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文女主但全员重生》
1. 第 1 章
“你嫁过去要守一辈子寡。”
李清越微垂着头,指腹轻柔的抚摸着大红盖头上鸳鸯戏水绣花,柔顺的墨发顺着她的肩头散落,墨黑的发梢与艳丽的红交织。
她等了整整两年,只等回来了一个衣冠冢。
李清婉站在她身侧,弯下腰倾身靠近,又刻意将声音压低:“阿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先逃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阵子,父亲母亲好好向谢家道歉赔不是,他们也不好太为难咱家。”
谢玄活着的时候,有多少人艳羡这桩高攀的亲事,现在就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热闹。
李清越微微蹙眉,叹了口气,耳边又响起长姐地劝告:“这是我们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你千万不能犯傻!”
“父亲能入京任职,大姐夫能谋得差事,都是靠着谢家的打点照拂,我怎么在这种时候能背信弃义。”说话间,李清越抬眸目光扫过面前的铜镜,上面映着两张脸。
她们两姐妹本就长的不像,李清婉生下儿子后衰老的厉害,遮盖斑点的胡粉用的太多,皱眉时额头多了几道深深的纹路。
原本有几分相似的眼睛也因为劳累往下耷拉,彻底变了形状。
李清婉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不满地说:“这点恩惠谢家随意的几句话就能办到,根本没费多少心思,难道要用这些买走你一辈子吗。”
“咱们不攀他谢家的门楣,哪怕是嫁个寻常郎君,男耕女织,日子辛苦一些,也胜过那望门寡妇百倍。”
“长姐,别说了,”李清越听的心惊肉跳,用力咬了一下唇肉,眼中迅速蔓开水雾:“我倾慕谢玄此生非他不嫁。”
李清河无奈摇头,心疼的抚摸着她颊边的鬓发,“傻丫头,又有谁来可怜你这一番痴心。”
李清越依恋的贴着她的掌心,任由她抚摸自己的脸颊,眼角被肉茧刮刺痛,轻声细语地问:“长姐和姐夫朝夕相处觉得幸福吗。”
李清婉大她五岁,早几年在渝州就嫁了人。
她爹李志远调任时带着长姐和姐夫孙忠明一同如京,因为盛京高昂的房租,一直都住在家里。
父亲母亲命中无子,只得了她们两个女儿,一直把姐夫孙忠明视做半个儿子。
家里大小事务都是李清河一人操心,孙忠明不喝不赌不逛花楼,当然也不管家里的事,在谢家安排的闲职上混日子,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众人口中顶好的丈夫。
李清河听到她这么问,两颊渐有笑意,笑道:“虽然现在日子辛苦一些,但每每看到儿子我这心里都甜的像蜜。”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顿住,突然收回手,惋惜道:“你嫁过去这辈子都不能有儿女,岂不是白活……”
李清越不懂她的甜蜜,右颊刺痛消失,思绪有些飘散到几年前,那时长姐的手还没有长茧,她们曾经是相似的。
“女人没有夫君子嗣,晚年一定会孤独后悔的,唉……”
李清越不认同,也没有反驳,视线再次落在鸳鸯盖头上,这是她一针一线带着真切期许绣的出来的。
在渝州从未见过谢玄那般品貌出众的男子,只因为父辈一句口头约定来渝州找她,不嫌弃李家败落愿意娶她,离开前费心帮父亲调任,让她不用忍受与亲人分离之苦。
谢玄死了,她应当是很伤心难过的,但是心里除了感慨惋惜,竟也没多少情绪。
说话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莲星看到李清婉俯身行礼,转过身面向李清越恭敬道:“小姐该梳妆了。”
李清越点头,示意她给自己梳洗打扮。
李清婉默默退到一边,担忧刚才的胡话被莲星听到,小心翼翼观察对方的神色,再没提半句有关谢家的事。
莲星是谢家送来的丫鬟,确切的说李家上下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是谢家送来的。
初入盛京的时候,官府安排的住处,除此之外她们什么都没有,见识到比渝州高出三倍的物价,家里上上下下什么都不敢买。
父亲做主簿一个月五贯钱的俸禄,维持基本的生活的很艰难。
起初家里有客人,只能买五块糕点撑面子。
是谢家派人送了丫鬟银钱来,又给她姐夫孙忠明安排了差事,日子才逐渐好起来。
李清越穿好繁复的嫁衣,艳丽的红翻到将她衬的越发苍白,身形单薄纤弱惹人怜惜。
莲星在她脸颊又添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仔细簪好华贵的首饰,暖黄的阳光穿过窗柩柔柔包围着她,最艳丽华美的装扮,在她身上却依旧有种霜雪般孤寂的脆弱感。
李清越看着铜镜的金玉首饰,瞥见身后李清婉含.着泪的眼睛,好像再说你真可怜。
视线被鸳鸯盖头挡住。
在嘈杂的声音里踏进花轿,一阵颠簸后轿帘被掀开。
有光透进来,李清越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把红绸递过来,盖头跟着风动荡了一下,红色的衣袖映入眼帘,分明是新郎的服饰。
她愣了一下,没有动作。
谢昀见她没有马上接,不耐烦的晃了晃红绸,压低声音:“下来,自己抓着。”
李清越连忙接过红绸。
她还以为是自己一个人拜堂,没想到谢家会让谢昀做替身。
谢昀一直不太满意她,挑剔她的家世才貌,觉得她配不上谢玄,想让谢家退掉这门亲,甚至私下来找她谈过退婚赔偿。
李清越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被丫鬟带到婚房,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从稍稍放松些,衣袖下的手悄悄抚摸这锦被,指腹的触感细腻柔滑,她从来没用过这么柔软舒适的被子。
李清越的唇角忍不住漾开涟漪。
“夫人,我藏了点心带进来,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先将就垫垫,等吉时过来就可以休息了。”莲星的声音从远处飘起来。
油纸被打开发出细碎的声响,桂花糕的香味弥漫。
一踏进谢家,莲星就立刻换了称谓。
李清越连忙收回摸索的左手,紧紧抿着唇角,即使有盖头遮挡也保持着哀伤的神色。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早点去休息不用守着我。”
和其他羞涩期盼的新娘不同,谢家的洞房花烛,注定是李清越一个人独守。
莲星捧着点心的手指收紧,将油纸捏的皱巴,轻声道:“我应该陪着夫人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李清越看不见莲星的纠结的模样,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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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按规矩守着自己没再让她去休息。
莲星一贯是守规矩的。
谢家把莲星送到谢家,既是照顾她,也颇有监督考察的意味。
但她很会装样子,知道怎样表现才能让人心生好感,不自觉向着她说话。
院外传来声响,莲星缓缓上前,像是怕吓到她一般声音轻柔:“夫人吉时到了。”
李清越不用熬着等新郎,自己将盖头挑开,视线骤然变得明亮,她不适应地眨眨眼,眼眸水雾弥散,垂下眼睫遮住朦胧泪光。
莲星见她难过也是心头一涩,默默靠近了些,犹豫着要不要递上丝帕。
李清越方才被桌台的盆景花晃了下眼睛,细看才发现是玉器,宝石花蕊被暖色的烛火映的发亮。
那么闪,那么美,不能再看了!
她手指搅在一起,头埋的越发低,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担心是玉器盆景摔落急忙抬头。
粉色玉石花瓣光泽温润,红宝石珠子也依旧闪耀,还好、还好……
“二爷,你这是……”
莲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她将自己护的严实,只能瞥见红色的衣摆。
“让开。”是谢昀的声音。
其实她和谢昀交集甚少,但谢昀每次都横眉竖眼语气恶劣,遇到旁人又变得温和有礼,让李清越对他印象颇深。
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她有些不安的想。
“让开!”
谢昀的声音愈发不耐,任谁的能听出怒气,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莲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固执的不肯退让。
眼见这躲不过去,李清越后背绷直,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拽了一下莲星的衣袖示意她让开。
她盈盈抬眸看着门口的谢玄,开口道:“二公子深夜来我的住处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李清越的声音像是山涧清凉的水珠,总能抚平他燥郁的情绪。
可惜上一世纠缠到最后只剩下恨,除了床笫之间溢出细碎的声音,她几乎没再跟自己说过一句话,连诅骂都不愿意了。
谢昀远远的望着她,像是被那道声音定住,心在胸腔剧烈的跳动着,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凝固,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眼前的人各外清晰。
真的是她。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翻涌的恨,只是戒备的看着他。
一定是上苍垂怜,才让他重生回到这个时候,那些误会欺辱的混账事都没有发生。
她不恨自己,她们还有很多种可能,绝不会走到前世那般……
谢昀握拳站门口,紧紧盯着她不发一言,眼眶却一点点变红。
李清越看谢昀气的双目发红,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都正大光明嫁进门了,谢昀总不能对长嫂动手动脚吧。
正想着,就看见谢昀突然大步往前走。
他努力调整表情想让自己和善些。
李清越瞥见谢昀脸上扭曲的神色,眼瞳不受控制的蒙上一层水雾,被吓的不自觉抿直唇角,幸好梳妆时莲星给她涂了胭脂,眼下不至于面色惨白露怯。
她极力控制身体不往后缩,坐在床沿除了身后的床榻没地方可退。
2. 第 2 章 恨明月高悬 .
半个时辰前。
谢昀看着身上的新婚红衣以为自己又醉了。
只是这次梦里的东西更真切,连带着身边的景物都变回了从前的模样,下人都年轻了几岁,唯独没有她,连梦里她都不肯出现。
谢昀揉了揉额角,懒散的躺着长椅上,对赵嬷嬷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上心。
“婚事已经定下了,老夫人也认了李家儿姑娘这个儿媳。”
“二爷,你……”赵嬷嬷看着谢昀长大,对他的脾性再清楚不过,知道他不耐烦听,也不可能忍着脾气去敬重瞧不上的李二姑娘,但她还是得把该说的话说完。
“你就算是看在大少爷的份上,也不能再为难大夫人。”
听到少夫人这三个字,谢昀陡然有了反应,起身一手将面前的桌案掀翻,砸出巨大声响。
赵嬷嬷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火,立时噤声低头,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谢昀掌权后,谢家上上下下再没人提这个称谓,默契的叫李清越夫人。
无论多久,他都厌恶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他和李清越所有的可能隔开。
他嘴角噙着笑,眸色沉沉,俯视着面前的人,阴沉地问:“谁允许你叫她大夫人?”
赵嬷嬷奉老夫人的意思来劝谢昀,横竖她都是有理的,但对上谢昀阴鸷的眼瞳,又瞬间没了底气,再多道理都说不出来,顺着他道:“我嘴笨说错了话……是李二小姐。”
谢昀扶着额头,烦躁道:“滚!”
话音未落,赵嬷嬷就逃一般的小跑出去,步伐狼狈顾不得姿态。
谢昀泄力般的坐在地上,房里的下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连砸坏的桌子都不敢去收拾,周遭静的像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手背传来细微的钝痛,低头才发现有鲜红的血珠往外冒,他自虐似的按了下伤口,涌出来的血珠滴在大红衣袍上并不明显。
谢昀忽然一个激灵,做梦怎么会痛?
他急忙拨开右手的袖袍,入目一片光洁,那道刻意保留下来的咬痕消失了。
谢昀心神激荡,脑海一片空白,起身朝着记忆里的住处跑。
见到那双还没生出恨意的眼睛,只往前走一步她便红了眼眶,像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谢昀不敢深想,克制的停下脚步,深深望着她,想记住这身嫁衣红妆模样,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目光落到李清越脸上,他脚步一顿,没再往前,不想再吓到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深夜闯进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李清越紧绷的肩膀松懈,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听到莲星带着颤.抖低安慰:“夫人你放心,你也算二爷的长辈,他再不高兴也不会不敬。”
莲星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谢玄在世的时候还有人能拦着谢昀,现在这谢家上下除了老夫人,还有谁能劝得住谢昀。
李清越勉强露出笑容,反倒安慰起莲星:“我没事,就算受点委屈也没关系的,以后你躲着点别受牵连,不用替我挡着。”
她声音真切,带着自责愧疚。
“夫人,莲星不委屈,能跟着你是莲星的福气。”莲星说的真切。
她心中五味杂陈,被主子惦记担忧是少有的事,但自从跟了李清越,她时常觉得被关心,知道大少爷出事的时候,脑海第一个念头尽然是李清越的婚嫁。
她甚至有闪过那个不该有的念头,隐隐希望李清越悔婚。
李清越擦了擦眼泪,并不自怨自艾,柔声道:“去休息吧,别守着我,明日还要想母亲请安,我对府里上下的不熟悉少不得要你提醒。”
莲星点点头,又道:“时间很晚了,我为夫人把钗裙卸下来吧。”
得到首肯,莲星才敢去碰李清越的头饰,一遍小心处理避免金钗勾到发丝,一遍思索着怎么帮李清越说话,让老夫人多护着她一些。
门被合上,屋里只剩下李清越一个人。
她仍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扫过每一处,看到华美的物件忍不住多停留,但没有起身捧着把.玩,连神情都是克制的。
天蒙蒙亮,李清越就醒了。
她握住烛台走到铜镜前,接着暖色的烛火看清镜中倒影,容色憔悴,不枉她刻意熬到四更才睡。
初来乍到,一切都不熟悉,但她知道莲星会和往常一样准时进来为她梳妆。
不多时,莲星带着几个丫鬟入内。
上妆的时,李清越看着自己略微憔悴的面容,忽然开口:“莲星多添些脂粉遮一下。”
“是。”
莲星知道她受了惊吓,没能休息好,又不想让别人瞧出来异样。
-
谢昀发脾气的事,谢氏昨夜就已经知晓了。
李清越请安的时候没有多言,谢氏让她坐到身边,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你是个好姑娘,昨夜的事我都听说了,是那个臭小子不懂事,没吓到你吧。”
李清越闻言垂下演睫,轻声道:“让母亲为我.操心,实在是儿媳的过错”
“你这丫头怎的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那个混小子我再清楚不过了,关你什么事,你这样软和的性子在外面岂不被人欺负死,”
她原本以为谢昀答应去接亲,至少是认了这个嫂嫂,没想到他冷着个脸,不仅把赵嬷嬷一顿骂,还敢去找李清越的麻烦!
李清越回握住谢氏的手,温暖的触感蔓延,她唇角带着浅浅的弧度,柔声道:“没关系的,母亲千万不要为这种小事责骂二爷…”
“他让你这么叫的?”
李清越惊觉失言,下意识抬手掩唇,“不,不是的,是我一时还不习惯。”
老妇人轻轻摇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且安心,只要我老婆子活着定不会叫你在谢家受委屈。”
李清越侧目,平静地开口:“多谢母亲,能嫁进谢家清越不觉得委屈。”
她声音柔柔的,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认真坚定。
谢氏心下动容,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
李清越被留下来用了午饭,一直到谢氏小憩才让赵嬷嬷送离开。
赵默默按谢氏的吩咐带她先去账房,谢家虽是武将,但府邸的十分雅致,草木雕刻都十分讲究,李清越摸索着学了规矩一举一动倒也算得上得体。
刚走出谢氏的福安堂,拐角过回廊,远远就看到谢昀,李清越脚步一顿转身欲躲,突然被叫住:“等等……”
李清越拉想上前护着她的莲星,规矩疏离的问好:“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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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不担心谢昀为难她,这里离谢氏的住处极近,谢昀想找麻烦也不会在这种地方。
谢昀在离她几步的地方停住,目光紧紧贴在她身上,好半晌才艰难开口:“……姐姐。”
嫂嫂这个称谓,除了一些特别的时候,他从未主动叫过这个,现在也叫不出口。
谢昀不想吓到她,也不想像前世一样口是心非的折磨彼此。
他处处针对李清越,盼着他哥悔婚,希望所以人都不喜欢她。不过是因为那份埋在心底的爱慕,他不肯承认,固执的用激烈的言语刺伤彼此。
将身边的人越推越远,直到他彻底失去。
李清越被他突然的友善吓了一跳,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扯出僵硬的笑容回应。
谢昀继续道:“昨夜是我一时酒醉糊涂,打扰……姐姐,没吓到你吧。”
一.夜没睡好的李清越摇头:“……没有。”
谢昀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但还是微微松了口气,至少他确定这个时候她还不讨厌自己,甚至是很想和她好好相处的。
“姐姐,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你不必生分,和兄长一样称呼就好……”
“这,”李清越没有半点欢喜,隐隐觉得后背发寒,僵硬道:“会不会不太好……”
她不觉得谢昀会一.夜转性,突然就喜欢她了,说不定是憋着什么坏主意,想让她放松警惕好设陷阱害她。
李清越打着十二分精神,连带着莲星也紧张兮兮的,因为谢昀挡住她们的路。
李清越忍不住侧目,柔声问:“……小叔是来向母亲问安的吧,母亲刚睡下,你不如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
让她叫和谢玄一样称呼谢昀,李清越说不出口,寻了个最普遍的称谓。
谢昀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离的近他能看清李清越不安颤动的睫毛,语气带着刻意的和缓:“谢谢姐姐提醒,既然如此不如我带姐姐好好熟悉一下谢家。”
李清越抿了抿唇,不知他打的什么注意,下意识拒绝:“就不麻烦了……”
“当然不麻烦,”谢昀打断她温和的婉拒,又道:“我今日有空闲。”
带她熟悉环境的事,以往都是谢玄来做,与谢昀的恶劣态度不同,谢玄待她一贯温和,没有说过半句重话。
“这恐怕是不行。”一旁沉默的赵嬷嬷开口,“老夫人叮嘱让我带大夫人去账房,今日明日都不得空闲。”
说到大夫人时,她咬字刻意重了几分。
谢昀这才注意到赵嬷嬷,扫了她一眼,转而看向李清越,笑着道:“那等姐姐得闲再来赔罪,我再来向你赔罪。”
他这样突兀的转变,任谁都不信他是真心和李清越道歉。
谢昀的身影渐远,李清越连忙向赵嬷嬷道谢:“多谢嬷嬷为我解围。”
听到这话,赵嬷嬷被谢昀那一眼看的忐忑的心骤然稳住,不着痕迹的直起腰板,“大夫人且放心,有老夫人在,二爷不会为难你。”
李清越轻轻点头,面色稍有和缓,心里却没底气,谢氏活着她都得看谢昀脸色,要是谢氏有个三长两短,她在谢家的日子岂不是更艰难。
她早听说谢氏的身子本就不好,谢玄出来事,又伤心过度病了一场……
3. 第 3 章
库房锁扣转动的声响细微,李清越缓步入内,目光一一扫过,心底翻江倒海般汹涌。
金银首饰,财帛地契,都在箱子里,但华美的珍贵的玉器古玩,却是不能随意锁进箱子,排在外面让人日日擦拭。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让压住扬起的嘴角,默默掐着衣袖,暗纹的硬挺的金线摩.擦过指腹。
“大夫人,这些是一部分,外头的铺子产业有专人打理,他们会定期像你汇报账目。”赵嬷嬷交代的十分仔细。
李清越点头,连忙道:“我年轻不懂事,还有劳嬷嬷多教教我。”
赵嬷嬷脸上笑意更甚,说话却很有分寸:“大夫人那里的话,这都是我们这些下人该做的事,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只管问我。”
两人在账房待到几近黄昏,李清越又带了好些账本回去看。
赵嬷嬷将这份的刻苦认真看在眼里,一路陪着她回去。
到住处,李清越忽然叫住准备离开赵嬷嬷,把准备的好药膏递过去,柔声道:“我注意到嬷嬷右手有些不舒服,这是治伤的药膏效果极好,夏天蚊虫泛滥驱虫粉也能用上,辛苦嬷嬷跟着我.操劳半日。”
赵嬷嬷下意识摸了下右手,连忙接过药膏,油纸膏药和驱虫粉都是轻飘飘,拿在手里难得生出一丝暖意。
以往的赏赐大多是主子剩下的东西,有贵重的物件,她们也只当是运气好,少有这样特意给她们的东西。
如果没有严重到不能服侍的地步,很少会有主子注意到她们的身体。
“多谢大夫人。”赵嬷嬷没想到李清越如此贴心,语气愈发温和。
李清越把她送到院外,见她走远抬手揉一揉眉心,回去继续看账本,珠算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夫人,”莲星几番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已经三更了,该休息了。”
“知道了。”李清越视线紧紧盯着账本上在核算的这笔数字,淡淡应了一声。
等算完这一笔,她才抬头对着莲星露出温柔的浅笑,心满意足地说:“你快去下去休息,不用陪着我。”
莲星关切道:“夫人你昨日没休息好,怎么能夜夜这样熬,身体会受不了的。”
她有些焦急,忍不住又劝:“熟悉账目不急在这一时,身体才是紧要的大事。”
李清越舍不得放下,心里不认同,说出来的话却很客气:“我刚来什么都不熟悉,总该勤勉一些才好,我晚些就去睡了,你下去吧。”
莲星抿着唇,不好再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窗户映着李清越的身影,微垂着脑袋,一手在珠算上拨弄,一手揉着额角。
一直熬到天光大亮,莲星进来为她梳洗,李清越才放下账本。
她眯着眼睛,任由莲星拨弄她的头发,迷迷糊糊想着刚才的账目,数字在脑海漂浮,有一笔不太对。
简单梳洗后,李清越去福安堂向谢氏请安,还没走到门口,就又遇到了谢昀。
这个时间遇到是极其正常的,李清越微微俯身:“小叔。”
谢昀算好了时间在这里等她,看到她过来,立刻抬脚迎上去:“好巧。”
李清越轻轻点头,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打起精神应付他。
谢昀意识到自己转变太快,知道她还心存芥蒂,真是记仇的厉害。
两人打了招呼一同入内,谢氏让李清越坐到她身边,不轻不重的剜了眼谢昀,侧过脸看向李清越道:“我已经好好说过他了为你出气了,你且放心。”
谢昀一直观察着李清越,没有错过她脸上细微的僵硬勉强:“过去的事多有得罪,希望姐姐不要怪罪谢昀,彼此疏远。”
李清越对他的态度语气十分不适应。
但她面上依旧柔和,轻轻点头:“怎么会呢,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生分。”
谢氏十分满意自己这番调和,露出笑容,看了眼谢昀,又道:“明日.你回门,让谢昀陪你一道回去,旁的事我已经让赵嬷嬷准备好了。”
回门这事是谢昀昨日主动提起的,谢氏原本是不打算让谢昀陪李清越。
这混小子不知道那根线不对劲,一直看不上李清越,对李家更是没有好脸色,横挑鼻子竖挑眼,强硬让他又跟着去撑面子,既为难他也为难李家。
所以谢氏想通了,不打算勉强,没成想谢昀主动来找她。
还再三保证不会再针对李清越,她还是很了解这个二儿子,清楚他绝对不会背地里欺负人,也就改了注意,让谢昀陪着过去,面子上好看,也能体现她们谢家对李清越的重视。
“这……”李清越衣袖下的手收紧,她就知道谢昀没安好心,“这实在太麻烦小叔,我自己回去……”
“啧!”老妇人不满的蹙眉,打断她,“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是麻烦,耽误的,自家人又什么好客气的。”
她抬手把谢昀叫过来,一之手牵着李清越,另一只手拉着谢昀,叹息道:“我老了,等我走了,你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要互相照顾好好相处。”
谢家子嗣单薄,唯有谢玄和谢昀,旁支也只有谢氏兄长的独女,血缘亲近的人实在稀薄。
谢昀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神色,说道:“我会好好照顾姐姐。”
李清越听的背后发凉,谢昀这话说得阴沉沉的格外吓人。
他算是扭住自己的命脉,以后在谢家少不得要看他脸色过日子。
谢氏倦怠的靠着椅背,没多再留二人,让他们各自回去,李清越低着头,隐隐能感觉到谢昀的视线。
她脚步一顿,风拂过她额间碎发,身后粉红的蔷薇花摇曳,回头看向谢昀:“明日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小叔见谅。”
谢昀见她担心自己不习惯,唇角翘起:“不碍事。”
他之所以一定要陪着李清越回去,除了自己的小心思以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上一世李清越回去之后,就有讨厌的人就开始纠缠她,他要要让旁人知难而退。
李清越不知道有人等着见她,只以为谢昀想在李家为难她,有些发愁的思索着对策。
以前她也不是没想过去讨好谢昀,但谢昀根本好赖不分,他瞧不起自己的家世,再努力也是做无用功,但眼下她想在谢家过下去,至少不能让谢昀继续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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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直到晚上,李清越还时不时想起谢昀的事,看账本都高兴不起来,用手撑着头面色郁郁,担忧明天谢昀为难她。
莲星上前添了些灯油,想让她眼睛舒服些。
她看到李清越盯着这一页许久没翻过去,疑惑地问:“这一页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李清越回过神,轻轻摇头,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莲星你在谢家的时间长,小叔的事你知道多少?”
听到这话,莲星隐约猜到她的担忧,连忙开口:“二少爷其实也算是好相与的主子,他以前很少发脾气,底下人有什么小过错也不会计较。”
莲星想不通谢昀为什么不喜欢夫人,明明夫人是再好不过的人。
她看到李清越脸上的忧愁之色,又道:“二爷什么事都摆在脸上,从来不会背后使绊子的,他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他,这次二爷肯定是想通了,夫人你别太担心。”
“就是是为了谢家的面子,他不会与夫人为难的。”
“但愿是我想太多了。”李清越将书页折了个小角,担心明日气色太差,没有继续熬夜。
她特意提早休息,反而没睡好,坐了一.夜的噩梦,梦里谢昀掐着她,模模糊糊不知道说了什么。
莲星给她梳妆的时候多盖了一层粉,只有那双拿着血丝的眼瞳,露出几分憔悴的疲态。
“姐姐。”
未见其人,谢昀的声音就传进来了。
隔着一道门,李清越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疲惫困倦一扫而空。
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尤其是谢昀这么叫。
“车马已经备好,我们该走了。”
“好。”李清越连忙应声,下意识先起来,又俯身低头检查了一遍妆容,确定没有不妥,才起身往外走,歉意地说:“辛苦了。”
谢昀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姐姐何必同我客气。”
上马车的时候,谢昀十分贴心的伸手扶她。
李清越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搭上去,收回来时掌心对方的指腹被划了一下,轻的像是错觉。
她抬头看向谢昀,对方恰好也看了过来,视线撞在一起,谢昀脸上旋即漾开笑意,神色坦荡自若。
李清越率先移开眼,侧目看着车帘。
谢昀摩挲这指腹残留的温度,明知故问:“姐姐怎么了?”
原本他不想做这种轻佻的事,但李清越的手搭上来时,他本能的想回握,这样的机会太少,分离情难自禁的回勾了一下。
李清越默默垂下眼睫,摇头道:“无事。”
大概她真的没睡好,人都恍惚了,谢昀不耍心眼让她摔一跤出丑已经是顾忌体面。
谢昀知道她不会多想,上一世直到撕开最后那层窗户纸前,她都觉得自己因为讨厌在欺负人……
思及过往,他心中涩然,咫尺的距离,只要伸手就能把李清越揽入怀中。
她觉得不会喊,甚至会体贴的掩唇担心外面的人听到,在心里为他找借口觉得他跌倒了、发病、或者想拉着她摔一跤报复……
谢昀缓缓阖上眼眸,厌弃自己阴暗的想法,又忍不住回忆在马车上的过往。
4. 第 4 章
他决心要好好和李清越相处,但事情做起来总是困难的,总会忍不住一些下意识的小习惯。
马车缓缓停住,下轿的时候,谢昀特意将手背了过去。
李清越借力站稳后便立刻松了手,心想:他果然还是很抵触自己,只是碍于老夫人的面子话说的好听了些。
李家人知道李清越今天回门,特意在门口等着,但他们显然是没想到谢昀会来,几个人局促的站在,挂着僵硬的笑意把人迎进去。
谢昀很少和李家的人打交道,除了李清越,他并不喜欢其他人,也没有亲近的打算,坐在前厅,无聊的抿了口茶,入口时动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
他散漫的打量着四周。
从前未曾留心,现下细看李家确实差许多。
这已经是在谢玄刻意帮扶后的情况,李父这种末流的官职,分配的住处简陋,大堂又窄又小,容不了几个人,茶具、座椅、连茶水都是次品。
也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正想着,外头忽然热闹起来,谢昀有所觉察的抬眼,果然是上一世纠缠李清越的人。
无论是朝堂还是私下都不对付的常俞,李清越都出嫁了,还阴魂不散的纠缠她。
李清婉的丈夫林海带着常俞进门,他和李清越过往的事,盛京根本无人知晓,因此李家的人也避着谢昀。
常俞金榜题名,又是今年的探花,他不计较当初李志远棒打鸳鸯带女儿进京,李志远更是巴不得能讨好他。
最能靠住的二女婿没了,谢家二公子又一向瞧不上他们,毕竟是同乡有十几年旧邻,能常俞修复关系是再好不过的事。
李清越一眼就看到了常俞,平淡的垂下眼睫,没有看到常俞脸上的黯然。
谢昀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察觉李清越的躲闪回避,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连带常俞也没那么重的敌意,反正他也不被在意。
谢昀反应平平,常俞却难以淡然,起初听到谢玄失踪战死的消息,他惊卑劣的生出一丝期待,没想到李清越情深至此。
短短两年,他们就这样错过了。
尽管他已经听说这桩婚事如期举行,知道这辈子和她难有希望,却开始忍不住找借口想再见她一面。
等真的见到她这身妇人装束,还是久违的觉得心痛,想是没有愈合的伤口,再度被人撕开。
常俞尽量不去看她,垂首盯着桌案,茶盏里印出他失魂落魄的面容。
他早该清楚,两年前分开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可能了。
两位贵客都沉默不语,李志远只能和女婿林海说话缓和气氛。
李清越垂着头,在心里骂爹,当初她跟常俞分开闹的那么难看,这个时候把人请过来看笑话,她爹也真是疯了。
她越是疏离平淡,常俞越是心里越是难受。
谢昀却怡然自得,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普通的茶水,入口也得没那么涩然,隐隐带着一丝甘甜。
常俞留在这里难受,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直煎熬到午饭的时候,李家只是一个小院,前厅到用膳的地方只需要拐个弯,略走几步的距离。
谢昀走在李清越前面,走到石阶初突然停住脚步,伸手扶着李清越姿态体贴。
常俞眉心微动,很快又压下心底隐晦的情绪。
谢昀的行为算得上体贴,接触的是衣袖,属于在众人面前给面子,李清越十分领情,惊讶发现谢老夫人说话这么有效果。
为了招呼贵客,李家这顿饭花了不少功夫,都是在酒楼买回来的贵菜式。
桌上李家父母,长姐夫妻,加上李清越、谢昀,和客人常俞,这些东西在李家很难得,但在谢昀眼里就十分寻常,甚至有些简朴。
李清越扫了眼桌上的菜,眼前没有自己喜欢的,便敷衍的随意吃了两口。
她能感觉到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吃的并不自在,隐隐有些不舒服。
谢昀更是几乎没动过筷子,常俞在他一向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李清越,直到午睡的时候才分开。
关上门,李清越心里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便觉得困倦,沾上枕头没多久便睡下了。
再睁开眼,是被窗户边细微的敲击声吵醒的。
曾经熟悉,但现在陌生到好一会她才辨认出是常俞。
在渝州的时候,常俞会这样等她,这是她们约定的见面暗号。
好在她是一个人在这里,没人莲星守着她,李清越起身整理好衣裙,推开窗就看到了常俞带着愁容的脸。
他问:“这两年你还好吗。”
起初常俞是恨的,恨她嫌贫爱富,恨她背信弃义,恨她不肯跟自己离开,但他又凭什么要求李清越放弃家人选择自己。
知道谢玄的确是自己比不上的当世英才,心里便只剩下痛苦不甘。
前些天和李家恢复来往,李志远为难的说起当年的事,对自己棒打鸳鸯道歉,他才知道当年真相,心里又隐隐存着一丝期望,但今天他的幻想大概是破灭了。
李清越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坦然道:“我过得很好。”
在熟悉的人面前,她用不着演戏:“还没恭喜你金榜题名。”
她说话的神态自然,带着几分不曾改变的亲昵,和真心实意的祝福。
常俞却并不高兴,眼眶发红的问:“为什么?”
李清越抬眸,看到他眼中翻涌的痛苦挣扎,悄然后退想拉开距离。
常俞似有所觉攥住她的手腕,强硬的按着她的肩,盯着她不安的眼眸,痛苦道:“当初你是因为谢玄帮了李家,因为伯父的逼迫,才答应和谢家婚事,你不是自愿的对吗。”
见到谢玄之前,李清越的确有有点不情愿,但进京之后她就渐渐放下,甚至有对自己选择的庆幸。
她没打算想常俞解释,蹙眉冷了语气:“松开。”
“我不。”常俞固执盯着她,反倒抓的更紧,像是一松开就会错过。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冷冽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僵持的氛围。
一直没怎么挣扎的李清越,寻着熟悉声音抬眸看,远远就看到谢昀,眼中闪过惊慌之色,急忙挣扎着后退。
常俞显然没想到会有外人,禁锢的力道松懈,轻易让对方挣脱。
谢昀沿着回廊走过来,脚步声沉沉的踏在李清越心尖。
她完了。
马上就要被谢家扫地出门了。
常俞对整个谢家都没有好感,但李清越毕竟在谢家生活,他只能压下怨恨,解释:“方才是我言行失态,与她无关,你不要为难她。”
谢昀早就知道常俞,这一世因为李清越态度转变,他没那么在意这号人,但也不代表能容忍对方越举。
他看了眼李清越的肩头,目光沉沉看向常俞,一字一顿:“你装什么好人。”
明明是个登徒子,居然厚着脸皮在她面前演戏。
“我只是——”常俞话没说完,被谢昀一脚踹到地上,左肩和腹部擦过石板传来阵阵刺痛,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谢昀拽着衣襟提了起来。
他盯着谢昀阴沉的眼睛,压抑的憎恨翻涌,吐出一口血水,趁对方嫌弃躲开的时候,握紧拳头狠狠的照着他的脸打回去,可惜偏了一点落在下颌。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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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越看的心惊肉跳。
眼见着是没法小事化了,只能跑出去喊人帮忙。
谢昀虽然是文官,但自幼跟着谢玄一起习武,寻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防备的时候被常俞打了一拳,怒气更甚,几招之后常俞就只能不停躲闪。
李家人费力好大的力气才将二人分开,拉住谢昀。
“这是怎么回事?”
李志远扶起一看常俞的伤,吓了一跳,忙道:“快去请大夫。”
他还指望和常俞打好关系,翁婿做不成,也能混个做同乡长辈挣面子。
李清越转过脸想看一眼常俞,视线突然暗了下来,谢昀将她的视线挡下严实,李清越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
将常俞送去医治,李志远这才不明原由的上前,想说和:“二公子,常俞是我同乡之子,也是府上的客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昀听到这话,淡淡扫了他一眼:“那就劳烦伯父让那个常俞死了这条心,别再痴心妄想的纠缠我家姐姐。”
“这……”李志远闻言脸色一白,想询问李清越,被她整个人被谢昀挡的严实,不点交流的机会也没有。
他隐约猜到,也只能面色尴尬的装糊涂:“这……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谢昀没有听他胡扯的耐心,拉着李清越往外走,吩咐身边人:“备马回府。”
莲星心惊胆颤的跟在后面,好几次想说话,都被李清越眼神制止。
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袖,李清越指尖微动,拉住他的袖口想衣角,语气关切:“你脸受伤了,不如在这里先上药,等明日再回去,你这样回去母亲若是看到会担心的。”
谢昀的烦躁郁气被这一声轻柔关切的声音抚慰。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果然把谢氏搬出来有用。
李清越松了口气,让莲星带路。
谢昀休息的客房是临时布置过的,已经是有限范围最好的。
常俞的力气有八成的被谢昀躲开了,拳头擦过下颌留下了一片红痕,还沾了些星星点点的血迹,是常俞的血。
谢昀素来爱洁,肯定嫌弃的不行,以前她用过谢昀的一个茶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要茶具,估计是被他扔了。
李清越放下手里的药膏,取了湿帕帮他把血迹擦干净,才开始上药。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谢昀只静静的看着她,希望这难得的美好时间过的慢一些。
李清越上完要也没等到她开口,不安的同时又添了几分紧张,鼓起勇气解释:“刚才的事……我”
谢昀忍不住蹙眉,打断她:“难道你还要他说话?”
李清越离他很近,谢昀抓住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指腹贴着她手腕的皮肤收拢,“为什么要维护他?”
“我没有维护他。”李清越下意识摇头。
如果不是维护他,怎么会那么着急找人就常俞。
谢昀明知这句话是假的,却还是生出几分愉悦。
谢昀看着她思索的神色,想起前世李清越对常俞的种种宽容,又变得心气不顺:“他若是再来纠缠,我非得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李清越怀疑他应该是没听到常俞说的话,只以为是常俞纠缠她,暗自庆幸看的他一眼,认真道:“常公子他已经科举入仕了,过几日就是朝廷命官,你千万不能再动手。”
说着,她搬出最有用的人:“如果母亲知道一定会担心的。”
谢昀察觉她的关心,轻轻点头,保证道:“下次我会做的干净些,不会留下把柄的。”
李清越:“……”
5. 第 5 章
谢昀脸上的伤连淤青都没有,看着醒目的红肿,上过药一日就能消。
外面的雨丝细密,像透明的丝线,在屋檐汇聚滴落,飞溅在石板上又散开。
李清越站在窗沿,看着院子里变得水润的树叶走神,莲星在屋里守着她,夏日里的风雨清凉,让人觉得舒适。
她脑子里想着谢昀和常俞只觉得头疼。
谢昀对她少有好脸色,所以即使他现在突然好说话,李清越也看不出真假,担心他是不是想等回谢家在好好告她一状。
就算谢昀没有听到常俞前面的话,但他要是添油加醋在谢氏面前说她不检点,她就够受的了。
李清越可不想和自己最大的靠山谢氏有嫌隙。
要想套点真话还得把对方灌醉才行。
谢昀酒量奇差,几乎是滴酒不沾,她都怀疑谢昀是因为酒量太差才弃武从文。
谢玄要离开的时候,他们私下见过一面,送行的时候都喝了一杯,谢昀跟她喝的都是不醉人的果酒。
回去的马车上,谢昀从脖颈到脸颊都是一片绯红,她试探着问谢昀怎样才能不讨厌她。
谢昀听到她的名字下意思皱眉;“退婚……或者换”
李清越模糊的听见后面那个“她”字,想让谢玄换掉她?
知道他的想法,李清越也没再试图讨好他,反正也没用,她不如就放弃,反正谢玄能护着自己,但是她没想到谢玄会一去不会,
唉……
她已经嫁进谢家总会有办法和他好好相处的,
至少他现在表面上态度也好了不少。
李清越收回目光,看了眼身后的莲星,吩咐道:“家里的吃食小叔想来是不习惯,你最熟悉他,去买些他喜欢的,晚些时候我要去看看二爷。”
莲星应声退下。
李清越转身去了趟厨房,熟练的调好喝的,按照感觉加了一点酒,确认喝不出酒味,才放心倒进瓶子里。
莲星回来的时候,她自然的将喝的放入食盒,提着往谢昀的客居去。
谢昀看到进门的人颇有些意外,就听到李清越解释:“家里的东西我怕你吃不习惯,让莲星去外面买了一些回来,”
说着,她将食盒放下,一一把里面的菜摆了出来,又个给谢昀到了一杯花露酒,“这是渝州的花露,夏天喝最好。”
她态度举止都十分妥当,任谁也挑不出错处为难。
谢昀果然也没拒绝。
先把人灌醉,在好好问问他到底听到了什么,打探他的想法,也好知道如何应对。
李清越见他迟迟没有动筷的意思,心下暗自焦急,问:“是不合口味吗?”
谢昀闻言立刻摇头,旋即落座,垂下眼睫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神色。
李清越这才松了口气,盯着她喝下第一杯花露就开始算时间,余光瞥见谢昀脸一点点变红,不禁暗自得意。
“姐姐……”
略带着几分朦胧醉意的声音响起,没想到谢昀喝醉了也肯叫她姐姐。
李清越早把莲星打发走了,现在是套话的绝佳机会,她靠近趴在桌案的谢昀,问道:“常俞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谢昀半张脸贴在臂弯,侧着脸呆呆的望着她不说话。
李清越以为他脑子糊涂,理解不了复杂的问题,换了个说法:“你生气?”
谢昀盯着她,像是响起什么,蹙起眉头问:“为什么?”
李清越一愣,站起身盯着脸颊绯红的谢昀,明明她才是套话的人,怎么反而还要回答了?
她拔高了声音,“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和母亲说今天发生的事。”
静默片刻,李清越听到了谢昀含糊的回答:“当然要告诉母亲,让她好好防备。”
果然是这样,对方的语气坚定,显然是早就想好的计划。
她就知道谢昀没安好心,要告她黑状,让谢氏和她离心。
李清越俯下身,盯着谢昀雾蒙蒙的眸子。
他眨眨眼,忽地直起身,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李清越退了一小步,见他没有动作,又放心坐回去。
除了脸红,谢昀现在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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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没什么区别,他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说的极慢:“李清越。”
居然还能认出来人。
李清越坐的直了些,她想认真了解谢昀讨厌她的根源,也好对症下药。
她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就是讨厌,很讨厌。”
不知道是那个字戳到了谢昀敏感的神经,咬字都重了。
李清越靠近了一点,注视着他的脸,似乎比方才更红了。
她有了猜想,问道:“是因为我和谢玄的婚事,你不想让谢玄娶我?”
谢昀哼了声,好半晌才点头承认,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李清越没想到他装的那么好,心里不满意,还能演出一副认可她的样子。
她剜了眼谢昀,又道:“你在我门外都听到常俞了什么,重复一遍。”
谢昀不会在这个时候骗她,没听到最好,如果他真的全都听到,她该怎么做才能不然谢昀把这件事说出去。
谢昀忽地站起身,不稳的走了两步,站到离李清越几步远的地方,说道:“我看到你站在床沿,想后退抽回手,脸色也不好。”
“你不喜欢他。”
谢昀这话说的笃定,脸上带着点笑意,似乎还挺高兴的?
他不是应该希望自己喜欢常俞,然后红杏出墙,被谢家扫地出门吗,李清越转念一想,家丑不可外扬,他就算是讨厌自己,也要顾及谢家的面子,当然不会希望这种事发生。
她不担心谢昀去找谢氏告状了,反正他没看到也没证据,就是当面对质,她现在也不怕。
谢昀醉迷糊的时候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都有点舍不得了,要是能一直这么听话该多好。
李清越站起身想走,听到谢昀问:“李清越你不喜欢他对不对,所以才躲开,你也躲着……我,也不喜欢我。”
谢昀的声音很轻,她离的远听的并不真切,勉强听了前半句,点头应道:“对,不喜欢。”
虽然谢昀现在不清醒,之后也不会记得这些话,但是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坦诚回答了。
6. 第 6 章
翌日一早,他们一同回谢家。
谢昀脸上的伤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
福安堂向谢氏请安,谢昀也没有提到常俞,估计是想私下添油加醋的说。
李清越不给她这个机会,他一走就向谢氏说了其中经过,避重就轻的隐去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细节。
谢氏听完,忍不住拍桌:“竟有这样的事情!”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为你做主,来人!”
李清越看她神色激动,连忙劝道:“母亲,不用了,小叔一时冲动使了拳脚,现在也不知道常公子清醒没有。”
听到不占理,谢氏被她扶着坐回去。
事情揭过去,李清越又在谢氏这里待了一会才回去。
谢家的产业繁杂,三五日根本看不完账目,莲星只是看着一楼楼册子都觉得头疼,李清越却始终面色平静,熬到夜深也没有不耐烦。
清点库房的时候,她看到一把瑰丽华美的宝石匕首。
镶金嵌玉,黄金雕刻的纹样华美绝伦,拿在手里很是轻巧顺手,不想谢玄会用的东西。
李清越那在手里转了一圈,问道:“这是谁的东西?”
这种东西对谢玄、谢昀来说不合适,但她觉得很适合自己。
莲星神色微动,“这是大少爷小时候的东西,后来就很少用……”
李清越眼睛一亮,谢玄的不就是自己的,她把匕首攥在掌心,神色哀伤,指腹抚摸着冰凉的金玉宝石,心里却温暖火热。
谢玄的东西,她拿走是名正言顺。
李清越将匕首放在室内,看账本时偶尔会扫一眼,匕首上亮晶晶的的红宝石,和温润的白玉。
莲星在方便给她扇风,让她更舒服些。
外头忽然热闹起来,李清越算着手里的账目没有抬眼,听到丫鬟的声音:“二少爷。”
李清越拨动珠算的右手一顿,一只手按在账本上,抬眸看向门口,谢昀从外面走进来,身后是有些刺眼的日光。
他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姐姐看账了。”
李清越嫁过来之后,对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很上心。
即便上一世他多有为难,对方也处理的很好,开始还做做样子,后面碰了几次壁,便只是对他客气疏离,规矩的挑不出错处。
他没有为难李清越,但这份对管家之事的尽心却没有改变,连那把匕首也依旧被她带回来。
“都不是要紧的东西,小叔有什么事?”李清越分出心神来应付他。
“一定要有事才能过来吗。”
李清越一愣,不知道他又找什么茬,客气道:“当然不是。”
莲星适时将茶盏奉上。
谢昀接过来却没喝,径直走向桌案的匕首,随意将它拿下来,在手心里晃了晃:“姐姐怎么会把这种凶器放在屋里。”
“这是夫君少时心爱之物,我看着喜欢,就拿过来做了念想,”李清越起身,看着谢昀将匕首拿着晃,只觉得心都在颤.抖,生怕他手滑把匕首摔出去,砸坏金玉宝石就不好了。
她想把东西拿过来,但谢昀没有放手的意思,又不能像在李家一样上手去抢。
谢昀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怕她真的着急,一只手将匕首递了过去:“那姐姐可要好好保护它。”
这把匕首是谢玄的东西,但不是什么心爱之物,他当初送给谢玄的时候完全是按自己的喜好挑的,所以一直在库房吃灰。
谢玄根本不喜欢华贵艳丽的东西,喜欢这些的人是他。
看李清越宝贝一样护着怀里,谢昀有一直奇异的喜悦。
失而复得,李清越闲情关注谢昀,小心翼翼将匕首挂好,指腹留恋的贴着温玉,不舍的收回手,回去看账册。
谢昀视线随着她的身影,落到账本上眸光微动:“母亲病重我倒也管过一段时间琐事,或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谢玄出事之后,谢氏大病一场,李清越嫁过来才恢复一些,直到现在身体也没好全,不然谢家也不会让她这么快接手管家大权。
谢昀倒是管过一段时间家里,但他比较在朝堂有官职,不可能一直管这些事。
上一世李清越刚接手的时候,因为他的态度,那些掌柜各各都轻慢敷衍,越是这样她反而越努力将事情做好,抓住错处立威之后,底下的人便消停了。
除了一开始那件波折,她没有出过一丝纰漏。
谢昀估摸着以她的速度,大概也发现了那件账目的小问题,特意来过来给她帮忙。
李清越不知道他打的注意,想着能更上一位管事的人交接是再好不过的事。
她把整理出来的账目,和自己列出来的清单递过去,试探谢昀:“我初来乍到,也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比更妥当。”
她说话和气,声音也好听。
谢昀含.着浅浅的笑意,仔细扫了一遍,指腹轻抚过干透的墨痕,上面是李清越的字迹。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对着李清越查出来的纰漏,果然找到了落掉的地方,问道:“你觉得城西的赵掌柜怎么样?”
李清越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句无关的话,但还是如实答道:“赵掌柜人不错,交上来的账目也清楚,有什么问题?”
“他和府里的赵嬷嬷是子侄,”说着,谢昀用李清越的笔在账本上圈出几个地方,又将账目递给她,“再看看。”
李清越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扫了一遍,果然是对不上的,有些东西甚至有重复的记录,她越看越心惊,不自觉的蹙起眉,咬着下唇思索。
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如果是以往他们关系密切的时候,谢昀一定会捧着她的脸,抚平她微蹙的眉心,亲到她面色潮.红才肯罢休。
但此时,她心里只有谢玄,自己重活一世,不能在糊涂下去。
谢昀藏在衣袖下的手动了动,指节收紧,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这几笔都是贡品根本不该出现的,甚至还有一笔重复了,是我太粗心了。”李清越下唇被咬出一道浅浅的齿痕,神色颇为懊恼的。
谢昀不着痕迹的靠近了几分,安抚道:“你只看了几天账目,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想浑水摸鱼没那么容易,做过的事总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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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着急。”
见他真的是来帮忙,李清越疑惑之后还松了口气。
窗外也丝丝冷风吹进来,拂过李清越的发丝。
她借着这个机会向谢昀请教,原本有些紧张局促的气氛变得融洽,莲星也跟着松了口气。
谢昀分出心神看她,上一世李清越没有这个待遇,但底下人骗过一次后,费了不少的心思把赵掌柜揪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着清理不少人。
那之后,她算是在谢家站稳,即使他屡屡为难,也都被四两拨千斤的挡住。
这么聪明的人,偏偏愿意的守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直到暮色谢昀才起身离开。
他觉察到李清越的歉意,自己以前给她的印象不好,特意送这个顺水人情,好让对方乘了这份情意。
现在看来是心思没有白费。
余光扫到那把被李清越视若珍宝的匕首,谢昀唇角翘起的弧度随之落了下去。
有谢昀的帮忙,谢家的账目她了解的快了很多。
大半个月就大致清楚了府里的事。
不过有些事情,她做不得这个主,李清越带着账目和清单去了趟福安堂。
赵嬷嬷看到她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李清越想到要说的事,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柔和。
谢氏这几日精神好了不少,刚刚午睡醒来,整个人还有些许懒散,见李清越进门,笑着叫她过来坐,调侃道:“听说你这些天忙的很,怎么肯过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清越是怕打扰您休息,只要您不嫌我黏人,以后清越每日都来烦您。”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喜欢热闹,可要盼着你来呢。”谢氏生了两个儿子,甚少有人向她撒娇卖乖,最吃这套被哄的笑盈盈。
李清越如实道:“不过……今日到真有件拿不定主意的事,要请教母亲。”
“你这丫头,”谢氏嗔怪的看她一眼,李清越眼尖的给她加了个靠垫,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说吧,什么事。”
李清越给莲星递了个眼神,莲星会意的把整理标注过的账目清单递给谢氏,
她视线扫过一旁的赵嬷嬷,又把自己查出来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李清越话音未落,赵嬷嬷就跪下大呼冤枉。
她爬到床沿,双手攀着谢氏的衣角,泪水从苍老脸上留下来,哭喊道:“天大的冤枉啊,大夫人要拿人立威,也不能冤枉好人啊,我侄儿对谢家尽心尽力,从来也没做过不规矩的事啊。”
李清越长的柔和,骨子却并不温和顺从,她只是比较擅长忍耐。
眼下被倒打一耙,李清越不由的蹙眉,平静道:“白纸黑字都是掌柜门亲自送来的,赵嬷嬷是怀疑我做手脚!”
赵嬷嬷没想到李清越敢叩这么一个大罪在她身上,连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谢氏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狠狠将账目扔出去,“我身边竟有这样的事,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赵被砸到的额角立刻红肿,喊道:“奴婢冤枉啊,我那侄儿为府里办事多少年也没有出过错,大夫人一来怎么就……”
7. 第 7 章
“你这话是说姐姐的不是了?”谢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赵管事的哭嚎,不用看也能猜到原由,这老刁奴仗着自己跟在母亲身边的时间长,觉得府里所以人都有给她几分面子。
连贪墨这种大事也想糊弄过去,还敢诬陷别人。
赵管事显然没想到谢昀会来,但谢昀一向看不惯李清越,又被谢氏嘱咐之后才肯收敛,必然对她有怨气,连忙道:“这账目奴婢哪里看得懂,我那侄儿疑心为谢家办事一定有人陷害他。”
“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错,这么这才一个月就有了大纰漏?”
她这话明里暗里的把责任推给李清越。
莲星听出她的意思,想要上前与她争辩,被李清越拦住。
见她摇头,莲星只好闭嘴退回去。
谢昀看她一眼,吩咐道:“去把城西的赵掌柜叫过来,账目在这里当面质,把事情说清楚。”
这件事他早就计划好,有切实的证据可行,但没料到李清越会不和他商量,直接来找母亲。
她终归还是不信任自己。
李清越观察着赵管事的神色,见她并不慌张,猜到她大概也是被蒙在鼓里,没有参与这件事,才会又撒泼的底气,甚至敢让侄子和她对质。
这些天她私下打听过赵管事,知道她一直跟着谢氏多年没有嫁人,将子侄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差事亲事都出了不少力气,希望对方能在她百年之后祭拜,。
很快,赵掌柜将被人带了过来,他与赵嬷嬷倒真有几分相似,只是弓着哄背,看上去畏缩很恨。
谢昀亲自捡起地上的账本,递给他,冷冷先开口,“你解释一下这几笔账目。”
本子还没看,赵掌柜就白了脸色,身子微微颤.抖。
他几乎拿不稳那薄薄的账册。
看他这幅模样,赵管事也跟着慌了神:“你说啊,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是不是有人诬陷你?老夫人和二少爷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她抱着最后一丝期许道。
谢昀和没耐心听她这些车轱辘话,眯起眼睛,厉声喝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监守自盗这种罪名,送去见官该怎么处置?”
忍了许久的莲星立刻接话:“永不录用,杖责二十,数额过大者下狱徒两年。”
“你若是不老实交代,”谢昀眼神一冷,“我只好让官府来查仔细这件事。”
“我……”赵掌柜被这一吓,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噗通一声跪倒在赵管事面前,喊道:“我这是第一次,姑姑你要救我啊。”
“我是你唯一血脉,我不能进牢狱。”
他跪爬倒赵管事身旁,大声哭嚎:“我儿子得了大病,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我真只是一时糊涂,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
“姑姑,你救救我。”
“你!你怎么如此糊涂啊!”赵管事闭上眼睛,只觉得周围人视线针扎一样在在身上,让她无法忍受,胸口血气翻涌立时昏了过去。
赵掌柜拽着她的衣袖,见她忽然往这边倒,下意识闪身躲开。
只听得一声巨响,赵管事重重摔在地上。
谢氏一惊,还未来得及吩咐,李清越就已经让莲星把人扶起来,带到回房间医治。
她歉意的看向谢氏,轻柔的帮她按柔额角,缓解头痛,自责道:“是清越考虑不周,让母亲忧心了。”
谢昀听到她把这人拦到自己身上,微微蹙眉,就听到谢氏悠悠叹息:“不管你的事。”
沉默片刻后,又道:“我手底下竟做了这样的事,你按规矩办,不要留为……她情面。”
李清越微微颔首,柔声解释:“我看赵管事未必知情,或许是被侄儿蒙蔽。”
见她为赵嬷嬷说话,谢氏有些惊讶,摆手道:“她识人不清,现在出来纰漏理应该受罚。”
“儿媳知道了。”李清越轻声应下。
她让人把赵掌柜押送去官服,却没提怎么处置赵管事。
毕竟是谢氏身边的老人,她不可能真就随意处罚,而且这件事赵嬷嬷大概也不知情。
出了福安堂,李清越连忙向谢昀道谢:“今日多谢小叔为我解围。”
虽然谢昀不来她也能解决好,但总归要麻烦些。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谢昀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我……”她眨眨眼看向谢昀,有些困惑。
难道连内院的事,她都要先禀报谢昀,得到首肯才能处理?
李清越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客套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前两日向小叔请教已经很麻烦你了,怎么好意思再来叨饶。”
闻言,谢昀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他怕的就是李清越不来找他,谢昀在心里自我安慰,至少这一世没再躲着他了。
谢昀刻意放慢脚步以她并肩,问:“姐姐难道还计较以前的事?”
如果不是提前套出了真话,李清越怕是真要被他骗过去,扯出虚伪的笑容,道:“只要小叔不嫌我烦,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一定来打扰你。”
她才不会去找谢昀,一定是她提前同谢氏说了常俞的事,谢昀没告成告,想让自己放松警惕,再做什么手脚害她。
“当然不会。”从未有过。
谢昀眉眼浸染着笑意,望着她,“以前我有诸多不懂事的地方要向姐姐赔罪。”
“毕竟我们现在是亲人,母亲和……兄长也希望我们能亲近相处。”
说的好听,要不是谢昀酒后说过很讨厌她,不想让她嫁进谢家,她定然要信他三分。
李清越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点头应道:“当然。”
_
客栈。
常俞脸上的伤几乎破相,养了大半个月才勉强能出门。
他却并不关心脸上的伤,日夜记挂着李清越,想进办法打探谢家的事。
谢昀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辱寡嫂,还不让李清越改嫁!
好在他重生的时间尚早,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定能将她完好无缺的救出来。
李清越不知道自己要被救出谢家,她正带着医师伤药往赵管事的住处走。
这里比她在李府的住处好,赵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待遇赏赐都是拔尖的。
她去的时候赵管事已经悠悠转醒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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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李清越还有些不适应,觉得脸热,低头看着地面:“老奴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迎接大夫人了。”
她这话说的别扭,不想让人看笑话,心里盼着李清越早点走。
“嬷嬷还是在怪我?”李清越让大夫给她复诊,坐到床沿,又道:“赵掌柜已经被送到官服了。”
原本不肯抬头的赵管事猛的看向她,眉头搅在一起,放软了语气:“大夫人您能不能……放过他这一次。”
“念在他是初次,我在府上数十年,没有功劳也多少有些苦劳,若是他下大狱,以后还有谁敢聘他做工。”
说到最后,赵管事竟隐隐有了眼泪,掩面不想在众人面前哭出来。
李清越挥手示意众人出去,递上一方丝帕。
莲星合上房门,她才开口:“我仔细核对过,账目上的金额足够入狱,也让人查过,赵掌柜的儿子只是小病,根本不需要挪用铺子里的钱医治,反倒他自己时常去往堵场。”
听到赌场两个字,赵管事眼泪都顾不得擦,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他爹当初好赌,落得妻离子散,他怎么还……”
李清越心里没什么起伏,面上却很是动容,安抚好赵嬷嬷,她才后怕地说:“这件事起初我没有半点察觉,要不是小叔特意来提醒我,日后定要酿成大祸。”
她像是松了口气,全然没注意到赵嬷嬷变了脸色,又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报给官府的账目我能遮掩一二,不用入狱,但杖责和辞退是免不了的。”
赵管家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李清越的衣袖,急道:“只要不入狱就行,奴婢谢大夫人的恩德。”
只要不入狱就不会黥面,若是人有了黥面,这辈子都要受人白眼不得翻身。
李清越回握着她苍老冰凉的手,柔声细语的宽慰:“这事大家都看着,我实在有心无力也帮不上太多。”
“能不入狱,不黥面,老奴已经是心满意足,”赵管事抹了一把眼泪,心中激荡,恨不能跪下给李清越磕头,连连道谢:“大夫人的恩我记在心里,不敢忘记,以后若有用的上的地方,我一定尽心尽力。”
“你是府里的老人,又在我入府时多有照顾,何必如此客气。”
李清越扶着她躺好,又道:“母亲那边我会好生解释,这件事你也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情,不该被人猜忌非议。”
赵管事想起自己起初对李清越的推诿,疑心她在账册做了手脚,觉得自己小人之心。
如今,大夫人不计前嫌来看自己,还肯向为她众人解释。
“大夫人,我……”赵管事泣不成声。
李清越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握着她的双手,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我也是小地方出来的,幼时生活艰难,知道大家的苦楚,何必揪着一点错处为难。”
“你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她身子不好,换了不知轻重的新人过去,定是照顾不好的,你可不能病倒。”
这番话,让赵管家觉察到自己的用处,保证道:“我一定尽快好起来,好去照顾老夫人,仔仔细细不出半点纰漏。”
李清越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身体要紧,你这几日好好养伤。”
8. 第 8 章
李清越回去的时候神清气爽,莲星跟在她身后,抿着唇心底有些不满。
一直忍到回房,她才问出口:“夫人为何要帮赵管事,你不分黑白诬陷你,我们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仁慈了,干嘛要帮她。”
“那个赵嬷嬷仗着是老夫人娘家带过来的,平日里可神气了,反正老夫人都说了不用顾及情分,咱们就该好好处置她。”
莲星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口气说了许多。
李清越给她倒了杯茶,笑道:“润润嗓子吧。”
莲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确是有点渴,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光。
李清越把自己的匕首取下来,爱惜的用软布擦拭,慢悠悠道;“这件事她原本也不知情,何苦为难她,再说她跟了母亲几十年,母亲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她的。”
她刻意为难赵管事也没什么好处,她连从犯都算不上,事情过后一样回去伺候老夫人。
倒不如做个雪中送炭的人情,要是她不走这一趟,赵管事因为这事恨上她,日后也是难缠。
能在母亲身边也个向着自己的人,是见极重要的事,平时她想收买人心可没那么容易,难得有这个机会,让她几句话就让揽尽益处。
李清越翘起唇角,看到莲星不高兴的模样,劝道:“大家一起做事多包容些,你这样对别人,别人也会宽容你的。”
莲星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夫人你就是太心善了。”
也些不知好歹的人,就该狠狠罚一次,他们才知道收敛。
李清越笑着摇头,将擦了一尘不染的匕首放回去,满意的欣赏着美丽的宝石。
莲星看在眼里,知道她惦念大少爷,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开口。
她倒宁愿夫人和大少爷感情不深,夫人生的貌美又是极好的性子,若是嫁给旁人,也定会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不必守着偌大的在院日夜操劳。
成日为琐事烦忧,时常熬到深夜,连个依靠的人也没有。
_
不过三五日,李清越就听说赵管事回老夫人身边伺候了。
有好消息的同时总会也坏消息。
当晚,就听说谢昀病了,是宴会上失足落水受了凉,这么热的天气,能落水受凉,也是十分罕见。
李清越放心手里的事,去谢昀的住处探望。
她还是第一次来谢昀这里,和谢玄的清雅不同,这里华美瑰丽,处处的带着精心设计布局的痕迹,很符合谢昀挑剔的性情。
李清越缓步走进屋内,看向床榻靠躺着的人,与以为锋利招摇不同,他没有束发,墨黑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面容苍白,掩唇轻声咳嗽。
李清越一直觉得谢昀和谢玄不像,但他此刻的模样竟有几分谢玄的影子。
他们喜恶截然不同,谢玄偏爱素简,谢昀却是极爱华美之人,锦袍玉带风雅无双的贵公子,他难得有这样素简的时候。
宽大的衣袖掩住谢昀大半张脸,日光落进他的眼眸,他望着李清越,哑然道:“姐姐你别过来,别染了病气。”
说完,又虚弱的咳嗽起来。
听他这么说,莲星有些放心不下,不想让李清越靠近。
夫人这些日子操劳的很,本来就身体虚弱,真过了病气肯定比二少爷还严重。
李清越脚步一顿,扶开莲星的手,带上准备好面纱,示意自己没事,缓步轻移走过去。
“让我照顾你吧,不然把你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她稳稳捧着药碗走到床沿,靠的极近。
谢昀能闻到沐浴后的香气,淡淡的玫瑰花香,忍不住抬眸看她。
双目对视,李清越带着面纱,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眉眼弯弯的望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从前即便是在梦里,他也不敢奢望能这般相处,如今却实实在在的落到他身上。
谢昀情难自禁的唤道:“姐姐……”
“我在。”李清越低低的应了一声,接过药盏亲自喂到他唇边。
这个称呼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谢昀比她小一岁,按理也该这么叫她。
谢昀松开掩面的手,双目微红,长发垂在肩侧,平日霸道任性的人,此刻难得有这样脆弱乖巧的模样。
李清越喜欢他这样,动作愈发温柔,像哄小孩一样照顾他。
自己这么体贴,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来照顾他,总能得到一点好感,至少谢昀不该再继续讨厌她了吧。
莲星把空的药碗拿走,她扫了眼屋里的下人,见几人都是常跟着谢昀的心腹,问道:“我听说这次是与人起了争执,怎么回事?”
谢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吩咐下人出去,等人都离开才开口:“姐姐会站在我这边对吗?”
他不知道常俞突然发什么疯,害得自己也掉下去,要不是那个乡巴佬刚来盛京,他都怀疑常俞是知道水性不好想害死他。
李清越敏锐的觉察到异样,问道:“是常公子吗?”
谢昀抿着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重重哼了一声,怒道:“就是他,把我害成这样。”
李清越疑惑:“常公子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是起来争执,也不是你的对方,怎么可能拉你落水。”
谢昀短暂的沉默了。
常俞不可以提前知道那边的拦杆松动,他又不想承认这是个巧合自认倒霉,恨恨地说:“他一定是谋划许久刻意来报复我!你信他还是信我?”
“信你。”李清越毫不犹豫道。
她想和过往撇干净,自然不可能向着常俞,尤其是在受害人面前。
听到这话,谢昀逐渐有了笑意,压着上翘的唇角,又问:“真的吗。”
李清越重重点头,“当然。”
谢昀望着她心满意足,也不在意这句话几分真,就算她是骗自己,也是因为在意他的心情,无论那个可能都让他心情大好。
李清越不知道他为何在意这种事,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他定是常俞也示好的意思,怕她余情未了改嫁,对谢家的声誉有影响。
她明明很乐意当这个寡妇。
李清越看着谢昀,向他保证道:“我既然嫁到谢家,就决心一辈子留在谢家,夫君待我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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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重,我这颗心已经塞满了,不会再有旁人。”
常俞是过去的事,她绝对不会旧情复燃的。
谢昀薄被下的收骤然收紧,像是又被扔进湖里,被冰冷的水淹没,胸口闷的几近窒息,想他想不管不顾的抓紧面前的人,堵住她伤人的嘴唇。
李清越这一番话没得到半点回应。
见谢昀突然闭上眼睛,以为他发热难受,下意识伸手碰了下对方的额头,摸到一片滚烫的湿润。
她蹙起眉头,想叫人进来,手腕突然被抓住,侧目对上谢昀的眼睛,那双湿润发红的眸子,如毒蛇阴冷死死盯着她。
“你……你怎么了?”
“来——”手腕被握的生疼,李清越挣扎不开,还没来的及喊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唇。
天旋地转,腕间的力道消失,压在了她身上。
这个姿势近的她能听到对方的心跳,谢昀的长发落到她颈侧,扫在皮肤上有些痒,那双恨的发红的眼睛盯着她,恨的像是想咬她一般。
难道她说的不够真诚,谢昀不信她?
那也不至于制服她,对她动手吧,不应该啊?
方才捂住她口鼻的手落到了眉眼,视线被挡住,耳边的呼吸心跳似乎更清晰了,试探这开口:“小叔,你这是……”
掌心被细密睫毛拂过,升起细密的痒意,曾经这样的情形他会低头吻下去。
谢昀克制的不去回想,强迫自己松开手,还未来得及解释,又忍不住掩面咳嗽起来。
李清越撑着床沿坐起来,看了眼自己腕间鲜红的指印,在一看病中憔悴咳嗽不止的谢玄……
她这个按着不得挣脱的人还没说什么,做恶的人倒是一副可怜模样。
李清越不好说什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谢昀垂着眼,缓缓止住咳嗽,一杯温热的茶盏递到她面前,余光瞥见她剜间艳丽的红痕,心头一颤。
他又逾越了。
李清越见他垂着头,不搭理自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咬牙切齿的忍着脾气,朝外面喊道:“进来伺候,让府医赶快过来,二少爷又严重了!”
“方才我只觉得头晕脑胀,烦躁的厉害,没有伤到姐姐吧?”谢昀脸色极差,这番话倒是很有可信度。
但难受就能拿她出气?
偏偏这个时候,守在门外的下人进来,李清越不得不挤出笑容,大度道:“不妨事,你现在可感觉好些?”
府医被叫回来,又细细给谢昀诊脉过,李清越让人细细记下要注意的事项,生怕有所遗漏,端着十二分的关切。
谢昀垂着眼睫,抬手抚着心口,清楚感受的自己剧烈的心跳,在心底警告自己。
李清越抽空瞥了床榻一眼,才发现谢昀一副垂眸捂胸痛苦模样,想在众人面前做戏,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
谢昀稳定心神,不受控制的看向她的手腕,声音极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清越有些怔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谢昀会道歉。
9. 第 9 章
“姐姐,你手疼吗。”
是谢昀的声音,但不想是他会说的话。
李清越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忽然觉得他好好说话更像谢玄了,看到心里发毛,很是不舒服。
“你又不是故意的,不必放在心上。”
听到这句宽慰的话,谢昀抬眸看她,沉沉的应了一声。
李清越想起正事,又道:“你生病的事,我还没有禀报母亲,怕她担忧,想等你身体恢复再说。”
谢昀摇头:“我没事,不用告诉母亲了,免得她操心。”
李清越点头,她看了眼外头暗下去的天色,侧过脸露出笑容,轻声道:“那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过来看你。”
谢昀看着她眉眼唇边弯起的弧度,重重的点头,晃的自己有些头晕,扶着额头道了声“好”。
屋外的身影渐远没入夜色,谢昀却已经没有收回目光,眸色浮沉让人猜不透。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走到铜镜前,盯着自己扭曲可怖的眼睛,一遍遍的默念:不要着急,你会吓她。
那双眼睛渐渐平静下来,又变回平日的模样。
他看着铜镜的倒映的脸,一遍遍的调整表情,一直到唇角的笑容得自然温柔,足够像谢玄才心满意足的停下来。
_
翌日。
李清越用过早膳,先去了谢昀的住处,一副殷切体贴的长辈姿态。
她来的时候谢昀还没醒,脸色不太好,像是做了什么噩梦,额间一片湿.漉漉的水光,苍白的唇珠开合,像是在呓语。
李清越眨眨眼,让下人退到外间,悄然凑进了几分想听清他说了什么。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离开?谁又走了。
李清越疑惑的蹙眉,想来想去只有谢玄符合,惊讶原来他们兄弟感情这么好。
谢玄几乎不在她面前提起谢昀,她还以为他们感情一般来着,看来是有误解。
正想着,又听到微弱的模糊的低语:“姐姐,你不要去见他……”
又变成噩梦了。
李清越垂眸看着床榻上眉头紧锁的谢昀,不想惊醒他的噩梦,犹豫要不要出去等。
还没抬脚,谢昀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睛血丝,迷蒙中带着从未见过的狠厉,紧紧盯着她。
这个距离近的危险,李清越有昨日的教训,警觉的后退,后脑撞到床架延伸出来的雕花,没站稳跌了下去。
“啊!”她短促叫了一声,跌到谢昀身上,肩膀突然被人用双手拖住。
谢昀将她扶了起来:“疼吗”
看到李清越眼睫的颤动,就知道她肯定撞疼了。
她疼的时候,总会下意识闭上眼睛,眼睫微微颤.抖,用力咬着下.唇。
谢昀喜欢她左眼睫毛上的痣,嘴唇落到眉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会扫过皮肤,有时候能听到她压抑的声音,细密的痒意一直蔓延到心尖。
忽地掌心一空,这才发现对方已经退开了。
李清越的莲星扶着,揉了揉后脑,见谢昀神色柔和,那双眼睛温柔缱绻,好像方才看到他恶狠狠盯着自己是幻觉。
是她以前疏忽了,没看出谢昀的心机深沉。
李清越捂着后脑,不小心碰到伤处:“嘶……”
谢昀忙道:“快叫府医过来。”
觉察到莲星真打算往外走,李清越拉住她,“我没事,磕了一下都没破皮,不用跑这一趟。”
莲星见她真的没事,这才退回自己的位置。
两人在外室待着,短短一天谢昀已经恢复了大半,这里下人都是一直伺候谢昀的。
不需要她吩咐叮嘱,她过来只是混个贤德名声。
谢昀梳洗后,起身走到外室,开口:“我只是小病,姐姐不用特意来看我的。”
李清越抬眸看向身侧的人,视线从下到上,注意到谢昀素简的打扮,他向来是喜欢华美.艳丽的风格,连发带都要绣金线、坠珠玉,甚少这样简素,李清越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可能大病未愈,又在自己房间,足不出户确实没什么可打扮的。
她收起心神,应道:“这些事都是分内之事,我应该做的。”
听到这话,谢昀眼底的笑意减淡,他当然知道李清越是因为长辈和管家的身份才来照顾他,但听到这句话还是会不舒服。
他坐到对面的位置,指节缓缓收紧。
李清越没发现他不高兴:“你今天好多了,我问过府医,他说你身体很好三五日就很痊愈。”
也就是说过两日,她便不会再来看自己了。
谢昀点头,垂眸遮住眼底的神色,显得有些冷淡。
李清越这次没有多待,很快找了由头离开,这里不需要她伺候,做做表面功夫就好。
回到房间,没做多少事就到了午膳的时辰,没吃几口就发现了异样,悄然将字条藏起来,将莲星才打开看。
她倒是没想到常俞有这种手段,刚入盛京就有本事把信送到她手里。
一定得说清楚,不能再让他这么纠缠下去了。
能小事化了,解决件事最好,这样她就不用再为这些情事烦扰,可以安心留在谢家。
做谢家的儿媳,既承受分娩之苦,还有半数家业继承,她母亲就是生产时落下病根,一直就身体不好,幸好她爹没本事,她们家不够养活小妾,多年只有两个女儿。
李志远只能日夜盼着女婿和外孙,明里暗里让她救济家里,想催长姐再生一个孙子。
李清越看看她爹,在看一眼姐夫,觉得嫁给谢玄再好不过。
谢玄要是活着,还要纳妾,到时候多几个庶子庶女她分家业,死了不大有不同,现在谢玄的东西都是她一个人的,任谁也没道理同她争抢。
李清越找借口出府,按照字条上的时间来到茶楼。
进雅间时,常俞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他神情激荡,倒像是许久没见她,凝望着她:“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常俞不知该如何诉说满心压抑,也不想让没发生的事吓到她,脑海里斟酌着措辞。
李清越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神色冷淡:“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谢玄待我情深义重,我心里只也有他一个人。”
常俞的脸色一点点变白,李清越没再顾及他的情绪,一鼓作气将话说明白:“你如今是金榜提名前途大好,和必把时间浪费过往的小事上。”
“以后若是再见就当不曾熟识的同乡,这样对你对我都是件好事。”
常俞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双目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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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盯她:“你和他不过短短两年,难道比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情意更深?”
“倾盖如故,我此生不负他,更不会离开谢家。”
说完,李清越平静的回视,压下心底的不忍。
常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满腔热忱被一盆冷水浇灭,理智荡然无存,恨声道:“你宁愿跟谢昀不清不楚的过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谢家吗?”
“常俞!”
李清越蹙眉看他,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昀不会把他打糊涂了,看谁的不清不楚的。
常俞理智回笼,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抬手挡住眉眼,低声道:“对不起……”
他不该说这样的话,让李清越难堪。
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他费心思让谢昀生病拖延时间,又把李清越约出来,就是想在一起没有发生之前救她。
常俞嘴唇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解释,前世种种又实在说不出口。
他又何尝不是趁人之危的伪君子……
李清越已经没了耐心,站起身:“我言尽于此,往后不必再见了。”
“你当真如此狠心吗,一次次的抛弃我,一次次伤我的心。”常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哀戚。
李清越脚步微顿,闭上眼睛缓缓吐了一口气,说伤人的重话,只道:“我不能出来太久,谢家的丫鬟办完事该来寻我了。”
李清越走到门口,轻声说了句“珍重。”
她始终是有几分亏欠在心里,不敢回头看,全然没注意到暗处的眼睛。
_
皇宫。
即便是盛夏,未央宫里也是凉爽的,冰块丝丝缕缕的寒意散开。
宫殿的主人斜斜倚着,神色散漫,兴致缺缺,宫人跪在地上,给软塌上的女子涂着蔻丹,动作轻的像是在碰一块易碎的豆腐。
等每根手指都裹好,宫人才松了口气,迅速收起工具,弓着身子缓步退出大殿,生怕发出半点声音。
她走到一半,有人匆匆入殿,想是有什么急事,竟然敢发出脚步声响。
谢将军出事之后,明昭公主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
前两日,殿外宫人不小心摔了东西,吵到了明昭公主,当天就被赶走,发配到最忙最累的浣衣局。
未央宫里的宫人也跟着提心吊胆,担心明昭公主那天不高兴,随机发配他们去做粗活,她暗自加快脚步,生怕被牵连殃及。
“殿下,那谢家不……李家姑娘终于出府了。”
萧凌羽欣赏着新的蔻丹,语调微杨:“怎么?她出去了就不回谢家了,还是被赶走了!这样的小事也来烦本公主?”
当今圣上有三子五女,皇后嫡出只有一子一女,明昭公主萧凌羽是皇后嫡出,又是幼女备受宠爱,被宠的娇纵任性,除了谢玄,甚少给过旁人好脸。
宫人抬眸扫了眼四下,面露犹豫。
萧凌羽淡淡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本公主的地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奴不敢,”他擦了擦快滴进眼里的汗珠,声音有些发抖:“那李家姑娘去见了一个人,是……今年的探花叫常俞,奴悄悄跟了一路,李姑娘离开许久,常公子才出来,奴一直跟着他。”
“听他身边小厮的话……两人似乎是有旧情。”
10. 第 10 章
萧凌羽猛然抬头,重重的拍着桌案,痛的甩手,“啊……”
“你听清楚了!?”她蹙眉,顾不得疼痛,身边的宫人连忙上前帮她按揉掌心。
“奴不敢又半句虚言。”
“果然是贱人!”她手掌的疼痛渐渐消散,心里的疼却越发深刻。
萧凌羽恨声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骗了谢伯母嫁过去,竟然还敢和别的男人攀扯。”
“来人备轿,我要去谢家!”萧凌羽站起身,她只想立刻拆穿李清越,让那个女人被谢家扫地出门,名声尽毁再也不可能和谢玄有瓜葛。
瑛嬷嬷连忙拦住她,急道:“我的主子啊,您这个时候可不能去谢家。”
“圣上和太子殿下为这事发过好几次脾气,您现在宫门都出能不去。”
闻言,萧凌羽颓然的坐回去,气恼的想拍桌子,手上的痛感还没消,烦躁的将茶盏点心掀翻,通通砸了个干净,揉着手心不满道:“难得让我看着那个女人蒙骗谢夫人不成?”
瑛嬷嬷眼珠转一圈,凑到她身旁,压低声音开口:“主子,我们出不去,总能想办法让人进来不是?”
“您现在去谢家揭穿她,无凭无据只怕会打草惊色,不如让她自己现原形。”
“这宫里是咱们的地方,若是出来什么有损清誉的龌.龊之事,谢家就算碍于面子也断然不能容她。”
萧凌羽的眉目渐渐舒展,扯出一丝笑意,吩咐道:“去办吧,务必要万无一失,我让盛京所以人都看清她真面目。”
“是。”
_
李清越是被惊醒的,难得午睡一次,竟还做了个噩梦。
听到莲星说谢昀过来了,急忙整理衣饰,不敢让他多等怕落人口实。
平时里她素来大方得体,突仓促难得有些慌乱,盘起的上发里跑出来一缕发丝,垂她的颈侧,白皙的皮肤将那缕墨发衬得格外显眼。
李清越轻声问:“小叔怎么过来了。”
她担心谢昀找他麻烦,这才没清净几天。
“顺路来看看姐姐。”
李清越顺着谢昀的目光,看到了桌案上散落的账册,地上还有些被她揉的皱巴巴的纸团。
她看了眼莲星,问道:“二少爷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让她也好有个准备,至少也收拾一下,装出管家大夫人得体的模样。
“是不让她们叫你的,我来的不是时候,怎么好打扰姐姐。”谢昀解释道。
李清越抬眸看他,谢昀半束着长发,精巧的玉冠,淡青色的外袍,不似往日张扬锋利,倒是多了些清雅柔和。
他淡粉的唇带着浅浅笑意,眉目柔和,一双和谢玄相似的凤目望着她。
怎么越来越像谢玄了。
她记得谢昀以前不是翻白眼就是冷脸,真笑假笑都像是冷笑,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表情丰富了?
李清越敛了神色,将账册收的整齐,谢家上下她已经彻底接手了。
赵掌柜的事闹过,再没旁人敢糊弄她,各各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一丝错漏,丢了这难寻的好差事。
谢昀垂眸看着被收拢整齐的账目,夸赞道:“姐姐刚来就把府里管的井井有条,比往日好多了。”
“都是府上人规矩,我那有什么功劳。”李清越笑笑,没有被轻飘飘的夸赞迷惑。
“小叔要留下来喝杯茶?”
这里只有账册算盘,她显然只是客套,莲星听到这话也没有立刻去准备茶具。
谢昀看出她的意思,装出几分犹豫,对视几秒,在李清越以为他会婉拒离开的时候,突然点头答应:“那就却之不恭了。”
他没有错过李清越眼中的错愕,压下.唇角的笑意。
李清越看了眼没整理完的东西,脸上没什么变化,甚至弯起意思笑弧,示意莲星下去准备。
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她,绝对察觉不到她细微的不悦。
谢昀从善如流坐到她身旁:“姐姐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他喜欢逗李清越,欣赏她因为自己的细微的变化,曾经的蹙眉,或是咬唇,眉眼间的颤抖,睫毛柔柔扫过掌心的触感,以或是她压抑的低吟,他全都喜欢。
现在能看到的更多,谢昀几乎舍不得眨眼。
他对茶是挑剔的,但不同的人准备的,似乎口感也不同。
李清越见他好像真的是来喝茶的,忍不住瞥了眼一旁放着的账册,谢昀休沐无事可做,她可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半日不得闲。
她也不可能开口赶人,毕竟是她主动邀请,谢昀又不能得罪,只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快点走,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吵闹。
院外的下人急忙跑进来,步伐又急又快,声音却很稳:“大夫人,二少爷,宫里来人了,已经到正厅了。”
李清越是第一次接旨,到正厅之后眼睛就没离开过谢氏,一举一动都照着她做,生怕有丝毫差错。
明昭公主设宴让家员女眷赴宴,李清越的亡夫官居二品,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宣旨的宦官一走,李清越就看到谢氏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知道明昭公主倾慕谢玄的事,这两年一直惴惴不安,本来平稳的心,现在有开始隐隐担心。
李清越有些走神,没注意到谢昀跟了过来,还是莲星先提醒她。
“姐姐,”谢昀看着她,话音一顿似乎有些犹豫,“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清越做了个请的手势,把想送走的人,亲手请了回来,莲星识趣的守在门口。
谢昀开门见山:“你不能赴宴。”
李清越为难的蹙眉,叹道:“这是公主殿下的旨意,我如何能推拒。”
明昭公主的是虽然谢玄没同她提过,但这件事没少打听。
知道谢玄与明昭公主自幼相识,公主身份尊贵,又有情分在,如果不是他死脑筋要守诺,这桩脆弱的口头婚姻早就断了。
“若是公主责怪,我好好向她赔罪便是。”李清越眼中多了几分无奈,神情低落。
谢昀犹豫片刻,像是在思索措辞:“明昭公主向来任性,只怕到时候她不只是为难。”
李清越愈发担忧,脸色发白,问道:“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更大的罪过?”
横竖都是死,唯独没有活路。
谢昀衣袖下的手微动,下意识想抚平她眉头的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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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力克制自己的动作,提醒道:“姐姐前些日子照顾我,过了病气不能赴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李清越不敢轻易相信谢昀:“若公主真想与我为难,肯定不会因为一面之词就放过我,若是她派了太医来,我岂不罪责更大。”
谢昀笑着摇头,向她保证:“我自有办法能瞒过御医。”
李清越抬眸看他,欣喜问道:“真的吗?”
她的语气带着点亲近依赖的信任,听到人心头一软。
谢昀轻轻点头,示意她过来,李清越会意的垫脚靠近,吐息喷洒在耳廓,她忍着想躲开的念头,肩头不由的轻轻颤了一下。
谢昀见好就收,没有太过逾越,轻易的放过她。
他们还有很久的时间来日方长。
李清越听完他说的办法,半信半疑道:“这真的有用吗……”
在腋下放一个铁球就能让她脉象虚弱?
“姐姐不信我吗?”
李清越意识到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连忙摇头,笑道:“当然信,我只是害怕。”
谢昀一直注视着她,被这样明媚的笑容晃了一下,压着心底的悸动:“我会陪着你的。”
李清越扯了扯唇角,她怕的就是谢昀陪着她,谁知道谢昀是不是假帮忙真害她。
谢昀走后,李清越准备好东西,给自己盖了一层胡粉,确认自己面如苍白,才让府医过来诊脉,和谢昀所说相差无几。
她还是不放心,又让莲星找了几个外面的大夫来看,皆是一样的说辞。
当夜,李清越就病倒了。
她虽然这病来的突然,但府上的下人都没有惊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大夫人实在太操劳了,一个月不到就把上上下下的事理清楚了。
时常看账本到三更,一早又去请安,前几日还亲自去照顾感染风寒的二少爷,她撑到现在才病倒,身子骨已经很硬朗了。
谢昀知道她昨夜请大夫的事,知道她不信自己心里有些别扭,但还是早早的去她院中,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了。
他不想生李清越的气,又忍不住计较她的忽视冷淡。
如果是谢玄或者常俞这么说,她还会怀疑,连夜找好几个人试探效果吗。
谢昀走到门口,看到屋内的人素衣散发捧着铜镜,紧张的检查妆容心里纠结的郁气尽消。
反正现在陪着她身边的人是自己。
李清越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加快了往唇上敷了粉的动作,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苍白,问:“怎么样?”
她听谢玄说过,谢昀有装病经验,急于向他求证让自己安心。
谢昀颔首,轻声道:“我要是不知道,一定以为你真的病了。”
闻言,李清越眼尾微抬,眸光流转,忍不住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
为了保密,伺候的人都在外间,莲星守在门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竟然和曾经有几分相似,谢昀有些恍惚的盯着她。
李清越抬眸撞上谢昀的视线,对方眼中真切温柔的情意没有丝豪遮掩。
谢昀俯身靠近,发现她没躲,便去牵她的手,霸道的插.进她指缝十指相扣。
11. 第 11 章
她眨眨眼,有些疑惑谢昀的举动,牵着手有什么特殊疗效吗。
还是他想梳理一个体贴可靠形象,让自己安心?
李清越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但谢昀只是牵着她,甚至没用什么力气。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被纯粹信任的目光注视着,谢昀有些后悔自己是冲动,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解释,忽地听见外面嘈杂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他拉着李清越走向床榻,让她躺下。
李清越将那些不重要的疑惑抛诸脑后,顺着他的话躺倒给自己盖上薄被,既顺巧又乖巧。
“闭上眼睛,装晕,其他的交给我,别怕。”
谢昀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安抚哄人的语调,倒真有几分像是在跟病人说话。
李清越听话闭目,被子里的手不安的攥成拳,她有些紧张,但十分克制。
谢昀抬起她的右手,柔软的丝帕搭在手剜。
他站在床边,身后的层层纱幔将塌上的人遮的严严实实,只隐隐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陈御医看了眼纱幔:“谢公子医者治病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你这样我如何诊治?”
“我家姐姐病容憔悴不能见风,又是女眷不易见外男,我听说陈御医医术高明,难道隔一层纱就不能看诊吗。”谢昀没有退让的意思。
“谢公子你这不是为难老夫吗。”
“我姐姐若是受了风,病得更重,你带担待得起吗?”
“这……”陈御医面露难色,不论谢昀话真话假,他都是不想担责任。
知道这一趟是麻烦差事,没想到明昭公主和谢家二郎都这么会为难人。
特意跟过来瑛嬷嬷蹙眉,为陈御医揽下责任:“陈御医是宫里最好的御医,一个风寒难道还能治不了,快把帘子打开让御医好好诊治。”
她扫了眼屋内众人,强调:“这是明昭公主的旨意,若是触怒公主,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谢昀看了那人一眼,果然是公主身边见是眼熟老人。
瑛嬷嬷不闪不避,傲然道:“二公子是想与公主殿下作对,还是不敢让谢夫人露面。”
“装病可是欺君大罪!”她咬字极重,刻意在提醒谢昀。
谢昀眼尾微抬,退开半步,吩咐一旁的莲星:“把窗户和门都关好,别让风跑进来。”
层层的纱幔被下人拉开,一眼就能看见床榻的病容憔悴的人。
李清越面色苍白,嘴唇没有半分血色,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碎发黏在额角,即使昏迷也紧紧拧着眉,一副梦魇不安之态。
宫中的人见这模样,立刻就信了大半。
连气焰嚣张的瑛嬷嬷也变了脸色。
陈御医抬手把脉,眉头微蹙,细细诊了三四次,好一会才收手。
李清越不敢睁眼,一颗心砰砰乱跳,虽然她昨夜试过好几波大夫,但面对宫里的御医,还是不由的紧张。
手腕搭着的微弱力道松开,她的心跳没有缓和,反而更紧张了。
谢昀关切的声音传来:“陈御医,我姐姐怎么样?”
陈御医看了眼床上人的脸色,心里还有些疑虑,但他又不能把人叫起来,更不可能逾越的上前动手检查,犹豫道:“谢夫人只是劳累过度,身体根基不好,才会突然病倒。”
“老夫开个方子,调养一段时间并无大碍。”
“那就好。”谢昀的注意全在李清越脸上,觉得她演的颇好,但看她这么认真,总想说些话逗逗她,又怕她会真的紧张害怕,只能压着心思忍耐。
瑛嬷嬷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清越,不甘心地问:“陈御医你可看清楚了,确定谢夫人的病情?”
陈御医连忙道:“谢夫人的确是操劳病倒……”
“劳烦陈御医,笔墨已经备好这边请,”谢昀打断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引到外间,“有什么要注意的事劳烦你好好说,我让下人仔细记住。”
两人走到外间,瑛嬷嬷不甘心的往床榻那边看,被莲星挡住视线,眉毛倒竖不悦道:“你又什么东西也来敢拦我?”
莲星将纱幔放下,战战兢兢的跪下,哭道:“夫人不能见风,奴婢也是按主子的吩咐办事,不敢阻拦大人。”
她这一哭一跪,像是被欺负了颇为可怜。
瑛嬷嬷瞧了眼纱幔,知道自己不占理,轻飘飘剜她一眼,不悦的转身离开。
送走陈御医,谢昀回来的时候,床榻上躺着的人姿势都没变过,他压住笑意:“不用演了,他们都走了。”
李清越眼睫微颤,掀开一条缝隙,心有余悸地问道:“他们不会突然回来吧?”
见谢昀摇头,她稍稍松了口气,从床榻上坐起来,只穿着月白单薄的中衣,脖颈细细的红绳露了出来,在雪白的颈侧各位醒目。
“姐姐带的什么?”她问。
李清越下意识摸了下脖颈,将红绳仔细藏好,有些不自在的说假话:“没什么,一个寻常的平安福,戴久了习惯了。”
谢昀知道她衣襟之下藏的是什么。
谢玄离开之前求寻到一块难得的美玉,精雕细琢做了鸳鸯玉佩,一半给了她。上一世李清越就十分宝贝,任他软硬兼施,就是都不肯摘下来。
谢昀压下心底的不快,道:“姐姐如此珍视,相必很灵验了,不如给我也求一个吧。”
见她答应,谢昀也不高兴,横竖怎么做她的对自己防备的很。
连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肯说实话。
李清越感激道:“今日真的多亏了小叔帮忙。”
谢昀垂眸看着李清越的头顶,听到她客套道谢声音,只觉得刺耳烦躁。
如果是谢玄她就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后怕的靠着对方撒娇,而不是疏离客气道谢将他推远。
半晌没得到回应,李清越抬眸看他,才发现谢昀脸色不太好。
怎么又不顺心了,谢昀这段时间奇怪的很,好的时候温柔体贴,不好的时候像是立刻就要对她动手动脚了。
她可没有常俞耐打,受不起这种罪。
谢昀深深吸了口气:“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李清越心里盼着他走,听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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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立马点头,连客套的不敢:“小叔慢走,莲星送二少爷出去。”
谢昀衣袖中的手紧了紧,有种被用完就扔掉的郁闷,紧紧抿着双唇,转身大步流星走远。
李清越难得颓废的滑到躺在床上,她真是不容易,有是一个不能得罪的人物。
她不太能理解明昭公主吊在谢玄身上,就算谢玄真的出类拔萃,其他世家子弟比不上也总能有一半吧,多找两个不就超越了。
何苦为难他一个无权无势靠嫁人才能过活的小寡妇。
都怪谢玄,他长得好看,人又体贴,被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和谢昀张扬不同,谢玄大部分都素简的灰黑色素服,打扮的普通,胜在身姿挺拔,容貌冷峻,总能第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他。
她隔着衣襟抚摸贴在锁骨下面的玉,突兀的想起谢玄的好。
刚到盛京的时候,她不习惯,也不情愿,每个人都是她攀了高枝,又觉得她不配,把她的家世才学品性贬的不值一钱。
李清越气的要死,他们又不是谢玄凭什么对她指指点点,舌头那么长一定会造口业下地狱的!
长姐拉着她,怕她还和在渝州一样去吵架,李清越只能将帷幕压低一些,加快脚步往前走。
唯一听到的维护是谢玄的声音,和向她靠近的脚步。
莲星送做了谢昀回来,见夫人没有吩咐,轻声道:“夫人,二少爷已经走了,方才赵嬷嬷来过了,说是老夫人让她来看看,我按你交代的说了。”
“其他人我吩咐她们在外头伺候,都安排妥当了。”
李清越缩回手,回过神来,应道:“我要病几日,这两日府里的事你先不用拿过来。”
她做事谨慎,除了莲星、谢昀,整个谢家没人知道她是装病。
她在屋里待了好几日,谢昀每日都来看她。
他来的时候莲星便在屋外守着,李清越起初只以为他担心公主又派人过来,所以也跟着装样子,直到谢昀忽然抱住她,手指探入她墨黑的长发。
眼神温柔又缠绵的看她……
李清越被看到汗毛倒竖,心脏狂跳,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又松手退开了。
谢昀背过身不想让她看出异样,抬手挡住眼睛,忙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晚些时候再向你解释。”
“好。”李清越看着他略有些仓皇的脚步,脑海闪过谢昀或阴沉或温柔的脸,见莲星过来,问道:“盛京有什么厉害的道观吗。”
一把糯米已经不够用了,她得求点符咒回来贴。
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莲星也觉得该好好驱驱晦气,忙道:“最灵验的当属青玉观了,圣上都亲自去过,但是它建在山上,马车到不了山顶,要走一段山路。”
李清越吩咐莲星去准备,谢昀没有来向她解释,这几日也没见他,像是在躲着自己,估计是中邪清醒,不愿意搭理她了。
她早就发现谢昀不对劲,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清越等谢昀上朝,又和赵嬷嬷通过气,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谢府,马车朝青玉观的方向前行。
12. 第 12 章
皇宫。
萧凌羽将字条扔出去,她力气小,薄薄的字条飘飘荡荡落到地上,不解气一脚踹向跪在面前的宫人。
“你们眼睛是瞎的吗,一群人过去,都没看出她装病?”
宫人声音颤抖,连忙解释:“那天李姑娘脸色惨白形如枯骨,陈御医也说她确实是病了。”
“公主息怒,”瑛嬷嬷上前一步,轻声向她解释:“或许是陈御医艺术高明,她刚刚痊愈就急忙去上香,定是为了感谢菩萨保佑,没有收走她的性命。”
萧凌羽听的不顺心,怒道:“那菩萨还真是不长眼,什么贱人都庇佑。”
瑛嬷嬷连忙上前,摆着手试图挡住她这不敬的话,惊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主子这话可说不得啊。”
“本公主那个字说错了,那些收了供奉的菩萨不来保佑我,反而去护佑该死的人?”
“这可说不得,说不得啊。”
嬷嬷急得摆手,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说道:“其实李姑娘出门,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凌羽胸膛起伏,不悦的扫她一眼:“好从何来?”
“她躲着不敢宫里,缩在谢家我们没办法,可在外面出什么丑事……”
萧凌羽双目一亮,笑道:“还是嬷嬷有法子,不愧是母后身边的人。”
“把消息透露给那位探花,引他过去,事情做的干净些,若是再出纰漏,你们也不用在本公主面前伺候了。”
闻言,众人战战兢兢应声,低头盯着脚尖,不敢大声呼吸。
萧凌羽散漫的坐下,把玩这腰间玉佩,指腹贴着暖玉的棱角,吩咐道:“备轿,我亲自要去青玉观。”
瑛嬷嬷闻言一怔,没有立刻吩咐下去,为难地劝道:“这件事奴婢一定能办好,就她万劫不复名誉尽毁,您千金之躯怎么……”
“父皇和哥哥不让我去谢家,又没我的禁足,怎么?你敢赶拦我。”
瑛嬷嬷双膝一软,登时便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萧凌羽淡淡收回视线,“还不快去准备,我要亲眼看到她身败名裂。”
_
青玉观。
这里盛名虽广,但是山路难行,马车只能到山腰一带,最上面自能徒步而行,劝退了不少世家子弟。
渝州山峦叠障,李清越从小走到大,不觉得辛苦,还能给旁边扶着腿艰难喘气的莲星搭把手。
她觉得神清气爽,这几天装病的郁气都消散了。
“夫人,你不用休息……一下吗。”莲星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小口喘着气。
李清越把水壶递给她,放缓了脚步:“前面也亭子,我们去那里再休息吧。”
等莲星呼吸平稳,她们才再次出发。
李清越牵着她,方便她借力,轻声提醒:“你拽着我,会好走一些。”
“没事的,夫人,我不累。”说这话的时候,莲星还一顿顿地吸气。
李清越难得强硬,扶着她的右臂让她轻松些。
走进正门已经是黄昏了。
暮色正好,山风吹起她的衣袍碎发,李清越没有同以往一般张开双臂感受凉爽的晚风。
她学着闺秀姿态,缓步轻移走进大殿。
她们要在这里住一夜。
厢房。
莲星累了一天,难得不用李清越叮嘱休息,没再守着她,早早就在外间躺下了。
李清越找了软垫给她,轻声道:“放在膝盖下面垫上,明天腿会好受一些。”
莲星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又累又困,感慨道:“夫人,你真好……”
李清越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多求些平安符,给府里的人都带一个。”
莲星重重的点头,不禁有些遗憾,要是大少爷还在就好了。
那样夫人不用敬小慎微看人脸色,也不用担心公主责难。
李清越不知道自己在莲星眼里可怜的不行,盘算这明天该怎么支开她。
一夜过后,莲星又变得精神起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李清越看了眼大殿,忽然听到铜铃叮咚的清脆声响,侧目只看到一株古树,上面绕着许许多多的红绸,柔软的随风飘荡,是极好的料子。
她看向身边指引的坤道,疑惑询问:“道长,外面的绸带是做什么的?”
“那颗是姻缘树,来求的人很多,姑娘要不要试试?”
莲星连忙替她摆手拒绝,她们夫人用不着求姻缘,未出口的话被李清越打断,“多谢道长指点。”
说罢,她递给莲星一些碎银,示意她过去。
莲星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替自己问的,热意从脖颈一直烧到脸颊一片绯红,下意识想推拒:“夫人,我还不想嫁人呢……”
“那就当是求以后的缘分,你我都是女子不必害羞,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李清越将银钱塞到她手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鼓励对方。
莲星几乎是捂着脸小跑开的。
她年岁尚轻,甚少有人用亲事调侃她,头一遭难免羞涩。
李清越见她走远,转身去寻方才的坤道,笑着问:“劳烦道长指引,这里有没有什么驱邪的符咒。”
她心虚地解释:“我有位友人近来举止奇异,时好时坏,家里人忧心的厉害,怕是邪祟缠身,托我来给他求个符咒辟邪。”
坤道闻言,皱起眉头:“可有生过什么病?”
李清越立刻想起谢昀落水的事,急忙点头:“正是。”
她越想越心惊,谢昀好像就是落水之后,变得反复无常,近来都开始动手了。
“你随我来,”那坤道给她画了张符,李清越看不懂,只觉得她下笔行云流水,黄纸红字颇有威力,定能震慑作怪的邪祟。
“你让那位友人带着,可以祛邪避凶,如果他是大病,或者高热,”那坤道话音一顿,抬手指了指脑子,“你该给她请个大夫,好好看看,求符不如问药。”
李清越点头,小心翼翼的接过黄符,收入衣袖,忙问:“多少钱。”
那坤道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文。”
“啊?”李清越有些惊讶,这过于实惠的定价。
她找了好一会,才从身上找出铜板,双手递过去:“多谢道长。”
李清越收好符纸,手贴着衣袖抚摸心情大好,见莲星红着脸回来,忍不住露出一点藏起来的性格本色,笑着调侃她:“莲星啊……不知道谁有这个好福气能娶到你,我真是舍不得啊。”
莲星双手搅在一起,头几乎要埋到地上,只露出一对红的滴血的耳尖,嗔怪道:“夫人……”
李清越得了乐子,又拿到了符纸,没有继续调侃她,转而道:“我们出来许久了,也该回去了。”
莲星点头,两人一道往后院厢房去,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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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李,刚进门就听到雨打屋檐的声音。
方才来晴朗的天,立时阴沉下来。
混杂着泥土的潮湿气息上浮,青玉观的山路难行,下雨更是泥泞湿滑。
莲星动作一顿,询问:“夫人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下山有好长一段路。”
“不如我们明日再走吧。”
李清越捏着袖中符咒,淡淡应了一声。
她看了眼窗外,雨势迅急,泥土潮湿的味道上浮在鼻尖飘荡,谢家的下人又甚走山路,这种天气,若是磕着碰着不值得,再等上一人也不碍事。
闲来无事,她找出针线开始绣平安符。
莲星知道她刺绣极好,好奇的凑过来,问道:“夫人要绣什么?”
李清越正色道:“装平安福的小玩意,二少爷前些日子病了,我思来想去也不安心,做些小事尽尽心意。”
莲星看她绣的认真,道:“夫人如此心诚,一定会有用的。”
窗外风雨飘摇,李清越面前多了盏油灯,莲星挑了下灯芯让烛光明亮些。
雨势没有丝毫转变,常俞青玉观关门前赶到。
他难得有些踌躇,没有立刻去寻李清越,对方已然放下。
被那些美好回忆困住的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现在谢昀还没做出那般恶行,表面又装的极好,就算他说出上一世的经历,李清越肯不会信。
可真等谢昀那个恶人做出什么龌.龊事,再想带她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常俞换下湿透的衣衫,抿着唇不知如何是好。
二楼,高阁。
窗户半开着,床沿飘进来不少雨水,屋里的主人却毫不在意。
“公主喝点姜茶去去寒气吧。”瑛嬷嬷捧着姜茶上前。
宫里的车辇畅通无阻,速度也更快,她们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但嬷嬷还是觉得这里潮湿简陋,怕明昭公主金玉之身受不了。
萧凌羽没有接的意思,亲眼看到常俞追过来,怒道:“她们果然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若不是有奸情怎么会因为一条消息,就冒着大雨赶过来。
……她骗过谢夫人,嫁过去到谢家一定是为了钱财,又割舍不下和情夫藕断丝连!
她一定不能让这种人得逞,可惜没能在宫中面前揭露她。
萧凌羽眸中闪过厉色:“可都准备好了。”
“万无一失,一定会她名誉尽毁。”瑛嬷嬷端着姜茶许久,见她没有接的意思,心思一转劝道:“这种简陋最容易受风,若是公主明日不舒服,可就看不到这样一处好戏了。”
萧凌羽有了反应,扫了眼冒着热气的金边白瓷茶盏,终于是接了过去。
入口腥辣,她皱着眉头喝了两口,脸都要拧在一起了,连忙丢了回去。
“拿走拿走。”
“是。”嬷嬷见她喝下,松了口气,皇后向来宠爱幼女,若是明昭公主出来半点差错,她们免不了责罚。
谢将军的事,公主三番五次的折腾,最严重也只是被禁足,可苦了她们,随时提着脑袋办事。
不能让公主不高兴,又不能由着公主的性子胡来。
李家姑娘实在倒霉,都嫁过去守寡了,也免不了这一遭罪。
这名声一旦坐实,少不了私刑折磨,再宽厚的人家也不能容忍。
谁让她不长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13. 第 13 章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翌日一早。
常宇问了几位道长,几乎没费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李清越。
莲星一眼认出是被谢昀殴打的男子,她记忆深刻,谢昀虽然脾气不好,但真的动手的时候极少,而且还将人打成那副模样。
她当时在外面帮忙,出事才赶过来,自然也不知道李清越和常俞的前尘往事。
李清越心里沉沉,知道他是特意来找自己。
在心里祈祷你别过来,别过来。
常俞还是径直朝着她走过来:“李姑娘。”
莲星挡在她面前,语调微扬,戒备道:“我们姑娘早就成婚了,应当叫谢夫人。”
“我们是同乡,一起长大的,习惯了这个这么叫,一时改不过来,还请姑娘原谅。”他这话说的客气。
莲星也不好揪着这点错处说事,扭头看了一眼李清越,见她摇头示意自己退下。
“好巧。”李清越向他点头回礼,算是回应,打过招呼就迈步离开。
常俞叫住她,试探道:“我听说这里颇为灵验,不知道拜那个殿的菩萨更好。”
李清越脚步一顿,“这里是求家人平安的地方,常公子若是想要仕途顺遂,该去开宝寺。”
莲星以为李清越是没注意到左殿,出言提醒:“这里有一个位菩萨,是专门求仕途的,常公子可以去左殿参拜。”
“多谢姑娘,”常俞露出笑容,目光落在李清越身上道:“我现在便去左殿。”
李清越无奈的叹气。
她知道常俞是个死脑筋的,当初离开的时候,她也说了许多伤人的话,一定要断绝所有可能,把过往摔碎,他才会放弃。
他是有几分傲气自尊的,李清越没想到上次之后,常俞竟然还会来找自己。
或许是因为谢玄死了,她现在是寡妇。
本朝律法比以往宽容,对寡妇改嫁的事情算得上鼓励,只要夫家同意,一样可以风光出嫁。
李清越回去之后,一直心神不宁,绣锦馕时分心扎了一下手,艳丽的血珠从指尖溢出。
她蹙起眉头,用锦帕擦干净,看了眼绣了大半的平安福,好在是没染上血痕。
谢昀是个挑剔的主,不满意的东西收了也是扔库房吃灰,她绣的好看点,至少能让谢昀把它放在房间里吃灰,让她费心思弄来的东西起作用。
“夫人!你受伤了。”莲星转过来就看她指尖的血珠,连忙上前查看。
李清越将手抽回,淡淡道:“针眼而已,过一会就愈合了。”
她不甚在意,莲星却蹙眉,紧张道:“夫人我替你绣吧,反正快收尾了,这几针也肯定看不出来的。”
“我一定好好绣。”莲星向她保证。
李清越打起精神,摇头:“既然是心意怎能假手于人,只是扎了一下,我没事。”
她想着常俞的事,没心思盯着手里的针线,不去一趟是不行了。
李清越收起针线,抬眸看向窗外洒进来的光束,轻声道:“去看看外面的路能不能走,我想早些回去。”
莲星连忙起身应道:“我这就去看。”
李清越点头,手里绕着线团,面上并不在意,听到莲星脚步声走远才抬起头,推开门往外走。
左殿。
常俞站在殿中,昨夜的大雨,山路湿滑观中没什么人。
他一眼就看到李清越,快步迎上去:“我知道你一定回来的。”
其实他没什么把握,但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她是被常俞那句话要挟来的,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李清越的烦躁,带着一丝自己不愿细究歉意,是她先辜负常俞,将两人的情分说的一文不值。
她反倒希望常俞恨她,而不是这样模糊黏腻的态度。
“我不是来纠缠你的,”常俞耐着性子哄她,想两年前一样,“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奢望能与你……再遇前缘,但你真的不能留在谢家。”
李清越挑眉问:“为什么?”
常俞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问:“清越我们自幼相识,你相信我吗?”
李清越古怪的看他一眼,冷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昀他……对你心怀不轨,你若是长久留在谢家,他肯定会行无礼之事,总之你相信我这一次,跟我走离开谢家好吗。”
李清越眨眨眼:“?”
她信鬼上身,也不信谢昀对她有心。
毕竟谢昀对她无礼也不是一两天了。
整个盛京谁不知道,谢昀看不上她家,尤其瞧不上她。
一直到她嫁过去才好了些许,谢昀大概是接受现实,忍着不喜和她相处,比冷脸的的时候更让人心惊胆战,她都来求祛邪符咒了。
常俞果然是刚入京,撒谎都不考虑实际情况。
李清越都怀疑他脑子被谢昀打出问题了,忍不住质问:“你要以什么身份带我走?邻家兄长吗,常俞你考虑过你的家人和仕途吗?”
常俞只觉得她的话像是一刀刀扎在他的心上。
重活一世,他根本考虑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不能再让李清越受苦,想带她离开。
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点,如果她还没有嫁给谢玄,如果自己当初知道她的不得已能留住她。
常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望着李清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深恨自己的无能。
李清越没想到一句话就把他说哭了。
她看着常俞水雾弥漫的漂亮眼睛,睫毛挂着泪珠,脸颊和嘴唇苍白的厉害,唯独眼尾是红的。
李清越又想起他身体不好,垂眸抿了抿唇,有些为难递上一方丝帕:“你别这样……原是是我不好,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她转身走了两步,脚步一顿,狠下心道:“我的事都与你无关,以后别来找我了。”
李清越垂下眼睫,隐隐能听到身后压低的泣音。
她并非铁石心肠,在渝州和常俞好的时候也挺开心的。
如今再见,她也不忍将话说的太难听。
“你真就那么喜欢谢玄吗,短短两年就能让你忘掉我们的过去。”
常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失落不甘。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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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停留,不明白常俞到底在纠结什么,过去无法改变,现在她也已经嫁进谢家了。
李走过湿滑的石阶阶,过道狭窄,两旁的绿植枝叶还挂着露水,浸湿了她的衣摆,让她的步伐变得沉重。
莲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看到李清越一路小跑到跟前:“夫人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这山上风大,又刚下过雨,怎么也不披件外袍。”
李清越淡淡道:“在房里坐着无聊,出去来寻你。”
莲星听到她说来找自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些歉意地说:“我怕在门口看和底下不一样,多走了一段路,今天天气大好,估摸着明日就能下山了。”
李清越低头一看,她绣鞋上沾着淤泥,连下摆又湿又脏,忙道:“快些回去换衣服,这样裹着容易着凉。”
说罢,她扶着莲星快步往回走,取出收起来的针线,静下心来绣没完工的平安福,兰花纹素雅美丽,寓意极佳很适合送人。
重要的是谢昀喜欢兰花纹。
就算他不喜欢送礼的人,也不会区别对待礼物。
李家和谢家地位悬殊,这两年她们得了谢家的帮助,有没什么好还礼的,只能送些自己做的东西了表心意。
谢昀大概是正好喜欢,没扔了她的东西,还带在身边。
暖色余晖映在她半垂着的眉目,添了几分温柔恬静。
莲星守着她,发自内心道:“夫人你绣的真漂亮,比绣坊的绣娘都好看。”
李清越将针线收好,思绪飘到过往,扬眉道:“以前也是家里的重要收入,我绣的好,买的价也高,有时候还能超过我爹的俸禄。”
莲星一呆,没想的她真做过绣娘,甚至还有养活家人,不由得变了神色。
李清越平安福放进行囊,抬眸对上莲星心疼的眼神,不知道她要自己脑补了什么。
她一向不会解释,扯了扯唇角:“去休息吧,明日早些出发。”
莲星重重点头,走出门才叹息出声。
夫人实在太苦了。
李清越想给自己也绣一个平安福,燃着灯坐在桌前,眼皮突然变得沉重,一点也睁不开。
她捂着唇,拍了拍自己的脸,愈发睁不开眼睛,疲倦的趴在桌案,眼睛撑着一条缝隙,把针插线团以免扎到自己。
意识模糊间,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快点快点,赶紧把她送过去……”
李清越没办法分辨话里的内容,只以为自己在做梦,沉沉陷进黑暗彻底失去意识。
她睡的很沉,脑袋越来越重,意识却逐渐清明。
萦绕不散的酒气,让她不悦的蹙起眉头,她猛的睁开眼睛。
常俞躺在她身侧,穿着单薄的寝衣,月色熹微但她足够熟悉这种脸。
李清越一手捂着额头,低头看了眼自己还算完好的衣服,脑袋发涨的痛,影响了她的思绪。
她明明是在桌案睡着的,怎么就到床上了,还多了个熟人?
“不要丢下我……”
身旁的人,抓住了她的手腕,迷迷糊糊的往她身上摸索,混乱的呢喃祈求。
14. 第 14 章
做梦?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常俞了。
难道是因为愧疚,所以才会梦到常俞,看到他为自己难受痛苦的模样。
李清越的脑海一片混沌,迷迷糊糊闪过许多念头,没有阻拦贴着她胡乱摸索的手。
她在鼻尖挥了挥手,驱不散酒气,这个梦未免太真实了些。
常俞的手已经顺势圈着她的腰际环绕。
李清越低头盯着他,常俞以前是不喝酒的。
他酒量浅,喝醉了会拉着她反反复复的诉说心意,酒醒之后总要缓两三次才好意思见她。
她能感觉到对方因为酒醉迟钝的动作,贴近的皮肤发烫,似乎能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
他说:“求求你,不要走……”
“我会金榜题名,一切都会好的,很快的。”
“你已经是探花了。”李清越将现实的事说出来,声音带着些遗憾。
如果常俞早两年高中,李志远肯定舍不得眼前的好处,让她去攀附谢家。
李清越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过去的事。
她的声音惊醒了枕边人,常俞迷蒙的睁开眼睛,摸到柔软的皮肤,下意识收回手惊慌的往外退,从床沿摔下去。
“啊!嘶……”
他瞬间清醒过来,听到对方关切的询问:“磕到哪儿了?”
李清越有些奇怪,做梦也会痛吗。
温柔熟悉的声音让常俞立刻认出她,猛地站起身,接着熹微的月色看向床榻之人。
这样的场景上一世也有过一回,他喝的酩酊大醉,只以为是一场美梦,全然随着心中所想……
最后反而害了她。
常俞敛下神色,他清楚李清越不可能主动过来,定是那人设计要害她。
他正欲开口,忽然听到外间一片嘈杂,纷乱的脚步声朝他们过来。
果然被他猜中。
常俞正色道:“你先藏起来,我去应付。”
李清越意识到自己大概率做了个刺激的梦,点头往屏风后面走。
很快,门就被人敲响,常俞走到门口,听到外面的人喊道:“公主殿下的金簪失窃,贼人已经逃走,现在每个人都有嫌疑,里面的人快开门配合检查。”
常俞蹙眉,立刻想到明昭公主殿下。
这位公主爱慕谢玄,在上一世也屡次三番为难李清越。
如果是她设局,定是抱着让李清越身败名裂被赶出谢家为目的。
常俞瞥了眼屏风的位置,一只手搭在门上,没有立刻开门。
如果他认下这件事,说自己和李清越是两情相悦,她就可以彻底脱离谢家,不用再被谢昀折磨。
可……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门外传起急躁的催促:“里面的人听到没有,开门!”
“快开门,我只知道里面有人!”
李清越躲在屏风后面,想往外看,额头撞到屏风棱角疼的她一个激灵。
简直是杀人利器,怎么会有人把屏风木雕做成尖的!
她眨眨眼,猛地反应过来,她会痛,这不是梦,所以外面的人是来抓奸的!
夜会美男,还是在对方的房间被抓到,她就算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李清越贴着墙一点点往窗口挪,在听到开门声的瞬间翻出去。
借着开门的声音遮掩,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轻盈落地的人。
李清越刚想走,转身就看到了满院子的侍卫火把,还有打着哈欠,束发乱糟糟的道长,所以人整齐的看向着屋里。
李清越连忙退到拐角躲起来,这里有一个梁柱,刚好能遮住她的身体。
整个青玉观的人怕不是都在这里了。
明昭公主在众人簇拥中走进门。
她扫了眼没看到人,下意识蹙眉,喝道:“给本公主搜,里里外外找清楚了。”
常俞下意识挡住屏风:“明昭公主此番大肆搜查是否有些不妥。”
“你若是坦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怕人搜查?”
萧凌羽盯着他,瞧了眼他身后的屏风,抬手道:“去那边看看,你遮什么?是不是藏了贼人!”
见常俞要过去,萧凌羽厉声喝道:“按住他,都进来,我倒要看看这贼人的真面目,跟偷本公主的东西。”
火把将屋内照的犹如白昼,这件厢房不大,走几步就能看完,屏风被侍卫推到,但后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痕迹。
怎么会这样?
常俞也有些惊讶,他扫了一眼窗台,猜出她的逃跑路线,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跳出去的,像矫捷的猫,轻灵迅速没有半点声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瑛嬷嬷:“快追,那贼人肯定是跳窗跑了。”
萧凌羽带的人多,一波人追李清越,一波人将这里翻了一遍,在常俞枕头下找到一方丝帕。
瑛嬷嬷将东西递到萧凌羽面前:“公主请看。”
萧凌羽心中的不悦不满被另一种情绪取代,挑起一抹笑意,问道:“常公子尚未有婚配吧,这是那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留下的?”
“她是在下心爱的人。”常俞不卑不亢答道。
萧凌羽也是见过常俞的,容貌出众的探花郎有优先被贵女挑选的资格。
她心里只有谢玄,看谁都不上心,直到听说常俞和李清越有旧情,才注意到这号人。
萧凌羽找人仔细调查过,渝州的事山高水远她查不到,但常俞入京之后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围着李清越。
他在李家挨了打,竟还将人约到茶楼私会。
如今宝贝一样私藏的女人丝帕一定是李清越的,私相授受,证据确凿。
她倒是没想到常俞会直接承认,挑眉“啧”了一声:“本公主瞧着这丝帕,像极了谢家的东西。”
“方才你房中之人到底是谁!”
“谢夫人不是也在咱们青玉观吗。”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嘴。
众人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外面围着的普通香客被折腾起来,一听有奸情戏,顿时清醒过来,急忙向身边人追问。
常俞蹙眉,连表面的礼仪也维持不住,冷了神色:“公主已经搜过许多遍了,若我房中有旁人,难道这百来双眼睛都看不到?”
他被奴仆拦住,盯着那方纯白丝帕,反问:“公主殿下如何认得这人谢夫人的丝帕?”
萧凌羽当然不知道,但她知道常俞不会留旁人的东西在身边。
她笃定的胡说:“这是特质的丝织料子,是我母后赏给谢家的,难道本公主会看错不成!”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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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派人先去谢夫人房中问候了,若是她不在,这就很难解释了。”
说着,萧凌羽将手中的丝帕扔掉,任由它轻飘飘落地沾上尘土。
-
月亮被乌云蒙住,李清越看不太清眼前的路,但她不希望见到光,如果有亮光,那拿着火把追她的侍卫也不远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那个位置,胡乱的往偏僻没有人声的地方逃。
碎发湿漉漉的黏在脸颊,李清越扶着墙喘气,忍不住在心里骂人。
她骂明昭公主有病,骂常俞不顾死活的纠缠。
青玉观不大不小,回自己房间不难,但她现在分不清方向,一切都蒙着一次黑纱,走哪里的对,又好像不对。
她迷路了。
身后追赶的脚步身消失,暗淡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窄长可怖,身后没有声音,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变得突兀。
李清越后背贴着墙和门试探着往前走,怕遇到人,更怕遇到不是人的东西。
她从小就爱听神鬼说书,偏偏有害怕,听一次要和长姐形影不离好几次,才能缓过来,此刻一个人在暗处行走,心都在颤。
“吱呀……”
靠着的门没锁,轻易打开,她没站稳摔坐在地上,听着晃动的门板近乎狞笑的声响。
李清越寒毛倒竖,心脏剧烈的跳动,灰暗的地面映出另一道黑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其中,视线忽地变暗。
她宁愿侍卫的火把现在冲过来把这里照亮。
“要我扶你吗。”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清越看着黑沉的屋子,进退两难,渝州的恐怖故事里,走夜路是不能和突然出现的声音搭话的,只有接话就会被缠上。
她什么都没听到,这里没有其他人。
李清越紧紧闭着嘴,她摸着门爬起来,连眼睛也闭上了,害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只贴着门往前走。
黑暗中,她隐约听到促狭的轻笑,腿有些发抖。
男人意识到被人误会,也没有上前解释,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李清越拉开一些距离,拔腿就跑,顾不上往那个方向。
视线稍微明亮一些,她顺手扶着一旁的树,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火光映过来,将她的影子拉长。
李清越身体一僵,就听见身后又人大喊:“我找到谢夫人了!”
“在这里……”
被侍卫发现,李清越放弃悄悄溜回去的想法。
“老实点,跟我走。”
侍卫伸手要按住李清越压她回去复命。
明昭公主的心思众人皆知,他们想拿李清越去邀功,神色凶恶的围住她。
李清越后退躲开那人,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她知道跟这些只会执行命令的人狡辩没用。
何况明昭公主的人也不会跟她讲道理。
那侍卫抓了个空,不悦的皱眉,警告道:“你别耍花样,不然……”
他话没说完,一群人围着李清越往回走。
她根本没本事从这么多人手里逃跑,这些人不过是为了像公主邀功,表现自己的用心谨慎。
萧凌羽细细打量李清越,越看越不顺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清修之地私会外男,做出这种不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