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眠》
1. 相亲
“你去大街上问问,像我这个年纪有几个结婚的。”
指尖的烟被风吹散,陆时商半弯着腰撑在栏杆上,衬衫弯出好看的弧度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最上方的几颗扣子敞开着,半张脸掩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朝电话对面冷嗤一声。
“……”对面无言一瞬,很快找到反驳的点:“又没让你结婚,只是让你和阿予接触接触,感情不就是一顿顿饭吃出来的吗?”
陆时商直起身,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语气漫不经心:“不是已经接触过了吗。”
陆母冷笑一声:“一顿饭算什么接触,你知道阿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知道她爱吃什么吗?知道她平时爱做什么吗?”她深吸一口气,被自己儿子气得白头发往外冒,瞥见旁边沙发上与陆时商五分相似的脸,生气地走过去往他脚上踩,这才觉得解气。
“身为男人,主动一点怎么了?”陆母甩开没感受到疼还来牵她手的男人,“用不用我把季予电话发给你?”
陆时商沉默片刻,半挑眉道:“不用。”
听到这话,陆母自然而然地以为是上次吃饭两人交换过微信了,脸上露出一道欣慰的笑,然后毫不客气的挂断电话。
陆时商没想过结婚,家里之前也没催过。只是前段时间换季老太太一个普通的小感冒,伤春悲秋突然感叹一句:她什么都不怕就害怕自己看不到阿时娶妻生子。
从那之后,家里像是被植入了某种程序,开始给他张罗相亲。
季予是他见到第一个,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一个。
在她之前的,全都被陆时商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这一次陆母直接甩来一个的位置,只说来吃饭,他以为是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饭,没想到去了才看到位置上坐着一个陌生人——夕阳西下,她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发尾被阳光染成金黄色。
陆时商愣了几秒,随后才明白过来这顿饭是什么。想要转身离开,位置上的人抬眸望过来,他思考片刻,脚步改变方向。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吃完饭后天已经暗下,他礼貌地提出送她回家。
季予摇摇头拒绝。
陆时商不知道相亲的流程,他想,也许这是好聚好散的信号。
正巧,他亦如此。
想到这里他倚在栏杆上又点了支烟,微微勾唇,似是回想到了有趣的画面。
一根烟燃尽,陆时商直起身回到包厢,里面热热闹闹,见他进来一个个笑着打招呼:“陆总。”
今天是部门聚餐,之前答应过他们哪组完成业绩最高,他来请客,地点随意挑选。这些人卯足了劲宰他一顿,毫不客气。
陆时商随意坐在角落不去掺和他们的游戏,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几分钟的时间99+条消息的群,从上往下翻看,全是些没营养的话。
【06: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路池聿:过些天。】
【愉悦:真的假的?回来多久呀?】
【路池聿:待些天。】
【沈么:……】
【06:……】
【愉悦:……】
陆时商没忍住笑出声,在群里跟上队形,他一出现其他几个立马把话题转到他身上。
【沈么:二哥!】
【路池聿:二哥,听说你前几天去相亲了?】
【愉悦:是的呢,那是二哥第一次去见相亲对象。】
【06:足以见得那位姐姐在二哥心里的份量。】
几个人一人一句压根不给陆时商说话的时间,偏偏还问不到正点上,路池聿看不下去,问道:“二哥,就见了一面,没有然后了?”
有人来给陆时商敬酒,他拿起酒杯随意喝着,一杯见底他才回:【她无情我无意,有什么然后。】
发完不等那几人回复,关上手机,站起身捞起搭在一旁的西装外套,递给正拿着话筒唱歌的人一个目光,后者瞬间明白过来,将话筒递给他。
陆时商接过,清了清嗓,这个动静吸引了包厢内所有人的目光:“你们玩得开心,明天周末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感谢陆总,陆总拜拜——”
他把话筒还给刚唱歌的人,朝着主管招招手:“一会儿你安排人把他们都安全送到家,送回去后汇报一声。”
这些举动主管早就了解,陆总请客不是头一次了。他们陆总更是一个很有人性的老板,非必要从不会让加班,他们这个行业加班是常有的事,但他们陆总不仅给加班费,还会有丰富的下午茶,加班时长也会在之后不忙时休息回来,公司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的。
陆时商走到楼下,拿出手机翻看着,群里满屏都是复制粘贴路池聿的同一句话:【你要是想,谁和你会没有然后。】
他嗤笑一声,低头打字。
【谢谢夸奖,二哥不想。】
收起手机,却在下一瞬停在原地。陆时商挑挑眉,移到旁边屏风后。
不远处,陆母今日打电话催促交往的对象,好友群里闲聊的主人公季予正坐在对面,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裙子,又长又直的黑的头发披散在背后,衬着脸小巧精致,一副温和柔弱的模样,可偏偏眼神朝下,盯着某个点跑神,眉头微蹙,不仔细看只会觉得她在认真听。
可陆时商却看出那隐藏在乖巧面容下的不耐烦。
在她对面……
距离不算远,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陆时商把目光落在她对面的男人身上。
“季小姐,我介绍下我的条件。我毕业于湘城大学,虽然不是湘城本地人,但工作一年就已经买房付了首付,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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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辆车。”男人话语间透着优越,“我希望我们结婚后,你能尽快为我生个一儿一女,只用在家照顾一家老小,赚钱养家是我们男人的事。”
“……”季予在心底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下给好友发了两个句号。
好友在线,立马回复:【不是在相亲嘛?怎么样?】
她答:“一言难尽。”
【能被你说一言难尽的,该是有多无语?】
【哈哈哈不然你和陆总再接触接触?你也就对陆总评价最高了。】
季予顿了下,脑海里想起那道高大的身影,那顿饭的时间不多,但期间他礼貌又不失风趣,没有刻意找话题,也没有尬聊,却又在时刻闲聊,没有丝毫冷场。
她当时还在感叹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这样的聪慧机智又面面俱到。
总之,那顿饭她吃得很放松,还险些错过了晚上和朋友约好的见面时间。
陆时商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身后的陆家。
可惜后续却不了了之,两人没再有过联系。
“季小姐,我希望之后你能把重心放在家庭上,只有家人才会陪伴在你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社交该断就断了。”男人意有所指,盯着她的手机,只差明说。
季予扯了扯嘴角哼笑一声,收起手机。
对面的男人见状脸上露出满意又高傲的神情:“这才对……”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季予终于忍不住出声,直截了当,“你并符合我对结婚对象的要求。”
男人似乎没有预想到她会如此说,有些不可置信。但她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说你毕业于湘城大学,确实是个很好的学校,但我也是名校毕业,学历在我这里并不能代表什么。你说你工作一年就攒够了首付,那意思是不是说之后我还要帮你还贷款呢?”
“再说一下我的家庭,要买房的话根本不需要攒一年,我们随便就能全款买任意地段。”季予礼貌地笑了下,“我是说过我不在乎对方的家庭,不在乎他有没有钱,可不代表随便一个人就能花我的钱。”
“你……”男人卡壳了好一会,却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气急败坏的离开。
人走远后,季予长舒一口气,她从来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次也是那些话听得她厌烦,忍无可忍才开口,说出来之后竟还有些舒适,端起一口没动的咖啡细细品尝起来。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天际,漫长的黑夜降临,春末夏初的潮湿和闷热像是无形的手掌束缚手脚,好不自由。可又在某一瞬间像是一触即破的幻影,让人忍不住向前。
下一秒,季予鬼使神差地抬眸,目光落在几步之外,屏风上映着人来人往的身影,模糊不清,无人驻足。
2. 偶遇
晚上九点一刻,季予到家门口,大大房子在黑暗之中显得凄凉,冷寂。
她进去前,做了几个深呼吸。
客厅一片黑暗,她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中松了口气。她脱掉高跟鞋,一手拿着一手提着裙摆,没有开灯借着月光蹑手蹑脚地上楼。
还没走两步,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站住。”
季予条件反射般站立,手指张松,高跟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心跳像是被添加了助燃剂,一次又一次加速狂跳,她屏住呼吸转过身:“妈。”
昏暗之下,女人像是讨债的厉鬼,在黑暗之下眼神冰冷的目光似在看一件物品,面色不虞:“这么晚做什么去了?”
季予垂着头,对她这副态度见怪不怪,面不改色的撒谎:“和沫沫一起吃饭。”
果不其然,女人听到这话面色好转,不再怀疑。
“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刘佳敏揉了揉了额头,烦躁的叹了口气:“你爸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声音,季明州推门而入,甫一走近,季予闻到他身上掩盖不住的酒味,快步上前扶住他:“爸,怎么喝这么多酒?”
“应酬。”季明州晕乎乎却还尚有一丝清醒。他看了眼面前的母女,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很轻地叹了口气,干笑两声缓解气愤:“阿予,你看妈妈多担心我们两个,这么晚了还特意等着。”
闻言,季予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女人,她像是非常不认同这句话,表情略显烦躁:“餐桌上留的有晚饭。”
说完便转身上楼。
月光下她的身形单薄,影子被拉的很长。
看不见人影后,季予伸手将客厅的灯打开,屋里明亮,灯光刺眼。她伸手挡了下,缓了会儿将季明州扶到客厅沙发上:“爸,你先休息会,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没事,爸爸不难受。”季明州嗓音沙哑,说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季予将抱枕放在他背后,这样坐着舒服一些,刻意忽视他的欲言又止。
“阿予……你妈妈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
季予手顿了下,抬眸打断接下来的话:“爸,你喝醉了,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夜晚的风猛然吹起尽显燥热,可站在窗户前许久却又能吹走烦闷。
季予望着窗外,宽大的树木遮挡月光,黑压压地落在她身上。明明是春末的晚上却没有一丝虫鸣,她听不清看不见,只觉得喘不过气。
翌日。
昨天晚上季予没睡好,早上醒来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刚打开卧室门,听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声音,这个点还不到阿姨做饭的时间,她没想到有人比她起得还早。
走到楼梯口才听清些声音,是季明州。
一个月以前,季家公司出现严重危机,这段时间季明州一直在想办法解决,但微乎其微。季予倚在一旁,季明州低声恳求的声音成了背景音。
这一刻,大脑似乎飘过许多思绪,又像是空白一片。她转身回到房间,卧室的装修风格是极简风,书桌上摆放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台电脑,一盏台灯和一个笔记本。上方的书柜上各类书籍分门别类,摆放的整整齐齐。
这里不像是一个久居的场所,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可明明季予每天晚上都会睡在这里。
大约十分钟后,门外没有了声音,季明州挂断电话回到了房间。季予拿着包轻手轻脚下楼,直到走出家门才松了口气。
压在身上的那团黑色,浓重的乌云终于散开。
季予不会开车,只能打车去公寓,一想到马上要到的地方,她心情就像是坐了趟过山车,从最底层飘到最高层。
门口摆放着这几日的快递,她打开门下意识夹着声音叫了声:“咪咪。”
下一秒,一只肥嘟嘟的银渐层跑到门口喵喵叫,似是在欢迎她。季予把门口的快递一件件搬进门,每一样东西都是给猫买的,有猫粮,还有新买的猫咪玩具。
有猫在身边,季予不着急拆快递,想先抱小猫,可她伸手,小猫往后躲张着大嘴巴叫。
长叹一口气,自己养的看一眼就知道它在想什么。季予咬牙切齿:“老,公。”
小猫喵喵两声似是在应答,随后往前在季予腿边蹭来蹭去,翻着肚皮。季予的小心脏一下子被击中抱起猫躺在沙发上。所有的压抑劳累,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
这里是她的安全屋。
猫咪两个月的时候被别人弃养,丢在宠物医院里没人管,季予那天偶然路过,鬼使神差的走进去,所有猫都朝她喵喵叫,只有它站在角落里眼巴巴看了眼,然后高傲的移开目光,看到它的那一瞬间季予就决定收养。
可它住哪却成为了一个难题。
肯定不能带回家,不用想就知道刘佳敏不会同意。没有思考很久季予拿上她的银行卡,里面是她这些年来攒的压岁钱以及零花钱,买下了这间公寓。
公寓不大,两室一厅。一件是她和小猫的卧室,一间被她改成了观影室,里面摆满了她喜欢的电影,常用的摄像机,还有买下的镜头。
这里摆满了季予喜欢的,季家不允许她喜欢的东西。
在这里不用受任何人的束缚,她可以随心所欲。
季予打了个哈欠,抱着公主回到卧室,同昨天晚上的怎么都睡不着相比,季予这次闭上眼睛便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已经下午三点,本来不想出去,就想安安静静缩在家中,但余光看到小猫自己和自己玩,有些于心不忍,索性换了身衣服,带着小猫下楼觅食。
临街巷子里有家餐馆,老板每天只做十位客人,季予吃过一次后便念念不忘,一有时间就会带着小猫去,时间一长和老板娘走得便近了。
这家店的老板娘和陆时商母亲的关系很好,她和陆时商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这位老板娘在中间牵线搭桥。
虽然最后两人只是简单吃了顿饭,但季予对老板娘不会感觉到尴尬。
确实很久没吃过餐馆的饭了,还有些想念。季予当即带着小猫下楼。
季予挺喜欢这家餐馆的,最开始是因为环境,现在是因为老板娘。院子里是中式庭院,沿着连廊,风吹动她的裙摆。秦姨在她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她了,笑着上前迎接:“这个点还没吃饭?”
“没呢。”季予松开牵引绳,让小猫自己跑着玩,她同秦姨走屋内,“昨天睡得晚,中午一直在补觉。”
秦姨:“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还是老样子吧,谢谢秦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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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予坐在窗边的位置,能一眼看到院子里的场景,小猫在鱼塘边伸着爪子够锦鲤,她拿出手机聚焦小猫。
果然,就该带它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看看小猫现在玩得多开心。
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季予还觉得没够,只恨自己没有背着相机出来。
叹息之间,小猫身后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西装裤熨烫平整。离得远季予拍照时放大了焦距,现在镜头里只有毫无防备的小猫和突然闯入镜头的修长笔直的双腿。
镜头缓慢上移,西装外套敞开着,衣摆在手肘后,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随意站着,再往上透过镜头,季予对上了那双深邃又漫不经心的眼睛。
怎么是陆时商??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季予惊了又惊,手臂不由自主下移露出眼睛,这次没有丝毫遮挡,不用透过屏幕,两人四目相对。
陆时商最先移开目光,启步沿着连廊朝这个方向走。
虽然知道这是进来的必经之路,但季予还是有种莫名的感觉。
“阿时?你怎么来了?”秦姨的声音在身后位置响起,她竖起耳朵等待男声。
“还没吃饭,帮我做碗面吧。”
“好。”说完,声音间断几秒,秦姨话语间得声音更加激动了,“阿予也在吃饭。”
“嗯,看到了。”
季予本来心无旁骛的听着,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转移到她身上。
……好吧,是有想过。
她和陆时商本就是秦姨牵线塔桥,只是她没想到相亲前那么多次都没有碰到的人,相亲后来的第一次居然会碰到?!
秦姨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们两个约好的?”
陆时商顿了下,否认:“没有。”他把手中的袋子递给秦姨,“我妈让我把药酒给您送来。”
“好吧。”秦姨接过,明白两人那次见面之后没有联系便有些叹息,但转念一想两人没有约好也能碰到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她又开心起来。
阿时这小子肯定不会主动,她眼睛轱辘转,笑着开口,语气温和:“阿时,你们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了。这个点也没有其他人,你们就坐在一起吃吧,省得我再多擦一张桌子了。”
季予眨巴眨巴眼睛,没料想到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秦姨说完这句话就去后厨做饭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她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冒出还好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裙子,没有化妆倒也还算没有人设崩塌。
“介意吗?”
声音在面前响起,季予猛地回神,反应了会儿摇摇头。
陆时商在她对面落座,片刻后小猫仰着头高傲的走过来。季予摸了摸它的头:“马上就可以吃饭啦。”
“你的猫?”小猫很傲娇,没把陆时商放在眼里,看都不看他一眼。
“嗯。”
“叫什么名字?”
说话期间,陆时商的目光一直落在季予身上,没有错过她听到这个问题的无奈。
他微微挑眉,很难回答吗?
季予哂笑两声:“叫它咪咪就行。”
陆时商了然,她大概是觉得两人不会再有交集,不想回答社交过界的问题。
她不愿答,他也不会自讨无趣。
3. 手表
阳光洒在窗前,一人一猫同样转头幅度看向窗外飞向天空的鸟。
谁养的像谁,这句话倒也不错。
外表温顺,骨子里倔强乖张。
陆时商很轻的笑了声。
“等着急了吧。”秦姨拿着托盘将两碗面放在桌子上,小猫是一盘虾仁,两个大人都是排骨面。
陆时商只说吃面,没说吃什么,显然秦姨给他做的和季予一样,他抬眸对上躲在不远处使眼色的秦姨,叹了口气。
“最近还在相亲吗?”
‘啪嗒’一声,季予刚夹起的排骨掉在碗里,汤汁飞溅,陆时商慢条斯理的递上纸巾。她扯了扯嘴角,实话实说:“有啊。”
说完,礼貌性的反问道:“你呢?”
“没有。”
陆时商微挑眉,“我只见过你一个。”
说完这句话他明显的感觉到不远处秦姨满意的点点头,甚至还给他竖大拇指。
这话回答的秦姨可太满意了,即表明自己的态度,也委婉的告诉季予两人还有发展的机会。
她捂着嘴笑起来,拿出手机给陆母汇报这个好消息。
“哦。”
季予拧着眉看他一眼,又垂眸在心底暗骂一声。
不是,他陆时商什么意思?
前一句问她有没有继续相亲,后一句说自己没有。这不就是在向她炫耀他陆时商相亲只是走个过场,而她季予却是实打实的需要一个人结婚吗??
呵,什么人啊。
季予冷哼一声,这一声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陆时商听得一清二楚,他抬眸,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莫名其妙,却又什么都没问。
小猫咪吃完盘子里的虾仁,环绕着桌子巡视疆土,逛累了又躺在地上翻着肚皮,季予连忙拿出手机记录此刻。
正拍着照,好友沈沫沫打来电话,季予看了对面一眼,视若无人的接起来。
“明天晚上的饭局你去吗?”
她说的是电影学院举行的投资会,许多知名导演,制片人和投资商都会去,如果能够遇见想要投资的,那电影前期就成功了一半。所以这个聚会会有很多新人导演,演员去碰碰运气。
季予没有多加思考:“去啊,为什么不去。”
沈沫沫叹了口气:“这个聚会肯定有很多人都会去的,我现在不在国内,你自己注意点,别让别人欺负你。”
听到这话季予笑出声:“放心吧。”
两人挂断电话,她刚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嘀嘀两声手机提示电量低自动关机。她愣了一瞬,想起昨天晚上忘记给手机充电,今天又睡了那么久压根没看手机,刚才又给猫咪拍了那么久的照片,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叹了口气,不能随时看到时间,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总觉得是被世界遗弃。
下一秒,眼前忽然多了一块手表,银白色精美昂贵。她抬眸对上手表的主人,陆时商姿态随意,深邃的眸低透着漫不经心。
季予呆滞几秒,明知故问:“你做什么?”
陆时商似笑非笑,却不答。
“谢谢。”季予低声道谢,心中尽是感激,为刚才偷偷骂陆时商道歉,他肯定不是炫耀的意思,人这么好一定是误会他了。
“……下次见面我还给你。”
下次。
这两个字陆时商细细摩挲,又看到季予刚才眼底一闪而过的懊恼,目光从她关机的手机上掠过。
原来她在期待和他的下次见面。
陆时商了然,拿出手机放在她面前。
“嗯?”季予懵了一瞬。
“约见面前,发个微信。”陆时商点了点手机,提醒到。
“哦哦。”季予把自己的微信号输入进去,毕恭毕敬的还回去。她听着秒针滴答滴答的走,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太美妙了。
手机再次出现在眼前,她疑惑地抬眸,用眼神询问。
陆时商扬着眉:“留个电话。”
“不是有微信吗?”
“谁知道你回去会不会同意,要是没同意,我手表怎么办。”
他说得理直气壮,季予拍了下桌子:“我是那样的人吗?”
陆时商淡淡说道:“不了解。”
季予:“……”
她咬着牙,拿过手机重重输入她的手机号,全然忘记了一开始维持温和淑女的人设。
“行、吗、”
“嗯。”陆时商接过手机,随手输入备注,站起身,故意开口道,“下次见。”
季予:“。。。”
她哑口无言,张了张口不知道是该骂还是回应,索性扭过头不理人。
这人真的是。
上次见面本来以为陆时商是个礼貌的绅士,这次见面却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性格的一面,有些出乎意料,但又似乎易于接受。
小猫咪吃完饭,又在院子里玩耍,季予有些天没带它出来玩了,这次不想那么早回去,想让它多玩会儿。
一直到夕阳晕染半边天,她回过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精美的手表,表盘镶着钻石闪闪发亮,很漂亮很诱人。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剩下秒针滴答滴答,这声音又让黑夜中莫名其妙的恐慌消失不见。
季予鬼使神差的想到手表的主人。
陆时商这样的人从小生活在幸福中,有他在的地方氛围似乎总能很轻松。他既熟稔又有距离,和她见过的相亲对象都不一样。
手机里拍摄猫咪时录下的闯入镜头的人,可惜现在手机关机看不到。
那个瞬间,季予便的荧幕雷达觉醒,陆时商的那张脸以及匀称健朗的身材,最适合出现在大荧幕上,他能扛得住所有的角度。
***
季予把小猫送回公寓,自己回到季家时已经七点,这个时间市中心热闹非凡,家里却像是开了屏蔽器什么都听不到,寂静到让人压抑。
进门前,她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
季明州和刘佳敏坐在餐桌前,阿姨站在一旁布菜,最先看到她的也是阿姨:“阿予回来了。”
季予朝阿姨露出一个微笑,先去卫生间洗了手才坐在餐桌前。
下午才在餐馆吃过面,这会儿还不饿,可她还是老老实实坐着。
“你今天又出去拍摄了?”
季予垂眸,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否认。
“你也不看看自己几岁了,别人像你这个年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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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进家里的公司帮忙,要不然就是有一个稳定体面的工作,哪一个像你一样连个工作都没有,不务正业,一天天只想着到处玩。”刘佳敏越说越生气,哪怕这话说了很多遍,她还是一次又一次说出来,不嫌腻,“当初你一意孤行非要报电影学院,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行了!”季明州听不下去,出声打断,“吃饭呢,少说几句。”
“我说错了吗?!你看看她这个样子,二十多岁的人了,离了我们她能活吗?”刘佳敏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瞥见垂着眸不说话的季予,更加气愤。
正在厨房忙碌的阿姨见这副场景,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叹气着摇头,和身边一样站在一边的打扫阿姨对视一眼,两人眼底全是叹息。
压低声音:“又来了,阿予小姐也是可怜。”
“谁说不是啊。”另一个也这么想,“自从那年……”
她说到一半,猛地回神闭上嘴巴,两人提心吊胆的回头看了眼,见几人依旧在餐桌上才松了口气。
她们在季家做了十几年,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什么是禁忌不能提。
餐桌上。
季予垂着眸任谁看都是一副软弱模样,可她却在心底冷嗤一声,那些刺耳难听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又或者是这些年听过太多次,早就产生了免疫。
生活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装乖才是弱化自己存在的必要条件。
季予早就学会了生存法则。
她默默听着,又在合适的时机开口:“我也想出去自力更生,您要是同意的话,我今晚就搬出去。”
刘佳敏明显愣了下,眼底闪过一缕不可思议又很快被愤怒取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觉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是吧?”
“我没这意思。”季予眼睑向下,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阴影,像是要落下泪水。
“行了行了,你少说几句。”季明州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刘佳敏现在正在气头上,他朝着季予软了声音,“阿予,你先上楼休息吧。”
季予点点头,垂着头转过身,抬眸的功夫眼底的害怕,失落和泪水消失的一干二净,里面只剩下冷淡。
屋里没有开灯,她沿着床边坐下,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可季予心情每次都会忍不住低落。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她把手机充上电,随后去浴室洗澡。出来后,手机开机,她先点到新申请的好友栏,那里只有一个。
头像是一个白色的小狗娃娃,脸上带着一个墨镜,又酷又可爱,背景像是书架。
季予没想到陆时商本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她笑了声,这样的头像心情居然莫名奇妙的变好了。
随后点击通过好友。
发送第一句话:我是季予。
对面很快回复,简短的两个字。
【陆:知道。】
季予本就是告诉他一声,说完便想退出页面,还没来得及关上,又收到一句——
【陆:差点以为季小姐记忆力不好。】
???
这么阴阳怪气。
季予看到后无语一瞬,气笑了,这是在拐弯抹角说她通过的晚呢。
4. 阿予
翌日清晨,季予起床后下楼吃饭。
季明州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刘佳敏,季予到餐厅的时候,她正在剥着鸡蛋,“妈。”
面前的盘子里躺着一颗白白净净的剥好的鸡蛋。
季予拉开椅子坐下,吃了鸡蛋后有七分饱,不想吃那么多,她今天晚上还有一个酒局需要穿礼服,吃太多会显小腹。
喝了两口粥后,季予实在吃不下,刚放下就听见刘佳敏说:“把粥喝完,早上不喝粥对胃不好。”
“……”她看了眼粥没多说什么,拿着勺子继续吃,直到喝完。
肚子涨涨的很不舒服,但她没表现出来,吃完后站起身准备出门:“妈,我吃完了,先出去了。”
“等一下。”
身后传来刘佳敏的声音。
季予停在原地,回过头眼神询问。
刘佳敏站起身,从一旁装饰架上的边角拿起一个创口贴递给她:“不合脚的鞋子今天就不要穿了。”
创口贴小小的,在刘佳敏手中看不清,如果不是特意提起压根不会注意到。
见她不接,刘佳敏催促到:“愣着干什么,拿着呀。”
季予这才回神,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昨天穿了双新高跟鞋,有些磨脚,又在秦姨那里陪着小猫玩了那么久,自己都没注意到后脚跟处的磨损,还是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觉得刺痛才发现的。
坐在玄关处,穿鞋之前还是把创口贴贴在脚后跟破损的地方。
走出门的那一刻,思绪万千,就像这春季飞扬的柳絮,捉不到又时不时飞到鼻间,带着难忍的痒意。
耽搁这一会儿时间,季予出门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她打车去自己的小公寓,坐上车的那一瞬,便觉得大事不妙,胃里像是海平面的波涛汹涌,上下翻滚。
万幸,这个点早就过了高峰期,路上不堵,很快到小公寓。她趴在卫生间干呕了好一会儿,喝了点水才好受一点。
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好友沈沫沫的名字,季予心情变好一些,接起电话:“你准备的怎么样?”
季予实话实说:“没什么好准备的。”
两个人从高中就是同学,这么多年关系一直很好,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勾着唇朝着视频素面朝天却依然朝气蓬勃的人开口:“你不是在伦敦嘛?”
“对呀,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她轻咳一声:“我听说那谁也在伦敦。”
沈沫沫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呛到一直咳嗽,两个人根本不用说‘那谁’是谁,心里都清楚。
八卦是人的天性,季予也不例外,她托着腮笑着,刚才的不舒服一扫而空:“伦敦的街头就没有碰到?”
“…………”沈沫沫无语一瞬,“我来伦敦是来找我妹妹的,她在伦敦。”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压根不知道那谁在伦敦。”
“行吧。”
反正季予不信。
沈沫沫连忙转移话题:“我问我哥要到了一份今晚的名单,我给你。”
她不是这个行业的,只是因为季予才有些许的了解,不过陪着季导这么长时间,或多或少也是直到哪些人是有话语权的。
“我还特意问我哥陆时商会不会去,不过大概率是不会的,不然你不仅可以跟陆总谈工作还能顺道谈个感情……”
越说越离谱。
季予急忙让她停下:“打住啊,怎么就谈感情了?”
她走到沙发前顺手捞起小猫抱在怀里,给它顺毛。小猫咪舒服的喵喵叫,打着呼噜。
沈沫沫问:“你上次不是说他是你见过最好的相亲对象吗?”
“嗯哼。”
这点季予不置可否。
沈沫沫又问:“陆总皮相如何?”
“扛得住大荧幕。”
“声音如何?”
季予想了想说:“音色质感上等。”
“…………”沈沫沫冷嗤一声,“让你找结婚对象,没让你找试镜演员。”
“噢。”季予心虚的摸了摸额头。
沈沫沫贼心不死,换了个问题:“那他性格怎么样?”
这次季予思考了很久,想起遗忘在家中卧室床头的手表,滴答滴答旋转着,又想起夕阳之下他突然闯入她的镜头。
她很轻的挑眉:“刻薄。”
沈沫沫:“……”
“你没救了。你还是去找你的试镜演员吧。”
沈沫沫不死心追问一句:“没别的了?”
其实,还很有趣。
但这句季予没说出来。
两人挂断电话后,季予拿出自己的剧本反复修改。
厚厚一沓,从写下的第一个字,每一个分镜,到现在不停地修改征求到极致,她做了整整五年。
把剧本打印下来装在包里,希望今天晚上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
时间差不多了,季予开始换衣服化妆,早上那股难受劲还没有过去,再加上中午没有吃饭,小腹空空,准备出发时有些许的难受,但不太明显,她刻意忽略没放在心上。
说是电影学院举办的,但实际上只是挂着学校的名利场,打开那扇门,成功与否,一念之差,全凭自己本事。
季予和沈沫沫以前就说过,这个行业不适合很轴的人,要事事圆滑,面面俱到。
“在这个圈子里,光有梦想是不够的。”
这是刘佳敏曾经奚落她时说过的话,那时候季予心高气傲,凭借着一腔热血私自改了她定好的志愿。
在这里待久了才明白她妈说得很正确。
可季予就是这样一个很轴很轴的人。
她向往独一无二,这点在电影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聚会上,那些有钱有权有颜的人身边一层又一层,季予本来想用力挤进去,但看到有人挂着笑递过去的剧本被随手仍在桌子上,高脚杯里摇晃的香槟洒在上面,将纸墨晕染。
那一刻,她忽然卸下了所有力气。
没劲。
‘会看的。’‘这剧本很好啊。’‘投资的事情,我考虑考虑吧。’
季予不想靠近,自然有人巴不得争取到这个机会,哪怕很渺茫。她听见这些话,只觉得烦躁,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酒,金黄色,和洒在剧本上的颜色一样。
她仰头一饮而尽。
本来就没抱很大希望,没想到这次来剧本都没拿出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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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准备去趟洗手间之后走人。
离开的路要经过花园,这个时间,那里聚集了许多寒暄的人。
在来之前季予就知道自己会碰到熟人,但没想到会在如此时候见到自己的大学同学。她被簇拥在中央,神情高傲得意。
连姚之前和她一个专业,大学毕业拍了一部电影,后来搭档当红小生成功转型成为演员,现在片约不断,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她的新闻。
季予本来想当作没看见,奈何别人非要将注意力转移在她身上。
“阿予?真的是你呀。”连姚走上前,扬着唇角打招呼,看起来两人真的像是很久没见的好友,她挽着季予的手臂,熟稔的同别人介绍,“来来来我和你们介绍下,这是季予,我的大学同学,当时可是我们专业第一呢,比我厉害多了。”
一听这话,季予嘴角僵硬。
果不其然下一秒听见一旁的人问:“是吗?怎么没听说过呀,现在季小姐在哪里高就呢?”
“说起这个,阿予你新电影的投资还没找到啊?”说着,连姚招呼其他人,“我们阿予可是很厉害的,虽然还没有什么作品,但投资她总不会错。”
季予笑出声,一时间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假惺惺谁还不会啊。
忘了她季予是从谁的魔爪下活了二十多年的吗?!
她拉着连姚的手:“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那么喜欢关注我欸,不过新电影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这个人向来要求比较高。你忘了大学的时候你上交三个影片,我细细琢磨一个,没想到你的加起来分数还没我高。”
连姚抽了抽嘴角,低声说:“季予,算你狠。”
季予也压低声音:“彼此彼此。”
“哈哈可是要求高的前提是有人投资呀。”连姚挑挑眉给出致命一击,“不然你都没有钱拍电影呢。”
“…………”
不愧是斗了这么多的人,一开口就知道往哪里捅刀子最致命。
“这个也不用你费心……”季予心中梗塞,但面上还是装作云淡风轻。
还没说完一阵躁动,只听见由远及近一声又一声的陆总,每一声都毕恭毕敬。直到身边谁都没放在眼里的连姚也赔笑往前走,季予才抬眸望过去。
看到‘陆总’是谁时,她顿了下。
男人今天穿着西装,处在名利场里眼底还是漫不经心,他像是在聚光灯的中央,身边的人是他的阴影,走到哪都有人陪同附和。
沈沫沫不是说陆时商今晚不会来吗?
怎么又来了?
季予没想太多,移开目光装作不认识。
“阿予。”
瞳眸扩大,季予不可思议的抬眸。
这两个字被他喊地亲密又暧昧。
周围瞬间安静,面面相觑。
陆时商目不斜视地走到季予面前,没有错过她愈发浓厚的诧异,他挑着眉,觉得心情愉悦,“手表昨天是不是落在你那里了?”
季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句话里全是事实,但怎么从陆时商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旖旎呢?
再说,手表不是他自己给的吗?
5. 季予
今天晚上陆时商有约,好友从国外留学归来,群里的几个人除了明天才能赶回来的路池聿,其余全都在。
推开包厢的门,就看到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叽里咕噜说些什么,连他靠近都没有注意。
“赌不赌?”脸上全是自信,沈明妤挑着眉说。
相比女生的自信,三个人中唯一的男生显得有些迟疑:“不能吧。”
“你就说赌不赌吧!”余悦一掌拍在他的腿上。
“赌赌赌。”
几个人声音不大,也就最后几句分贝才有些大,陆时商居高临下,慢慢弯下腰,刻意放低声音:“赌什么?”
三个人同时抬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齐声叫起来。
好在陆时商在他们开口前头往后撤,耳朵不至于遭殃。
“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二哥,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二哥,吓死人了!”
一人一句叽叽喳喳,跟个小鸟一样停不下来。陆时商哼笑一声,坐在一旁的位置,一句句回答:“刚来;是你们说话太认真;怎么出国才几年就不认二哥了?”
余悦甜甜笑了下:“怎么会呢,二哥是最好的哥。”
包厢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人一身黑色西装,将手中的包随手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身上带着未落下的冷淡。
“大哥。”
刚才叽叽喳喳喊‘二哥’,现在轮到了孟观汀,男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副场景,但还是很轻的笑了下:“等着我来点菜吗?”
他们这群人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从父辈开始就爱聚在一起玩,他们的自然感情没得说,毕竟也是从小一起被丢在训练营相依为命出来的。
“那当然了。”
陆时商很随意地靠在沙发上,衬衫因为这个姿势袒露胸膛。
孟观汀毫不客气地踢他的脚,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你今晚怎么有时间?”
“?”陆时商不乐意的‘啧’了声,那神情仿佛在问,他们两个到底谁才是大忙人心里没一点数吗?
“你怎么不去湘城电影学院的交谊会。”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孟观汀直白说出来。
可这二愣子还没明白:“没意思,不去。”
孟观汀:“噢。”
他没听出来,自然有别人听出来,沈明妤探出头:“大哥,那聚会有什么好玩的吗?”
“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有你二哥的老熟人。”
余悦一听就来劲了:“谁呀谁呀?”
“电影学院?”林陆灵光一闪,“那不是二嫂的母校吗?”
陆时商顿了下,撑在沙发上的胳膊放下,调整了姿势,抬眸对上几双又大又明亮,还透着三分狡黠,七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睛。
“看我干什么?”他轻嗤一声,“季予去关我什么事,他去我就要去,我们两个又没什么关系。”
“知道。”孟观汀勾了勾唇,“我也没说你的老熟人是季小姐。”
陆时商哽住,罕见到不知道如何反驳。
林陆弱弱举手:“可是二哥,季予姐现在还不是我们二嫂,你这样承认不太好吧?”
“…………”
一旁的两个女生,憋笑到脸涨红,陆时商终于找到能说的话,破罐子破摔:“想笑就笑。”
沈明妤和余悦对视一眼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孟观汀看了眼手表:“距离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陆时商还想说些什么,沈明妤急忙开口:“我知道你们没什么关系,可是作为你唯一一个相亲对象,万一她喝醉了,万一她被别人欺负了,你不该出面保护一下嘛?”
林陆:“二哥好不绅士。”
“是呀。”余悦继续添油加醋,“是呀,我听说好多项目都是在酒桌上谈下来的,那些投资人逼着季小姐喝酒怎么办呀。”
任谁听都知道这几个人是故意的,可陆时商大脑宕机了几秒中,再回过神已经走出了包厢,站在宁静的走廊。
正好公司前段时间开会,想要进军娱乐市场,他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再说,校长也邀请他了好多次,不去不太好。
确实是个很无聊的聚会,人人都带着面具说一些虚假的话。
也不知道季予会不会这样?
陆时商环绕一圈没有看到季予的身影,却招来了一群自荐的人,他接过翻看了几眼,在心底‘啧’了声。
就这水平就敢拿出来?
忽然有些好奇季予的剧本会是怎么样的。
他把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的香槟放在桌子上,听着耳边对他虚情假意的夸赞和讨好,眼睛忽然定睛。
她背着包往前走,方向是出口。
这一刻,忽然觉得耳边的那些人有些聒噪,想要让他投资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能为他赚多少钱,非要夸他帅气怎么回事?
以为两句话就能让他甘愿拿出几百几千万?
季予被拦下,一群人向中央围绕,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陆时商鬼使神差的往前走,带着身后的一众人,他明明有许多种解围的方式,可在看到季予眼底闪过诧异又装作不认识时,起了挑逗的心思。
果不其然,季予瞪大了眼睛,缓不过神。
他勾唇笑了声:“不走吗?”
季予回神:“噢噢,走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大胆猜测。
陆时商的步子很大,季予要加快速度才能跟上,边走边懊恼,怎么就跟着他出来了,那群人不知道怎么想她呢。
懊悔之余又有些小窃喜,身心通畅,刚才那些人震惊的眼神她不是没看到,特别是秦姚,脸色发绿,既羡慕又嫉妒,又有些尴尬。
这一点足够抵消刚才的懊悔。
“唔……”
额头前硬朗的背脊像是一堵墙,季予没注意撞了上去。她捂着脑门看向陆时商,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西装,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没有系,敞开着露出锁骨。
季予思绪发散,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两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他穿了件灰白色的西装,显得人格外稳重。第二次见面也就是昨天是一件墨绿色的衬衫。
今天的衬衫颜色又不一样,像是一个花蝴蝶。
陆时商的衣柜应该是彩虹色。
“季予。”
她回过神,抬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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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陆时商看了她一眼:“去吃饭。”
季予没反应过来,刚才空腹喝了些酒,现在胃隐隐约约有些翻滚,不太想吃东西:“我不饿。”
“……”陆时商神情复杂,似乎有些无奈,“我饿。”
人家贴心把她带出无聊的聚会,耽误他吃饭时间,理应是要请他吃饭的。再说她真的不想这个时间回家。
在和陆时商吃饭与回家的选项中,季予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来的时候陆时商是自己开车,这会儿也是他开,季予坐在副驾驶。
满打满算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两人都处在熟悉和陌生之间的不尴不尬的地步。窗外霓虹灯闪烁,点亮黑暗。
陆时商的车技很好,车开得稳,既没有路怒症也不会急刹车更不会让季予提心吊胆。
她目视前方,脑袋突然闪过一丝灵光。清晰又诧异的思绪笼罩,季予咽了咽喉咙,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念头,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奇怪。
陆时商没问她想去哪里吃,她也没开口,两人维持着诡异的寂静。
这种诡异的感觉只有季予有,更是源于她刚才猛然冒出的,冒昧的思绪。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安静的餐馆,新中式的装饰,假山流水潺潺向下,每一张桌子都在亭子中,周围围着竹子,流水声掩盖说话声既有私密性又不失温雅。
季予看了陆时商一眼。
没想到这吊儿郎当的少爷居然喜欢这样的地方,一点也没看出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摆放着刚才服务生放下的巴掌大的杯子。季予听着周围潺潺的流水声,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一阵烦躁。
她拿起水杯仰头而尽。
“欸……”速度快到陆时商来不及出声阻止,“那是酒。”
进口的瞬间季予便感受到了,本就不舒服的胃杯烈酒灼烧。她顿了下,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故作冷静:“噢,那你别喝了,我不会开车。”
??
???
你在说什么?
季予咬了下舌头,你在说什么啊?这种话怎么就不过脑子,还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了。
她抬眸偷偷看了眼对面的男人。
没想到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轻的笑了下:“你还挺不客气。”
季予干笑两声。
因为这个插曲,氛围不再那么干巴巴。或许是晕黄色灯光下,陆时商的神情晦暗不明,又或许自己真的微醺,季予把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重新拾起。
她开口:“陆时商。”
“嗯。”
“你还需要结婚对象吗?”
季予闭上眼,视死如归般问出口。
正常情况下,第一次见面过后没有后续便默认结束,她全都明白。
只是……她现在真的需要用结婚来结束一些过去。
沈沫沫在她有这种玉石俱损的念头时说了句话,她说:你怎么就知道婚姻不是下一个牢笼呢?
可季予实在没办法了,她只能这样。
而陆时商无疑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她抬眸一股脑说出口:“如果你需要的话,能不能优先考虑我。”
6. 合作
“我知道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季予有些焦躁,她竟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如果他们两个结婚,论家世论地位,怎么看都是陆时商比较吃亏。
面前的女人半垂眸,眉头微蹙,身上带着很明显的焦躁情绪。陆时商出声打断:“季予。”
她抬眸,眼底透着不解。
陆时商随意倚在身后的靠背上,不受周围任何影响,他声音平淡,像是在平述一件事实:“季小姐,我是一个商人。”
“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利与我的,没有人会阻碍。”
季予很清楚陆时商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源于自己多年来得优异和努力,而不是依靠他身后的陆家。
自己的如意算盘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像是被人脱掉衣服一样尴尬。
“我听说季家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难题,你父亲拿下了西区的那块地,却碍于没有足够的资金运转,不得不停止项目。”
季予脸色瞬间变冷,垂着眸看不清眼底神色。明明可以直接拒绝,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她不悦地抬眸,刚想开口却被陆时商接下来的话打断。
“而我只有钱没有西区的资源,关于这点,我们都可以解决对方的难题。”陆时商还是那个语气,说完这句话,直起身,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
“你想要一个结婚对象,而我家里的长辈想让我尽快结婚。”
季予呼吸停止了一瞬,眼底的不悦逐渐被疑惑取代。
……嗯?
这是什么剧情发展?
“你可以好好考虑下,我从来不强迫别人。”
“考虑……什么?”季予大脑宕机,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问。
陆时商望着她略挑眉。
“哦哦。”季予瞬间回神。
考虑什么,当然是考虑结婚啊。
季予眨眨眼,咽了咽喉咙,只听见陆时商最后说的那句:“家里长辈都很满意你……”
听到这里,她思绪终于回归正规,开口打断:“等一下。”
“我没见过你家里人啊。”
对面的男人似是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眼睛转了一圈,说:“秦姨。”
季予这才明白过来。
对呀,她和陆时商就是秦姨介绍的,那秦姨肯定也同陆家人说起过她。
见她相信,陆时商松了口气。
第一次见面的那家餐厅,在季予的身后,一家老小全都回过头与他对视,生怕他一不小心把女孩子惹生气。
“既然如此……”季予觉得刚才那口烈酒真的惹人醉,不然她为什么就这么随意的,像是说起今天天气很好那样将自己的未来交付——
“陆时商,我们结婚吧。”
桌子上摆放的淮扬菜,菜品精美,季予没怎么动筷。闻言,陆时商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手边的酒杯拿到自己面前,却没有给自己倒酒。
他沉吟许久才开口:“季予,我不接受形婚。”
季予顿了下,没想到陆时商会说这个。
“所以,你也可以提要求。”
要求?
一直以来季予都觉得是自己需要一段婚姻来摆脱季家的压抑,所以把自己放在一个下等的位置,觉得是她欠对方。
可陆时商似乎感觉不到她明晃晃的别有用心,将她垂下的头捧起,放在一个合作者的身份。
从她开口的那一刻,一切都脱离了轨道,不受控制。
陆时商没有催促,只是眼神落在她身上。
季予忽然想起沈沫沫问她怎么知道婚姻不是下一个牢笼的问题。
他们季家这样的家庭都觉得她拍电影是不务正业,更别说陆家那样的大门大户。她咬咬牙说出口:“任何人都不得干预我想做的事。”
她说完陆时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是觉得这个要求莫名其妙,但他什么也没多问:“可以。”
季予笑了下:“那我没什么要求了。”
陆时商:“是吗?”
“对……”季予声音愈发低,尾音快要听不见,她弱弱的往前探头:“能养猫吗?”
陆时商看了她几秒,笑了声:“季予,我未来的身份是你老公,不是监管员。”
“…………”
季予哽了一瞬:“我这不是坚决履行合约精神吗?不提前问清楚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猫毛过敏,有没有洁癖,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嗯哼。”陆时商抽了张纸巾,敷衍地做微微点头的动作:“倒是我的不对了。”
吃完饭后天色渐晚,两人走到车前,陆时商撑在车窗上,晚风吹动发丝:“送你回家。”
虽然是询问,但却是陈述的语气。
这次季予没有拒绝。
尘埃落定之后,她整个人放松下来,没有之前的紧绷,所有感官齐齐上线。今天的胃从早上开始就很不舒服,晚上空腹喝了两杯酒,隐隐约约的疼痛感她刻意忽略。
“季予。”
季予回过神,转头对上陆时商疑惑的目光:“你刚说什么?”
正好碰到红灯,陆时商缓缓停下车,又问一遍:“我说,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季予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不会是想约她吧?
还是说想明天就去领证?
不对呀,明天是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她静静等待陆时商接下来的话,但一旁的男人似乎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得到之后便不再开口,甚至还跟着车上随机播放的音乐哼。
搞得季予想问都不知道从哪里打断。
不清楚为什么,就像是八卦听到高潮没有了后续,吊人胃口,卡得不上不下。
季予再也忍不下去,伸手暂停音乐,直接问:“你问我明天有没有安排做什么?”
她其实特别想加一句是不是想约会,但又怕猜错了这人冷嘲热讽她自作多情。
索性还是不加。
“明天可能会约你见面。”陆时商直言不讳,看了眼被她暂停的音乐,至此一眼收回目光,没有管。
噢。
季予点这着头,还真是约她。
她伸手撩了下头发,手指卡在脖颈间,灵光闪过,随后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约我见面就约我见面,为什么是可能?这还要看你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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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大清早亡了,现在也没有皇帝。你陆大少爷通知一声,她季予就要老老实实等着被召见?
陆时商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季予哽了下:“你好好开车,看我做什么。”
“我今天晚上回去会告诉家里的长辈,我们要领证结婚。我父母肯定会邀请你到家里来玩。”
陆时商语气平淡,一副‘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的神情,他说完还特意放慢车速,频繁转过头欣赏季予震惊的表情。
看到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继续说道:“这不是看我心情,这是看你心情。如果你明天不愿意,那这句就是不可能。”
季予屏住呼吸,抿了抿嘴唇。
一时间不知道是明天要见家长让她喘不过气,还是被陆时商这副解释震惊到说不出话。总之她有很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连小腹隐隐约约的疼痛都被忽略。
她深呼吸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车子快要到季家门口,季予在上车输入地点时就告诉他要在离家五百米的地方停下,她自己走回去。现在车辆正好停在这个地方。
陆时商不好奇为什么不让他送到季家门口,也不好奇她为什么想要结婚。
他很清楚不只是因为季家公司的原因,哪怕没有这笔资金,以季明州的聪明才智也会顺利解决,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有利益没有真情。
可在看到季予深呼吸平缓紧张时,陆时商还是开口:“你可以拒绝。”
季予正在解安全带,听到这话呆滞的抬眸,夜晚模糊不清,只有她的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光亮。
要说的话在喉咙中停顿片刻,他移开目光又在几秒后再次落在季予脸上:“我说了,这个要看你心情。”
安全带勒得手心疼,季予猛地松开,她抬眸撞进陆时商的眼睛,四目相对,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手机闹钟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季予回过神按灭,世界再次安静。她扬起唇角:“我为什么要拒绝。”
“你放心,明天我肯定尽职尽责的演习。”她伸出手好哥俩似的拍了拍陆时商的肩膀,“我可是0差评的合作商。”
下车,关门一气呵成,却在转身时嘴角落下。
耳边回荡着久远的声音,压得她喘不过气。季予不明白为什么被人尊重时会想起曾经受伤狼狈的模样。
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尊重是从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陌生人身上得到的,从最亲的人身上永远看不见。
“季予,你怎么那么不懂事,现在不是你喜不喜欢的时候!不就是让你和陈家的女儿交个朋友,就这么难吗?!小孩子不懂事推你一下,你怎么还放在心上!”
“我告诉你,你是季家的女儿,是我刘佳敏的女儿,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你明天就去给陈总的女儿道歉,告诉她是你的错。”
“真是气死我了,太不懂事了,要是你哥还在…………”
季予背着包一步步往前走,走到车灯照不见的地方,走到黑暗中。
7. 神速
哪怕情绪崩溃,季予推开季家的门时,还是下意识脱掉高跟鞋,轻手轻脚地踩在地上。
“阿予,回来了。”
季予吓了一跳,在看到是季明州时松了一口气:“爸,你怎么还没睡?”
“爸下来喝口水。”
季明州困得眼睛睁不开,交代了句早点休息,别让你妈发现。
季予望着他地背影,鬼使神差地开口:“爸……”
“怎么了?”
季明州站在台阶上回过头。
季予想说我要结婚了,可到底没有说出口。
天底下怎么会有女儿问出这种话呢?自己结婚父母都不知道。
她也想问,她结婚你和妈妈会不会祝福。
季予不想问同不同意,这个答案她不想知道。
回到房间,她拿出手机给远在国外的好友大视频,沈沫沫很快接通:“大宝贝,怎么啦?”
听到这道熟悉的,永远有活力的声音,季予很轻松的笑了声,抿了抿唇:“沫沫,我要和陆时商结婚了。”
“什!!么!!”
沈沫沫尖叫出声,“不是你俩坐火箭了?!”
前两天不还说没有见过面吗?怎么今天就要结婚了?!
震惊过后,沈沫沫安静下来:“好吧,不管怎样,祝你挣脱牢笼。”
“嗯。”季予点了点头。
这是决定好终身大事后,季予告诉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她觉得会祝福她的人。
两个女孩子透过手机说了好多话,季予说她的忐忑,沈沫沫说她过两天回国。她一整个坐起身,连着询问真的假的。
“没办法呀,再不回去我爸要停我卡了。”
季予失笑一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在枕头上,昏暗的床头灯照亮她苍白的面孔,沈沫沫定睛一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空腹喝了两杯酒,胃有点疼。”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别担心,我休息会儿就可以了。”
沈沫沫催促她赶快吃药,赶紧休息。
药箱在楼下,下楼会经过主卧季予不想去,挂点电话后她咬着下唇,手掌放在肚子上缓解疼痛,额头冒着虚汗。
她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可一睁眼才不过十分钟。
疼痛并没有好转,甚至有愈发浓烈的趋势,季予强撑着坐起身,拿着手机蹑手蹑脚的下楼。手电筒的光亮照亮眼前一小片,她忍者疼痛打开药箱,从最下方摸到了胃疼的药,像是口干舌燥的人突然找到了一杯水,季予松了口气,连水都来及去厨房倒,直接干咽下去。
她疼到没力气,瘫坐在地上,还不忘压低声响。
随手翻转药盒,保质期赫然出现在眼前。季予以为自己疼到错觉看错了数字,盯着仔细看了许久,又在心里计算。
这药已经过期半年了。
那一刻她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觉得很累,疼到浑身没有力气。
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刺激着她的大脑神经,季予深呼吸站起身,裹着外套踩着昏暗的光亮,一个人去医院。
晚上不好打车,她等了很久才有司机愿意接单,一上车整个人快要昏迷般闭上眼睛,到附近医院后还是司机提醒她才堪堪睁开眼。
这个夜晚,季予没有一刻安稳入眠,强大的求生欲让她一个人机械般挂急诊,输液,一直到凌晨才闭上眼睛。
另一边,是与医院的安静截然相反的嘈杂。
陆父陆母以及年迈困到不行的陆奶奶打着哈欠聚集在客厅,百无聊赖的等待。
“阿时,这么晚了到底什么事?”陆时商刚走进门,还没走出玄关就被一阵不乐意包围,眼底全是:你最好真的有事。
他挑挑眉神情自若地走到沙发旁,拍了拍坐在一旁的表弟让他给自己腾位置,表弟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起身。
陆时商坐下后双手合十,环视一圈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掠过,还未开口先笑了下。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早已经根深蒂固,偏这时候先把笑递出去。
一旁的表弟惊悚地抱起胳膊:“哥,你有事就说,能不能不要一脸春心荡漾的笑。”
“……”
陆时商不满地‘啧’了声,这次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又言简意赅:“我要和季予结婚。”
此话一处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寂静,沉默。
又在十秒后被打破。
陆母反应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口说:“……季予知道这事吗?”
“是啊哥,结婚是需要双方都同意才行的。”
陆奶奶急得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乖孙,现在法治社会,”
陆时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哼哼笑两声:“奶,少看点霸总强制爱小说。”
说完,整个人往身后的椅背上靠,眉眼上挑,翘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就是不说话,欣赏着面前一众人心急如焚。
吃瓜吃到一半没有结果,表弟咬牙切齿:“哥,你快说呀!”
“啪!”陆奶奶伸出手拍在陆时商的肩背上,老太太手劲儿大,他疼得叫出声往一旁躲,“让你卖关子,快说。”
一旁的人竟没人出声阻止,反倒一副怡然自得,一个个脸上写着‘活该’。
“停停停。”陆时商握住奶奶的手,“我们两个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身行吗?”
“别贫。”
陆母面色凝重,在陆时商另一旁坐下,欲言又止,看了他好多下,最后还是问出口:“你真的决定好了?”
陆时商不是随便的人,他既然能说出来,还是当着陆家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自然是他已经做好决定了。陆时商从小主意大,作为母亲没怎么管过,向来都是让他自己做主。同样的,这也造就了他的执拗。
陆时商目光微滞,随后没有过多犹豫点头:“嗯,考虑好了。”
“好。”
陆母长舒一口气:“明天你问问阿予有没有时间到家里来吃顿饭,这都要结婚了总要提前见面。”她说完,叹了口气,瞪了陆时商一眼:“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突然,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要什么准备?”
“结婚是女孩子嫁到一个陌生的家庭,本就委屈,你还这么着急,这是一辈子的事,万一哪点礼节没到位,人家不满意了怎么办。”
陆母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陆时商默默听着,没有一点不耐烦,手搭在她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我你还不放心?”
这话说得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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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浑身都透着张扬。
宣布完这件事后,陆家其余人陆陆续续离开,陆母嘴上说着明天要让季予先来陆家做客,把决定权交给她,但在场的人都清楚,陆时商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更别说是结婚这种大事。
陆家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一举一动的含义都不再是简简单单的表层。
季予以及季家从此往后便与陆家挂钩。
昏暗夜空下繁星点点,夜风吹动黑暗中一点猩红。陆时商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衬衫扣子大开两颗,吐出的烟雾模糊脸庞,整个人随意又慵懒。
尼古丁麻醉之际,他拿出手机点开第一个人的聊天框,单手打字删删减减斟酌用语,无非是说他今天已经和陆家表明了要结婚的事,话说出口没有后悔的余地。又问明天的时间,他提前过去接。
反复读了两遍,陆时商准备发送,却瞥见手机上方的时间,手指顿了下。他把另一只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想了想还是没有发送。
春夜飘荡突如其来的蒙蒙细雨,落在肩膀打湿衬衫,陆时商抬眸看了眼,起身走进是室内。落在出租车窗户模糊视线,季予抬头看了眼不停歇的夜空,忍着疼痛往急诊室走。
短短几百米额头上冒出的不知是汗水,还是落下的雨水。
凌晨的急诊室寂静无声,吊瓶针扎在手背上,冰凉的液体流入体内。她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目光无神,不知落向何处。
“妈妈,我好饿。”
“等这一瓶打完,我们就去吃饭好不好。”
医院禁止喧哗,夜晚更是安静,小孩子压低声音同身旁的妈妈说话,妈妈也是如此。
她们两个人距离季予很近,哪怕刻意压低声音季予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们说着小话,小女孩儿笑起来很可爱,躲在妈妈怀里。
距离手背一掌的针管被妈妈握在手中。
季予顿了下,用另一支手学着同样的动作,手心的温度对于冰凉毫无用处,她又抬眸望过去。那个小女孩嘟囔说个不停,唯独没有抱怨过冰凉。
她松开手,很轻地扯了扯嘴角,歪在一旁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手背被人轻轻拍打,季予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人时愣了下——是小女孩的妈妈。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把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在她手中。
温暖灼烧着手心。
季予久久回不过神。
热气飘向眼眶,潮湿一片。
小女孩的身旁是护士在拔针,抱着她的人换成了一个男人,小女孩似乎察觉到了目光,转过头朝着季予笑,带着童真和稚嫩。
季予忽然生出一种羡慕的情绪。
这是一种与她相悖的情绪,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她望着简单的画面,竟觉得幸福。
那是她不曾拥有过的。
她一直觉得没有的东西,是她不需要的。她拥有的太多,总该失去一些。
在这一刻,季予不合时宜,突兀又毫不意外地想到了陆时商。
她只见过三面的,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的丈夫。
这样一个潮湿的雨季,空气中弥漫着绿叶冒土的气息。
于是阳光将寒冷吞噬,春末夏初的温暖将她紧紧包裹。
8. 娇气
季予回到公寓准备睡会儿时,收到陆时商发来的微信,问在哪里接她。
她想了想把公寓的位置发了过去。
窗外刚泛起鱼肚白,她睡了两个小时才起床,望着镜子里那张虚弱苍白的脸,一阵叹息。
第一次和陆时商见面时,装作柔弱淑女,一举一动透着虚弱。
很好,这次不用假装了。
季予化了简单的妆,遮挡脸上的憔悴,本以为陆时商那个直男看不出差别,没想到两人见面的第一句他就问,是不是不舒服。
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她不是喜欢抱怨的人,两人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近。季予摇摇头:“没有。”
陆时商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安全带。”
季予低头扣上安全带,轻声说了句谢谢。
昨天做出决定都没有的紧张,在车辆启动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她长舒一口气缓解。直到这一刻,季予才有了去见未来丈夫家人的实感。
虽然说他们两个草率的决定结婚有些儿戏,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说到底,结婚是两个家庭的大事。
一想到要见家长,季予整个人坐立不安。
“紧张?”
陆时商突然开口问。
季予实话实说:“有点。”
男人伸手换了首舒缓的钢琴曲,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青筋突起。季予盯着那只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手,不合时宜地思绪飘乱。
她认识一位前辈,男主演的一个硬性要求是手臂以下要性感,她喜欢把镜头对准手部,特别是一些不可描述没有办法过审的意识流,大手握住小手,小麦色与白皙的对比冲出画面。
网友将这个镜头评为年度最欲画面。
季予在电影院看到这里时,只觉得这位导演拍的真好。现在……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似乎理解那些网友喜欢的是什么了。
陆时商单手打着方向盘,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眼里带着揶揄的笑意:“我和家里人说你喜欢我喜欢得抓狂,等会儿不要露陷了。”
“???”季予一整个不可思议:“你……”
“怎么?”
……
好不要脸一男的。
季予嘴角抽了下:“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说你?”
陆时商义正言辞:“我不是那种人。”
“…………”
季予胸口上下起伏,刚才的紧张早就跑得远远的,现在只剩下无语。
他不是那种人,那她就是吗?!
“再说了,我说了也没人信。”陆时商身上那股轻狂让她找不到反驳的话,干笑一声,默默竖起大拇指。
车子缓缓停下,陆时商落下车窗,门口的哨兵看清是谁后敬了个礼,栏杆抬起。进了院门后,速度明显降低,他侧头解释:“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军人,一直都住在这个大院里,人老了念旧没想过搬走。”
车窗外大院里粗壮的树木一棵棵向后,季予只在电视上见过军区大院,这里对她来说很陌生也很新奇。
她没太听明白陆时商想说什么。
“要是不习惯也没事,之后也不会在这里常住。”男人的声音平缓,像是随口说出的天气。
季予顿了下,没想到他前边的铺垫居然是在考虑她习不习惯。心口有根羽毛轻轻拂过,她摇摇头,“我觉得这里很好,没有不喜欢。”
陆时商点点头,唇角轻轻勾起。
车辆停在靠里的房子门前,面前是个小型的树林,有草坪,有亭子。季予下车,陆时商已经把后备箱她带的礼物拿了下来,两人转身之际,门口站着几个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目光落在她身上。
季予心猛地揪紧。
因为紧张想要握紧的手,在还没有动作前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她惊愕地抬眸看向陆时商。后者面不改色,似乎这种亲密的举动两人从前做了无数遍才会如此。
“爷爷奶奶,爸妈,这是季予。”随后又给季予做介绍。
陆奶奶牵着季予的手:“都怪阿时,告诉我们的那么突然,也让你没有准备了吧。”
季予摇摇头,想说是她主动提出的。
还没开口,陆奶奶又道:“今天来见见,随便看一看玩一玩,不满意了就告诉阿时。”
她顿了下,转头看向陆奶奶,她温和地笑着,包容了她所有的紧张慌乱。
陆奶奶的意思是今天要看她喜不喜欢,而不是陆家满不满意她。
季予忽然想到刚才在车上陆时商说的如果不习惯这里之后不会常住,两句丝毫不一样的话,表达的意思确实相同,都把她的情绪放在首位。
第一次不用装乖不用费尽心思就得到关心和爱护,季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呆呆地愣着。
陆时商似乎察觉到她地窘迫,揽着她的肩膀:“奶奶,你放心她在我这就没有委屈自己的时候。”
陆母开口:“这不是你应该做的?”
“是是是。”
陆家人都很亲切,本以为他这样的家庭,会是规矩森严,没想到是这种热闹温馨的场面,挂在嘴边的关心,可以说出口的爱。
午饭还没做好,陆家人明显想留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摆摆手:“阿时你带着阿予出去逛逛吧。”
陆时商没有拒绝,率先站起身:“走吧。”
他们没有走远,就在刚进来时的那个小树林。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加上生病,季予走了一会儿便没有力气,坐到亭子里说什么都不往前走半步。
“你自己逛吧,我好累。”
陆时商盯着她看了几秒,看出她是真的累了,有些不理解。他回头看了眼从家到这里的距离——站在这里甚至还能闻到从厨房传来的香味。
季予抬眸望向人高马大的身影,眨了下眼睛往一旁移了点位置。她整个人躲在陆时商的阴影下,刺眼的阳光被他挡在身后。
她扬了下唇角,准备对陆时商说谢谢,就听见他冷嗤一声:“娇气。”
“……”
“???”
季予很想骂人,但看在他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阳光后选择了忍耐。
“二哥!”
听到声音季予探出头,两个女孩子从不远处跑来,身后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跟上。季予看了眼陆时商,他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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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但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听出了是谁,轻声‘啧’了下。
大院里的几家关系很好,昨天晚上听说陆时商要结婚,今天女方来陆家后,余悦大吃一惊。
不是?他们也没和陆时商断联啊,怎么跟失忆一样。
余悦和沈明妤一拍即合,拉着刚回湘城的路池聿回了大院。
她一眼就看到凉亭的两人,男人侧站着,姿态慵懒随意。而坐着的那位女生,身上的气质恬静,低眉浅笑时温和沉静,走进了才看到她的肤色很白,再加上身上那股淡淡的虚弱,像是一碰就破碎的玻璃。
突然,那双温和的瞳眸朝向她,余悦呼吸一滞,脱口而出:“二……S”
尾音还没喊出,就被一声清脆的咳嗽声打断,陆时商递过来一个眼神,她瞬间一激灵,话语转了个弯:“二位早。”
“中午了,不早了。”陆时商凉凉开口,看向几人:“你们几个怎么来了?”
那语气居然有些怨怼?
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正是因为听出来才更加震惊,他们二哥什么时候这么嫌弃他们几个了?
路池聿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随后挑挑眉。
沈明妤推开站在面前的两个大男人,眼睛冒着光亮:“你是季予。”虽然是问句确实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的。
季予不明所以地点头。
“我超喜欢你,《大猫小岛》我看了好多遍,你一定要多多拍电影。”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齐齐转头看向沈明妤,后者开口解释:“这就是我经常和你们说的那个导演。”
他们几个不常看电影,主演都不关注更别说是导演了,但他们知道沈明妤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导演,但她只有一部作品,迟迟没有第二部。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他们的二嫂。
陆时商挑眉看了眼季予。
说实话《大猫小岛》这部电影很小众,没有多少人看,这是季予18岁那年拍的。可是被人认出,被人肯定的喜欢,她还是很感动:“谢谢。”
“哦对忘了自我介绍。”沈明妤太激动了,终于体会那些追星人的感受,“我叫沈明妤,她是余悦,这个是路池聿。”
“陆时商是我们二哥,我们几个从小在这个大院长大,和亲生兄妹没什么区别。”
陆时商适时搭话:“还有两个今天不在,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他没有拦着沈明妤表达自己的兴奋,女孩子的话题他不理解,眨眼的功夫,三个人叽叽喳喳还手舞足蹈。
陆时商走到一旁,没管路池聿揶揄的神情:“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想想啊。”路池聿真的歪头思考起来,“大概是你昨天晚上说要结婚的时候。”
“…………”
说笑完,路池聿严肃一秒:“二哥,你们两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时商摸了摸口袋想抽烟,又朝几个女孩子在的地方看了眼,收回手:“她想要结婚,我不想再被安排相亲,多合适。”
路池聿拉着长音:“噢——所以你们两个是真的?”
“不要打听你哥的家事。”
9. 领证
陆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吃饭的时候一家人说说笑笑,不会冷场很是热闹。
季予喜欢这种氛围,这是和季家简直是两种极端。
很讽刺,她在自己家无法得到的松弛在第一次来的陆家得到了。
离开陆家前,陆母给了季予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玉镯,晶莹剔透,看着高贵又精致。
这太贵重了,季予不敢收。但陆母说这是他们家儿媳妇必须有的,她这才收下。
车停在门口,她思绪飘荡没有看脚下的路,在踩空之际才猛然回神,时间被拉长,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重重摔倒时,倒进了柔软的胸怀。
季予站直身子,朝陆时商看去,眼睛里有几分真挚的感情:“谢谢。”
“哦。”陆时商神情淡然,开口却是那副欠欠的模样,“投怀送抱倒也不用道谢。”
“???”季予头顶冒出三个问好,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怎么会有如此自信,又理所应当的人?!
她哼哼两声:“我这不是在表演对你爱得抓狂,一有机会就和你亲密接触么。”
“看不出来你还挺敬业。”
两人你一嘴我一句,谁都不想占下风。
季予总觉得陆时商心理年龄个位数,不然为什么这么喜欢学小朋友幼稚的斗嘴。搞得两人一说话,把这幼稚也传染给了她。
汽车驶出大院,在这里一天的时间,她居然生出了一种不舍得的情绪。
不是因为陆时商,而是因为他周围的那些人。
他的朋友们热情大方,为陆时商结婚真心感到高兴。沈明妤说了好多遍希望她多拍电影,可没有问一句为什么这么多年除了《大猫小岛》再也没有其他作品。
陆家人就更不用说了,每一个人的真心都在眼睛里。
就连和讨厌人的陆时商斗嘴时也是少有的放松。
季予忽然觉得选择和陆时商界结婚,是一个明治的决定。
明天周一,民政局上班。季予和陆时商约定好领证。
快要到季家时,陆时商开口问:“要不要去和你父母见一面。”
结婚前总要见双方父母,这也是昨天说过要结婚,陆家长辈那么着急的原因。
但显然季予不这么想,她沉默片刻说:“不用了。”
“嗯。”陆时商没多问,在红灯结束后启动车辆,和之前一样,在距离季家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
季予推开车门下车,面无表情,心中思绪翻滚,连再见都没有和陆时商说。
她从小就被教育听话懂事,如果有一点不和刘佳敏的心意,就会被关进小黑屋,她苦苦哀求却从未如愿以偿。
从那之后她便压抑自己逆反心理,表演着刘佳敏心中完美的孩子。
她成长至今只做了两件叛逆的事情,一件是18岁那年离家出走拍的那部电影,一件是先斩后奏和陆时商结婚。
18岁那年她被刘佳敏找到后,得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和一个摔碎的摄像机。
现在想起来,左半脸竟还有些疼。季予冷笑一声,她忽然有一个恶劣的念头,她想看看在知道她结婚后,刘佳敏会是怎么样的神情,是气急败坏还是歇斯底里。
这次叛逆她又会得到什么呢?
暮色降临,陆时商透过车窗看向季予离开的背影,她没有回头一步步往前走。燃烧的烟灼烧手指,他猛地回神。
随后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取消明天的全部工作,又交代好明天他不在时的工作安排。挂断电话前,陆时商忽然开口:“等一下。”
助理问道:“陆总,还有什么吗?”
他轻咳一声:“帮我查一下电影《大猫小岛》的导演。”
助理脱口问:“有这部电影吗?”
陆时商:“……”
“让你查你就去查,哪那么多废话。”
“知道了,我这就去查。”助理又问,“那您明天不来上班了吗?”
“不然呢?我分身去?”陆时商‘啧’了声,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
翌日。
季予起床化好妆换了身白色裙子,下楼时季明州和刘佳敏都不在家,她轻车熟路找到户口本。踩着高跟鞋走了段距离看到陆时商的车停在熟悉的位置。
她打开副驾驶门,艳丽的玫瑰朝她挥手。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驾驶位的男人,后者今天也穿着白色衬衫,身上目中无人的松弛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的正经。
看不出来陆时商是这么有原则的人,不过还挺浪漫。
季予抱着玫瑰花,直到这一刻才有了是去结婚的感知。
莫名其妙般竟有些紧张,她紧了紧抱着花的手。
“喜欢?”陆时商随意问道。
窗外的阳光照在花束上,漂亮艳丽。季予总觉得陆时商嘴里吐不出来好话,但是还是顺着自己的真实想法笑了下:“嗯,喜欢。”
任何事物在阳光下都会熠熠生辉,尽显漂亮。
陆时商愣了几秒,移开目光,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领证的过程并不复杂,一眨眼的时间两个红本本就到手,季予还有些没缓过神。
就这么快?
“今天还有其他安排吗?”陆时商看了愣神的季予一眼,问道。
“没有。”
“那先去吃饭,吃完饭带你去看看新房。”
季予还有些懵,她没想那么多,两人的关系本就虚假,但是结婚也不能不住在一起,不然陆家和季家也会知道这场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婚姻。
她只是没想到陆时商竟然考虑的这么全面,点点头:“好。”
**
吃完午饭后,陆时商开车前往市中心的公寓。这里是陆家老爷子送给他做婚房的,当年让陆时商自己选,他当时心里没有结婚的念头,随意选择了一处离他公司近的地方。
这些年他从未来过这里。
陆母埋怨他时间太仓促,可还是认真装扮这里,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开门之后,陆时商先让季予录了指纹,又当着她的面把密码换成了今天的日期。
结婚纪念日?
季予眼神飘忽,心中思绪乱跳。
真的会有假丈夫做到如此地步吗?
没有感情为何甘愿做这些??
“记住了吗?”陆时商朝她挑挑眉。
记、住、了、吗?
刚才温暖悸动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季予愤恨地抬眸:“不就六位数字吗?瞧不起谁呢。”
什么意思?
狗男人是觉得她记忆力不好?
“嗯。”陆时商直起身跨步走到屋内,移开目光前深深看了她一眼:“记住就好。”
季予撇撇嘴,抬起眼看向屋内望而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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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
玫瑰花。
喜糖喜酒。
…………
陆时商显然也看清了屋里的布局,他没想到陆母说的准备好是这个意思,显然自己也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哈哈,还挺好看的。”
季予也跟着干笑两声:“是啊,新婚快乐,新婚快乐。”
“……”
“……”
两人一人一句,仿佛他们是来参观的,这些新婚祝愿也是说给别人听的。
见过夫妻不和的,没见过夫妻不熟的。
季予深呼吸想要赶快逃离,伸出手指:“我随便逛逛?”
陆时商歪头,大度做了请的姿势:“随意。”
得到同意后,季予忙不迭地逃走,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回过神时面前的门紧闭,像是一间卧室。
季予好奇地推开门,红色四件套,床上散落着玫瑰花瓣。
如果这是一对相爱的情侣看到这样的装饰,定会是满脸幸福。可惜她和陆时商除了虚假别无其他,他们两个看到这些只有不自在。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台照进屋内,一片暖洋洋。季予长舒一口气,坐在床边。红色被子被阳光晒得滚烫,她伸手拿着床边桌子上摆放的喜糖,剥开放在嘴里。
余光瞥见糖果盒旁边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拿起来盯着看。
超薄……
看清上边的字后,季予瞬间脸红,还没把东西放回原位,听见身后传来那道熟悉的,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手中的东西像是滚烫的火球,她下意识扔掉。
好巧不巧扔在了陆时商面前。
“…………………………”
男人垂眸,用他5.0的视力将盒子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随后抬起头看向快要被煮熟的季予,耳朵通红,眼睛垂着不敢到处乱看。
陆时商笑了声:“我承认我是有几分姿色,更何况新婚第一天,名正言顺的,你把持不住也正常。”
“?”季予抬眸,竟无言以对,如果不是嘴里的糖还没有咽下,她此刻已经骂出来了。
她深呼吸扯扯嘴角,指了指身后的墙:“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时商:“什么?”
“你的脸皮。”
见陆时商吃瘪的表情,季予大快人心,差点拍手叫好。将糖咽下去后,像是恢复了满点战斗力,冷静地指出问题所在:“这是你的房子吧?”
“是。”陆时商说,“改天过户给你。”
季予被他这句话砸到断线,摆摆手说道‘你不要打断我。’她接着问:“房子是你的,里面的东西也是你的吧?”
“嗯哼。”陆时商不否认,刚想要加上句‘东西也是你的’,又想起她刚才的警告,闭上了嘴巴。
“这不就得了!”季予双手叉腰,像是找到漏洞的律师,抓住观点不放,眉眼飞扬,“房子是你的,东西是你的,谁知道你准备……这个,是什么心思。”
陆时商总算听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哂笑了下,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季予。
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季予扬着下巴,用眼神反抗:怎么!
“你放心。”陆时商哂笑,“我对你不感兴趣。”
“巧了,我也是。”
10. 联姻
季予也不明白为什么一遇到陆时商,她所有伪装都会悄无声息卸掉。
明明装乖是她最擅长的事。
可现在陆时商只要一张口,她就会把‘装乖’这两个字忘得一干二净。总是在斗嘴结束后,才想起来自己的人设,只好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忍住。
陆时商临时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高挺的身姿站在阳台上。
季予坐在沙发上收回目光,大脑将怎样向父母坦白结婚这件事预演,甚至精确到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在她心中喊‘卡’时,陆时商终于打完电话,转过身。
她开口问:“你今晚有时间吗?”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有。”
“那你能不能约我父母吃个饭?”季予深呼吸,脸色凝重,没有了刚才在卧室斗嘴的生动和趾高气昂,现在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焉了下去。
陆时商看了她几秒,点头同意:“可以。”
随后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信息,完事后在最近的沙发坐下,两人隔着几人的距离。
他沉思片刻,问道:“你想怎么坦白?”
此刻的季予冷静,垂眸分析生养她的人:“如果说我们两个是自由恋爱,怕不同意才选择先斩后奏,以我妈对我的了解,她肯定不相信。”
她笑了下,“只能陆总提出联姻了。”
陆时商想起季家公司的危机,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同意道:“这样他们会觉得你为季家做了牺牲。”
季予还是笑着,笑意不达眼底甚至有些薄凉:“错了。”
“嗯?”陆时商抬眸,眼神询问。
联姻本就是一场利益交换,季家得到一些,自然要失去一些。
而季予恰恰充当这个牺牲品。
阳光下融化不了她眼底的冰冷,显然季予并不这么觉得。她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仿佛一场雨只落在她周围,阳光下寒冷刺骨。
陆时商疑惑片刻,没有追问。
就在他以为季予不会开口解释时,她抬起头,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伤痛,很快被嘲讽取代,她说:“他们只会觉得我借着这次机会摆脱他们。”
此刻,她莫名想起在陆家的温暖,这样天之骄子的陆少爷定是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父母与孩子之间用得上‘摆脱’二字。
季予撞上陆时商深邃的眼眸,干净到快要将她看透。
上头的思绪被冷水浇下,猛地回神。
说得有点多了。
“你……你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有些严厉,不会怎么样。”季予眼神闪躲,生硬地找补。
可陆时商仿佛不在意一般,甚至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你知道我上学时是哪种学生吗?”
“?”季予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话题。
“我和池聿,明妤一个班。”说完,怕季予忘记是谁,陆时商提醒道:“就是你昨天见到的其中两个。”
想起高中干的那些事,他眼底也勾起一抹笑意,“余悦还有另一个弟弟,昨天没在,你还没见过,他叫林陆。”
“他们两个比我们小两岁,当时还在上小学,高年级一些学生仗着年纪大就威胁他们拿钱。”他顿了下,“在这之前已经发生过一些事情,所以他们两个被抢劫之后也不敢说出来,那是他俩吃饭的钱。如果我们还在一个学校,还能找我们,所以他们两个就饿肚子。”
“那天刚好有体育课,两个人饿到晕倒,老师给大院打电话,当时林陆他爸手机关机,余叔叔出任务也没人接,有老师想起来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就跑到初中来找孟观汀。”
说到这里陆时商想起来补充一句:“他是林陆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我们几个下课后也知道了这件事,就逃课去了医院。林陆和余悦这才坦白说出来,我当然不能不管,所以趁着放学的时间和路池聿把那个几个人揍了一顿。”
陆时商想起来脸上还是一阵懊恼,“好巧不巧那天是我们班主任巡逻,我和他就被抓住写检讨书。我两千字,路池聿一千字。”
季予好奇问道:“为什么还不一样。”
他微微一笑:“因为在此之前我上课睡觉打游戏,老师觉得路池聿被我带坏了。”
季予没忍住笑出声。
雨停了,乌云散开。
陆时商勾了勾唇。
“所以你是个问题学生。”
“嗯哼,不错。”
陆时商跟着点头,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头衔,停顿了片刻,叫她的名字:“季予。”
音调上扬,带着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散漫,像是经年陈酿的酒泄露了一丝缝隙,足以让人沉醉。
他说:“问题学生最不怕严厉老师。”
季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兜来兜去竟然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那杯经年陈酿被打碎,酒气冒出,她后知后觉品味出其中的味道。
季予本以为陆时商是因为不想听那些消极的负面情绪才转移话题,没想到话语兜兜转转竟是为了让她不要担心。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困难他都会为她解决。
季予透过漫不经心的话语,拨开密密麻麻的丝线抓住了名为‘陆时商’的关心。
时间滴滴哒,不知过去了多久,又或许是片刻,季予率先移开目光,将脑海中不该有的思绪清除,沉下心深呼吸。
还是真心实意地朝陆时商笑着道谢:“谢谢你。”
***
陆家约季明州吃饭,他不明白是为什么,也不明白陆家是怎么知道季家的,明明从未有关联。
可他们不能不去。
刘佳敏握住季明州的手:“没事,去看看就知道了。”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前两天季予和陆时商在从友谊会出来后吃的那家,踏进门的那一刻,季予就想起上次撑着头询问陆时商要不要结婚的场景。
她抬眸看了眼身前半步的男人,单手插在裤子口袋中,背影挺拔宽厚,影子投射在地上,而她刚好站在阴影中,她像是躲在大树下休憩的人,得到片刻的安全感。
季明州和刘佳敏在包厢门口等待,远远看到陆时商,笑着上前打招呼。看到身后的她时,困惑地看了两眼。
刘佳敏拉着季予到身旁:“你怎么在这儿?”目光流转陆时商身上,又回到季予脸上,“你和陆总认识?”
季予没有否认。
她不解释,陆时商自然也不会:“季总,刘总里面请。合作的事情咱们边吃边聊。”
季明州坐在陆时商身边陪着喝酒,季予被刘佳敏拉着坐在一旁。
圆桌子四个人只坐了一小部分,这个角度,季予抬眼就能看到陆时商。
他和往日大不相同,收起了懒散,多了分工作时的认真。可身上那股高傲,以及常年身处在上位的姿态却是怎么也扼制不了。
季明州一直想问合作到底是什么,陆时商兜着圈子没直说,季明州也不好问。见季予放下了筷子,他收回目光,拿起酒杯:“季总,听说您手中西区的项目出现了问题。”
季明州顿了下,笑了两声:“陆总消息还真是灵通。”
“一直关注着。”陆时商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我可以给您提供资金确保项目顺利实施,并且不占盈利。”
不占盈利,也就是说,只投资不收获。
都是商人,没人会这么干。
除非,他想要的东西比盈利更有价值。
摊开到明面上,季明州也不再委婉:“那陆总想要什么?”
他实在好奇,这位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手段狠辣,没人从他手里占过便宜的陆总,除了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来之前他有猜测过这次吃饭的目的是西区的那个项目,和陆家合作,好处可不止明面上的那些。
他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和陆时商合作过,但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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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少听说过。说这位陆总不在乎家里有多少资产,非要自己创业,偏偏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用几年的时间将自己创办的公司达成别人不可匹敌的高度。说这位陆总目中无人,从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尤其是那张嘴。
从进门到现在,季明州赞同第一条,推翻第二条,这陆总明明绅士礼貌,和那些只想趁火打劫的人不一样。
也正是如此,他才实在好奇。
陆时商先倒了杯酒,仰头喝下,开口前看了眼季予,后者面无表情,像是接下来说的话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他咽了咽喉咙,开口道:“我和季小姐有过几面之缘,也很欣赏季小姐这样的女生。”
“我想要——”陆时商环视一圈,将在座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没有停顿继续说完,“和季家联姻。”
一场婚姻换季家的未来。
多划算的买卖。
“我不同意。”刘佳敏反应最大,她胸口上下起伏,维持着表面的体面:“陆总,我们做不出卖女儿这种事情。如果您今天说是想要和我们阿予接触,我还能夸赞您一句真诚。我们季家是比不上陆家,但也不会因为一个项目不要女儿。”
“老季,我们走。”刘佳敏站起身。
季明州迟疑了几秒,在刘佳敏快要裂开的目光中才起身:“谢谢陆总今天的招待,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合作就不必了。”
在场只剩下季予和陆时商坐在位置上。
季予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片飘走的乌云又重新回来了。
陆时商想起来的这一路上,季予无数次叮嘱他一定要说是因为这次项目才联姻,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直到此刻——
混乱嘈杂之下,只有她那一角似乎多了分屏障。
果然最亲近的人连刀子捅哪里最痛都最清楚不过。
他叹了口气,突然有些不忍直视。
季予终于开口说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你们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她说得轻飘飘,没有任何情绪。
站起身目光从刘佳敏再到季明州,许久才开口:“爸,妈。”
“我已经和陆时商领证了,就在今天上午。”
“你说什么?!”
刘佳敏在外一贯的体面优雅不复存在,她甚至加大了分贝略显凌乱:“季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季予太清楚她在做什么了,她从包里把结婚证拿出来亮在他们面前。
刺眼的红色。
刘佳敏想要夺走,却被季予躲开。
她语气急速,有种脱离掌控的惊慌:“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你了解他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背后的家庭吗?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在季家才有的掌控欲作祟,刘佳敏顾不上在场还有一个陆时商,这是她从前哪怕再生气都不会有的发狂。
季予一言不发,压抑着眼底的红润。
刘佳敏得不到回应,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指甲嵌在肉里留下深刻的,无法挽回的痕迹。
“你哑巴了?说话啊!”
“够了!!”季明州抓住刘佳敏,“你冷静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我冷静不了!”她撑在季明州身上,眼底通红:“你没听到她说什么吗?!结婚这种大事都擅自做主,她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我知道,我们先回家!”
歇斯底里,狼狈不堪。
季予的眼泪像是断了线,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
陆时商默不作声的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往外走:“我带你回家。”
他们一起走出吵闹。
有很长时间季予都很麻木,没有知觉顺着陆时商的力气往前走,直到他们停在了公寓门前。
季予这才回神,反应过来他说的回家是哪个家。
是他们的婚房,是新家。
11. 新婚
“先去洗个热水澡。”
季予怔愣的点头,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的陆时商和之前大不相同,他收起了张扬,说话的声音带着温和。
陆母把这里装饰的很好,衣帽间里放了许多当季的衣服,季予随手拿了件睡衣进到卧室里的卫生间。
任凭热水淋湿脸颊。
她大脑很乱,模糊不清,有时是黑漆漆的屋子,有时是四个人可最后变成了针锋相对的,布满荆棘的三人。
那些荆棘一点点刺痛,最后遍体鳞伤。
她已经不知疼痛,像是一个局外人麻木站在黑暗中望着那些刺来的利刃,她没有躲闭上了眼睛。
水滴从头顶滑过眼睛,又顺着落在鼻息,像是坠海般让人喘不过气。
有一瞬间,季予想要放弃挣扎。
突然,敲门声响起——
那道熟悉的,总是透着漫不经心,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大少爷‘叩叩叩’敲门,打破门外的寂静以及门内的窒息。
“洗好了吗?洗好出来吃饭吧。”
季予猛地回神,大喘着气。许久之后才撑着沙哑的声音回应门外的人:“好,这就出来。”
她站在镜子前,里面的人红着眼,湿着发,狼狈不堪像是个落水女鬼。
季予出来的时候,陆时商已不在卧室,她径直走向衣帽间。
刚才太心慌,没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这里一面是女士衣橱,一面是男士。她随意挑了件休闲的衣服穿上,擦着头发准备走出衣帽间时,鬼使神差停下,她推开另一面衣柜。
看清楚里面后,忽然很轻的笑了下。
原来陆时商的衣柜真的是五颜六色。
这样一个简单的确认,竟然轻易扫走了今晚掩盖在心口的阴霾。
新房子没开火,餐桌上的粥一看就是外卖。季予刚才其实吃了挺多的,心里想着怎么坦白,又害怕结局,只好装作不在意低头吃饭。
坐在餐桌前,对面陆时商专心吃饭,她不好扫兴,跟着吃了一口,滚烫的甜粥入胃,一股暖意从内而外,她冰凉的手渐渐回暖,没忍住又多喝了几勺才放下勺子。
见她吃了几口,陆时商才开口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进来?”
季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什么意思。
她已经结婚了,不回季家不再是离家出走。
甚至可以永远不用再回去。
意识到这才是她结婚的目的时,季予由内而外地放松。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走出了第一步,不用回到黑暗的储藏间,不用每天胆战心惊。
低头思考一瞬说道:“明天吧,我回季家一趟把东西搬过来。”
陆时商道了声‘好’。
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看季予,低着头给助理发信息,说明天也不去公司了。
助理很快回复:【还回来吗老板?】
见回复后,也不管内容是什么,陆时商默认处理好,这才抬眸看向对面的人。
面容白皙,眼底还是有红血丝,发梢的水珠滴在衣服上浸湿胸前一片,偏偏本人毫无察觉,瞪着大眼睛等他解释那句‘好’的含义。
他移开目光,停顿片刻才说:“明天我陪你一起。”
季予疑惑,“你不需要上班吗?”
陆时商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胸前,盯着她的脸:“废话,我是老板。”
“哦。”
季予咬咬牙,可恶的资本家。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明天我自己回季家就可以了,你今天不也没去公司吗。”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当老板的还是要有点事业心,下面好多人等着吃饭呢。”
说完,季予对上陆时商的目光,她其实没读懂却又顿了下。
这是第几次拒绝陆时商去季家了呢?
似乎数不清。
她去过陆家,可是陆时商一次都没有去过季家,一次次提出时又总被她拒绝。
……是有些不公平。
季予陷入了纠结,她是真的不想让陆时商去季家,那个地方她不喜欢,不想久待。陆时商也没有必要去。
思来想去,终于灵光一现:“你明天下班了去我上次发给你位置的公寓,我们一起把猫接回来。”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合了陆大少爷的心意,他的眸光显而易见的变化,终于不再似刚才。
陆时商挑挑眉:“可以。”
语气像是在说,既然你诚信诚意,费尽心思邀请我,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季予无语一瞬,就不该心软。
两人商量完搬家的事,才想起来有件大事还没有商量——新婚夜,怎么睡。
这个时候陆时商展现了完美的绅士主义,主动说:“今晚你先睡卧室吧,我处理点工作,早点休息。”
季予没有客气,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好吧,那你忙完睡客卧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陆时商一个人在原地。
客卧。
哪来的客卧。
但凡她今天推开的第一扇门不是卧室,就会发现其他房间都被改造,剩下的也全是空房间,没有一张床。
能睡的地方除了沙发还有地板。
想他陆少爷锦衣玉食二十多年,什么时候在难受和非常难受之间做过选择。
要不是看在今晚季予跌宕起伏,他才不会把唯一的床让给她。
陆时商把桌子上没吃完的饭收拾干净仍在垃圾桶里,站在阳台上才想起给助理发信息。
【老板:我改主意了,明天去上班。人还是要有点上进心。】
【助理:好的。】
他回的依旧很快,接着发来了明天的日程。
陆时商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悠哉望着夜空和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感叹一声,他当时选择这套公寓可真是明智选择。
看看这地段,看看这夜空。
然后随手打开助理发来的日程,吓得他差点坐不稳。
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
【老板:???】
【助理: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一天是有四十八个小时吗?】
【助理:老板,您糊涂了吗?】
陆时商忍无可忍:“那你给我安排那么多工作?”
助理把他刚才发的第一句话截屏,重点标记最后那句‘人还是要有点上进心。’
“明天五点之后不要给我安排工作。”他‘啧’了声,“许助,不要那么工作狂,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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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好明天的工作,陆时商找了个毯子,准备在沙发上凑合下。
可惜洁癖犯了,没洗澡浑身不舒服。
他蹑手蹑脚推开卧室门,里面并不是想象中黑漆漆一片,暖色的床头灯亮着,一眼就看到那张小巧精致,第一眼总会让人觉得她是温和听话的乖乖女。
偏偏长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偶尔气得人说不出话。
宽大的一张床,季予只占了小块地方。想起自己那块憋屈的沙发,陆时商强忍着手指,没去捏熟睡人的鼻子。
啧。
睡着了倒是有点乖巧的样子。
他去衣帽间拿了件睡衣,又轻手轻脚的关上卧室门,自己在客厅的卫生间洗了澡。
躺在沙发上,才收到群里的人发来的消息,里面全是祝他新婚快乐。
哦对,今晚是他的新婚夜。
谁家新婚夜新郎睡挤沙发,无法安置的长腿艰难找了个地方,叹口气,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陆时商在群里冒了个泡。
本意是说看到了他们的祝福,没想到这几个人默契十足刷起了问号。
【愉悦:???】
【06:新婚夜,也不必把我们几个看这么重要。】
【路池聿:1】
这几个人想说什么,陆时商不用想就知道,回了句:神经。
六个人里面,谁也没想到居然是陆时商先结婚,可惜谁都没有经验,陆时商没冒泡之前他们还在遗憾不能给二哥做出建议。
但看到他骂的这句,几个人顿时知道怎么建议了。
一个接一个说要对二嫂温柔一点,女孩子是用来宠的,以及想骂人的时候掐一下自己,不然容易没老婆。
最后沈明妤总结一句:【少说多做。】
【愉悦:???】
【愉悦:停停停,十八禁。】
【沈么:救命,我真没那个意思。】
【沈么:我的意思是让二哥少说点话多做事,毕竟他那嘴哑巴也能气说话。】
【06:别解释了。】
【路池聿:1】
【孟观汀:好了,都早点休息,别打扰你们二哥的新婚夜。】
陆时商把毯子盖好避免漏风,看着屏幕上的消息,一条都不想回。
无语,实在无语。
大概是幻听了,陆时商竟然听见卧室里季予熟睡的声音,很轻的呼吸声,一听就知道睡得很舒服。
他艰难的翻了个身,沙发到底没有床睡得舒服。阳台的窗帘哪怕拉得严严实实,他还是能感受到刺眼的月光。
改天要换个遮阳的。
陆时商脑海里又浮现季予的身影,那是今晚在和季父季母坦白时的身影。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亲属关系能够僵硬到这种地步,他从前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可当他看到季予挺直身子,不想屈服一丝一毫,却从眼底不经意透露出的难过。
陆时商竟然觉得心疼。
比起那副模样的季予,他还是更喜欢那个和他斗嘴,活泼模样的季予。
陆时商确认自己失眠后坐起身,又又叹气。
任命拿出电脑处理工作,以免明天出现意外,五点无法准时下班。
12. 早餐
陌生环境柔软的床,门外还有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季予以为自己会睡得不安稳,没想到竟然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钟,这个点陆时商已经去上班了。她洗漱完没有耽搁时间,打车回到季家。
和她预想中的毫无差别,季明州和刘佳敏今天没有上班,坐在沙发上等待她的出现。
季予脚步微顿,最终还是没有打招呼,径直走向房间。
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间,没有一点归属感,小小的行李箱只装了一半。
她坐在床上望向窗外,青葱的树叶遮挡阳光,只有细碎,刺眼的透过缝隙落入屋内。
不知过去了多久,季予眨了下眼睛,推开门走出去。
行李箱划过地板发出声响,客厅沙发上季明州和刘佳敏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见她出现季明州站起身,眼底乌青明显:“阿予。”
季予停下脚步,望过去最先看到的居然时季明州头顶稀疏的白发,在黑色中尤为明显。男人似乎一夜都没有睡好,脸上有着和往日不同的沧桑。
她没有说话,等待着季明州开口。
他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在女儿出嫁时说些暖心的话。
“阿予,要是在他们家过得不开心就回来。”
季予没有应声。
“你胃不好,又总是不好好吃饭,这样对身体不好。”季明州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季予手中。
季予像是受惊般收回手:“我不要。”
语气急促,季明州顿了下:“我知道咱们家比不过陆家,钱也没多少,你没有正经的工作,拿着做自己想做的事。”
“爸,公司现在急需用钱吧?”季予说什么都不收。
“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爸会处理好。”
这样一个任谁看都要夸赞一句好父亲,可季予脑海一闪而过总忘不掉昨晚的画面——季明州在陆时商提出只投资不收益后,是动摇过的。
她没有错过那几秒。
商人逐利她很清楚,这也是她想要的,所以伤心就显得矫情。
季予咽了咽喉咙,还是摇头:“结婚后,我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说完收回目光时掠过沙发上的刘佳敏,只有一秒的时间没有停留。
她拉着行李箱准备走出去,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带着崩溃的声音:“季予,你就那么想摆脱我吗?”
是刘佳敏。
她掌控季予了十几年,雏鸟飞出手掌最先接受不了的是她。
“你就这么恨我吗?”
季予回过头直视刘佳敏的目光,她第一次觉得刘佳敏可怜,却也忍不住眼眶红润。
“我不是想摆脱你,我只是太累了,想换一种生活。”她声音很低,说得很慢:“至于恨……谈不上。你生我养我,我很感谢你。”
说到这里,季予眼眶中的泪水还是没忍住落下,她像是个迷茫的孩子望着刘佳敏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只是很难过,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对我。”
刘佳敏再也忍不住哭出声,她像是在望着季予,又像是透过季予怀念另一个人,她几经挣扎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句干巴巴的:“妈妈也不想的,可你是季家唯一的孩子。”
季予闭上眼睛,擦掉眼泪,没有说原谅转过身拉着自己仅有的小行李箱离开季家。
一直到公寓,在属于自己的安全屋,她才终于放声大哭,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对于季家,她不是毫无留恋,她所有的成长属于那里。悲伤的,欢快的也都停留在那里。
那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地方。
她怎么会绝情到毫不在乎呢。
小猫听到声音,本来欢快的跑到门口准备迎接主人,却没想到会见到如此模样的主人,它没有见过,有些担忧的靠近,又不知道做些什么,只好徘徊在周围。
季予哭到没有力气,伸手捞过小猫在怀中,眼泪打湿小猫刚舔干净的毛发,它纠结几下还是没有挣扎任由季予抱着,甚至吐着舌头想要帮主人擦眼泪。
季予笑了下,难过的心情被治愈,摸着它的下巴:“我们收拾东西,去一个新的地方好不好?之后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开不开心?”
“喵~”
“我就知道你会很开心。”
时间还早,季予不想收拾东西,只想抱着猫猫躺平,她顺着毛摸,不由自主夹着嗓音:“小咪呀,你能不能帮妈妈收拾东西哦。”
“妈妈没有多少东西的,全是小咪的。”
“自己的需要自己动手哦。”
叽里咕噜,小猫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想躺着睡觉。
一人一猫躺在阳光照进来的地方,仿佛隔绝了外界,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个。
下一秒被手机声音打破——
“嘀嘀。”
季予不耐烦地拿出手机,居然是陆时商。
啧。
【陆时商:醒了吗?】
???
季予看了眼时间,又刷新了下手机。时间没错也没有延迟收到消息,这陆时商怎么现在问她醒了没?
【小咪妈:马上下午了。】
【陆时商:哦。】
【陆时商:收拾好了?】
一点没收拾。
季予心虚地回了句:嗯呢。
她需要带去新地方的东西也不多,只带了几件衣服和常用的护肤品,剩下的全是小猫的东西。它熟悉的猫窝和玩具,还有猫粮猫条猫罐头。
她随手装在手提包里一盒罐头和几根猫条,然后一人一猫坐着等待某人来接。
另一边,五点一到,陆时商起身打开办公室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下班。
陆时商一走,剩下人炸开锅,七嘴八舌问许助理:“许助,怎么回事啊,老板今天怎么走这么早?不想他的风格。”
许助合上文件,一本正经:“大概是春天来了。”
“啊?”其他人不理解什么意思,只觉得许助班上疯了,前言都不搭后语了。递给他一个怜悯的目光回到自己工位。
陆时商喜欢自己开车,偶尔才会用到司机,今天也是他自己开车去接季予,特意开了辆空间大的车。
等红灯的间隙,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他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在绿灯后一味的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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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已经猜到这个小公寓是季予的私人领域,比起季家这里更像是她寻找安全感的巢穴。
所以在门大开的那瞬间,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在季予疑惑他为什么不进来后才踏出第一步。
小公寓很温馨,墙上挂着小猫的照片,以及她和小猫的合影,到处都透着暖色。
陆时商环视的时间不超过三秒,收回目光看着她手边的两个大行李箱和一个小行李箱:“收拾好了?”
这次季予硬气的仰头:“嗯!”
小猫在猫包里安安静静躺着,陆时商看了眼,还是和上次一样对他不理不睬。
他不想惹猫烦,轻松提起两个大行李箱出门。
季予怕小猫无聊,小声说话:“出发喽。”
电梯镜子中投射着陆时商勾起的唇角。
……
到公寓后季予小心把猫包打开,没有马上抱它出来,而是让它自己熟悉环境。她打开手提包,把里面放的罐头打开让递给陆时商。
后者一脸迷茫。
“你喂它吃,让它熟悉熟悉你。”
陆时商接过,单膝蹲下,细长的手指,宽大的手掌显得罐头格外小。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催促,静静等待小猫走到他面前。
两人就这么蹲着带着笑望着小猫吃饱喝足,然后开始巡视领土。
陆时商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手,路过餐桌时看到桌子上的东西完好无损的摆放,他早上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皱了皱眉,开口问:“你没吃早饭?”
季予疑惑了下:“什么早饭?”
似是真的不知道,陆时商神情缓和:“早上我走前给你买的。”
“我醒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早餐的时间了。”季予也看到了餐桌上的早饭,好几种样式,现在全都变得干巴。
陆时商挽起袖子收拾桌子上的东西:“谁规定早餐的时间了?”
察觉他的动作,季予抬眸,干净的瞳眸透着些许无措,片刻后她匆忙移开眼垂下头,很轻声的说:“过了早餐时间居然还会有早餐。”
“嗯?”陆时商没听清:“你说什么?”
季予摇摇头,伸手想要帮忙。
“你别动了,你陪猫玩去吧。”陆时商动作干净利索,把盘子拿到厨房,将桌子收拾干净。转过身哼笑一声没有错过刚才季予眼中他逐渐高大的身影,“我妈要知道我让你做家务,提着刀就过来了。”
嘴上虽然不满,但语气没有丝毫抱怨。
季予站在原地没动,望着他的背影轻笑了声。
笑意还没有收回,厨房的人拿着纸巾擦着手转过身,目光相撞。
陆时商瞧见她的笑,不理解:“笑什么?”
“没有,你看错了。”季予转过身,快步走到小猫面前。
橘黄色日落大摇大摆照在屋内每个人的脸上,小猫巡视领土一圈躺在地上休憩。
“季予。”
季予没有回头,还是很清晰的听出陆时商带着笑意的嗓音,不是很明显却又被她精准捕捉。
“在这里,早餐时间是看你心情。”他说,“你要是愿意的话,晚上也可以吃早饭。”
13. 陆总
……那真的很自由了。
季予心想。
她蹲在小猫旁边,生硬的转移话题:“对了,还有没有空房间?想给小猫住。”
陆时商看她了几秒,点头道:“有。”
陆母安置新房的时候就留了两个空房间让他们两个自行安排,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口,里面空荡荡,大小正合适。
季予很满意,把小猫的东西摆放进去。
“还有一个空房间,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用。”陆时商推开旁边一间的门。
“好。”
“晚饭想出去吃还是在家吃?”陆时商看了眼时间问道,停顿下补充一句,“我不会做饭,在家吃的话我让人送来。”
季予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出去吃的话,再回来收拾要好晚才能睡觉,“在家吃吧,你随便点些,我趁这个时间收拾东西。”
“嗯。”
这几个行李箱收拾起来也很快,大多数都是小猫的东西,有很多她没带来,明天再买一些新的就可以。她把自己的衣服放进衣帽间,饶了一圈没看到陆时商的身影。
陆时商对季予来说还是太陌生。她也知道某种程度上陆时商算是她解救了她,所以不想矫情。既然选择了结婚,就会好好生活。
他们两个相敬如宾,相安无事就好。
未来那么长,这中间发生一些意外,两人分开也无所谓,毕竟一开始就是假的。
季予闲来无事,把剩下的房间巡视一遍,一间健身房,一间观影房,还有一间空房间,大概就是陆时商说的让她随意布置的房间。
赚了一圈,只剩下主卧旁边的那间房没有打开,季予下意识觉得那是客卧。其他地方没有看到陆时商的身影,大概就是在客卧。
小猫跟在她身后,走过那间客卧时,主卧的门突然被打开——男人顶着一头湿发,毛巾随意擦拭头发,深蓝色真丝睡衣显得人很白。
季予仰头望着他,几秒后落在他身后的主卧。
从主卧出来的。
从主卧的卫生间洗完澡出来的。
客卧没有卫生间吗?
她咽了咽喉咙,直白问出口:“你在主卧干什么?”
陆时商投来一个白痴的目光,动作幅度极大,生怕别人看不到他在擦刚洗完的头发:“你说呢?”
旁边的门紧紧关闭,季予深吸一口气:“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
眼前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推开门。
“书房。”
“……”
“…………”
季予不可置信,走进书房,里面一面墙是书架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另一面是个展示柜。这些东西绝对不是白天几个小时就可以搞好的。
她张了张口,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客卧呢。”
不用陆时商回答,季予已经知道了答案。
哪来的客卧,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也就是说,她和陆时商要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孤男寡女,合法夫妻,共处一室……
这个睡觉恐怕是个动词。
这种时候陆时商要是再猜不到季予在想什么他就真的白活这么多年了,整个人往后靠在墙上,姿态慵懒随意,掀起眼皮起了挑逗的心思,慢慢弯下腰:“怎么?你怕了?”
季予仰起头,微微一笑:“你想多了。”
两人的距离愈发接近,彼此的呼吸都那么清晰。
陆时商刚想说些什么,门铃被敲响打破此刻的旖旎。
季予拉开距离:“是不是晚饭到了?”
转过身走到门口,果然是晚饭,她伸出手想要接过,身后的手擦过她的手臂,更快速的接过重重的晚饭。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陆时商边走边说。
有人负责晚饭不用她操心,季予自然很乐意,也不会说出不喜欢这种没有礼貌的话。今天中午就没吃多少,她早就饿了。
陆时商也不知道点的哪家外卖,居然色香味俱全。
季予吃饱后拿起手机,看到制片人发来的一长串信息,有吐槽有工作。她一条条看完,吐槽的给足情绪价值,工作的认真回复。
她和制片人文荔认识了很长时间,从她七年前的第一部电影开始合作,到现在第二部拍完。
《大猫小岛》这部电影很少人知道,当时没有钱宣传是一方面,还有季家的施压,总之也没赚到钱。
哪怕她对结果无所谓,也知道没钱就没有办法拍第二部。
这七年哪怕再难,她都没有停止拍摄,长电影拍不起,那她就拍短片,只要故事完整讲述,长短对她来说没关系。
她也和文荔说过工作室要养不起人了,让她和别人一样另谋高就,文荔说什么也不愿意。
很长一段时间工作室只有她,沈沫沫和文荔三个人。对电影执着的人只有她自己,沈沫沫和文荔完全是为了她才坚持到现在的。
直到一年半前,《潮汐愿》开拍,半年前杀青。
季予害怕《潮汐愿》的结果和《大猫小岛》一样,害怕季明州和刘佳敏再次插手,所以这半年她一边忙着电影的后续工作,一边找机会摆脱季家。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陆时商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挑挑眉。
“陆总。”
多年经验告诉陆时商,突然的转变绝对不怀好意。
“说。”
“季家和陆家联姻对陆家没有一点好处,要不然我们结婚的事情先不要公布,你觉得行吗?”季予一口气说完,陆时商没有张口,她又补充,“再说,我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不想别人多关注我的私生活,这样对你也不是很好……”
“好。”
季予没反应过来,愣了下。
陆时商神情淡淡,又说了一遍:“我说可以。”
“谢谢你,陆时商。”季予笑了下。
白色的灯光耀眼,落在人身上更甚。
……
晚上,陆时商坐在床上,屋内只有床头昏黄色的灯光。
季予不知道在外边忙什么,估计是在和小猫玩。他在脑海中构思等会儿季予进来后要说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哪怕同床共枕两人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床那么大两个人还是睡得下的。
再说,季予在他这里只是普通夫妻关系,没有感觉。
陆时商左等右等只等来了推开卧室门,鬼鬼祟祟探进来脑袋的人。
太黑暗了,压根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只听见季予不大的声音:“那个……我忘记和你说了。我好不容易离开季家,终于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想趁着晚上有灵感写剧本,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要晚上努力。”
“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哈。”
陆时商关上手机,仍在床头:“随你。”
季予满意的关上门,抱着小猫走到观影房。陆时商最不会委屈自己,所有的设备都是最好的,有这些不看电影反而睡觉,多暴殄天物。
以前在季家,刘佳敏从来不许她熬夜,更别说是熬夜看电影。自从十八岁那年夏天离家出走后,刘佳敏很抗拒从她嘴里听到‘电影’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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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季予脾气倔,自己喜欢的事偏要做。
两两僵持许久,各退一步。又或者是刘佳敏直到她没有资金接着拍,只能搞些短片娱乐。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季予不在她面前提起。
随时看喜欢的电影,剧本摆满桌子,分镜随处列。
这是季予想也不敢想的美好生活。
现在报复性的拥有。
第二天早上,她就顶着疲惫又亢奋双眼走出观影房。猛然出来眼睛还不太适应,缓了一会儿才看清事物。
陆时商坐在餐桌上边玩消消乐边吃早饭,看到她出来打了声招呼:“早饭吃吗?”
季予走过去塞进嘴里一个包子,迷迷糊糊:“晚上好。”
汤汁流进口腔,烫得她赶紧拿出来,接过一旁陆时商递过来的水杯仰头喝下:“好烫。”
“下次从冰窖拿出来。”桌子上的手机显示消消乐的三颗彩星,陆时商把其他没动过的早饭推到她面前。
“那还是不必了。”
季予剥了颗水煮蛋,从中间掰开,把蛋黄放进盘子里,只吃蛋清。
“不喜欢?”
“也不是。”季予说,“我只是不喜欢水煮蛋的蛋黄,其他的能接受。”
陆时商点击‘下一关’,又开始了他的二字评价:“挑剔。”
季予冷哼一声:“你管我?我又没让你吃剩下的。”
“谁愿意吃你剩下的?!”
“那你管我挑不挑剔做什么?”
陆时商胸口上下起伏,也不玩游戏了,不愿与她计较,拿上手机回卧室换衣服。
短暂胜利,季予心情愉悦,连小笼包都多吃了一个。
打开手机给沈沫沫发信息。
本来说好回来的沈沫沫,因为偶遇了一个帅哥,想跟人家谈恋爱,要晚些回来。
【小咪妈:重色轻友的人今天追到人了吗?】
她想问的是这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点没指望沈沫沫回,却没想到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复。
【三点水:不追了。】
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季予急忙问怎么回事。
【三点水:我和他聊热爱,他和我聊□□。】
【三点水:古德拜,不感兴趣了。】
季予哭笑不得,沈沫沫问了她婚后生活怎么样,她说还行。
【三点水:我困了,先睡了。】
【三点水:等我回国哦,温柔淑女的季太太。偷笑.jpg】
季予不以为然,她什么时候温柔淑女了,放下手机喝了口牛奶,还没咽下去,整个人被呛到。
“咳咳咳。”
温柔淑女是她立的人设啊啊啊。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刚做了什么?
单方面怼的陆时商哑口无言。
这这这哪里温柔哪里淑女呀!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时商换了套酒红色的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没扣,露出锁骨。
季予站起身先他一步走到门口,在陆时商准备拿车钥匙时,伸出手递给他手中,抬起头扬起标准不露齿微笑,声音刻意压低:“开车注意安全哦~”
“…………”
车钥匙陆时商不敢接,他表情裂开,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伸出的手换了一个方向,碰了碰季予的额头:“没发烧,难不成是鬼上身?”
你才鬼上身。
季予躲开他滚烫的手,笑着说:“没有哦,关心你呀。”
陆时商拿走钥匙逃跑似的出门,关门前留了句:“谢谢你,不用了。”
14. 抱歉
送走陆时商后,季予洗了澡回卧室睡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直到睡意朦胧间听到外传来声响,季予反应迟钝坐起身,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不可能是陆时商下班。
她瞬间清醒,握住手机打开卧室门。
客厅中一道忙碌的身影闯入视线,正在打扫卫生的人察觉到身后出现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太太。”
季予认出这是陆家的阿姨,松了口气:“怎么是您来打扫呀?”
陆时商和季予都不喜欢有其他人一直待在自己的领域,所以拒绝了陆母想要找居家阿姨的建议,每天打扫完离开就可以。
“您自己一个人在家,少爷不想让陌生人进来。”阿姨带着笑,“他担心您呢。”
季予不以为然:“我这么大一个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肯定是少爷不想让您有危险的可能呀,所以才让我来。”
阿姨在陆家工作了二十多年了,也算是看着陆时商长大,是陆家能够信任的人。
陆时商担心她?
季予当作这话没听到。
阿姨去厨房把午饭拿出来,她回去洗漱完再次出来。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季予打着哈欠,还是很困,强撑着精神坐下吃饭。
阿姨问:“昨晚睡得很晚吗?”
“嗯。”季予点点头,“昨晚很累。”
不止把想看的电影看了,还修改了两个剧本,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阿姨听到这话高兴的合不拢嘴:“那您吃完再睡会儿。”
季予不明白阿姨听到她昨晚累为什么那么高兴,没多想,只想快点吃完饭回去睡觉。
趁着她吃饭的时间,阿姨把卧室收拾了一遍,把床单被罩换下清洗。一直到季予吃完会房间睡觉,她才离开。
出了公寓门,马不停蹄的赶回陆家。
“夫人。”
陆母正坐在院子里喝茶,见她回来放下杯子:“孙阿姨,快过来和我说说。”
孙阿姨还没开口,先笑两声:“我去的时候太太还在睡觉呢,我拐着弯问她昨晚,她说是累到了。”
“你说说,两人新婚燕尔的,能累到的还能是什么。”
“真的呀?”陆母抿着嘴,一脸开心。
“那可不。”孙阿姨怕她不相信似的,拿出手机给她看陆时商早上发给她的消息。
【孙姨,您下午再去打扫卫生吧。她还在睡觉,您记得轻声些,别吵醒她。】
陆母盯着这句话看了又看,这确实是陆时商的微信号:“这小子还会关心人?”
“是呀。以前还担心太太嫁给少爷受委屈呢,没想到少爷还是会疼人的,这点小事都放在心上。”
陆母还给她手机,嘴角的笑压不住:“那我就放心了。”
……
又睡了四五个小时,季予才算真的清醒,去健身房跑了半个小时步后,打开冰箱觅食。
孙姨离开前把冰箱塞的满满当当。
小咪跟在她脚边左转右转。
她把排骨拿出来解冻,又把虾拿出来准备给猫煮了吃。
陆时商说他不会做饭,但做饭是季予喜欢的事。
季家过了饭点就没有饭,季予不想饿肚子,只能自力更生。慢慢的发现,做美食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这些年厨艺越发精湛。
她不知道陆时商晚上回不回来吃饭,两人毕竟也算是共睡一张床的‘室友’关系,她也不是小气的人,拿过手机给陆时商发信息。
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回复:【有饭局。】
那看来他是没有口福喽。
还没放下手机,对面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一张菜单。
【室友:看看喜欢什么,等会给你打包回去。】
季予看了眼快要出国的糖醋排骨,蒸螃蟹,鱼香肉丝,蘑菇汤,以及和猫也能吃的清水煮虾仁。
回了句不用。
她最不会委屈自己。
想当初在季家有不喜欢吃的菜时,故意错过饭点,等刘佳敏上班,等阿姨回到房间休息,她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到厨房,什么好吃做什么。
每一道菜份量很小,足够一个人吃,不会浪费,不会被发现。
一人一猫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季予拿着逗猫棒陪猫玩,陆时商是这个时候回来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吃过了?”陆时商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没往里面走,松了松领带,他看起来有些醉,眼睛却很清明。
季予‘嗯’了一声,小猫跳在她身上撒娇,把她心都融化了。
“吃的什么?”
她仰起头,看向陆时商,笑了下没说实话:“随便吃了点。”
这个时候季予才注意到陆时商的状态,离得远有些看不清,她靠近几步:“你喝醉了?”
“你想多了。”陆时商仰头靠在沙发上,睨着眼看她,“怎么?想趁我喝醉要我命?”
“谁稀罕。”季予在她旁边坐下,从醒来到吃完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身上的睡裙没有换下,坐下的时候裙摆上移露出大腿:“我其实更好奇居然还有你陆总躲不过的酒?”
陆时商咽了咽喉咙,移开目光。
喝了酒的人仰着头,喉结滚动明显,连笑都带着沙哑:“就不能是我不想躲吗?”
“那你可真厉害。”季予拐弯抹角,终于问出口:“这里有酒吗?你给我说下在哪?”
眼睛亮晶晶,眼底倒影着他的身影。
一旁的小猫被冷落,不乐意的跳过来冲陆时商哈气。
还在等待回答的季予,不想把人得罪,抱起猫摸摸毛。
陆时商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没有了那股香味,感觉酒都醒了不少。他走到一面墙前往里摁,那面墙居然打开了,里面全是酒。
“嚯。”
季予惊呼一声,她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嵌入式酒柜?
“少喝点。”做完好事的陆少爷转身离去,“喝醉了不负责。”
季予心里有数,倒了一杯拿着去了观影室。
往后几天都是如此,陆时商每天下班都七八点钟,那个时间季予已经吃过晚饭了,两人偶尔坐在阳台上在短暂的两个小时间喝杯酒,聊两句。
如果不是这两个小时,恐怕这么大的房子只会觉得是一个人的地盘。
一个晚上不睡,一个白天上班。陆家人觉得他们两个同居,感情直线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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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可其实他们两个一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除了……
酒柜里喝不完的酒,夜空下偶尔的斗嘴。
***
周末约定回陆家吃饭,今天的陆家比上次多了许多人,陆时商牵着她的手一个个介绍。
人太多了,季予不好意思说她没记住。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窘迫,陆时商弯腰侧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那个是舅舅,他儿子给喜欢的女生表白了六次人家才同意,是个恋爱脑,那位是恋爱脑的妈妈。”
八卦的方式告知,季予惊讶的转头,眼底全是赞扬,一句话让她成功记住了三个人。
陆时商知道这种方法有效果后,时不时这样凑在她耳边介绍。
旁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两个人牵着手紧紧靠在一起,时不时笑着说一些话,甜蜜到分不开。
陆时商带着季予走到一个漂亮女人面前:“这位是小姑,林陆的妈妈。”
小姑保养的很好,性格也洒脱,把红包递给季予:“新婚快乐。”
“谢谢小姑。”
季予不想要两人的关系公布,今天见面的也全都是陆家的亲朋好友,有亲近的自然也有不那么亲近的。
陆时商也不可能寸步不离,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休息。
面前走过来一个陌生的女人,问都没问直接在季予身边坐下。
“结婚了怎么连戒指都没有呀?阿时不会没给你买吧?”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
季予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实话实说:“我不喜欢戴戒指,很不舒服。”
“…………”
她还想说些什么,刚张开口,身后传来陆时商冷漠的声音,像是混杂着寒夜的冰霜:“您怎么知道没有?”
他走到季予身边,将她拉起来,从口袋中拿出戒指盒递给她,抬眸望着季予,声音变得柔和:“早就定制好了,看你不喜欢一直没拿出来。”
说完他又加大声音:“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夫妻之间不戴戒指就是感情不和的意思。”
季予惊讶的眨眨眼:“你不是去接电话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看到这个了。”陆时商将另一支手中的小蛋糕给她,“你不是喜欢吗,给你送过来。”
两人视若无睹的交谈,任谁都无法插入。一时间在场的都能看出来这女人是什么意思,露出鄙夷的神情。
她气急败坏跑了出去。
大好的日子被这人搅合,陆母气得只握拳,小姑陪在她身边顺气,又分出心给季予解释:“刚才那人一直想把自己侄女介绍给阿时,只是没想到还没死心,不过阿时见都没见过。”
季予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那人来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子。
陆时商揽着她肩膀将人带出喧闹。
“抱歉。”
走到空旷的院子,暖黄色的彩灯挂在栅栏上。
那两个字在热闹中淹没,如果不是陆时商的神情,季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道歉?”
陆时商一直都是任性张扬的模样,刚刚冷漠的样子她第一次见,更没想到会见到他带着懊恼的样子。
15. 邀请
“你不用道歉啊,她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季予好哥俩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作安慰。
陆时商说:“我的错,是我把戒指忘记了。”
说到这个,季予打开戒指盒,一对钻戒映入眼帘,素净又精致。
陆时商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伸出手弹了下季予的脑门:“怎么别人阴阳怪气你一动不动,我和声和气你却和我闹。”
阴阳怪气?
谁?
季予想起刚才那个女人,动作卡顿:“可我是真的不喜欢戴戒指,好不舒服。”
之前把戒指当作装饰品,戴上还没几分钟她就难受到去掉。
她不喜欢,这是实话。
陆时商:“…………?”
他以为季予是被骂到愣神,感情她是反应迟钝听不出来人家在说什么。
他嗤笑一声:“傻点挺好的。”
季予不乐意:“说什么呢!”
两人站在院子里,谁进谁出一目了然。院门口几个人一起走进来,远远地看到他们开始打招呼:“二哥,二嫂!”
余悦飞快地跑过来:“新婚快乐。”
季予笑了下:“谢谢。”
身后除了沈明妤,路池聿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大衣,矜贵温和,不苟言笑。这是孟观汀,她有听沈沫沫提起过,因为家里生意上的关系,两个人关系还不错,每次出国都会给沈沫沫带她喜欢的巧克力。
当然一半进了季予的肚子。
还有一位和余悦一样略显稚嫩,穿着随性,头发染成了蓝灰色,耳朵上带着耳钉。
走到人前扬起唇角打招呼:“二哥,二嫂新婚快乐。”
季予能感受到他们几个的熟稔,以及几人因为陆时商而对她释放的善意。
晚上吃完饭,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余悦几人说要去打牌,也提前走了。
陆时商坐在沙发上,从果盘里拿了颗葡萄,到嘴里顿住了,面无表情的喂给季予一颗,直到季予酸到皱眉,才笑出声。
他伸手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季予一张。
陆母看着两个人,不自觉地跟着笑,嗔怪道:“你别欺负阿予。”
季予哼哼一声,戳戳他坚硬的臂膀:“听到没?”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要不然今晚别回去了。”陆母看了眼时间。
明天是周末两人也不用着急上班。
季予喝水的手微不可察的停顿。
住在这里晚上肯定是要睡在一张床上的。
“不用了。”
那道声音闯过层层迭宕,镇静沉稳,季予望向陆时商,他说:“林陆他们几个在打牌,等会我们两个过去玩会儿。”
陆母知道这几个人总是聚在一起,点了点头:“行,那你们别玩太晚。”
说完,陆时商站起身递给季予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陆家。
季予以为他说去找林陆他们打牌是句借口,没想到车辆行驶的方向果真不是回家的方向。
“真去打牌啊?”
陆时商侧头:“你不想去?”
“不是。”季予摇摇头,“你晚上不睡觉不会累吗?”
原来是在担心他。
陆时商轻笑:“不会。”
***
周末陆时商白天也在家,两人像是白天与黑夜交接,一个起床一个开始睡觉。
一直到下午五点季予才睡醒。
客厅,陆时商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瞧见她睡醒,‘诶呦’一声:“睡美人醒了?”
季予不理人。
“要是再不醒,我都准备把你扛起来送医院了。”
“…………”
她转身不痛不痒地瞪人。
抱起小咪往猫房,想给它铲屎,没想已经被人清理过了。
是孙姨来过了吗?
可是昨天在大院的时候,孙姨不是说今天要回老家,要过些日子才回来吗?
季予抱着小咪,往门外看了眼。
总不能……总不是陆时商吧?
转过身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
刚才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没有往其他方向看,这会儿才发现,身后给小猫准备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猫罐头和猫条,还有数不清的冻干。
怪不得今天小猫这么兴奋。
会做这些的人她觉得一定会是陆时商,而被猜测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手柄,随意倚在猫房门口,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猜测成真。
小咪看到陆时商后,往他脚边转了一圈。
季予:“……”
小猫从搬进来开始就很排斥陆时商,每次见面总会哈气,有他在的地方总是不去。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被吃的收买。
“晚上想吃什么?”陆时商问。
季予不答反问:“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好。”
陆时商一开始没明白这个‘好’字是什么意思,直到季予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熟练地拿出食材。
他惊讶不已:“你会做饭?”
语气震惊,不可思议,季予居然觉得身心顺畅。
想不到吧?
被我惊艳到了吧?
她很平静地点头:“对呀。”
“我没说过我不会做饭吧?”
陆时商挑挑眉,索性换个门倚靠,休闲的居家服削弱了他身上的张扬,多了分懒散:“看不出来。”
考虑到是两人一猫,另一个还是男人,季予把每道菜的份量增加。听到这句话,笑着回眸:“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
厨房各种细小嘈杂的声音,骨汤咕嘟咕嘟被掩藏在盖子下。季予像是随口接话问出的这个问题,没有望向陆时商,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干着其他事情。
季予该是什么样子?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一刻,陆时商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看起来很乖,却总喜欢做一些超越规则之外的事情。
在长辈面前乖巧听话,说话温柔细雨,嘴角常常挂着笑。偏偏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斗嘴占上风扬起漂亮的眉眼。
可他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好像不去把季予规定在一个圆圈内,她就会带给他更多的,不一样的乐趣。
陆时商挽起衣袖,在水池前帮忙洗菜,也学着季予随意的语气问:“为什么学会的做饭?”
季予仰起头,似乎在认真思考如何回答。
厨房窗外日落晕染一片,从高处望去,像是被橘黄色包裹。
“为了不饿肚子。”
出乎意料的回答,陆时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想要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可惜,没有。
“那你后来有饿肚子吗?”
他声音低沉,在水流的降落中显得不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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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
季予觉得这不像是陆时商问出的话,想起领证当天的玫瑰花和小猫的零食,又觉得不意外。
她以为他会调侃,又或者是不相信,没想到是一句关心。
“没有。”季予笑着,在转头时正好撞入陆时商的眼眸,她含着笑意说,“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陆时商‘嗯哼’一声,“那你很厉害。”
季予做饭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两人一猫的饭就被做好。
开吃前,陆时商先拍了张照片,想了想发到了陆家的群里面,里面只有他们很亲的几人,爸妈,爷爷奶奶,小姑以及林陆。
在结婚后,陆母第一时间把季予也拉了进来。
里面每天都很热闹,聊不完的话题和有趣的事情。
季予没有觉得浪费时间,反而觉得很幸福。
那是她不曾拥有过的,‘家庭’的热闹。
满屏都是夸赞,说她厉害,陆母甚至发了红包表明是给季予的奖励。
季予从没想过维持温饱的技术,有一天会像是取得极大成就般被所有人赞扬,甚至奖励。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如何回复,对面的人低头打字,下一秒群聊出现他劈里啪啦打的字。
【室友:我当然知道很好吃,你们隔着屏幕羡慕就行了。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这么有品味的。】
季予:“…………”
不怕拉仇恨吗?
事实证明陆家人已经习惯了陆时商的不着调。
季予戴上手套给猫猫剥虾,小猫低声喵呜,在一旁乖乖等待。
陆时商率先开动,味道居然出奇的惊喜。
每一个厨子都喜欢自己做的饭被认可,而认可的最佳方式自然是吃光。陆时商无疑是最捧场的,差点让季予以为他没吃饱。
吃完饭,全都收拾好后,季予半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陆时商走过来随手递给她一个长形盒子。
季予疑惑:“什么东西?”
“项链。”
陆时商没卖关子,顺势在一旁坐下。
“送我的?”
哦吼?
季予瞪大眼睛,眼里没有惊喜的喜悦,反而多了种调侃。
“对。”陆时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的神情仿佛在说这是一件正常且平常的事,“你不是不喜欢戴戒指吗?”
戒指可以不用戴在手指上,也可以当作项链在脖子上。
季予转头,这才发现陆时商脖颈处有一条同样的项链,挂坠藏在衣服下。
她坐起身把抽屉里的戒指盒子打开,里面果然只剩下一个女款的戒指。她取出来穿过项链,在伸手戴上时,顿了下。
季予垂眸片刻,转头伸出手:“帮我戴上吧。”
项链在灯光下发着不同的光亮。
陆时商掀起眼皮:“你用我还挺顺手。”
“对呀。”
陆时商老实帮她扣上项链,把头发撩出:“懒死你得了。”
电视里播放着某个热门综艺,几个嘉宾做游戏场面一度好笑。
季予时不时发出笑声。
月光照在屋内,深蓝色的宁静。
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眼前,发丝说不出的香味。
陆时商后知后觉又不合时宜的想起,几天前的傍晚,季予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原来那是一个邀请。
一个隐晦的,被拒绝的邀请。
16. 造梦
‘岚韵’是陆时商大学期间创立的公司,没有依靠陆家,自己一个人组建团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
许助惊奇他提前下班,不是空穴来风。
公司走到今天都是靠陆时商拼来的。他有头脑,有手段,有决策,又愿意为了这些付出所有的努力。
许助是陆时商的第一个助理,陪着陆时商从一间小小的工作室,到如今的岚韵大楼。如果不是陆时商佩服陆时商早就走人了。
陆时商无疑也是一个很好的老板,是少见的具有凝聚力的老板。
他能在谈判桌上杀伐果断,也能同员工谈天说地没有一点距离感。
许助端着一杯咖啡准备进总裁办,一旁的女生看到后主动接过:“许助,你去忙其他的吧,我去送。”
“怎么突然主动做这些?”
菲菲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看帅哥醒醒神。”
许助无奈的点头:“去吧。”
不到两分钟,菲菲原封不动地拿着咖啡出来,神经有些呆滞,三分不理解和三分惊讶。
“怎么了?”
“陆总说他不喝了,等会就下班了。”
“?”许助一听立刻抬起头,“你说什么?”
他说完看了眼时间,“他怎么又要早退?”
菲菲弱弱反驳一句:“正常下班点。”
不过这对于陆时商来说已经是反常了。
“我刚问他下班那么早是有约吗。”菲菲微微一笑,“你猜陆总说什么?”
许助其实很想说句:他不是很想知道。
还没说出口,菲菲接着感叹,模仿陆时商的语气:“陆总说,我得回家吃饭,怎么,家里没人等你吃饭吗?”
“…………”
在菲菲绘声绘色的转述种,许助已经想象到陆时商炫耀的语气。
距离两人说话不远的女生,撑着头大胆猜测:“陆总不会谈恋爱了吧?”
“不会吧。”另一个人反驳,“你觉得陆总要是谈恋爱能藏得住?”
这倒是事实。
许助轻咳一声:“好了,不要聊了,把需要签字的文件下班前给陆总送去。”
他又补充一句:“以后需要陆总签字或者其他行程尽量放在工作时间,不要耽误他下班。”
陆时商很随和,不会为难员工,如果是很着急的文件或者工作,只要看到总会处理,虽然嘴上会冒出几句沾了毒药的话。
许助敲响陆时商办公室门,在里面说完‘进’后才推门进去。陆时商的办公室不是常见的黑白搭配,他感兴趣的事物太多了,办公室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许助盯着桌子上章鱼哥打坐的摆件,这是陆总朋友来留下的,几乎每个员工看到都会给这位朋友点赞。
他很少有进来不说话的时候。
陆时商疑惑的抬头:“杵这里做什么?”
“陆总。”许助深呼吸开口问,“您上次让我调查《大猫小岛》导演,之后是想要投资电影吗?”
这份调查报告早就整理好,还贴心的分为了AB两个版本,一个是以《大猫小岛》为例的小众电影的前景,一份是季予导演的私人过往。
陆时商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思考片刻,“有这个打算。”
许助松了口气,把报告A放在他眼前。
陆时商看了眼没有翻开,到点后就起身离开。
他没有回家,而是绕路去买了板栗饼——季予从醒来到他下班提醒了数次要买回去给她的东西。
带回家的时候,板栗饼还是热的。
季予接过先拿了一块,又烫又香,她很喜欢。
“少吃点,要吃饭了。”陆时商洗完手把厨房里季予做好的鱼那到餐桌上。
季予撇撇嘴,还是放下了。
***
之后一连几天,陆时商总是回家吃晚饭,下班前还会问她有没有要买的东西。
季予托着头,关心道:“你公司最近没有业务吗?”
“?”陆时商抬眸,“为什么这么问?”
“你最近都不加班了。”
“……”陆时商望向她,“我以前加班是因为我爱加班。”
他咬牙切齿:“谢谢你的关心。”
季予笑了笑:“不客气。”
睡觉前,陆时商想起什么走到观影室门口敲了敲门没有进去:“对了,明晚有时间吗?”
季予回过头:“怎么了?”
“余悦他们几个说想一起吃饭。”
“好。”
季予挺喜欢他的这几个朋友的,不抗拒和他们接触。
第二天晚上吃饭的地方是一个私家菜馆,环境很好。
他们两个到的不算晚,几乎是和余悦,沈明妤一起到的。和女孩子一起,季予当下就抛弃陆时商和她们两个坐在一起。
余悦朝她们两个招招手,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沈明妤不小心叫出声。
“你小声一点。”
余悦眼睛里全是小星星,沉溺在甜甜的幸福里,季予也跟着笑起来:“怎么认识的呀?”
“我回国那天他在机场追嫌疑犯,他在和别人描述的时候我听到了,就帮他画了一幅画,后边他们找机场调监控,根据这幅画一群人一起找,很快就找到了。”
季予问:“那他呢?对你什么感觉?”
余悦脸上露出小女孩的羞赧:“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沈明妤‘哼哼’两声,吃味道:“他要是不喜欢,我就去揍到他喜欢。”
在场的几人,除了进部队的路池聿,其他人都打不过沈明妤。
“不行。”季予握住她挥舞的手,“太危险了。”
她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手掌温热,沈明妤瞬间鲜花怒放,乖乖点头:“听二嫂的。”
一行人聚会免不了喝酒,季予酒量还算可以,喝到平时的量后,思考着是继续喝还是拒绝。
她不想喝醉,这样会没有安全感,哪怕和陆时商已经算是熟悉。
可她又不好意思拒绝。
正想继续喝,手中的酒杯就被夺走,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是陆时商,“喝醉对大脑不好,本来就笨。”
季予:“…………”
其实,有嘴也可以不说话的。
沈明妤在一旁‘哇’了一声,她似乎有些喝醉了,脸颊通红,伸出手握住季予:“二嫂。”
季予温声应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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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二哥脾气大,人品差,没耐心,小心眼,嘴巴毒……但是!”她语气诚挚,“他真的是个好人。”
陆时商冷笑一声,“沈明妤。”
沈明妤像是找到了作证,缩在季予怀里:“你看!脾气多大!”
谁都能看出来沈明妤的故意,陆时商不信季予看不出来,他垂眸落在她脸上。
季予皱了皱眉,转过身朝陆时商说:“你不要那么凶。”
陆时商不可置信:“……?”
他气笑了,拿起酒杯仰头喝完,朝沈明妤微微一笑,“你钱没了。”
“……”
“……!!”
“……??”
“好二哥,我错了。”
沈明妤在接下来的时间用尽毕生知识当着季予的面夸赞陆时商。
***
次日是周末,陆时商还是在往日的时间点起床,把床交接给季予。
窗外飘起了大雨,傍晚的时间灰蒙蒙一篇,雨滴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季予站在阳台,忽然感觉一阵低落。
下雨天总是伴随着难过。
突然一声“咩——”响彻客厅,打碎了因为天气心情低落的季予。
她回过头,看到沙发上的陆时商以一种奇怪的姿态从背后拿出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小羊玩偶。
季予心虚的移开目光。
陆时商看了她一眼哼笑,“童心未泯?”
她莫名从这笑中读出来嘲笑。
“多可爱。”季予夺走,把会叫的小羊和随意摇摆的长颈鹿,哼哼叫的小猪摆放在一起。
陆时商嘴角还是挂着笑,看了眼窗外不停歇的大雨,目光收回:“要不然看部电影?”
季予不会拒绝这种提议:“可以啊。”
电影是季予擅长的领域,她看过许许多多。在昏暗的观影房,她把选择的机会交给陆时商:“你想看什么?”
“《大猫小岛》。”
季予抬头,没反应过来。在她给出反应之前,陆时商没有动作,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为什么想看这个?”
陆时商目光平静,幕布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晦暗不明:“不是你拍的吗?”
是她拍的,所以想看。
季予咽了咽喉咙,半晌后才点头。
七年前这部电影上映后,她没有在大荧幕上看过,甚至没有打开过。
她的首部作品和她一样被遗忘在时光的角落。
季予甚至不喜欢去搜索电影反馈,她无所谓评价,好的坏的她全盘接受。
至少那些评价都是因为真实观看过才有的。
十八岁那一年,电影杀青,她像是从乌托邦回到了现实,反噬也随之而来。
在那个常年下雨的小岛,瓢泼大雨犹如今日,季予独自一人支撑着破碎的梦想行走至今。
电影是造梦者的艺术,更是造梦者的囚笼。
大猫与小岛一同编织了季予的梦。
这七年她刻意忽略,可在刚才,陆时商在等待她回答时的那个目光平静,像是清澈的湖水。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鬼使神差的点头。
同陆时商一起打开了七年前的梦。
17. 戏中
海风吹动少年的衣角,从海岸线到道路上人来人往,最后落在‘灵州岛人民医院家属院’的牌子。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包蛋在锅中滋滋响,被盛起落在餐桌的面包上,女人洪亮的嗓门喊道:“黎小岛,出来吃饭。”
卧室门被推开,女孩子穿着明黄的裙子出来,画面闪过她身后的全家福,以及从小到大的照片。
面包咬了一口,窗外传来呼喊:“小岛——”
黎小岛拿着没吃完的面包跑出去,将妈妈的声音落在身后:“吃完饭再出去!”
“吃着呢!”
她越过层层楼梯,风吹起裙摆,吹起发梢,同小伙伴会和。
二楼晾衣服的李阿姨笑着望向她们:“小岛,出去玩呀?”
“是呀。”
她们一直跑,跑到太阳高高挂起,跑过热闹走向海边。
电影名称出现在荧幕——
大猫小岛
导演:季予
这是季予第一次以观众的视角看她的电影,以往总是带着审视。她和陆时商坐在一个沙发上,温热的气息传到她身边。
忽然有些紧张。
黎小岛从小生活在灵州岛,父母都是医院的医生,她的家庭,朋友全都在这座小岛上。尹佳明一家是在高二那年搬来的,刚好在黎家楼上。黎小岛第一次见尹佳明就觉得他格外好看,可这人总对她爱答不理。
今天她的朋友们把尹佳明约到海滩,黎小岛要做一件勇敢的事情。
她远远看到尹佳明站在海滩上,高挺的身姿,衬衫在他身上显得单薄。
黎小岛扬起唇角:“尹佳明!”
少年回头没有什么表情。
“我喜欢你。”
尹佳明依旧面无表情,冷冰冰拒绝:“我不喜欢你。”
被拒绝黎小岛也不在乎,她就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总能找到开心的事情。她依旧跟在尹佳明身后,从左边绕到右边再回到左边,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尹佳明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见到小岛总是笑着,把做好的甜品给她吃。
黎父黎母本就是热心肠,黎父更是小岛上出了名的老好人。在他们搬来的那天就展现出友好,大概是见只有一个母亲带着一个孩子,他们更是帮忙搬东西。
小岛每天晚上都会去楼上找尹佳明写作业,两个人的关系也慢慢靠近。
可每次小岛表白,尹佳明还是那句‘我不喜欢你。’
除夕夜,两人坐在顶楼看着一簇簇烟花升空,尹佳明开口问:“黎小岛,你为什么总是很开心?”
黎小岛笑着,比夜空中烟花还漂亮:“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见到你就很开心。”
“你喜欢我什么?”
“长得帅。”
“肤浅。”
……
十八岁季予的拍摄手法还不是很成熟,她把着重点放在剧情本身,这就要考验演员的演技。
饰演男主角尹佳明的秦适亦,如果偏离一点就会导致这个角色面瘫冷漠。可他演技浑然天成,每一个望向黎小岛的目光都在压抑情感。
电影才刚到三分之一,陆时商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
开学后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打破了尹佳明的平静,男人跪在女人面前求她原谅。
尹佳明愤恨地望着。
黎小岛最先感受到尹佳明的变化,他每天放学就回家,也不让她去找他写作业了,甚至还对她说‘别跟着我。’
直到有一天,小岛发现尹佳明身上被掩盖的伤痕。
一条条一道道,触目惊心。
黎小岛在家吃饭时,会听父母叹气说起楼上的三个人,感叹句‘佳明也是可怜。’
在发现尹佳明的伤疤后,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周末时间,小岛拦住尹佳明:“今天我生日,你能不能给我做碗面。”
像是怕他不同意,补充道:“今天我爸妈都没在家,我要饿肚子了。”
尹佳明没有拒绝,真的跟她回了家。
长寿面味道鲜美,黎小岛吃得很开心。
吃完后,两人躺在客厅的凉席上,风扇吱呀吹。
尹佳明疲惫的闭上眼睛蜷缩。
黎小岛看到了,他的伤疤没有愈合,甚至多了新的,眼神瞬间落下。
尹佳明,我的大猫。
不要再受伤了。
尹佳明睁开眼睛撞入盛满眼泪的眼中。他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小岛流泪,他也难受。
他轻声说:“生日快乐。”
黎小岛擦掉眼泪:“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尹佳明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不要因为我不开心。”
他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在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黎小岛带着哭腔:“尹佳明,你逃走吧。”
“逃离小岛,不要再受伤了。”
尹佳明背影僵硬,片刻后沉默离开。
临近夏季,灵州岛持续降雨,暴雨不停歇。
黎父在家看新闻,听到敲门声,打开看到尹佳明站在门外:“佳明呀,来找小岛玩?”
“叔叔,您帮我把这个盒子给小岛吧。”尹佳明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随后转身离开。
黎父总觉得不对劲,将盒子仍在桌子上,同黎母说了一声后,起身上楼。
整个楼道被黑暗吞噬,大雨劈里啪啦一直下。
他闻到浓浓的煤气味,尹家门没有关,他看到尹佳明手中握着刀,而他面前的人捂着腹部,尹佳明握着刀子想要继续捅。
黎父连忙上前握住刀子:“佳明,为了这种人渣搭上你自己不值得。”
他拿出手机想要报警,还没拨通被人踹走,后背撞在墙上,腹部被猛烈撞击。
尹母拖着受伤的身子抱着那个男人,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男人捡起刀子,在快要捅进身体时,尹佳明推开妈妈,自己挡了过去。
男人抓着尹母的头发,往外走:“你不是想死吗?我满足你。”
血一滴滴落下,沿着楼梯到楼顶。
黎母从楼下上来,看到黎父疼痛难忍:“你这是怎么了?”
“天台……”黎母看了眼屋内情况明白过来,连忙跑到楼上,黎父慢慢跟在身后。
“轰——”
厨房爆炸,尹佳明在烈火中闭上眼睛。
“咚——”
两道声响,黎小岛打开卧室门,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她又打开大门,楼上烟雾滚来。
她惊呼一声,飞快跑上楼。
火光中,尹佳明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火势太大,她听不见周围的声音,更进不去,她弯着腰咳嗽,浓烟刺激眼睛流出眼泪。黎小岛一点点挪到尹佳明旁边。
她嗓音沙哑:“尹佳明。”
黎小岛小小的身体背起他往外走。
“小……岛……”
听到他的声音,黎小岛眼泪更甚:“我带你出去。”
楼下围了许多人,他们打着伞说着什么。黎小岛松了口气,朝周围望去,在众人视线的交汇处,她看到一片血泊。
瞳孔微缩,说不出话。
黎父跌跌撞撞跑到黎母身边,哭着抱起她:“对不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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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
救护车来了,110来了。
这一夜格外漫长。
画面一转,三年后,陌生的城市,在破旧的出租屋,尹佳明蹲在黎小岛身边:“我挂了眼科专家,他们说那人很厉害。”
黎小岛离开了小岛,不再爱笑。
她努力睁开眼,看不清眼前人。
这三年来,尹佳明带着她看了许多医生,他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一边照顾眼睛看不见的黎小岛。
他变了许多。
知道小岛看不见,做什么都要发出声音。
他总是不嫌累,每天只睡几个小时。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两个人相依为命。
从医院出来后,天空下起了雨。黎小岛很讨厌下雨,这会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天。
这三年里,他们两个对于那天闭口不谈,将那段痛苦的回忆尘封在记忆中。
黎小岛忽然开口问:“尹佳明,你累吗?”
尹佳明见她开口说话,眼睛含着开心:“不累。”
“可是我好累啊。”黎小岛说,“我想回家了。”
“我们这就回家。”
“不是这里,我想回小岛了。”
尹佳明想都不想就同意:“好,我们回去。”
黎小岛还是摇头:“这里是你出生的城市,你大学也在这里,你要留在这里好好生活。”
“小岛。”尹佳明停下脚步,雨打湿了他半个肩膀,“你不要我了吗?”
黎小岛没有说话,她伸出手摸尹佳明的脸,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在一个晴朗的夏日,黎小岛还是回到了灵州岛,回到了那个她熟悉的地方。
灵州岛常年下雨,尹佳明把卫生打扫好才让黎小岛睡觉。
他是晚上的轮船,小岛不让他留在这里。
尹佳明坐在等候厅中,持续暴雨阻挡了轮船启程,他望着相似的大雨,想起了三年前。
那夜死了三个人。
他醒来后在医院,知道天台发生了什么后,想去见黎父,想给他道歉,他做好了被骂被打的准备,可黎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佳明,你去看看小岛吧,让她想开一点。”
在他转身之际,黎父又说:“佳明,你要一辈子对小岛好。”
尹佳明承诺:“我会的。”
那个时候小岛的眼睛还能看到,她抱着双腿所在角落里,眼里没有了熠熠生辉。
那晚之后,黎父去世,是自杀。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那一夜。
小岛本就崩溃的世界再次崩塌,她捂着耳朵尖叫,咬在尹佳明的手臂,眼底全是绝望,一点点变得无神:“尹佳明,我不喜欢你了,你把我爸妈还给我好不好?”
尹佳明把她抱在怀里,眼泪落下:“对不起,小岛。”
“我不会松开你的手。”
电影的结尾是黎小岛坐在黑暗中打开了那个盒子,她摸着里面的东西,怎么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轮船常年响,海风依旧吹。
…………
电影落幕,季予有些回不过神。
突然听到一声抽泣,她惊讶地转头。
陆时商眼底通红,抽了张纸:“靠。”
他转过头,不在乎自己在她面前流泪丢人。
季予本来想问观影感受,但现在似乎不用问了。
陆时商瞥她一眼:“小小年纪下手挺狠。”
怪不得沈明妤看完电影走不出来呢,这谁走得出来。
不敢细想,一想全是遗憾。
季予抿了抿嘴。
18. 名字
电影的成功,导演的拍摄手法,演员的演技,道具精细程度等等很大一部分原因。
而这些《大猫小岛》无疑全都具备。
片尾曲播放完,谁都没有先走出观影室。
陆时商倚在靠背上,忽然有一种自豪,因为季予而存在的自豪。
那可是她18八岁拍出来的电影。
在昏暗中,她眼底闪烁的泪珠格外明显,陆时商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电影落幕后无法出神的季予。
他坐直身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徒然缩进,陆时商问道:“他们真的没有结局吗?”
开放式结尾,在情绪最浓烈的时候结束,留下空白。
此刻,陆时商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季予转过头,那双流过泪的眼睛亮晶晶。她没想到居然会看到陆时商这样的流泪,还是因为电影。
他毫无掩饰自己的悲伤,大大方方告诉她‘你的电影拍的真的很好。’
她忽然笑了下:“你猜。”
陆时商:“不猜。”
将近两个半小时的电影播放完,时间已经很晚。陆时商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走了,睡觉去了。”
季予没有动作,在他快要走出去时,叫他的名字:“陆时商。”
眼前人停下脚步,回过头。
她问:“你今天为什么流眼泪。”
因为电影剧情,
因为人物情感,
因为背景音乐,
……
这些全都是季予给他设想的答案,又或者会像往常一样得到一句心口不一的调侃。
观影室昏暗无光,可她还是盯着陆时商的眼睛,他好像笑了下,很轻很轻,在黑暗中几不可察。
“季予。”
他们很少叫对方的名字,今晚两人叫出口时又格外郑重。陆时商学着她刚才的语气:“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
“我居然在为你蹉跎的七年感到难过。”
嗓音低沉沙哑,季予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话。
不是她设想好的答案,是一句走心的话语。
观影室只剩下一个人,季予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没有难过的情绪,可就是很想落泪。
她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路,执着地走一条别人都不认可的路,哪怕这条路上困难重重,她都没觉得这些有多难受,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突然有一天,有人说他为你感到难过,你本不该如此停留在原地,你本该往前走。
季予紧紧咬着下唇,不想发出一丝声音。
《大猫小岛》没有被更多人看到不遗憾吗?
遗憾的,电影不是她一个人的作品,而是一整个剧组的努力,却因为她被掩盖在时光中。
这七年真的不遗憾吗?
不是,季予时常幻想,如果家庭允许,她会不会拍出更多作品。
窗外暴雨不知道何时停歇,夜晚静悄悄,小咪趴在沙发上睡觉。
这一刻,季予觉得她刻意回答沈沫沫在婚前问她的那个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结婚后不是另一个牢笼?”
至少到目前为止,季予是真的觉得和陆时商结婚或许不是一个牢笼。
从前充斥在她周围的总是慌张和低压,可现在她每天都在发自内心的笑,每天都很轻松。
季予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没有告诉陆时商电影的结局,陆时商也不是不好奇的人。
季予不愿意说,他就去网上搜索。
陆时商靠在床头上,滑动手机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大猫小岛》真的是一个很小众的电影,对它的讨论度不高,这几年因为男主角秦适亦的知名度才逐渐有人注意到这部电影。
【1L:猜你也是来寻找电影的结局。】
【2L:大猫和小岛也太遗憾了,小岛永远不知道男主送她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3L回复2L:我甚至觉得小岛失明后,大猫对她的一切她都会误会成愧疚而不是喜欢。】
【4L回复3L:我天,姐妹你退出好吗?我本来已经不哭了。】
【5L回复3L:小岛肯定知道大猫喜欢她啊!】
【6L:你还真别说,秦适亦的出道剧真的好好看,唯美又凄惨。】
【7L:你们真的不觉得在这个导演的镜头下,男女主都超级好看吗?】
【8L:是的,当年女主因为剧照出圈,可惜电影不火。】
【9L:你们不觉得导演很厉害吗?女导演就是最细腻的!】
【10L:听说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导演才18岁。】
【……】
【20L:大猫小岛快点火起来吧。】
【21L:好像有点偏楼了,我拉回来一点。小岛的眼睛是在爸爸自杀后才失明的,而且佳明带着小岛去了好多医院,看了好多医生,都没有好起来,真的合理怀疑是因为心理原因才失明的。】
【22L回复21L:很巧,我也这么觉得。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觉得大猫对小岛是因为愧疚。怎么会因为愧疚呢,他排斥所有的靠近,唯独想要靠近小岛。连我都忍不住喜欢小岛,更被说尹佳明这个总爱躲在黑暗中的了。尹佳明在那个暴雨夜,唯一的留恋就是小岛,他强忍着离别的难受送给小岛一份礼物,可惜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小岛也不知道。再者,这部电影里,尹佳明的演技真的被低估了,作为一个十年电影粉,他的眼神戏太好了。在面对小岛时,尹佳明很少直视,而在小岛看不见的地方,尹佳明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岛身上。他们两个的爱就像是缠绕的藤蔓,哪怕经历再多的荆棘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我知道,除了我离开你,你不会离开我。
可我不想你那么累。】
【……】
【66L:好的电影就是导演与演员的相互成就。】
【67L:你们有人看花絮吗?我们哭的稀里哗啦,他们在剧外好欢快。】
【68L:楼上看了!有点磕导演和男演员怎么肥事??】
陆时商皱了皱眉,将这条评论看了两遍,又快速翻过。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前还在想,这些网友分析的还挺正解,可惜知道唯一知道结局的季予一点都不透露。
翻看完评论后,他其实有些明白电影为什么是开放式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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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
千人千面,每个人心中的结局也会不一样。
它会根据每个人的心情而存在。
***
清晨,季予走出观影室的时候陆时商还没有去上班,坐在餐桌前吃早饭,手机上依旧是消消乐。
他好像真的很爱玩。
陆时商见她过来,把粥放在她面前,放下手机剥了颗鸡蛋,蛋黄放在自己的碗里,把蛋清留给她。
季予闭着眼睛,咬一口包子。
情绪失控过后,整个人会很疲倦。
“别喂给鼻子吃。”
“……”季予睁开眼睛,“我没你那么笨。”
陆时商笑了下。
他吃完饭回卧室换衣服,刚换好准备走出去,季予吃完早饭想要洗漱睡觉,两人面对面毫无征兆般堵向对方前走的路。
陆时商侧身让开位置:“快去睡觉吧。”
季予点点头,看到桌子上的香水时,突然开口:“你想喷点香水吗?”
“什么?”
“昨天刚买的新味道。”季予把香水拆开,礼貌的询问,“你要试试吗?”
他不爱用香水这类的东西。季予靠近的时候,他闻到了不属于香水的香味,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他有点好奇。
陆时商点头,没有拒绝。
香水喷到身上时,他觉得很香又不是很浓郁,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但他实在对香味的研究少之又少,无法准确的描述除这种感觉。
直到站在电梯里,女员工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惊喜的开口:“陆总,您今天喷香水了欸。”
“嗯。”陆时商挑挑眉,心道果然还是女孩子敏感。他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味道?”
他在公司很大时候没有老板架子,能和员工们聊到一起。
问出这种问题,女员工也没有觉得冒犯,主要还是因为他们陆总眼神太求知若渴,没有一丝一毫的旖旎氛围。
她思考片刻,认真回答:“和这款香水的名字一样,自由张扬,慵懒随性,很适合您。”
结合陆时商刚才的反应,她猜测这款香水应该是别人送给陆时商的,她又说道:“可能在送您香水的人眼里,您是一个能让她放松和开心的人吧。”
“……这样啊。”
陆时商很轻地勾了勾唇。
原来在季予眼里他是这样的人。
坐在办公室里他还在回味,根本无心工作。
没想到季予对他的评价还挺高。他笑了声,突然觉得这个味道也太好闻了。
“咳咳。”
许助面无表情站在办公桌前。
陆时商递给他一个嫌弃的目光,随意地往后靠等待他地汇报。
“明天晚上需要去临市赴任总的饭局,给您订了上午十一点的飞机。”这是月初就已经定下的行程,不可能随意改变,许助怀疑陆时商已经忘记了。
许助的感觉确实没错。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陆时商确实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这个时间点是汇报的时间,他一瞬间反应许助是故意在他开心的时候提起这件事。
19. 视频
一到下班时间,陆时商走出办公室往外走,一秒都不想耽搁。
坐在车里,他先给季予打了个电话问她想要吃什么。
季予说什么都不要,她今天做了好多好多。
挂断电话,手机还没放下再次响起,季予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文荔。
“怎么啦?”
“过!审!了!”电话一接通,文荔的尖叫声突破耳膜,吓得季予连忙拿开手机,保护耳朵。
两秒过后。
“你说什么?!!”季予的声音比她更大。
“《潮汐愿》过审了!定了暑期档。”文荔平复心情,“这一天终于来了。”
是时隔七年的第二部电影。
既忐忑又紧张。
说不开心是假的,他们全都在期待这一天。
甚至,沈沫沫在得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打来电话说要回国,怕她不信还特意发来航班截图。
本来就心情愉悦的季予这下更开心了,特意拿出了红酒倒了两杯,抱起小咪狠狠亲:“妈妈好开心呀,你也要为妈妈开心。”
陆时商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一人一猫坐在沙发上,客厅没有开灯,只有餐厅的光亮将这里衬得昏暗。窗外夕阳西下,几许橘黄色落在屋内,落在她们身上。
季予回过头,扬起唇角,眼底都是光亮:“你回来了。”
陆时商问道:“怎么不开灯?”
他走进来先去卫生间洗了手,没有擦干,故意撒在路过的小猫身上,惹得它嗷嗷叫。
小猫最近没有一开始的那么排斥陆时商,偶尔还能一起坐在沙发上和平共处,也不枉他买了那么多猫罐头。
“哇塞,今天这么多?”桌子上摆满了一桌子菜,陆时商毫不敷衍地夸赞,旁边甚至还开了酒,他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季予拿起酒杯,眼睛亮晶晶:“干杯!”
陆时商和她碰杯。从回来那一刻开始,季予一直笑着,不是敷衍和假装,是发自内心地笑,眉眼弯弯特别漂亮。
“你很今天很开心?”
季予点点头:“对呀,特别开心。”
桌子上有好几道都是她第一次做,极力给陆时商介绍,让他吃第一口。见陆时商咽下去,还说好吃后,她才夹菜。
有一道菜味道她不是很喜欢,推到陆时商面前:“好吃你多吃点。”
陆时商含笑发问:“我吃你做的菜就这么开心?”
能吃更多好吃的,还不用担心浪费,不喜欢的也会被处理。
哪一个厨子都很开心吧?
季予承认:“对呀。”
陆时商顿了下,移开目光。
“——可能在送您香水的人眼里,您是一个能让她放松和开心的人吧。”
这句话萦绕在耳边。陆时商低头反思,没想到自己对她如此重要。
他心底叹了口气,把季予推在他面前的那道菜吃完。
说实话,那个味道他不是很喜欢,有些无法形容,有酸有辣还有些甜,总之很奇怪。但这道菜是季予新尝试的,还特意放在他面前,定是因为想让他第一个尝试。
哪怕再难吃,他也给吃完了。
快吃完时,陆时商想起明天出差的事,组织了下语言:“我明天要去出差,大概五天。”
季予怔愣了下,瞪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没反应过来。
哎,他理解,毕竟自己对于季予那么重要,这突然分开五天,她肯定接受不了。
陆时商心里叹气,嘴角却是止不住上扬。
季予确实没反应过来,那几秒她脑子急速运转——陆时商这是在干嘛?和她报备吗?她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报备?
片刻后,又松了口气,肯定是因为两人是室友关系,他通知一下。
那意思不就是说,这五天大床全都归她了?!
这也太棒了吧!
通宵熬夜当然是在床上最爽,特别是清晨偶然间望见从窗帘缝隙透过的阳光,然后心虚又雀跃的明白,自己又熬了一个通宵。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你注意安全。”
***
沈沫沫是在陆时商走后第二天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季予躺在大床上一时间还有些睡不着,强迫自己睡下,第二天才有精神。
沈沫沫先回沈家报了道,立刻出来找季予,没有浪费一秒时间。
“婚后幸福生活怎么样?”一上车,沈沫沫揶揄道。
季予笑了笑也不瞒她:“我们两个就是普通室友关系。”
沈沫沫往前凑,季予以为她要说什么私密话,没想到等来了半句:“听说手指长的男人那里……”
“停停停,打住。”她真的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笑,“这里是国内,和你这个留子说不清楚。”
“嚯!”沈沫沫哼一声,“不是你和我一起讨论怎么拍好看的时候了?”
胡闹完,沈沫沫收起揶揄的表情,手撑着下巴:“不过阿予。”
她说:“我倒是觉得你变的松弛了许多。”
季予愣了下,扯了扯唇角知道她说得什么意思:“这样不好吗?”
“特别好。”
有时候季予不得不感叹,沈沫沫不愧是她最好的朋友,问出的每个问题都很犀利:“如果陆时商人不错的话,你会和他假戏真做吗?”
她问一些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季予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有直面回答。
“我觉得他最近有点奇怪。”
沈沫沫往前坐,一脸好奇:“怎么奇怪了?”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奇怪才觉得奇怪嘛。”季予叹了口气,“等我想明白了再来找你。”
“行。”
……
和沈沫沫分开后,季予一个人回到家中。屋里一片黑暗,好不习惯。
她拿着逗猫棒陪小猫玩了会儿,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
养成一个习惯并不需要多久,她以为陆时商对她生活的改变只是一点点,没想到在太阳下山后,他的存在感居然如此强烈。
少一个人的公寓竟是这样的安静。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季予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一刻失落的源头,只是觉得没有陆时商的空间竟然这么安静。
这么想着,她拿出手机给陆时商发信息。
【小咪妈:突然觉得你挺热闹。】
陆时商没有很快回复,季予发完也没等,洗漱完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找了部综艺当作背景音。
电影上映前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她垂眸思考宣传的可行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机‘滴’一声打破她的思绪。
【室友:?】
【室友:发错消息了?】
季予想了想回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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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完就觉得不能这样回复,给一个不在场的人发送关于现在的消息,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此刻,我在想你。
“嗡——”
看了眼手机屏幕,季予猛地坐直身子,头顶三个问号。
不是??
她没看错吧??
陆时商怎么打过来视频了??
季予咽了咽喉咙,两秒的时间思考是拒绝还是接听,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有了前一条信息,如果拒绝的话,岂不是在变相承认?
视频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接通,陆时商把手机拿在手中朝上放着,镜头里出现他疲惫得靠在椅背得身影。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脸上,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
季予轻声问:“你喝醉了?”
“没有。”陆时商睁开眼,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就是有点累。”
“今晚的饭局有个酒蒙子,不好扫了他的兴致,就陪着多了几杯。”
他声音低沉,说得很慢,很轻。
季予伸出手把综艺关闭,诺大的空间只剩下了陆时商的声音。
小猫听到熟悉的声音,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寻找人在哪里。最后停在季予手边,发现声音是从手机里传来的,跳在季予身上朝着镜头喵喵喵打招呼。
陆时商把镜头靠近,笑了下,问季予:“她是不是想我了?”
说话的时候陆时商的目光没有看向小猫,而是一直落在季予身上。
同样的,季予也没有移开目光,很轻易的就发现对面的人亦是如此。
她垂眸摸了摸小猫:“谁知道呢,平时对你不理不睬。”
陆时商失笑,眼底是酒后的迷离,隔着屏幕,模糊的灯光竟然多了分旖旎和暧昧。
季予一直没敢抬头看向镜头,摸着小猫给它顺毛,只觉得口干舌燥,咽了咽喉咙。
两人谁也没说话。
突然门铃响起,不是季予这边,那就是陆时商那边的。
她这才抬头。
陆时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等我一下。”
门外是许助,他没让许助进房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
回来后,他把镜头竖起来,季予看到的视角更大了。
陆时商把领带去掉,衬衫扣子开了几颗,脖子的项链顺着弯腰的弧度垂下,戒指在上边摇晃。
季予深呼吸,站起身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这才看到陆时商刚才接过来的是什么,有晚饭还有解酒药。
“你没吃晚饭?”
“光顾着喝酒了。”
“……”
两人本来就不是很熟悉,这个时候瞬间安静下来,没话可说,但谁都没提先挂断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只听见砰砰砰的伴奏。
陆时商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季予问道:“这就吃好了?”
吃了饭胃里有了东西,酒劲不那么明显。陆时商没说话先笑了声,语调上扬:“哎,谁让胃口被你养叼了呢,这些都吃不下。”
“…………”
季予无语一瞬:“你这人好虚伪。”
“欸不是,我怎么就虚伪了。”他靠近镜头,瞪着眼睛:“看到没?这里面全是真心。”
“是吗?”季予也笑,“我怎么看不到。”
“那是你眼拙。”
20. 同床
陆时商这种在爱里长大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爱。
不着调的说着一些话,让人分不出真假。
季予没想到晚上这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真的会缓解她莫名其妙的失落。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甚至能闻到旁边位置属于陆时商的气味。
后面几天,陆时商一直很忙,季予发的消息很久才会回复,索性就不发了。
她躺在大床上,闭着眼睛回想,很快没有意识进入了深度睡眠。
季予睡得很沉,没有听到门外的声响。
湘城的夜晚的灯光金碧辉煌,暮色从窗外落在屋内。
这些天在临市行程安排的很满,又有陆时商刻意往前赶的原因,五天的工作愣是三天完成。趁着暮色降临赶回湘城。
进来后,他先到观影室敲门,毫无声音,几秒后他伸出手打开,里面空无一人。陆时商又往小猫的房间,里面依旧空无一人,甚至没有猫。
他愣了下。
回头望向卧室门,那里是最不可能的地方。片刻后他还是走过去,轻声推开门。
卧室寂静无声,陆时商倚在门边轻声笑了。
本来以为提前回来收获的是那双惊喜的目光,没想到是不理人的一人一猫。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瞧着季予‘大’字睡姿叹了口气,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
沉睡的人没醒,猫倒是醒了,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走到床边在他手里蹭来蹭去。
陆时商摸了摸它的毛,小猫这才又躺回季予身边睡觉。
他重重叹了口气,走出去洗了个澡,又躺在新婚夜趟过的沙发上。这些天忙得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太疲惫了。
陆时商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没想到大脑清醒到毫无困意。
他仰头望着窗外的月亮,灰色的云半遮颜它的目光。
有些问题想不明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答案。
陆时商不是扭捏的人,有什么疑问不会憋在心里。让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几个知道他烦躁的睡不着觉,还不得惊掉下巴。
一直到凌晨,他眼皮承受不住才堪堪合眼。
“啊——”
尖叫声刺破耳膜,季予醒来看到沙发上凸起的身影,看身高还是一个男的,她惊吓到往后退,困意全部消散。
面前的男人将盖到连山过的被子拉下来。
季予看清后,惊吓变为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刚才看到沙发上有人的一瞬间压根没想过是陆时商,也是因为他自己说的要五天才回来。
没睡够反被吵醒的人眼底全是怨气,陆时商看了眼时间,马上中午了。
他站起身打着哈欠:“你自己玩,我去睡会儿。”
季予愣愣地点头。
她平复惊吓后依然狂跳地心脏,走过去将陆时商丢在沙发上的被子叠起来。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们两个能互换。大白天里,季予坐在客厅,而陆时商在卧室补觉。
陆时商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把这几天没睡的全都补了回来。睁开眼,有种世界颠倒的错觉,卧室黑暗一片,连细小的窗帘缝隙都被拉得严严实实。
真是睡懵了。
他走出卧室。
小猫在客厅跑酷,叮叮当响个不停。香味从厨房传来,季予单薄的背影站在那里忙碌,头发随手盘了圈,发尾垂在背后。
睡了一觉,所有事情在陆时商这里全都过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昨晚的沉默谁都没看到,也就意味着不存在。
他走到季予背后点点他的左边人往右边去,没想到季予不上当,直接转向右边。
两人的距离瞬间变近,眼底映着对方的身影,里面仓皇失措,惊讶与波动全都落在小小的瞳孔。
眼睛是所有情绪的表达,所有喜怒哀乐都无法掩藏。
季予移开目光:“陆时商,你幼不幼稚。”
陆时商轻咳一声:“幼稚吗?还好吧。”
锅里炖着排骨汤,原来这就是刚才闻到的香味。
陆时商勾唇,靠着一旁的柜子,轻轻踢季予的脚:“你每天做这么多,是不是存心想把我嘴养叼?”
季予回过头用同样的语气回他:“你每天那么准时下班,是不是就是想吃我做的饭?”
“你做了,我为什么不吃?”
季予哼笑,耸耸肩:“你看,你明明是自己想吃。”
“…………”
靠,绕进去了。
陆时商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睡醒,不然怎么会连季予都说不过。
他不满意的‘啧’了声。
“你为什么想要做饭?”问完,陆时商才觉得以前问过这个问题,可他还是没想收回。
“以前不是说过吗,为了不饿肚子。”
“那你喜欢做饭吗?”
这个问题问的毫无征兆,季予怔愣了许久才笑:“你这问题问的好搞笑,我不喜欢为什么要做?”
陆时商盯着她的脸,没有错过一丝变动:“嗯。”
晚上吃完饭,陆时商拿着酒去到阳台,朝着季予晃晃酒杯:“要不要喝一杯。”
对于酒没有抵抗力的季予没有拒绝。
这个位置能看清窗外湘城的夜色,灯光留下一道道长长的影子。她躺在椅子上,品着酒。
总觉得旁边的人今天有些不对劲,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好像心里藏着事情,憋着话想要说。
季予看了他一眼。陆时商长得很周正,身上的气质是少见的融合,偶尔成熟稳重,又在不经意间露出幼稚,做一些学生才做的举动。
他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像是什么都不在乎,懒散随意。
可那双眼睛望着你,里面没有一丝的玩味。
季予写剧本前总是会分析每个角色的心理,写过形形色色的角色,分析过数不胜数的人。
每个人生长轨迹,造就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才不会脱离角色。
可她看不懂陆时商,分析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
所以她选择直白的问:“陆时商,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闻言,陆时商挑了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短短五分钟,你看我了6次,欲言又止了5次。”
“……”陆时商笑了声,“这么明显啊。”
你看,这就是陆时商,你明明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他还会和你拌两句嘴,说笑一番。
季予居然开始期待他会问什么问题。
可没想到陆时商依旧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做饭?”
季予把杯子里的酒喝光,望着窗外的宁静的月亮。
怎么会有人如此执着,一个问题问三遍。
她勾了勾唇:“是真的不想饿肚子。”
这句答案还有后面,季予过了许久才开口:“我小时候我妈对我特别严厉,作业没做完就要做完才能干其他的。可我们家吃饭的时间是固定的,错过了就没有了。所以我每次都要饿肚子。”
她喉咙干涩,第一次见这些话语说与别人听,她一杯一杯喝完酒杯里陆时商续上的酒缓解喉咙的酸胀。
陆时商又问那个问题:“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季予承认,“我确实是喜欢做饭的,我喜欢每个普通的食物在我手中变得好吃又好看。”
她深呼吸:“可我很早之前每一次做完饭躲起来吃的时候都很忐忑,我害怕被发现,害怕下次又要饿肚子。”
季予笑着,眼底却躲着委屈。
陆时商咽了咽喉咙:“所以,你一直很抗拒你世界的变化?”
虽然是问句,但他几乎已经肯定。
“对呀。”
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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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出现在我世界的所有变化,因为不管是什么都逃不过刘佳敏的调查。”季予语气一直平稳,提起这件事也没有波澜起伏,她胸口上下起伏,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就收不住。
她带着疑惑望向陆时商:“交朋友不应该是因为志趣相投吗?”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我带着目的去接触,为什么要告诉我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兴趣爱好,为什么要我去讨好我不喜欢的人……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季予脸颊两团酒红,她说完伸出手指摇了摇:“不对,我还有沫沫。”
“她是唯一一个不在我有一个控制欲强的妈,每一次都会坚定的站在我身边。”
她撑着下巴,歪着头问陆时商:“我是不是还挺幸运?”
“嗯。”陆时商黑墨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盯着她的唇,随后伸出手将她唇角的头发拨开。嗓音深沉:“季予。”
“嗯?”
“你还记得结婚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说过什么?
季予歪着头思考:“哪一句?”
陆时商根本没指望她一个酒鬼,说出答案前睨她一眼:“你明天酒醒后不会断片吧?”
“开什么玩笑,我季予千杯不醉。”
“那更好。”陆时商嗤笑。
他默了默才说:“我说结婚后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强迫你。”
季予眨眨眼睛,反应不过来。
“这句话永远有效。”
她垂下头叫陆时商的名字,得到回应后仰着头:“陆时商,我好想哭啊。”
这可把陆时商惊到了:“那……我把肩膀借给你?”
季予握住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皮肤冰凉,落泪的同时还不忘感叹,哎,果然是双好看的手,摸着也舒服。
她擦干眼泪,笑了笑:“陆时商,谢谢你噢,你人真好。”
“嗯。”陆时商点头,承认这个事实,“我知道我人好。”
“嘁。”
季予脑袋晕乎乎,压根没想到陆时商措手不及的话语:“所以,可以同床共枕了吗?”
“?!”
季予惊愕,剩余一分理智的头脑将今晚的事情串联清楚。
陆时商是在她今早醒来就已经回来的,肯定看到了她睡在床上。今天晚上的奇怪和莫名其妙的问题都是为了此刻做铺垫。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可明明两人结婚只是利用啊。
值得付出这么多吗?
季予撩了下头发:“我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陆时商:“……”
他递给她一个无语的表情:“睡觉。”
床果然很大,两个人睡得绰绰有余。
陆时商平躺在床上,没有关床头昏暗的灯就准备睡觉。
“陆时商,你不关灯吗?”季予问。
“你不是不喜欢关灯睡觉?”
欸妈呀,陆时商定是买了假酒,不然季予为什么脸这么滚烫。
“那你能睡着吗?”
只见陆时商伸出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眼罩戴在眼睛上。
季予吐出一口气,安心闭上眼睛睡觉。
睡着前还在想,这样也挺好,她喜欢和陆时商做朋友,之后一直这样相处还是很开心的。
清晨,季予先睁开眼,头疼过后觉得腰疼。她翻了个身,撞向硬朗的胸膛。
昨天晚上所有的场景在大脑顿时浮现。
“…………”
居然在陆时商面前喝醉了?!
她叹了口气,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下一秒更僵硬了。
陆时商就是在这一刻睁开的眼。
季予深呼吸眨巴眨巴眼睛,尴尬又无措,人在这种时候总爱说一些大脑跟不上的话。
她脱口而出:“小时商在跟我打招呼。”
21. 内心
酒吧内灯红酒绿,楼下音乐震耳欲聋,玻璃房隔绝刺耳的声音。
陆时商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酒默不作声。
“你叫我来到底什么事?”半个小时了,他说有事情要和他说,来了又一句不说。要不是看在是自己弟弟份上,孟观汀人早走了。
“我……”陆时商刚说一字,欲言又止,一副高深莫测的说:“季予喜欢我。”
“……?”孟观汀看他一眼:“不能吧?”
他和季予联姻这件事,只有孟观汀知道,陆时商需要他在项目审批上给季家行方便。
再者,孟观汀总是沉默寡言,及其冷淡一个人,但你说话时他又会很认真听。其他几个弟弟妹妹有什么事情总会找他商量。
陆时商见他不信,开始举例:“她每天晚上都做好饭等我回去吃。”
孟观汀:“有没有一种可能有没有你她自己都要吃饭。”
“我说喜欢她做的饭,她说她很高兴呢!”陆时商又补充道,“而且,她还和我诉说委屈,说一些让我心疼的话。”
“……”孟观汀无言以对,“你看不出来她这是故意的?”
结婚前,季予对陆时商无意,婚后一个月就突然动心?
突然看上他这位弟弟什么了?傻吗?
陆时商不乐意地‘啧’了声:“她怎么不和你说?”
那语气仿佛在说,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是无可替代地。
“和我说不完了?”孟观汀真是无语,看傻子一样。
“你不懂,她就是喜欢我。”陆时商斩钉截铁!
“那个……”一旁当透明人的林陆默默举手,“我有疑问。”
陆时商:“驳回。”
孟观汀:“安静。”
林陆:“!!”
他眼睛都瞪大了,不让说偏要说:“二哥,二嫂居然不喜欢你?我以为你们是相爱才结婚的。”
“你这小屁孩,我说这么多你听不懂?”陆时商一字一顿,给林陆解释:“你二嫂喜欢我,喜欢懂不懂?她心都快挂我身上了。”
“不懂。”林陆替季予委屈,“二嫂好可怜,不喜欢你还被你强娶回家。她那么好一个人,见我总是笑着,还说要去支持我乐队,你怎么能欺负她!”
“我要告诉明妤和余悦!”
“你给我闭嘴吧你。”陆时商揉揉耳朵,“谁说她不喜欢我了?你是不知道她今天早上……………”
话说一半,立马停下。
陆时商瞬间想起早上的场景,耳朵红了半边,万幸酒吧灯光昏暗看不出来。
“别瞎操心了,你二嫂喜欢我喜欢不得了。”他拍拍林陆肩膀,“去,下去给你二哥拿杯酒去。”
“一桌子酒不够你喝?!”
一直看戏的孟观汀知道他这是想把林陆支走,轻笑一声有些好奇陆时商要说什么话。他们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每年去部队训练都躺在一张床上,没有什么秘密。
“你二哥就喜欢你拿的。”
林陆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人走后,陆时商的耳朵还是泛着红。
早上刚醒来,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季予面无表情,甚至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男人嘛早上很正常。”
“你自己泻火哈,我去洗漱了。”
想到这里,陆时商压低声音:“她对我如此不见外,不是喜欢是什么?”
“………”
“…………”
“………………”
孟观汀长叹一口气。
其实也不用如此没秘密的。
“先不论喜欢不喜欢。”孟观汀往后靠,翘起二郎腿,一副审视的模样。“你对人家女孩子耍流氓,她除了装作不在意来缓解尴尬,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坐在那里哭一场?可你们什么也没做,就算什么都做了,你们还有一张结婚证,说出来岂不是要让别人骂她小题大做?”
“我靠。”陆时商慌得出了一身冷汗,“我没这么想。”
“我知道。”孟观汀对自己的弟弟还是了解的,“你就是被喜欢冲昏了头脑,我也只是听到这里随意说下。”
“也有第二种可能。”陆时商皱着眉,在认真思考。孟观汀有些不忍,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他插手算什么事。要是给分析错了,岂不是要拆散人家。
“什么?”
“也许季予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觉得你们是夫妻。”孟观汀将杯子里的酒喝完,给两人倒上,“反正喜不喜欢这件事,只有你自己才能感受到,我一个外人怎么能猜到。”
陆时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平时懒散随意的模样,看了眼时间:“我回家了啊。”
孟观汀:“…………”
孟观汀也是挺佩服他的自我开导能力。
陆时商站起身,林陆刚好拿着酒上来,他接过仰头喝完:“二哥很喜欢,谢谢弟弟。”
林陆疑惑看着他:“你到底是正常了还是不正常了?”
“啧。怎么能这么跟二哥说话。”陆时商跟着音乐哼,“二哥和你们这些没有小家的人不一样,二哥要回家了。”
陆时商刚走出去,林陆坐在自己哥哥旁边,在孟观汀面前他向来听话懂事,从不和他哥拌嘴,喝和那个脑子有毛病的陆时商不一样。
“哥,二哥到底为啥结婚呀?他真的喜欢二嫂吗?”
孟观汀一副看通透的模样,老神在在道:“你二哥要是不喜欢就不会同意结婚。”
更何况,陆时商什么时候会让别人利用他。而季予这么明晃晃的利用,他甚至把自己的筹码主动递给季予。
陆时商二十几年的人生,翻来覆去孟观汀就知道季予这一个。
“那二嫂呢?”林陆又问,如果二哥喜欢季予,季予不喜欢二哥,那两人的婚姻还是不会幸福。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觉得两个人要互相喜欢才能结婚,孟观汀失笑一声,没有将现实摆在他面前。
“不知道,我又不是你二嫂。”孟观汀收回目光,想到陆时商斩钉截铁的举证,居然有那么一刻是相信了。
“也许吧。”
林陆松了口气:“那就好。”
***
陆时商没喝多少酒,身上酒气被风吹散,他推开门,看到季予在阳台打电话,太投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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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没听到他进门的声音。
他倚在一旁,尽量压低声音。
“没有宣传费啊,都不知道电影要上映了。”电话对面的人叹了口气。
“没事。”季予问:“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啊。”
“七年前《大猫小岛》拍片率那么低的情况下都闯出来了,这次没有季家的阻拦会更好的。”季予其实并不确定,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让文荔不焦虑。
“再说,电影上映的微博还是有很多人转发的嘛。”
“你不说微博我还想不起来。”文荔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加大音量,“姑奶奶,你好歹也是一个公众任务,能不能把你那微博简介给我改了?”
季予摸不着头脑:“多好的简介,言简意赅,不换。”
站在背后的陆时商,拿出手机先关了静音,打开微博搜索季予,出来的第一个就是她,下面有认证:电影《大猫小岛》导演。
看清楚简介后,陆时商沉默了。
——昵称:不是几道是季导
——简介:拍片的。
“…………”
嗯,确实言简意赅。
电话那端还在苦口婆心劝导:“这不符合你文艺片女导演的人设,人家点进来还以为咱们拍的不正经小电影呢。”
季予哼哼两声:“我没说过我拍的文艺片。”
“重点是电影!!”
“那咋啦?”
文荔:“……”
文荔不想和装糊涂的人绕圈子,直接撂电话。
挂电话后,季予没有动作,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没有动作,陆时商便没有出声。
大概十分钟后,季予才转过身,一眼就看到门口的人,吓得睁大了双眼:“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我我我早就回来了。”陆时商学舌。
“那你怎么不出声音?”
“我出了呀,你没听见。”
季予冷哼,拍着胸口缓解惊吓:“那就是没出。”
陆时商不在嘴上挣输赢:“行。”
电影上映前的工作她全都准备好了,除了宣传费。当初筹到的资金本来就没多少,全部用来了电影拍摄,到了后期整个剧组还是捉襟见肘,更别说现在宣传费了。
季予躺在床上,心想就这样吧,没宣传就没吧,她也不靠营销。
闭上眼睛前,忽然想到自己电影定档这件事还没有和陆时商说过,她翻了个身,两人之间还有些距离。
“陆时商,你睡了嘛?”
带着眼罩的人启唇:“睡了。”
季予权当没听到这句话,她脑海里全是那天晚上观影房门口,昏暗灯光下眼底泪光忽闪的陆时商说的那句:“我居然在为你蹉跎的七年感到难过。”
她眼睛弯了弯,声音在黑夜里很轻:“陆时商,我的第二部电影要上映了。”
“这七年我没有浪费。”
所以,你也不必为我感到难过。
黑暗中,陆时商睁开眼。
寂静无声,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22. 心疼
“这次是什么故事?”
陆时商没有摘下眼罩,咽了咽喉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季予想了想道:“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有多普通?”
“一个女人喜欢的人被杀了,她活着的执念就是为喜欢的人翻案。在为他翻案的途中,认识了一名警察,女人看不惯警察的冷血,警察看不惯女人为了结果不择手段。可在了解女人的故事后,警察决定帮助她,在最后他发现女人喜欢的那个男人并没有死,和她恨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一伙的。”
“…………”陆时商后悔问了,“听起来很荒诞。”
季予承认:“嗯。”
她又问道:“你会看吗?”
陆时商说:“不看。”
季予轻叹一口气:“好吧。”
***
翌日,是周末,陆时商早上有个视频会议,早早起来。季予赖床不想起,没想到直接睡到了中午。刚睁开眼,还没完全醒来,陆时商推门而入。
“完了完了完了,我爷爷要回来了。”
嗓音里是挡不住的慌张,季予狐疑:“你慌什么?”
陆时商反问:“我慌吗?不,不慌啊。”
季予:“……”
声音都颤抖了,还不慌呢。
陆时商看了眼时间,催促她换衣服收拾东西会大院。
“路上再给你解释。”
陆老爷子年轻时当兵,现在退下来还是闲不住,不带兵了就开始训院里的小孩子。从小到大陆时商他们几个一到暑假就被扔进去训练,平时不用去部队了,还得被老爷子拉练。
前段时间,老爷子去见老战友去了,这段时间陆时商确实有些懈怠,天天晚上准时回来吃季予做的美味佳肴不说,一次健身房都没去。
季予坐在副驾驶座上,还有些懵,不理解他的慌乱。
陆时商笑着来了句:“明天早上五点起床,跑10公里。”
“那你挺厉害。”
“你也得跑。”
“??”季予顿时瞪大了双眼,“杀了我吧。”
大学体测都给她累得半死,更别说10公里了,坐车10公里她都嫌腰难受。
眼见着季予不再悠哉,和他一样开始紧张,陆时商心情瞬间好了一大半。
到大院门口,碰到了同样收到消息回大院的,路池聿和余悦,还有沈明妤。
三个人两副面孔。
余悦脸上的神情和季予一模一样。路池聿和沈明妤一点也不担心,还是和往常一样,甚至看到他们的担忧,露出了窃喜的目光。
路池聿一直都在部队摸爬滚打,大院里这几个小孩,只有路池聿一个人进了部队,陆老爷喜欢得不得了。而沈明妤是喜欢打拳,如果不是因为家里不允许,她也进部队了。部队里的的那套她不喜欢,反而喜欢骑马耍剑,耍长缨这些。
老爷子是晚上的飞机,孟观汀刚好从临市出差回来,顺路接着老爷子回家。
今晚的陆家很多人,季予见到了秦姨,那是路池聿的妈妈,也见到了沈明妤的父亲,孟观汀和林陆的父亲,之前有在新闻里看过。
几家人关系好,聚在一起是常有的事。
“诶呦,今天这人挺齐呀。”沉稳粗狂的声音先传来,季予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身体硬朗的人走进来,她一眼便知道那就是陆时商的爷爷,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他身上留有血性的气质,压迫感极强。
季予长舒一口气,忽然有些紧张。
下一秒,冰凉的手掌被温热握住,她惊了下,抬头望去。陆时商面色未变,紧紧握着她的手。
说不出到底是谁紧张。
很奇怪,季予慌乱的内心倏地平静下来。
老爷子身前围着人说话,陆时商这时候更不可能往前凑,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人群后的两人。
“怎么了?”察觉到季予的目光,陆时商自然地弯下腰,耳朵靠近。
季予笑了下:“陆时商,你很慌吗?”
“开什么玩笑。”陆时商怎么可能承认,嘴上这么说,腿已经在疼了。
“你好菜啊。”
陆时商‘啧’了一声,看她一眼。
“陆时商呢!”老爷子嗓音响亮,推开围在面前的人,大声喊。
孟观汀和路池聿本来站在陆时商前面,听到这个声音,两人默契地往两边站。
陆时商扬起唇角,笑里带着无奈和苦味:“爷爷,我在呢。”
老爷子一眼就看到身边站着的季予,脸上瞬间挂上笑,快步走到季予面前,大概是知道自己声音吓人,特意放轻怕吓到她:“是阿予吧?”
季予愣愣的点头:“爷爷。”
他们陆家就没有季予这种温柔的女孩,老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温温柔柔怎么看怎么喜欢。
“你们结婚爷爷没回来,爷爷给你赔罪。”说着从口袋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厚厚一沓像板砖。
“爷爷,这这这我不能要。”季予手足无措,下意识看向陆时商。
陆时商一点都不客气,从老爷子手中夺过:“别跟爷爷客气,拿着。”
老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诶呦,真好啊。”
晚上肯定是要住在大院的,吃完饭后,陆时商带着季予出去散步。
“这两天住这里,能习惯吗?”陆时商问道。
陆老爷子那一辈是苦过来的,陆家在吃穿用度上不会在意。但季予不一样,陆时商能看出来。虽然季家对她很严格,但还是能看出来物质上从来没缺过。
季予笑了声:“你叫我出来散步就是为了说这个?”
春末的晚风吹起来很舒服,茂绿的树荫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我没有不习惯这里呀。”季予转个身面向陆时商倒着走,“这里很热闹,我很喜欢。”
脚步交叠又错开。
“陆时商。”季予伸出手指戳在他胸口,“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陆时商单手插在裤子口袋,眼睛落在的唇,余光撇到她葱白的手指,落在黑色的衬衫上,侧头勾了勾唇:“不是。”
“不信。”季予冷哼一声,没注意脚下,差点摔倒,陆时商眼疾手快扶上她的腰。
两个人的距离徒然靠近。
月光洒在路上,落在身上,眼底柔和一片。
季予站稳后挣脱陆时商的手,目光慌乱:“谢谢。”
陆时商攥了攥手心:“好好走路。”
“噢。”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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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别投怀送抱。”
季予:“……”
她无语:“希望你的自信分我一点,这样我就足够自负了。”
陆时商睨她一眼:“文化人骂人都这么高级。”
季予微微一笑,又道了声谢:“谢谢夸奖。”
大概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陆家,其他人都已经回房间休息了。陆时商同季予说:“你先上去休息,我等下上去。”
季予没问那么多:“好。”
陆时商在她上楼后,敲响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卧室,老爷子问他干什么,他没说也没进去,让他出来说话。
陆爷爷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书房里,陆时商拿了上好的茶叶准备泡。
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谁敢劳烦他泡茶,就算泡了谁敢喝啊。老爷子阻止:“别泡了,大晚上喝了睡不着。”
陆时商仰头笑了声。
“有事说事,磨磨蹭蹭想什么样子!”老爷子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爷爷,你觉得阿予怎么样?”陆时商开口问。
“你老婆你觉得好就行,问我做什么?”
“哎。”陆时商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啊,阿予可娇气了。上次吹了会儿冷风,咳嗽了两天。”
“没结婚前她在家什么都不用做,全家都惯着,结了婚我也不能让她受委屈呀。”陆时商边说边看他爷爷的脸色。
可惜老爷子听不懂弦外之音,一脸烦躁:“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这是你该做的事,你对人家好一点。”
“我知道。”陆时商又叹气决定直接说:“她身体虚弱,您看明天早上就别让她早起和我们一起跑步了。她要是跑不动,我是背她呢还是继续跑呀。”
原来是说这个,老爷子笑了声:“诶呦,心疼了?”
陆时商挑挑眉:“嗯,可不嘛。”
“身子骨虚弱才更应该锻炼。”老爷子说,“你看看你们被绑走那年手无缚鸡之力,再看看现在,这不都是锻炼的功劳?”
“那也不能一上来就跑10公里啊!”好话说了不听,陆时商一脸不乐意,“反正您别想让她跟着跑。要想锻炼身体,我带着她锻炼就可以了。”
陆老爷子往后一靠,不给他一个目光:“我也没说让阿予跟着跑啊。”
“小姑娘温温柔柔的能和你们能一样吗?本来也没打算让她跑。”
温温柔柔,说谁?
季予吗?
她和温柔沾边吗?也就长得温柔。
“那你不早说!”陆时商站起身,白白浪费口舌。
“你个臭小子。”
陆时商跨步上楼,走进房间时,季予已经洗完澡躺在了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熬鹰呢?”
季予不满地摆摆手:“你别说话。”
“干嘛呢?”
“我在想朝哪个方向拜明天体能状如牛。”
陆时商一时间没忍住笑出声,忽然不想告诉她明天不用早起这件事了:“朝周公拜比较靠谱。”
季予:“……”
陆时商进浴室前,苦口婆心。可惜季予只顾着担忧,完全没注意陆时商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你还是早点睡吧,免得明天早上不仅累,还困。”
季予欲哭无泪。
23. 生病
清晨,东方泛起鱼肚白,房间内一片黑暗。
陆时商轻手轻脚起床,刚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季予睡眼朦胧得坐起身,努力想睁开眼,可惜敌不过困意。
那模样又好笑又可怜。
刚洗过的手冰凉,陆时商放在她脸上,季予冷得一哆嗦,睁开眼里面怨气满满,拍掉他的手。
“你好幼稚。”
陆时商哭笑不得:“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季予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卫生间洗漱。
换好衣服,两人一起下楼。一路上季予在陆时商耳边一直嘀咕:“我要是晕倒了,你可一定要帮我打120啊。”
“晕倒了也得自己回来。”陆时商面色凝重,语气认真,“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
“?!”季予猛地看向他,眼睛里全是裂缝。
陆时商头歪到一旁,不再压抑唇角。季予的目光太崩溃了,他没忍心:“你第一次跑,爷爷肯定会对你心软的。”
季予问:“爷爷对明妤和余悦心软过吗?”
“没有过。”
季予心更死了。
不多时,孟观汀和林陆先到陆家门口,林陆一见到季予就笑着打招呼:“二嫂,你怎么这副表情。”
“什么表情?”季予语速很慢,眼睛无神。
林陆实话实说:“命很苦的样子。”
季予干笑了两声。
路池聿家在陆家隔壁,推个门就到了,他常年在部队,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自然自得。沈明妤也是,来得路上和余悦有说有笑。
季予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放心,你要是跑不动了我背也给你背回来。”陆时商朝季予眨眼睛。
“谢谢你噢。”
几人刚到齐,陆老爷子就出来了,他一眼就看到陆时商旁边的季予,疑惑地‘欸’了声,“不是让你不用跑吗?怎么,你想跟着?”
季予瞬间懵了。
老爷子指了指陆时商:“这臭小子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你这小身板跑下来不得累到直不起腰啊,昨晚就说了你不用早起呀,快回去睡觉吧。”
季予转头看向陆时商,后者一脸计谋得逞的笑,她咬咬牙:“很好玩?”
陆时商没回答,抬手指向东边的方向。
她抬眸望去——金黄色的光亮占据整片视野,太阳缓缓升起将周围照亮。
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看过日出了,这个季节的天气总是晴朗,日出也极好看。太阳出来的那一刻,所有的慌张疲惫全都消失不见。
季予回头寻找陆时商的身影。
他们几个人慢跑着朝大院大门方向,陆时商像是有感知般回过头朝她挥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身上,挥手的动作,T恤上扬被风鼓起弧度,陆时商嘴角的笑比刚看到的阳光还耀眼。
背影消失不见,季予转过身,看到门口的玻璃上映着她的身影,眉眼弯弯,唇角上扬露出白净的牙齿。
原来她刚才笑得这样开心吗?
季予垂眸,想起刚才陆时商的模样,轻笑一声才上楼。
她一直都嗜睡,这个时间距离本来睡醒的时间早太多。本来想着起来了可以做个早饭,但实在是没力气,躺在床上便又睡着。
再次醒来,陆时商已经跑完步回来,满头大汗:“吵醒你了?”
季予摇摇头。
醒来后感觉早上发生的事像是几天前又或者是几个月前,仿佛过去了很久。睡得时间有些久,浑身没力气。
“你先清醒会儿,我洗完澡一起下去吃早饭。”陆时商倒了杯水喝完才去冲澡。
没想到他洗完出来,季予坐在床边,闭着眼睛头往下栽,吓得陆时商手中的毛巾都掉在了地上,快步走过去接住她的脸。
季予都朝下栽在他手心,温热的呼吸撒在手中,又痒又热。
这一下结结实实碰到了鼻子,季予皱着眉头疼的吸气。
“这么困?”陆时商问,“那你还吃早饭吗?”
“不想吃了。”季予翻身把自己裹到被子里,声音含糊不清,“我再睡会儿。”
季予平时就爱睡到十点多,早餐一半和午餐一起吃,陆时商没强迫她起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遮光的窗帘,屋内瞬间变得昏暗,只剩下床头暖黄色的灯光。
陆时商下楼免不了被询问,他喝了口粥:“我没叫她。”
“早上起太早了,让她再睡会儿吧。”
吃完饭他没有上楼,坐在楼下陪老爷子下棋。这一下没看时间,一直到陆母说要吃午饭了才停下。
陆时商心想,这次应该睡够了吧?
他起身上楼,暖黄色的灯光下,被子里微微隆起,他轻步走近:“还睡呢?”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陆时商伸手掀开被子,热气扑面而来,他惊了一瞬——季予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细小的汗珠。
“季予。”他脸色骤变,拍了拍她的肩膀。
“……疼。”
声音微弱,有气无力。
“哪疼?”再问便说不出话了,陆时商拦腰将人抱起,“我带你去医院。”
楼下陆母听到动静回头看,瞪大了双眼:“阿予这是怎么了?”
陆时商说:“没事,我带她去医院。”
陆母连忙朝房间喊陆父:“你快去开车,带他们去医院。”
一路上,季予靠在陆时商怀里不省人事,冷汗将他T恤打湿:“没事了,马上到医院了。”
语气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颤抖。
……
晚上十点钟,季予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模糊看不清,只有一个人影,想开口可喉咙干涩,艰难发出气声:“你谁?”
眼前的身影愣住,看不清人影,声音却无比熟悉:“我是你叔叔的儿子的女儿的爷爷的爸爸的儿子。”
季予:“…………”
她说话都没力气,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了,用难听的声音说:“我是你祖宗。”
陆时商笑出声:“呦,没失忆呀。”
他拿着床头的棉签沾了被子里的水,给季予涂嘴唇。
半晌后,季予喉咙终于不再是卡壳的声音,问道:“我怎么来医院了?”
“急性肠胃炎。”陆时商往旁边椅子上一坐,语气不怎么好,“祖宗,自己胃不好不知道?还不好好吃饭。”
季予自知理亏,闭上眼睛两耳不闻窗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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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想听?你以为我愿意说?”
今天中午那模样真的给陆时商吓个半死,这会儿人有了力气提着耳朵骂。
“自己的身体什么样自己不知道?明知道不吃饭胃难受还不知,我还以为你铁人呢,没想到你是不在意。”
“你看看你这些天作息什么样?晚上不睡白天睡,那饭有一次是正常吃的吗?”
啰啰嗦嗦。
季予想捂上耳朵,可手背还有没打完的吊瓶。偏偏他的话全是实话,一句都无法反驳。
第一次哑口无言。
心底却涌现出一股暖意。
没有人喜欢来医院,更别说是一个人。不管如何,季予在此刻没有觉得难受,反而多了种奇怪的幸福感。
那感觉只有一秒,闪过得太快,她无法捕捉。
季予歪头笑着叫他名字:“陆时商。”
陆时商话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在这个笑中干巴巴地说:“……干嘛?”
“你好啰嗦。”
“……”陆时商冷哼一声,“没良心。”
“陆时商,谢谢你。”季予眨了眨眼。
他们之间总是斗嘴,总是阴阳怪气,道谢也是咬牙切齿。像今天这种发自内心的,从眼睛里流露的情感是第一次。
陆时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咽了咽喉咙:“你还会道谢,好稀奇。”
季予撇撇嘴。
白天睡了太久,晚上睡不着。季予左翻身右翻身,旁边的沙发上陆时商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得很香。
她尽量放低声音,不想吵醒陆时商。哪怕他不说,她也知道今天来医院陆时商忙碌了一整天。
季予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想回家。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就这一晚感觉都腌入味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洗了整整一个小时,在陆时商差点以为她昏倒在浴室的时候出来了。
晚上没有做饭,秦姨知道季予生病后,送来了清淡的粥。
季予还是没胃口,没吃几口。
陆时商环着手臂在胸前,盯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季予沉默片刻,任命继续吃。
“吃完有东西给你。”
“什么?”她顿时仰起头,眼底全是好奇。
“吃完再说。”
这下季予不再磨磨蹭蹭,三两口吃完,然后伸出手:“什么?”
陆时商惊到笑出声,从口袋中拿出几张银行卡:“这张是我从小到大的零花钱,这张是工资分红卡,这张是我自己的投资赚的钱。”
“钱我没算过,你可以自己看下。”
三张轻飘飘又沉重的卡落在手心。
季予怔愣了许久,像是拿到了烫手的山芋着急松手,可是陆时商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动:“你这是做什么?”
“这么简单都看不出来?”陆时商轻骂,“笨死了。”
他点了点银行卡,发出清脆的声音:“工资上交,花你老公的钱天经地义。”
刚说完,小猫快速跑过来,喵喵喵的叫。
季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抱起小猫的陆时商笑出声。
陆时商狐疑,觉得莫名其妙:“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