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家的小青梅》 1. 第 1 章 大梁,九月。 秋日的风裹着高粱熟透的气息,越过广阔无垠的中原大地,翻阅崇山峻岭,吹到了大梁的都城。 这年,是庆衍十三年。 浩浩汤汤北伐三载的燕北军终获大胜,分三支部队班师回朝,驻扎在京城之外的西、北两处大营,军队风貌齐整,俨然有序。 大营之中,一行人鱼贯而入,军队分两排整齐列队,斥候骑马狂奔而来,带来了第三支部队抵达汇合的消息。 而站在高台之上的统帅,已经望见了远处那熟悉的盔甲和旗帜,也望见了骑马在前的麾下大将。 他点燃一只赤色狼烟,随着这烟升入空中,都城之内,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抬起头来。 帝王銮驾立即出发,宫门打开,群臣步行跟随。 今日,是帝王亲自迎接燕北军归朝、大行封赏的盛事,都城之内,人声鼎沸,每家每户悬挂彩灯红绸,坊市高昂笑谈不绝于耳。 统帅萧慎卢率麾下左骁骑、右司马、十六卫等三千余人入京,其余人皆继续驻扎,而帝也亲自出城,在迎接这出征三载的功臣。 时值金秋,半城红枫,萧慎卢年过半百,已是老将,车马相交,庆衍帝亲自下了銮驾,扶起先帝留给他的这位镇国将领,敬之重之。 庆衍帝在御座之侧赐位,请萧老将军一同入城。 其时天高云阔,乐声鸣鸣,帝驾是一座十八轮高车,在兵马拱卫下缓缓前行。 都城百姓夹道欢迎,入了三道城门,到皇宫之外,一道磬声响起,宫门大开,司礼大太监高声诵读封赏的圣旨。 燕北军齐刷刷落地领旨,整齐划一,足见军纪严明。 “领旨谢恩!” 伴随着诵读声落下,一人从燕北军中走出,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 其人看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一身银甲,身形挺拔悍利,眼若寒星、眉飞入鬓,正是刚刚才率最后一部抵京、在北征之中屡建奇功的少年将军萧朔。 萧朔乃萧慎卢老将军之外孙,名门出身,满身军功,前途无量,大太监对其热情又恭敬,退了两步欠身行礼。 萧朔手执圣旨,转身向着兄弟们扬了一扬,束发的红缨在风中猎猎。 在他身后,老将军双目含笑。 萧老将军领左右副将二人入殿中面圣,向庆衍帝陈述北方大小战情,突厥、柔然二族受降之况,此战复杂激烈、持续三年,战损不轻,但换得的是今后百年北面和平、百姓安居乐业。 老将军受过几次重伤,说了小半咳嗽不止,由萧朔来替他陈述。 萧朔半跪行礼,不卑不亢、娓娓道来,兼他面貌英俊、年纪又轻,庆衍帝听得连连点头。 报清战果,萧朔等奉命退下,一行人前脚出了大殿,大太监便对庆衍帝拍马屁说,本朝气运绵延,老将新材代代传承,眼前,又得一良将! 庆衍帝大笑着应道:“萧家儿郎,俱英才矣!” 汇报完工作,有功的诸位兵将们一同出宫,礼部准备了许多白马,请他们游城,接受百姓们的瓜果投掷。 此乃本朝惯例,但本次有功者太多,都要游街非得堵到半夜不可,因是一群当兵的头凑头商量了几句,让光棍上马,有家室的赶紧回去找娘们孩子去。 萧朔正和他外公低声说话呢,一伙兵痞子起哄冲上来,将他扔上了为首那匹汗血宝马。 皓日当空,朗声大笑里,一行人打马穿街,好不风光。 白马嗒嗒的穿过重阳门时,不远的朱雀街上、沿街茶楼雅座之中,木窗被时不时推开,一群官家小姐探头远望,翘首以盼。 她们不比平民女子,不好沿街抛头露面、向当兵的扔瓜果手帕,却也不想错过这热闹,因此以小聚为由,在这必经之路上等候。 说起必经,便要问问礼部侍郎之女:“苏姐姐,他们当真会经过此处么?都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没有见到人呢。” “当然是真,他们得先面圣,必要耗些时间,耐心等着便是。” “妹妹若是着急,不如也去同舒小姐下一盘棋?” 内侧有一棋盘,两名女子在下棋,那是翰林院大学士舒松庭家的两位小姐,着黑子的是大小姐舒明玉,着白子的是二小姐舒兰汀。 舒明玉花容月貌,气质高雅,而舒兰汀圆圆的眼睛、有两只梨涡,讨人喜欢。 “好哇,谁要下棋?”舒兰汀耳朵尖,立马从棋盘上起身。 “下棋多无聊,”那姑娘道,“……哎舒兰汀你别拖我呀!” 别小看舒兰汀这小玩意,她可有股子力气,不由分说硬是将人家姑娘安在了自己先前那座位上,把棋子塞人家手里。 “你干嘛呀,谁要下棋了……” “下棋好,下棋修身养性,雅!”舒兰汀嘴上哄人,实际提起裙子,一溜烟跑到空出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谁也别想让她再起身。 一个姑娘用帕子掩着唇,道:“这还抢起位置来了,汀汀你就这样想看那几个当兵的?” 舒兰汀抢的这位置靠窗,一眼就能看到底下,是个看游街儿郎的好地方。 “汀汀在庙里头见的都是大和尚,让她多看看吧!” 舒兰汀:“是是是、对对对。” 大家也都晓得舒兰汀这个小德性,噗嗤噗嗤的笑起来。 另一姑娘道:“话也不是这样说,燕北军大胜回朝,游街的都是大英雄,大家都想要敬仰一番。” 前头姑娘呿她:“都?既然如此,你将位置给我,我只看萧朔,看完还给你。” “……你想得美!” “你看,你不也就是来看萧朔的嘛!” 萧朔是萧家第三代里头最厉害的儿郎,战功赫赫不说了,关键是长的也厉害,未北伐前,即便在京中少有露面,却也因一张俊脸在勋贵子弟中出了名,现下在战场被那风沙、厮杀历练了三年,更是到了赏味最佳……不是,到了婚配的好年纪,他打马游街,贵女官眷们谁能错过。 “既然到这儿了,都是姐妹,何必争执,等会儿挤一挤,都在窗边看。” “是了,都是姐妹,我这里有些千里眼,让涟儿给大家都分一分。” “嘶,苏姐姐善也!” 礼部侍郎之女苏寒玉的丫鬟拿了袋子,给各位小姐分起东西来,那千里眼是个小小的望远镜,使了这东西,远处风景也像近在咫尺。 分到舒明玉这里,少了一个,不再往下分了。 棋盘上的小姐道:“咦?是否谁多拿了一只。” 苏寒玉笑而不语,丫鬟也径直回了她身边。压根没备舒明玉的份。 众人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3018|182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静了一些,相互看了看。 舒明玉落下一字,头也不抬,淡淡的:“无妨。 苏寒玉和舒明玉,名字中都有一个玉字,都生的美、才情过人,前阵子被不长眼的人传了“玉女双姝”的土老帽称号。 通常像这种情形,两个姑娘要么十分投缘,要么十分不对付,二人显然就是后者。 几个姑娘正气氛微妙,忽听得一阵喧哗从外面传来,有叫嚷声、马蹄声、欢呼声,舒兰汀从中叫了一声:“人来了!” 霎时间沸腾起来,齐齐下探,见白马如雪,踏过朱雀长街,马背上的将军微微昂首,日光在眉弓下投下锋利阴影,衬的他飒爽不羁、英俊无匹。 入坊门,他举起红缨长枪,锵然一声,瞬间更激得街边百姓尖叫起来,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香帕、瓜果纷纷投来,扔向车马,那动静真是热闹非凡。 众女一人一个千里眼,看的投入,舒兰汀抱起桌上茶点,口中也咬着一只晶莹软绵的桂花糕,迅速从姑娘们中钻了出去,在旁边该吃吃、该塞塞,把袖子里装满了。 另还随手一抛,将先前丫鬟分给她那只千里眼扔给了舒明玉。 舒明玉眉头蹙着,想来是在批评她没正形、抓紧机会赶紧看之间犹豫了一下。 舒兰汀一指:“快坐我那儿去!” 舒明玉立场倾倒,速速去向窗边,舒兰汀与她擦肩,一蹦一跳下了茶楼。 茶楼被她们这些官家贵女包了,楼下也没有旁人,舒兰汀向小二扬手:“我的烧鹅做好了没有?” 烧鹅早已按她的吩咐做好,用油纸包了许多层,放进一个藏书的匣子里,不揭开还以为是一盒书。 舒兰汀甚是满意,笑的甜甜蜜,两只小梨涡旋起来,她像吃了鸡的黄鼠狼。 她打开看匣子里还有些容量,招呼道:“小二哥,再来些现成的糕点冷食放里头,快快快。” 小二没见过这样的贵女,心里纳闷,仔细瞅了瞅她。 只见她身着绫罗襦裙,衣裳上绣着缠枝玉兰,针脚极细,抱着藏菜的书匣子时,袖子往上翻了一些,露出半圈不知什么材质的珠串,这串非木非玉,倒像是北境那边的流行的一种动物骨串,磨的大小不一,戴在身上,有驱邪的用处。 除了这串子的喜好有些不同,从别的细节看,她都是富贵清越人家出身,绝不会缺这一口吃呀? 小二再如何纳闷,面上不显,按着她吩咐又去后厨取食,舒兰汀托了腮在前台等,腿一晃一晃。 她想着上面估计得看一会儿,看完讨论一阵,舒明玉和苏寒玉再相互阴阳怪气几句,时间是大大的够。 嘿嘿真好。 她咬着桂花糕,手里也还有一块,吃着朝外头看热闹。 马蹄声近了,那人打马前行,正经过这家茶楼。 蹄声不知为何慢了下来,舒兰汀定睛看去,原来车马上瓜果已经装满,正在换车,马上的人抓紧缰绳,马前蹄抬起,他的腰背因为使力控马而更加紧绷,线条分明。 舒兰汀吹了一声口哨。 若有所察,将军就着那个姿势侧过脸来,定睛朝茶楼,这在高凳上摇腿的小姑娘映入他眼中。 舒兰汀咬着桂花糕,向他挥手打招呼。 知道他听不见,做了个鬼脸,做口型道:“得瑟!” 2. 第 2 章 萧朔骑马远去,过了朱雀街,只见得到一点马尾巴在甩动,茶楼的雕木花屋上停了几只鸟儿,里头的姑娘们也是聚成一团,叽叽喳喳,兴奋的议论。 “萧朔是朝咱们这看了吗?我瞧着他在此处停了好一阵子,是不是认出了咱们哪个。” “不好说,这千里眼拉的太近了,反而弄不清他到底看哪。” “我觉得就是看咱们,他离京之前也有跟着萧侯爷走动过几次,总是认识一两个人的。” “萧朔长得真俊呐,比三年前更有男子气概了,他可要婚配了吧。” “嘶,如此看来,过几日论赏的宫宴,必须要去了!” 舒兰汀抱起她的“书匣子”,猫着身沿阶梯上了楼,悄无声息的便回了姑娘堆里,虽有几个注意到她,但经她轻轻一嘘,都没声张,如此最后起码舒明玉没发现她出去过。 她才坐了回去,有个促狭鬼开口朝她打趣,问她看够萧朔没有,与清芷寺里的和尚比谁更好看,舒兰汀不好如何做答,只得实话说,差不多。 官眷千金们笑成一团,抢着去捏她肉肉的脸蛋,闹成的很没正形。 眼前这五六位金枝玉叶,有皇后亲妹、准太子妃、一品县主、国公嫡女,个个都是贵女中的贵女,除夕宫中摆宴席,都坐在最里头那一圈。 人人都高贵、人人都端着,怎么热乎的起来?因而需要一个讨喜的吉祥物。 这吉祥物需得憨态可掬、大大方方,而舒兰汀,正是这样一个姑娘。 舒兰汀亦是名门出身,父亲是庆衍三年的状元,当今翰林院大学士,娘亲是先宰相嫡女,她家中有一姐一弟,她是二姑娘。 不过舒兰汀并没有在京城内长大,她家还有个祖母,因在城中住不太惯,很早搬去了京郊名寺之中居住,舒兰汀刚会说话的年纪,被父母送去这清芷寺里陪伴祖母,到近两年及笄才回来,因此她与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京中贵女们原是不熟悉的。 可是吧舒兰汀性子实在太招人喜欢了,贵女们平日见惯了大家闺秀那一套,而舒二姑娘却不一样,琴棋书画样样都不感兴趣,就爱拉着人钻被窝看话本、乔装打扮逛夜市,鬼点子一个接一个,新鲜的不得了,因而没用多久,便与大家打成了一片。 譬如今日,是宁王郡主李環起的主意,要叫大家一起来看萧朔游街,也是第一个想到要把舒兰汀叫上一起。 大家看了热闹,还要来逗一逗她,寻她的热闹。 舒兰汀自然是与大家嘻嘻哈哈,很开得起玩笑,闹成一团。 姑娘们在茶楼笑闹了一阵,很快夕阳西下,各回各家。 街道尚有些拥挤,各府上接千金的下人都过来了,马车停在茶楼前,百姓见了上头的牌子,连忙避让。 姑娘们前后从茶楼出来,舒兰汀落在后头,单手拎着她那“书匣子”,被人拉了拉袖子。 她疑惑转回头去,见着苏寒玉那纤纤玉手正抽开她的匣子盒盖,露出油纸,苏寒玉抿唇轻笑,秋水明眸朝她望来。 “!!!”舒兰汀赶紧抬袖挡住,生怕再被谁瞧见。 苏寒玉掩了掩唇,嘘了一声:“没事的,你姐姐在前头,看不着,你收着这个,”苏寒玉向丫鬟一瞟,丫鬟立即向舒兰汀的丫鬟递来一卷“画”。 “新鲜的荔枝,回去用冰鉴盛着,能吃两日。” 舒兰汀大为感动,做出擦泪的动作,“苏姐姐,你可真是我亲姐。” 苏寒玉被逗的直笑,拍拍她脑袋,“你呀!你乘我的马车回家去,免得同车被你真的亲姐给发现了。” “我坐你的,那姐姐你坐什么车?” “东宫已有车马来了,”苏寒玉是准太子妃,宫中三日后要设大宴犒赏,皇后提前叫她去身边学一学。 她想了一想,“汀汀,你看上那萧朔没有?我在他附近给你留个位置可好。” “别别别没没没!” 又戳苏寒玉笑点了,掩唇直笑,“你年纪小,没开窍呢,罢了,那骨头扔进狼窝里,你一只小狐狸也抢不过,还是不沾的好,我将你分的离你母亲姐姐远一些好了。” 舒兰汀大喜:“好好好!” 分别上了马车,舒兰汀和自己的丫鬟一起,坐在软垫上,分着荔枝,在夕阳夕照下回府邸。 丫鬟也是个怪没见识的小丫头,一会儿“这马车好稳呀”、一会儿“这羊绒垫子好软呀”,把内饰夸了个遍。 舒兰汀窝在角落里,一手荔枝一手鸡腿,让丫鬟给她翻页看话本。 丫鬟不甘寂寞,向她告状,说舒明玉的丫鬟白了她们好几眼,说她们没规矩。 “下一页下一页。” “大小姐明明是个拖油瓶,却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惹人嫌的很,本来也没人要带她!” “再下一页。” 丫鬟:“小姐!” 舒兰汀也急了:“哎呀!小白龙要亲朱刀客了,你快翻呀!” “这么快!?”丫鬟震惊的把脑袋凑过来。 如是,一路沉浸,回到府上。 特意与舒明玉岔开,走了东侧门,这里一处小小院落,院中种了柿子树,满树红彤彤的,枝上站了几只探头探脑的小雀儿。 舒兰汀也是探头探脑,瞧管事老婆子不在,拎着东西跑进去。 前方红墙百瓦的几间联排的屋子,正中便是她卧房,里头不大,桌上还摆着抄一半的书,墨已干了,一条墨痕长长的撇下来,是她抄书睡着留下的,她将吃的放柜子里,锁上了。 等了一会儿,丫鬟去取来了冰块,但才一小碟,丫鬟替她感到不悦,一直嘀嘀咕咕。 舒府倒不是银钱紧缺,吃食、冰块都拿不出来,而是因为,这是二小姐要。 前头已说了舒兰汀是跟着祖母长大的,祖母带孩子,总是要疼宠一些,不如当娘的自己来的严格。 夫人认为婆母将二小姐带的没形没状没有规矩,这两年都对她严格管教,向府中人下了令,二小姐要什么都得详细询问,出入也得向她院中请示,没有准许,是不能给舒兰汀开门的。 像今日舒兰汀出门,还是因为得了宁王郡主的帖子,不宜拒绝,但夫人依然着大小姐和她一起去,起个监管以及回来告状的作用。 这不,荔枝还没有吃几颗,又有人来传舒兰汀,去房中见她这位亲娘。 舒家是清贵之家,宅子没有很大,不过处处都精巧打造过,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哪里都能入画,舒兰汀的院子是后来拨的,和前头爹娘的隔着一个小湖,她走着桥,扔了一些食给下头的鱼儿。 鱼儿聚成一圈,她弯腰看去,觉得有趣,笑起来。 老管家轻轻咳嗽一声,“二小姐,快些吧。” 舒兰汀应了声好,心中唉了一声,同鱼兄鱼妹们挥手作别,跑去她娘的院子中。 果不其然,又得一通教训。 舒夫人端坐在那高高的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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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夫人的表情,舒明玉却没看懂,还说:“彼时不知晓萧将军身份,今日既知道了,女儿想着要感谢一番,或许由家中送些回礼……” “慎言,”舒夫人截然打断她的话,此时语气中带了几分厉害,“既然他要藏头露尾,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舒明玉一怔,“可……” “可什么可,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与那种人有了接触,还眼巴巴的去还礼,传出去别人怎么说你?” 舒明玉知晓了母亲的意思,慢慢的低下了头。 “……是,女儿知道了。” 但舒夫人认为她不是真的知道,遂将萧朔这个人的口碑说给她听。 譬如萧朔姓萧,是跟他母亲姓,他娘不婚生子,与当兵的同吃同住,上战场杀敌,是个五大三粗、不守妇道的女子。 萧朔父不详,是个野种,在萧府比不得那几个正统的少爷,却不知尊卑,一言不合把那几个少爷吊起来打。 打自家人不够,他还曾因一点口角打断了吴王世子的腿,被罚之后不知悔改去打断了人家另一条。 若非他自那以后去了北境,非要去蹲几年大牢不可。 而这祸害在北境亦是残酷无情、变本加厉,据说屠过数个部落,他率的军队都用人肉烧烤、用人头盛汤等等。 舒夫人冷笑一声:“如今博了一身军功,来风光游街,殊不知,那只是披着人皮的一头狼罢了。” 3. 第 3 章 舒明玉愣了好半响,许是仍然无法将母亲口中的恶人,与那名一脚踹开山石、举着火把在山崖下朝她走来的男子、那名意气游街的少年将军联系在一起。 舒夫人放柔声音,“玉儿,你向来懂事,为娘何曾害过你?你只管听娘的,你的一切,娘都会为你筹谋好的。” 舒明玉抿了抿唇,垂眸称是。 见她恢复乖巧,舒夫人拍拍她手背:“你今日受累了,回去早些歇息吧,此事娘不怪你,你也不用再想——” “娘,”却是舒兰汀打断,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好奇,“既然萧朔如此不做人,陛下怎的要给那么多封赏,还赐了一件丹书铁券,我看礼部给他备的白马,那马头上戴的都是黄金呢。” 舒夫人甩过去一记眼刀子,“自然是他在战场立了功。” “是立了多大的功呀,我瞧他那样子,像个受人敬仰的大英雄似的。” 萧老将军年老伤重,只能坐在营帐之中指挥,带兵征战的是他麾下的三员猛将,其中外孙萧朔用兵如神,行军如闪电,变化亦多端,他深入敌军腹地杀死老突厥王,回身时还火烧粮仓,给予突厥致命一击,自他那一回战役以后,敌方节节败退,军中捷信频频传到京城,说的大半都是萧朔的功绩。 自梁太祖揭竿起义、创立王朝以后,本朝虽物阜民丰,却屡遭北方游牧民族侵袭,百年以来,还从未出过像萧朔这样厉害的武将,舒兰汀的这句话完全应该去掉“像”字,他就是受人敬仰的大英雄。 舒夫人自然不好再往下说,这是在自家房中,她才好说说萧朔的坏话,若在外头被别人听了,她得落个诽谤国之功臣的罪名。 她有些怀疑二女儿是成心的,却没法从她真诚的表情里找出破绽,心想二女儿与萧朔从无交集,总不可能也那么倒霉被救过。 “他如何干你什么事,”舒夫人眸光利的很,她管不了萧朔,但管得了自己女儿,“你今日出去,我还没有同你算账,宁王郡主发帖,不便抹她面子,但今日之后,你禁足半月,抄写女戒一百篇,给我检查!” 舒兰汀:“……喔,好。” 舒兰汀与舒明玉一起出了母亲房间,过院子时,舒明玉道了一声谢。 舒兰汀莫名:“你谢什么?” “谢谢你为萧将军说话。” 好新鲜,舒兰汀嘿嘿冲她乐,“姐姐要谢我,帮我抄一半女戒可好?” 舒明玉却轻轻摇头,“抄写女戒,与我而言不过费些时间,但母亲让你抄写,却是希望你能读懂其中语句,明白其间道理,以后严格要求己身,是有大用的。” 简而言之,不帮你抄,还要劝你认真抄。 舒兰汀摇摇小脑袋,耳边风、是哪里刮来的耳边风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和舒明玉说不了多的,舒兰汀转身离去了。 正是明暗交际之时,路上还未点起灯,舒兰汀回到自己小院。 院中青石板缝里钻出几丛绒绒苔藓,西墙根那株柿子树上站了七八只鸟雀,压得枝桠低垂,她走去树下,那窝雀与她很熟,均未飞走,还有一只飞下几层,离的近了一些。 舒兰汀仰头对它们吹口哨,吹的灵动,然而她的鸟邻居们对她这口外语很不感冒,相互梳理毛发,瞅她两眼,不理她了。 舒兰汀嘻嘻一笑,这时有人敲了敲院门, 原来是今晚的膳食已经送到了,丫鬟将食盒放到桌上,问她是否要来吃。 舒兰汀走过去揭开桌上的盒盖,果然,又是沧海一扁舟——清粥上头一片黄芽白。 不止呢,再往旁看,罚她抄女戒的纸笔、模板都送到了。 唉。 唉! 这日子还不如鸟! 舒兰汀小小的脸皱成一团,拿起那狗屁不通的女戒要撕,却露出桌上一张单页的纸张,上有字迹,还挺新。 她停下动作,低头瞥了几眼。 看清以后,嘀咕了几声,因声音小,丫鬟没有听清她说什么,还凑上来问。 舒兰汀捂了纸条,“没事,你把那些玩意扔出去,看了伤眼睛。” 丫鬟早和她配合默契,听话的去丢掉粥菜和女戒,舒兰汀则麻溜的从书匣子里将烧鹅、点心都拿出来,她瞧见庭中那柿子树上的果子甘甜可口,起了主意,走了过去。 丫鬟干完活回来,一抬头就见她家二小姐已经上了树,吓的魂都没了,“小姐、小姐小心!” 舒兰汀满不在乎,她单手拎着一只竹篮,另一手在摘柿子,瞧中了枝头那一只最红的,单腿勾住树枝,身子倒挂,十分灵敏的跃了出去。 丫鬟眼前一黑,老天爷啊,自己是要被主家发卖出去了吧! 舒兰汀落在了树枝上,探头笑话她:“你怎么这么胆小,又不是叫你上树,”又叫道:“你在下头看着,要是有柿子掉下来了接着,不要摔坏了。” 丫鬟于是木着脸在树下张开手臂,根本不是想接柿子,是想接她、接自己摇晃的惨淡下半生。 舒兰汀越摘越多,最后摘了十七八个柿子,那都是她精心挑选,个头都一般大,红彤彤的放在竹篮子里,煞是好看。 树边有梯子,她只单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挎着篮子,丫鬟心惊肉跳的在底下看,生怕一阵风来,把自己个儿刮去了人牙子那儿了。 舒兰汀落了地,还笑嘻嘻举起篮子炫耀,“我摘的多吧。” “……” 舒兰汀牵起她手,不知想到什么这么高兴,“走,好喜儿,咱们洗柿子去!” 丫鬟晕晕乎乎:“……” 洗柿子没有治愈丫鬟,待回了房间,舒兰汀看她那股迷糊劲,干脆叫她不必伺候,自行去休息。 舒兰汀没有小姐做派,这小丫鬟更像新的玩伴,此时玩伴吃不消了,她也就不玩了,让人回去。 丫鬟走了,留舒兰汀一个人自在,她吃了半只烧鹅,配着甜又软的柿子,吃的腹中充实,满口生香。 吃饱乎了,她在庭院中练了一套拳,洗漱齐整,卧去长榻上睡着。 后半夜月明星稀,一片静谧,秋日虫子也少了,没有什么动静,舒兰汀侧身躺着,月光照在脸上,眉目清朗甜美,嘴角翘着,也不知做什么美梦,口中还念叨着“好吃”、“真香”。 美梦做到一半,席没有吃完,院墙被石子敲了数下,她翻了个身,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打了个哈欠,舒兰汀本能的往外去,被冰凉的夜风一吹,这才醒了醒神,回去套了外衣,并跨上那只柿子竹篮。 东侧门本是有家丁换班把守的,此时家丁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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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意味不明的停顿,令侍卫觉得不对劲,拇指按在刀鞘之上。 “你……是舒兰汀?”萧朔缓缓发问。 舒兰汀:“???” 她大骇,扑上去捧起萧朔的脑袋:“怎么回事,你脑子在战场被马踢了?” 萧朔依然没动,双眸定在舒兰汀脸上,将她的眼睛、鼻子、圆乎乎的嘴唇反复看了几遍,终于从熟悉的五官里将她分辨出来。 还有这种咋咋呼呼的劲,京城其他姑娘也不会有。 真的是舒兰汀,这次没弄错人。 那么问题便在萧朔心头浮现了,他眉头一皱:“你怎么瘦成这样,三年没吃过饭么?” “三年没吃饭你现在见得是人还是鬼,”舒兰汀万分哀怨,“我不过是吃了一阵子清粥绿叶菜,瘦了一些些而已,你竟差点认不出我,你果然还是脑子被马踢了。” 萧朔那嘴也不是闲的,上下打量了她,道:“一些些?你分明瘦了一整个你,谁能认得出来?” 其实祖母养的孩子,肯定是圆滚滚、满身福气,所以舒兰汀从小是个胖妞,而自她回到舒府,她爹娘对她的福气很不满意,每天只给粥喝,她知道自己是瘦了不少,但因时间久,也不知道有这么夸张。 舒兰汀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听人说自己瘦,还是美滋滋的,翘起尾巴来,“当真?” “当真,”萧朔点头说,“若是三年前的你这般扑过来,我手臂都该折了。” “你胡扯!”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舒兰汀气哄哄将他推了一把——纹丝未动,罢了,早好多年前就推不动他了,舒兰汀只能举起言语大旗,“你就是这样与我久别重逢的,太没有良心了。” 萧朔回道:“彼此彼此,你先说我得瑟。” “你不得瑟吗?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睡觉,你找别人去!” 舒兰汀作势要跳下马车,一只长臂伸过来,将她拦腰拦住,萧朔总算不故意惹她了,语气里带上一点懒散明快的笑意,谁都听得出他的熟稔和亲昵: “好了好了,出来了还闹脾气,这么久不见,快些进来。” 4. 第 4 章 舒兰汀被他强行拉进了马车里,这里面不像小姐们的马车,没有香包和软垫,四四方方的一处空间,萧朔好大一个,占了大半去,他瞧了瞧舒兰汀怀里抱的东西,挑开一扫,“柿子?给我的吗?” “自作多情,谁要给你,柿子臭了,我拿出来扔掉的。 “那我来替你扔。” “不扔了,就送给你,你吃臭柿子。” 舒兰汀将篮子朝他怀里一推,萧朔笑纳,她背过身去,只给他看脑勺。 萧朔撩闲的啧了一声,“舒兰汀,你连脑袋都小了一号。” “…………” 舒兰汀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舒兰汀这小东西气性很不大,刚被架进马车里还嚷嚷着绝不理萧朔了,颠了一路,到下车时已经咋咋呼呼、叽叽喳喳个没完,说舒府给她请先生上课,一打瞌睡就打她手心,还不让她吃饱,成天只有粥喝,萧朔怎么整突厥人的她娘就怎整她。 她胖一些又如何,难道不可爱么?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做爹娘的竟然来嫌她!而那些规矩学来有什么用,人又不是小猫小狗,会拜拜、鞠躬能换得零嘴吃——能的话她倒真学一学,可是除了粥还是粥! 连马车外的侍卫都听得时时发笑,想着就凭这姑娘活泼过头、精神奕奕的样子,她在舒府应当也没受真的委屈。 当然,其实也可能是,像舒兰汀这样的姑娘,无论到了哪里,都有过的快活的本事。 车马行过两条大街,到一处停下,侍卫掀了帘奉上矮凳请他们下车。舒兰汀借着月色望去,前方是一高门,门内外均有数人把守,虽样貌不一,气质却相似,都是沙场舔血的当兵的。 燕北军主部驻扎在城外大营,而此处则是他们驻京师的临时之所,给来京汇报的将领们提供住处,是燕北军的军务府,此时大赏刚毕,大小有功将领均在此处,要待述功陈事完毕后再领旨回北方去,而萧朔就住在此处。 眼下四下肃穆,在繁华锦绣的都城之中开辟出一种不同的调调来,舒兰汀在萧朔身侧,一路直行进到主屋去,那屋内灯火通明,是个很宽敞的堂屋,地上摆了几十个大箱子,金玉珠宝绫罗绸缎等等不一而足。 萧朔目不斜视,朝里走……舒兰汀没跟上来。 他倒退数步,回到堂屋中。 舒兰汀正眼巴巴的、脚下生根长在了原地。 萧朔扶额,伸手拽起舒兰汀的后领子走。 “欸!别拽!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让看!” 舒兰汀趔趄着反抗,萧朔松了手,她恋恋不舍、频频回头,萧朔于是掰正她脑袋,清亮的声音响在她头顶:“舒兰汀,你能不能有点眼界,没见过好东西不成?” 好一个倒打一耙,白日看到信,上头是说带了礼物给她,这不是给她的么?要不是他这么说,她为何后半夜还要出来赴约,萧朔又不会跑,什么时候不能见。 萧朔道:“你想要也行,那是突厥、柔然投降的上供,要入国库的,少一件便要推一个人顶锅,要钱还是要命,你想想清楚。” “……你少吓唬人!”虽这样说,但财宝变人头,舒兰汀马上就不看了。 萧朔将她推进里间,甫一进入,一股乱七八糟的怪味冲进鼻腔,这里地上也有数个箱子,放的都是些干制的药材。 北地环境恶劣,却产出许多特有的植物,当地的祭司都通药理,有很多特有的方子,萧朔此次前去,搜罗了很多,让舒兰汀领走,要送给她祖母。 “本应亲自去探望,但近日忙不开,陛下随时会传召,无法离京,你先挑好,我命人送去,过些时日再去看祖母。” 舒兰汀的祖母是个慈爱的老人家,身子多病,在清芷寺那些年,舒兰汀规矩没学着,药理倒是熟能生巧的知晓了一些,哪些方子她祖母能用,她比大夫都清楚的多。 “没白疼你嘛,”舒兰汀看萧朔顺眼了,感慨道,“祖母没白给你炖那么多猪蹄。” 她蹲在那些药箱子旁挑选,闻一闻、捏一捏,偶尔掐一点尝尝,把能用的药材捡了出来,一名小将在旁陪着,把她说的勾下来。 这一来一回,很花了一些时候,站起身时头晕,差点栽倒,还是萧朔过来扶住了她。萧朔这才对她每日喝粥这事有了实感,她变成这样纤薄的一片,往他身上一靠,比一把剑还轻,这人窄窄小小的,全部藏在了他怀中,其他人从后面看,就只能见得到一点飞出来的碧绿色裙角。 但她确实是白吃了,全没了,萧朔默默的想。 不知怎的,萧朔没有把欠兮兮的一句话说出来,只是将舒兰汀扶正了,叫人挑好的药材装箱。做完了,他领舒兰汀又回堂屋,舒兰汀觉得那些金光闪闪的玩意变成了一颗颗人头,刻意不看,可萧朔偏偏喜欢和人来反的,步子停在此处,不走了。 “挑吧。” 舒兰汀:“?” 萧朔懒懒道:“喜欢就拿,半个北境都是我打的,拿几件敌人贡品不算什么,没人会与我为难,就算告到陛下那里,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要吧,刚刚战胜,你可不要翘尾巴,许多人盯着你呢。” “没关系,我功劳极大,他们盯着也没用。” “怎么能没关系,你这是送把柄给人用!” “哦?是吗,”萧朔抿唇,似乎憋着什么。 多年交往经验让舒兰汀发觉出一丝不对,她眨了下眼,狐疑的瞅着萧朔。 萧朔果然破功,哈哈笑道:“说什么都信,你真是笨的可以,你也不看看,北境哪来的丝绸绫罗?这是陛下给我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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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其实她压根也没挑中那些真正珍稀的东西,萧朔摇了摇头,伸手去,递给她一样东西。 “咦,好可爱。” 那是只白兔捣药造型的玉器,不大,圆滚滚的。 关外隆松湖产玉,这是当地部落头领打出来要给的小孙子玩的,当时燕北军行军到附近,部落赶快备好美酒佳肴招待他们,还把本地玉矿标在图上送来,以示臣服求和之心。 当地没有其他经济支柱,唯靠卖玉赚口饭吃,征战以来,常被突厥的军队劫掠,已经穷的叮当响了,萧朔没有要他们任何东西,那小孩追出来要送这块玉,他才留下来。 他没和舒兰汀说这些,只随意的说:“拿着玩吧。” 舒兰汀上了马车,拿人手短,变得殷勤又甜美,声都夹了:“那阿朔你空下来记得要找我,我们一起去看祖母,我用祖母的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萧朔忍俊不禁,摆摆手,“看你这德性,知道了,去吧。” 5. 第 5 章 将舒兰汀送走,萧朔转身回了府内。 正值换班,弟兄向他行礼,他点了个头,叫人去把上朝的衣冠拿了过来。 这一套朝服是新赐的,设计繁复,石青色蟒袍,腰束玉带、头带七梁冠,腰侧垂银印青绶,走动时发出叮当轻响,萧朔穿下来也花了小半炷香。 他刚刚穿好,三将之一的卢漳生大步走了进来,声音震的天花板也在响:“听说我弟妹来了,在哪儿呢,快让我见见。” 卢漳生腰有三尺粗,人有九尺高,像个行走的大柜子,把萧朔都衬的斯文了。 萧朔转过头去,也要看热闹:“谁,老彭接妻儿来了么?” “胡扯,彭嫂子都给我们寄了多少回新衣了!我说的是你!” 萧朔道:“你是没睡醒吧?” “可不要瞒我,赵子说他已见着了,年纪小小、穿个绿裙子,你亲自接进来的,你们萧家没有生闺女的福气,绝不是你妹子!” “胡说八道,”萧朔觉得好笑,“那是——” “是谁?” 前朝有一名将,在京郊寺庙出家念佛,萧朔在外公的引荐下拜他为师,学习武艺兵法,也是差不多的时候,舒兰汀这小胖妞过来陪伴祖母,寺庙不大,十多年来,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就在同一处长大,是青梅竹马。 舒兰汀的祖母爱给活物喂食,附近的雀儿也比寻常的圆一圈,她见萧朔这小孩每日练功读书十分辛苦,经常招呼他过来吃这个吃那个。 萧朔正长身体,又要练武,刚开始还顶得住,过了一两个月,完全向祖母的小厨房投降了。 有时堂食,有时祖母会叫舒兰汀将食盒带过去给萧朔,于是常常是萧朔在勤学苦练,小胖妞却趴在树下呼呼大睡。 等小胖妞醒了,开始呼啦啦的魔音穿耳:萧朔你什么时候练完功、萧朔你什么时候带我再飞一次、萧朔你别练了我们去山下买扣肉饼、萧朔我要吃桃我要吃桃我要吃桃! 萧朔的外公、母亲都在北境军营中,他成日在此处练功,心却完全向着千里之外的军营,只想有朝一日也要去沙场杀敌,而舒兰汀人在寺中,心有时在山下集市的馄饨铺、有时在王二娘的卤味坊,成日爬树掏鸟蛋、下河追鱼,那真是…… 萧朔中肯的答:“那是个一般人承受不了的福气。” - 这头舒兰汀回至府上,天还是黑的,两侧的油灯却已经燃尽了,几名家丁正在揭灯罩子,将里头的烛换新。府上大门向两侧打开,舒大学士正要出门上朝,夫人替他扶正帽子,舒明玉也在一侧陪着。 她多思未眠,眼下乌青,叫舒大学士瞧了出来,温声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舒明玉摇了摇头,因她声音小,舒兰汀没听清回了句什么。 没一会儿,舒大学士乘着轿子出了门,舒夫人牵起舒明玉的手朝内走去,身影渐渐消失。 舒兰汀侧身站在墙边,等他们所有人都走了,才走了出来,沿着黑漆漆的墙根,往自己的院子去。 …… 夜里没睡够,舒兰汀白日补觉,睡到快要中午,做梦梦见自己还是胖胖的一只,在寺庙后山烤鱼吃,萧朔非但不帮手还在旁边练枪法,僧人来了,她赶紧扑灭了火,萧朔用枪把她挑起来,一把捞着飞上了树。 若叫舒兰汀来说她与萧朔的渊源,也就是这些了,什么上树摘桃下水摸鱼之类的,全是小孩玩闹,那寺庙里的时光本就是平淡无奇的。 萧朔来的比她晚,她自诩地头蛇,找他拜自己山头,这小子刚开始冷着脸不理她,但多缠他几回,他也就不冷了,吃的比她多! 征战三年,一晃而过,其他人将萧朔传的是神乎其神,但在她眼里头,萧朔现在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区别,是个表面爱装酷,实则有些恶劣但总得来说还不赖的人。 三年……也不算很长的时间,他们认识的时候是这好几倍的长度呢。 舒兰汀在梦里蹲在树上,手里捏着烤鱼,一边看底下僧人走了没,另一边在鱼上咬了一口。 这鱼……这鱼突然活了!尾巴在她脸上甩了一下! 脸上痛意让舒兰汀清醒了。 她睁眼,看见一张皱的像菊花的脸,是个老嬷嬷。 正分不清梦里梦外,她手心也被人拿起来,抽了一板子。 舒兰汀像猫儿被踩了尾巴似的,脑子没有反应过来,爪子先亮了出去,将对方挠了个大花脸。 那人哀嚎一声向后跌去,万万没想到舒兰汀一个小姑娘有这样的力气,一下能把她推到地上去! 舒兰汀彻底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瞧着自己房间里的不速之客。 有舒明玉、舒夫人、两个丫鬟,还有就是那菊花脸的老嬷嬷。 ——原来今日舒学士上朝,从宫中递了帖子来,一家人过两日要去宫宴,因想着舒兰汀从未到过这种地方,舒夫人叫人去请了个礼教嬷嬷过来教女儿。 舒明玉这好学生把能倒背如流的知识点复习了一上午,舒兰汀却还在那边呼呼睡,舒夫人冷脸说不要对她客气,于是礼教嬷嬷决心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舒兰汀有没有被威吓到不知道,嬷嬷自己先翻了个蹄儿朝天。 舒兰汀十分的尊老爱幼,还没弄清情况,看一老嬷嬷摔在地上,赶快去扶。 嬷嬷不肯领情,老爪子掐着她生嫩的皮肉,恨声道:“老身教了那样多名门贵女,连皇后娘娘都金口称赞过老身礼数,却从未见过你这丫头这般顽劣的!” 舒兰汀甩了甩手,将她撇去一边。 嬷嬷又摔一跤,丫鬟赶快帮手,舒夫人气的脸都红了,厉声呵斥:“还不道歉!怎么这样没有规矩!” 舒兰汀瞧瞧她们,眨眨眼露出无辜表情:“对不起呀娘亲、老婆婆,我瞧着有人非请而入,想着这世上除了做贼的没人会这样做呢!” ——学礼暂停,舒兰汀被愤怒的舒夫人关了个禁闭。 并非在自己卧房,而是在府中一窄小漆黑、专门罚下人的屋子中。 这屋子漆黑封闭,寻常人受不住,舒兰汀的小丫鬟一直在屋外说话、哭哭啼啼,后来说的嗓子哑了,没了声音,终于捱到晚上,舒大学士下了班,听了此事,慌忙过来寻二女儿。 将门推开,举着灯照亮里头,只见舒兰汀将腿搁在桌上,脑袋歪在圈椅里,睡得正香。 舒大学士扶了扶额,哭笑不得。 他命人将门外的忠仆送走,又向后招了招手,管家提着菜盒走了进来,将一样样香喷喷的菜肴取出,放在桌上。 舒兰汀闻着味睁开了眼睛,舒大学士道:“不装睡了?” 舒兰汀道:“此处安静无人打扰,正适合睡觉,我睡的很香。” “好好好,睡了一天饿了吧,来吃些东西。” 舒兰汀绝不和自己的嘴作对,撤了腿,坐直去看桌上的菜,川香鱼片、卤八宝、凉拌三丝,还有牛乳淋荔枝,都中她胃口。 “筷子。” “哎这儿呢,”舒大学士双手奉上餐具。 舒兰汀风卷残云,舒大学士瞧她吃的开心,“这吃的是你娘吩咐厨下做的,你关在里头,她心如刀绞,她对你严厉,心里头却只是不知如何爱护你才好,你莫要与她计较。” “爹,”舒兰汀嚼着晶莹剔透的荔枝肉,咬字一点儿不含糊,“你说谎不打草稿。” “虽有一丁点艺术加工,可你娘爱女之心是真的。” 舒兰汀觉得与他说这种没用话还不如多吃一口。 “当真,譬如你此次回府中来,就是你娘提出的,她对你思念的紧,再不接你回来就要与我拼命啦!” 舒兰汀这才分出眼神给他,只一眼,低头继续吃,动作却慢下来了。 舒大学士瞧出来她松动,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 不比岳丈家世代簪缨,舒大学士自己是郴州乡绅家族出身,为了他科举,舒母做主举家搬来都城,乡下的田宅全都卖了,换得银两供他读书,他中状元后,丞相榜下捉婿,两家结了亲。 舒母主动搬去外头养身子,舒大学士知晓母亲用心良苦,后来与夫人商议,想把二女儿送去母亲那边陪伴,既是不想母亲孤苦,也免得他人议论。 当时家里这小的刚出生没多久,是个体弱多病的男孩,夫人心都挂在这上头,没有反对,便将舒兰汀送了去。 这些年两边时常走动,舒大学士觉得二女儿活泼明快、不失机敏,他娘果然十分会带孩子,夫人却很见不得她这模样,常常气闷,看舒兰汀快要及笄了,说什么也要将人叫回来。 舒大学士等着舒兰汀吃好吃饱,又拿了手帕给她擦嘴,笑眯眯去牵她道:“吃饱了吧,爹带你去见你娘,你让着她点。” 舒兰汀却将手一抽,背了过去。 “我不。” 舒大学士决心再哄一遍:“汀汀你听爹说啊……” “爹,”舒兰汀拖长了音将他打断,“下山时祖母叮嘱了,叫我委屈了谁,也别委屈了自己,爹你也不想违背母命的吧?” “…………”舒大学士张了张嘴。 随即舒兰汀掸掸坐麻了的屁股蛋,优雅的走了。 舒兰汀吃饱了便回自己那儿打拳睡觉,大事小事不往心里搁。 舒大学士在原地琢磨了一阵,这才叫着“汀汀”追了上去。 舒大学士发现自己这个二女儿很不好糊弄,但不好糊弄也有不好糊弄的好,做爹的也就放下了这心思,想着她说的委屈,复又命人去弄些新鲜玩意、漂亮衣裙、好吃的等送给她。 至于夫人的炮火,只好他来承担。 因祸得福,后头一日舒兰汀都吃饱喝足、心情美丽。 那礼教嬷嬷也被舒大学士一锭元宝礼貌请走了,听说拿了元宝便改了口,说府中姑娘天真浪漫、罕有的真性情。 听着这小道消息时,舒兰汀正与丫鬟一起做柿子糖,没亏她冬日埋肥的辛苦,今年这柿子大丰收,她收了两箩筐,这两日没人来管她,她领着丫鬟美滋滋的一起捣鼓柿子。 不光有她的丫鬟,还有其他人院子里的七八个,听说这边好玩,都洗了手来帮忙,女孩们在日光下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十分高兴。 说起那礼教嬷嬷,是笑个不停。 “那老婆子也欺负过大小姐,大小姐小时候叫她打过许多次手心,可不是个好的!” “还得是二小姐来收她,她真当自己宫里出来的了不得啦,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老宫女,与我们也就一样嘛,一脸傲慢显摆什么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3022|182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要说,还是二小姐好,二小姐你回来了,咱们这府里才热闹,老爷都笑的多了。” 舒兰汀噗嗤一笑,这不是话本的词么?她扭过头来:“喂,不许拍马屁,一人就分一筐柿子不能多了,再拍马屁也不能加。” 但此话是真心话,不是拍马屁。 这年纪的姑娘,正到了要筹谋自己前程的时候,大小姐从前几年开始参加诗会、四处交际,夫人是个有野心的,一手教大的女儿一定要配个最好的人家,前年礼部侍郎苏青之女许了太子,定了准太子妃,才过了没几日,夫人特意让老爷把几个活跃的门生叫了来府里吃饭,没多久,京里便有了“玉女双姝”的名号。 她有意让舒明玉与太子妃齐名,那这是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定是非皇子、王爷不可了。 在这样的情形里,传闻中的二小姐也到了及笄的年纪,回了府上。 府上的人对她百般好奇,想着前头既有大小姐的榜样,她又常年居在京郊名寺之中,八成是一个仙气飘飘、清冷高傲的贵女,她在这样的期待之中出现…… 仙是仙,却是年画里的仙童。 手里抱着鱼,圆滚滚笑呵呵,十分喜庆的那种。 惊掉了全府上下的下巴。 这谁! 府中原有传闻,夫人将二小姐叫回来,实是想叫她去与母家走动,好结个亲事。 夫人是丞相家的小姐,丞相已过世了,现是过继的弟弟管着家业,因着非同母所生,两边没有丞相还在世时那样亲近,因此夫人是有叫两家亲上加亲的想法。 其实是叫二小姐、还是小少爷,倒没有个一定和非要,但小少爷年纪还不大呢,成日都在远郊西山书斋里,一年到头回不得几次家,估摸着这事得让二小姐先打头阵。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二小姐这样一副样子……别说母家,谁家里舒夫人都不愿放她去走动。 这几年二小姐是吃了苦头的,既要恶补文章,还吃不饱,动不动罚抄罚站,眼见着年画娃娃一样的人,一天天的瘦下来,如今成了个杨柳腰,唯脸上还剩了软软的婴儿肥,以及时时都能灿烂发笑的模样。 府中下人们悄悄围观,慢慢觉得二小姐虽不是仙女,却是朵人间向阳花,甭管夫人如何偏心如何严厉打击,她见缝插针能偷吃就偷吃、能偷懒就偷懒,外头怎么对她不管,诗文怎么写的不论,她一概先要以自己吃饱喝足心情好为第一。 眼瞅下来,倒是也有几分佛学哲理在了,这世上有的是人向外所求、攀爬经济之道,而她行自己的道、拜自己的佛,身体强健、心灵充实,已自足矣,无须外求,而既不外求,又管什么爹娘夫君呢,总之无论到了哪里,过的都不会差的。 二小姐这般随遇而安的境界,要么是天赋要么是修行,旁人一时半会儿学不到精髓,但靠她近一些,总能被一些快乐松弛所感染,因此,若得了闲,府里有些小丫鬟们就爱来二小姐这边走一走,看她在做什么、有什么能帮得上手的,趁着管家不注意,给她稍些糕点瓜果什么的。 被二小姐晶亮的眼睛望着、说着感谢之词,人的心情都要好上一整天呢。 丫鬟们在这东侧小院里陪舒兰汀做了一整天的柿子糖,待到夕阳西下,一伙人麻溜收拾了东西,向她告别去。 累了一天,舒兰汀咬着柿子糖,回去卧房里,躺在榻上,拿起个话本子,哎,舒坦! 一屋安寝,何来烦忧! 舒兰汀投入的看话本,看着看着,话本打在脸上,她呼呼睡去。 烛光微弱,满室香甜暖意。 …… 就这样,到了去宫宴的时候。 临了出门前,舒明玉到舒兰汀房中来寻她, 舒兰汀没有磨蹭,已在那儿等,她穿了爹买的新裙子,比谁都想穿出去玩。 那裙子是活泼的水粉色,料子上浮着细细的藕荷暗纹,外头罩一件极薄的纱,纱也有讲究,用灯一照,像揉了月光似的。 舒兰汀到舒明玉面前,对她道:“你看这纱好不好玩!” 已是前年流行的东西了,舒明玉早不穿这样的纱,摇了摇头,未搭她的话:“你快些吧。” 舒兰汀讨了个没趣,好在对这位小夫子姐姐也没有多大期盼,跟了她出去了。 门口停了两架马车,舒老爷夫人一辆,姐妹二人一辆,舒明玉非要去与爹娘说话,舒兰汀只能也跟了去。 但今日运气好得很,舒夫人还生她的气,鼻子里喷出一声哼,对她视若无睹,只握了大女儿的手说话。 舒兰汀在旁等了阵子,她们娘俩腻歪完了,终于能上自己那辆马车了。 马车出发,颠簸着往皇宫去。 舒兰汀的眉头难得的皱了起来,舒明玉瞧见了,总算是做姐姐的,开口关心她:“不必紧张,到了宫中,只管少说话,多行礼。” 舒兰汀:“喔好。” “愁眉不展,是在想什么?” “轮子外面应该套一个皮圈,”舒兰汀说。 什么?舒明玉没听明白。 舒兰汀比划了一番,她被马车颠的屁股疼,想前几日坐了萧朔的马车,那外头有个圈来着。 舒明玉:“……………” 她将嘴一闭,不与舒兰汀说话了。 6. 第 6 章 对赴宴官员来说,宫宴并非聚在酒楼里吃个饭那样简单,此间礼数繁琐,讲究颇多,宴会虽在夜晚,他们却得在临近傍晚时分便出发,路上堵一阵、马车在第一重门排队一阵,等进了宫门之后,纷纷下车,在侍卫宫女的指引下,一伙伙的步行往宫内去,肚子早已经饿的瘪瘪了。 舒家的人在马车上颠簸时,皇宫之中,萧朔一行人正在在太极殿一侧瀚海阁里坐了一圈,当中是一身明紫的帝王李郢鸿。 这位王上不到四十,没有什么架子,登位以来轻徭薄赋、守疆卫土,是个四平八稳的君主。 从十七做太子起,他一向是性情温和平顺,没有什么脾气,商议国事时常把文武重臣叫在一处,喝茶讨论,几个人就算吵的唾沫星子喷在脸上,也不会见他有愠色。 燕北军这回打下的土地南北横跨一千里,有江左江右两道加起来那么大,当中地形复杂陌生,当地民族与大梁本族从语言到生活习惯样样都不相通,打江山已是不易,治江上更是难上加难,对这片土地的政策稍有不慎,反叛的星火会即刻燃烧起来,纵然此时有燕北军坐镇,但燕北军总不能三五十年、上百年的驻扎在那里,那样收来的土地,也不叫国土。 文臣们旁征博引,主意很多,人人都是策论高手,恨不得就地书一绝世文章,而萧朔就坐在李郢鸿的右手下位,始终没怎么说话,全场要数谁话少,李郢鸿第一他第二。 内侍来换茶,躬身附在李郢鸿耳侧,小声说了几句话。 李郢鸿面色不变,“知道了,去吧。” 老臣们看他要说话的样子,极有眼色的都住了嘴,但李郢鸿却先温和地问了萧朔:“行枧有什么想法?” 这些时日萧朔出入宫闱,将北方的情况说给皇帝听,常常一说一整夜,李郢鸿看他顺眼,已经不客气的叫上他的字了。 皇帝不客气,萧朔不能跟着,遂道:“禀陛下,臣觉得几位大人说的都不错。” 他就说了一句,没有了下文。 李郢鸿:“还有呢?” 萧朔无奈道:“陛下,饶了臣吧,臣只会带兵打仗,别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学,实在没有‘还有’了。” 李郢鸿大笑起来。 十七上战场,打下了整个北境,挂帅归来,还是个连家都没过成的年轻人,在场有的老臣曾孙都比他大了,他可不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学么。 “你呀,哪有那么多仗打,你多跟着学学,快些出师,为朕分忧!” “臣遵旨。” 李郢鸿叫他哄得开心,笑着对其他人道:“今日先说到这里吧,北境也不是一日打下来的是不是,诸位回去换身衣服,晚上带着家眷来宫中饮杯酒,高兴高兴。” 众人称是,陆续行礼退下,萧朔却被李郢鸿按了下来,“昭琅和皇后一道来了,在外间候着,行枧你和朕一同去见她。” 萧朔应是,落后一步走在李郢鸿身侧。 外间不如里头暖和,秋高气爽,是该穿外披的时候了,皇后穿的很严实,她身旁的昭琅公主却单穿了件夏衣,人也是单薄苍白的,与差不多年纪的皇后站在一处,生生比老了十岁。 李郢鸿自然先关心她凉不凉,昭琅公主摇了摇头,欠身道:“关外苦寒,臣妹已经习惯,穿上厚衣,反而炎热难过。” 李郢鸿“唉”了一声,执起她手来,“昭琅你受苦了。” 萧朔在旁看戏,心知昭琅公主这番作态,是要提醒陛下,她有功劳。 帝王登基三年,柔然来使请亲,昭琅公主当时是宗室吴王之长女,李郢鸿封她公主,出使和亲,十余载来,她先后嫁了两任柔然王,生育三子。 北伐之战中,前一阵柔然都在坐山观虎斗,直到萧朔把突厥打的落花流水,西柔然害怕唇亡齿寒,出兵下场,而东柔然一边偷偷支援,另一边见机献了昭琅公主来投诚,声称与中原大梁有世代的友谊。 待到战局清明,昭琅公主写了长信回京,陈述多年以来的苦楚,兼老吴王妃在太后那里哭了个昏厥,皇帝十分动容,亲自下令,命萧老将军务必将这位和亲公主平安带回、好生安置。 这苦差被派到了萧朔脑袋上,安定两面三刀的东柔然、保全大义卫国的昭琅公主,伤了他许多脑筋。战胜归朝的这一路,昭琅公主也是由他一直亲自护送,和用肉身扛了一尊金尊玉贵的祖奶奶像没有多大区别。 李郢鸿这几日也问起了昭琅公主的情况,实际是暗里打探她的立场,萧朔其实曾在战中因她吃过亏,柔然以公主名义送帖议和,他带兵前去,中了埋伏,但他想这位和亲多年的确吃了许多苦头,有些事也并非她能左右的,于是含混了说辞,有锅都往已经死了的柔然首领身上推,没有说她的坏话。 昭琅特意来寻,还做这样子,皇帝也配合的很,赐了座,温声细语的关切着,唠些家常什么的,眼瞅着夜色已至,宫宴将要开席,还说要一起去。 宴设在含元殿,殿内金碧辉煌,宫灯皆明,幔帐飘飘,环佩叮当,来者按品级排列,每人单独一几,家眷坐在后侧小几上,都在相互攀谈,联络感情。等到帝后携昭琅、萧朔一同出现时,内侍高声唱名,全场皆静了,齐齐俯首拜见。 李郢鸿按例敬天法祖,缅怀一番先帝在位时的光景,表示今日这大统之功是秉承先帝遗志、是受到祖宗保佑的,接着将燕北军夸赞一遍,称其为朝之脊梁和肱骨,功昭日月。 也不晓得是礼监哪位酸笔杆子写的,辞藻华丽繁复,把陛下念的口干,大家不得不竖着耳朵仔细听,听到他终于念完,萧老将军立即下拜道:“此战非一人、一军之胜,而是陛下王道之胜,四海臣服陛下之威名,受感大梁之教化,诚心所向而宾服!” 麾下将领亦是同跪,萧朔绕过御座,跪到了前头去,其余众臣见状,纷纷加入和附和,齐声称陛下圣明。 皇帝龙心大悦,命他们都起来,还主动举了杯,令殿中诸人同饮。 这一杯之后,百官纷纷落座,钟鼓馔玉叮当作响,舞乐悠扬,宫人捧着各色碗碟成队进入殿中,就此开了宴。 此宴规格宏大,分作了两处,含元殿里是王亲、重臣、大将,琼林苑是旁的宗室臣子及其家眷。 萧朔被赐座在十分前排的位置,左手边是他外公萧老将军,右手边是另两位在此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 皇宫的酒醇美,但少了北方那股下刀子的呛辣,两位将军反而喝的不爽利,很大老粗的去与旁边侍女套近乎,问人家有没有别的酒。 萧朔在案几底下给他们一人一脚,两人一齐瞪了过来,很有几分委屈的意思,不过没有再继续搞些名堂了。 萧朔也有他自己的报应—— 宴开了没有多久,太后在命妇的陪伴下驾到了。 由萧老将军带头,几将都站了起来迎接。 太后先同萧慎卢老将军叙话,之后对萧朔连连夸赞,说他是好儿郎。 萧朔敛去神情,垂着双眸,却能明显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目光不做他想,正是萧侯夫人。 此人是萧朔舅母,对他向来不待见,萧朔幼时住过萧府,外公母亲都在战场,没人爱护,吃过她一些很阴私的手段。 再大一些,他寺庙军营两头跑,与萧府本没什么接触,奈何萧府里几位公子都是骨头缝里痒的货,招揍的很,被萧朔修理过数次,萧侯夫人心疼几个孩子,向来拿他当混世魔王,恨的不行,不知诅咒过多少次叫他死在战场上才好。 萧朔不咸不淡的抬起眸,瞟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淬毒似的,心下啧了一声,想道,气大伤身,至于么? 萧朔却不知道,在这几人到他跟前之前,已发生过一个小插曲:太后是老眼昏花的年纪了,看不清楚人,见萧侯夫人身边带了个年轻儿郎,以为是萧朔,叫到跟前慈爱的说了好多话,直到宁王郡主李環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的好祖母,您认错人啦! 那是才在金吾卫里混了个小小职务的萧侯小世子萧裕宁,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废物,太后说的那些“大好儿郎”“当世英才”“保家卫国”都和他没关系呢。 三年前萧家要出人和老将军同去战场的时候,他可是在家里撒泼打滚死活不去! 萧裕宁与他母亲萧侯夫人都红了脸,尴尬的无以复加。 有了这样的前情,侯夫人还得强打精神、撑起笑脸来,看太后又将萧朔亲热地夸一遍,她心里如何能好过。 她忍不住道:“太后过奖了,战场刀枪无眼、变化多端,他一个从军不多年的小辈哪来的什么主见和功劳,还是全赖长辈指点、圣上恩典,再就是些运气,才有着今日。” 听着是谦虚,却一句话将萧朔将人头别裤腰上的功劳抹了去。 太后道:“哎,不好这样说,总归是英雄出少年,朔儿是极本事的,你们萧府栽培的也甚好。” 废物萧裕宁插话:“什么栽培不栽培的,不过可是怜我姑母,原也是尊贵人物,叫那不知打哪来的负心汉——” 废物就是废物,说些最不合时宜最不体面的话,话没完便被萧老将军先呵斥住了。 他再抬头一瞧,只见周围几位将军都森森然的盯着他,这些人在战场上割人首级如探囊取物,眼中寒意摄人心魄,全不是他招架的住的。 萧裕宁腿肚子发抖,再不敢说下去了。 还是太后开口,破了这急转直下的氛围,她老人家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听见,眼儿笑的眯成条缝,“朔儿如今几岁,定了人家没有,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哀家来做个媒人,今年宫里头还没办过喜事呢!” 宁王郡主李環立马叫道:“祖奶奶!不要乱拉婚配!我们小姐妹们还要多看萧朔几眼呢!” 太后捂了捂耳朵,嘶了声:“你这小祸害,叫的你奶奶这半只耳朵也要听不见了!” 李環赖到她身旁去,抱起她胳膊来,撒娇耍赖了一阵,太后叫她弄得没有办法,边笑边扯她耳朵,叫她是“小赖皮”。 最后在李環的软磨硬泡之下,太后金口玉言的点了萧朔陪郡主去园子里逛逛。 萧朔道了声遵命,与李環一块儿出了殿,这事也就这样揭了过去。 太后瞧着他背影,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3023|182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转过头去,与萧老将军目光轻轻一碰。 心如明镜、点到即止。 宫灯璀璨,萧朔的青色袍子被照的幽深,袖边蟒纹若隐若现,李環好在也是个高挑的,追他的步子不喘气。萧朔同她也不熟,简单道了谢,停了步子:“多谢。” 李環嘻嘻笑道:“不谢不谢,萧将军前途无量,不必在乎宵小之辈。虽是借口,不过琼林苑里此时正好玩呢,将军得闲,可以去瞧瞧。” 萧朔颔首,漫步而去。 含元殿内尽管热闹,但总归是庄重的,要论活泼松快,倒真是琼林苑好。 琼林苑中黄栌正当季,花梗如羽,万缕罗纱,遍植院中,挂满宫灯,整个园林都像蒙了一层纱雾似的。 这儿没有帝后宫妃,气氛轻松,舒兰汀也正在此处,还是独坐。 苏寒玉实在义气,夜里宫人领了舒家几人进宫,舒兰汀定睛一看,案几座次虽在一处,可旁边“碰巧”隔上了一棵树,成了一个单座。 她嗖的一下坐了进去,谁都拦不住。 这座右侧是黄栌,左侧是梨园琴师,琴师素手拨弦,她面前单独一几,几上有炙烤好的五花肥牛,上好的御酒,一口酒配一口肉,没人管着她,她吃吃喝喝,微醺之中,完全是神仙不换的意境。 苑中官眷们正在做曲水流觞的游戏,“花”顺着酒飘下,琴曲停时,花也停,要么作诗、要么饮酒,已有几个王公子弟中彩,当场做了诗文,引得一片叫好。 他们叫嚷的太高兴了些,以至于乐极生悲,引来了想“与民同乐”的李郢鸿。 皇帝甫一出现,众人都立马行礼,他摆手,“哎,不必多礼,朕来瞧瞧你们玩的,在玩流觞曲水是不是?” 众人应:“是。” “你们该怎样还怎样,当朕不在——这是口谕。” 他既然在,怎么可能当不在,只能是装不在。 大家都坐回原位去,回忆自己刚才的表情动作,往前续上,皇帝负着手目光沿着流觞走了一圈,最后笑眯眯的、旁边陪同的人也笑眯眯的……都看着舒兰汀。 舒兰汀倒好,眼里哪有旁人,自顾自夹着肉吃,头都没抬,这全场贯彻“当朕不在”旨意最透彻的就是她。 萧朔驻足,眉头轻皱。 一枚小石子从他指下探出,舒兰汀身侧琴弦发出“锃”的一声,她一激灵,瞪着眼睛抬起头来。 吃了酒,她那脸红扑扑,眼珠子却像葡萄似的亮,这会儿像被惊的了小雀儿,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此刻她面前,流觞之中,红灿灿的一朵,不是“花”又是什么。 舒兰汀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居然中彩了! 看她模样,皇后想她是紧张了,笑着宽慰:“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瞧着面生呢。” 不等舒兰汀说话,舒夫人忙不迭的站起来自报了家门,皇后道:“原来是舒学士之女,早听闻了,舒府的千金锦心绣口,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呢。” 舒夫人眼角僵硬,都快挤不出笑来,有名气的是大女儿,二女儿恐怕要丢脸。 “臣妇——” “娘娘,”舒兰汀的声音俏生生的盖过了她。 众人瞧去,只见舒兰汀笑眯眯的绕过了案几,很丝滑地捞了捞袖子,向帝后行了一礼。 礼数标准齐全,半点都不露怯,哪里要什么礼教嬷嬷来多此一举,她祖母能养育出状元郎、投喂出大将军来,那饲养水平能差到哪去? 舒兰汀先是大大方方的说自己不会作诗,“不是说才高有八斗么,那八斗一定都叫大家给占去啦,没给臣女剩什么,臣女实在做不出诗来。” 模样活泼生动,惹得皇后抿唇轻笑。 又不是殿试选状元,玩事而已,做不出便做不出,还能计较不成。 她心里头喜欢这小东西,刚要开口免了她这回,舒兰汀却弯腰,在前方竹筒中舀了一瓢酒水。 “反倒是这酒,”她旋着两弯梨涡,“满园子玉树兰芝,好好地御赐的美酒,都没机会来尝,不如让我来尝一口吧!” 舒兰汀咕噜咕噜喝下那瓢,还擦一擦嘴,冲他们明快的笑起来。 皇帝都没忍住,噗嗤一乐。 萧朔扶额。 他不再旁观,从树后走出一步,人们这才看见了他,皇帝也道:“咦,行枧也在此处。” 萧朔双手抱拳,道:“陛下,美酒佳肴,文武双兴,五谷丰登,盛世太平,臣请乘风舞剑一曲,为宴助兴。” “好!好!” 夜风徐徐,月色如练,黄栌花叶飘落,如烟似雾。 萧朔借来金吾卫配剑,他身条挺拔,轻若飞燕,踩着韵律,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兴起之时,飞身上树,挑的树枝摇曳,花落如雨,他穿梭花雨之中,银光闪烁。 收势之时,他落地半跪,颈侧渗出细汗,长剑抱在怀中,呼了口气。 里里外外的人都来看他,鼓掌叫好,舒兰汀坐在树下,也满脸高兴的给他啪啪鼓掌。 萧朔借低头时带去一眼,眼里很明显写着“你这缺心眼的”。 7. 第 7 章 萧朔开了一头,诸人也接连献艺,当真是琳琅满目、人才辈出,舒兰汀把手都拍红了,看的那叫一个开心。 趁着人多热闹,萧朔还是老招数,投了一颗石子提醒,将舒兰汀引去了没什么人的花园里头,头一句话便是斜着眼问她:“好看吗?” 舒兰汀嘻嘻笑:“好看!” 笑的如此没心没肺,萧朔往她额头“咚”的来了一板栗。 好清亮的一声响,舒兰汀一手捂额头,露出“我是谁我在哪刚才谁打我了”的不可置信表情。 萧朔道:“舒兰汀,你真本事,光我瞧见的你就喝了有八九杯,这是什么场合,生怕喝不醉是不是?” 这宴席也不晓得是哪个摆的,案几上、流觞中的酒水是两色,混喝醉人,而且一般流觞都用水酒,苑中这样酒香四溢,闻起来分明是醇酒,宴中宾客都是鬼精鬼精的,没人去捞那流觞的酒,她倒好,一杯又一杯,把自己当酒神。 萧朔怕她当着帝后乱说话,赶快舞了个剑混了过去。 舒兰汀瞪着他:“我当然本事!又是为这样的事打我,你们这些人未免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我这海量有什么好怕!” 萧朔指指头顶,“你本事,瞧见没有,牛在天上飞。” “呵!” 但是,说到飞,舒兰汀脑子里叮当一声,“罢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不明白我可以理解,若你诚心向我赔罪,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她态度转变突然,萧朔侧耳要听她吐出什么象牙。 舒兰汀:“不如你现在就带我飞飞,就三棵……四棵树怎么样。” 萧朔喟叹:“舒兰汀,真出息啊你。” “带我带我带我吧,”舒兰汀气性是真不大,想到他刚才舞剑时飞身上树的样子,馋的不得了,一把将他袖子拉住,“刚才那树那样高,你一踮脚便飞了上去,飞的又高又快呢!” 家常便饭,轻功而已,萧朔道:“不过是花架子。” 舒兰汀:“带我带我带我!” 儿时舒兰汀常叫萧朔带她飞,她那会儿胖嘟嘟的,他也飞得起来,如今他武艺精湛、她也瘦了,一定能飞的很高。 “只要几棵树就好,不用飞太远了,”她通情达理的道,“毕竟是皇宫呢,被侍卫瞧见打下来就不好了。” 萧朔去抢自己袖子,“你也知道是皇宫?别扯。” 舒兰汀不肯放,拽着他袖子摇,“哎呀这又没人,你都三年没带我飞过啦,你刚才还打我了,你带我飞我就不计较了。” 她惹的萧朔十分想笑,先前在殿中的不虞都忘了,但还要故意板起张脸:“说了别闹,下回。” “下回是哪回,先说好了,不要赖账。” “又不是难办的事情,我赖你什么账。” “真的?” “真的——”萧朔忽安静下来,舒兰汀不晓得他发现了什么,总之一下被他推到了背后。 萧朔目光如电,朝林中一扫,他听见簌簌声,是鞋子碾过落叶的声响。 几息之后,不远处树后走出来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略有些尴尬,低着头道:“将军,是我。” 来人是萧朔的亲卫,萧朔眉头松开,“找我?” 亲卫瞟瞟他身后飞出来的裙角,没有说话。 “直说无妨,”萧朔也将舒兰汀从身边放开。 亲卫不敢多看她,快步过来,说是张卢两位将军有请,就在前头等着。 这俩大老粗找他做什么?萧朔有些纳闷,但也没多说,“行,你带路。” 但两位将军说了,不要让外人晓得……亲卫犹豫了一瞬,不过到底是亲卫,跟着萧朔的时间长,很是了解他,眼前这姑娘绝对不算外人,起码对萧将军来说不是。 因而他立马领了路,三人行出不远,绕到林后,露出一小亭子,那卢漳生、张复二位将军正在里面。 舒兰汀跟着萧朔一块儿进了去,两边都是一愣。 那二位愣的是萧朔带了个小姑娘,舒兰汀愣的是地上有个五花大绑的人形粽子。 粽子口里堵了团乱七八糟的抹布,鼻青脸肿的、涕泗横流,双眼被黑布蒙着,看穿着,应该是哪个勋贵的公子。 萧朔飞快的掩了舒兰汀眼睛,示意了亲卫,看其带舒兰汀人走开,才向卢张二人眼神询问。 二人将脑袋从盯舒兰汀那头收回来,道:“我们瞧这萧家小世子是不想要舌头的模样,特意将他绑来,好叫他如愿!” 地上的正是乱说话的萧裕宁,萧朔走后,太后与老将军说话去了,没人理他,他气闷,入座喝了两杯酒,同萧府另一个公子不干不净的说着萧朔及他母亲的坏话,过后去找地方如厕,刚一出门,被两将打了闷棍,绑到了此处来。 萧裕宁自己是金吾卫中一员,金吾卫负责保卫京城安宁,宫宴特意调了一支队伍进来值守,哪晓得在这些当兵的眼里,防卫形同虚设,和那窗户纸差不了多少。 他被两人揍了顿狠的,又恨又怕,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听得脚步声和说话声,他手脚使劲的蹬,一副丑态。 萧朔半蹲下来,靠近了他,从旁拿了一截树枝,直抵在那喉咙上,萧裕宁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想做哑巴?” 果然是萧朔! 萧裕宁“呜呜”出声,也不晓得是求情还是要骂人,萧朔为了全他夙愿,把他口中抹布拿开,让他说话。 “萧朔……”萧裕宁还是被他娘养的太好了,开口依然叫嚣,“这是皇宫!你怎么敢!我要告到皇上那里去!” 萧朔手下使力,树枝陷入皮肉之中,他笑:“萧裕宁,你果然想当哑巴。” 萧裕宁赌他不敢真动自己,“你、你、你伤我试试,一命换一命!” “你是不是傻子?我伤你做什么,我要将你脑袋按在水里浸死,再往井里一抛,是你自己酒醉跌下去的,明日你娘寻你,看你身上也没有什么伤,是淹死的。” “…………”萧裕宁道行还是太浅,听了他慢条斯理这样一句,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别、别别!咱们好歹是堂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别杀我!” “我不是野种么,萧府现在改了风尚,流行与野种做兄弟了?” 萧裕宁失语。 萧朔将树枝扔了,直起身来,踢踢地上这团人,问那二人:“现在怎么说,是浸死还是……” 萧裕宁:“!!!” “路上有别人瞧见没?” “没有,我们做事你还不放心,老子夜行杀突厥狗贼,狗贼人凉了一宿才被发现,这么个废物算的什么。” “好……” “我错了、我错了!”萧裕宁大叫起来,“饶了我吧!” 萧裕宁兄弟几个幼时仗着人多,常欺凌萧朔,萧朔那时就是先挨了众人的打,后头再单个找人往死里咬,眼下这情形,与当年几乎没有分别!哦不,萧朔还多交了几个杀人如麻的将军兄弟! 萧裕宁十分后悔自己多嘴,哀哀求情,“我再也不乱说话了,绝不说你、不说姑母,我以后就是一个哑巴,萧朔、萧爷爷、萧大将军,你饶我一命吧!” 真是太没骨气了,萧朔顿觉无趣,说他废物一点不夸张。 玩起来还没一只蚂蚱会蹦跶。 他摇了摇头。张复晓得他意思,过去踢了萧裕宁一脚,接着拎着他朝外走,人一会儿就消失了。 当然,不是真去浸人的,哥几个没到杀人当乐趣的程度,张复处理好了,再次回来,对他们说人已经松了绑,跑走了。 萧朔道:“怎么绑他来了,宴中的酒还是吃不惯么。” 张复道:“吃不了一点,比西北的差太多了!” 卢漳生则嘿嘿一笑:“实在太无聊了,什么也不让做,还不如拿这小子找点乐子。” 合着金尊玉贵的小世子就是个乐子,萧朔啧了一声。 “还有件正事和你说,”张复以极低的声音向萧朔说了几句。 皇后那头的人带了个信来,说皇上有意给昭琅公主重新册封、在京建府,还要赐封地田庄,以对她的功劳进行表彰,昭琅竟没有应,只说是自己应做的,倒叫皇上不知道要如何做了,跑去问了皇后。 卢漳生一听见就来火,他弄不明白那公主脑子里装的什么,唾沫星子快喷到天上,张复道:“就你嗓门大,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旁边安静的萧朔横了一眼过去。 卢漳生恨恨道:“你们难道不恨吗?阿朔,是他们害了你,只要你一句话,我这官帽不要了……” 萧朔转头看向他,面沉如水,眸光漆黑,慢慢的,卢漳生消了声。 萧朔淡淡道:“此事不是现在该提的。” 但何时提、如何提,却不说了。 张复清楚他胸有成算,拉了莽夫卢漳生,叫他闭上嘴来。 小小的亭子里,有了片刻的安静。 这时,亭子底下冒出一只圆润的脑袋,双眼看向他们这处,写着“好了吗?”三个大字。 噫!小姑娘! 两将眼睛发光,像见了鸡的黄鼠狼。 舒兰汀看粽子都被扔了,应该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了,实在有些按捺不住,故而开始探头探脑。 “快过来,”萧朔招手。 舒兰汀跳上台阶,咚咚咚跑上去,“什么好玩的不带我!” “脏死了,有什么好玩,”萧朔掸掉她肩头落的枯叶。 他前面意思是叫亲卫送人走,亲卫把人领在下面听墙角,他没有多说,听就听了。 两将探头探脑,八卦之心已经到了极致,萧朔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番,舒兰汀甜甜笑着与他问好,“谢谢你们在军中照顾阿朔。” 太讨人喜欢了,卢漳生兴奋的摩拳擦掌道:“我就说这小子藏了个姑娘!还不认!他写那些个信、搜集这这那那的小玩意,还骗我们说是给小孩的!” 张复还有修养一点,和气的回礼:“弟妹。” 萧朔就知道会这样,抬起一脚要送他。 “弄错了,”舒兰汀先来了个轻描淡写、微微一笑,“我其实是他爹!” 萧朔的拳头从天而降,砸在她头顶。 他凉飕飕的:“我是你爹。” 舒兰汀拧过脑袋,抱起他手腕就要咬,萧朔只得撤手,她趁机一脚踩在萧朔鞋背,留了个泥印子。 萧朔道:“你就是属狗的。” “狗那么可爱有什么不能属的,你属鸡你小肚鸡肠、叽叽歪歪。” “呵,绝交。” “我先绝,绝交。”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分明是我先与你绝交。” “……” 两人叽叽喳喳,两将目瞪口呆。 “看见了?” 萧朔瞥向他们,没好气道,“还胡说八道吗?” 两人诡异沉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们的感受正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此时此刻,哪里还记得什么和亲公主、可恶柔然、阴谋诡计,二人脑中只有一句“我是他爹”。 从来没有人可以对萧朔提他爹,他娘现今好好在呆在北地军营之中,当着所有人的大姐头,一顿饭吃半斤牛肉,就这样,萧裕宁提了,也要挨顿狠揍,而谁要去提他那死了的爹,完全就是找死了。 是真的会死,不是这样吓唬吓唬。 但是这姑娘可以。 此事,难以用语言解释。 不理两人的思绪翻飞,萧朔对舒兰汀道:“你认认他们,我一般都住在你上次去的军务府上,你有事来找,若我不在,找他们俩也一样。” 舒兰汀点头应好。 萧朔想着也没什么好多余说的,彼此认了脸就行,于是送了舒兰汀回琼林苑去。 到不远处,看前面灯火辉煌、人头攒动,萧朔停了下来,摆摆手让她自己去, 舒兰汀融入人群之中,兴许是她消失的久了,她刚露面,舒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没同舒夫人多说,坐回那单独的小几后,在黄栌树下,唇角微翘,双眸映着一片热闹。 却显得她孤单一个了。 萧朔皱了皱眉头,亲卫到他身边,低声说陛下召见,他顿了一顿,转身走开了。 - 回了这宴席上,舒兰汀也没有老实,她小花招一套接着一套的,这会儿桌上菜冷不好吃了、因着被萧朔教训过酒也不喝了,她便开始玩弄琴师,托着腮极为幽怨的盯着琴师。 眼中控诉之意非常明显:都怪你,在我这儿停了琴,害我中彩。 琴师一个老实人招架不住她,主动问她想听什么曲子,舒兰汀接连点了一二三四首,将此处变成她独一个的听奏会。 听着那皇家出品的优美琴音,对风花雪月一窍不通的舒兰汀只觉得耳朵脑子都很舒服,有些想打瞌睡,这时,亲爹发出一声巨响,将她吵醒了。 亲爹刚眯着觑觑眼到处找她,没找着,回来一看她就在座位上,凶凶的说:“你这是到哪去了!” 舒兰汀揉眼睛,“随便转了转,坐的屁股疼。” “这是宫中,岂能随便转!” 舒兰汀“唉”了一声,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真是奇了怪了,为何人人都觉着她不靠谱?没人看出来她的聪明机智、有礼有节么,怎么这品质非要配个苦大仇深、少年老成,做人开心与靠谱有什么矛盾! 舒大学士也是个不懂她的俗人,道:“爹叫你背了那样多的诗,你怎么就一首都没念出来!” “咱们家才高八斗有您就够,分到我这儿不够用了嘛,爹你在那含元殿里头吃的什么,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3024|182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不一样的菜……” 舒大学士:“含元殿不是吃菜的,是陛下主持的……!” 舒兰汀都没听完,“喔喔原来如此!” 父女对话惹得旁边人都悄悄闷笑起来。 帝后走后,此处恢复松散,命妇们相互走动,舒夫人身边聚了几个官位低些的官夫人在献殷勤,舒夫人性子倨傲,与身份比她高的夫人处不来,也就只有这些人来拍拍马屁。 此时听了舒大学士与二女儿的对话,颇觉有趣,凑上来夸了舒兰汀活泼可爱,连皇后娘娘都喜欢。 舒夫人冷冷地道:“她是个不知好赖的,你们莫要说些虚话,她要信以为真。” 几人忙说她谦虚,舒家女儿的教养出了名的好等等,说到了舒明玉如何的珠玉在前,今夜的诗文多么惊艳,舒夫人的面色好看起来。 舒兰汀听了,忽然想了起来,目光往四下瞟,怎么不见舒明玉?这小夫子姐姐可不是会乱走动的性子。 便是在此时,她的目光对上了一位被宫女簇拥的奇怪妇人。 说她奇怪,是因为她一身单衣、重敷粉黛,神态疲惫苍老,与周围人大为不同。 目光相撞,舒兰汀礼貌低头,而那妇人竟盈盈走上了前。 伴随着她的走近,座前、连带附近,全部安静下来。 “松庭,”此人正是昭琅公主,她停在舒大学士面前,轻轻下拜,“多年未见,可曾安好?” 舒大学士怔了一怔,他坐在案几后,停顿的这几秒,已经十分失常和失礼。 终于反应过来,他忙站起回礼,“见过昭琅郡主。” “你我何必多礼,”昭琅柔声说,“快请起吧。” 舒大学士道:“是……是。” 郡主头上的步摇几乎花了他的眼,他忍不住揉了揉。 其间气氛怪异,连舒兰汀也嗅了出来,而舒夫人更已经面如黑炭。 昭琅道:“听说园中黄栌正盛,我久不归京,不大认得路,君可否与我引路?” “这……” “我夫妇二人一同为公主引路,”舒夫人道。 昭琅颔首:“好。” 于是三人离席,留下神色各异的众人。 舒兰汀有点子迷糊,这是什么情况?她四下张望,极想打听,其他人碰着她的目光,全都低头躲避。 她觉得纳闷,一边剥栗子一边将疑问按下。 约小半个时辰,夫妇二人回了来,舒大学士满脸讪讪,舒夫人冷若冰霜,不管他如何搭话,都不理人。 而直到宴尾,昭琅公主也都再没有露面了。 夜间,舒家人出宫门,坐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往苏府去。 停在大门口,舒夫人先下了马车,舒大学士屁滚尿流的跟上,口中叫着:“夫人、夫人等等!” 舒兰汀姐妹二人在后一辆,车还在走,她揭开帘子,探着脑袋看她爹的笑话,就差要嗑瓜子。 “那昭琅怎么回事,是爹的风流债不成?”舒兰汀想着舒明玉兴许知道一些什么,回头向她打探。 舒明玉是后头才回宴上的,从那会儿开始,到此刻,已经当了一路冷美人冰雕了,闻言将玻璃似的眼珠子转过来,面色微妙地盯着舒兰汀。 舒兰汀:“怎么了?不能说么?” 舒明玉又闭上眼睛,当她不存在。 “………………”这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古怪。 舒兰汀只好独自回了自己院子,自行卸了发髻,叫丫鬟打了水来浣发。 她头发乌黑发亮,像绸缎一般,因好洁每日都清洗,洗起来不费什么功夫,而秋日干爽,只需在院中披发晾上一两炷香,也就干了大半。 在院中干发时,才从丫鬟这儿听说了自己爹的事。 果不其然,昭琅公主就是大学士的风流债。 十年以前,榜下捉婿的美谈发生之前,舒大学士原是个有主的。 舒家是郴州人士,郴州是吴王封地,舒松庭有状元之才,在吴王那儿也是有名的,彼时吴王府中大郡主李淑宁对舒松庭有意,正待其科举高中,再行婚嫁。世事难料,册封旨意来的比金榜题名要早,淑宁郡主成了昭琅公主,坐上了北上的车马。 有说老夫人之所以变卖家产来到京城,就是怕着儿子伤心,带他换个地方。 又过了几年,舒松庭中了状元,后头才有了现在夫人。 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些年夫人为此闹过许多次脾气,府中上下都悄悄传过了。 说到此处,舒兰汀心想,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夫人一进门就去小少爷那院里了,老爷在那低声求情,仆人们都敢进去,全都跪在外面呢。” “吵起来了吗?” “老爷都没能进门,怎么吵,姑娘,在宫里是发生什么了?” 好嘛,丫鬟也想在舒兰汀这里打探打探呢。 “我也不清楚,也避着我呢。” 舒兰汀表示等自己知道更多了再来告诉她,丫鬟则表示自己现在可以再去探探前院情况。 丫鬟飞快的去了,舒兰汀“哎”了一声也没拦住她。 不是,她篦子还在丫鬟手里呢! 只好自己去房间再找一个,坐在院子,晒晒月亮、吹吹秋风。 刚在宴会里享了一整夜的热闹,突然到此宁静之所,心中忽而有一些些很微妙的空落。 那种空落,不是明月照大江、苍生一芦苇的空落,只是一片叶儿落了,落得离大树有些远,不能化成养分明年再生在这棵树上了;是小鸟飞去南方过冬,叽喳一冬,再来时藏在泥瓦墙壁上的爪印没了,原来此处换了一个新房子…… 舒兰汀想,若要写诗,这样的想法和意境要如何说呢? 颂繁华、歌太平已有许许多多文章了,冬天的雪夏天的花也有了忠实的拥趸,但是雪融后屋檐上的水将瓦片渗的深浅不一的样子、小鸟爪印在墙壁中小小的痕迹、草儿卷曲起来像一个春饼的样子,从未有人去写。 这也是一种空落。 空落但自在。 舒兰汀在这小院里仰头晒月,享一刻的空。 ……然后一颗石子扔到了她肩上,太熟悉了这感觉。 舒兰汀大睁眼睛,定睛看去,月儿高悬,墙头上坐着一个黑衣劲装的萧朔。 晚上不是刚见过么,还有什么事来找她?她歪歪脑袋 萧朔单手撑着膝盖,高束的马尾落在身后,挑眉:“不是要飞么?” “!!!”哇,好讲信赖!舒兰汀双手高举欢呼,萧朔如鸿鹄轻轻落地,直起身来,低眸瞧着她。 他也是后来想起来的,她对他说,“又为这样的事打我”,表情有一些不对。 萧朔道:“等一等再飞,‘又打你’是什么意思,这府上是有谁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