力,不断向冲虚真人杀来。 冲虚真人携宝法印之威,一时与那梼杌战了个旗鼓相当。 …… 此时此刻,钟南山重阳宫,昆仑剑宗,以及京城,都有妖族的至强凶兽,各携十万妖兵妖将出现。 妖族中的五大至强凶兽,竟然趁这个机会,直接进入了九州腹地! 不仅三大道门遭遇袭击,就连昆仑和京城都没有幸免。 而这五大至强凶兽,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进入中原腹地,便与兽主虚空兽有关了。 虚空兽最大的能力,便是掌控空间之力,于它而言,以空间之力,传送几个妖兽进入九州,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那些妖兵妖将,则被虚空兽以空间之力,封在妖族的令旗之中,只要一挥动,便能解开封印,释放出来。 三大道门的真人,昆仑山的女剑仙,以及京城的高手,都不得不现身,被迫应战。 面对妖族的突袭,三大道门,昆仑和京城,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五地都损失惨重。 尤其是京城,本便是大周最为繁华之地,聚集了超过五千万的人族。 但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毫无一战之力,妖族大军,在京城中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皇帝赵长青大惊,此时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急令二十五万禁军神卫军应战。 一时,京城中狼烟四起,无数百姓惨遭杀戮,怨气冲天。 但这正好成为了妖兵的养料,将那些怨气吸收,壮大己身。 同时,妖族五大至强凶兽之朱厌,化出本体,睥睨皇宫,将要对皇宫出手。 喜欢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请大家收藏:()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0章 这个因果,本天师记下了! 妖族入侵到了九州腹地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举世震惊。 无论是凡人,还是异士,都涌现出了绝望之情。 自孔圣人改地火水风之后,妖族何曾有力发动过如此规模的两族大战? 几乎波及了天下所有之地,令人惶惶不可终日。 不仅如此,异士界中的邪修,九州之地的一些妖怪,都趁这个机会,肆虐天下。 有一城之地,出现一尊大妖,将一城数百万的百姓炼化,令其法力暴涨。 有强大的邪修,出现在各个战场,吸收死亡生灵的怨气,炼制邪恶法宝。 有怪物出现,迷惑百姓心智,为其所用…… 一时间,整个天下都乱了! …… 此时,正在东海与兽主鏖战的张道之,得悉有妖族入侵九州腹地,并攻上了龙虎山的消息之后,不禁大惊失色。 他现在才醒悟过来,为什么走兽一族中的至强者,除虚空兽之外,另外五大至强凶兽,始终没有在东海出现了。 原来是放出了这样一个大招! 张道之有种被妖族算计了的感觉,同时心中无比担忧龙虎山的安危。 他可是深知那五大至强凶兽的厉害之处,单打独斗的话,世间少有人能够将其击败。 更别说五兽同出,人族中的高手,恐怕无力应对。 尤其是龙虎山,为了早日击退妖族,除了玄虚子等三大真人外,其余高手都被他调到了东海。 虽然龙虎山有护山大阵,但护山大阵以防御为主,并不能借此击退妖族的进攻。 而且,即使是护山大阵,恐怕也很难挡住妖族至强者的力量。 毕竟这些妖族的至强者,都有逼近大罗金仙境的攻伐之力! “速退!” 张道之没有丝毫犹豫,当下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撤退。 其音如黄钟大吕,瞬间传遍整个战场。 无论是人族异士,还是凡间士兵,与妖族大战了这么久,早已精疲力尽。 此时之所以还在咬牙作战,全靠一股气支撑着。 那便是他们坚信,他们能够抵挡住妖族的进攻,将妖族大军拒在此地。 但随着妖族入侵了九州腹地的消息传来,这股气便散了。 无论是异士,还是凡人,都面露担忧,甚至恐惧。 谁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妖族,竟然壮大到了这个地步。 令人族异士界,纷纷感到措手不及。 妖族的强大,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即使是张道之,也没有料到,妖族底蕴尽出,竟然如此可怕,简直能够毁灭世界。 “虚空兽,你干的很好!这个因果,本天师记下了!” 张道之且战且退,双眼血红,盯着虚空兽,冷冷地道。 “呵呵,不过是学了一些你们人族的兵法而已,算不得什么。” 虚空兽冷冷一笑,并未在意,如今妖族势大,张天师威胁,他没有放在眼里。 张道之不语,施展法天象地,不断向那虚空兽击去。 此方天地都被打崩了…… 与此同时,正与妖族大军交战的人族异士,听到张道之的命令之后,亦且战且退。 率先退出战场的,乃是草原的两位长生路强者,以及麾下萨满,司祭。 此时,这些来自草原的异士,已经损失过半。 就连那两位长生路强者,都身负重伤,差点陨落于此。 既然张天师都已下令撤退,他们自然不会久战。 好在经过这漫长的一战,哪怕是妖族,也早疲惫不堪,并没有追赶。 同时,人族,异人族,狐族等各方人马,亦逐渐脱离战场。 各方的高手,亦一击而退,不再出手。 妖族大军虽未追赶,却趁势占据明州各方城池,以及各个山川河流,作为妖族的据点。 所幸明州的百姓,早已撤离,要不然将沦为妖族手下的亡魂。 双方的至强者,也都负伤,见各方撤退之后,也终止了这一战,远远退去。 无论是人族一方,还是妖族一方,都需要暂且休养一番。 随着这场战争,逐渐落入尾声,明州亦被妖族悉数侵占。 可以说,这一战,人族败了。 这并不是张道之想要看到的结果,可是他也无奈,不能阻止,只能放任妖族扣关。 龙虎山危在旦夕,他也不想再与妖族鏖战下去了。 那西域佛主见状,全力催动佛祖法相,将孔雀逼退。 然后头也不回的远去,他早就想停止这一战了。 无奈那孔雀异常强大,西域佛主与其只是斗了个平分秋色。 张道之忧心如焚,以神通六道轮回,将虚空兽逼退之后。 亦催动飞仙阵,以极速撤离了这里。 那孔雀和虚空兽也并未追赶,这一战,它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且,它们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远比攻占九州更为重要。 如若不然,兽主也不会令五大至强凶兽,袭击九州腹地。 “真人师弟!” 张虎,赵长歌等龙虎六杰,看到张道之极速远去的背影,不禁心中担忧。 “你们回去驰援龙虎山,这里交给我!”张虎向赵长歌等人说道。 龙虎山乃是道门祖庭,也是他们龙虎山弟子的根本,不容有失! “师兄,你自己小心!”赵长歌点了点头,当即亦催动飞仙阵,向龙虎山而回。 “大师兄,你也去吧,这里还有很多龙虎山弟子,以及正道异士,异人族,狐族的高手,需要救治,这里不能没有我!”蕴德子向张虎说道。 张虎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蕴德子擅长炼丹之道,相比于自己,这里确实更需要他。 但若是只留下蕴德子一人在这里,他又不放心。 沉吟片刻,张虎便向玄蕴子与蕴清子二人道:“我同三师兄留下,你们速回龙虎山去,留下一半龙虎山弟子在这里就行。” 闻言,玄蕴子与蕴清子二人,顿时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点头道:“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张虎应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 当即,玄蕴子与蕴清子二人,也没有迟疑,带领一众龙虎山弟子也回龙虎山去了。 此时,人族,异人族,狐族等各方势力,皆聚合到了台州的天台山之中。 喜欢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请大家收藏:()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1章 龙虎山崩 天台山,有天下十大名山之称。 佛教和道教两教都在天台山中有传承,其中,佛教以国清寺等寺庙为主,道教以桐柏观道观为主。 这桐柏观,亦是修全真道,乃是道教全真派南宗祖庭。 传说,佛教神话中的灵山五百罗汉,便在此地修行,最后都成功飞升天界,为五百罗汉的道场。 与妖族这一战,天台山的佛道两教势力,亦有异士参战…… 人族,异人族,狐族等各个势力,皆有不小的损失。 有不少踏入长生路的强者,都身负重伤,例如蚩狂,齐玄牝等。 昆仑剑宗宗主江砚雪,得悉昆仑之中,亦有妖族至强者入侵之时,亦领麾下弟子数十名女弟子,返回昆仑去了。 昆仑不仅是剑宗根本,亦是天下万山之祖,有先天生气,至关重要,断不能落入妖族之手。 其余的昆仑剑宗弟子,都在这一战中牺牲,约有三十余人。 从整体来说,昆仑剑宗损失并不多,但对剑宗而言,却是损伤极大。 毕竟剑宗的弟子,本就稀少。 此外,来自草原的那两位长生路强者,亦率领各自麾下的萨满,司祭等,向额图根告辞。 北元亦有妖族大军出现,他们要回去护卫草原的安危。 对此,额图根也没有强留,任由他们回去了。 反正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更何况,额图根亦是草原之“神”,有大地之母之称,受草原异士尊敬,不论如何,也不能因九州之事,弃草原于不顾。 何况,他们回去之后,依然会对抗妖族,这与额图根的想法也不冲突。 西域佛主也同样率领佛国弟子,回西域去了。 如今西域也受到了妖族的入侵,无论是西域三十六国,还是西域佛门,都损失巨大,他不得不回去主持大局。 至于这东海的妖族,连张天师都走了,他自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连儒家半圣王守义,亦独自身化长虹,向京城而去。 如今京城也面临妖族的威胁,危在旦夕。 且张天师的妹妹,自己的宝贝徒弟蓁儿,也尚在京师。 王守义担忧蓁儿张白圭二个徒弟遇到危险。 …… 此时,张道之已经回到了龙虎山。 如今他凭借飞仙阵之力,及自身境界,已是堪称天下极速。 即使是妖族中以速度着称的鲲鹏,也不见得在速度上能够盖过他。 他看到龙虎山现在的状况,不由心中大惊,有些不敢相信。 龙虎山的护山大阵已破,虽有玄虚子以自身压龙虎山气运。 但玄虚子与那人间穷奇部族的首领,五大至强凶兽之一的穷奇斗法,龙虎山的气运已是压不住了。 因此护山大阵被破,山门崩碎,天师府亦成为了一片瓦砾。 龙虎山弟子,更是死伤无数,遍地都是尸体。 当中亦有妖族的尸体,横陈其间。 张道之见到这个景象,心中悲痛无比,愤怒至极。 然而仅仅持续了片刻,那些悲痛和愤怒的情绪,被平静取而代之。 不知何故,张道之的神色之间,却是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也无悲痛之色,也无愤怒之色,仿佛很是淡然。 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这是身心遭受了极大的重创,才会有的表现。 张道之正是如此。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愤怒咆哮,没有绝望之情。 他仿佛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见证者,如同无心之人,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但这正是最大的绝望,绝望到一个人出现了不应有的表现…… “道之,你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张道之循声看去,然后在一片尸体之中,找出了一个活人。 “师叔。” 张道之神情麻木的开口,话语间似乎没有丝毫的情感。 这个活人,正是龙虎山的三位紫袍老真人之一,玄成子。 玄成子只剩下了半截尸体,血都快流干了。 若不是凭借自身毅力,吊着一口气,恐怕早就支撑不住,命绝于此了。 “道之,你……” 感应到张道之的变化,玄成子不禁心中一惊。 “我没事,其他人呢?”张道之摇了摇头,问道。 玄成子忽得明白了什么,神情悲痛的苦笑一声,道:“你回来了就好,只要你还在,龙虎山天师府就还在。” “不过我也要追随师傅,师兄他们去了。” “道之啊,你一定要击退妖族,重建龙虎山……” 说着,玄成子指尖出现了一道灵力,涌入了张道之的脑海之中。 同时,玄成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没有了声息。 龙虎山紫袍天师玄成子,羽化! 同时,在张道之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龙虎山护山大阵被破的场景,龙虎山三大真人力战至强凶兽穷奇的场景,还有龙虎山弟子悍不畏死,御剑而起,杀入妖族大军中的场景…… 皆纷纷在张道之的脑海中浮现,如“幻像”一般,在脑海中循环。 他看到了,龙虎山天师府,在穷奇的绝世一击之下崩碎,各个宫殿,都轰然倒塌,彻底不存。 他又看到,龙虎山紫袍真人,师叔玄灵子,为护龙虎山弟子撤走,保留龙虎山传承。 竟不惜自爆,杀死万余妖兵,逼退穷奇,让仅剩的龙虎山弟子得以脱身。 还有玄成子师叔,为给龙虎山弟子争取更多的时间,只身挡住数万妖兵,最终在杀死数千名妖兵之后,自身亦被穷奇突然偷袭,将半边身子打碎。 若非玄虚子师叔,携龙虎山地脉之力,及时杀至,救下了玄成子师叔,他那时便已陨落了。 穷奇见目的已经达成,遂祭出空间令旗,将那些妖兵妖将全部收入其中,准备撤退。 然而玄虚子又岂会放过穷奇,以自身为代价,强行将那穷奇留住,令其不能遁走…… 张道之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幕幕,他很想要去阻止穷奇,也想要去救两位师叔,以及那些龙虎山的弟子。 可那已经是过去发生过的事,任他有通天之能,却已是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站起身来,看向了苍穹。 喜欢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请大家收藏:()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2章 今日,本天师斩你! 只见苍穹之上,有两道身影大战着出现在了张道之的眼前。 正是玄虚子与至强凶兽穷奇。 玄虚子虽然不敌,但他加持龙虎山地脉之力,竟将穷奇逼回。 张道之回过神来,旋即飞向苍穹,向那穷奇杀去。 玄虚子看到张道之,脸上涌现悲痛之色,道:“道之!” 张道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师叔,辛苦你了,接下来,把他交给我吧,师叔你去休息一会儿。” 闻言,玄虚子只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轻轻一叹,并未多言。 “张天师?呵呵,不好意思了,你的龙虎山,已经被本尊给灭了。” “本尊等这一天,已经有两千年了,真是令本尊大快于心啊!” 穷奇看向张天师,不禁冷笑一声,面露讥讽的说道。 张道之皱了皱眉,道:“今日,本天师斩你!” 穷奇嗤笑,道:“当年,你龙虎山的祖师都没有斩了本尊,你这个后代天师,何德何能?” 张道之没有说话,只回应了一道剑气。 那剑气摧枯拉朽,瞬间斩向穷奇。 穷奇没有硬接,而是张口吐出一团妖雾,将那道剑气吞噬。 这穷奇无限逼近大罗金仙境界,而张道之连地仙都不是,两者相差太大。 但是,论攻伐之力,张道之与穷奇之间,却是相差不了多少了。 张道之冷冷地盯着穷奇,杀意弥漫天地。 他祭出正一威盟符箓,捧于左手,又祭出天师印,悬于头顶。 与此同时,张道之施展法天象地,令法相以起手撼昆仑之术,将龙虎山地脉之力尽皆托起。 看到这一幕,那穷奇不禁都神色一凝。 张道之展现出来的气势,令它都暗自心惊。 此刻,张道之将三大功德灵宝中的功德之力,以及龙虎山地脉之力,都贯通于己身。 这让他气息暴涨,已然逼近长生路尽头。 那穷奇忽然出手,它不敢再等下去了,他隐隐察觉到,张天师似乎变得比在东海之时更强了。 这让穷奇预感到不妙,它与张天师交过手,自然明白张天师的不俗之处。 可以说,当今之世,人族的强者中,唯有张天师能够令它感到畏惧。 甚至,在穷奇看来,当今张天师的实力,直逼龙虎山两千多年前的开派祖师,张道陵! 张道之横眉,施展六道回轮,将穷奇一切攻击和能量,尽皆吸收,化为无形。 “嗯?这个神通也变强了?”穷奇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穷奇不敢耽搁,想要遁走,他并不想在中原腹地久留,毕竟它的任务已经完成。 虽然没有成功夺走龙虎山的气数,却也让龙虎山元气大伤。 想要恢复,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的光阴。 然而就在这时,在张道之身前的六口黑洞之中,忽然涌现出了更强的吸引力,哪怕强如穷奇,亦不能摆脱。 穷奇不禁面色一变,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个变故。 “张天师,你究竟干了什么?!”穷奇惊恐的大吼一声, 张道之冷冷地道:“本天师说了,今日斩你!” 话音刚落,只见张道之将地脉之力,全部纳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这让张道之的气息,再次暴涨了一大截,身体四周,竟有仙气涌现。 “张天师,你……” 穷奇震惊失色,它不敢想象,竟然有人敢将地脉之力融于己身,简直太大胆了。 此时张道之所做的,并不是简单的以自身法力,沟通地脉之力为己用。 而是他想要将地脉之力化为自己的力量,或者说,他亦是将自身力量化为地脉之力。 让两者彻底融合,成为一体,不分彼此。 世间谁不知道,一旦这么做,便会让龙虎山的气数,尽归于一人之身。 因此,龙虎山历代先贤,最多也就是以自身压龙虎山气数不散,如玄虚子。 就连张道之自己,都只知道一人这么做过,那便是武当派的祖师,孙碧青。 但即使是孙碧青,也未曾像张道之这么大胆,想要将龙虎山气数,皆归于他一人。 只是眼下,张道之的心里有一股气,也有一道执念,那便是非斩了眼前这个妖族的至强者之一,穷奇! 他也明白,自己不这么做的话,想要斩掉对方,几无可能。 于是,张道之只得出此下策。 一旁的玄虚子神色一动,只是看着张道之,却并没有说话。 他不会阻止张道之怎么做。 “你疯了?就算是你成功了,也永远脱离不了龙虎山的地脉之力了!” 穷奇大吼道,它有心想要阻止,但是却动弹不得。 张道之并没有回应,他接下来又做出了另外一个举动,那便是将龙虎山的三大功德灵宝之力,也如地脉之力一样,融入己身! 这三件功德灵宝,不仅有龙虎山历代弟子的信仰之力,还有信奉龙虎山百姓的人道之力! 此刻,张道之将这功德之力融于己身,也便代表着,这三件功德灵宝,也成为了普通的法宝,算不上功德灵宝了。 不过张道之毫不在意,他身为天师,自当承受龙虎山所有因果承负! 如若不然,要不是有这个觉悟,他也不会这么做。 此时此刻,张道之勾动天地自然之力,又融合了地脉之力,和功德之力,可谓是将天地人三道,都尽汇于己身。 他周身气息,再度暴涨,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一刻,他踏上了长生路的尽头,成为了世间罕见的一名真正长生者! 天地涌现无尽气机,皆汇于张道之体内,只见他周身竟然蕴生出一道道仙气,宛若仙神一般。 “这是……成仙了?”穷奇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它不敢相信,这也太容易了吧? 要知道,它曾经达到这个境界时,可是耗费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和精力! 不仅如此,相比较而言,张道之所成的“仙”,在同境界中,已经远远超出绝大部分所谓的仙神。 此刻的张道之,即使是大罗金仙,恐怕也有一战而不败之力! “轰隆隆!” 苍穹上,有雷云密布,似乎有天雷将要落下。 喜欢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请大家收藏:()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3章 昆仑亡 张道之目光闪烁,他知道,这是自己强行突破境界,上天将要降下雷劫! 不过他并未在意,他本修五雷正法,区区雷劫,根本不会伤到他的根本。 当下,张道之也没有耽搁,待地脉之力与功德之力,融合完成之后,便挥动手中天师剑,向那穷奇斩了下去。 “三力同源一剑!” 一股恐怖的剑气,如同天地大道,毁灭一切,散发出惊世的波动。 这一剑,乃是张道之所能施展出来的最强一击! 就连起手撼昆仑与斩龙一剑,亦在其之下! 哪怕是六道轮回这个神通,在这一剑之前,也黯然失色。 时隔十年,张道之终于再次使出了这一剑。 不仅因他自身融合了天地人三道之力,他也找回了强者的心。 穷奇大惊,奋力摆脱六道轮回的控制,却始终不能动弹分毫。 最终,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剑落下。 顷刻间,穷奇本体破开,它金仙境巅峰的力量,竟也挡不住这一剑。 “你……怎么可能还能施展出这一剑?” 穷奇不敢置信,但也不得不信,它深深地看了一眼张道之。 旋即,祭出一支空间令旗,轻轻一晃,被封在其中的数万妖兵妖将涌现。 下一刻,那穷奇形神俱灭,气息全无,彻底这世间消失。 “发生了什么?!” “穷奇王呢?怎么不见了?” “张天师?他不是在东海吗?” “为何出现在这里?” “……” 一群妖兽震惊,在看到张天师时,却更加震惊了。 此刻这群妖族大军,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赵长歌,玄蕴子,蕴清子三人,以及新龙虎六杰等,率领龙虎山数千弟子,赶回了龙虎山。 当他们看到龙虎山现在的样子时,不禁纷纷愣住。 龙虎山竟被妖族大军,夷为了平地?所有龙虎山弟子,都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一切。 此时,他们亦看到了龙虎山之上的苍穹中,那自空间令旗中出现的数万妖族大军。 当下,他们也来不及多想,直接杀了上去。 所有龙虎山弟子,皆御剑飞行,冲向妖族的大军。 张道之看到这一幕,不由一愣。 蓦地,他又想起了十年前,他在京城时,所看到的那未来一角。 与眼前所见,是何等的相似? 但隐约之间,张道之又感觉有些不同之处。 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同,一时他也说不上来。 没有了穷奇凶兽的威胁,那数万妖兵妖将,在赵长歌等人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最终,这些妖族大军,都被斩杀,龙虎山中,到处都是妖兽的尸体…… 与此同时。 世间所有的至强者,都感应到了张道之挥出的那一剑。 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亦或者是其他的种族,皆露出了震惊和错愕之色。 虚空兽看着龙虎山方向的天际,喃喃道:“穷奇王完了,张天师这一剑,哪怕它成为了大罗金仙,也承受不住!” 虚空兽身旁的孔雀点头,道:“不错,这一剑,连本尊都只能避其锋芒!甚至极有可能连避都无法避。” 东海之波,真龙亦看向龙虎山的方向,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昆仑剑宗,玉虚峰。 留在剑宗的女剑仙,以及龙虎山在此地修炼的弟子。 在至强者凶兽犼,率领十万妖兵妖将出现之后,与之展开了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 最终,两派的弟子,尽皆战死,就连那玉虚宫,都被彻底摧毁。 那凶兽犼,正在吸纳昆仑剑宗的气数,然而,它刚吸了一点儿,便突然脸色一变,大口吐血,急忙停止了。 “此地果然不凡,不愧是传说中的神山昆仑!” “这昆仑山中,竟然还残存有仙神的力量,令我差点走火入魔。” “看来本王想要吸纳昆仑山气数壮大己身,突破至大罗金仙,已是不可能了。” 那犼兽喃喃的说道,神色之间满是遗憾之色。 不过它也并未懊恼,毕竟这也不是它本来的目的。 它的任务很简单,便是给走兽一族,打下昆仑山,将这昆仑山作为走兽一族在九州之内的大本营。 妖族强者,凭借昆仑山的气数修炼,定然会更为强大。 当江砚雪与门内弟子,都赶回昆仑时,不禁脸色一变。 她们看到,在昆仑山顶,竟然弥漫着浓郁的黑色妖雾。 显而易见,留在剑宗的弟子,都已惨遭毒手。 江砚雪虽然心中无比悲愤,想要杀上去,为门内弟子报仇。 但她身为宗主,终究是没有丢了理智,带领门内弟子,远远的退开了。 江砚雪明白,凭借她手下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妖族。 尤其是那妖族中的至强者。 “妖族,凶兽犼!这个因果,我江砚雪发誓,一定亲手了结!”江砚雪暗暗咬牙,在心中发誓。 跟在她身后的一群女弟子,此刻皆纷纷脸色煞白。 她们昆仑剑宗此番损失巨大,不仅阵亡了数百名弟子,连门派根基都丢了。 想到那些同门的师姐妹,一起练剑修行的时光,仿佛还在昨日,她们便心中大恸。 轩辕静姝双眼通红,如今她已是五气朝元的境界,但终究未踏上长生路。 她最后看了一眼昆仑山,这里有她半辈子的记忆和感情。 良久之后,轩辕静姝才看向了江砚雪,问道:“师傅,如今昆仑被妖族占据,我们何去何从?” 江砚雪沉吟片刻,良久之后才应道:“先去龙虎山吧,找张天师,商议一下接下来如何应对。” 众弟子听到这话,纷纷点头,遂跟着宗主,御剑往龙虎山而去。 …… 与此同时,武当山。 武当上任掌门,冲虚真人,聚武当地脉之力,也便是武当气数,身化地仙,与那凶兽梼杌死战。 冲虚真人的师弟,冲渊真人,亦在此战中战死。 武当大多数弟子,亦皆阵亡,只有寥寥五六人,在这一战中逃脱。 其中一名弟子,刚脱离武当山范围,便听到一个已经被摧毁的人间村落之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那弟子知道这是一个孩子恐惧的哭声。 喜欢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请大家收藏:()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