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被病娇反派缠上了》
1. 躲藏
三月三,上巳节。
春风袭人,顺着半敞的窗棂拂动房间内垂挂的红色帷幔。
帷幔内人影交叠,隐约可见一对年轻男女的轮廓。
“小心肝,知道我多想你吗?”
“叫啊,叫得再大声点……”
房间里时不时发出一丝惹人遐思的暧昧语调。喻闻雪缩在衣柜,两只手捂着耳朵,又偷偷留了一点缝隙,闭上眼,默默在心里背《三字经》。
耳朵被掌心压得发红,可那动静丝毫不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潮湿昏暗的衣柜,隐约闻见一股发霉的味道,喻闻雪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又担心里面的人发现,连呼吸都不由得放慢了。
阴差阳错,她穿进了一本名为《侯爷追妻:夫人她不干啦!》的古早狗血追妻文里。
原书中男女主一个脸皮薄,一个榆木脑袋,拉扯了近一百章,误会重重。包括但不限于坠马、落水、失忆、带球跑等等狗血桥段。
最后女主假意死遁,男主花式追妻,追又追不明白,总之坎坷到极点,看得读者抓心挠肝。
而她的目标就是加快男女主在一起的进度,做一个称职的红娘,达成HE结局。
得知自己的目标后,喻闻雪立马晕了过去,恨不得这是一场梦。但为了活下来,她只能根据系统指令,跑来听墙角。
耳边是打情骂俏的声音,喻闻雪顶着一张羞红成大番茄的脸,快把自己的绣花鞋盯出来个窟窿,房内的两人迟迟没有结束。
她强压心口传来的痛意,不禁感到疑惑。
两人都这个进度了,还需要她牵什么红线?
这任务不是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吗?
“嫂嫂,兄长他……到过这里吗?”
喻闻雪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她听到了什么!
那人又问:“嫂嫂可还满意?”
女子的声音柔媚婉转,像只动听的百灵鸟,道:“顾郎孔武有力,自然比你那不中用的兄长强多了。”
顾郎?嫂嫂?
这称呼,该不会是——
喻闻雪忍不住捂紧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不断在脑海里搜索人物关系。
记得原书中最大的反派也姓顾,身为男主的弟弟,自然成了对比明显的对照组。
想到顾云深的名字,喻闻雪打了个寒颤。
书中描写他手段残忍,无恶不作,看得人毛骨悚然。
开局见到反派跟原书女主偷情?
眼下是三月,气候并不炎热,她却紧张地出了一身薄汗。
屋内传来一阵哄笑,男人清清嗓子:“兼祧一事顺利,嫂嫂即可成为这名正言顺的侯夫人,待将来怀上孩子,就是侯府嫡长孙……”
“八字没一撇呢,叫什么嫂嫂。”
“好好好,祖母说昨日到了一件新珠宝,样式精巧水灵,比之前的都要美,只可惜脆弱易碎,怕是……”
女子哼了一声:“有多美?”
“我的小心肝,你最美……”
喻闻雪掏掏耳朵,听不下去了。
煎熬地又等了一会儿,房间内渐渐没了动静,她推开柜门,观察外面的情况。
刚走出去没两步,她的旧疾又犯了。
头一次见穿越者,把从小到大的心脏病也一起带来的……
“都穿越了,就不能给我个金刚不坏的身体吗!”喻闻雪小声嘀咕。
【系统:检测到宿主意愿,已为您发放金手指—健康的身体】
喻闻雪:“……”
有这好东西你不早说!
腰不疼了,胸不闷了,连呼吸也顺畅了。
好耶!
若系统这么灵验……
喻闻雪再次尝试召唤它:“系统系统,我要灭了那个坏事的反派。”
跟自己嫂子偷情,太不道德了!
一定是他主动勾引!
【隐藏任务一:偷看原书男女主亲吻,时限七天】
啊?
做红娘不够,还要她做偷窥狂?
偷看别人**是要遭天谴的!
七天,这不是难为人吗……
果然,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喻闻雪做了个掐人中的动作:“那你先把反派灭了。”
然,无人应答。
按照原本的剧情,女主不小心误入树林遇到毒蛇,被吓得崴了脚,恰好与赶来英雄救美的男主相遇,误打误撞亲到了一起,而木头男主以为自己碰到了滑溜溜的毒蛇,连忙用手帕给自己擦嘴。
女主气得小脸通红,跺跺脚离开了,男主去追……
但书里并没说,女主跟男主的弟弟有一腿啊!
喻闻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事到如今,先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纱裙,样式精致,胸前自然垂下两道丝绦,耳边的白玉珍珠随着她的动作晃出轻柔的弧度。
好看是好看,就是逃跑不太方便,喻闻雪手指灵活地把繁琐的头发挽成个利落的丸子头,又用丝绦绑紧裙摆,估算着这个高度从窗子翻下去会不会摔死。
另一只脚还没踩上去,就听身后喊道:“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勾引男人的小贱人!”
这又是哪里来的大佛?
她没理会,眼一闭,心一横,跳了下去。
直到身子稳稳落地后,她才有了恢复健康的真实感。
“给本郡主追!”
随着一声令下,身后忽然有大队人马纷踏而来。
她摘下头上的珠钗扔到地上,随后往反方向跑去。
脑海里不断回想关于这段的剧情,但她思绪纷乱,想不起来。
太阳逐渐西沉,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弱,不知不觉跑到了一个陌生的树林。
前方人影重重,约莫都是今天来赴宴的宾客。
喻闻雪靠在树上用袖口擦了擦汗,方才动作够快,她又是背对着那人,应该没有看清她的脸。
更何况昨日她刚来,除了侯府里的一些下人以外,应该无人见过她。
“表姑娘。”
几个下人路过,朝她打了个招呼。
喻闻雪:“……”这就是墨菲定律吗?
她现在的身份是侯府老夫人妹夫的姑妈的曾外孙女——一个寄养在侯府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
而如今侯府的当家人,就是原书男主顾容廷。
至于这顾家......
“这顾家别苑最近又闹鬼啦!”
下人们低声交谈。
“都消停这么多年了,怎得又闹鬼?”
“想必是因为二公子不详,这才回京没两天,别苑就闹起鬼了。”
“别说了别说了,侯爷吩咐,府里上下不许提这件事......瞧,人就在那呢!”
喻闻雪敏锐地注意到“侯爷”这一称呼。
循着视线望去,少年一身绯衣,腰间悬挂一柄长剑,垂下的玉佩带有一个“顾”字。袖口花纹精致,显然不是寻常人家所用。
再观他的脸,眉目如画,鼻尖英挺,微微抿起的薄唇若有似无地朝着这边扫了一下,透着几分淡漠。
喻闻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往树后又躲了躲。
平心而论,她在现代生活十九年,见过的人不算多也算不得少,却难见这等惊为天人的样貌。
这般气度,不愧是男主。
女主什么眼光啊,男主都长成这个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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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了。
定是反派勾引的手段了得!
那人步子不疾不徐,行走间颇有世家大族的风范。
她想得出神,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渐渐走到丛林最深处,再往前就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湖。
喻闻雪脚步一顿。
回头一看,疑似顾容廷的少年立在不远处,望着湖水陷入沉思,而他身后有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远远望去,就像在伸手触碰他的脸一样。
周遭的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她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
不会吧,男主也跟其他女子有一腿?
喻闻雪:“系统,我要求换个任务。”
系统持续装死中。
许是做贼心虚,那种紧张的感觉又来了。喻闻雪捏着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陷入无边的纠结。
左右脑不断互搏,但她的智商很难想到什么好点子,只见女子环顾四周,不断张望,像在找些什么。
下一瞬,那人做了个让人出乎意料的行为。
只听“扑通”一声,少年掉进水中很快没了动静,巨大的水花拍打湖面,起起伏伏,又趋于平息。
什么情况?
喻闻雪撸起袖子准备去救人,这可是男主啊,不能死!
她捡起地上的树枝,试探着伸进水面。
突然,少年从水里游出来,被水泡过的肤色更添白皙,湿哒哒的头发掉下几缕,贴在脸颊,更像是一个摄人心魄,长相艳丽的水鬼。
而方才那名刺客见他没死,从水里爬出来,又掏出匕首朝着他的心口刺下去。
喻闻雪惊呼一声:“小心!”
少年一开始没听到,又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夺过匕首,钳制住刺客后,一举刺入她的心脏。
不偏不倚,一刀致命。
刺客瞪大双眼,尸体缓缓沉入水底,湖面染了大片的红。
鲜血有几滴飞溅到他脸上,他不紧不慢地用手抿去,随后看向喻闻雪,神色依旧凉薄。
喻闻雪抱紧手臂,汗毛都快立起来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想都没想,拔腿就跑,这副不争气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摔了一跤。
还是左脚绊倒了右脚。
天要亡我!
喻闻雪为自己默哀三分钟。
也不知顾容廷这个木头究竟得罪何人,竟惹来杀身之祸。
落水,行刺,招招致命。
脑中蓦地蹦出来一个名字。
原书中最记恨顾容廷的不就是他的弟弟顾云深吗?
偷情不成,还要下死手,若是让她见到这个大反派,定要想办法打的他落花流水!
少年从水里跳出来,动作干脆利落,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缓缓朝她走来。
原本绯红的衣裳染上一片血迹,但泡过水看不出来什么。
她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回走。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需要点时间来消化。
忽而,一道疾风擦过她的耳畔。
方才用来反杀刺客的匕首就这么钉在树上,拦住她的去路。
白刃打磨地十分锋利,清晰映出自己慌乱的表情。
视线上移,扭曲的毒蛇正蠕动身子,蛇信子离她双眼只有短短不过一寸距离。
心理作用作祟,喻闻雪摸摸脖子,有点疼。
这样好的身手,反应敏锐,显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做到的。
脑海中闪过一缕思绪,但她没捉住。
少年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敛起阴冷的目光,歪头看着她,转而露出一个不太熟练的微笑。
他的声音清澈动听,如一汪泉水,道:“你为何跟着我?”
“表、妹。”
2. 皮囊
时间有一瞬间的停滞。
喻闻雪捂着心口,那里并无不适,余光瞥了一眼被钉死在树上的毒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她不仅要将这本书从头到尾认认真真读一遍,还要在纸上记下来每一个重大的事件转折和人物性格,像做阅读理解那样反复分析。
可世上哪有如果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少年笑吟吟地望着她。
喻闻雪对上他的眼睛,幽深的双眸浸着寒意,恍若有着洞察一切的能力。
奇怪,男主不是温润如玉吗?
但直觉却告诉她,眼前之人很危险,就像被一条蠕动扭曲的毒蛇缠上。
袖口被捏得皱巴巴,喻闻雪紧张兮兮地指着树上的毒蛇尸体,道:“因为我看到这边有毒蛇,想来提醒你一下。”
“原来你是在关心我啊。”少年作恍然大悟状,弯起唇角,走到她面前拔出那柄匕首。
毒蛇应声倒地,蛇身分成两半,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喻闻雪眼睫一颤,点点头。
少年随意用袖口擦掉了匕首上的血渍,面上依旧在笑,但声音没什么情绪:“多谢你的关心。”
“不用不用,是我谢谢你才是。”
这话不假,若非他那一刀,只怕自己就要被毒蛇咬死了。
但他似乎对这种客套话毫不在意,捡起毒蛇被劈成两半的身体,笑道:“为什么关心我?”
毒蛇被他捏在指尖,白皙的手指染上黑红腥臭的液体,喻闻雪的腿又要软下去。
一种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这说话作风,更像是——
“二公子。”
一个黑影突然树上飞下来,恭敬行礼道:“一切妥当。”
少年没看他,随意摆了摆手,继续盯着喻闻雪,眼神如同猎人在看猎物。
“二、公、子?”
喻闻雪笑不出来了,反而很想哭。
她往后退了几步,抬头45度仰望天空,不让眼泪掉下来。
原来他不是顾容廷,而是大反派顾云深!
原书中,身为侯府继承人的男主顾容廷与太医院院正之女林清婉自幼定下口头婚约,奈何男主死活不开窍,跟寄养在侯府里的表妹们纠缠不清。
而作者想写虐恋情深又不舍得让男女主吃苦,为了对照男主的天之骄子人设,安排了一个悲催的反派走剧情。
顾云深就是这个反派。
在他兄长少时进入国子监读书,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时,他住在侯府别苑,被下人欺负,左耳失去听力。
在他兄长顺利走上仕途之路时,他被下毒毁容,与仕途无缘。
最后黑化,杀光仇人,踩着众人鲜血上位,成为了权势滔天的异姓王。
不过具体黑化的原因,她看书的时候跳过去了。
只记得顾云深很讨厌这个兄长,处处与他作对,屡次想置他于死地,不断给男女主的爱情“添砖加瓦”,结果到头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所以,方才偷情的不是他,那这个反派还要不要灭?
更重要的是,她灭得掉吗?
大脑一片混乱,喻闻雪下意识抓紧旁边的树干,讪讪笑道:“因为......啊啊啊啊!”
掌心覆上一道陌生触感,冰凉滑腻,她连回头看的勇气的都没有,收回手飞快往前跑。
就在此时,空中掉下数条大小不一的蛇,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攀附在树上。
喻闻雪呼吸不顺了。
顾云深的脚下正缠着一只黑红的毒蛇,眼睛泛着墨绿色的光,蛇身与他绯色衣裳融为为一体。
直觉告诉她,应该跑的。
若没有这个大反派搞事,男女主的爱情会少很多麻烦,于她而言也是一大幸事。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没再回头。
不管怎么说,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系统给了个她一个健康的身体,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可是……
可是。
顾云深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出一道嘲讽的笑声,毒蛇咬在自己小腿,他蹲下去用手捏住它的七寸,轻蔑道:“不自量力。”
毒蛇在他手里很快没了生迹,“啪嗒”一声落在贫瘠的草地上。
刚刚离开的喻闻雪去而复返,手里举着一根长树枝,半眯着眼在他脚下比划着,声音慌张:“那个,你的剑呢?”
闻言,顾云深缓慢抬头,少女身型单薄,眼眶发红,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是故作坚强地开口:“我把它弄开,你用剑杀了它好不好?”
*
喻闻雪显然低估了他的实力,不消多时,附近的蛇就被他杀得一干二净。
长剑随意一挥,地面瞬间染上大面积的红,映衬他漆黑的双眸异常明亮。
日暮西沉,两人沿着树林一直跑,光线越来越昏暗。
顾云深低头看着搭在自己腕上的手,冰凉的指尖正搭在他的命脉上,有意无意地按在那处。
很痒。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悄然握住剑柄,露出一抹寒光。
喻闻雪跑不动了,松开手,停下来喘着气。
察觉到他要拔剑出鞘,方向却不对,立马推着他的背转了个身:“反了,在那里!”
一条黑花大蟒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扑过来,顾云深手起刀落,飞快刺入大蟒的七寸。
“好厉害。”喻闻雪发出衷心的感叹。
剑刃在空中飞舞,划破静谧的夜空。
鼻端涌入淡淡的血腥气,喻闻雪皱了皱鼻子,她累极了,顾不得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忘招呼着他:“过来坐啊,你不累吗?”
顾云深的剑还没有收回,剑尖滴着几滴血,摇摇欲坠。
喻闻雪用手给自己扇风,见他迟迟不愿过来,还以为是嫌脏,又把自己的裙摆往里收了收,给他腾出个干净的位置。
下一瞬,顾云深提剑指向她的脖颈,湿冷黏稠的血液落在她肩头。
“你你你,别冲动!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的笑容太过温柔,以至于她险些忘了他将来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反派。
顾云深注视着她害怕的神情,剑身擦过她脆弱的脖子,稍一用力,杀死倒挂在树上的最后一条毒蛇。
腕上垂下来的细白布条摇晃不定,搭在喻闻雪的耳廓。
“抱歉,下手快了点,忘记提醒你了。”他将出鞘的剑按了回去,笑容不减反增:“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做什么?
她魂都快被吓飞了!
喻闻雪低着头,视线停留在他流血的小腿上,看起来伤得很重。
头顶飘来顾云深的声音:“你如何得知,那些是毒蛇?”
喻闻雪糊弄道:“我看过一本书,书上画的毒蛇就是这个样子。”她指了指他的小腿,拧眉道:“你受伤了。”
顾云深不甚在意,淡淡道:“没伤到表妹就好。”
……你人还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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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喻闻雪顿了一下,想到这个反派日后被毁容的惨状,神色颇为复杂。
原书中对他的描写并不算多,作为反派,除了有个悲惨的童年,结局也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异姓王权势滔天,他在朝堂翻云覆雨,但得罪的仇家太多,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最后被人暗害,双目失明,不知去向。
整本文中,所有人都成双成对,唯独他,历经千辛后,仍然没有得到幸福。
一想到这,她又觉得这人真惨,从裙摆撕下一块布,道:“需要我帮你吗?”
顾云深的笑意减淡,转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望着她,右手不断摩挲剑柄,“关心我,不见得是件好事。”
喻闻雪愣了一下。
若非提前知晓他的性格,恐怕就要被这副美丽的皮囊所迷惑。
就像那些长在山里的毒蘑菇,往往好看的外表,毒性最深。
为了不得罪这个未来的反派,她老实道:“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我面前。”
对面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不劳烦喻姑娘担心了,这点毒性对我不算什么。”
喻闻雪戳戳手指,问道:“那你这么厉害,能带我回去吗?”
*
此地是侯府在京郊的一处宅院,他们所处的位置大概在山里的某片树林。
可惜她在现代就是个路痴,只能依靠导航,如今来到这陌生的环境,更是不知从何处回去,只能默默跟在这个未来反派身后。
唉。
生活不易,雪雪叹气。
“这么晚了,不知二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一道突兀的女声横插两人之间。
这个声音,貌似有些耳熟。
顾云深掏出之前那把匕首拿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道:“同安郡主为何,我就为何。”
同安郡主隐有愠意,她不愿意自降身份称呼这个肮脏之子为兄长,但对他敷衍的态度更为不满,转而看向一旁挠下巴的喻闻雪。
少女身量纤纤,皮肤白皙,即便在黑夜里,也能看出她窈窕的身姿。
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开口道:“你又是谁?”
喻闻雪攥紧怀里的平安符。
好没礼貌的人。
她听出来了,这声音就是白日想抓她的那个女子!
天色昏暗,同安郡主瞧得不太真切,夺过侍卫手里的火把,凑到喻闻雪身边,与她圆溜溜的眼睛对视,轻哼道:“二公子艳福不浅。”
“这姑娘似乎有些眼熟,我们白日里是不是见过?”
“不好意思,我夜盲,没见过。”喻闻雪往旁边挪了挪。
清甜的香气越靠越近,顾云深侧过身子躲了一下。
同安郡主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漏洞,问道:“可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呢?”
“是我长相太平凡,泯然众人矣罢了。”喻闻雪扯出一个笑容,求助地看向顾云深。
比起这个什么郡主,她觉得这个反派看起来善良顺眼多了。
可对方连头也没抬,自然也就注意不到她求救的眼神。
求助失败。
喻闻雪快哭了。
可偷情的又不是她,她躲什么!
同安郡主扬起眉毛,居高临下地开口:“深夜在此,莫非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喻闻雪头脑一热:“月黑风高,能做什么……您难道看不出来,我们在谈情说爱吗?”
3. 温柔
完了,嘴比脑子快。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顾家二公子生来不祥,六岁亲手杀了生母,八岁又气死顾老侯爷,这在京城几乎是一件人尽皆知的秘密。
奈何那张脸又实在太过出挑,即便他在径山寺一待就是七年,昨日回京时仍有不少姑娘夹道相迎,朝他身上抛香囊。
喻闻雪咬紧下唇。
尚处于发懵状态的脑子暂时只能支撑她想出来这些馊主意。
老天奶,她只是想活下去啊!
短短一瞬间,她设想了好几种后果。
一、顾云深没否认,并配合她演完这场戏,皆大欢喜。
二、顾云深当机立断与她撇开关系,她就假装自己是被陈世美抛弃的秦香莲,趁机哭哭啼啼跑回去。
思及此,她偷偷往旁边瞟了一眼。
而顾云深也在此时抬起头,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没反驳,也没接受,她甚至从他晦暗不明的眼神里,读出一种看戏的心境。
不管他们二人得罪哪一个,她的小命都要玩完,也就不必再当偷窥狂了。
眼泪不听使唤地掉了几滴,落在地上,消失在阴影中。
她不想死。
不想回忆冰冷的手术台。
过了很久,同安郡主阴测测笑道:“既如此,本宫就不多做打扰了。”语毕,带领众人离开。
侥幸逃过一劫的喻闻雪随意抹把眼泪,整理了下脏兮兮又缺了一块的衣裙。
缺下来的那块碎布,正绑在顾云深的小腿上。
她稳稳心神,走到他面前,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我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口不择言,你别在意。”
“口不择言啊……”
顾云深笑着,目光扫过她的嘴唇,“既没用,不如割了可好?”
“什……什么?”
喻闻雪摸摸还在跳动的心脏,心道这还是人类说出来的话吗?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正当她挤破脑袋扯出一个自认为圆满的谎时,就见他将长剑又拔了出来,耐心擦拭残留的血渍。
剑身在月光下泛着阴冷的白光,她觉得脖子又疼了。
不得不说,他擦剑的姿势很优雅,不愧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贵气逼人。
只是她不觉得现在是个擦剑的好时机,那动作好像在说:你想好了再回答。
喻闻雪眼皮一跳,再度诚恳解释:“我会讲笑话,若割掉了多可惜。”
“那是挺有趣的,可惜我这里听不见”顾云深指了指自己的左耳,没看她,“你为何要提醒我这里有蛇?”
怎么又绕回来了?
喻闻雪认命般长叹一声:“因为我温柔善良胆大心细足智多谋智勇双全不会见死不救是个大大大好人!”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舌头都险些打了结。
顾云深收起剑,低笑一声,俊美的眉眼更加生动。
“喻家在北方,按理来说应该很少有机会接触五毒,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看这类书。”他扬眉,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不知是什么书,可否借我一阅?”
“大概是前朝留下的某个孤本,我也记不清了,我脑子笨,记忆力不太好。”喻闻雪补充一句:“嘴也笨。”
顾云深若有所思,语气轻快:“那就多谢你的关心,该回去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表、妹。”
别叫她表妹了,她心里发毛!
喻闻雪瑟缩了一下,夜里的风吹得脸疼,又不敢靠近他,只能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他的身影略显瘦削,但个子很高,经过之处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黯淡了。
空气闷闷的,跟在他身后非但没觉得暖和,反而有种潮湿冰冷的感觉。
看样子要下雨了吧。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子里,终于在宾客散席之际赶回了前院。
迎面走来一位白衣公子,气质温润,笑起来如沐春风。
“寻寒?这么巧,你们两个竟然在一起?我正要派人去寻表妹呢。”
“昨日事多,今日又忙着应付宾客,还不曾好好给表妹接风洗尘。”
说话这人想必才是原书真正的男主,顾容廷。
喻闻雪忍不住瞄了一旁的顾云深一眼。
两兄弟的相貌毫无一处相似,虽然长相都不错,但顾容廷样貌偏温和,五官敦厚,叫人看了就心生亲近。
而顾云深美得更有冲击力,他的眼型更为精致,狭长的凤眸,挺直的鼻梁,气质疏离,而笑起来眉眼弯成一个自然的弧度,中和了那股凌厉之意,像个好看的瓷娃娃。
她看了一眼,回头,然后又看了一眼,随后看向顾容廷,笑眯眯道:“表哥客气了。”
这句表哥叫得极为生硬,几乎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毕竟她跟侯府上下没有半点关系。
老夫人膝下没有女儿,最喜欢年轻女孩,侯府里像喻闻雪这种举目无亲前来投奔的表姑娘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她们中的大多数父母尚且健在,盼着攀上侯府将来为自己寻一份好亲事。
喻闻雪的“父母”也不例外。
原书中对于此人的故事线只寥寥带过一笔,昨日她发现自己穿书后,听到需要完成的任务时就晕过去了。
至于发生了什么,见到什么人,竟然像失忆了一样。
若说顾云深是男女主身边最大的绊脚石,那这些表姑娘们就是最难缠的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表妹一号表妹二号都跟顾容廷拉扯不清。
不过她是个例外,因为书里的喻姓表妹来到侯府不足一年就病故了。
后来,在男女主确认心意后,某个表妹N号曾意图陷害林清婉,顾容廷幡然醒悟,借此机会将所有人都“送”回了家,气得老夫人足足半个月都不跟他讲话。
见她还在发呆,顾容廷转而看向顾云深,面上维持着笑意:“你与表妹年纪相仿,将来也可常来常往。”
“表妹......”顾云深唇角弯了一下,很快收回,指尖搭在剑鞘上,有意无意地轻点着,“是个好人。”
“还会讲笑话。”
喻闻雪:“……”
顾容廷:“对了,昨日表妹晕船昏迷不醒,还是寻寒带你回来的,尚未来得及问表妹闺名?”
喻闻雪猛地抬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观顾云深悠然自得的样子,没否认,那就证明此事是真的。
可是,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她稳了稳心神:“我叫喻闻雪。”
“闻雪……”顾容廷重复了一遍,偏头去拍顾云深的肩,被他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顾容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窘迫,笑了笑:“闻雪,寻寒,你们二人的名字,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呢。”说罢,脸上浮现愧疚的神情:“这些年......亏欠你了。”
“兄长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自己。”顾云深道。
喻闻雪摸摸手臂,终于知道那种阴沉的气息从何而来。
他的笑容叫人很容易忽略这幅美丽的皮囊下有着怎样一颗疯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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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深对他兄长有意见,记恨他生活在阳光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下毒,行刺,一样没有落下。
而她为了完成任务要么阻止他杀人,要么把他杀了。
想到方才他挥剑的样子……
还是选择前者吧。
喻闻雪大脑飞速运转,见缝插针道:“要不你们担心担心我吧?”
“我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寄人篱下,特别可怜。”
顾容廷道:“表妹放心,祖母最喜欢女孩子了,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她商量。”
“还有寻寒,我记得你跟表妹所住的院子不远,还劳烦你多照应一下。”
顾云深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闭上眼,百无聊赖地玩着匕首。
不等眼前两人回答,顾容廷做了个告辞的动作:“时辰不早了,婉妹妹还在等我,我答应送她回府,你们聊。”
看着顾容廷离开的背影,喻闻雪想到自己的任务,提着脏乱的裙子跟了上去。
林清婉没有爱上反派,嘿嘿,真好!
脚步声消失后,顾云深蓦然睁开眼,指尖搭在手腕上,那股女子香挥之不去。
*
侯府门前张灯结彩,不少官眷的马车停在此处,互相恭维说着客套话。
喻闻雪悄悄跟着顾容廷来到一架低调古朴的马车前。
马车内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撩起帘子,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含羞带怯,小声道:“廷哥哥。”
女子缓缓下马车,手里捧着一个竹篮,行动间环佩作响,天水碧色的襦裙更衬得她恍若天仙。
“樱桃糕是清婉亲手所制,还望廷哥哥替我转交给老夫人。”
顾容廷双手接过,道:“婉妹妹有心了,我这就去送给祖母。”
另一边,喻闻雪隐匿在角落里,观察一切。
不愧是男女主,站在一起就是养眼!
林清婉声音也好好听啊!
她就说嘛,林清婉怎么可能跟顾家某个族中子弟有一腿,她可是女主!
也不知道白日里撞见的是谁……
喻闻雪不去想那么多,恨不得冲上去拽着顾容廷的领口大喊:樱桃糕不是给老夫人的,是给你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懂不懂!
但她忍住了。
林清婉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上马车。
而顾容廷紧张地捏着袖角,嘴唇嗫嚅半晌,说出一句令人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祖母年纪大了不喜欢吃甜的,婉妹妹以后不必再费心了。”
“……”
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喻闻雪不禁皱起眉头,察觉到这样容易长川字纹,又赶紧抚平。
见林清婉面色由红转白又转青,险些没有站稳。她一生气,捡了个小石头打在顾容廷腿上。
大直男!
顾容廷腿一软,猛地扑向前方的林清婉,两人抱成一团靠在墙上,从她的方向看去,像是壁咚一样……
【恭喜宿主,新手任务已完成,HE进度1/100】
【请注意隐藏任务时限,还有七天】
太好了!
万事开头难,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阴郁的心情一扫而过,喻闻雪像个活蹦乱跳的兔子,哼着歌,蹦蹦跶跶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淡粉色的裙摆消失在黑夜尽头,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暗处现身,长剑扣在树上发出微弱的声响。
顾云深目光紧盯那只柔弱可欺的兔子。
像是回答他人,又像是自言自语,呢喃道:“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4. 桃花
晨光熹微,透过朦胧的窗纸打在顾家一处不起眼的房间内。
床榻上的人双目紧闭,眉头拧皱,额角渗出不少冷汗。
右耳涌入大片哀嚎声,剧烈的钝痛不断从头顶传来。有杀戮,有火光,有嚎叫,瞬身血液似被燃烧,如千万只蚂蚁啃食在他身上。
顾云深猛地睁开眼。
又是这个梦。
他用力撑起身,从枕边摸索半晌,掏出一个陈旧的布包。
长针穿透皮肤,刺进血脉,鲜红腥热的血滴缓缓从腕间渗出。
大脑逐渐恢复清醒,腕上点点红色,逐渐与梦中火光重合。
尖锐的疼痛感竟叫他隐约生出些愉悦。
不一会儿,银针由白变黑,他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臂,随意丢到一旁。
观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顾云深施针这一幕。
少年一双浸着寒意的双眸布满血色,冷白的手臂上布满针孔。
观南习以为常,收回视线低声道:“公子,侯爷明日约了林家二小姐到城南的苍梧山踏青,我们可要行动?”
顾云深面不改色地换衣,问道:“苍梧山?”
“苍梧山风景秀丽,但地势险峻,不少人失足坠崖,尸骨无存。”说罢,观南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斟酌了下用词,道:“彼时,侯爷身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胜算九成。”
顾云深没有回答,视线落到窗外的桃花树上。
观南顺着他的动作探去,余光注意到桌上有一条淡粉色的碎布,血迹斑驳,焦灼道:“公子昨日可是受了伤?”
“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顾云深收回视线:“明日我去苍梧山,你去打听药郎的下落。”
他盯着不远处,那截从喻闻雪裙摆撕下来的布条,若有所思。
“问他,有没有一种药,可以短时间内令病入膏肓之人恢复如初。”
*
喻闻雪一觉睡到了天亮。
本以为换了个新环境会失眠多梦,没想到这一夜睡得十分舒服,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之处。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这个枕头,眼下时兴玉枕,里面灌了不少药材香草,好闻是好闻,就是太硬了。
丫鬟紫云端着水盆进来,一盆水足足洒了半盆出去。见她醒了,忙收起不耐烦的表情,道:“表姑娘终于醒了,再晚些可要用晚膳了。”
喻闻雪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尴尬地摸摸头发:“你说,我现在去给老夫人请安,会不会不太好?”
紫云撇撇嘴道:“老夫人说您身子不好,不必去请安。”
喻闻雪点点头,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
紫云:“隔壁的陈姑娘绣了半月的香囊赠予侯爷,而您来了两日,第一日晕船昏迷不醒,第二日跑出去一整日不见人影。老夫人刚刚派身边的胡妈妈给您送了不少安神香,就算不去请安,您好歹也该去感谢一下……”
不是睡觉就是乱跑,跟着她何时能出头?
起初见到这个主子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的。
侯府的表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个个长得水灵婀娜,而这位新来的姑娘更是个中翘楚,不施粉黛也能艳压群芳,将其他人都比了下去,奈何是个不争不抢又呆板的性子……
听到香囊二字,喻闻雪打哈欠的动作一顿。
她记得这段剧情,某位表姑娘绣了个精致的香囊送给顾容廷,顾容廷本想拒绝,奈何嘴笨说不出拒绝的话,又听闻这香囊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勉为其难收下了。
不仅收下,还挂在身上,惹得林清婉回家哭了整整三日……
顾容廷也不傻,前去解释,结果作死一般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只是我的表妹……”
林清婉更气了。
不成!
“他收下那个香囊了?”喻闻雪立马从床上弹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紫云见她终于开窍了,略感欣慰:“不仅收下,还带在身上呢,姑娘也琢磨着做点什么?”
这个大蠢货!
喻闻雪简单洗漱一番,连饭都未吃就出了门。
但顾容廷一早就出门上朝去了,她现在碰不到人影。
这该如何是好?
纠结不过一瞬,喻闻雪就做出决定——
做一个偷偷摸摸的小老鼠,混进顾容廷的院子,偷走香囊。
顾容廷所住的院子在侯府正南方,而表姑娘们的院子在正北方,一来一回要花费不少时间。
听闻先夫人,也就是顾容廷的生母年轻时喜欢侍弄花草,因而侯府不少地方都种满了鲜花。
至于顾云深的母亲,原书里并没有提,只记载他6岁前跟母亲一起生活在别苑,母亲去世后被接回侯府,后又被送到了山里。
当喻闻雪第三次经过这个破落小院时,发现自己迷路了。
入目是衰败不堪的院墙,院子里杂草丛生,比墙头都高,看样子许久无人居住。
唯独靠在墙根那颗桃花树,鲜艳夺目,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姑娘是要去寻侯爷还是老夫人?”
喻闻雪回头,一个衣着朴素却镶着金牙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盯着她。
“老奴是这府里的管事,姑娘叫我钱三就好。
“钱叔。”喻闻雪问:“您知道老夫人的院子在何处吗?”
钱三对她的称呼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继而道:“您若是想去给老夫人请安,应该往西北边走。不过……”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侯爷的院子,就在这个院子后面。”
钱三是府里的老人,自老侯爷在世时就一直跟着他,自认为阅人无数。
他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眼神澄澈,浑身气质干净,样貌又出挑,将来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若是时不时给予一些方便,假以时日这位表姑娘出人头地,也可认他一个好。
“侯爷明日约了林家姑娘去苍梧山,姑娘若想找他,最好今晚……”
“苍梧山?”喻闻雪问道。
那岂不是戴着香囊去见林清婉,主动送人头!
钱三一副“我懂”的表情,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过姑娘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只是……”他手指捻了捻,做出一个要钱的动作。
喻闻雪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某种暗示。
她不能做的太明显。
在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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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的目光下,她做出一副坚决的表情:“放心吧,我明日绝对不会去打扰你们侯爷的。”
她拍拍胸口:“说到做到!”
才怪!
钱三:“......”
他说的貌似不是这个意思吧?
见喻闻雪一直盯着那颗桃花树,他好心提点:“姑娘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太懂,这个院子,寻常人可是碰不得的。”
“这院子里还有人住?”
钱三正欲开口,“吱呀”一声,紧闭的铁门从里面打开,少年一身白衣锦袍,挺拔如松,宛若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顾云深眉头微蹙,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喻闻雪,一片淡粉的桃花瓣顺着他的肩头落下。
明明皮相生得俊美无俦,脸色却有着近乎病态的苍白。
喻闻雪先是一愣,随即收回视线。
院子里杂草丛生,衰败不堪,连下人的住处都不如。
她偷偷往里面瞟了几眼,纸糊的窗户透着窟窿,瓦片布满裂纹,若下一场大雨,基本就彻底碎了。
为何同为老侯爷的孩子,兄弟二人却有云泥之别的待遇?
耳边传来几声鸟啼,喻闻雪想得出神,全然没听到钱三跟顾云深说了些什么。
忽而一阵冷风拂过她的脸颊,她顿时清醒几分,方才的钱三也早已不见踪影。
再抬眼,对上顾云深晦暗不明的眼神,
“你方才,在看我?”
喻闻雪眼皮一跳,指着他身后的桃花树道:“我在看树,你院子里的桃花树真漂亮。”
她故作惋惜道:“可惜,春日的桃花用来酿酒最为适宜,摘了这新鲜的花,就无法观赏这美景了。”
顾云深微不可察地与她拉开距离,那股令人舒心的香甜气息再次扑面而来,连梦魇导致的头痛都减轻了几分。
他低声笑了下:“你说的没错,有些东西就是活着的时候取了才有趣。”
……
又是这个熟悉的笑容。
上次他说割掉她的嘴巴也是这个笑。
喻闻雪不是很想听他接下来的话,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我想在附近转转,二公子可要一同去?”
快拒绝我快拒绝我!
顾云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喻闻雪捂着脆弱的小心脏呼出一口气。
还活着,嘿嘿!
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顾容廷带旁人所赠香囊出现在林清婉面前,至于旁的,她暂时不打算考虑。
回到房间,她认真梳理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意味着,明日她得在林家马车赶到之前夺走顾容廷的香囊。
不光如此,她还要想办法让他们增加一些亲密互动,这样才有实质性的进展。
生活好累,雪雪心碎。
房间内充斥着淡淡的香气,香炉里不知添加了何种药草,令人身心放松,很容易陷入困盹。
喻闻雪趴在床上,绞尽脑汁想了半宿对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赶在顾容廷出府后偷偷跟上他的马车。
马车前脚刚走,顾云深策马奔向苍梧山脚下。
5. 香气
苍梧山地处城南,环境清幽,景色宜人,其中一处瀑布最为出名,深受文人雅士喜爱。
喻闻雪心疼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总共没多少银两,这下更是沦为一个穷光蛋了。
为了比顾容廷的马车先一步到苍梧山,她斥巨资赁了一架最快的马车,没想到价格竟如此昂贵,一下子就将她的钱袋掏空大半。
看来闲暇之余,她还得想办法赚点钱才是。
望着前面剩余的九十九级台阶,喻闻雪深吸一口气。
小雪花,加油!
从山脚爬到半山腰的凉亭约莫花了两炷香的时辰,美则美矣,但时不时就得掏出帕子擦汗。
喻闻雪忍不住腹诽:难怪顾容廷跟林清婉拉扯了这么久,哪个男人第一次约姑娘出来会选择爬山啊?
精心设计的衣裳配饰,完美用心的妆容,一个爬山全都给毁了,活该一百章还娶不到老婆!
算下时辰,距离顾容廷出现还有一小会儿,她累极了,坐在长椅边用手给自己扇风。
爬山出了一身汗,古代的衣裳又极为繁琐,趁着四下无人,她把袖子和裤腿都挽了起来,让自己凉快一点。
好在随身带了一个水囊,不然这荒山野岭,又热又渴,还未等完成任务就要被晒成地瓜干了。
山脚下的人影越来越多,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喻闻雪躲到一旁守株待兔。
很快,林家的马车停下,林清婉扶着侍女的手臂下车,举起扇子遮挡烈阳。
喻闻雪努努嘴,再次感叹顾容廷这个大直男,把人家仙女似的姑娘晒得脸都红了!
她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又等了好一阵子,顾容廷还是迟迟未出现。
再往下探去时,林清婉已经往山上走了,上山有东西两个方向的路,她选择了东边的路。
而她的身后的不远,跟着一个很眼熟的人。
等等——
顾云深那个大反派怎么跟过来了?
少年一袭黑衣,目光冰冷,倒是与他的字极为相配。
喻闻雪打了个哆嗦。
像是察觉到头顶有人看他,顾云深眼皮微抬。
是她。
他收紧袖口中藏着的银针,慢条斯理地拐个弯,踏上了西边的路。
好像,有比杀人更有趣的事呢。
喻闻雪立马低头躲开他的视线。
他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总不能说是自己来踏青的吧?
顾云深从不做没意义的事情,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抱有目的。
这是原书中对他的评价。
另一边,顾容廷从山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账本,看得眉头紧皱。一抬头,恰好见到趴在栏杆往下看的喻闻雪。
顾容廷先是一愣,随后笑道:“闻雪表妹也是来踏青的吗?”
骤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喻闻雪险些从栏杆处翻下去。
情急之下,她抓稳一旁的柱子,讪讪笑道:“是啊表哥,好巧啊,你吃饭了吗?”
顾容廷连忙收起账本,上前虚扶了下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道:“我吃过来的,你一个人?”
“我......”
未等她回答,顾容廷也看到了顾云深,朝下面挥挥手:“寻寒也来了?”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出来玩了,哈哈哈。”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笑嘻嘻道:“表妹莫不是与寻寒约好一起来的?”
约你个大头鬼!
大聪明!他很有可能是来杀你的知不知道?
喻闻雪猛地起身,恰好注意到他腰间的香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顾眼冒金星和发麻的双腿,一把夺走香囊。
谁料这香囊被他打了死结,她拽了半天也拽不走,反而因为用力拉扯绑得更紧实了。
此时此刻,她很想吐血。
顾容廷却以为她累晕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扶她,又不好意思碰她的手臂,在原地转悠了好几圈。
最后什么都没做,看着喻闻雪靠在柱子上喘气,满脸写着担忧。
“闻雪,你还好吗?“
“是不是没吃早膳?”
“听说你身子弱,平日一定要多喝热水。”
“马车里有些糕点,我这就叫人去给你拿。”说完,抬腿就要下山。
“你,你给我回来!”
现在下山必定会叫林清婉瞧见他的香囊,林清婉必定委屈极了,那她今天的任务不就失败了吗?
若是走另一条路,就势必会碰上顾云深,保不齐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横竖都是一死,喻闻雪握紧拳头,一不做二不休,抄起旁边的木棍,心中默念对不起,一棍子敲上他的后脑。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顾容廷立马晕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喻闻雪用头上的簪子挑开被打了死结的细绳,急得额头不断渗出汗珠,终于成功将香囊取了下来。
林清婉毕竟是养在闺阁的娇娇小姐,上山的脚程很慢,这才给她留出了充足的时间。
她现在看见这个香囊就生气,恨不得这东西消失越远越好,用力往后一扔。
这一扔,正好砸到刚刚赶到的顾云深脸上。
……
一片死寂。
山中偶有几只乌鸦飞过,发出“嘎——嘎——”的叫声。
四目相对,一个阴沉,一个茫然,谁也没先说话。
就在此时,一道柔柔的女声惊呼:“廷哥哥!”
林清婉快步上前,当即红了眼眶,哭得梨花带雨,颤抖着手探上顾容廷的鼻息。
顾容廷像是睡着了,发出一阵轻微的呼噜声。
见他并无大碍,林清婉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发呆的喻闻雪和看戏的顾云深。
“方才发生何事?廷哥哥为何会突然晕倒?”林清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她认得此人,是顾家二公子,自幼长在别苑,后又在径山寺学武,才回京没几日。
至于这姑娘,她从未见过。
早有听闻侯府养了不少年轻貌美的表姑娘,再观这位,肤如凝脂,貌若天仙,生得不俗,只怕是……
林清婉不愿过多揣测旁人,但对于好看的人和物,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系统:危!检测到女主对宿主有情绪波动,误会加深。】
不是吧!
喻闻雪吓了一跳,险些咬到舌头,率先抢答:“侯爷一早为了赶来山上见林姑娘早上没吃饭饿晕了。”
心虚之余,还不忘将地上的棍子踢走。
顾云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知想到什么,短促地笑了一下。
喻闻雪幽幽地瞪了他一眼。
他不会都看见了吧?
“你说,他是为了见我......饿晕了?”林清婉急了,没听到顾云深的笑声,忙叫一旁跟着的护卫:“快,你们快把廷哥哥扶起来!”
几个护卫一齐上阵,将倒在地上的顾容廷抬走。
喻闻雪疯狂点头:“侯爷记挂着林姑娘上次做的樱桃糕,一早就在马车上备了糕点,等林姑娘一同品尝,没想到......唉!”
她捂着心口,做感动状:“想来侯爷醒了之后见到林姑娘,一定会很欣慰的!”
“敢问姑娘是?”林清婉纠着帕子,语气纠结。
“我是侯府老夫人妹夫的姑妈的曾外孙女。”
林清婉:“……”
这个身份太长了,喻闻雪背了好几次才记住,怕林清婉误会,乍着胆子往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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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身边靠了下,用唇语示意她:“我是跟着二公子来的。”
她记得顾云深左耳听不见,应该不会听到她说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林清婉微微一笑,低下头“嗯”了一声,白皙的脸颊悄然浮上一抹红晕。走出几步又回头跟两人告别,“那,二公子,姑娘,我带廷哥哥先回去了。”
【恭喜宿主,误会解除,达成女主心疼男主进度,HE进度10/100】
【请注意隐藏任务时限,还有五天】
喻闻雪霎时瞪大双眼。
就剩五天了……
请问怎么才能让他们在五天内亲上?
*
凉亭内很快恢复静谧。
该死的支线任务,也太难了!
喻闻雪在心里把系统骂了千百遍,烦闷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对上顾云深略显凉薄的眼神。
差点忘了,还有这尊大佛。
热意渐渐褪去,取之而来的是山间的微风,不骄不躁,一切刚刚好。
她这才注意到,顾云深今日并没有带剑,一身窄袖黑袍,腕上翻出来一抹白,瞧着不像里衣,倒像是......
绷带。
记得上次遇蛇,他的手腕上也绑着一圈白布条,难道说,他那时就受伤了吗?
喻闻雪又望向他被蛇咬伤的小腿,修长笔直,即便现在被衣裳遮住,也能隐约瞧出线条紧实流畅。
“你又在看我。”顾云深淡淡开口。
被抓包的喻闻雪轻咳一声,没回答他的问题,更没解释方才对林清婉说的话,道:“二公子也来踏青啊?”
顾云深上下打量着她,余光注意到她光滑的小腿,若无其事地别开眼。
他掂着手里的香囊,走上前道:“春日甚美。”
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喻闻雪放下挽起的袖子和裤腿。
果然,在山里待久了会冷。
“你呢,来山上就是为了这个?”顾云深晃了下手里的香囊,轻轻嗅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扔到一旁。
他果然看到了!
喻闻雪下意识往后退,靠在柱子上,干巴巴地笑了笑:“我最近睡眠不好,听闻有人给侯爷做了个安神香囊,想着借来一试。”
才怪。
她的睡眠质量不知道多好。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假装很忙,她打开水壶,用喝水来掩饰尴尬。
顾云深了然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对我兄长有意呢。”
“咳咳.....”喻闻雪一口水没喝完,听到这话直接呛了一下。
你个冷酷无情的大反派,知道什么是有意吗?
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我不喜欢侯爷这样的。”
谁跟顾容廷沾边,怕不是都要被顾云深记恨上了。
喻闻雪转动脑筋,想出个天衣无缝的答案:“我贪生怕死,好吃懒做,还是个财迷,谁要是想娶我,必须有强大的武功保护我,有很多钱供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最重要还是长得好看。”
顾云深没戳穿她的小把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喻闻雪掰着手指头,语气添了几分认真,继续道:“侯爷是个文臣,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只会耍笔杆子,管家大权又在老夫人手上,他怕是连自己俸禄几何都不知晓。”
她越说越快:“而且他辰时就要起来看书,我一觉睡到昏天黑地,怎么看都不合适。”
对上顾云深戏谑的眼神,喻闻雪顿了顿:“而且,他长得不好看。”
其实是不符合她的审美,她更喜欢长相精致一些的。
顾云深恍然大悟点头,笑意更浓,连胸腔都微微震动起来。
“所以,你看我是因为这个?”
6. 诱人
“因为你长得好看才看你。”
如果说,她的任务是攻略这个反派,让他爱上自己,那她一定会这么说。
但她不是。
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她很少出门,连朋友也少得可怜,更别说谈恋爱了。若叫她去跟人谈恋爱,只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只需要做一个合格的红娘,把原书男女主凑个对,牵个线,任务就完成了。
当然,还要阻止这个大反派给顾容廷跟林清婉使绊子,避免他们误会再误会。
喻闻雪想起顾云深轻而易举反杀刺客,又几下杀光毒蛇的样子,脊背一凉。
没黑化的反派还算不算反派?
两人之间隔的距离不算远,顾云深能清楚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只是......
好像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迟迟没等来眼前之人的回答,喻闻雪的迟疑落在他眼里,倒是印证了猜想,他又问一遍:“你觉得顾容廷不好看,所以来看我?”
喻闻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靠着柱子,正处于一个被他圈着的动作。
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觉得暧昧,但她不会傻到认为这人是在撩她。
她想躲,但躲不掉,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心虚道:“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顾云深不语,掌心抵在她身后的柱子上。
陌生的气息越靠越近,垂下的发丝划过她的脸颊,有点痒。
喻闻雪揪着袖口,她能清楚看见他的睫毛,以及眼尾那颗诱人的小痣。
不得不说,这副皮相的确是极具诱惑力,像一坛酿造多年的美酒,惹人沉醉。
她甚至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这可不好,花痴的毛病得改。
见状,顾云深退开了些,兀自笑着。
因身量压迫的侵略性消弭殆尽。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倒真的像是在看风景。
“你在期待什么?”
“……”
喻闻雪很想揍他。
捉弄人,很有意思吗!
当然,她不敢真的动手,的确是她多想,这才叫他看了笑话,很窝囊地隔空揍了两下作罢。
只是没想到,顾云深会在此时回头。
她的拳头,好巧不巧地,落在他的侧脸。
乌鸦的叫声再一次响起。
还能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喻闻雪闭眼睛开始装死,很快,下颌被人抬起,她极为缓慢地睁开一只眼,只见他白皙的侧脸赫然出现了几道明显的红痕,慌忙解释:“方才有个蚊子,我想替你赶走。”
“山里蚊虫多,二公子下次出门,记得带点花露水。”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顾云深轻笑一声,肩膀微微耸动。
直觉告诉她,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喻闻雪想。
果不其然,顾云深一边笑,一边在手腕处摩挲着什么。
她清晰地从他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
兴奋。
“那个,有话好好说,大不了我叫你打回来。”
顾云深没理会,掏出一根银针,光芒在烈日下有些晃眼。
“打两下,哦不,三下也行……”
喻闻雪最怕针,支支吾吾半天,两眼一黑,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意识下沉之际,耳边传来嗡嗡的救护车声。
心悸,乏力,整整二十个小时的输液。
无休止的消毒水气味,永远坐不上的过山车。
爸妈为了离婚的无数次争吵,爷爷奶奶带她治病一次次的搬家......
顾云深正欲施针的手一顿。
软绵绵的一团跌进怀里,熟悉的香气袭来,他的头痛愈发减轻,登时耳清目明。
低头看去,怀里的少女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所察觉,眼角溢出几滴热泪。
顾云深盯着她,静止半晌,随后用没毒的银针刺破她的手指。
鲜血缓缓渗出,银针也变得乌黑。
*
“芊是草木旺盛的意思,我们芊芊一定会像小草一样,生命力顽强。”
恍惚间,奶奶的叫喊声不断贴在她耳边,唤着她的小名:“芊芊”。
是啊,生命力顽强。
既然有了健康的身体,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喻闻雪睁眼时,发现已经躺在床上了。
昨日,她看到银针那一刻以为自己要死定了,没想到顾云深那个大反派竟然没杀她。
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反派变好了?
总不能……是看上她了吧?
这个想法太过离谱,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他懂什么情爱?
过了一会儿,心绪恢复平静,喻闻雪缓缓起身,靠在床边思考接下来的剧情。
三日后是林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顾容廷要去林家赴宴,少不了跟林清婉见面。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但怎么混进林家,是个问题。
买通下人,扮成婢女,亦或者,想办法搭上顾容廷,堂堂正正跟进去。
但无论哪种方法都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没钱,是个两袖清风的穷光蛋。
喻闻雪长叹一声,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喃喃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一分钱是什么钱?”紫云怀里捧着一大堆药材和吃食进门,眼里止不住的得意,扬声道:“老夫人听说您又晕倒了,给您送了好些补品呢。”
“我们姑娘就是招人喜欢!”
声音大得,生怕旁人听不见。
只听“砰”得一声,对面把门狠狠一摔。
紫云放下东西,揉揉发酸的手臂,不屑道:“听说对面的陈玉茹给侯爷精心准备的香囊,被侯爷扔了!她在屋里哭了有阵子了。”
“哦。”喻闻雪捂着肚子,有些饿了,下床挑了些能入口的吃食。
“奴还是第一次见老夫人这般疼爱一个表姑娘呢,这些年府里也断断续续来了不少,大多都是没多久就许了人家,老夫人人脉广,听几个姐姐说,这些表姑娘都嫁给了外地的大官呢。”
紫云打量着她,这么好的容貌,怎么瞧也不该被对面那个比下去,劝道:“侯爷今年二十有四,早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姑娘若再不抓紧,只怕连个贵妾的位置都没了。”
喻闻雪听得心烦,捂着耳朵:“我不喜欢他,更不会嫁给他,更更不会做妾,这种话你以后你不要说了。”
紫云噘着嘴,心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忿忿离开了。
“等等——”
紫云耷拉着嘴角:“姑娘可还有事?”
喻闻雪支起下巴,问道:“紫云,你知道怎么赚银子吗?”
“银子?”紫云皱眉道:“姑娘若是缺银子,何不去求老夫人,难不成您还想自己出门做生意?”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喻闻雪想了想,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若赚了银子,你跟着我日子不也好过点?”
按照原书中的背景设定,这个朝代民风开放,是允许女子经商的。
但显然,她没有这个头脑。
紫云心里打着小算盘,很快被说服:“那您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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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些什么呢?
由于身体原因,她只能学一些不需要外出的技能,喻闻雪看了看自己没怎么干过活,只会拉琴画画的手,陷入沉思。
小提琴肯定是没有的,那么就只剩下画画了。
在紫云期待的目光下,喻闻雪一拍大腿:“我裸体画得特别好!”
紫云:“......”
喻闻雪记挂着此事,用过饭后,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街上熙熙攘攘,前方乌泱泱围了一堆人,将主街堵得水泄不通。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肉夹馍,还是压扁的,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人群中挤出来。
群芳馆,应该就是这里。
紫云说,这是城中最大的书画铺子,传承一家三代,有近百年的历史。
小雪花,加油!
喻闻雪暗自给自己打气。
入眼是干净整洁的大堂,墙上挂着不少字画,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很有书卷气息。
角落里,有一把落了厚重积灰的二胡。
“姑娘可是要买字画?”一个衣衫陈旧的老翁拄着拐杖走来。
头花发白,但精神矍铄。
喻闻雪恭敬行了一礼,把自己提前准备的画拿出来递给他,诚恳道:“我不是来买字画的,请问,您这里需要画师吗?”
老翁接过来,眼角眉梢皆是赞赏,又不由得惋惜:“生意大不如前了,我们这也雇不起人,姑娘还是去问问别家吧。”
“老先生,我的工钱很低的,什么都可以画。”
老翁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内心颇有动容,但碍于铺子的经营,最后长叹一声:“你走吧。”
说罢,转身回去了。
喻闻雪垂头,准备寻找下一个铺子试试。
出门时,又注意到了那把落了灰的二胡,忽而灵光一闪,她问:“请问这把二胡多少银子?”
老翁愣了一下:“那个啊,不卖。”
喻闻雪不免有些失落。
这下连卖艺都没机会了。
刚走出去没几步,一个年轻男子拦住她,眼神躲闪:“姑娘,你,你会画,画人吗?”
男子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眉眼跟方才的老翁有几分相似。
喻闻雪“嗯”了一声。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发现,鬼鬼祟祟将一本书塞到她怀里,由于太过紧张,说话也磕磕绊绊:“你,你按照这本书的内容,画,画一本,图。我,我给你工钱。”
像是怕她拒绝,连忙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先给你一部分,剩下的,你画完了,来,来取。”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喻闻雪当即就要打开。
男子脸红得要滴血,按住她的动作,发觉这样有些唐突,又撤回了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慢吞吞道:“那,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溜烟儿地跑了回去。
喻闻雪掂量了一下钱袋,发现里面竟然有不少银子。
怀着好奇心,回府趁紫云不在,偷偷打开了那本书。
入眼是大胆赤.裸且直白的话语,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是……
叫她画春宫图?
她红着脸把书合上,只纠结一小会儿,又灰溜溜地打开。
罢了,有钱总比没钱好。
她连真人都画过,区区一个香艳话本又算什么?随便代入一个帅哥的脸就可以了。
喻闻雪一鼓作气,迅速准备好笔墨纸砚,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一个男子的轮廓。
画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在男子的眼尾处,用朱砂点了枚小痣。
7. 暴露
为了答谢老夫人的恩情,喻闻雪决定亲自......找人下厨帮她做一份糕点。
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由她亲手送去,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紫云见她又这幅鬼样子出门,忙“诶”了几声:“姑娘,您好歹打扮打扮再出门。”
“我这样挺好的。”喻闻雪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有信心的。
还是说,他们审美不同?
紫云态度强势:“您整日打扮这般朴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丫头的不尽心呢。”
“也是。”喻闻雪随意扫了一眼,拿起桌上的胭脂在嘴上涂了一点:“这回可以了。”
小厨房的李师傅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见谁都笑嘻嘻的。
他见惯了姑娘们为了讨好老夫人和侯爷的小心思,也不厚此薄彼,谨遵本分。
喻闻雪谢过他之后,依着之前的记忆往老夫人的院子方向去。
刚走出小厨房,就听见一道娇气的女声:“某些人表面上自视清高,背地里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循着声音望去,陈玉茹今日穿了一身天蓝色广袖纱裙,料子在阳光下反射出涟涟光晕。
她不知这位陈姑娘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更没时间跟她斗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麻烦陈姐姐让一下。”
陈玉茹扇着风,语气轻蔑:“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别以为侯爷拒绝我的香囊就会看上你,你爹赌博败光家产,你娘用嫁妆保你哥哥,若非老夫人心善收留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卖给了哪个烟花柳巷呢?”
喻闻雪这还是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说她的“父母”。
赌博的爹,重男轻女的娘,简直是妥妥的炮灰配置。
“所以呢?”她问。
陈玉茹对她平静的神情感到意外,连事先准备的揶揄都没了用场,气呼呼道:“我是劝你不要不自量力,侯爷倾心于林家姑娘,不会喜欢你的。”
喻闻雪大喜:“哦,那可太好了!”
她还省事了呢。
陈玉茹:“......”
对牛弹琴!
见她油盐不进,跺跺脚,回去了。
*
空气中弥漫淡淡的花香。
行至那处荒废的小院时,喻闻雪忍不住停下脚步,院门大敞,她往里看了看。
苍梧山那日后,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顾云深了,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罢了,想他作甚,只要不给顾容廷和林清婉添堵,她还是能跟他和平相处的。
可是......
他这院子也未免太破了些,就没一个下人打扫吗?
连表姑娘们住着的院子都有好几个下人伺候,他堂堂侯府二公子,待遇连她一个外人都不如。
正逢此时,顾云深从房间内出来,率先见到的就是她那双潋滟的红唇。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又各自错开。
喻闻雪加快步伐,三步并做两步往寒柏院走去。
少管闲事,多做任务。
顾云深缓缓收回视线,指尖敲打剑柄。
观南从一处隐蔽的地方跳出来,恭敬道:“公子,药郎说并没有这种起死回生的药存在。”
“没有吗......”顾云深低声道。
“属下打探过了,喻姑娘的心疾是娘胎里带的,因为是女孩,又体弱多病,一直不受家里重视,被丢在径山寺附近的农庄。前段时间喻父赌博输光家产,庄子也一并卖了,喻母带着仅剩的嫁妆和两个儿子跑了......”观南叹了一口气:“他们打算把喻姑娘卖给青楼,被老夫人知晓,这才接她来京城。”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观南发现自家主子好似并没有在听,心觉喻闻雪可怜,又多说了几句:“也许是京城风水养人,属下瞧着她的病轻了不少,不似刚来那天孱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顾云深把玩着落在掌心的桃花,轻笑一声:“多管闲事。”
“我何时叫你打听过这些?”
观南一噎。
不想听你还听完了?
不想听怎么不早点打断?
他小声嘀咕:“您带她回来两次,属下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观南哪敢率自揣测主子的意思,藏在怀里的画册也变得有些烫手,一时不知该不该拿出来。
顾云深注意到他怀里的异样,问道:“藏了东西?”
“这东西跟喻姑娘有关,您不感兴趣,就别操这心了。”
观南自然是看过了才不敢说。
污秽!直白!不堪入目!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做这种事还是少见,画上人物栩栩如生,还长得跟他家主子一模一样。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顾云深却来了兴趣:“她的东西,我不能看?”
“也不是,就是,您看了千万别生气。”
他怕溅他一身血!
观南心想。
微风轻柔吹起画册一角,顾云深接过,随意翻开一页。
画上人影交叠,衣不蔽体,却能清晰从里面看出自己的轮廓。
眼尾那颗小痣被用以朱砂描绘,愈发摄人心魂。
“啪”得一声,画册被丢在石桌上。
“看来有人,不想活了。”
观南觑着顾云深的神情,只见他面容沉着,看似平静的目光渐凝。
但熟悉他的人会发现,他修长的手指正在腕间摩挲,白布下藏着的机关一张一合,周遭散发令人生畏的狠戾气息。
那是用来杀人的暗器。
观南眼观鼻鼻观心,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讪讪笑道:“公子,属下告退。”
“慢着——”
观南认为自己要原地去世。
顾云深捡起桌子上堪称羞耻的画册,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属下见喻姑娘去了几次城中的群芳馆,一时好奇就......”
“好奇。”顾云深近乎自虐般笑着,神色却愈发凉薄。
暗中窥视顾容廷,却背地里偷偷描绘他的身体。
怒火之下,取之而来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院里的桃花树被风吹落几片花瓣,落到他挺翘的鼻梁上复又滑了下来。
观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家主子将那本画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每翻一页,他就替喻闻雪擦了一把汗。
少年眉目如画,嘴角微微扬起,整个人透着一片祥和。
但他清楚,这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下藏着一颗怎样诡谲的心。
喻姑娘,对不住了!
观南在心里大喊。
顾云深将画册看完,随后捡起掉落在石桌上的桃花瓣,手指轻轻一抿,留下淡粉的花汁。
“兔子,好像也没那么胆小。”
*
回去后,喻闻雪躺在床上搂着自己人生中第一笔工钱,笑得合不拢嘴。
她打听好了,只需二两银子,就可以扮作丫鬟成功混进林府。
群芳馆的卫掌柜,也就是那日拦着她的男子,说可以帮她弄到门路,两人约定今晚见面详谈。
为了完成任务,她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整整三日,终于搞定了这本“旷世神作”。
画画并不难,难得是没有参考,全凭想象。
这里人物手臂粗细不一致,那里三庭五眼比例失调,看似并不多的内容,被她反复修改了无数次才呈现出一个满意的版本。
翻开这本崭新的书,活灵活现的人物跃然纸上。
只是这画上男人的脸,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说不出来哪熟悉,但眼尾那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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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痣,勾人得很,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兴许是不自觉代入哪个帅哥的脸吧。
约定时辰一到,喻闻雪准时出现在群芳馆门前。
卫衡放下手中抱着的字画:“你来了。”
喻闻雪被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这么晚了还在收拾东西吗?”
卫衡失落道:“这几年生意不好,祖父年纪大了,家父想把这里卖了,回乡养老去。”
“这么大的家业,怎么舍得?”喻闻雪看着地上几箱子的字画,颇有些惋惜。
若是放到现代,直接搞个盲盒清仓,一准能回本。
“若非我私下接一些那种......只怕连今年都撑不过去了。”卫衡不好意思笑笑:“家里人不知我干这个,还请姑娘帮忙保密。”
喻闻雪是现代人,对这种东西接受程度高一点,毕竟赚钱又不丢人,摆摆手道:“放心,我嘴巴很严实的。”
卫衡攥着掌心,面露纠结:“抱歉,之前允诺你的事,可能无法做到了。”
“轰隆”一声,听到一阵惊雷。
喻闻雪瞪大眼睛,抬头望着皎洁的明月,才惊觉这雷是自己脑子里的。
不会吧不会吧?
【系统:提示,距离隐藏任务时限不足一天,请宿主尽快完成】
喻闻雪:“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卫衡:“什么?”
“还有其他办法吗?”喻闻雪问道。
她不要死啊!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发呆半晌,她又注意到了角落里积灰的二胡,神情恹恹:“二胡能借我用用吗?”
此时此刻,喻闻雪打算提前给自己奏上一首《送别》。
她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不知道死了以后,有没有人替她收尸。
得到应允后,她迫不及待把二胡擦干净,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
可惜没带碗,不然还能讨个赏钱。
月光在夜色中悄然流淌,孩童的嬉闹掩盖了摊贩的叫卖声。
喻闻雪的二胡拉的并不算特别优秀,她学的是小提琴,小时候调皮,经常偷偷用爷爷的二胡当小提琴拉。
虽技术一般,但胜在感情充沛,很容易将观众带入进去。
都快死了,感情能不充沛吗?
一旁的卫衡红了眼眶,道:“听闻二胡,十有九悲。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闭嘴吧你!
眼看卫衡的眼泪就要落下,喻闻雪当机立断改拉了一曲《赛马》。
只要还没死,就还有一线生机。
她才不要提前给自己送别!
二胡模仿的马蹄声一出,登时吸引不小围观群众。
“这大晚上,哪里来的马蹄声?”
百姓越来越多,喻闻雪兴奋地快要冒泡泡,同时再次暗恨自己为何没有带个碗。
这么好的卖艺机会,太可惜了!
一曲毕,熟悉的倩影站在她身侧,用手帕掩着眼角的热泪。
“林姑娘?”喻闻雪叹道。
林清婉一边擦眼泪,一边握着她的手:“姑娘,这曲子宛若天籁,明日我祖母六十大寿,不知可否愿意到府上为我祖母演上一曲?”
这也行?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喻闻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眨巴下眼睛。
她又摸了下自己的心跳,还活着。
最终还是一旁的卫衡提醒,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特别愿意!”
天助我也!
爱笑的女孩运气果然不会太差!
不远处,一道黑影立在街对面,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顾云深轻轻抚摸马鬃毛,视线落到笑靥如花的喻闻雪身上,又看向一旁满脸宠溺的卫衡,眸光渐渐晦暗。
8. 兴奋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沐浴后,喻闻雪躺在床上回忆傍晚时发生的事,仍是不敢相信。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清婉果真人如其名,又温婉又大方,最重要是心地善良,怪不得人家能当女主呢!
只是明日需要什么契机,才能让两人自然而然地亲上呢?
想着想着,喻闻雪打了个哈欠。
自从来到侯府,她的睡眠质量就非常好,只要沾枕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笃笃笃”外面传来几道叩门声。
喻闻雪睡得香甜,翻了个身,锦被顺着肩头滑落,被她压在身下。
顾云深悄无声息地走到她床边,环着手臂,定睛看了一会儿,伸手去探她的脉象。
气息微弱,心脉受损。
随时都可能丧命。
这样一副羸弱的身体,只要他一用力,就断气了。
偏床上这人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张开双臂呈一个“大”字型。
许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顾云深干脆坐在旁边的小榻,支起下巴看着她。
记得幼时,他捡到过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只要摸它的鼻子,就会张大嘴巴咬人,发出呜咽的声响。
但猫不知道,那样脆弱的生命,根本无法与人抗衡。
他试探性点了下她的鼻子,想看看她是否也会像小猫一样咬他。
鼻尖痒痒的,喻闻雪忍不住摸了一下,小声嘟囔了几句。
顾云深没听清,微微俯身靠近。
下一瞬,一个巴掌落在他脸上。
……
喻闻雪梦见自己打败了一个男鬼。
那男鬼生了副恍若天人的样貌,很快把她这个颜控迷住了。
可她是人,人鬼终究殊途,喻闻雪虽不舍,但还是被迫离开他,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的苦情戏。
走之前,她想去道别,却发现这个男鬼竟然变成了顾云深那个大反派的脸。
喻闻雪猛然惊醒。
后背渗出冷汗,她按着自己易碎的小心脏,生怕一不小心又变回原来那个病弱的身体。
一回头,顾云深正坐在她房间的椅子上,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鬼啊!”喻闻雪惊道。
一定是没睡醒。
重启一次。
她钻进被窝,用力掐了把自己,发现挺疼的,随后小心翼翼钻了出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顾云深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道:“我敲过门了。”
喻闻雪环顾四周,门窗紧闭,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瞬间对此人的身手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简直可以用大变活人来形容。
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手里,捏着一本眼熟的画册。
敞开的那一页,画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眼尾有颗痣。
糟了!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上?
他也会□□宫图吗?
喻闻雪手臂一紧,攥着被角的手心微微发湿,故作镇定道:“这么晚了,二公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顾云深掀起眼睫,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见你罢了。”
“……”
见她做什么,兴师问罪吗?
“这样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会不会不太好?”喻闻雪脑子转了转:“不如等白天,我们再……”
“但我已经进来了。”他靠着墙壁,指节屈起,有意无意扣着桌沿,道:“裹着被子,你不热吗?”
“还好啦,我生来畏寒。”喻闻雪讪讪笑道。
“既如此,我倒有个法子可以缓解,喻姑娘可愿意一试?”
顾云深随意翻开一页,画册上的男子衣衫半裸,而那副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轮廓,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他,他不会指的画册上的内容吧?
喻闻雪眼皮一跳,喊道:“不想!”
怪不得她画完总觉得哪里熟悉,原来不小心代入了顾云深的脸。
为了保住小命,喻闻雪在心里召唤系统:
“系统系统,你对宿主有没有什么防御保护之类的措施?”
【系统:宕机中,请勿打扰】
“提醒我做任务的时候出来挺勤,现在装死不出现啦?”
喻闻雪默默把系统骂了个千疮百孔,目光悄悄移到顾云深腰间的剑上。
也不知道这样一双好看的手,对她下手时会不会轻一点。
她记得他力气很大,所以待会儿若是掐她脖子,大概率是没有机会反抗的。
不光如此,书里说他好像还会轻功,飞起来定会比她跑得快,所以逃跑这条路也行不通。
最重要的一点,身为反派,他是不懂“怜香惜玉”这几个字的。
记得小时候听奶奶讲,她在乡下住时养了几只雪白的大鹅,每次吃肉时,会先给鹅灌醉,然后用刀抹了脖子放血......
他的眼神赤裸且直白,像阴暗角落里疯狂生长的蜘蛛丝,一点点缠上她。
喻闻雪不敢再往下想了,甚至有点绝望。
但她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下床主动替他倒了杯茶,嗫嚅道:“我初来乍到,没什么钱,若是招待不周,可不许怨我。”
“挺好的。”顾云深面不改色地喝完了桌上的陈茶,看着这个缩成鹌鹑的少女,转而问道:“喻姑娘觉得这画如何?”
“一般,非常一般,简直不堪入目。”一边说,喻闻雪一边往后退了几步,故作高深地点评道:“这画师画得太差,下次记得买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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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这样啊。”顾云深扫过她纤细白皙的脖颈,玩味道:“我倒是觉得此人画技极好,想重金聘请这位画师作一副画像。”
“可惜不知这位无名无姓的画师身在何处,不然这三百两......”
“其实我很会画画。”喻闻雪抱着被子凑上前道:“尤其擅长画人像。”
“特别以及非常擅长。”
顾云深眼皮微抬,没说话。
但喻闻雪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不信任,诚恳道:“你相信我,绝对比这个画师画得好!”
三百两!那可是三百两!
“抱歉,可我只想找这本画册的画师,毕竟......”顾云深轻睨她一眼:“我觉得她与我甚是有缘。”
“你跟她有什么缘,你跟我才有缘!”
喻闻雪在死亡和金钱面前选择赌了一把,咬着嘴唇问道:“所以三百两是真的吗?”
顾云深忽地笑出了声:“假的。”
喻闻雪撇撇嘴角:“慢走不送。”
小气鬼喝凉水!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虽然没有三百两,但有一百金。”
“不送那是不可能的。”喻闻雪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所以,你需要画什么呀?”
顾云深停顿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
“我?”
喻闻雪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画我做什么……”
要她的画像上供吗?
还是说,顾云深准备偷偷用针戳她的画像,施行传闻中的巫蛊之术?
那他未免也太无聊了......
喻闻雪揪着衣摆等待命运的审判,却迟迟没等来他的回答,于是偷偷抬眼瞟了一下顾云深,只见他靠在墙上,姿态散漫,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光形似,而且神似。
她画得还真是不错。
喻闻雪得出结论。
只是,这么好看的脸上,怎么出现了几道红痕呢……
顾云深忽略她灼热的目光,语气轻快:“辟邪。”
!!!
狗嘴吐不出象牙!
喻闻雪抬头,对上那张写着“我故意”的脸,试图证明自己长得比秦琼和尉迟恭漂亮,跳下床指着门口贴的门神道:“你确定我比他们两个辟邪?”
她气极了,又不敢大声发泄,又憋屈又窝囊地小发雷霆:“你不觉得我长得比他们好看多了?”
“好看。”顾云深目露赞许:“也辟邪。”
“……”
算了,由着他罢。
喻闻雪又补充一句:“那你答应我,不能叫其他人看到。”
她可不想被当成门神。
“好啊。”
顾云深垂眸,眼里隐隐兴奋。
9. 疼吗
翌日,喻闻雪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到药铺买了包迷药。
昨晚折腾半宿,终于把顾云深这尊大佛糊弄过去,后半夜迷迷糊糊又做了个梦,早上醒来立马有了灵感——
用迷药迷晕顾容廷,让林清婉为他做人工呼吸。
她连故事背景都编好了,相传,遥远的国度住着一个白马王子,很多美丽的姑娘都倾心于他,因此遭来坏人的记恨。
白马王子被坏人施下咒语,变成了一个青蛙精,需要彼此真心相爱的人一个吻,才能解除咒语。
依林清婉单纯善良的性子,一定会感动到痛哭流涕,这样一来,她的任务就大功告成了。
最重要的是,林清婉一定没读过《格林童话》。
念着今日是林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喻闻雪特意梳妆打扮了一下。
一身藕荷色蝶纹窄袖襦裙,搭配一对白玉髓耳珰,淡雅又不失体面。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到了林府。
林大人在城中名声极好,结交不少贵人,前来府上赴宴的宾客络绎不绝。
林府的宅院虽比侯府小,但设计布局更为精巧。喻闻雪跟着林清婉身边的侍女来到一处小院,侍女送她到达之后便离开了。
距离奏乐还有小半个时辰,她佯装在院子里散步透气,观察待会儿该如何行动。
不远处有一座小型湖泊,周围种满鲜花,远远望去恍若仙境。
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随着鸟儿啼声,湖对面隐隐传来一阵争吵。
由于间隔太远,喻闻雪听不真切具体吵些什么,但她依稀能认出争吵的那两个人的身影。
顾云深怎么出现在这里,还跟顾容廷吵起来了?
她略看了会儿,被身后侍女唤她的声音拉回思绪。
系统并未做出危机提醒,想来应该并无大碍。
转身的一瞬间,对面的人也在朝这边看过来。
顾容廷指着喻闻雪的背影:“寻寒,表妹是个很单纯的人,你不能辜负她。”
顾云深不怒反笑:“我辜负她?”
“你见过的女人太少,难免受人蛊惑,忽略了一直默默守候在你身边的表妹。”顾容廷一脸痛心:“你们不必瞒我,她要是不喜欢你,怎会偷偷跟着你去苍梧山?”
“还有……”顾容廷放低声音:“我都看到了,你昨晚明明是从她的房间出来的!”
顾云深扯了扯嘴角,不知该说些什么。
“喻家门第虽低,但真心相爱又何惧人言?你总要给她个名分吧?”顾容廷说着,手又要搭上顾云深的肩。
顾云深抵住他即将靠上来的手:“我想,你应该是老糊涂了。”
“什么老糊涂!那叫比你多吃了几年盐!”顾容廷忿忿不平道:“还有,你为太子办事我不拦着,但你刚刚回京,很多事情了解得不多,若得罪了平康郡王,难免他会报复你。”
“是吗?我倒是有些好奇,他会怎么报复我。”顾云深垂眸,有意无意地敲打手腕。
顾容廷:“这些年圣上痴迷修炼丹药,不问朝政,一应琐事均由太子跟郡王两人处理,两人势力分庭抗礼,朝中分为两派,我不希望你参与进来。”
顾云深没回答,眼尾挑起戏谑的弧度,反问他之前的话:“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你亲妹妹。”
“若关心她,不如找个大夫好好看下她的身体。”
“什么?”顾容廷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愣,待他反应过来时,顾云深已经走远了。
*
既是为了贺寿,就不能弄得苦大仇深,喻闻雪特意准备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一曲毕,台下不少人为她欢呼喝彩,互相询问这是哪家的姑娘。
【系统:危!男主生命危在旦夕,即将出现重要女配,请宿主做好准备】
喻闻雪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哪来的重要女配?
危在旦夕又是什么意思?
迷药她还没下呢……
许是方才起身有些快,头脑一阵阵发昏。
莫非,是顾云深?
不,这不应该。
若真是他,系统会做出提醒。
喻闻雪硬撑着不适,刚一出去,就撞上双目猩红的林清婉。
顾容廷则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双目紧闭,嘴唇毫无血色。
他身前坐着一位姑娘,正奋力按压他的心口。
喻闻雪明白了。
按照惯例,心肺复苏的下一步是......
在那位姑娘即将吻下去那一刻,她大喊:“等等——”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她看去。
头重脚轻的感觉越来越重,她拉着林清婉来到顾容廷身边,道:“我家乡有个习俗,若是客人在主家落水,最好还是得主人营救,且名字里带水,否则不吉利。”
众人瞠目结舌,又把目光转向林清婉。
“我?”林清婉指向自己,尚未消失的泪痕还挂在眼角,被这话弄得稀里糊涂。
喻闻雪看了眼一旁无措的姑娘,心道,这大概就是原书中那个被顾容廷救了一命,缠着他要以身相许的女配江怜儿。
顾容廷心软,把她留在身边做了个侍女。
说是侍女,但过得跟半个主子似的,没少给林清婉添堵。
江怜儿比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还要难缠,即便在两人成婚后,还是不断找机会纠缠顾容廷,尤其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为他端茶送水,气得林清婉怀着孕离家出走。
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切割她跟顾容廷的联系。
“很简单,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喻闻雪指导着林清婉的动作,但眼睛时不时往江怜儿身上瞟去。
江怜儿扮起柔弱,假装掩面哭泣。
她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悄悄溜走了。
林清婉虽然害怕,但聪慧如她,很快理解了喻闻雪的意思,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感激。
一旁看热闹的宾客很自然的挪开视线,假装望天。
纠结不过须臾,林清婉缓缓低头——
“咳咳咳。”
很快,顾容廷呛出一大口湖水。
【系统:恭喜宿主,隐藏任务完成!HE进度20/100】
【已为您发放任务奖励,可解锁任意一个隐藏剧情】
喻闻雪满心想着江怜儿,简单告别后,跟上她的身影朝一处偏僻的小路走去。
江怜儿人小,但体力出奇得好,像一条滑泥鳅,几下就没了踪迹。
眼前的路越来越窄,走得累了,喻闻雪便靠在墙根下喘了口气。
这条路看起来荒废多年,石砖上布满潮湿的苔藓,空荡荡的,连个能指路的丫鬟小厮都没有。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袭来,她揉了揉不太舒服的太阳穴。
就在此时,破败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蜿蜒的巷子,几个侍卫押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往木屋走去,他们身上有的拿刀,有的拿剑,嘴里混杂着污秽不堪的话。
少年形容狼狈,衣衫不整,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下颌。
怎么是他?
喻闻雪怔然,下意识往回跑。
跑着跑着,那双阴郁的眼睛又钻进她脑海里,怎么也甩不掉。
顾云深的手似乎被人踩过,布满脚印、灰尘和血渍,屈辱地半跪在地上。
他的左耳,鲜血淋漓,模糊了半张脸。
他想起身,但肩背被人狠狠压迫,无法动弹。
即便如此狼狈,但脊背依旧挺直,甚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感知不到疼痛……
“莫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被打成这样还在笑?”一个虬髯大汉用刀背拍向顾云深的脸:“就这身手,我一捏就死了。”
“他身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替太子办事,那就该死......”
“王爷几次三番试图招安,人家连面子都不给一个,转头入了东宫,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愚钝。”
“王爷吩咐,先用烙铁再用盐水,不说了,我先去烧炭。”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轻描淡写地描绘了一个人的生死。
喻闻雪咬咬牙,又回来了。
关于原书中的隐藏剧情,有很多是她不知道,更没看透的。
或许,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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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更过分的事还有很多。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注意力都停在顾云深的手腕上,白布条被鲜血染成红色,她记得,那里似乎有旧伤。
“系统,我想知道关于顾云深的过去。”
【系统:已成功为您解锁反派的过去!注意:使用时需握紧对方的手......】
后面的话,喻闻雪没有听清,注意力全都在压着顾云深的另一个大汉身上。
大汉手里转着把匕首:“别说,这小子的脸倒是长得不错。若是划花了,那岂不是很有意思?”
说罢,锋利的刀刃顺着他的脖子上划,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的发髻松散凌乱,原本干净的衣袍也变得脏乱不堪。入眼是大面积的红,遮住他毫无血色的脸,也遮住他阴翳的双眸。
喻闻雪上前的脚步一顿。
现在过去,无异于送死。
而那帮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紧接着在他的手臂又划了一刀。
平康郡王慢吞吞从屋内走出,“啧”了声:“本王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与本王作对。”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点头哈腰的年轻男子,带着谄媚的笑。
“怎么样,被自己亲人出卖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啊?哈哈哈哈……”平康郡王掀起衣袍坐在椅子上,问:“账本在何处?”
顾云深对上他的眼神,没有开口。
平康郡王继续道:“你说你们同样姓顾,二公子出身长房,怎么不如你这堂弟聪明呢?”
一旁站着的顾淮生腆着脸笑道:“他可未必姓顾,指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的种呢。”
这段话极大程度地取悦了平康郡王,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肥肉跟着不断颤抖。
顾云深没吭声,微垂的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痛意越深,他嘴角的弧度就越大,蜷起的手指摸向袖口。
时机到了。
就是现在。
毒针还未放出,模糊不清的余光里,出现一道藕荷色的身影。
喻闻雪蒙着面纱,一只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在空中撒了不少早上买的迷药,叉着腰道:“吵死了,都把嘴给我闭上!”
“你是谁?”
平康郡王显然没有料到这地方还能有人闯进来,登时踹向一旁的手下撒气,肥大的手指指着她:“哪来的臭丫头,还不给我......”
话未说完,几人纷纷倒在地上。
“我是你姑奶奶!”
喻闻雪不禁感叹,花了大价钱的迷药就是好用。
想到他们下的狠手,气得又踹了那几人好几脚,一番发泄过后,连自己的头都没那么疼了。
她把顾云深从地上捞起来,少年的脸上血迹斑斑,唯有那双黑沉的眸子深不见底,在这狼狈的身躯里显得格外干净。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顾云深的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诧异。
果然是她。
他踉跄起身,右手默默收紧藏在袖口的毒针。
她好像,总是对所有人都很好。
对于自己无法猜透的人,他一向选择杀之,如今却屡次破戒,就连春宫图一事都未曾对她下杀手……
他很好奇,她究竟想做什么?
顾云深的手微微上抬,稍一用力就会捏碎她脆弱的脖颈。
被她看见了啊……
扭曲的愉悦感肆意蔓延,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隐隐叫嚣。
杀了她。
杀了她……
喻闻雪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嘴被手帕捂着,说话也含糊不清,看见他停在半空那双受伤的手,满眼焦灼。
顾云深放下手,静静看着她。
他听懂了。
她问的是:“疼吗?”
疼吗……
顾云深弯起眼睫,干涸的嘴角溢出血丝:“走反了,往右边。”
喻闻雪朝他竖起大拇指,随后紧紧拉住他的手,绕过那些人的身体。
两人跑出去很远,再往前就是医馆。
喻闻雪一喜,刚想回头唤他,突然晕倒在地上。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解锁隐藏剧情一,正在为您传送】
10. 回忆
入眼是白茫茫的雪。
周遭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俗话说,知人知彼,方能胜利,有了顾云深的回忆,可以更好地弥补原书空白,有助于阻止他黑化。
但是……
他人呢?
喻闻雪身处一个偌大空旷的院子里,四周是高高的院墙,除了厚重的积雪再无其他。
院子里站着一个大概五六岁的男童,小手冻得通红,费力地扯着风筝线。
许是因为冬日天寒无风,风筝在空中转了几圈,又慢悠悠落下来,反复几次依旧没有成功飞上去。
“阿娘,小燕子飞不上去。”
男童纯真的声音把喻闻雪拉回现实。
他长了一张肉嘟嘟的娃娃脸,身穿红色冬装,脖子戴了一圈毛茸茸的围巾,看起来很像小时候过年家里贴的那种福娃挂画,玉雪可爱。
他的眼尾,有一颗小痣。
喻闻雪讶然,这个看起来牙还没长齐的小娃娃,貌似是——
“寻寒。”
屋里走出一个女子,样貌很美,笑容温婉,瞧着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手里拿着一个绣绷,大概是在做衣裳。
喻闻雪躲到一旁的亭子,发现自己可以来去自如,尝试几下“穿墙术”,寻了个不冷的位置坐下。
这是……
来到了他小时候?
小顾云深拉着怎么也飞不起来的风筝,天真问道:“阿娘,冬天真的不能放风筝吗?”
女子放下绣绷,满脸慈爱地摸摸他的小脸:“今天过年,我们不放风筝,待会儿阿娘陪你堆雪人好不好?”
小顾云深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好。”
果然,好看的孩子小时候也是好看的,他这幅样子放在现代,一定会有人问出那句经典语录:我孩子能做童模吗?
答案是能,非常能。
旁的不说,小顾云深笑起来的神情几乎跟长大后一模一样。
只是长大后的他,笑容里总是掺着几分假意,不似现在纯真。
他像是冻得久了,放下燕子风筝钻到女子怀里,软乎乎的嗓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阿娘,过年是不是可以出门了?”
“寻寒想去哪里呢?”女子抱着他,笑容渐渐褪去:“跟阿娘待在这,不好吗?”
“寻寒也要抛弃阿娘吗?”
小顾云深不理解她的意思,但早慧的他大概猜到方才说的话惹阿娘不开心了,扬起无辜的小脸:“寻寒愿意陪着阿娘。”
看到这,喻闻雪不禁感叹,原来大反派的童年还是挺幸福的,最起码有亲人相伴。
正当她想跟着这对母子进屋看看时,院门被人从外踢开。
很快,一群士兵把院子死死围住,密不透风的院墙,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
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习以为常,默默退到一边。
喻闻雪想去一探究竟,忽然,顾云深的娘突然发了疯般对他拳打脚踢,怒吼道:“你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肮脏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小顾云深死死攥着怀里的燕子风筝,静静地看着他心爱的阿娘发疯,随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听不懂吗?”女子抢走他怀里的风筝,扔在地上踩碎,把小小的孩童塞进衣柜里,凶狠道:“记住,不许出声。”
小顾云深笑了,然后点头。
阿娘又要跟他玩捉迷藏了。
只要他乖乖藏好,很快就可以出来的。
门外的脚步声的越来越近,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走进门。
“夫人,贵人来了。”
一道尖细阴柔的男声传来,喻闻雪朝门口看去,男人约莫三十上下,表情严肃,轮廓硬朗,长相与长大后的顾云深有几分相似。
莫非......
还未等喻闻雪回过神来,那男人已经迅速脱下外袍,不耐烦地将顾云深的娘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道:“多日未见,窈娘似乎不记得朕了。”
床边拉下帷幔,遮住喻闻雪的视线。
紧接着,一道痛苦的嘶吼声从床帐内传出。
喻闻雪捂紧嘴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打开柜门,只见小顾云深蜷缩成一团,低头拼着破碎的燕子风筝。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的动作有明显的停顿。
但他依旧没有说话,老老实实跟阿娘玩“捉迷藏”。
他不知道为何阿娘一见到那个穿黄色衣裳的男人就害怕,他只知道,阿娘永远是他最好的阿娘。
愿意陪她堆雪人,玩捉迷藏的阿娘。
不多时,床帐内传来一阵铃铛声响,几个丫鬟目不斜视过来收拾屋子。
被撕碎的衣裳布料散了一地,而造成眼前这一切的男人正慢条斯理让下人为他穿衣。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居高临下问道:“那孩子呢?”
窈娘只是摇头:“死了。”
男人见惯了她这副疯癫的模样,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喻闻雪飘啊飘,想跟那个男人一探究竟,不料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
后院,几个丫鬟一边端着水盆洗衣裳,一边小声嘀咕:“这位贵人每半月来一次,不知是何人物?”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能有这只手遮天的本领,你以为是谁?”
“可是夫人尚未与侯爷和离,这名义上还是顾家妇……”
“老夫人也是心狠,趁着侯爷外出不在京中,竟把夫人下了药送到贵人榻上,还生下孩子......这可倒好,侯府里那位成了唯一的侯夫人,又有谁记得咱们夫人也是明媒正娶来的?”
“别说了,小心被小公子听见......”
如此说来,造成这一切的,是顾老夫人?
喻闻雪愣在原地,连几人离开了很久都未曾发现。
按照丫鬟们所述,顾云深的娘应该是顾老侯爷的平妻,却被老夫人下药献给了他们口中的贵人......
怪不得。
怪不得!
显而易见,这个贵人应该就是皇帝。
书里,顾云深最后当上异姓王,颠覆了整个皇权,并非因为他手段狠戾,而是他本身就流着皇室的血。
那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房间内传来阵阵低声啜泣。
窈娘披头散发坐在妆台前,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为自己梳发。
她的头发乌黑光亮,顺滑地搭在胸前,眸若点漆,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梳完头后,窈娘打开衣柜,抱着懵懂的小顾云深出来,轻轻拍哄:“寻寒可会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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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云深对捉迷藏习惯了,摇摇头,面色如常。
“寻寒若怪,就怪那权势滔天的狗皇帝,怪你那懦弱无能的父亲......”窈娘眼中含泪:“哦对,还有侯府那个老太婆,都是她,是她把我们困在这里!”
窈娘情绪越来越激动,用脂粉掩盖哭红的眼眶,仰天长笑起来,狠狠掐着小顾云深的脖颈:“你啊你,真是叫我连杀了你也不舍得。”
小顾云深被掐得快断了气,一抹笑都挤不出来,喉咙发出嗡嗡声。
“阿、娘。”
喻闻雪想去拦住她的动作,但她现在是个魂魄形态,别人看不到也摸不到,伸出去的手臂穿过窈娘的双手,却阻止不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那人的孩子?”窈娘加深了力道,指甲嵌入小顾云深娇嫩的脖子,划出几道长长的血痕。
忽地,她像是又记起了什么,猛然松开手,搂着快被他掐断气的孩子,嚎道:“不,你不是他的孩子,你是我的寻寒......”
“你出生在一个皑皑雪天,雪地里的红梅开得煞是好看,他们给你取的名字,我都不喜欢。”
“你怎么会是他的孩子呢?你明明......姓顾的啊......”
小顾云深重复着她的话,一字一句道:“我、姓、顾。”
窈娘面容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温和,慈眉善目道:“你是我的寻寒,是我自己的孩子......”
“我们寻寒,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她被困在这小小院子太久,已经忘了外面的天空是何模样。
窈娘捡起被她踩碎的风筝,心疼道:“寻寒不哭,阿娘给你重新做一个好不好?”
她拿起针线,在纸糊的燕子翅膀上缝了几针,眼睛亮晶晶的:“看,阿娘是不是很厉害?”
小顾云深垂眸看着被针扎成千疮百孔的燕子,一言不发。
阿娘见到黄色就不开心,那他见到黄色也不要开心。
既然都不开心,那就毁掉好了。
他夺过黄色的燕子风筝,笨拙地跑到外面的枯井,丢了进去。
窈娘拿着针追他出来,小小的奶团子光着脚踩在雪地里,双足发红,头发散乱,望着枯井发呆。
她叹息一声:“他们都说你并非侯爷亲生,不肯让我们回去。”
喻闻雪见到她手里的针,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前喊道:“住手!”
无人听见她的话。
窈娘抱着他,走回房间,用绣花的银针刺破他的手指,将血滴在水里:“来,我们跟你爹滴血认亲。”
面前备下十个大小不一的碗,窈娘同样刺破了他十根手指,每一滴血,都很快跟清水融为一体。
“我就知道,寻寒不是野孩子,是我最爱的人。”窈娘喜极而泣,低头整理了下小顾云深早已皱成一团的红色冬装。
一股酸涩油然而生,喻闻雪强压心里传来的痛意。
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年幼的孩童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伸出白胖的手指替窈娘抹去眼角的泪痕。
窗外大雪纷纷,一切污糟被埋在雪里,消失不见。
多年后的三月,正是阳光明媚的日子。
顾云深从喻闻雪的身上拔下最后一根解毒的银针,正欲离开时,见到她的眼角流下两行热泪。
11. 暧昧
日光洒在床帐,一朵桃花瓣伴着阵阵幽香飘落在喻闻雪的颈窝。
顾云深盯了她许久,俯身缓缓靠近。
床榻上的少女还在熟睡,时不时发出几声呓语,他听不太真切。
从未如此希望自己的左耳可以听见。
不可否认,她身上的味道总是叫他感到舒心,一种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不是个会压抑自己的人,心里想着什么就会立刻去做,指尖顺着她湿润的眼角缓缓下移,触手可及的温暖竟萌生出一种想要将其摧毁的感觉。
这副美丽的皮囊,难怪被那个老东西看上。
可惜啊......
喻闻雪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手臂发麻,似是被针扎了一般。
尚未从回忆中缓过来,以至于她看向顾云深的眼神带着来不及收回的同情,声音带着熟睡后的瓮声瓮气。
“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顾云深笑意渐浓:“第一次有人跟我称作‘我们’。”
“还以为你会质问我,顾容廷为何会落水。”
喻闻雪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此事,顿了顿,道:“我知道不是你。”
若真是他,系统早在一开始就会给出危险警报。
顾云深没说话,伸手拂去落在她颈窝的桃花。
锁骨处传来冰凉的寒意,喻闻雪登时警铃大作,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何为授受不亲?”顾云深语气温和,眼角含笑:“我没亲。”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谁说他亲啦!
险些忘了,反派不通人情,五感缺失。
喻闻雪盯着他手里的花瓣,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在山里待了七年,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看他衣衫整齐,伤口也经过处理,只是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红痕依旧没有褪去。
她微微皱眉。
迟迟得不到回应,顾云深勾起的嘴角平了些许,捏皱了藏在袖口里的香囊,又问了一遍:“你怕我亲你?”
“不是!”
这跟亲压根就没关系啊!
能当上反派的脑回路必定不正常,许是更加了解了他的过去,喻闻雪不再如之前那样怕他,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云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慌乱,摩挲搁置在一旁的匕首,道:“所以,你不怕我亲你?”
喻闻雪盯着匕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怕。”
声音洪亮且富有感情。
此情此景,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婚礼上常出现的那个场景:
你愿意嫁给他吗?
我愿意。
......
这个氛围莫名有些暧昧,她拍拍发昏的脑袋,心道自己一定是晕倒了还没完全恢复。
“这样啊。”顾云深放下匕首,长眉一挑,转身去屏风后不知忙了些什么。
喻闻雪摸摸脸,又摸摸手臂大腿,发现完好无损,一块肉都没少。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头满地找鞋。
顾家上下果真是待他不好,这才三月,床上只有一个薄薄的棉被,摸起来还不是纯棉。
还有这漏风的窗户,老掉渣的木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很快,顾云深回来了,把穿鞋想跑的她重新拎回床上。
与之而来的,是一种皂角的香气。
他去沐浴了?
手腕被牢牢禁锢,视线颠倒,她整个人被压在床上,目光所及之处猝不及防闯入一双幽黑的眸子。
两人发丝纠缠在一起,发梢残存的水滴顺势滑落。他的手指冰凉,气息却滚烫炙热,喷洒在她颈边。
一股战栗感在身体里生根发芽,喻闻雪下意识想挣脱开,又因这副皮相呆滞了一瞬。
色令智昏啊!
她想。
“抱歉,我没有试过。”顾云深飞快起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让你失望了。”
喻闻雪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跟他接触久了,自己脑子也出了问题,开口道:“我才没失望,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找一车面包人干你!”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能跟反派这样说话呢,小命还要不要了?虽说见过他奶团子时的样子,但不代表他真的是面团捏的……
顾云深心情极好,低声笑道:“好啊。”
“不过,面包人是什么人?”
*
喻闻雪自然没有跟顾云深解释什么是面包人。
为了拯救群芳馆的生意,她想出一个点子,需要跟卫衡商量,没时间再跟他解释。
上次借用了卫老先生的二胡,才顺利完成任务,于情于理,都该去感谢人家。
卫衡见了她就止不住地欢喜,奈何嘴拙又不知说些什么,原地转了几圈,挠挠头道:“喻姑娘来了。”
喻闻雪抱着几个纸袋,神秘兮兮地凑上去,小声道:“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不用闭店......”
距离太近,卫衡微微失神,只一味地点头应和。
喻闻雪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那我们开始吧。”
卫衡:“啊?”
半个时辰后,卫衡看着门前摆得满满当当的字画,迟疑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喻闻雪打包好最后一个袋子,眸光亮得惊人,叉着腰道:“相信我!”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迷人的。”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谁又能拒绝得了盲盒的诱惑呢!
不出所料,盲盒的推销效果很明显,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卫衡望着源源不断前来购买字画的百姓,心理那份暗藏的情愫再次涌动。
他握紧拳头,看着忙前忙后的喻闻雪,鼓起勇气开口:“喻姑娘,你,你如此尽心尽力,我......”
“闻雪。”一道柔柔的女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林清婉摘下帷帽,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打扰了,我刚从侯府出来,听说你可能在这里,就不请自来了。”
喻闻雪先是一惊,随后问:“林姑娘可是有急事?”
“那日祖母寿宴,太后微服出巡,对你的乐声赞不绝口,便托我来问问你,可否愿意一同去祭祀大典?”
祭祀大典是历朝历代不可或缺的重大庆典,往往伴随着春猎、秋狩等骑射活动。
只有王公贵族以及朝中四品以上官员才可一同跟随。
喻闻雪看着一盒子金光闪闪的元宝,忍住想摸的冲动,纠结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地迟疑点,避免叫人觉得她掉钱坑里。
“我知道这些钱不多,但你放心,太后对你青眼有加,将来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助之处,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林清婉道。
喻闻雪依旧犹豫。
这可是皇家祭祀,若是表演失误,会被杀头的吧。
但金元宝还在发光,似乎在对她招手。
简直是精准拿捏她缺钱的心理
见她一直纠结,林清婉忍不住开口:“对不起,其实是我向太后娘娘主动举荐了你。”
林清婉握住她的手坦白:“我很喜欢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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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困在侯府寄人篱下,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原来是这样。
喻闻雪定定地看了她半晌。
内心深处的柔软一点点塌陷,很少被认可的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也是可以被需要的。
一番衷肠,喻闻雪眼眶发红,当机立断接受了她的邀请。
“你放心,此次出行我会跟父亲一同陪同,还有廷哥哥......”林清婉脸上浮起红晕:“廷哥哥跟二公子,还有二房几个子弟也会去。”
喻闻雪“嗯”了一声,感动在林清婉的通情达理中,怪不得她是女主呢!
不过......
“你方才说,二公子也会去吗?”
喻闻雪瞪圆了眼睛。
林清婉点头,经过苍梧山一事后,她看出来喻闻雪对顾云深有情,又通过顾容廷口中证实了这件事,抿唇一笑:“我既把你当作知己,定会帮你守住秘密。”
她看了一圈,又贴在喻闻雪耳边低语:“到时候,我跟廷哥哥会给你们打掩护的。”
“......”
打什么掩护?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喻闻雪摸摸还在跳动的小心脏,突然觉得那些金元宝也没那么好看了。
意味着她要一边练习二胡,一边盯着顾云深,防止他对顾容廷下手?
八爪鱼也不带这么干的啊!
虽说现在她觉得顾云深并没有那么可怕,但她不会很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彻底改变他的本性。
要不,干脆把顾容廷迷晕了,叫他出不了门吧?
【系统:隐藏任务二,偷看原书男女主亲吻,时限15天】
“我去。”喻闻雪大声道。
去还不行嘛!
怎么没完没了了!
林清婉被她这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是得体笑道:“你去就好,三日后,廷哥哥会为你安排的。”
直到回了侯府,喻闻雪依旧没回过神,陷进自己柔软的床榻上发呆。
顾云深是原书里最大的反派,作者不断描写他有多恶劣,多坏,但平心而论,他对自己并未造成什么伤害。
有很多次,他可以直接杀了她,但他没有,反而一次次把她救回来。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问对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这不禁让她产生思考,关于善恶是非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手指有意无意地摸着床榻上多出来的被子,莫名又想起了他那漏风的房间。
以及他半湿的发梢,靠近时的皂角气息。
罢了,她一个人又盖不了三床被子,分他一个也没关系。
喻闻雪从床上弹起来,发现自己的香囊不见了。
估摸着是白日人多,掉在群芳馆了。
她没多想,琢磨着给顾云深哪个颜色比较好,平日里见他穿着不是黑色就是玄色,按他的性子也不会喜欢太活泼的颜色。
而她的面前,正摆着三床花花绿绿的被子......
老夫人很了解女孩们的喜好,准备的花色都是年轻粉嫩的,上面还绣着各种小碎花。
喻闻雪看着田园风的小碎花发愁。
思来想去,她抱着其中大红色的被子,叹道:“就你了!”
纯色,全新,无暇。
她没有用过。
正好借着送画像的名义把被子送给他。
以防他真的把自己做成门神,还特意画了一个漫画风的卡通头像。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凉风。
【系统:危!检测到反派即将给男主下毒,请宿主及时处理】
12. 痒痒
什么?
喻闻雪一时没拿稳,被子掉在地上。
早不下毒晚不下毒,明日就要出发,偏要今晚下毒,这顾云深跟她有仇吧?
不对,跟他有仇的是顾容廷,她又没做错什么……
来不及思考前因后果,她套上外袍匆忙跑出去。
临走时,不忘把她事先画好的画像带在身上。
既是给顾容廷下毒,那下毒地点必定不会选择他的院子,不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但......
她不知道顾容廷的院子在哪。
喻闻雪拎着油灯,茫然地在顾云深院子附近徘徊好几圈,也没想起来那天钱三指的方向在哪。
正当她打算赌一把,随便蒙一个方向时,顾云深所在院子的大门打开了。
观南见到她有明显的惊讶,随后露出一排大白牙:“喻姑娘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与二公子说?”
喻闻雪把红被子塞到他怀里,踮着脚往里探去:“是有点急事,他在里面吗?”
观南不解,往旁边挪了挪,挡住她的视线:“在,不过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可以的。”
“不成,必须亲自跟他说!”
喻闻雪再探。
观南再挡。
反复三次后,喻闻雪打算使出她的大招——
坐地上哭。
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院子里有人问:“我好像听到闻雪的声音了。”
“是我是我!”趁观南不注意,喻闻雪从他手臂下溜了进来,随即撩了一下头发,洋洋得意道:“你还得练练。”
观南:“......”
那是怕你有危险!
这两天他忙得不可开交,主子在平康郡王府放了一把大火,又拧断顾淮生一只手臂,天知道陪他干完这些事有多累!
惹了他家主子可没有什么好下场,这姑娘怎么呆呆的,还来送被子?
不光如此,这被子颜色鲜亮,里面貌似还……
绣了一对鸳鸯。
院子里的杂草被人刻意修剪过,比起之前那副衰败不堪的样子,多了几分生机。
喻闻雪若有所思,抬头望去,顾云深坐在树下,手执黑子,正凝眸看着她。
发梢被夜风吹起,月光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为这美得过分的脸添了些许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像一位超凡脱俗的神仙。
而顾容廷坐在他面前,两人中间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一文一武,一黑一白。
这幅画面非常养眼。
如果没有提前知道他要杀人的话。
“闻雪表妹,这么晚了,你是来找寻寒的吗?”顾容廷的视线在喻闻雪身上停留一瞬,又转头看向顾云深,笑意更甚。
喻闻雪点头。
阻止他杀人,算是找他吧?
顾云深挑眉笑了一下,语气慵懒:“喻姑娘也会下棋?”
“当然。”喻闻雪应和着,眼睛却一直在顾云深身上瞟来瞟去,道:“听说你们在下棋,我心痒难耐,辗转反侧,所以过来瞧瞧。”
他身上就一件单薄的衣裳,宽肩窄腰,劲瘦的身形一览无遗,怎么看也不像藏了东西。
除非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比如......
她的视线默默下移,落在他腰腹以下的位置。
这个位置不太合适,理应不应该看,但也只有这里,不会轻易被人注意到。
可惜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又有点夜盲,看不太真切。
要是能摸摸就好了……
顾云深没理会她的小动作,把玩手中的黑棋,似是真的在思考这盘棋局。
顾容廷倒是难得机灵一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古怪气氛,意味深长道:“不知表妹芳龄几许?”
“我?下个月就满十九岁了。”喻闻雪随口敷衍着,然后又盯着顾云深看。
到底藏在哪里呢……
“十九,那岂不是跟寻寒同年?他生辰在一月,是雪天出生的,所以叫寻寒,是他母……”
顾容廷顿了顿:“看来你们二人果然有缘。”他扬声大笑,又试探道:“表妹是四月生人?”
喻闻雪:“对,没错。”
“生辰八字也合适。”顾容廷自言自语,指了指对面的蒲团:“表妹坐啊。”
喻闻雪提着裙子过去,忽然发现这个蒲团离顾云深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
太近了,危险。
但离得太远,就没机会摸了。
一阵冷风刮过。
好冷,果然三月早晚温差大,不能穿太少。
她偷偷把蒲团往旁边踢了一下,发现有些远,便又往回踢了一下,落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才放心坐下。
刚一落座,就见顾云深伸手斟茶,弯起眼睫:“兄长下了这么久的棋,想必......”
“想必还是没有我口渴!”喻闻雪按住他的手,像是碰到一块寒冰,但她忍住没往回缩,反而加了点力道。
人在绝境时总会迸发出一些能量,譬如她现在,觉得自己力大如牛,顾云深压根不可能挣脱她。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挣脱开,只是低眸浅笑,笑得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戳中他的痒痒肉了,但显然手背上大概率不会长痒痒肉,她又没有挠他的手心。
喻闻雪硬着头皮道:“我口渴,二公子不如先给我倒一杯茶?”
手背多了活人的温度,顾云深动了动被热意覆盖的手指,笑容如春风拂面:“好啊。”
顾容廷见到两人交叠的手,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这才短短数日,他们二人已牵上手,而自己跟婉妹妹......
表妹这招,很勇敢,有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勇气,做她们不敢做之事,再看看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实在是惭愧。
明日,明日一定要找机会与婉妹妹表明心迹。
同样讶异的还有躲在暗处的观南。
方才他还在担心,主子会如何处置喻姑娘画像一事,按照他惯用的手段,轻则留个全尸,重则五马分尸。
但现在......
观南幽怨地看了一眼喻闻雪。
花一般的年纪,还望主子能手下留情。
喻闻雪低头,眼睛几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倒茶的动作。
顾云深倒茶的姿势很优雅,称得上是赏心悦目。不知他在山里那些年,是如何养成这种良好的习惯,皮肤竟然比养尊处优的顾容廷还要好一些。
盯了很久,喉咙也有些发紧,喻闻雪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尴尬的时候大脑最容易宕机,方才只顾着阻拦他给顾容廷倒茶,却不小心把自己推入火坑。
茶水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倒真的觉得有点渴了。
但宕机的脑子尚且还算清醒,她很清楚这茶里有毒,不能喝。
顾云深把茶杯往她前面推了推,白皙的指尖被滚烫的边缘晕染一层淡粉。
喻闻雪骑虎难下,推回去一点:“有些烫,过会儿再喝。”
“原来是觉得烫啊。”顾云深换了个坐姿,修长的脖颈完全展露出来,道:“我还以为,喻姑娘是担心我下毒呢。”
“怎,怎么会呢!”喻闻雪接过茶杯,装模做样地吹了吹。
该死,晚上太凉,茶水很快就不烫了。
她觉得茶水凉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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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就是她死亡的过程。
顾容廷也忍不住问道:“表妹可是还觉得烫?”
“还好,我就是突然有点想家了。”喻闻雪放下茶杯,背过身去,从袖口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洋葱,沾了两下抹在眼角。
不多时,眼角泛红,她擦了擦压根不存在的泪水,道:“不提也罢,时辰不早了,大表哥还不回去休息吗?”
顾容廷神色黯淡下来,根本没在意她话里的意思:“我听祖母说起过你的身世,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父母?简直不配为人!你放心,祖母与我商议,待过些时日就为你择一位良婿,风风光光从侯府出嫁。”
“多谢表哥……”这下是喻闻雪是真的哭了。
没人告诉她,洋葱这么辣啊!
辣死了辣死了!
顾容廷:“不知表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
顾云深淡淡开口:“茶凉了,待会儿就不好喝了。”
!!!
本以为喝茶的话题被揭过去,他怎么又提起来了!
喻闻雪再次拿起茶杯,在顾云深探究的目光下,轻轻一抿,实则连嘴唇都未沾上半分,笑道:“二公子的茶,甚好。”
“喻姑娘喜欢,那就再喝一杯。”说罢,顾云深又要抬手去倒茶。
“......”你不要过来啊!
喻闻雪现在懂了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咬牙切齿地看向顾容廷:“大表哥该回去了。”
她都舍己为人了,他这个榆木脑袋还在想什么!
顾容廷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
表妹嫌他多余了,耽误她跟寻寒在一起叙旧。
这个傻丫头,心里喜欢却不肯承认。
顾容廷摇头轻笑:““放心,你的婚事,我会放在心上的。”他像长辈一样拍拍她的肩:“你唤我一声表哥,我自是拿你当亲妹妹看,以后在寻寒这有什么委屈,就跟我来说。”
“嗯......嗯?”
顾容廷:“不打扰你们了,寻寒,改日再约你下棋。”
喻闻雪目露疑惑。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系统:恭喜宿主,危机解除】
耽误了太久,眼看天都快亮了,喻闻雪打了个哈欠,“那个,多谢二公子款待,改日去我那,也请你喝茶。”
“好啊。”顾云深扬起笑容,眉眼愈发动人:“那就,明日如何?”
他怎么还真答应了!
按照套路,这不应该是道别时的客套话吗?
“明日我们不是要启程去春猎吗!”喻闻雪率先拒绝。
“那......”
“后日也不成,我要练二胡,很忙的。”
“明日不成,后日也不成。”顾云深盯着她,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指尖有意无意地缠着她的发梢,道:“看来喻姑娘还是觉得我的茶不好。”
“既如此,我只好再为你斟一杯。”
“不必了!”喻闻雪头皮发麻,老实巴交地举起小手:“先,先欠着,等我攒够钱买了好茶再说,怎么能叫二公子喝那些下等的货呢,那都配不上你。”
不等他作出反应,她像个慌张的兔子,一溜烟的跑了。
跑出两步又匆匆折返,将藏在袖口的画像塞到他手里:“这个尺寸小,方便你辟邪。”
“但是,不许让其他人看到。”
顾云深把玩着扣在腰间的剑柄,想到那双发红的双眼,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端起喻闻雪用过的茶杯,一饮而尽。
她今天没有那些奇怪的味道,只有令人愉悦的气息。
连他的心跳都跟着兴奋了起来。
13. 春猎
三日后,喻闻雪乘上顾家的马车,一同前往行宫参加春猎。
从京城到行宫需要赶一整日的路,顾容廷吩咐下人在马车里备下各种新鲜瓜果糕点,身下还有鹅绒软垫,即便坐一天的马车也不会感到难受。
喻闻雪靠在窗边发呆,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完成任务。
她攥紧脖子上的平安符,默默许愿:此次出行不易,一定要顺顺利利才是。
“闻雪会骑马吗?”
顾容廷的声音拉回她纷飞的思绪,喻闻雪摇摇头道:“不会。”
她想了想:“但是我骑过骆驼。”
顾容廷微微一愣,随即发自内心大笑:“表妹确实会讲笑话。”
喻闻雪从他的笑里读出一种逗小孩的感觉,又重复一遍:“我真的骑过骆驼。”
小时候去动物园的时候骑的,还跟骆驼一起拍照呢!
“表妹,你……哈哈哈哈……”
“难怪寻寒喜欢跟你说话。”
顾容廷笑得开怀,偏头看向窗外,白衣少年身姿挺拔,□□骑着红鬃马,不紧不慢跟在马车旁。
再观马车内一直低头发呆的少女,画面极其养眼,不禁露出笑意:“叫寻寒教你骑马如何?”
“二公子有自己的事忙,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喻闻雪忙阻止道。
顾云深就像个没有腿的阿飘,总是悄无声息出现在她面前,没事就摸他的剑,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笑。
她哪敢劳烦这个大反派教她骑马?
等哪天趁他不注意,她就偷走他的剑,这样就再也吓唬不了她!
顾容廷见她脸颊微红,只当她害羞,端起做兄长的姿态,朝着窗外喊道:“寻寒,有时间一起教表妹骑马吧!”
“真的不必!”
轿帘被风吹起一角,喻闻雪抬头,对上少年勾起的唇,心里默念:快拒绝快拒绝……
“好啊。”
……
拒绝失败。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表妹无须害羞,我懂。”顾容廷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若就定在明日如何?”
不如何。
喻闻雪想。
她绞尽脑汁半天,编了个蹩脚的理由,道:“其实我最近不太舒服。”
顾容廷拧起眉毛:“上次就叮嘱过你,要多喝热水,莫要贪凉,热水是最有用的……”
忽地,窗外传来一道清晰的笑声。
顾容廷没在意,继续唠叨:“不要觉得现在年轻就可以为所欲为,等你到了祖母的年纪,各种小毛病缠身,就知道后悔了……”
喻闻雪面上应和,实际一个字没听进去。
书里也没说他是个碎碎念的性子,对他的形容词多半是什么善良、正直之类的,如今看来,倒像是真的把她当成妹妹一样。
顾容廷略感心虚,其实是他骑术不精,念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帮忙罢了。
“既如此,那我只能独自带婉妹妹去了,本想着,有你在,她也有个伴……”
听完这句话,喻闻雪登时大声道:“但是话又说回来,其实我不舒服的是鼻子,似乎不耽误骑马。”
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鼻子?”顾容廷疑惑,但不好过问姑娘家的事,便没再追问下去。
喻闻雪不理解顾云深为何要答应教他骑马,但总归是件好事,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古代又没有车,万一丧尸来了,她还能骑马跑……
为了学好骑马,她特意向林清婉借来一些不用的布料,连夜赶制出一套护膝。
林清婉爱美,对这杂乱的针脚颇有些嫌弃,但见喻闻雪坚持,不忍拂她的好意,勉为其难地套上了。
于是两个姑娘手拉着手,就像两只憨态可掬的企鹅,笨拙地出现在马场。
顾云深牵着马过来,看了眼喻闻雪奇怪的装扮,问道:“自己能上去吗?”
喻闻雪看向一旁被顾容廷抱上去的林清婉……
她拍了拍胸脯:“我可以。”
说罢,她依样画葫芦,学着林清婉的姿势往上爬。
第一次,失败。
喻闻雪尴尬笑笑:“你有没有觉得,你这匹马比清婉的高?”
顾云深:“这是适合十岁孩童学习的幼马。”
“……”行吧。
喻闻雪摸了摸马的毛发,贴在它耳边小声道:“给点力啊马老师。”
千万别把她摔下去。
第二次,又失败了。
第三次,依旧失败……
而另一边,顾容廷搂着林清婉已经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喻闻雪不淡定了。
挤眉弄眼半天,露出一个极其讨好的笑容:“二公子能否给我演示一下?”
顾云深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目光,两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提上马背。
侮辱,前所未有的侮辱。
这个动作像极了她在公园逗别人家的小狗。
但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靠她自己的话,恐怕天黑了也上不去马背。
很快,顾云深也上来了,坐在她身后。
如他所说,这匹马确实不大,以至于两个人一起上马后显得空间格外逼仄,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弧度。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
顾云深显然没有顾容廷的怜香惜玉,一上来就采取猛烈的攻势,两人脱离马场,拐上一条偏僻的小路。
“停停停,太快了,你能不能慢一点……”
喻闻雪忙抱紧他的腰,怕自己跟系统做魔鬼交易换来的好身体又没了。
闻言,顾云深的速度果真放慢了些。
她明显感受到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莫非他有痒痒肉?
玩心大发,她试探性地,在他腰间轻轻按了一下,果不其然,他的身体又颤动了一下。
虽然幅度很小,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在笑什么?”顾云深问。
喻闻雪灵光一闪:“能让二公子教我骑马,我开心极了。”
但……
也不至于这么慢。
根本不是在跑,像饭后散步一样。
“我还以为,你在笑我。”
“那怎么可能呢。”
大反派还挺聪明的。
自认为看破他软肋的喻闻雪止不住地得意,她扭了扭身子,问道:“你能不能再快一点?”
顾云深温声回道:“不是害怕?”
“也还好,我胆子挺大的,就是心脏受不了。”
夕阳西下,清风呼啸而过。
喻闻雪张开手臂,享受着风的温度。
“二公子,谢谢你。”
她衷心道谢。
“谢我做甚,喻姑娘不是刚送了我被子?”顾云深反问道。
喻闻雪问:“怎么样,你睡了吗?送你那个是新的,我没有睡过。”
顾云深低眉浅笑:“尚可,多谢喻姑娘的心意。”
喻闻雪笑笑,紧接着,又听他继续道:“不过,你为何要送我鸳鸯?”
“什么鸳鸯?”
喻闻雪讶道。
“绣着鸳鸯的红色喜被……”顾云深笑意不减:“多谢喻姑娘,竟提前让我体会到洞房花烛的滋味。”
糟了,他该不会又误会了吧?
“我……”
没有想要洞房的意思。
喻闻雪支支吾吾,大脑一时短路,说不出话来。
“你在暗示我什么?”顾云深的声音从她耳头顶飘过:“喻姑娘的喜好还真是特别啊。”
要命!
喻闻雪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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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再多也都是徒劳,不如干脆装死,假装抬头望天:“你看,天边的那朵云,像不像你答应给我的一百金?”
顾云深按住她握紧缰绳的手:“专心点。”
“哦……”
“想要一百金,明天来找我。”
*
此次一同出行的还有顾家二房,为了方便互相照顾,顾容廷将喻闻雪的住处安排在顾家四公子与他的住处之间,而顾云深,则住在另一处的营帐。
四公子的妻子,就是当初捉奸的那位同安郡主。
这件事,喻闻雪还是听紫云跟下人嚼舌根的时候无意中偷听的,为了多听点八卦,她花重金请紫云吃了一碗冰酥酪。
顾家四公子顾淮生常年宿于花街柳巷,即便娶了郡主也不知收敛。
前段时间不小心得罪了人,硬生生被折断一只手臂。饶是如此,却也并未改了那犯浑的性子。
同安郡主性子又嚣张跋扈,两人成婚不过半年就貌合神离。
对此,喻闻雪毫不犹豫地给这位从未见过的四公子顾淮生贴了个渣男的标签。
联想到当日撞见同安郡主捉奸,也就说明与顾淮生偷情之人是他的“嫂子”。
但书里记载,顾家只有三个儿郎......
喻闻雪拍拍脑袋,决定回去之后再贿赂一下紫云获取情报。
在此之前,她先把二胡练好才是。
夜幕低垂,零点星光散在天边。
喻闻雪拿着卫衡送给她的新二胡,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偷偷练习。
林清婉曾说过,当今太后喜欢大气恢弘的曲子。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便去群芳馆借了几本乐谱。
勤能补拙,她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二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扬。
顾云深蹲在草丛后,用河水洗干净手上残留的血迹。
短暂的快感并不能带给他快乐,儿时经历那场大火后,他的左耳便再也听不见,对声音的感触比正常人要迟钝一些。
但他还是很快认出这个熟悉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少女一袭白衣端坐在树下,皎洁的月光打在她的侧脸,头发随意搭在肩上,虽未有繁琐装扮,却令周遭一切都黯淡无光。
另一边,喻闻雪累极了,打了个哈欠。
她出来的急,没注意油灯里的灯芯早已燃烧过半。
光线越来越暗,她揉揉发酸的肩膀,准备回营帐睡觉。
忽而一阵疾风吹过,熄灭了最后那道微弱光芒。
与此同时,一阵哀嚎声响彻在这寂寥的树林上。
没了光源,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哀嚎声越来越近,喻闻雪开动脑筋想,如果这里的野狼也是用哈士奇假扮的就好了。
显然,这并不现实。
“有人吗?”
她蹲在地上摸了一根树枝,顺着月亮的方向往回走,许是心里作用作祟,她甚至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朝她走来。
为了避免声音吵到人,她特意寻了个离营帐很远的树林,这下好了,彻底回不去了。
冷风袭来,喻闻雪抱着二胡瑟瑟发抖,带着树枝径直往前跑。
不能做拐杖就做武器,只要跑得够快,死神就追不上她。
哀嚎声渐弱,由于跑得太急,脚下不慎踩到一个石头,喻闻雪两眼一黑,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啃泥时,腰间被一道强有力的力量包裹住。
“跑什么?见鬼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喻闻雪立马又惊又怕地仰起头。
少年穿着跟她一样的白衣,头发散下一半搭在肩上,夜色太黑看不清他的脸,但依稀可见那副俊朗的轮廓。
她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像是见鬼了。”
一个艳鬼。
14. 嘴甜
顾云深揽在喻闻雪腰间的手用了些力,待她站稳后,缓缓收了回去,“大半夜不睡觉乱跑,可是会被鬼抓走的。”
会不会被鬼抓走喻闻雪不知道,但这附近有野狼,随时可能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为了苟住自己的小命,她只好求助身边这唯一的大活人,腆着脸笑道:“这不是有你在嘛!”
“顾二公子玉树临风高大威猛气宇轩昂丰神俊朗一定不会对弱小视而不见的——”
“吧。”
顾云深弯起唇,笑吟吟地看向她:“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好?”
果然,嘴甜有用!
喻闻雪像是抓住了哄他开心的窍门,一股脑儿地把毕生所学都用上了,从头到尾把他夸了个遍,连他的头发丝都能夸出一朵花来。
除了他古怪的性子。
她实在夸不出来。
顾云深眉心微动,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有意无意地下滑。
良久,他敛起笑容:“虽然知道是假话,但念在你讲笑话不错的份上,勉强帮你一把。”
“那你能带我回去吗?”喻闻雪指了指熄灭的油灯:“我夜盲。”
夜盲也就罢了,偏偏这路崎岖不平,不是有石头就是烂树枝,她怕摔倒就只能偷偷拽着顾云深的袖子。
丢脸,真的丢脸。
终于,在她险些第八次要摔倒时,顾云深停下脚步。
“哎呦!”喻闻雪没反应过来,猛地撞上他的后背,鼻头一酸,瞬间红了眼眶。
“还乱跑吗?”
喻闻雪揉揉发痛的鼻子,声音囔囔的:“我会有计划的跑。”
顾云深:“腿还能走吗?”
“可以。”喻闻雪老实道。
这点小事,还不要麻烦他背了。
“这样啊。”顾云深转过身来,俯身与她对视,笑容温和:“这腿若是走不了路......”
“不用你背我......”
“不如打断吧?”
两人异口同声。
“什,什么?”
变态啊你!
又吓唬她!
喻闻雪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竟然还傻乎乎以为他在关心自己,看来是她想多了。
这大反派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很怕死吗?顾云深问。
废话。
她往后退了一步:“人人都怕死,难道你不怕死吗?”
“死有何惧?”顾云深看着她的眼睛,似是真心想得到一个答案。
在此之前,他只听说有人会夜不能视,于他而言,白天跟夜晚的区别只在于夜晚更安静,方便他杀人罢了。
他不是个喜欢给自己添麻烦的人。
那些给他添麻烦的人,最后不是死了,就是生不如死。
今晚出现是个意外,这并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他下意识摸向袖口,这些时日一直将喻闻雪的香囊带在身上,却再也没有缓解过旧疾。
他不信,于是同意教她骑马,只要一靠近她,那种舒心愉悦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愉悦的来源无法解释,就像他同样无法解释为何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就走到这里。
为何她能轻而易举控制他的病痛?
烦躁。
不如就此斩断。
“你的心疾是娘胎里带的,若找不到合适的解救方法,断活不过二十岁......”顾云深收敛玩味的神色,认真道:“若因疾病缠身,日日痛苦不已,为何不亲手了断?”
“就算我只能活一年,甚至一个月、一天,我也要开心活下去。”
许是勾起过去的回忆,喻闻雪情绪激动了一些,大声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会徒留爱你的亲人痛苦。”
“亲人?”顾云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嗤一声:“你是指你那赌博败光家产的爹,还是把你卖进侯府的娘?”
他盯着她,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对自己说,一字一句道:“何为爱?不是所有与你有血缘之人,都会爱你。”
喻闻雪一滞,想到被父母丢在民政局的那个雨天。
小女孩穿着妈妈买的公主裙,爸爸买的水晶鞋,满心欢喜地等待第一次去游乐园。
那天,是她的生日。
生来不健康的孩子,注定是不被期待的。
病痛会耗尽心血,让爱意消失殆尽。
于是他们选择分开,各自组建家庭,重新养育新的孩子。
他们是健康的,鲜活的。
他们能跑,能跳。
放弃抢救,对她而言,也许是一种解脱。
也是她父母的解脱。
某种意义上,她跟他一样,是不被父母所爱的孩子。
喻闻雪没否认他的话,咕哝一声:“又不是非得有血缘之人才会爱你。”
说罢,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你嫌我走得慢,怎么不用轻功带我飞回去?”
她想坐过山车已经很久了,就算明天会死,那也要痛快享受一次。
芬芳袭来,隐隐作痛的旧疾彻底消散。
顾云深没挣开她的手臂,看着目光倔强的少女,原本烦躁的心情随着她的喜怒哀乐平复不少。
兔子急了也会露出咬人的一面。
喻闻雪不知他想些什么,见他一直没出声,估算着他又在盘算如何吓唬她。
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像个年画娃娃,怎么长大后会是这幅样子?
忽而,脚下一轻,她整个人被打横抱起,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来,就发现自己真的在天上飞起来了。
“轻功!我就说你会轻功!”喻闻雪星星眼,瞬间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高兴不过须臾,顾云深的速度又加快几分,吓得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喊道:“别把我摔了!”
闻言,顾云深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松了几分,慢悠悠道:“不是你说叫我用轻功?”
“不行,太快了,叫你慢点,又没叫你松开......”
很快,两人平稳落地。
鼻尖涌入淡淡的血腥气,喻闻雪捂着脆弱的小心脏,皱眉道:“你受伤了吗?”
顾云深面不改色道:“可能是杀鸡时溅到了一些。”
“你还会杀鸡?”问完这话,喻闻雪发现自己有点蠢。
毕竟他杀人就跟家常便饭一样,一只鸡有什么不能杀的。
“你不喜欢?”顾云深问道。
“喜欢什么?”
血腥味吗?
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看见别人痛苦就开心,看见别人流血就兴奋。
喻闻雪如是想。
顾云深换了话题:“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还有......”他指了指二胡,道:“这东西,难听至极。”
“好啊,等你给我一百金,我就有钱换个好的了。”喻闻雪摊开手。
其实她也知道这把二胡的音质一般,但毕竟是卫衡所赠,她不想欠下太多人情,便选了一把最便宜的。
没准太后一高兴,就赏给她一把呢!
顾云深没再说什么,把她送到营帐外,从怀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布袋,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喻闻雪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个沉甸甸的金元宝。
还是实心的。
*
翌日,喻闻雪早早洗漱完毕就去寻林清婉,毕竟她在这除了顾家兄弟俩谁也不认识。
昨晚抱着金子睡觉,连梦都是美好的。
迎面走来两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位衣裳华丽,满头珠翠,桀骜的眉眼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是那同安郡主是谁?
喻闻雪拐了个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避开她们。
至于她身边这位......
“怜儿,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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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说的那人,可是她?”同安郡主问道。
江怜儿瞥了一眼喻闻雪的背影,敛起眼里的情绪,“嗯”了一声。
“顾容廷看着是个软弱的,实际上大房被他治理得跟铜墙铁壁一样,消息很难传出来。”同安郡主讽刺道:“你放心,本宫会继续安排你与他碰面,至于那药如何下在他身上,就看你的造化了。”
江怜儿勾起嘴角:“多谢郡主,若能成事,怜儿必会尽心尽力为您打探消息。”
“本宫不信,大房养了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还能是那老虔婆心善不成?”同安郡主愤恨道:“当初若不是老虔婆给本宫下了媚药,本宫也不会嫁给这么个浪荡子!”
江怜儿拍拍她的手臂:“过去的事,郡主莫要再提起了,免得伤心。”
“方才那个姑娘,你若不喜,就一并解决了吧。”同安郡主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递到她手里,嗤笑道:“顾家除了顾容廷,不是还有个见不得台面的奸生子吗?”
“郡主,您的意思是?”江怜儿问道。
“不过是个像藤蔓一样缠着人家吸血不放的贱货玩意,跟奸生子……是不是很配?哈哈哈哈……”
江怜儿心领神会,拿过药包,转身往顾容廷的营帐方向走去。
喻闻雪从墙角探出头来,见鬼鬼祟祟的江怜儿,提裙跟了上去。
可惜方才距离太远,她没有听清她们说了些什么。
但作为一个最重要的炮灰女配,江怜儿多半准备搞出点幺蛾子,而这件事,没准还跟同安郡主有关。
她得先下手为强。
经过上次跟丢了的教训,喻闻雪这次躲得极为隐蔽。
不知不觉,她走近一片深林,不远处有一座营帐,看样子是临时驻扎的。
是顾容廷谈公务的营帐。
江怜儿环顾四周,见并无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捕兽夹。
但她又实在对自己下不去狠手,便用脚后跟踩了上去,咬着发白的嘴唇喊道:“救命!有没有人!”
喻闻雪对她一系列的操作看得目瞪口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古人诚不欺我。
依顾容廷的性子必定会对她施以援手,江怜儿就会走原书中的剧情,像个牛皮糖一样缠的他死死的。
喻闻雪越想越气,恨不得上去把江怜儿套个麻袋揍一顿,但她忍住了,打算趁着顾容廷不在先一步把她救了,阻止这场“英雄救美”。
行至江怜儿身边,喻闻雪故作惊讶道:“姑娘,你怎么在这?”
又是这个女人。
江怜儿显然没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个程咬金。
上次搅乱了她的计划,这次竟然故技重施?
营帐门前有人影出现,她回头望了一眼,转而对喻闻雪笑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你的脚......后跟受伤了,我来帮你吧。”喻闻雪撸起袖子就要上手。
江怜儿拒绝道:“不必,莫要伤了你的手。”
“不成,你看你的脚后跟都流血了,晚点就该愈合了。”
“......”
僵持不下,江怜儿只好咬牙掰开了捕兽夹,看着脚下缓缓渗出的红色,微微切齿道:“还是不麻烦了。”
喻闻雪立马收回假装手忙脚乱的动作,笑嘻嘻道:“那我送你回去吧?流了血总得找个大夫瞧一瞧,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
“不、用。”江怜儿踉跄起身,余光瞥见喻闻雪的身后有一道人影走来,转而阴恻恻道:“可否麻烦姑娘扶我起身?”
喻闻雪上前一步,还未扶住她的手,就见眼前飘来一阵白花花的粉末。
很快,她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怜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几滴眼泪,故作不经意朝后面的顾云深喊道:“有人晕倒了!”
“公子,能劳烦你救一下这位姑娘吗?”
15. 粉红
窗外电闪雷鸣,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
“轰隆”一声,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屋内人的脸。
喻闻雪猛然惊醒,身上盖着厚厚的蚕丝被,闷出了许多薄汗。
春日雨水繁多,山林里更为潮湿,衣裳湿哒哒贴在身上,黏腻的着实不好受。
她喘着气,把领口向下拉了一些。
江怜儿究竟对她洒了什么药粉,竟叫她昏睡如此之快?
屋内光线昏暗,她分不清身处何方,摸索着床沿起身。
指尖触碰到一个温软的物体,喻闻雪一惊:“怎么还有活人!”
顾云深支着下巴,静静注视着她的脸,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微松的领口。
他错开视线,嘴角噙着笑意:“不是活人,你还想让死人陪着你?”
“你要不要舔一下嘴唇,看看会不会把自己毒死?”明明是在怼人,不知怎得,听完这话,喻闻雪竟然觉得安心了不少。
这句话像触动了某种机关,很大程度上取悦了顾云深,反问道:“你怕我毒死你?”
“......”
不与反派争长短。
喻闻雪暗自点头,换了个话题:“这次,你又是在哪捡到我的?”
顾云深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在你险些误闯顾容廷营帐的地方。”
“我不是故意去他营帐的。”
“你知道那里是他营帐?”
“好吧我不知道……”
喻闻雪被他弄得有些痒,想要抬头把自己的头发扯出来,又很快被他按了回去。
无奈之下,她只好做一个任人宰割的“毛绒玩具”。
恍惚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她皱着鼻子道:“你熏香了吗?”
还是如此浓郁的花香,难不成,他想扮花仙子吸引蝴蝶吗?
“等等,这味道好像是我身上的......”喻闻雪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裳,喃喃道:“还真是。”
“你中了海棠春。”
“海棠春是何物?”
这个美丽的名字,该不会是——
顾云深阖眼:“媚药。”
作为一个阅书无数的21世纪女大学生,喻闻雪很快清楚发生了什么,颤颤巍巍问道:“那,那个,所以我现在,是不是需要找人......”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毕竟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有些难为情,虽说她博览群书,但架不住纸上谈兵,没有实操经验啊!
况且,这荒郊野岭的,她上哪去找人解毒?
感受到炙热的目光在紧紧盯着自己,顾云深漫不经心道:“我拒绝。”
“......”
谁问你了!
就你有嘴!
喻闻雪攥着被子,哼唧一声:“那我会死吗?”
“你那么怕死,区区一个海棠春算得了什么。”
话音未落,顾云深伸出手,手指抵住她的嘴唇,快速喂她吃了一个药丸。
一抹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药味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想吐掉,又被顾云深捏住下颌,强迫她咽了下去。
“好苦,你给我吃了什么!”
喻闻雪瘪着一张脸,眼眶发红,像是被欺负惨了。
顾云深盯着她,右手垂在身侧,不自在地动了动指尖。
“帮你解脱的药。”
喻闻雪松了一口气,讨好道:“我就知道,您这人特心善,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此药服用后七日内会肠穿肚烂,不治而亡。”顾云深笑道:“发作起来不会有任何感觉,而是在睡梦中慢慢走向死亡。”
“比起海棠春毒发时的痛苦,此药似乎更适合你。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喻闻雪笑容凝固在嘴角,连忙去抠自己的喉咙,被顾云深按住手:“晚了。”
“既如此,不如听天由命。”
“听你个鬼!”
喻闻雪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扭来扭去发疯。
她现在恨不得一把冲上去捏住他的脖子,但又无法与他抗衡,只能小发脾气。
烦死了烦死了!
好不容易换来的健康身体,就这么被他毁了!
想象中的愉悦并没有来,顾云深皱起眉头,再次强调一遍:“是我喂你吃了药。”
“我知道。”
所以才绝望。
顾云深捏了捏她的脸,手感极好:“你不是应该报复我吗?”
“前提是我打得过你啊!”过了一会儿,喻闻雪从被子里钻出来,直勾勾地看着顾云深,道:“能让我做个饱死鬼吗?我想吃烤鸡腿。”
顾云深道:“荒山野岭,只有野鸡。”
“你昨晚不是还杀了鸡?你都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喻闻雪叉着腰,脸颊气的圆鼓鼓:“反正我都要被你害死了,放心吧,等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顾云深环着手臂,眉目舒展开来,轻笑道:“开始吩咐我了?”
“你放心,还有七天,我一个人死了多孤单,不如找个伴。”说罢,喻闻雪做势去抢他腰间别着的剑。
奈何这剑如秤砣一般沉,她拉了半天也没拉动,反倒给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你想与我,生同衾,死同穴?”顾云深也不躲,任由她的动作。
这是什么脑回路?
中毒的是他还是自己?
“没了剑,我还能用枕头捂死你!”喻闻雪把他反扑到床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拿起枕头,“亏我还救过你,你竟不顾我的意愿喂我吃毒药!”
“昨天跟你说的那些,看来都进狗肚子里了!”
“大坏蛋,大不了我们一起下地狱,去跟阎王爷要个说法。”
顾云深闭上眼,等着喻闻雪口中那句,用枕头捂死他。
等了半天,最后传来一阵软绵无力的“殴打”。
还没他拍蚊子用力。
与之而来的,是少女小声的啜泣。
莫名心烦。
“不想死的话,每隔三日酉时来找我。”
喻闻雪止住了眼泪,泪眼婆娑道:“我又能活了?”
“是,也不是。”顾云深定定看着她:“你的命还长着,有足够时间来思考要如何报复我。”
“我等着你。”
说完,他抬腿就走。
喻闻雪心道不妙,上前握住他的袖子:“我刚刚在玩角色扮演,怎么样,演技是不是很好……你要去哪?”
不会去拿真正的毒药吧?
“杀鸡。”
*
那日过后,喻闻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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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见过顾云深。
听闻他被太子派去执行任务,这几天都不在。
战战兢兢等了两个白天,发现自己真的没事,悬着的心放松了些。
可这样一来,三日一见的约定又该如何作数?
若是找不到人,不会真的要肠穿肚烂吧?
为了以防万一,喻闻雪收拾好被褥,厚着脸皮跑到林清婉的营帐,表示想跟她睡在一起。
林清婉虽然惊讶,但没有拒绝,反而很开心,吩咐身边的侍卫把她带来的行囊都搬了过来。
喻闻雪支支吾吾道:“我这几月来癸水肚子不太舒服,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其实她只是想知道自己中的毒究竟如何了。
林清婉没有多问,伸手为喻闻雪搭脉,出身太医世家的她,对医术多少也耳濡目染。
“脉象虚浮,细如丝线,多半与你自小的心疾有关,但无大碍,不过......”林清婉望着她:“你前段时间似乎中过一种毒,但很微弱,而且已经被清干净了。”
“中毒?”喻闻雪讶道:“是什么毒?”
“这个尚且查不出来。”林清婉握住她的手:“还有一件事,你的指尖和耳垂都微微泛红,可是吃了什么异常的东西?”
“可能是……我对房间里的空气过敏,来你这就好多了。”喻闻雪挠挠头道。
“过敏是什么?”林清婉问道:“你还有其他病症吗?”
喻闻雪不知该如何解释海棠春一事。
林清婉毕竟是生活在古代的闺阁女子,对这类事的接受程度总是比来自现代的她更保守一点,若是吓到她就不好了,便随意编了个谎言:“气候一热,我的身体就会变红,你可以理解为我是铁做的,越热越红。”
林清婉似懂非懂,噗地笑出了声:“你好可爱。”
到了晚间,两人一同到湖边练了会曲子,回来后,喻闻雪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略感不对劲。
这种感觉就像看了什么令人脸红心跳限制级电影,虽不至于难受,但就是气血上涌。
林清婉见她状态不对,关心道:“闻雪,你怎么了?”
“无妨,我们洗洗睡吧。”
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喻闻雪想。
营帐外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吵的人心烦意乱。
喻闻雪瘫在床上,又担心惊动林清婉,连翻身都不敢。
心跳得太快了,她很难睡着。
也不知道那个大坏蛋回来没有。
子时更漏的声音响起,喻闻雪放弃入睡,动作极轻地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经过上次的教训,她特意拿了一盏新的油灯。
要不,去试试吧?
纠结不过须臾,她提着油灯朝顾云深的营帐方向走去。
途径一处假山,里面隐约传来低声交谈的动静。
“嫂嫂可有想我?”
这声音......
喻闻雪停下脚步,想听得再仔细一点。
海棠花的香气愈发浓郁,她吸了吸鼻子,贴在树根下。
下一瞬,嘴巴忽然被人捂住。
她瞪大眼睛想看清那人是谁,一抬眼,对上少年波澜不惊的双眸。
顾云深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随后一个转身,拉着她躲到一旁的粗树后。
16. 关心
喻闻雪压着心口,领口被揉得皱皱巴巴。
不动还好,一动起来,那种扑通直跳的感觉愈演愈烈。
陌生的危险使她下意识向后退,后背撞上树干之际,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垫在下面。
少年凛冽的气息越靠越近,她本能将双手叠在胸前,也不知是憋得还是吓得,脸蛋热的活脱脱像被太阳烘烤。
于是她装作不经意,但其实很刻意地踩了他一脚,作惊讶状,朝他对口型:不好意思。
顾云深笑了笑,鸦羽似的长睫低垂,洒下一片阴影。
他俯身低头,没有任何想要退后的意思,手指缠绕她顺滑的长发。
喻闻雪扭了扭身子,眼睛时不时偷瞄他几眼。
这个距离突破了他们以往接触的安全范围,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好像下一秒就要亲上去似的。
紧接着,额头被人敲了一下,纷飞的思绪中断。
“有这么好看?”顾云深小声道。
“一,一般吧。”喻闻雪捂着遭殃的额头,见他退后一步,忙扯了扯被揉皱的领口,回头探去。
而方才那两道人影,也顺着月光露出真容。
若没看错,应当是顾淮生。
至于他旁边那位……
“那疯婆娘最近不知道作什么妖,看我看得跟做贼一样,江怜儿失踪,计划失败,她急得不得了,这才给我留出时间来寻嫂嫂。”
嫂嫂。
又是嫂嫂……
此言一出,喻闻雪瞪大双眼,瞬间失去表情管理。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蹲在地上,大大方方地开始偷听。
站在顾淮生对面那个年轻女子摘下面巾,娇嗔道:“不是你答应我,会说服老夫人同意兼祧一事的吗?”
“结果呢?到现在毫无进展,我在顾家的处境进退两难,就连出门都只能偷偷摸摸的!”
闻言,顾淮生忙劝慰道:“我哪知道大哥是个榆木脑袋,一心只想娶林家姑娘,祖母试探几次未果,现在已经在努力挑拨他与林清婉的关系了。”
“不知哪个狗杂种,竟当街纵马,害得我折断一只手臂,这些时日不方便去看你。”
“嫂嫂,芸儿……”
骤然听到林清婉的名字,喻闻雪登时竖起耳朵,往前又挪了挪,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
衣领被人揪着往回拽了一下,她放低音量,朝顾云深挤眉弄眼道:“为何拦我?”
“再往前,生怕他们看不见你的影子?”
喻闻雪低头一看,自己的影子好像一只巨型安哥拉兔子,活脱脱一个庞然大物。
脑海中又蹦出当日在林府发生的事,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又转回了顾云深身上。
折断人手臂这种事,貌似只有他做的出来。
甚至还收敛了。
思及此,她乖巧地挪着小碎步又蹭了回来,问道:“你认识那个姑娘吗?”
顾云深捻了捻触碰过她皮肤的手指,道:“顾淮生孪生兄长的妻子,罗芸。”
“原来你们顾家有四个公子?”
喻闻雪对此表示惊讶,毕竟书里只提到三位公子,没想到还冒出来个老三,“那他人呢?”
“死了。”
顾云深毫不在意地陈述道:“三个月前,钓鱼淹死了。”
那还是真是够倒霉的。
喻闻雪想。
再观顾淮生其人,兄长去世没多久,这人就去勾搭自己嫂子,甚至还意图利用她构陷林清婉。
比起顾云深,明明这人才像反派。
顾淮生哄了半天,终于把罗芸哄好,闹了好一会儿,依偎在他怀里道:“郡主应该不知道江怜儿是我们的人吧?”
“放心,她不知道,只是没想到江怜儿这般无用,接连两次办事不利,竟叫顾容廷捡回来一条命。这次的下药计划也失败了,估计没脸回来见我,一整天都没见到人影。”
顾淮生暗恨道:“若顾容廷真娶了林清婉,林家断不会同意你进门。”
“倘若出事的是林清婉呢?”罗芸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既然顾容廷不好下手,那就从林清婉身边下手,她一个弱女子,岂不是好拿捏的多?”
“芸儿,还是你想得周到。”温香软玉在怀,顾淮生再也忍不住一亲芳泽,低头朝着那红唇吻去......
草丛里窸窸窣窣,又很快没了动静。
顾云深闭目养神,没理会那香艳的画面,而一旁的喻闻雪在他身边窜来窜去,嘴里小声咕哝着什么。
他听不太真切,只觉心烦意乱。
睁开眼,少女蹲在地上,用木棍画了两个圈。
“太坏了,人心怎会如此险恶!我要画个圈圈诅咒你们!”
不仅要害顾容廷,还要害林清婉,就为了那所谓的兼祧?
有能耐你怎么不自己去祧!
喻闻雪越想越气,把他们二人的名字写在地上,又踩了好几脚。
顾云深懒洋洋掀开眼皮:“你关心他。”
是陈述,不是疑问。
喻闻雪道:“我视林姑娘为知己,当然不希望她被贼人所害。”
“你喜欢顾容廷。”
“我不喜欢他。”
“你喜欢......”
“我喜欢你行了吧。”喻闻雪起身摸摸他的额头,很想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明明上次已经否认过的事,什么脑回路把他又拐进了山路十八弯,说出来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喻闻雪噼里啪啦输出一堆:“我不喜欢他,我就喜欢你,喜欢死了,喜欢到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下辈子还缠着你。”
说完,她摊开手,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顾云深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你又在讲笑话。”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看起来像糖纸包装的东西,道:“既如此,可还要我喂你?”
喻闻雪举起小手:“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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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来就好。”
她刚一伸手,顾云深的手臂抬得就更高了一些。
“你低一点,我够不到。”
“哦,好啊。”顾云深眉头舒展,歪头看她,露出几分少年意味:“现在呢?”
喻闻雪看着越来越高的解药......
她想到上次哄他的话,他似乎很喜欢被人夸奖,忙讨好道:“貌美如花的顾二公子,能不能,再低一点?”
顾云深笑道:“你说过不要我喂你,自己来拿的。”
“那我也要能够得到啊......”喻闻雪微微切齿,心道这人绝对是故意捉弄她。
“险些忘了,你够不到。”顾云深垂下手臂,凝视着她:“可我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喻闻雪试探道:“什么交换?”
总不会要她的人吧?
“我有头疾,你给我做个安神的香囊。”
这些日子他也想通了,不是她的香囊有用。
而是她有用。
他不是个会忍耐的人,想要什么都会努力去得到。
“可我不会做香囊,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我给你买一个可以吗?”
喻闻雪想到自己蹩脚的针线,太丢人了。
她哪里学过这些?
顾云深看着她:“这个怕是买不到。”
“有了香囊在,我的头疾会好很多,心情也会跟着好。”
“心情好了,也许就不喜欢杀人了,不然的话......”他的手指搭在剑上,喻闻雪眼皮一跳,应付道:“我做,我给你做香囊。”
不就是针线活嘛!拿根针,穿个线,在布上戳来戳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如果做个香囊能让他开心,从而放弃针对顾容廷,就算她的手指被针戳几个洞也没事的。
“我同意了,那你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顾云深心情大好,将东西递给她。
喻闻雪忙接过来吃下去,入口没有苦涩的药味,反而有一种清香的甜。
她狐疑道:“这药是变了配方吗?”
“这是饴糖。”顾云深对她的反应丝毫不意外,弯起眼睫:“我何时说过这是解毒的药?”
“你!”喻闻雪不敢跟他争辩,化身一个怂包,轻扯他的衣袖:“人美心善的二公子......”
“你并未毒发,只是需要一些外力把毒素逼出去。”顾云深道:“若想彻底解毒......”
“太弱了,先扎个马步,再跑两圈。”
“......”这对吗!
喻闻雪化身小苦瓜,讨好道:“有没有别的办法?”
“也有。”顾云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若想与人床笫交合,我倒是勉为其难……”
“停!”
喻闻雪头皮发麻:“我做,我做。”
顾云深满意道:“那就,开始吧。”
17. 蔓延
地牢内一片死寂。
老鼠啃食木板,发出“吱吱”的声响。
昏暗潮湿的环境下,血腥味涌入鼻端,顾云深脚步一顿,抬腿跨过了地上的血水。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观南摸摸下巴。
奇怪。
公子何时在意过这些了?
听到脚步声,江怜儿立马跑到门口大喊:“放我出去!”
顾云深掀开眼皮,目光冰冷地扫了她一眼,开口的语气狠戾凉薄,“顾淮生派你来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江怜儿低垂着头,头发乱糟糟披散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发现嘴角干得太久,方才大喊已经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被关在这足足三天有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万万没想到,那个任人宰割的私生子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柔弱可欺。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他一命。
他的存在,只会威胁到主人的地位。
江怜儿扮起柔弱,楚楚可怜道:“我不认识他,求您放了我。”
“老夫人想阻止顾家与林家结亲,又不好出面做这个恶人,于是与顾淮生一同谋划,利用你破坏他们的感情,把你塞进顾家打探消息……”顾云深挑眉道:“我说的对吗?”
江怜儿紧咬下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云深没再看她,等她舌灿莲花地表演完之后,轻声一笑:“你既想叫我放了你,不如说说,你能为我带来什么?”
江怜儿忙不迭跪下,讨好道:“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饶我一命……”
顾云深勾起唇角:“死是最无聊的事情。”
“你若取悦了我,或许,我可以不杀你。”
闻言,江怜儿用手撩了一下头发,试探道:“顾二公子玉树临风,英姿勃发,我等,我等看了十分欢喜,怜儿愿做牛做马,好好伺候你。”
顾云深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是阴狠的,浑浊的。
虚伪的谎言毫无价值。
无趣。
又令人生厌。
忽地,脑海里蹦出另一张明媚的笑脸。
同样是假话,喻闻雪说出来就不令人反感。
他想明白了这点,随意在牢里转了几圈,笑道:“好啊,那就满足你。”
江怜儿心中大喜,以为自己可以顺利逃出去时,等待她的,却是另一个炼狱。
顾云深轻捻指尖,又低头在身上嗅了嗅,确认没沾上血腥味后,扬长而去。
他身后的地牢里,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
为了避免林清婉受到伤害,喻闻雪谎称自己做了个噩梦,梦到林清婉会遭遇不测。
林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加派人手暗中保护。
现在最令人头疼的是顾淮生和罗芸,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若贸然告知顾容廷,只怕他未必会相信。
与此同时,江怜儿失踪的消息也逐渐传开,还未掀起什么水花,就听闻同安郡主突发恶疾被送回京。
对于同安郡主的恶疾,众人各执一词,众说纷纭。
有人称她是心病,也有称她是撞邪,更有甚者称她服用五石散过量导致精神失常。
其他人不知,但喻闻雪觉得,此事一定与顾云深有关。
接下来的每天,喻闻雪忙得焦头烂额,白日要练二胡,晚上去找顾云深指导她如何扎马步。
顾云深严格到每次练习的时候都能做到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的动作,稍微跑神一点都不行。
她经常在想,这还是人吗!
于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茶杯里放了很多糖。
没想到这人不管喝了多少带糖的茶水都面不改色,甚至让喻闻雪怀疑他根本没有味觉。
她很窝囊地自己发泄了一会儿,又发现顾云深压根没看她。
这下更气了。
迫于活命的压力,她还是乖乖照办,学着他教的样子扎起马步。
这个场面看起来很像军训时被教官单独“开小灶”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
“腰挺直,别低头。”
“是。”
喻闻雪老老实实照做。
过去的十九年,她没有参加过任何体力运动,就这么蹲了一会儿,肩膀手臂就酸痛不行,忍不住问道:“这样真的管用吗?”
“只要没毒发,很快就可以把残留的毒素逼出去。”
行吧,反正都是你说的算。
喻闻雪默默腹诽。
没怎么锻炼过的腿很快坚持不住,她小小地发了个脾气,腿一软,径直朝前摔了过去,喊道:“哎!”
本以为以他的身手可以很好的接住她,好巧不巧,顾云深没有躲开,任由她摔倒在他身上。
唇瓣碰到一处温软,陌生的触感在黑夜放大她的感官。
等等,这是——
海棠花香愈发浓郁,她的指尖从粉变红,顺着脖颈一路向上蔓延到脸颊......
不好!
顾云深身体僵住,大脑放空了一瞬。
这便是……女子的温度吗?
柔软,怪异,好奇,还有一点……兴奋。
微风拂过他的发丝,吹走那些燥热,他的喉头不自主地上下滑动,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忘了提醒你,肌肤相贴会加重海棠春毒性。”
“现在,你只能与我待在一起了。”
“我,我才不信!”喻闻雪慌忙起身,想证明自己没有毒发,不料发髻的钗环勾住他的衣襟,只得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无意间,戳到一处不该碰的地方。
“别乱动。”顾云深闷哼一声。
这是……
反应过来摸到了什么后,喻闻雪连忙松开手,像个木头人般一动不动,闭上眼,乖乖伏在他身上。
装死。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尴尬的事?
她想不通,甚至很想抓住自己的头发装成一个野人跑来跑去发疯。
怎么就恰好摸到了那里。
怎!么!就!摸!了!那!里!
她不会被灭口吧?
身下明显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感觉下一秒就要杀人似的。
喻闻雪屏住呼吸,飞快把头上的首饰都卸了个干净。
未等她开口询问,就听顾云深轻笑一声:“即便是为了解毒,喻姑娘倒也不必如此主动。”
他笑着,眼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起来无辜极了,“或许,只要你开口,我可以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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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什么?
这又是碰到他哪个兴奋点了?
喻闻雪不理解,但表示尊重,轻声问道:“现在可以动了吗?”
“可以。”
“那我动了。”
说罢,喻闻雪猛地起身,生怕在这多待一秒就要被他问罪。
不管了,苟命要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下一瞬,后颈的衣领就被他揪住。
喻闻雪干巴巴笑了笑,无可奈何道:“那个,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我对天发誓。”
“发什么誓?”顾云深疑惑道:“说你不是故意亲我的?”
“……”
喻闻雪很想为自己辩解,但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最后只得老实巴交地承认错误:“好吧对不起我不小心亲了你又摸了你现在我衷心的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顾云深眨眨眼,歪头问道:“既是道歉,那你的诚意呢?”
说话间,他的身体也在渐渐靠近。
这张脸依旧俊美生动,喻闻雪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身后撞到树干上,退无可退。
他该不会要亲回来吧?
掌心微微出汗,距离越近,她就越紧张。
与之同来的,身上的香味也越来越明显。
难不成真如他所说,一旦中了海棠春,与人肌肤相贴后即会毒发?
鼻梁即将相撞的一刻,顾云深偏头笑了笑,靠在她耳边道:“你身上的海棠春味道更浓郁了。”
……
喻闻雪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紧张的情绪持续了整整一夜,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好转。
饭桌上,喻闻雪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丝毫没有胃口。
昨夜顾云深的话不断回想在她耳畔,满心想着如何解毒,几乎一夜未眠。
果不其然,今天一早,眼底就出现一片乌青,连脂粉都盖不住。
此毒随时可能发作,需以天连山上的泉水泡浴整整七天方可解毒,但天连山是皇家禁地,寻常人轻易不可进入,若不能及时交欢,毒素就会沁入五脏六腑,浑身溃烂而亡。
看了那么多狗血小说,这回要轮到自己应验了吗?
林清婉见她心不在焉,主动给她夹了个肉丸,关切道:“闻雪,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有也不能说啊!
喻闻雪欲哭无泪,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中了魅药。
林清婉还是放心不下,揽住她的肩膀,轻拍道:“你比我还小两岁,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
“我没事。”喻闻雪摇摇头。
林清婉又问:“可是跟二公子吵架了?”
“啊?”
跟他有什么关系?
正欲开口解释之际,就听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
“婉妹妹,闻雪表妹。”顾容廷一袭白衣,手持折扇,意气风发地朝二人走来。
喻闻雪却率先注意到了他身后的顾云深。
同时,他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个人默契地移开眼神,仿佛昨晚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那张脸带着柔和的笑意,就像挂着一张看不透的面具,叫人忽略他温柔外表下诡谲的内心。
18. 猎物
来到行宫这几日,四人还是第一次在一起用饭。
喻闻雪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随后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针,在饭菜里挨个试一遍。
虽说顾淮生的手伸不到林家这么远,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谨慎些为好。
林清婉看不懂她的意图,但还是尊重她的想法,帮忙递锦帕。
另一旁的顾容廷忍不住问道:“表妹这是……”
“我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要害清婉,不得不仔细一些。”喻闻雪面不改色道。
顾容廷不太赞成,劝道:“不过是梦境罢了,俗话称,梦都是相反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喻闻雪快速把所有菜都试了一遍,见银针并无发黑现象,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好啦!我们吃饭吧!”
顾云深扫了一眼桌上的餐食,用筷子夹了一块绿豆糕递给顾容廷:“我记得,兄长很喜欢吃绿豆糕?”
顾容廷神色微有动容:“多年未见,寻寒还记得我小时候爱吃什么。”
“这种事,死了都不会忘。”
喻闻雪觉得他话中有话,困意瞬间消散。
顾云深何时有这好心?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绿豆糕,银针虽没试出毒,但保不齐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佐料。
未等顾容廷接过,她率先夹走放到自己碗里,在众人愣神的目光下,自圆其说道:“二公子怎么知道我也爱吃绿豆糕,小时候爹娘不给我买,只给哥哥吃,我每次只能偷偷吃他们剩下的。”
说完,她装模作样地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眉头紧皱,看起来凄楚极了。
顾容廷叹了一口气:“表妹受苦了。”
林清婉偷着抹了一把眼泪:“以后姐姐给你做绿豆糕。”
喻闻雪摆摆手:“没事,都过去了,不提了,不提了……”
顾云深没理会几人上演的苦情戏码,挑眉道:“绿豆寒凉,你不能吃。”
“偶尔吃一次。”似是怕他抢走,她忙不迭塞到嘴里,“好吃好吃。”
她吃得太急,一下子被噎住,呛得小脸通红。
顾容廷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清茶,林清婉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愈发怜悯道:“慢些吃,这盘绿豆糕都给你。”
呜呜呜真好!
喻闻雪下一瞬就要扑倒香香软软的林清婉怀里,不料被顾云深拽过手臂,在她手腕处捏了一下,慢吞吞道:“不出意外,今晚会更难受。”
“难受?”林清婉担忧道:“闻雪,你究竟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喻闻雪随意编了个理由,道:“我来了癸水……”
林清婉恍然大悟。
怪不得二公子不让她吃绿豆糕这种寒凉之物,只怕会加剧疼痛。
心疼之余,同时又感叹二公子连女子癸水这种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脸色腾地一下红了,默默挪到一旁。
顾容廷也瞧出了两人的不对劲,但他不知为何,见林清婉朝他这边靠近,用眼神示意他,顿时明白几分。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闻雪寻寒是真爱!
喻闻雪不知他们的小心思。
一边是身上的海棠春,一边是系统的任务,这些事加起来忙得焦头烂额。
最重要的,还有顾云深让她做的香囊……
还没工作,就提前体会到996的痛苦了。
唉……
*
气候逐渐炎热,午饭后,林清婉不愿出门晒太阳,躲在屋里研磨草药。
喻闻雪热得不行,距离任务期限还有十天,焦躁地来回踱步,忍不住道:“清婉,待会儿侯爷他们一同去围猎,你不好奇吗?”
林清婉摇摇头:“廷哥哥不擅长这些,去了只怕也是徒劳,更何况晒久了,皮肤会变黑。”
“皮肤黑了,就不好看了。”
喻闻雪又问:“那其他姑娘都会去送点水呀,糕点呀,你就不想给侯爷准备点什么?”
“这些事情他身边的小厮自会去做。”
林清婉停下手里的动作,眨着无辜的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抿唇笑道:“闻雪,你是不是想去一睹二公子的风采?”
“……”
怎么又扯到顾云深了,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喻闻雪对上她好奇的视线,咬咬牙点头:“是,所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林清婉但笑不语,简单收拾一下桌面的残局,随后拉着喻闻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叹道:“你每天打扮的太朴素了,我替你梳妆吧?“
喻闻雪生怕浪费时间,屁股刚一坐下立马弹了起来,拒绝道:“不必……”
林清婉摸着她柔软的长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一直想有个妹妹,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头发生得真好,乌黑光亮的……”
喻闻雪眼睛酸酸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又暖暖的。
午后阳光明媚,世家子弟聚齐在一处,在各自的地盘安营扎寨,展开第一场围猎活动。
围猎不分男女,只论输赢,女眷们也身着干净利落的骑装,英姿飒爽。
喻闻雪提着林清婉送她的新裙子,小心翼翼地走着。
她很少穿这样鲜艳的红色,裙裾流转,行走间散出熠熠星光,拉起林清婉的手好奇地四处张望,叹道:“纯天然,真好看。”
林清婉一脸宠溺:“你好像见什么都觉得有趣,像个小孩子似的。”
“这叫享受生活!”喻闻雪比了个“耶”的手势。
两个妙龄女子踩着阳光而来,一个温婉大方,一个明艳动人,在宽阔的草地上显得格外耀眼,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远处,顾云深隐在阴影处,凝眸望着那抹靓丽的身影,牵马的动作一顿。
不管在哪,他好像总能第一眼看到她。
“诶,林姑娘旁边那位,是哪家的千金?”
“不知是朝中哪位大臣养在深闺的宝贝女儿,竟从不示人?”
“好像是顾家带来的,没听说顾家还有这么个美娇娘……”
众人议论纷纷,闻言,平康郡王抿了下嘴唇,朝着一旁的侍卫道:“去打听一下,她是谁。”
顾容廷是文臣,不擅长骑射,因而并未上场,只来凑个热闹。见林清婉带喻闻雪拎着食盒来看他,忙不迭接过:“辛苦婉妹妹和闻雪表妹了。”
喻闻雪不想做电灯泡,决定短暂利用一下顾云深,道:“你们聊,我想去找二公子。”
林清婉红了脸,偷偷看了一眼顾容廷,缓缓点头。
顾容廷难得聪明一次,像对待小辈一样和蔼道:“你来了,他会很高兴的。”
那倒也不必。
喻闻雪想。
长号声响起,围猎正式开始。
为了避免发生诸如海棠春一类的事件,喻闻雪没有走远,混在人堆里,时不时注意着顾容廷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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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婉那边的动静。
她都这么努力了,顾容廷能不能支棱起来,勇敢一点。
碧草连天,野花随着微风吹拂摇摇晃晃。
“喵——”耳边传来一阵猫叫,一只受了伤的小奶猫从她面前跑过,它的小腿流着血,雪白的毛发被黏成一团,发出微弱的哼唧声。
估计是附近野猫的孩子,猎场上箭矢无眼,很容易被人误伤。
喻闻雪心软,朝小奶猫的方向跑去,在附近一处土洞旁发现了它。
小奶猫的眼睛湿漉漉的,躲在树后不敢靠近她,又悄悄露出一点圆滚滚的脑袋。
“小可怜。”喻闻雪从自己裙摆下撕了一条碎步,蹲下来给它包扎小腿,摸着它的头:“你也一个人吗?”
“喵——”
“看来我们很有缘呢,我也是一个人。”喻闻雪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现在没有能力养你,等我有能力了一定把你带回家,总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寄人篱下……”
包扎完毕,她把小奶猫放在土洞旁,依依不舍地离开。
一回头,撞上一张满是油腻的脸。
平康郡王摆手示意,身边的手下纷纷向后退,随后上下打量着她,问道:“这位姑娘好生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喻闻雪记得这人,上次派人欺负顾云深的就是他,这肥头大耳、大肚便便的样子还真不好忘。
她道:“您认错人了。”
说完,抬腿就走。
“诶,别走啊。”平康郡王拦住她的去路,粗壮的手指抿了抿下巴:“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怎么样!”
不怎么样。
喻闻雪不想理他,若叫他认出来,她就是当日朝他洒迷药的女子该怎么办?
她还想苟命呢!
“抱歉,我还有事。”喻闻雪不断后退,直到靠近河边,脚步停住。
“一个借住在顾家的表姑娘,能有什么要紧事?”见她迟迟不说话,平康郡王没了耐心,脸色骤变:“小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朝身后喊道:“不如,就以她为猎物如何?哈哈哈哈……”
身后跟着的几名富家公子面面相觑,他们不敢得罪平康郡王,却也无法接受他暴虐的玩法。
以人为靶,头顶苹果,谁射中即为赢。
若箭术好,赢了平康郡王,难免惹他不悦,若输了,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只怕小命就没了……
平康郡王环视一圈,发现竟无一人敢上前,怒喝道:“谁来发第一箭?”
无人应答。
“没用的东西。”他随意踹了身边的侍卫一脚,从箭筒里掏出一把箭,道:“可惜,本王没带靶心出门,不若就以姑娘的耳环为靶心怎么样?”
大变态!人渣!
喻闻雪小脸煞白,在心里将他骂了个遍。
平康郡王扭了扭他肥硕的身体,伸个懒腰,不怀好意地笑着:“现在求饶,可还来得及。”
“只要你伺候好我,一切都好商量。”
喻闻雪绞尽脑汁去想应对之策,但智商不允许,平康郡王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等不到她的回答,拉起弓嗤笑道:“既如此……”
忽而,箭矢如流星般划破长空,将平康郡王的箭一举射到地上。
一道白影从树上翻身而下,少年衣袂翩翩,低头掩饰眼底的寒意。
顾云深走上前来,勾起唇角道:“跟她玩有什么意思,不如我来陪王爷玩如何?”
19. 主动
“又是你。”
平康郡王轻嗤一声:“上次侥幸让你逃走是本王大度,你拿什么来跟本王谈条件?”
他抽了抽嘴角,眼里充满不屑,道:“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罢了。”
“私生子……又有何妨?就凭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顾云深低眉道:“还是说,王爷不敢与我打赌?”
平康郡王瞬间变了脸色。
账本在他手里就等同落在太子手里,太子迟迟没有发作,不知背地里在谋划什么。
平康郡王回头看了一眼其余人,问道:“你想赌什么?”
“以我为靶,射中发冠为赢。”顾云深走到喻闻雪身边,将随身携带的长剑递给她,在她略施粉黛的脸上停留须臾,随即收回视线,“若我赢了,人归我。若我输了,任凭王爷处置。”
“本王断不会输。”平康郡王大手一挥,身旁的侍卫立马恭敬递上他的金弓,他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口浊气:“没想到顾二公子也难过美人关啊?哈哈哈哈......”
自打认识顾云深开始,除了林家赴宴那次,喻闻雪还从未见他把剑摘下来过。
怀里抱着的长剑如同一个烫手山芋,她的心绪堪比腾空起舞,上下起伏不定。
这样无异于是用自己的命去赌,他为何......
喻闻雪正欲开口劝阻,就听顾云深漫不经心地说道:“若王爷输了,也做一次我的靶子,如何?”
人群里有人劝道:“王爷,莫要伤了自己。”
“笑话,他挨打都不会反抗,还能射中本王?怕是提弓都使出吃奶的力气了吧?”平康郡王朝地上啐了一口:“再加一条,输了,就给本王下跪□□。”
“王爷......”
“你们都退下,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现。”平康郡王神态自若:“别让顾二公子丢了脸面。”
顾云深勾起嘴角:“好啊。”
“喂!”喻闻雪拉着他的袖子,靠在他右耳边小声道:“你不是会轻功吗,带我跑就好了,跟他打什么赌啊!”
“或许,因为有趣吧。”
“......”又戳到他的兴奋点了。
整天打打杀杀的,能有什么意思?
喻闻雪还想说点什么,而对面已然拉起金弓,弓弦挤在平康郡王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压出褶痕。
此时此刻,这张脸很像菜市场被毛线捆绑的五花肉,被挤压的皮肤渗出很多油。
短期内不会想吃五花肉了。
她想。
喻闻雪捏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再观顾云深,面不改色地站在树下,仿佛断定了他不会输。
这就是来自于反派的自信吧。
平康郡王阴恻恻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跪下来认错,本王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王爷还不开始吗?”
“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平康郡王喊道。
话音刚落,长箭射出,箭矢擦过顾云深的耳廓,被他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这次是失误。”平康郡王登时大怒,抽出一旁的箭:“再来!”
依旧未中。
林中传来阵阵鸟鸣声。
接连三次,他无一次射中顾云深的发冠。
平康郡王面露不愉,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
若他身手这般好,又怎会被打成那样都不还手?
这段时日,他屡次找人暗杀顾云深,却三番两次被他逃脱,就连前几日派出的江湖高手也未能成事。
十二名,整整十二名杀手,竟无一人幸免于难,若说没有太子的人暗中保护,他定不会相信。
难不成,这些人都是他自己......
“王爷输了,该我了。”顾云深淡淡开口。
“你!”平康郡王抖着肥肉,手指颤抖:“你敢诓我?”
“哦?何为诓骗?”顾云深拿起地上被丢掉的弓箭,低头笑了笑:“愿赌服输,不是吗?”
说完,他迅速射出一箭,穿过平康郡王稀疏的发冠,整个人披头散发,一下子被吓得瘫在地上。
喻闻雪在一旁看呆了,想要为顾云深欢呼,又担心幸灾乐祸过于明显,强忍着笑意,低头把难过的事全都想了一遍。
眼看落了下风,平康郡王咬碎银牙,面色慌张地往回跑。
还没走出几步,被顾云深一箭拦住去路。
少年歪头一笑,语气轻快:“方才王爷统共射了三只箭,而我只射了一次。”
“你想说什么?”
顾云深没立即回答,转身拉过喻闻雪的手腕,问道:“考验你马步扎得如何的时候到了。”
?
跟她有什么关系?
喻闻雪还未问个清楚,就发现手里的长剑已然被他收回,换成了弓箭。
很重,险些没拿稳。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射接下来那两箭吧?”她问。
顾云深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弯起眼睫:“会用吗?”
“你看我像会的样子吗?”
喻闻雪抱着沉重的弓箭,觉得还是剑比较顺手。
她想得出神,直到身后撞上一道坚实的臂膀。
顾云深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道:“双脚与肩同宽,腰背挺直,手臂拉紧。”
“什么?”
她想回头,被顾云深轻轻掰过下颌,少年清冷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注意力集中,不要看我。”
谁看你了!
她就是......
好吧确实想回头看他。
有了他的助力,喻闻雪顿时觉得弓箭轻了很多,兴奋道:“你说我们若是不小心把他射死了,是不是再也没人欺负你了?”
“你担心我。”
“这算担心吗?”喻闻雪蹙眉道:“我就是不希望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
顾云深笑了,胸腔震动不停。
彼此呼吸交缠,被风吹起的墨发拂过她的发丝,伴着心跳声,弄得人心里发痒。
这样一张如玉脸庞,若是不喊打喊杀,估计会更多人喜欢。
“专心。”
喻闻雪凝神静气,放平心态,手里的箭就这么射了出去,一举穿过平康郡王袖子上的纽扣。
“啊!”
平康郡王大叫,他的下身,湮湿一团暗色......
这就是被大佬带飞的感觉吗?
“来,来人呐!”平康郡王捂着下身,生怕这里遭了殃。
而原本待在这里的世家公子和侍卫们早已躲到远处,根本听不到他的呼救。
这下倒真是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有最后一箭。”顾云深问道:“你想以哪里为靶心?”
喻闻雪努努嘴:“我想吓唬他变成公公......”
“那就听你的。”
“别,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平康郡王连滚带爬,甚至忘了自称“本王”。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除非......”喻闻雪扮了个鬼脸:“他不是人!”
“晚上想吃什么?”顾云深握着她的手,调换了方向。
喻闻雪打了个哆嗦:“反正不吃五花肉。”
看着就油腻。
说话间,最后一箭穿过平康郡王的衣裙下摆,距离他宝贝命根子不过一寸距离。
喻闻雪再次感叹,这力度掌控得也太好了!
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平康郡王早已吓得晕了过去。
喻闻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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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喜,准备与他庆贺,一抬头,恰好撞上一处温软的唇瓣。
夕阳的余晖均匀地洒在他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很想扑上去。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一直是紧紧相贴的状态。
若是换做平常,她必定会避嫌拉开距离,但今天没有......
熟悉的花香再度侵袭,她捂着额头准备先发制人,嗔道:“你干嘛突然低头!”
指节因用力有些泛白,顾云深回味着那点蜻蜓点水的触感,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似乎是你主动凑上来的?”
“我中了海棠春,你也中了吗?”
为了避免失态,喻闻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拎着裙子转身,道:“那个,时候还早,我先回去了。”
“我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
算了,越解释越乱!
顾云深没有拦她,目光灼热地望着黄昏下奔跑的红色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
傍晚,喻闻雪吃过饭后立刻扎入冷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热,太热了。
浑身就像一个发烫的火炉,一碰水就冒着白气。
虽然顾云深提过不准碰冷水,可不碰冷水,这种燥意根本无法缓解。
偶尔碰一次应该……或许……大概……没什么吧?
沐浴后,她穿着薄薄的里衣,凑到林清婉身边,准备跟她学习做香囊来消磨时间。
只要转移注意力,就一定可以忽略身上的海棠春。
林清婉笑道:“怎么突然想学做香囊啦?”
喻闻雪摸摸鼻子:“给顾云深做的。”
“二公子呀。”林清婉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拿起一旁的绣筐,从里面挑出几个不同颜色的布料,问道:“你想绣一个什么送给他?”
喻闻雪简单翻看一下,想了想:“燕子吧。”
她记得,小顾云深当时放的风筝就是一只燕子。
也许,被关在院子里的母子二人,最期盼的就是像燕子一样自由自在。
林清婉认真替她选了一个藏青色的锦缎,“你看这个如何?”
喻闻雪看了一会儿,随后拿起一旁银白色的布料:“这个吧,绣一个黑色的燕子。”
“想不到,你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却对二公子这般上心。”林清婉串好线,又掰过她的手,指点道:“这样用针,不容易伤了自己。”
喻闻雪有模有样地学,怎么说她也学了这么多年画画,绣花这类手工活,应该难不倒她。
她拿起自己的“旷世神作”——一个看起来像是个燕子的不明生物,笑道:“你觉得如何?”
林清婉看了又看,很努力地辨认一番,纠结道:“你这个是麻雀还是燕子?”
有这么难辨别吗?
喻闻雪委屈极了,拿起这个四不像,咕哝道:“其实,也可能是鸭子......”
折腾了一个晚上,林清婉困极了,打了个哈欠:“不如明日再学吧?”
喻闻雪神色恹恹:“你先睡吧。”
她现在精神亢奋地不得了,以后不会每天晚上都这么难熬吧?
睡不着,好烦!
突然有些怀念侯府,即便天大的雷声,都吵不醒她。
吵不醒她......
这不对劲!
林清婉曾说,她似乎中过毒,又被人清干净了。
莫非在侯府时,有人给她下过毒?
至于替她解毒之人......
脑海里突然蹦出在顾云深房间醒来那次的画面。
会是他吗?
喻闻雪想求一个答案,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是不是,一问便知。
20. 碍眼
天空下起蒙蒙细雨,雾气缭绕,模糊了视线。
身上被雨淋湿了一半,喻闻雪有些懊恼自己出门没有带伞。入夏的衣料本就单薄,湿答答贴着身体,怪不舒服的。
眼下好不容易蒙对了顾云深的所在的营帐位置,她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去换衣服,毕竟……
来都来了。
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躬着身子,抬手轻轻扣了三下。
房门诡异地自己开了。
更奇怪的是,她刚进去,房门又自己关上了。
……
本以为淋了些雨,海棠春带来的不适会减少一点,没想到燥热却愈发强烈。
喻闻雪不禁瑟缩一下。
见鬼了?
门外的观南打个喷嚏,贴心地把门拴上了。
这么晚了,下着雨,喻姑娘还来找他家主子,不是真爱是什么?
他可得有点眼力见,就算天塌了今晚都不会再出现一次。
观南拍了拍手,烧水去!
房间内充斥着淡淡的草木香,微弱的烛火被带进来的冷风刮得一颤。
喻闻雪站在门口,踮起脚尖轻声唤道:“二公子?”
无人应答。
这么早就睡了吗?
不过好像也不是很早。
她又往里走了走,声音大了些:“二公子,你睡了吗?”
屏风后终于传来一声闷哼。
声音沉郁,听起来不太舒服。
他受伤了?
喻闻雪蹑手蹑脚绕到屏风后,只见顾云深双眸紧闭,额角渗出些许冷汗,看样子睡得极不安稳。
除了手腕上常年系着的白布条,身上看起来并无包扎痕迹。
不是受伤就好。
喻闻雪松了一口气。
记得奶奶以前说过,做噩梦的时候是不能叫醒的,否则人会变傻。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过来,她干脆坐在旁边,撑起下巴欣赏起了“美人”。
这幅皮囊生的实在不错,肤色冷白,但嘴唇是健康的红色,还有高耸的鼻梁,长而密的眼睫……
再往下看,还有纤长的脖子,上面的喉结微微凸起,顺着精致的锁骨向下,隐约可见起伏……
小眼睛,不许再看了!
非礼勿视!
热意更甚,喻闻雪松了松领口,视线又落到他的手腕上,那里似乎有血。
念在之前被他救过几次的份上,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忘恩负义,不如……
给他换个药?
思及此,她轻轻碰上那处白色绷带。
未等她触及手腕,整个人就被按在床上,一阵天旋地转。
喻闻雪下意识撑起身,正欲开口说话,脖子被人一把掐住。
她奋力睁开眼,入目是顾云深满是阴翳的双眸。
完蛋了,要死掉了!
这也太倒霉了吧。
她用力去拍他的脸,试图让他看清自己,然而手臂软绵绵地使不出力气,样子滑稽地就像溺水后拼命扑腾翅膀的大白鹅。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死翘翘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忽地松了些。
突然没了承重点,喻闻雪一下子瘫在床边,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这人,睡觉力气还这么大!”
意识渐渐回笼,顾云深歪头看着喻闻雪,手指微微蜷起。
血腥残酷的梦境逐渐被眼前灵动嗔怪的少女取代,长睫掩盖的双眸释放出最极致的欲念。
“怎么,不承认啊?”喻闻雪按着他的手,指向自己的脖子:“看看你的杰作……”
话音未落,整个人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淋雨了。
顾云深想。
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只觉头痛愈发减轻。
烛火将两人交缠的身影无限拉长。
窗外雨势渐大,昏暗的房间里,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扑通作响。
肩膀蓦然一紧,喻闻雪缓慢地眨了眨眼,因海棠春带来的燥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的身体带着不正常的温度,却莫名让人感到安心,舒适。于是鬼使神差地,扭了扭身子,伸出手回抱了他。
好凉快,好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在炎热的夏天吃了一口冰西瓜,还是中间最甜的那一块。
舒服不过须臾,很快又被他轻轻推开。
顾云深别开脸,嗓音有些喑哑:“你来做什么?”
“想见你,就来了。”
喻闻雪两手一摊,把他从前说过的话还了回来。
“是吗……”顾云深垂头,笑意淡去几分:“骗我的人,可都没有好下场。”
“没骗你。”喻闻雪很是怀念方才那个触感,主动凑上去问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云深顿了顿:“没有。”
喻闻雪学他刚刚的语气,压低声音:“骗我的人,可都没有好下场。”
“……”
见他不说话,她又往前蹭了蹭,道:“你把我脖子掐红了,就没什么想说的?”
顾云深这才抬眼,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出现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淋过雨,头发跟衣裳都有湿润的痕迹,隐约可见里面小衣的颜色。
他收回视线,淡淡道:“抱歉。”
喻闻雪回味着他身上的温度,又怀疑他就是那个替自己解毒之人,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掐脖子这件事,谆谆善诱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是不是……该付出点行动?”
“嗯?”顾云深挑眉。
喻闻雪搓搓手:“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
虽说提出这种要求很无礼,但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在自己难受和丢脸中间,她果断选择后者。
反正是他先主动的。
没错,一点儿也不过分。
顾云深只是静静望着她,幽黑的双眸里,清晰倒映出少女满含期待的眼神。
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默默将她的衣服往上拉了一下。
喻闻雪略有失望,咬咬牙,试探性地戳戳他的手。
没反应,像个木偶。
脸颊渐渐发热,她干脆将手覆了上去。
男女大防什么的,哪有她的命重要?
再说,她是现代人,古代人的规矩束缚不了她。
见他还是没反应,她又抓起那只冰凉带着薄茧的手往自己脸上贴,还偷偷蹭了蹭。
太凉快了!
堪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掌心充盈温软细腻的触感,顾云深的手指忍不住颤了一下。
“替我解毒的人是你吧。”喻闻雪舒服极了,对这双手表示十分满意,心情好了,脑子却不太好,干脆整个人窝在他怀里,死皮赖脸道:“被弄伤了,走不了路,你赔吧。”
不等他拒绝,她又搂着他的腰:“不要说我伤的是脖子,伤了脖子导致呼吸困难说话不利索脑子也缺氧必须好好睡觉才能恢复。”
“你不怕我伤了你?”顾云深淡淡道。
“你会吗?”喻闻雪眨眨眼:“你若真想杀我,还替我解什么毒?”
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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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开眼笑地把他的被子扯过来,盖上肚子,“睡觉的时候肚脐不能着凉。”
被当成人形抱枕的顾云深:“……”
他没拒绝,只是抱着喻闻雪的手臂,默默收紧,用内力替她烘干了衣裳。
她身上的味道,会令他着迷,会不受控制,这是第一次,他不希望自己丑陋的欲念吓到她。
怀里的少女呼吸绵延,很快进入梦乡。
他垂着头,贪婪地汲取她的全部。
伸出手,指尖从她的额头轻轻下滑,描绘着她的眉眼、鼻梁、还有嫣红的唇瓣。
脖子上的红痕太过骇人,他想要触碰,又在触及之前缩了回去。
良久,他用指腹蘸取药膏,轻柔地点涂在她脖颈,随即从背后拥着她,把脸埋在她的颈侧,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他不喜欢那些人看她的目光,他们肮脏,愚蠢,时不时投来恶意的垂涎。
扭曲的想法在心里生根发芽。
若将她做成香囊,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带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他……
*
一连几日,喻闻雪都会在晚上偷偷钻进顾云深的营帐。
顾云深不知道从哪里又给他弄来了新的药丸,只要不动情,毒素暂时可以控制,不一定需要男女交合。
活了十九年,她还没对谁动过心呢。
眼下海棠春未解,于她而言始终是一道心腹大患,但天连山的温泉水并非寻常人可得,她没办法,只能靠这个人形凉宝宝缓解。
况且,流言蜚语伤不了她什么,只要小命活的久,其他都是浮云。
最要紧的是,他竟然!没!拒!绝!
不仅没拒绝,还主动给她当凉宝宝。
春猎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这几日,大家似乎都很忙,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十五日的期限过半,喻闻雪蹲了半天,终于在湖边碰到了顾容廷。
顾容廷一见她就下意识往后看,没有见到林清婉,略显失望。
“表妹可是来寻我的?”
喻闻雪点点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顾容廷跟林清婉的感情进度过于缓慢,若无外界刺激,基本上一天只涨一点,若按这个速度,猴年马月她也完不成任务。
无奈之下,她便精心设计了一场浪漫告白计划,就等顾容廷同意后,亲自去实现。
简单阐述自己的想法后,喻闻雪满含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
顾容廷欣慰笑道:“表妹如此为我着想,我怎会拒绝。”
说罢,他隔空虚拍了拍喻闻雪的头,慈爱道:“表妹,谢谢你。”
“若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好了。”
“小事,小事。”喻闻雪在心里为自己竖起大拇指,距离任务期限还有五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策划这场表白。
待表白之后,她就在旁边起哄,气氛到位,亲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真是聪明如她!
人影消失在视线中,目睹这一切的顾云深,手里把玩着一朵刚摘下来的木芙蓉。
笑意减淡,泛着刺骨的寒意。
“咔嗒”一声,花枝因用力过猛被折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头。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忽明忽暗的光影遮住了他情绪暗涌的眼神。
他眯了眯眼,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蔓延心头。
为什么,这种笑容不能只属于他一人。
为什么,她的身边总是有很多人。
碍眼。
那就让他消失好了。
21. 缱绻
顾云深做了一个梦。
碧草连天的山野,山花漫烂,鸟语花香。
粉衣少女背着竹篓赤足在河边捉鱼,裤角被她挽起,露出光滑白皙的小腿,足下的银铃声清脆入耳。
河水缓缓流淌,不同于以往血腥暴力的梦境,这副画面是难得的平静祥和。
微风轻轻拂过少女的发丝,吹起面纱一角,被刻意掩饰的姣好面容展露无遗。
一双湿漉漉的杏眼乌黑,眸光亮得惊人,手捧一只刚捞上来的小泥鳅,朝他喊道:“寻寒!”
他下意识想要应和,身体却比他的思绪率先做出反应,先一步走到少女面前。
她将捉来的泥鳅放入一旁的水囊,叉着腰,气鼓鼓道:“照这个捉法,什么时候能捉到鲤鱼?”
“鲤鱼?”他不解道。
“你是不是笨蛋,成婚需要赠鲤的!”
“成婚......”
顾云深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眼,过于陌生的词汇叫他隐隐感到危险。
少女踮起脚,沾有河水的指尖搭在他的颈后,嗔道:“怎么?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以后你就要与我相看两相厌了。”
话音刚落,她踮起脚,轻轻咬上他的嘴唇,作出一副凶狠状:“快帮我捉鱼,不然今晚别想上床睡觉!”
一股酥麻的感觉在身体里生根发芽,蔓延,逐渐形成参天大树。
温软的触感袭来,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赏赐。
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发,即将抽离之际,他凭着本能按住她的后脑,阻止她后退的动作,继续侵.入、索取。
熟悉的香气驱散了虚幻梦境,朦胧的阴霾消散,渐渐重现光明,一张娇俏可爱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顾云深缓缓睁开眼。
梦到她了啊。
手里的银针被他摩挲个遍,头痛却迟迟没有发作。
他碰了碰嘴唇,女子的柔软仿佛历历在目。
相比较于前两次的误会,这次的感触更为明显,也叫他明白一个道理。
与她亲近,似乎是一件很愉悦的事。
这种愉悦与杀人的快感完全不同,或许男女之间,也并非只有肮脏的□□交易。
还有更有趣的玩法。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云深兀自笑了笑,不过一瞬,又很快消失。
他屈起手指在桌上轻扣三下,观南从暗处现身,道:“公子,诱饵放了三天,平康郡王已经上钩。不过,这些日子属下一直跟着他,发现一件怪事。”
“何事?”
“平康郡王的营帐附近,时常有孩童的哭声。”观南拧眉:“顾淮生在京中的私宅,也有这个声音,但进去查探后却搜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想必有密室暗中豢养这些孩童。”
“继续跟着。”顾云深淡淡道:“剩下的,按我说的去做。”
“是。“观南道:“还有一事,属下已经按照吩咐放那个疯女人跑了,如您所料,她的确是顾淮生的人。”
顾云深抬起眼皮,语气不明:“顾家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
“那就,一并解决了吧。”
*
傍晚,喻闻雪从顾容廷谈公务的营帐出来,手里多了几枝蔫巴的木芙蓉。
为了教顾容廷给林清婉编花环,两人整整忙活了大半日,奈何这人粗手笨脚的,不是力气大把花枝折断,就是把花瓣碾碎,弄了一身花汁。
喻闻雪表示这是她十九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笨的人,若非她要按时完成任务,断不会主动授人以渔。
不,是授蠢蛋以渔!
难怪在原书剧情中,他追妻那么久都追不明白,真是……
太笨了!
喻闻雪耸耸肩,走到一旁的大树下,将断了的花枝扔掉,摸了摸怀里的香囊。
香囊已经做好,虽然样式不太好看,但总归能看出来是只燕子,而不是鸭子。
今晚就去送给他吧。
不知道顾云深现在在做什么呢......
刚走出去没几步,久违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系统:危!检测到反派即将刺杀男主,请宿主及时处理】
香囊不小心掉在地上,沾上了草屑。
喻闻雪怔怔地朝着顾容廷所在方向看去,一抹暗黑色的身影走到拐角复又消失。
她急忙跟上去走到湖边,兄弟二人正背对着她,相谈甚欢。
顾云深的手指打在剑柄上,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顾容廷身上。
那眼神,绝非善意。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起杀心?
顾容廷这个木头怎么又又得罪人了?!
喻闻雪想。
气氛剑拔弩张,再观顾容廷,依旧是那副傻乎乎的样子,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有时候她经常会想,作者果然是公平的,即便作为男主也并非是个十分完美的人。
最起码,智商基本为零。
若是没有男主光环,只怕死了千百次。
见到她来,顾容廷眼角的笑意更甚,道:“闻雪表妹来了,我们正聊到你呢。”
喻闻雪点头应和,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主动站在顾云深的身边,将两人隔开。
“你们在聊我什么呀?”
顾容廷笑道:“左右不过是夸你的话罢了,这些时日多亏表妹作陪,没了你作伴,我们少了很多乐趣。”
察觉到一阵冷风袭来,喻闻雪干巴巴笑了两声,立马抱紧手臂。
这话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虽说是夸自己的话,但听起来怎么这般阴森呢......
她往顾云深身边又挪了挪,企图让自己暖和点:“侯爷说笑了。”
寒风呼啸而过。
冷意更甚了。
喻闻雪这才反应过来,这股逼人的冷意,似乎是从顾云深身上散发出来的。
于是她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最终将视线落在他的腰间。
又是这把剑,吓唬人的剑。
想来这个就是刺杀的“罪魁祸首”。
她上次拿过,很重,偷走显然是行不通。
那就只有骗走......
但以她的智商,只怕更难。
喻闻雪有点绝望。
只希望他不要当着她的面动手,大不了从现在开始,不管顾云深吃饭睡觉,去哪她都跟着。
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她就不信他还能抽出时间动手!
一直站在旁边没开口的顾云深忽然道:“你昨晚不是说,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喻闻雪问道:“这都快四月了,你上哪去弄糖葫芦?”
“在我房间里,你去拿吧。”
未等喻闻雪回答,顾容廷讶然:“你们......昨晚在一起?”
“嗯。”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
喻闻雪偏头去看顾云深。
昨晚她没有发作毒性,明明睡前就偷偷跑回去了......
他这番话,当真是不在乎他的名声了吗?
顾云深的笑意淡了些,莫名的躁郁又浮上心头。
她否认了。
是因为顾容廷。
又是他。
手腕稍一用力,长剑出鞘,发出森冷的白光。
喻闻雪是第一个注意到他的动作的。
警报声不断萦绕耳畔,她下意识回头握住他另一只手,顺势插入他的五指。
为了防止他进一步动作,甚至还用力捏了下,“你,你陪我一起去吧,我不记得路。”
不得不说,骨节分明,手感很好。
就是有点凉。
与此同时,顾云深也在看她。
他看得出来,她在害怕。
害怕他对顾容廷下手。
他很想知道,自己跟顾容廷,她会如何选择。
顾云深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单手拔出长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顾容廷身后刺下去。
下一瞬,腰身被人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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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拥住。
“哇!你眼神可真好,我都没看到那里有蜈蚣!”喻闻雪手臂箍得很紧,心跳不自觉加速:“糖葫芦......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吃吗?”
顾容廷微微愣神,回头看去,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蜈蚣正蠕动身子做最后的挣扎。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里充满赞赏:“寻寒的确敏锐,比我这个做兄长的强多了。”
“是呀,此地蛇虫鼠蚁繁多,侯爷若没事,不如去找清婉吧?”
喻闻雪默默在心里许愿,只求顾容廷别再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
顾容廷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到两人相拥的姿势,又挪开了视线,轻咳一声:“白天,还是要注意点。”
“人来人往,难免有人说闲话。”
“你们年轻人也要稍微收敛一下。”
“我情难自禁,反正抱都抱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说罢,喻闻雪绕到顾云深身前,像个考拉一样缠上他,歪头看向顾容廷:“侯爷,你就别耽误我们了。”
快跑吧大笨蛋!
“你呀你!”顾容廷摇头笑了笑。
看来等回去后,可以着手准备弟弟跟闻雪的婚事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连自己侄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侄女。
直到顾容廷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看不见的黑点,喻闻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放下环着顾云深的手臂,讪讪笑道:“那个,我不是故意抱你的。”
怀里的柔软骤然离开,顾云深的心忽地悸动一下。
来得很快,却又消弭殆尽。
即便他们屡次相拥而眠,也未曾体会这般感觉。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梦中的幻境,久违的心跳声再次响起,他收起剑,抚上心口。
他是愉悦的。
不是味道,是触碰。
对她的触碰感到迷恋。
没了杀意,他的声音轻快了几分:“为何不能故意?”
喻闻雪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死脑子,快想啊!
不会阻止他杀了顾容廷,就不给她做冷宝宝了吧?
她偷偷瞄了一眼他腰间的长剑,稳稳当当待在剑鞘里。
很老实,很听话,应该不会莫名其妙自己跑出来。
喻闻雪小声道:“其实我刚刚犯病了,一时情急就......”
“毒性发作了?”顾云深问。
“是。”
不是也得是。
喻闻雪点头,假装不太舒服的样子:“哎呀,我好难受,头也晕,胸口也闷,今晚能不能还去你那?”
顾云深笑意不减反增:“想我为你解毒?”
喻闻雪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香囊。”顾云深伸出手。
“早就做好了,但是你不许嫌弃丑。”喻闻雪呼出一口气,这道难关总算是渡过去了,从怀里掏出那个绣着燕子的银白色香囊,小心翼翼检查一番后,递到他手里:“这是我做的最好看的一个,里面放了艾草、苍术、菖蒲、川芎和薄荷......”
“就是绣活不太精致,你凑合着用吧。”
说罢,她摊开自己的手,试图证明自己真的很用心,道:“你看,千疮百孔,都是被针戳的。”
顾云深轻捻上面的燕子图案,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勾起唇角:“我说的香囊,并非是这个。”
“那是什么?”
顾云深定定地看着她:“像你方才那样。”
喻闻雪:“......”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她试图跟他讲道理:“大哥,我是人诶,怎么做你的香囊?”
香囊还挂在身上呢!
她能吗?
满腹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就对上他凌厉的视线。
……
罢了,活命要紧。
纠结半晌,她活动活动筋骨,硬着头皮张开双臂,主动抱住他,掌心轻拍他的背:“这样可以吗?”
22. 涟漪
回到房间后,喻闻雪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大典结束搬去顾云深的营帐。
为了防止顾云深继续给顾容廷下绊子,她决定暂时牺牲一下自己,主动当他的人形香囊,顺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明天就是祭祀大典的日子,待一切妥当后,顾容廷就会向林清婉表白,在此之前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林清婉虽不解,但并未阻止,反倒感叹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终于迈出这一步。从妆奁下掏出一个小瓶子,神秘兮兮交到她手里,道:“闻雪,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喻闻雪打开闻了一下,很重的中药味,不禁皱起鼻子:“好冲的味道。”
林清婉小脸一红,好在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总不能叫外人听了去,语重心长道:“这是我亲手调制的,对身体无损。世人对女子过于苛刻,我们要保护好自己。”
喻闻雪没理解她的话,问道:“这个药能防身?”
“不是这个保护……”林清婉咬着下唇,小声道:“房事前服下,可避免有孕……”
“……”
她在说什么?!
喻闻雪险些惊掉下巴,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脸颊发热,手里的瓷瓶如同一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左右手来回倒腾,最后一把塞进枕头下。
眼不见,心不烦。
她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怎么就跟……那什么扯上关系了!
这下可算是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误会大了。
林清婉以为她害羞,拍拍她的手:“我们都是女子,没什么不能说的,二公子习武出身,若行事粗鲁,你大可直接提出来,切不可伤了自己。”
喻闻雪有点想哭,正欲开口解释,林清婉忽地轻轻拥住了她。
“看得出来,二公子很喜欢你,我是真心为你高兴。”
……哪里看出来的?
顾云深顶多是觉得她有趣,逗她玩罢了,毕竟哪个正常人会把一个大活人当成香囊?
也是,她是正常人,自然觉得他脑回路不正常。
万一哪天觉得他正常了,那就说明——
自己不正常了。
林清婉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自顾自道:“真羡慕你,这么快可以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上次见二公子的袖口里不小心掉出了一张画像,我瞧出来了,是你。”她垂着头,淡淡道:“不像我跟廷哥哥......”
【系统:危!检测到女主情绪波动,HE进度后退......】
“其,其实二公子也没那么好!”喻闻雪说道:“你看,侯爷既斯文又温柔,天不亮就要起来看书,不像二公子一天只会舞刀弄枪,我都没见过他读书写字,比侯爷差远了!
她绞尽脑汁,恨不得把毕生所学拿出来哄人,双手来回比划,道:“还有,别看他平时总是笑,实际上对我可凶了,经常吓唬我,一肚子坏水!”
珠帘轻轻摇晃,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门前。
喻闻雪没注意,继续数落着顾云深的坏话:“他还不爱吃饭,挑食得很,身上硬邦邦的,抱着一点儿都不舒服,硌得慌......”
一口气说了一堆,嗓子有些发干,她喝了一大口水,继续道:“总之,你不要被他外表迷惑,连侯爷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林清婉朝窗外看了一眼,揶揄道:“你既说了他这么多不是,那为何还喜欢跟他在一起?”
喻闻雪顿了顿:“因为他长得好看。”
或许吧。
仔细想想,其实他人还挺好的,救了她好几次,还愿意做她的人形抱枕冷宝宝,替她缓解海棠春的毒性。
虽然瘦,但并不弱,反而肌肉很结实,昨天她不小心摸到腹肌后,发现手感不错,趁机又多摸了几把。
他很多习惯挺有教养的,一点儿都不粗鲁......
林清婉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唉,看来以后我只能自己待在这,也没人愿意让我打扮了。”
喻闻雪:“放心,我每天还会来找你给我梳头的。”
毕竟她不会。
自打来到行宫,林清婉每天换着花样地给她梳各种各样的小辫子,穿好看的衣服。
这种行为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林清婉好像把她当女儿养了。
而顾容廷就很像传统家庭中有点憨厚只会打圆场的父亲。
这剧本……似乎有些偏了?
喻闻雪挠挠头,想着要给顾容廷留出时间来布置场地,挽起林清婉的手臂往外走:“我上次去林子里遇到了一只好可爱的小猫,我们去看看它还在不在……”
门外人影攒动,又悄然退去。
顾云深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不明。
*
行宫位于京城西北部,景色宜人,碧水潺潺。
两个姑娘手拉手,在林子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上次那个受伤的小野猫。
喻闻雪看了眼渐渐黯淡的天色,思忖着这么短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顾容廷布置。
这个图纸可是她研究了好几个晚上才搞定的,一定浪漫极了。
忽而,一阵孩童的哭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林清婉停下脚步:“闻雪,你有没有听到有孩子在哭?”
喻闻雪“嗯”了一声,细细分辨声音来源:“似乎在林子里面。”
“我们去看看吧,也许是谁家的孩子走丢了。”说罢,林清婉就要朝里面走去。
喻闻雪忙拦住她,略显纠结:“里面太黑了,你我未带油灯,不如回去喊人来吧。”
“可是……”孩童的哭声越来越大,林清婉于心不忍,揪着手帕:“不然你去叫人,我先去里面看看,万一被捕兽夹伤了怎么办?”
“救命啊,呜呜呜……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林清婉面色焦急,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去看看,听这声音应该不会很远,你回去叫廷哥哥和二公子。”
喻闻雪想了想,把耳铛摘下来放在地上,又画了一个圈,道:“我陪你一起去。”
林中迷雾重重,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循着孩童哭声往里走去,老树下,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男童坐在地上哭泣。
见到有人来,当即苦着一张脸:“两位姐姐,我脚扭了,走不动。”
“别怕,我看看。”林清婉蹲在他身前,仔细替他检查伤势。
男童止了哭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姐姐,我会死吗?”
“不会,只是红了一些,目前看应该没伤到骨头,姐姐背你出去。”林清婉扶他起来,被喻闻雪拦下,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我爹……”男童吸了吸鼻子:“他们叫我爹陈侍郎。”
“原来是陈大人家的公子。”林清婉摸摸他的头:“你爹与我爹是旧相识,你可以放心跟我回去。”
男童搂着林清婉的手臂,低下头:“姐姐,你背我好不好?”
喻闻雪阻止道:“不行,她太瘦了,我来吧。”
男童不语,一味地往林清婉怀里钻。
喻闻雪:“……”
被嘲讽了?
她看起来很弱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力量,喻闻雪俯身朝着男童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姐姐背你怎么样?”
男童飞快瞄了她一眼,干脆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林清婉摇头笑了笑:“无妨,我应该背得动。”
喻闻雪没再坚持,直觉告诉她,这个小男孩有些古怪。
就好像特意在等着她们一样。
几人原路返回,随着渐隐的黄昏一路向南走去。
行至河边,男童稚嫩的声音瓮声瓮气,道:“姐姐,再往前一点就到了。”
喻闻雪狐疑道:“你怎么知道快到了?”
按理来说这里并没出现火光,他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是如何在黑夜判断方向的?
“放我下来吧姐姐。”男童道。
林清婉只当他不舒服了,放下他后,喘着粗气道:“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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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
话音未落,忽然掉落一个用来捕捉野兽的密网,将林清婉死死包围住,吊了起来。
喻闻雪一惊,登时看向一旁的男童,而男童在林清婉掉入陷阱的瞬间就已消失不见。
不好!
她们中计了。
下一瞬,身体蓦地一空,她也同样被一张大网兜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林清婉被吓得不行,呜咽道:“闻雪,对不起,是我执意要来这里。”
喻闻雪疯狂搜索原书中关于这段的剧情。
但书里一次也没提到过。
她们两个共用一根绳子,挂在同一树枝上,显然,树枝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摇摇欲坠。
喻闻雪有夜盲症,黑夜很难视物,凭感觉去摸索周围旁的树枝,试图减轻些负担。
可惜,无论她忙活了多久,依旧没能找到方法逃脱出去,最后只能将身体的全部重力攀在另一处树枝上。
林清婉拔下头上的簪子,颤抖着去割她这边的绳索。
“不要做傻事,这样你会掉下去的!”喻闻雪喊道:“我在进林子前留了记号,为了防止野兽伤人,这里每晚都有守卫巡逻,有人看到会知道我们在里面的。”
闻言,林清婉泪眼婆娑抬头,河水流淌的声音不绝于耳,如果掉下河,必定会砸中水里的尖石,轻则擦伤划伤,重则皮开肉绽……
她收了手,不再乱动,不料被这悬在半空中的高度吓晕了过去。
喻闻雪深呼一口气,这个高度使她的手臂愈发紧绷,力气逐渐流失。
不多时,林中出现火光,巡逻的守卫陆续出动,听到这边有声响,主动喊道:“那边有人吗?”
“有人!”喻闻雪很想喊,但她连大声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很快,守卫们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两人被密网吊在树上的场景。
为首的头领认得晕倒的林清婉,忙指挥一旁的几个守卫,道:“快,把林小姐救下来。”
“是。”
树枝折断一半,眼看两个人就要掉下来,守卫愣在原地,踌躇不安:“老大,先救哪个?”
“若救一个,另一个就会被吊得更高,到时候树枝断裂,恐怕就……”
“恐怕什么?”头领看都未看,啐道:“当然是救林小姐。”
“林家背靠太后娘娘,她若是出事,你们有几条命能承担?”
守卫们面面相觑,几乎是同一个动作,毫不犹豫选择救下林清婉。
淡粉色的身影瞬间被悬挂在大树顶端。
“咔哒”一声,树枝彻底折断。
河面泛起阵阵涟漪。
脊背上传来刺痛,喻闻雪闭上双眼。
不去听,也不去想。
她只是又被放弃了一次。
比起被亲生父母放弃,这次倒是不那么难受了。
毕竟她早就习惯了。
另一边,顾容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见到刚外出回来的顾云深,上前问道:“寻寒,白日你可有见过清婉跟表妹?”
顾云深一顿:“发生什么了?”
“她们两个从下午就不见了,我还以为表妹来找你了……”
“顾侯爷,林家小姐误闯深林,不小心中了陷阱昏迷不醒,林大人正叫了几名随行太医为林小姐医治呢。”
“清婉出事了?”顾容廷急道:“我这就去看看。”
传话的守卫也打算跟着一同回去,被顾云深拦下,问道:“林小姐一个人?”
守卫低头不敢直视,道:“一,一个人。”
“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
“没有?”顾云深严肃道:“我再问一遍,有没有其他人?”
一阵寒意袭来,守卫被这莫名的气势惊住,支支吾吾道:“是,是还有一个姑娘,好像穿着粉色衣裳。不过,她,她不小心自己掉进河里了。”
“在哪?”
“就在灵径河。”
顾云深冷哼一声,随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23. 伤疤
暮色将至,一只白色幼猫在山林里东奔西窜,眼瞳发出幽深的绿光。
河水冷得如二月寒冰,刺骨的寒刀侵入肺腑。
尖锐的沙石刺破了少女的外裳,缓缓渗出血迹。
喻闻雪睁开眼,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之后,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她用力撑起身,试图缓解发酸的身体,但泡了水的四肢酸麻难耐,实在使不上力气。
值得庆幸的是,河水并不深,虽艰难,但好在成功从水里爬了出来。
头发湿哒哒搭在肩上,若此刻有镜子,定会发现自己狼狈得像个女鬼。
罢了。
活下来就好。
碎石太多,她的手臂大腿有多处擦伤。
脑袋被撞得发昏,她随意揉了揉,慢吞吞起身,掀开裤腿检查伤口。
还能流血,说明问题不大。
圆月孤悬,喻闻雪环顾四周,着实分不清方向。
若那些人有良心,必定会回来找她,但她不敢去赌,这样无异于把自己的命再次交到别人手里。
换一次,她还是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随便一个小感染都会死人,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
喻闻雪默默叹了一口气,把沾血带肉的裤腿撕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叫她大脑短暂清醒,双腿在裙间空荡荡的,她在地上捡了一根长木棍做拐杖,顺着有光的地方走。
比起伤口的疼痛,她更担心自己会成为野狼的盘中餐。
饥寒交迫,体力逐渐下降,刚走出去没几步,她就失了力气,只得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这样下去也是茫然,除了累晕在这里,并不会有什么进展。
穷途末路之际,喻闻雪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捡两个石头坐在地上,学着书里的样子生火。
但她压根不认得这是不是可以生火的石头。
只是一味地,傻乎乎地,不断尝试。
试多了,也累了,但火并没有升起来。
伤口越来越疼了。
“喵——”
不远处,传来小猫微弱的叫声。
喻闻雪心中一喜。
有猫在,也许就离人所在之处不远。
她重振旗鼓,学着猫叫的声音应和着。
一只白色的小奶猫出现在她面前。
“喵——”
“是你啊。”喻闻雪记得它,是上次遇到的那只受伤小猫。
小猫亲昵在她受伤的大腿处转了转,随后咬着她撕烂的裙摆,用力拽去。
喻闻雪想阻止,又怕用力掰开会伤到它,摸摸它的头,柔声道:“你要带我去哪?”
小猫继续喵喵叫。
天色越来越暗,许是泡过水的脑子有些发昏,她竟然听了一个小猫的话,跟着它的步伐朝前走。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小猫停下脚步。
这里刚好有一处火源。
周围有生过火的痕迹,虽然灭了七七八八,但隐约还有微弱的亮光,看样子有人在这里驻扎过。
喻闻雪往里添了些树叶树枝,将小猫抱在怀里,贴贴它的脸。
它那样小,跟她一样,是个脆弱易碎的生命。
被水泡过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怀里的小猫却温暖至极。
一人一猫,就这样报团取暖,在这幽静的深林里,沉寂下去。
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原本升起的火源再一次扑灭。
连同她的希望一起,消失不见。
连绵不断的大雨,就像她儿时被抛弃那天一样。
讨厌雨天。
也讨厌被抛弃。
豆大的雨水浇在她脸上,渐渐模糊了视线。
恍惚间,耳畔传来有人呼喊她的声音。
喻闻雪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除去异样的呼叫,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也在朝她逼近。
她把小猫往怀里又按了按,随即掏出一旁的树枝,朝声音来源刺了出去。
“是我。”
少年脸色苍白,美得近乎病态。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披风遮住了喻闻雪的视线。
也许是黑色,也许不是,因为她什么也看不见。
“我这是......死了吗?”喻闻雪笑了笑,弧度不大,但还是扯破了她干裂的嘴角,“都看见神仙了。”
顾云深低眸望着她。
少女形容狼狈,一身粉裙早已沾满了泥巴和血污。
唯独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依旧在笑。
一边笑,一边安抚着怀里的猫。
找到她之前,他想像过很多种她可能会出现的样子。
也许会扑到他怀里说她很害怕,也许会高兴终于有人找到了她。
甚至她应该生气,应该发脾气,怨恨那些人为什么没有救她。
但她什么都没有。
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脆弱,无助,如同漂泊的浮萍。
“还能走吗?”顾云深问。
喻闻雪反应稍慢,但听清了他的话,回道:“我的腿在流血,很疼。”
她没想着瞒,毕竟受伤就是受伤,又不是瞒了就会叫他可怜。
那才不是顾云深的作风。
果不其然,听完这话,顾云深下意识看向她的腿。
虽不自在,但她并未觉得害羞,问道:“你身上有止血的药吗?”
“我还能走,就是有点疼,可能会很慢......”
话音未落,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来。
喻闻雪下意识抱着他的脖子,怀里的小猫窝在她胸前紧紧扒着她的衣服。
宽大的外袍盖在她身上,挡住因雨水带来的寒意。
如今的状态却称不上体面,暮春时节的衣料单薄,将她的身体曲线暴露无遗。
最重要的是背上的伤,总不好这里也叫他帮忙上药。
此处地势险峻,外面大雨滂沱,两人只好被迫找个山洞临时避雨。
火光被点燃,顾云深毫无顾忌地拉过她的脚踝,吓得喻闻雪差点把怀里的猫摔了下去,忙拒绝道:“我自己来就可以。”
“怎么,要你的神仙哥哥来上药?”
“……倒也不是。”
方才那是情绪上涌,以为自己要死了,出现了幻觉。
区区小事,怎么好劳烦人家动手?
喻闻雪想。
但顾云深的动作显然比她脑子转得还快,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动手麻利地上完了药。
还是大腿上的。
喻闻雪干脆把手臂也伸了出来,由着他动作:“那麻烦你了。”
“有人动手,我还省事了,谢谢你。”
“谢谢你来找我。”
闻言,顾云深洒药的动作顿了顿,笑道:“你怎知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也许,我是来杀人的。”
喻闻雪小声嘟囔:“你当我三岁小孩,好人坏人分不清。”
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之前围着的白色绷带被水泡过后又掉了出来。
她问:“你这里受的伤还没好吗?”
顾云深收起金疮药,伸出手腕给她看,正色道:“你想看吗?”
“你这算不算自揭伤疤给我看?”喻闻雪好奇,但并不想戳破人家的伤心事,轻轻推开他的手:“不必了,这是你的隐私。”
这里环境虽差,但有火有食物,还有猫,她心情好了不少,也有力气开起玩笑,道:“万一我看了,你要以身相许怎么办?”
“你在暗示我?”顾云深又添了一把火,把外袍脱下来烤干,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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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她:“因为我摸了你的腿,所以你暗示我要以身相许?”
“......”他在说什么?
喻闻雪怀疑脑子进水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她纠正道:“那是上药,不是摸。”
“可我碰到了。”
“那也不算摸。”
“碰不算摸吗?”
“当然不算!”喻闻雪飞快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下,“这叫碰。”
说完,她又顺着往下滑,严肃道:“这才叫摸。”
“有区别吗?”顾云深问:“所以你不想叫我以身相许?”
怎么听起来有点失落?
喻闻雪贴了贴他的额头,又贴了自己的,喃喃道:“没发烧啊。”
“没发烧也在说胡话,还不如我呢。”
短暂的肌肤相贴后,顾云深盯着她的眼睛:“你对我,就不好奇吗?”
“是挺好奇的。”喻闻雪问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顾云深从怀里掏出一副耳铛递给她:“你的。”
“你眼神还挺好的,比我强多了。”喻闻雪伸出五指,能看清的视野依旧有限。
她捂着眼睛,只露出指缝中一点光亮。
唯有眼前人的模样,格外清晰。
火光添了些暖意,为了避免顾云深再提“以身相许”这件事,喻闻雪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话题,道:“你猜猜,我名字是怎么来的?”
顾云深漫不经心道:“你爹姓喻,你娘姓闻,你出生在一个......”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冬天。”
“全错!”喻闻雪一副“我就知道”的得意模样。
“哪里不对?”顾云深伸手插进她的发间,捻起一缕发丝。
喻闻雪捋着小猫的毛发,举起它的爪子朝顾云深眨眨眼,道:“我跟奶奶姓的。”
“奶奶?”
“就是祖母。”
脸颊的发丝被风吹散,她低着头,自顾自道:“父母都不要我,只有祖母要我,就改了她的姓。”
“我也不是出生在冬天,我是四月生人。”
“四月是个好时节,但我出生那天,百年难一遇的下起大雪,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黄尘没马长安道,残酒初醒雪打窗。客子惯眠芦苇岸,梦成孤浆泊寒江。”
“爷……祖父给我取得名字,是不是很美?”
顾云深继续玩着她的头发,目光却停留在她的脸上。
他看了很久,回道:“很美。”
眼皮越来越沉,脊背上的伤口再一次撕裂,喻闻雪挪了挪身子,为了让自己舒服些,整个人靠在墙壁,一动不动,变成了一个木偶人。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顾云深似是不习惯这种沉默,主动问道:“四月,真的会下雪吗?”
“当然是真的。”喻闻雪语速极慢,发现原本淋湿的头发几乎都干了,但她没思考太多。
“我就知道你不信,但在我的家乡是真实存在的......”
少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息。
探子之前将她的亲缘关系调查得一清二楚,没理由出错。
除非......
而她似乎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在这般情况下,仍然放心与他独处。
就像顾容廷形容她的那样,单纯,善良,美好。
但顾容廷不了解她。
她的另外一面。
比如找到她时,那个狼狈却倔强的模样,在见到他后还是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
她不应该这样的。
更不需要这样。
良久,顾云深攥着她的手,用内力将她身上最后一点潮湿烘干。
他望着她阖上的双眼,黑夜闪烁的点点星芒,也随着她的沉静,黯淡了下来。
24. 偷看
喻闻雪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
心口隐隐作痛,后背上的伤口因被水泡过更加撕心裂肺的疼。
距离任务完成期限还有不到一天,她的时间不多了。
雨声淅淅,夜色越来越深,深到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彻底变成了“盲人”状态。
她摸索着起身,无意中触碰到一处丝绸般柔软的东西。
未等她反应过来,手腕被人轻轻钳住。
“饿了?”顾云深问道。
“不饿。”喻闻雪摇摇头:“二公子,我们何时回去?”
再不回去,她背上的伤口怕是要溃烂了。
顾云深将灭掉的火光重新点燃,少女睡眼惺忪的娇憨展露无遗。
他看了很久,垂下眉眼,道:“雨未停,明早回去。”
“也行。”
反正表白在晚上,还来得及。
只是祭天大典大概无法如期参加,不知道太后会不会怪罪。
喻闻雪哀叹一声,问道:“二公子,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可不可以把我骨灰洒在湖里。”
“挫骨扬灰可不是什么好事。”顾云深蹙起眉头,嘴角平了几分:“你不是最怕死了吗?”
“怕是怕,但迟早会有那一天。”喻闻雪笑了笑,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渐渐低沉下去,“能多活几天最好,若是不能,也好把身后事交代一下。”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顾云深探向她的额头。
没发热,但脉搏虚浮无力,随时可能丧命。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平生第一次,那里竟然不太舒服。
为何有心疾的是她,他却会不开心。
喻闻雪打起精神,拍拍脸不让自己昏睡过去,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不喜欢侯爷?”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顾云深想笑,但发现自己压根笑不出来,反问道:“所以,你还是喜欢他?”
“我不……”
“啊,对了,你说你喜欢我。”
“……”喻闻雪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为了更了解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他欺负过你吗?”
顾云深终于看了她一眼:“没有。”
后背有伤,喻闻雪不敢背靠墙壁,于是偷偷倚在他身上,利用好现成的人形肉垫,凑上前问道:“既然没有,我瞧他对你也挺好的,不如你们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兄友弟恭,岂不妙哉?”
“兄弟相爱?”顾云深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那叫□□。”
喻闻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人怎么听人说话总喜欢听一半?
这是重点吗?
她想反驳,紧接着,顾云深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一丝又一缕,笑道:“你既喜欢我,那你想跟我相爱吗?”
明知他在说玩笑话,喻闻雪还是恍惚了一下,摊摊手道:“这可要让顾二公子失望了,某人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怎么,你想当鳏夫吗?”
听完这话,顾云深刚平复的心情又低了下去,折断了添火的树枝。
没由来的烦躁。
喻闻雪见他不说话,大方的把衣服分给他一半。
怎么说这人也是为了救自己来的,手腕上的旧伤还差些复发,她不能忘恩负义。
仔细想来,他已经救了她好多次了,即便嘴上总是喜欢吓唬人,但并没有伤害她什么。
雷声滚滚,隐约可见大雨卷起的白烟,周遭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抬手间,拉扯到背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顾云深听到了。
他问:“你还有其他伤到的地方吗?”
喻闻雪顿了顿,摇头道:“没……”
眼前之人显然不愿意相信她的说辞,指尖轻扣几下,冷冷道:“老实交代和打断手脚,你选一个。”
“活阎王。”喻闻雪小声嘟囔:“我后背受了伤,你还会为我上药不成?”
“你为何觉得我会拒绝?”
闻言,顾云深瞟了一眼她纤细的脖颈,随后拔剑划破衣袖,割下一块布料递到她手上:“你若不放心,可蒙住我的眼睛。”
雨势渐小,滴答落在石岩上。
如同她的心底最坚硬的部分一点点在融化,消失殆尽。
古代人就这点不好,衣着打扮太过于繁琐,以至于喻闻雪脱了半天才解开胸前的系带。
顾云深双眼被布条绑住,拿着药的手却精准找到了位置,“疼就叫出来。”
纤薄的脊背伤口深可见骨。
喻闻雪咬住下唇,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奇怪,明明他的眼睛被蒙住了,怎么还能一下子找到伤口?
没有一处下手是浪费的,就算睁着眼睛也很难做到吧?
喻闻雪忍不住问:“你这衣服是不是透光?”
顾云深的手停顿了一下:“不透。”
“我不信。”
“你应该信。”
“那你借我看看。”说罢,喻闻雪回过头,一把扯掉他眼睛上的布条,挡在自己眼前。
“还真是不透。”她先是睁着眼睛看,随后摘下来对比,确实看不见。
但她没有怀疑自己,而是质疑他人:“你方才是不是偷偷摘下来了?”
“没有。”
顾云深否认。
“那你为何这么黑还能找准位置?”
“血腥气。”
“......”行吧。
喻闻雪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才不会做那种无聊的事。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连时间都放慢了。
顾云深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拿回布条的手指蓦地一滞。
火光照耀下,少女洁白无瑕的肌肤晃的刺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喻闻雪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胡乱去遮他的眼睛:“你怎么还睁眼呢!”
古代的胸衣根本遮不住什么,基本就是个摆设,她特意画了个草图请林清婉找人帮忙定制了新款胸衣,样式跟现代的差不多。
掌心下,细长的睫毛轻扫,痒意却蔓延到了心里。
喻闻雪故作凶狠:“你还睁!”
顾云深喉头一滚,不动了。
“闭上眼,我说睁开你才可以睁开。”
“好。”
喻闻雪动作麻利地穿上了衣裳,直到胸前的蝴蝶结完美系好,她才开口:“可以了。”
“你胸前......为何有道疤?”
“什么?”喻闻雪支支吾吾道:“你看错了。”
“是吗?”顾云深轻嗤一声:“谁伤了你?”
医生啊,还能是谁?
喻闻雪不会傻乎乎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只怕要被他当成疯子。
思来想去,她胡乱扯了一个理由:“小时候遇到坏人,被刀砍的。”
“刀砍不会是这个形状。”顾云深盯着她的眼睛:“除非,是有人想挖你的心。”
喻闻雪不说话了。
他懂得还真多。
顾云深继续问道:“换心,可以治好你的病吗?”
“怎么可能。”
就算是医疗科技发达的21世纪,都无法保证百分百的手术成功率,古代这种医疗条件,只怕刀刚下去,人就没了。
喻闻雪苦笑道:“我现在很健康,能吃能跳,没什么不好的。”
似是怕他不信,她站起来转悠了几圈。
只是刚一起身,就晕了过去。
......
原本定在四月初一的祭天大典因暴雨延迟一天举行。
喻闻雪在昏迷了一夜之后终于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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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林清婉守在她床边,双眼红肿,看样子哭了很久。
见她醒来,忙按住她的手腕为她把脉,“对不起,都怪我不好,竟轻信了那个小孩子......”
喻闻雪眨眨眼,随即笑道:“你看,我还活着,命真好!”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听二公子说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身体被石头划得千疮百孔......”
林清婉每说一句,就要停下来哭一会儿,若是换做以前,喻闻雪必定会有些头疼。
但现在没有。
原来真的会有人,因为她的安危哭成这样。
不过她更难想象顾云深夸大的能力。
千疮百孔,那不成筛子了?
她晃了晃脑袋:“我睡了多久?”
林清婉吸吸鼻子:“昨夜子时到现在,应当是八个时辰。”
“这么久!”喻闻雪猛地起身,不慎拉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二公子在哪?”
“他送你回来之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林清婉摸摸她的额头:“先吃些东西吧。”
喻闻雪手臂和大腿的伤口被处理地很好,淋雨之后第一时间上了药,因而并没有溃烂地很严重。
但后背上就没这么幸运了,林清婉看过之后叮嘱她一定不能平躺,只能侧睡。
还有几个时辰,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雨后初霁,喻闻雪披上外袍偷偷跑出去摘了满满一筐木芙蓉。
顾容廷忙完公务回来,率先来看她,一进门就焦灼地喊道:“闻雪啊......”
得了,又来了。
喻闻雪准备迎接他的碎碎念,但今日的顾容廷并没有唠打开话匣子,只一味地给她塞很多好吃的。
“这是寻寒叫我带来的。”他停了一会儿,继续道:“还叫我不要打扰你休息,少跟你说话。”
“你说,我是那种唠叨的人吗?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时常觉得祖母唠叨,但如今我也长大了,许多事......”
喻闻雪打断他的话:“原计划,别忘了。”
“罢了,不急于一时,你先养伤为重,婉妹妹她现在也没有心思......”
“不成,这是我算的黄道吉日,今晚有流星雨,如果成功表白,你们两个会恩爱非常,还会生一对特别漂亮的龙凤胎!”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顾容廷险些就要相信了,但转念一想,仍是拒绝她的请求:“你先养病。”
“我已经好了,你看我比兔子还能跑!”
喻闻雪就差原地打一套军体拳。
僵持半晌,直到林清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顾容廷才松了口:“那就依你,总不好叫你为了我们白白操心这么久。”
傍晚时分,春猎的行赏仪式即将开始。
林清婉本不愿喻闻雪下床,但奈何拗不过她的脾气,最后只好陪着一起出门,寸步不离。
喻闻雪看了眼天色,东西准备地差不多了,就差人到齐了。
她谎称腿疼,先行一步撤退。
林清婉阻止道:“那我跟你一块回去。”
喻闻雪:“我想去见二公子。”
“这......”林清婉叹了一口气:“罢了,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你留在这就好。”喻闻雪笑盈盈指着她身后:“侯爷来了。”
林清婉抿唇,脸颊浮上红晕。
一回头,顾容廷正拿着一个花环朝她走来。
喻闻雪没有走远,退至花丛后面蹲下,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油纸伞,静候佳音。
她看得认真,只要顾容廷比手势,就立马出现。
“三。”
“二。”
“你怎么在这?”顾云深没有把她拎起来,而是蹲在她的旁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这是......在偷看?”
25. 乐趣
“嘘!”喻闻雪用食指抵住他的唇,示意他不要出声。
唇上传来丝丝麻麻的触感,顾云深眉头上挑,依着她的话,没有继续开口。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一对璧人你侬我侬定情于树下。
时机一到,喻闻雪打开事先准备好的罐子,霎时间,萤火虫漫天飞舞,瞬间点亮昏暗的夜空。
顾容廷从袖口掏出一枚玉戒,随着萤火流转的轨迹跪在地上,颇为紧张:“婉妹妹,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与我相伴一生吗?”
由于过于激动,他的双腿微微发抖,一下子从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跪地。
喻闻雪:“......”
白教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
林清婉的脸色由红变白,忙扶起他:“廷哥哥,你这是......”
“婉妹妹,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容廷的声音比平时大了好几分,但仍是止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站起来后,又因发麻往前倾去。
“我愿意……”
太丢脸了!
喻闻雪简直没眼看,无奈叹了一口气,抄起油纸伞,快速冲到他们二人面前。
“砰”得一声,油纸伞撑开,木芙蓉的花瓣从空中飘散。
芬芳铺了满地,一朵朵,一瓣瓣,交织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顾云深站在不远处,目光专注地看着伞下的少女。
少女撑着油纸伞站在零落的花瓣下,窈窕的身影,明媚的笑容,看得人微微失神。
与此同时,庆祝春猎的烟花四起,缤纷多彩,绚烂非凡。
火花划破天际,倾斜而下,照亮了喻闻雪的脸。
他想,她才应该配得上这一切的美好。
喻闻雪自觉功成身退,朝顾容廷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藏在方才那处花丛下。
按照流程,表白成功的下一步就是......
【系统:恭喜宿主,隐藏任务二完成,获得初级礼包——时空锦囊*1】
【HE进度已达到99%,请宿主继续努力!】
“太好了!我又能活了。”喻闻雪为自己欢呼一声,余光注意到被他丢在一旁的顾云深,笑眯眯地伸出手:“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来击个掌,庆祝一下。”
顾云深偏头看她,虽不懂,但还是很配合地握住她的手。
手指顺势下滑,与她十指相扣。
喻闻雪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击掌,不是牵手。”
“有何区别?”
“区别很大!”
喻闻雪想收回手,不料被他攥地更紧。
她再收。
他再紧。
算了,算了。
喻闻雪就这么任他牵了一路,反正没有什么人认识她。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这些人不认识她,不代表不认识顾云深,周遭不少缇骑署的同僚都在纷纷打趣。
“这个就是顾家的表姑娘,与顾二甚为相配。”
“两人年纪相仿,听说还是青梅竹马呢!”
“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诸如此类,只多不少。
她一开始还会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您想多了。”
“更不是青梅竹马。”
到后面解释累了,干脆欣然接受:“是的,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我也觉得我们配极了。”
“记得来送礼金啊!”
而每当她不解释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顾云深的心跳快了一些。
旁人的目光大概就是他的兴奋剂。
……
翌日,春光明媚,天朗气清。
钦天监早在年初预言今年多雨,而今南方洪水泛滥成灾,不少地区都在紧急抗洪中,皇上下令取消接下来的行程,斋戒三日为国祈福。
祭天大典如期举行,喻闻雪不负众望,表现极好,得到太后不少赏赐,她从里面挑出些新鲜花样,一份准备送给林清婉,一份给顾云深留了下来,毕竟人家也是她救命恩人。
林清婉自打在她出事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认为是自己轻信他人才导致她受伤,连夜给她抄佛经祈福。
顾容廷心疼林清婉,不舍得她受苦,两个人商讨对策,最后决定一块抄。
于是当喻闻雪领赏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林清婉跟顾容廷分别坐在书桌对面奋笔疾书,时不时还指点对方的字如何。
“你这篇有点潦草,佛祖看到会不开心的。”
“你这里写错了一个字,祈福会不灵验的。”
喻闻雪轻咳一声,试图证明自己已经没事了,放下怀里的箱子,拍拍手大声道:“我回来啦!”
闻言,两人纷纷放下笔,一个给她倒茶,一个给她递糕点。
顾容廷:“上次骗你们那个孩子已经打探到了,他根本不是陈大人家的孩子,而是行宫里一个老太监收养的义子。至于那个老太监,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背后之人,还需仔细调查。”
“都是我不好,差点害了闻雪.....”林清婉的眼眶瞬间发红。
其实这件事说严重不算严重,说不严重,却也实实在在伤到了人,可见幕后黑手是做足了准备,只打算吓唬她们,而非要他们性命。
喻闻雪觉得此事定与顾淮生和罗芸有关,暗示道:“此事既是冲着清婉来,那就说明很可能有利益纠纷,如果清婉出事,最大的获益者会是谁呢?”
林清婉仔细回忆一番,仍是摇头:“可我不曾得罪什么人。”
“未必是你得罪了谁,可能就是你的存在动到他们的蛋糕......鸡腿了。”
这个说法,顾容廷还是第一次听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通过害清婉来为自己扫清障碍?”
喻闻雪点头:“没错。”
“我知晓了,这件事我会认真去查,你们放心。”顾容廷神色黯淡下来:“若叫我查出那人是谁,绝不会放过他。”
说太多容易暴露,喻闻雪决定见好就收,只要他能主动去查,必定会查出顾淮生的阴谋。
至于她自己嘛......
除了背上的伤还有些疼,吃嘛嘛香。
顾容廷哀叹一声:“过两日就要回京了,没想到我们顾家来的时候是五个人,回去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喻闻雪惊讶道。
“你们还不知道,二房的堂弟顾淮生昨晚连夜送回京了。”
“他的妻子同安郡主突发恶疾先前已经被送了回去,而顾淮生前几天夜里不知怎么喝醉酒跌入河里,正值下游,河水湍急,樵石又尖锐,浑身上下几乎都是伤,怕是时日无多。”
“被人发现时,身上还带了......”
后半段话,顾容廷没有说出口。
对着两个姑娘家,他着实无法描述当时的香艳场景。
那顾淮生的腰带上,还挂着一件赤色鸳鸯肚兜......
他既不说,喻闻雪也没有多问,总归顾淮生跟这件事绝对脱不开关系,掉进河里也算他倒霉了。
离开林家的营帐,喻闻雪回到自己的住处。
顾云深这两天忙得不见人影,早出晚归,今早醒来时都没有见到他人,礼物只能等他回来再去送。
她先去简单沐浴了一番,随后给背上的伤口上药。
伤口位置着实有着别扭,她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没办法涂好,又不想去麻烦林清婉,估计她看到又要哭着抄佛经了,自言自语道:“涂个药都这么费劲。”
手一抖,药粉洒了七成。
唉。
喻闻雪又换了个方向,药瓶没拿稳,连瓶子带药一起洒了。
伸手去捡时,不小心碰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鬼啊!”
她抖了一下,下意识捂着胸口,待看清来人是谁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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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
顾云深短促地笑了一下:“这似乎是我的营帐。”
说的也是......
她都忘了自己搬过来了。
喻闻雪干巴巴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何时回来的?”
“在你脱衣服沐浴的时候。”
“......”喻闻雪一字一句道:“那你都、看、到、了?”
“没有。”
“那就好。”
“只看到了一半。”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就是合租的弊端,但人在屋檐下,哪能对房东指指点点,喻闻雪挣扎了一会儿,很快说服自己,不能跟他计较。
她伸出两只手:“麻烦二公子把药递给我。”
顾云深没理她:“转过去。”
“哦。”
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肌肤,撩开掉下来的一绺头发。
背上的伤口依旧清晰可怖。
肩背处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有点疼,但能在接受的范围。
闻这味道,大抵不是她方才用的那瓶。
可能是他带来的什么新药,还挺好闻的。
“嘶——”触及伤口最深处,喻闻雪忍不住低吟一声:“能不能轻一点?”
“不疼怎么长记性?”顾云深嗤笑一声,但手上的力道还是轻了很多。
她很瘦,瘦到几乎一只手就可以遮住她的腰。
柔弱、可欺、又倔强。
不知怎得,他又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她抱着猫靠在树下,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干净明亮。
比起自己的枯槁消沉,她是明媚鲜活的。
她应该,长命百岁才是。
房间内没了声音,陷入沉寂。
喻闻雪心里很乱,总觉得这个氛围有些不太对劲,主动找话题聊天,问道:“你带我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把那只猫也一起带回来啊?”
“它跑了。”
“这样啊。”
又把天聊死了。
这药怎么还没上完?
她甚至怀疑药里有什么添加剂,刚下过雨的天气本该很凉爽,竟然又热了起来。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心跳这么快?”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跳快了?”喻闻雪反驳道:“明明是你的,都吵到我了。”
“你叫它安静一会儿。”
顾云深笑着,连肩膀都耸动了起来,“那你杀了它?”
他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匕首塞进她手里,随即握着她的手,指向自己的胸口:“这里,可以一刀致命。”
说罢,他又带着她的手绕到身后,距离尾椎骨不过半寸距离,道:“刺这里,人不会死,但下肢会半身不遂,生不如死。”
“你想选哪个?”
“我杀你做什么?”喻闻雪把匕首放了回去,耐心道:“只要你不随便杀无辜的人就好……杀多了你不累吗?”
顾云深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我要杀顾容廷呢?”
“杀无辜的人,你就没办法投胎转世了,下辈子会变成野猪精。”喻闻雪拍拍他的肩:“要不找点别的乐子,转移一下你的精力?”
“别的乐趣……”
见他注意力终于不在杀人上了,喻闻雪动了一下还裸露在外的肩膀,问道:“这药上没上完?”
她不想再讨论杀不杀的问题了,怪瘆人的。
顾云深眼睫一颤:“好了。”
“好了就睡觉。”
“那我先去沐浴了。”
还挺听话的。
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喻闻雪美美地为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准备睡觉。
没一会儿,又睁开了。
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很轻,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明显。
睡不着,又翻了个身。
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奇怪,怎么又热起来了。
26. 情爱
春猎结束在四月初。
回程的路上,马车不疾不徐行驶在官道,而前方道路因大雨导致坍塌,不再通行。第二批出行的大部队只能绕路行走,一来一回折腾了不少时间,被迫在原地休息一晚。
马车里,喻闻雪一直惦记着那只白色小奶猫,神色恹恹,连糕点都很少碰。
林清婉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一会儿捏捏手,一会儿贴贴额头,关心道:“闻雪,你还好吗?”
“表妹怎么了?”顾容廷掀帘进来,手里捧了一大盒葡萄。
“我没事。”喻闻雪不想做电灯泡,从盒子里拿了一串洗好的葡萄,“我去看看二公子,你们聊。”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
行至河边,顾云深正倚在不远处的树下闭目小憩。
眉目如画,十分养眼。
正纠结要不要前去唤醒他时,一道尖细的女声打断她的思绪:“姑娘,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你可以帮我送给顾二公子吗?”
喻闻雪抬头,说话那名少女生了一副纤弱娇俏的脸庞,梳着双髻,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她问:“你是?”
“我叫杨柳儿,家父是鸿胪寺卿......”杨柳儿神采奕奕,言语间毫无怯懦之意,说话时,偷偷往顾云深身上瞟了一眼,试探道:“听闻姑娘是顾家的表小姐,想必您跟二公子一定很熟吧。”
“倒也没有,我们只是普通亲戚......”
她没办法直白地告诉杨柳儿,顾云深不喜欢正常的香囊,喜欢人皮香囊。
万一给小孩子吓出噩梦了怎么办?
思忖片刻,她斟酌道:“杨姑娘,据我了解,他可能不太喜欢香囊。之前也有人送过,但从未见他佩戴,你看看要不要考虑送点别的?”
杨柳儿显然没遭受过拒绝,瞬间变了脸色,语气重了几分:“姑娘这是何意?”
喻闻雪愣住:“你可能误会了......”
“难不成你也心悦他?”
“不不不是这样的!”
这都哪跟哪啊。
喻闻雪压低声音:“他不喜欢香囊,你还是换一个送吧。”
“我做的,他敢不喜欢?”杨柳儿气急了:“阿娘说,顾二公子身份不详,血统存疑,是个私生子。如今更不过是一介小官,并非良配。我既不图钱财,又不图名利,他又岂能眼高于顶?”
“人跟人生来就有云泥之别,我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气,我若看不上他,他就只是任我踩在脚下的烂泥。”
“你既瞧不上他的身份,那就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喻闻雪没了耐心,脸色也不太好看。
本以为杨柳儿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没想到也是个骄横跋扈惯了的。
不愿与她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杨柳儿上前拦住她,拔高声音:“你这人好没教养,果然是穷乡僻壤出身的破落户,以为巴结上顾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不管你怎么巴结,也改变不了骨子里卑贱的事实。”
“随你怎么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喻闻雪在心里扮了个鬼脸,恨不得把手里的葡萄丢在她身上,没好气道:“让一让。”
杨柳儿跺跺脚:“站住,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喻闻雪脚步一滞。
拳头紧紧握起,不过须臾又松了下去。
脑海里过了千百遍反击的话,但最终只是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能与旁人起冲突。
没有人会向着她。
她惹不起。
“不是说要给我送葡萄?”
熟悉的嗓音响起,一抹暗色的衣角闪现,只见顾云深身姿挺拔,嘴角弯起一个戏谑的弧度:“被恶犬缠上,怎么也不知道求救?”
“傻乎乎站在这做什么?”
喻闻雪呆呆地看着他,大脑短暂放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二公子。”杨柳儿当即换了个态度,忙递过香囊,满脸堆笑:“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希望你能喜欢。”
顾云深看都没看她一眼,朝喻闻雪伸出手:“葡萄。”
见他动作,杨柳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正欲把香囊放到他手里,就看他接过了那盒葡萄,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她。
他的相貌本就偏冷,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若非嘴角含着笑意,总有一股肃杀之气。
阿娘说了,顾二公子自小长在寺庙里,不懂京城大户人家的规矩,是一个粗鄙之人。
但他长得一点儿也不粗鄙,比那些贵公子都要好看。
没关系,他不懂,她可以教他,培养他。
思及此,杨柳儿再次鼓起勇气,锲而不舍道:“还请公子收下。”
顾云深终于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因为,我爱慕你。”
杨柳儿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个遍,脸颊微红:“公子不懂情爱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什么是爱。”
就像路边的小野狗一样,只要给它们一点吃的,就会心甘情愿跟着主人。
这番话倒是极大逗笑了顾云深,肩膀微微耸动,从袖口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百无聊赖地把玩。
喻闻雪在一旁边看戏边吃葡萄,发现他可能要来真的,夺过他手里的匕首,“不玩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两个在说话,你捣什么乱?”杨柳儿刚反驳一句,就见那把匕首反射着阴冷的寒光。
明明是在阳光下,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凛冽。
她这才发现,原来他所有的笑容都并非对着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姑娘。
“说够了吗?”顾云深淡淡道。
“够,够了。”杨柳儿咽了下口水:“公子若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
顾云深没理她,匕首随意朝前一扔,挡住了杨柳儿离开的路,“给她道歉。”
“我?”杨柳儿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我堂堂杨家大小姐,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
“不会道歉的舌头,不如就……”
“割了吧。”说罢,他作势拔出长剑,被喻闻雪一把按住:“算了,割她的舌头还脏了你的匕首。”
“要用也是用旁人的。”
“你,你们两个......”
杨柳儿气得发抖,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眨巴眨巴压根流不出眼泪的眼睛。
她想跑,可低头看见插在她脚下的匕首,又老老实实地回头,咬着牙道歉:“对不起。”
喻闻雪没说话,默默又吃了一颗葡萄。
“声音细如蚊呐,看来是没吃饱饭。”顾云深从不远处捡起一个死了的青蛙,扔到她脚下:“那就吃饱了再继续道歉?”
青蛙身上满是恶心的瘢痕疙瘩,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反胃。
“对,对不起!”杨柳儿这次真的哭了,抽着鼻子道:“姑娘,请你原谅我。”
随后,哭着跑回去了。
“记住,有人欺负你,就要当场欺负回去。”顾云深收起剑:“太温顺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喻闻雪有点焦虑,塞了一大把葡萄进嘴,通过靠吃来缓解:“可是,她要是回去告状怎么办,会不会给顾家带来麻烦?”
“顾家除了顾容廷,还有其他你在乎的人?”
“还有你啊。”喻闻雪下意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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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觉得有哪里不对,补充一句:“我不在乎侯爷。”
好像还是不对。
算了,想不出来,不勉强自己。
顾云深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所以,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她本身就没什么可失去的。
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系统:隐藏任务三,偷看男女主亲吻,时限三十天】
【注:任务三为最后一次偷看任务,结束后,将不会再次开启】
“有完没完啊!”喻闻雪长叹一声。
顾云深:“嗯?”
“我是说,讨厌的人太多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就像蟑螂一样,杀不死又杀不完。”
喻闻雪怕他怀疑,伸手递给他一颗葡萄:“尝尝,很甜的。”
顾云深看了一会儿,随后俯身,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是挺甜的。”
“……其实我是想让你自己拿。”
“碰了青蛙,很脏。”
那你去洗洗呗。
当然,这话她没有说出口,注意力很快就被草丛边的雪白身影吸引住。
“是不是小猫回来了?”
顾云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闻雪,寻寒,该赶路了。”顾容廷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听闻官道已经修好了,我们赶快走吧,不然可就真要留在这过夜了。”
“好。”喻闻雪依依不舍地回头,草里却再没出现白色毛团的样子。
也许真的是错觉吧。
上车后,她还是心神不宁,时不时掀起帘子朝窗外看。
不管哪次看,均一无所获。
细想也是,那样小的幼猫,即便真的记得她,也不会跟上来的。
回到侯府,喻闻雪的院子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紫云早早就在门口迎接,一见她回来,忙不迭迎上来笑道:“数日未见,姑娘愈发水灵了。”
“还好还好。”难得见到紫云这般热络,喻闻雪忍不住问道:“我不在这期间,可发生了什么事?”
“午后太后娘娘身边的云姑姑来侯府做客,顺便传信,请姑娘明日进宫呢。”
“我?进宫?”喻闻雪惊讶道:“可我不懂宫里的规矩,一不小心得罪人,被乱棍打死怎么办?”
“呸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紫云嗔道:“待会儿老夫人会派人来教您的,您就只管进宫觐见太后就是了。”
“好吧。”喻闻雪赶路也累了,不等紫云拉着她聊这些天发生的事,称自己很累,想睡下了。
睡前她照例数一下这些时日存的银子,其实没多少是赚得,大多是太后赏赐和之前林清婉给的二胡报酬。
最大的那锭金子,是顾云深给的。
京城的房价和地皮都很贵,买是肯定买不起的,但赁一个小宅子绰绰有余,可以支撑她三年的租金。
她已经想好了,待最后一个任务完成,她就拿这些钱搬出侯府,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下来。
到时候做点小生意,养花种菜,日子也会好过起来。
闲暇之余,她还可以继续接群芳馆的画像生意,没准在古代也能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
匣子里的银钱越来越多,叫人忍不住来回摩挲。
喻闻雪抱着它上床,心满意足地准备睡觉时,忽而听到一阵猫咪的叫声。
“喵——”
这声音,似乎是......
打开门,一团毛茸茸的白色扑到她面前。
“这东西吵死了。”顾云深自顾自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嫌吵,就放你这里养。”
27. 涨红
月色从半敞的窗棂照进屋子,在顾云深的侧脸打下一道柔和的银光,美得晃人心神。
喻闻雪怔愣一瞬,视线落到了他的唇上。
很红,很鲜艳,就像冰镇过的红樱桃,很想尝一口......
不行不行。
大眼睛,别看了!
喻闻雪伸手在眼前抓了两下,企图将那些古怪的思绪赶跑。
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真的很符合她的审美,要是性格再好一点,几乎就是个完美的人......
别想了别想了。
又跑偏了。
一定是海棠春的余毒未清,搞得她最近总是看着他的脸发呆。
“喵——”
小猫的叫声拉回了喻闻雪纷飞的思绪,亲昵地在她脚下蹭了蹭。
粉红色的肉垫一张一合,比起第一次见到它时更圆润长大了一些,这副可爱的模样,凭谁看了都忍不住摸摸它。
她晃了晃头,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色中饿鬼,问道:“二公子,你回去找它了吗?”
“它自己缠上来的。”顾云深从椅子上起身,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床榻上的玉枕。
香气有异。
不出意外,这里应该是中毒来源。
喻闻雪顺着他的目光探去,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枕头,一时间福至心灵。
他困了,想睡觉。
但侯府跟行宫不太一样,他睡在这里,怕是不妥。
明明说出的话并不温柔,甚至称得上是不耐烦,但她知道,这已经是他开始“从良”的第一步。
思及此,她忍住想将小猫抱起来的冲动,轻轻拥住了他,时刻谨记一个“香囊”的本分。
都这么明显了,自己若不做出点表示,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顾云深身子一僵,似是没料到她会直接抱上来。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喻闻雪误以为他的旧疾又严重了,于是加了力道,抱得更紧了些。
他的旧疾有没有缓解不知道。
她的毒可能不太好了。
以往拥抱就可以平复下来的躁热却并没有得到缓解。
这是怎么回事,冷宝宝不管用了吗?
顾云深垂眸,掩饰眼底的情愫,下意识扣紧她的腰。
沐浴后的少女气息干净舒心,叫人短暂地忘却一切烦恼。
他那时也不知是怎么,鬼使神差地将这只猫捉了回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问题是他从未涉及到的领域。
只是觉得,她看到这只猫,一定会笑。
她笑了,心口那里会莫名的熨帖。
很奇怪,但并不令人讨厌。
“你不喜欢吗?”
他问。
“喜欢啊。”喻闻雪回过神来,又拍了拍他的背:“我不嫌吵,谢谢你。”
闻言,顾云深的眉头也松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喻闻雪支支吾吾道:“侯府不比行宫,你若睡在我这里难免会被人碰见......”
“嗯?”
“我的意思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喻闻雪松开手,背对着他抱起猫:“今天太晚了,我就不留你喝茶了,你,你先回去吧。”
顾云深没有挪动脚步,看她左脚险些把右脚绊倒,反问道:“你耳朵为什么红了?”
“四月了,天气热。”
“你不是说抱着我睡很凉快吗?”
“那是之前说的,说过的话已经就饭吃了,不记得了。”
喻闻雪顶着一张红成番茄的脸,钻进被子,把自己蒙了进去:“我睡着了,你回去吧。”
顾云深没听她的话,静默一瞬,走上前。
余光看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进来,喻闻雪语气慌张:“虽然我们一起睡过很多次了,但怎么说我也是个爱干净的姑娘家,你好歹换身衣裳再上床......”
话音未落,被子掀开,玉枕被抽了出去。
“我只是来拿枕头。”顾云深用手掂量了一下枕头的分量,缓缓勾起嘴角:“你在期待什么?”
“......期待个鬼!”
喻闻雪翻了个身,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摸了摸涨红的脸,决定暂时不要跟他讲话。
太可恶了!
*
翌日一早,林家的马车早早在侯府门口等候,林清婉特意过来,打算陪喻闻雪一同入宫。
喻闻雪时不时掀开帘子看向窗外,焦躁的心情难以平静。
初次进宫难免会有些紧张,毕竟电视剧里经常上演说错话就要拖出去乱棍打死的戏码。
她这小命本就活得艰难,断不可再出什么岔子。
林清婉握住她的手,莞尔一笑:“不要怕,太后娘娘为人和善,不会难为你的。”
“我没怕。”
才怪。
喻闻雪勉强挤出一个假笑。
林清婉噗地笑了出声:“还说不怕,瞧你,手都在抖了。”
“可能是帕金森了吧......哎!”
马车骤然停下,两人重力不稳朝前扑了过去,险些摔倒。
“金瓦高,琼楼深,天子取物不需钱......”
“草儿飘,花儿落,龙子流落在民间......”
车夫扯着嗓子喊道:“哪来的小孩,快快快,一边儿玩去。”
“发生何事?”林清婉揉着撞痛的手臂问道。
“几个小孩子当街乱窜,让二位小姐受惊了。”
林清婉摇头叹道:“罢了,莫要伤到孩子们就好。”
喻闻雪心觉不妙。
这童谣听起来颇为熟悉。
很像在讲述天子强取豪夺,有一子流落民间的故事。
联想到之前穿梭进小顾云深的回忆……
只怕是有人故意以孩子的口吻来散播关于他身世的谣言。
就是不知,顾云深的身世,他本人是否知情......
连她的心境也开始七上八下。
这种不安的思绪一直持续到太后召见之后方才渐渐平息。
殿内白烟袅袅,太后手持佛珠,简单聊过几句话后便叫身边的姑姑端上来一个金盘。
“听闻,你在顾家跟府上的二公子较为熟悉?”
“回太后娘娘,称不上十分相熟,只是比其他人稍微熟悉一点。”喻闻雪恭敬道:“二公子为人仗义,帮了我很多。”
“这样啊。”太后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门外通传:“皇上驾到。”
太后神色一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神不经意朝一侧瞥了过去。
见状,一旁的云姑姑当即扶着喻闻雪起身:“姑娘,太后娘娘很喜欢你。”
“时辰不早了,奴婢送您先回去。”
喻闻雪按照林清婉教她的礼仪规规矩矩告退,行至门口时,与来请安的皇上擦肩而过。
脑海里蓦地蹦出来一些不合时宜的虎狼之词,她不敢抬头,生怕回忆起当时那个旖旎的场面。
太尴尬了。
庆明帝脚步虚浮,略显浑浊的双眼微微上抬,回头瞧了一下:“那个姑娘是......”
“顾家的表姑娘,也是祭天大典上奏乐的那个姑娘。”
庆明帝收回视线,回想起近日的流言,喃喃道:“是她啊。”
回到侯府,喻闻雪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请到了寒柏院。
一进院子大门,就听见正堂有人争吵。
顾容廷义正言辞地开口:“祖母,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同意,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精明的眉眼充满了算计,慢悠悠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闻雪的父母都在,岂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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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置喙?”
“那也不能将表妹嫁到朔州那等苦寒之地!”顾容廷吼道:“俗话称,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表妹她......”
他停顿了一下,终究是顾及喻闻雪的名声,没有说得太详细,道:“表妹并不认识那位周公子,盲婚哑嫁,又怎可取?”
老夫人阖眼,没有继续开口。
顾容廷向来温和,可一旦动怒,犯了倔劲儿,饶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如今顾家最出息的就是这两兄弟,为何大房的子弟个个出息,而她亲生的二房却早亡,孙子更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喻闻雪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虽未听全,但也听出个七八分。
她稳了稳心神,轻声道:“老夫人,表哥。”
众人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为首那个身穿大红色裙装的胖妇人唤道:“闻雪啊,我的乖女!”
跟在她身后的瘦小男人也跟着喊道:“乖女!”
赌博的爹,贪财的娘,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一口一个乖女,叫得喻闻雪直头疼。
但她又不好表示出来,只能配合地上演一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戏码。
“闻雪,你父母不远万里来到侯府,跟你商讨一下成婚事宜。”老夫人笑道。
“成婚?谁成婚,我要随份子钱吗?”喻闻雪问道。
胖妇人干巴巴笑了两声,解释道:“老夫人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虽说在朔州远了些,但周公子一表人才,家境又殷实,是多少女郎梦寐以求都想嫁过去的如意郎君。”
喻闻雪了然道:“哦,既然她们梦寐以求,我就不跟她们抢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蠢呢!”瘦男人扶正了腰带,吡道:“若非周公子的生辰八字与你相和,这种好事又岂能轮到我们?你合该知足才是。”
“是啊,你也不小了,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你哥哥都能打酱油了,这大好姻缘,泼天的富贵,你可得把握住了。”
胖妇人想去摸她的手,被喻闻雪不动声色地抽了回去:“娘,我还不想嫁人。”
“浑话!哪有大姑娘不嫁人的?”
“我不嫁。”
老夫人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瘦男人轻嗤一声:“聘礼都收下了,庚帖也换了,婚事就定在下个月初,你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们含辛茹苦养你长大,这才攀上高枝几天,你就翅膀硬了?”
“够了!”顾容廷挡在喻闻雪的身前,对着她父母,一字一句道:“闻雪不想嫁,你们又岂能逼迫于她?”
“早知你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该捡你回来......”瘦男人声音极低,抬头觑着顾容廷的神色,闭上了嘴。
大树下,观南鄙夷地瞧着这对冷血的父母,啐了一口,消失在无尽黑夜。
听完观南略带添油加醋的话后,顾云深反应平平,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观南迟疑道:“公子,您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我应该做什么?”顾云深摩挲着手里那枚燕子香囊,里面放着喻闻雪的画像。
忽地,香囊的穗子断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穗子放了回去,抬手摸了下心口。
又是这种感觉。
闷闷的,不舒服。
“婚事就在下月初,算下来,已经不足一个月了。”观南重复道。
“迤东水患,过些时日我要出趟门。”顾云深抬腿欲走。
观南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主子对喻姑娘是有些不同的,没想到他又回到了原来那个生人勿近的样子。
“唉,可怜的喻姑娘,马上就要去嫁一个不爱的人了,不知何时有机会再能见面。”
顾云深停下脚步,捏着香囊的指节微微泛白,回头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