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搞笑女不能修仙》
1. 渡劫失败
“啊!!!”
一击雷电急速下降,劈中在雪地里奔驰的少女,她被击中后栽倒在雪地一连好几个翻滚,后背冒着团团黑气。
她抬眸望着阴沉的天际,柳眉下一双灿若繁星的双目,瞳孔呈淡紫色,透着紧张与害怕,也不知下次的雷霆之怒何时到来。
听青丘老狐说,妖想要修炼成仙需得渡劫,经人间八苦,受爱恨嗔痴,不过,自从与人族决裂后,妖族成仙的机会就变得十分渺茫。
她本是一只十尾天狐,生性善良,从未作恶。只因自身能力卓越远超同僚,受到族民爱戴,却也惨遭同族嫉妒,硬生生被砍断九尾,并将她驱逐青丘。
甚至趁着她虚弱之际,将天雷引至,想让她悄无声息的死于雷劫之下。她无法凝结妖力抵抗雷劫,且自身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亦是不甘心以死亡收了此生。
母亲曾与她言说,她生于归泽山也将落于归泽山,若有难处,来此寻求一份庇佑也未尝不可。
“小妖自青丘而来,求见山神!”她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尽管浑身都冻得发抖,她仍旧一步一叩首,祈求归泽山的山神能救她一命。
白昼颠倒,遥望天际已然火光四溢,穷追不舍的雷电再次倾泻而下,正好击中少女的胸膛。
仅一刹那,体内妖丹被震得四分五裂,她倏地吐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猩红的眼中带着血丝,惨白的面庞染上血迹斑斑,缠绕在她发丝间的红绳坠落,掉在她眼前。
电闪雷鸣中夹杂着漫天雪花,预示着下一次的雷霆即将翻卷袭来。
雷声盘旋于上空,闪电袭来,伴随着一声声惨叫,火光中都能瞧见她被电击而显露的白骨嶙峋。
她整个人毫无意识地往后倒下,跌落半空中缓缓坠落,由人形幻化成一只白狐,从山巅一路滚下。
天际恢复如初,初阳复照,一只白狐由缓到快急速滚落,最终跌落一方结界中。
结界因她的载入而破碎,在初阳下绽放七彩色泽。
扑通!!
白狐掉进洞府,落在一口淬满灵气的大锅中,纯阳之火炼化的千年血芝被她吞噬。
盘腿而坐的白发道长缓缓睁眼,见她吃了血芝,当即怒火中烧便要杀妖取出血芝,只见他单手捏诀,掌心处冒着粼粼金光!
这千年血芝是稀有瑰宝,极其难获,是他冒死从八荒炼狱中抢来,给他双目有疾的徒儿治眼睛用的。
竟被这小妖掠夺!
他岂能善罢甘休,从锅中一把薅起白狐。本该死在雷劫之下的狐妖,意外因这株血芝吊着命。
白狐似乎感应到周身的危险,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紫眸,浑身剧烈颤抖,前爪不停作揖,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盼望能得到眼前人的一丝怜悯。
竹鸿紧盯着白狐的紫眸,彷佛能透过她的眼睛瞧见她那悲惨的过往,他轻叹一声,将她放置在地上,“罢了,你走吧。”
妖也有善恶之分,若能向善,又何必赶尽杀绝,毕竟十五年前流的血已然太多...太多了。
十五年前,赤水河畔尸骸遍野,万灵聚散,许多修真门派自此战役陨落。
魔族帝主饬令怒发冲冠为红颜,报复性的屠杀人族,释放鬼魅之气侵入人族,自此人间生灵如炼狱般痛不欲生。而妖族违反三族条律,公然帮衬魔族对付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其心可诛!
人族与妖魔两族自此划清界限,再不与往来。
九玄涧宗是修真界唯一能与饬令抗衡的宗门,救黎民于水火的重担便落到他们身上。宗门长老携手弟子将饬令封印在鸿蒙阵内,迅速击溃妖族的势力,瓦解魔族的余孽。
自此,人族恢复光明,妖魔两族惨败。
听闻饬令曾遗落至亲血脉在外,此人拥有妖魔两族至高血脉,他的存在无疑是对修真界藏在暗处的危险,待来日气候大成,岂不是会颠覆三族的命运?
而九玄涧宗从未放弃寻找那个人。
...
趴在地上白狐当即起身,在竹鸿身边转了转,又匍匐在他脚边蹭了蹭,仰着小小的脑袋望着他,似是不愿离去。
“你不愿走是为报恩么?”
白狐点点头,而后立起身子朝竹鸿作揖,仿若一只小狗在讨要吃食。
他捋了捋垂在胸前的白发,赫然轻笑一声。本就没想过要救她,应当是她命不该绝,与他又何来恩情?
虽说人族与妖族势如水火,但白狐眼下修为散尽,若置之不理想必难活过明日。
带着她回宗门?
不!
他不能,他赌不起...
他肩负的是所有人族的安危,不能因一时心软,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白狐再可怜也隶属于妖族,竹鸿在弃与留之间做抉择。
“竹鸿仙尊,别来无恙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竹鸿警惕起来,环顾四周,“阁下是?”
“吾乃归泽山神。”
白狐闻言瞬间欣喜若狂,起初她以为山神只是母亲杜撰的虚拟,走投无路之下想来碰碰运气罢了,不曾想这世间真的有神明存在!
归泽山神?
母亲没有骗人,归泽山真的有山神!
可喜悦之色还未散去,她忽觉着眼皮有些繁重,不知不觉就酣睡起来了。
“不知山神降临有何指教?”竹鸿自然听过归泽山神的传闻,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向来不问世事的山神,因何故在此现身点化?
“命数已定,劫数难逃,狐妖与你有师徒缘,也注定要与三族打交道。”
竹鸿虽不解其缘由,字字拆卸山神之意后,忽然心有余悸,产生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白狐,眼中闪过怀疑,心中不断揣度。好似有个巨大的谜团在等着他去解,命运安排的玄机也渐渐露出伏笔。
“若好生劝诫教导,必有一番作为,竹鸿仙尊可懂吾的用意了?”
他似懂也非懂,独自站立于洞府外俯瞰,绵绵雪花覆盖整座山颠,郁葱的枝干被厚厚的雪覆盖,宛如披上洁白的大氅。洞府外的风愈加猛烈,被风扬起的衣袍凌乱不堪。
也似他当下的心境,杂序无章。
洞府内的白狐艰难喘息,她并不是酣睡而是昏死过去了。血芝只能吊着她的半条命,不能迅速疗愈她浑身的伤痕,再者她的妖丹已碎,怕是今晚都难挺过去。
竹鸿在原地沉思良久,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因果难料,避不开,躲不掉。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他抬手变化结印,指尖血滴在白狐的额前,一层层磷光笼罩白狐全身,“以吾血点化,望汝得所成,此生妖或人,皆在一念间。”
白狐渐渐苏醒,转化成人形,约莫十几岁孩童一般模样,她身形瘦小,紫眸炯炯有神,一副怯生生的神情盯着竹鸿。
竹鸿身着一席银玄服,白发浅瞳,浑身充斥着傲人正气,眉宇间尽显慈悲,衣袂飘飘,腰间悬挂的白玉令牌上,镌刻着‘九玄涧宗’四字格外醒目。
九玄涧宗?
竟然是九玄涧宗!
这可是修真界最大的捉妖宗派,怎么会?
怎么会出手救她呢?
她是妖啊,是人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见你身世坎坷,念你心思纯良,未免来日你为祸人间,我将你收押在身边修行,你可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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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她赶忙摇头,能去九玄涧宗修行,哪怕让她苦修宗门功法,一辈子待在那,她也甘之如饴。
只是没想到,她能因祸得福获此机缘。
“你作何姓名?”
“小妖无姓也无名。”
“既如此...”竹鸿眼眸稍动,冥思道:“你便冠白姓,赐名芜玉。”
白狐赫然欣喜,朝着他重重磕三个响头,“白芜玉,叩谢师尊赐名。”
见她那双紫眸太过亮眼,竹鸿便以枯叶做衬,掩盖她原本的瞳孔颜色,并赐予她一颗褐色药丸来掩盖妖气,药效以月为期,她必须每月服用。
洞外的雪渐停,此地不宜久留,竹鸿带着她离开归泽山。
二人抵达山下时,竹鸿抬手一挥,整座归泽山立即凝结一道屏障。日后,归泽山不再立于三族之中,内外皆设有结界,从此为禁区。
他拂了拂衣袖,踏着风雪离去,白芜玉温顺的跟在身后,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雪夜中。
二人抵达落羽天池。
门口的女侍双手交叠,毕恭毕敬地朝竹鸿行礼,随后引领他们到一弯雾气缭绕的天池旁。
白芜玉一副没见过世面,好奇询问道:“师尊,这是哪里呀?”
“落羽巫人族。”
女侍提着花篮朝天池里散落药物,蒸汽沸腾,弥漫着浓郁的药草香气。转身时,不慎将白芜玉撞倒在地,她既不道歉也无愧疚之意,而是继续埋头撒着药材。
“师尊,她好没礼貌。”白芜玉气鼓鼓,揉着屁股站起身。
竹鸿示意女侍退下,语重心长道:“莫要计较,她不能言语,不能察言观色,更不能感知外界的影响。”
“啊?这...这是为什么呀?”
“是妖族造下的罪业,他们抽取了落羽巫人族的五感,废了武功,绞了舌头,与废人无疑。为了不让其灭族,宗门合力恢复她们的视觉,安置她们在此处栖息。”
白芜玉踉跄了几步,实在不敢相信师尊所说,怪不得人族都那么恨,那么厌恶妖族。
此等天性残暴,心狠手辣之徒,确实人人得而诛之!
她是妖族不错,可她也从未做下丧尽天良的事。不怪人族的偏见,饶是她听见此番遭遇,心中难免会憎恨,难免会忿忿不平。
“师尊...”
竹鸿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人终其一生都在做抉择,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师希望...你能走正道,做个心怀苍生的人。”
白芜玉眼波流转,万千思绪涌上心间。
做人...
做心怀苍生的人。
师尊...师尊他没有把她当成异类。
而是把她当成人来看待的。
她顿感万分惶恐,又难掩喜悦之心,矛盾交杂,非一时能言语。
“你身上的伤难愈,在天池药浴中泡上五个时辰,稍后我再来寻你。”竹鸿嘱咐完便离开。暖阳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斑驳地洒落在他的背影上。
他行走在山林之间,衣袍飘逸如云,不染尘埃。
白芜玉暗自发誓,自己也要成为像师尊这般人物,冲破人族对妖族的偏见,坦坦荡荡安立于世间。
纤纤玉指解开大氅,褪去外衣后,赤足踏进天池药浴中。
起初被药水浸泡是有些疼,适应后反倒觉着舒服,伤口也在逐渐复原。水蒸气不断蔓延,她靠在石壁上双目紧闭,脸上无意染着绯红,青丝漂浮在水面。
忽然,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距离越来越近,周身的气温缓缓下降。
白芜玉掀开眼皮,凝视前方那处诡异的丛林。
“谁在装神弄鬼?还不滚出来!”
2. 初到宗门
她话音一落,丛林那头立马寂静无声,只隐约听见池中的水潺潺而动。
想来是不会有危险吧?
人族应当要比妖族好相处吧?
白芜玉自我安慰着,还需再上泡一会儿,身上的伤也差不多快要痊愈了。
刷刷刷……
静谧的丛林再次发出响动。
她面上稳如老狗,内心却波涛汹涌。经此雷劫后她无比惜命,但凡波及自身安危,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提防。
白芜玉眼神一凛,迅速双手合十,手指配合掐诀,正欲朝丛林那处发起攻势。
临了。
猛地发觉,此时的她已然修为散尽,使用不出妖力了……而丛林处的动静幅度愈加扩大。
她适才尴尬地收起手来,指骨分明的手落寞的垂落在池水中。
完了……
这下彻底要完了!
如今师尊不在身边,她又不熟悉天池附近的地貌,万一来个凶猛的家伙,凭她此时的实力压根就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啊...
也顾不上未痊愈的伤,她迅速游到岸边。温热的天池水拍打在岸上,光滑的岩石泛着水波纹,她伸出一只白净的手在岸边摸索着衣物。
等等!
衣服呢?
明明记得就是放在这里的呀!
怎么...
他嘛的,有人偷我衣服!
白芜玉气笑了,环顾一圈,愣是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忽然,岩石下方闪过一道棕色的影子,眼尖的她立马锁定视线,紧紧盯着那东西移动的方向。
趁其不备,她伸长胳膊往下一薅,捞起来一只浑身是棕色毛发的小狼狗,一件绣着狐狸图案的里衫勾住它的后脚,也一并被带了出来。
哈!原来是一只还没化形的狗妖啊!
灵智未开,怪不得这么变态。
小狼狗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珠打转,小脚一点点的往前扑腾着,看起来十分无辜。
“尼玛的!”白芜玉抬手就拍在它光溜的脑门上,恼羞成怒道:“十斤不到的一条狗啊,浑身长满了色胆,连毛都在孔雀开屏,怎么滴,我衣服上有屎是吗?遭你惦记!”
小狼狗瞬间僵住,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屏住呼吸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又为了缓和这种尴尬,它又眯着鬼日迷人眼,嘿咻嘿咻的笑着,伸出粉嫩的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她的手背。
仅此一瞬,犹如遭受电击,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小狼狗砸进水里。
恶心!
实在是恶心!!!
它落入水中挣扎,水花四溅,扑腾地越厉害下沉的速度就快,见它快要被淹死了,白芜玉再次将它薅起来。
小狼狗犹获新生,滑稽的擤出鼻子里的水,又使出浑身解数来甩身上的水。来不及闪躲,豆大颗水珠溅在她脸上...眼睛里。
忽然,那褐色的瞳孔快速退散,伴随着阵阵刺痛,显露出原本的紫色眼眸。
白芜玉感到晕眩,眼前忽明忽暗,便松手放走了小狼狗,佝偻着身子潜入天池水中。
药草气味弥漫,水流轻柔的流淌,她赤裸的身躯在蒸汽中若隐若现。
残阳余晖染了天边,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纱裙站在岩石边。好在她看见了水底的一则提示,有一套新添的衣物放在一旁的木箱中,不然还真是没脸面对师尊了。
然而她的紫眸非常引人注目。
一转身,四只大狼狗正在恶狠狠地盯着她,旁边还有那只小狼狗,浑身的毛发还未干,喷着鼻子,扯着稚嫩的狗嗓子朝着那四狗狂吠不止。
这小家伙,真可爱...想一屁股坐死它。
为首的狼狗露出森森獠牙,眼神愈发凶狠,喉咙里还发出低声咆哮,剩余三只大狼狗则是望着白芜玉龇牙咧嘴。
完蛋。
这狗东西是摇人告状来了。
一般还没修成人形的妖类通常都是兽性未除,不仅野性难训,还会对同族痛下杀手。
可眼下这个情况,她是会被撕成碎片的吧?!
白芜玉脚底抹油,准备随时开溜,四只狼狗迅速上前将她团团围住。其中一只狼狗首当其冲,狠狠咬住她的手臂,被撕扯的痛感蔓延全身。
紧接着,大腿也被啃住鲜血流了一地,血腥味扑面而来。
不管她如何闪躲都逃不开它们的血盆大口,一番折腾下,她喘着粗气环顾周身,试图寻找求生的机会。
尝到血腥味的狼狗们兽性大发,不断地朝她扑上去,忽然她脖子处一亮,闪出一道刺眼的光泽形成屏障,微光涌动震慑四方。
狼狗可怖的獠牙上沾着斑驳的血迹,唾液连着血丝流下来,它们似乎在忌惮什么,不甘心又不得不转身离开。
在屏障中,她被咬伤的地方逐渐愈合,但痛感依旧存在,可让她最生气的是--
那只小贱狗,临走时,还不忘在她头上撒泡尿。
可恨,可恼!
躲又躲不掉,打又打不过。
老天奶啊!可怜可怜孩子吧!
“嘶...”白芜玉忍着疼站起身,衣衫垂挂,蓬头垢面,想必是极其狼狈。
紫眸中蓄着泪光,幽怨又忧愁,“师尊,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金光闪过,竹鸿倏地现身,瞧她那副脏兮兮样,嫌弃地敛着眉:“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
“师尊,我...”
白芜玉撇撇嘴,带着满腔的怨恨与不甘,一字一句道:“被狗打的。”
竹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欲言又止,“不要带情绪说话。”
白芜玉闻声抬眸,愣在原地...
师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带情绪说话!
我几时带情绪说话了!明明是陈述事实!!
事实!!!
竹鸿误以为她是与人起了冲突,又觉着输不起,不过细看她眼下倒是也无碍。
他走近几步,口中念念有词,伸出两指从她眼前划过,细微的沙光揉进眼眸,那淡紫色的瞳孔渐渐被一层层薄雾遮挡,转变成褐色的眼瞳。
“回宗门后,切勿让双眼入水。”他一边提醒一边施法封住她的泪腺,随即收了手,“一旦有突发情况,及时寻我。”
“是,师尊。”
竹鸿召唤出一柄寒光鼎盛的剑,稳稳地站上去,见她还在犹豫,缓缓开口:“上来,它不会排斥你。”
白芜玉第一次接触仙门武器,自然会有些畏惧,何况她还是一只狐妖。
怀着忐忑的心站上去,心脏砰砰乱撞,生怕它尥蹶子。
剑身随着竹鸿的意念而起,起伏的山脉层峦交织,欲渐远去,随即跻身云雾缭绕的上空翱翔。
蜉蝣无痕,朝霞留梦;剑身所到之处如银蛇,遗留着弯曲的浮云。
她努力克制身形,紧紧攥着竹鸿衣袍的一角,怀揣着激情俯瞰天山共色。
万千石阶上,站着一位弟子在悠然地扫雪。
他身着一席淡绿宽袖长袍,衣襟与袖口处绣有白色云纹装饰,腰间配着一条玉带束腰,带子上悬挂一块白玉令牌。
竹鸿带着白芜玉轻飘而下,落地的刹那,卷起满地尘埃。
那位扫雪的弟子察觉后,立马上前,双手交叠行礼,毕恭毕敬:“问竹鸿仙尊安。”
“嗯。”竹鸿淡淡回应,“你师尊呢?”
“师尊在大殿与涫洎长老商谈要事。”他看着一旁的白芜玉,眼底透着精光,询问道:“这位是...”
“她是我新收的徒弟。正好你在,带她熟悉一下宗门,净身后带来大殿罢。”
“是。”他恭敬作揖,往后退了几步让出道路来。
竹鸿简单的嘱咐了白芜玉几句,便将她推给扫雪的弟子,随后又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便转身离开。
“这位师妹看着好生亲切呀!”他歪着脑袋望她,露出两只虎牙,桃花眼中笑意深深,“我叫凌弃,是九玄涧宗宗主的门徒,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白芜玉。”她东张西望环顾起四周,心中感慨:果然是修行圣地,这灵气实在是强悍。
凌弃看出她有些羞涩,扔下扫把兴致勃勃地打开话匣子,“玉师妹,我比你大一届,叫声师兄来听听!”
白芜玉上下打量一番,“瞧你年纪与我相仿,怎的占起便宜来。宗门里你排行第几呀?”
“喂!你别没事找事啊!”凌弃倏地变了脸色,转动起手腕,嘴里嘟囔着:“惹我不快,小心我凑你啊。”
哪壶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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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哪壶!你问什么不好,偏要问排行名次!
他修阶要是再高出几人,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若不是输了各宗的弟子大比,他至于来这扫雪吗?!
再说了,他又不是倒数第一。
但话又说回来,倒数第二也委实难以启齿...
白芜玉那双狐狸眼似乎看得透彻,倒像是戳中了他的心窝子,也不好再出言不逊。
她侧过身探出脑袋观望,饶有兴致开口:“凌弃,你带我转转呗,我第一次上九玄涧宗呢,想见识见识。”
凌弃冷笑一声,看似风轻云淡,心里早就怒骂她八百遍,还顺带问候了一下她的祖宗。
你倒是自来熟哈。
敢情刚才,小丑是我?!!!
要不要教训一下她?把她丢到御兽宗去?
还是一脚把她踹下蓝池里?
嘶...啊...
可她是竹鸿仙尊的徒弟哎!
凌弃摇了摇脑袋,否定想要教训她的念头,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那走吧。”
白芜玉点点头,乖乖的跟在凌弃身后。
两人走上一座红杉木桥,桥下的蓝色水流蜿蜒曲折,两边栽着各种花草药材。
她看见水中游荡着几条彩色锦鲤,不由得两眼放光,小声嘀咕:“撒点孜然和辣椒面,肯定美味极了。”
“这是灵鱼,你不要打它的主意。”
“...噢。”她乖乖闭嘴,一路上倒也安静。
凌弃极其不情愿领着她在宗门瞎转了几圈,鉴于适才与她交流不爽快,眼下对她倒是没什么好脸色。
随便找了套弟子宗服给她,不过,出于待人的礼貌,他还是多嘴一问:“玉师妹,你晚膳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白芜玉一听见吃就来了精气神,眼珠咕噜咕噜转动,砸吧嘴:“我想吃...烤鸡,可以吗?”
凌弃乜着眸子瞅她,微微蹙起眉来,喃喃道:“烤鸡?”
九玄涧宗常年食用素食淡餐,厨房里是不能出现一丁点荤腥。
她忙点头,眼中透着无比期待,然而她初到九玄涧宗,自然是不清楚宗门的规矩。
凌弃冥思了一会儿,“也行吧,那你先叫一声师兄来听听。”
又装出一副为难的神色,不缓不慢道:”毕竟宗门禁食荤腥,我给你弄烤鸡,可是要背负好一阵痛骂的!”
她抿唇,为了烤鸡,叫一声师兄又不会掉一块肉。
“好师兄,你是世上最好的师兄啦,你真是个大好人呐!你忍心看师妹饿肚子嘛?”她柔声撒娇,双手合十在他眼前虔诚地拜了拜,“凌弃好师兄!晚膳就拜托你啦。”
凌弃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无法克制的偷笑,浑身血液都立马沸腾起来。
爽!就这个师兄叫得爽!!!
入宗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师兄呢!
这种被人真情夸耀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将白芜玉送进大殿后,他便规规矩矩退下。
“竹鸿,她便是你新收的徒弟?”高台主座上坐着一位身着素白锦衣,气质沉静的道长,只见他眼神微微一凝,“你不是说,此生只收一个徒弟么?”
“宗主会嫌徒弟多吗?”
“你...”秋忘寅吃瘪,再次打量了起白芜玉,略显失望之色:“此人资质平平,华而不实,也不晓得你看上她什么。若你有意收徒,怎的不选个天赋异禀之人?”
竹鸿眸光上挑,转头看向秋忘寅,一字一句认真道:“我教人不需要天赋,也能成为一等一的人才。宗主,授予宗门令牌吧!”
秋忘寅顿时无话可说,拿起白玉令牌走向台下,义正言辞道:“宗门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望你勤加修行,持之以恒,如今妖邪猖獗,你定要坚守道心,切勿行恶,切勿被蛊惑,切勿助纣为虐。日后捉妖的重任便落在你们肩上了。”
白芜玉心中百感交集,双膝跪下后将双手高高抬起,坚定道:“是,弟子谨记于心。定会恪守宗规,匡扶正义。”
“以后,你就是我九玄涧宗门中,竹鸿仙尊座下的第二代弟子了。”秋忘寅将白玉令牌放置在她的掌心中,回过头望了一眼竹鸿。
竹鸿眸光渐深,袖口的掌心隐隐冒气金光。
3. 身份暴露
白芜玉垂下眼眸,手指摩挲着玉牌上的纹路,眼底藏着愉悦又带着忧虑,好似这一切如梦恍然,似真似假。
她一介受万人憎恨的妖族,真要贸然接下除妖委任?
若来日谎言被戳破又该如何面对宗门?如何面对师尊?
她...真的配得上这一切吗?
这块玉牌她想要又不敢要......
九玄涧宗授予的令牌为私人独制,玉牌上统一雕刻着精美的云龙纹,中央镶嵌的绿宝石在光线的照耀下环绕着微弱的光圈,绿宝石中镌刻的字取于佩戴者,以此来验明正身。
‘玉’字侵入宝石内部若隐若现,非仔细观察很难察觉玉牌其中藏字。
白芜玉思绪回转,抬头望向竹鸿,毕恭毕敬道:“多谢师尊。”复又转头看向宗主,双手作揖,“多谢宗主。”
此时,她不再犹豫坚定自我选择。
一片赤诚之心总不会被辜负,至少,她现在觉得人比妖好相处。
高台上座的竹鸿摩挲着手指,眼中闪过几分愁然,匆匆收徒,又匆匆授予令牌。
也不知这样的决策是否会影响未来的三族命运。
又或者说,她不是那个隐患......构不成威胁?
秋忘演示意白芜玉起身,转头对竹鸿问道:“你打算将她安置在何处?”
“无凌峰。”
“无凌峰?”秋忘寅脸色微变,似有顾忌,“可寻舟在关键时机,会不会...”
“不会,他有定力。”竹鸿起身缓缓走下台阶,来到白芜玉身侧,递给她一本宗门戒训,“近日我不在宗门,你有空时便看看,遇上任何问题去找雪寻舟,他会帮你解决。”
“是,师尊。”白芜玉稍稍俯身,恭谨地接过宗门戒训。
竹鸿将她托付给秋忘寅便朝着大门远去,身影逆着光欲渐拉长。
“走吧,我带你上无凌峰。”
白芜玉颔首,将宗门训诫藏于袖口处,迈着小碎步忙跟在秋忘寅身后。
途径长廊,白芜玉望见一群宗门弟子分队站至四列,一人手持一方秀气宝剑,兴致勃勃地转动剑柄。
“手中执剑是为苍生不再受屠戮,剑尖只能朝外,不可向内!”站立首位的女子厉声训诫,嗓音柔美却不失气势。
她身着一席柔蓝色长衫,徐徐而来的微风扬起她散落在身后的墨发,笔直的身躯尽显威严。弟子们纷纷拱手示明,后挥舞手中长剑,起势进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一时之间,白芜玉竟有些羡慕他们的意念一致,能成群结队共同进步,而不是表面和气,背后捅刀子。
“你也想练剑?”
“当然!”
白芜玉几乎是下意识回应,察觉自己失态,朝着秋忘寅微微弯腰表示歉意:“宗主,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吗?”
“宗门从不拘束弟子,是否要练剑取决你。”
“为什么?”她不解,暗自垂下眼帘,长睫忽闪埋藏其中困惑。
妖族是没有自我意愿,只有绝对服从。
所以在她的认知里,她没有选择权。
秋忘寅轻笑一声,望向那蓝杉女子的背影,眼中满是骄傲,“若我不允你练剑,你就不会有执念么?与其抱憾不如尽力一试,万一你能给我惊喜呢?小芜玉,做任何事你得先问自己愿不愿意?这也是我女儿教给我的道理。”
白芜玉抬眸,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长廊下的蓝杉女子举剑轻挑,舞动间似有风声,剑影重重,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秋忘寅收回视线继续带着她朝前走,两人穿过长廊越过石阶,临近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一道清冽沉稳的女声叫住他。
“爹。”
白芜玉闻声回头,蓝杉女子迈着大步走来,她眉眼清冷,小巧玲珑的瓜子脸透着冷寂,蓝色纱裙随着她的步伐飘荡,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白芜玉,不冷不热的质问:“你又收徒弟?”
秋忘寅赶紧罢手,解释道:“没有。她是竹鸿新收的徒弟,我就是帮个忙而已。”
“竹鸿仙尊不是说,只收一个徒弟么?”
“予织,既然竹鸿已破例收徒,那我再问问他能不能将你也一并收下?”
她犹豫片刻,唇齿启动:“不用了。”
话毕,秋予织转身离去,残余的栀子香随之飘淡,她又回到原处继续指导弟子练剑。
秋忘寅不禁摇头,许是藏不住心事,适才与她娓娓道来。
秋予织是宗门的大师姐,也是宗主独女,生来便是天之骄女。
她的实力卓越非凡,上至阵法下至剑术,是宗门唯一一个剑阵双修的女弟子。
除了无凌峰那位,秋予织至今无人匹敌。
不过,她曾苦求三年只为拜入竹鸿座下,结果都无功而返。竹鸿给出缘由是此生只收一个徒弟,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为何师尊只收一个徒弟?”白芜玉边走边问道。
秋忘寅顿足,侧过身看向她,语重心长道:“因为你师尊...他不是人...”
“啊???”白芜玉瞪圆双目,脑袋上顶着许多小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秋忘寅面色如常,侃侃而谈:“他如今隶属于仙族,也是宗门里唯一一个跨越族系,飞跃成仙之人。”
闻言,白芜玉惊掉下巴,愕然一瞬。
什么?!
仙...仙族?
师尊他竟然是仙族。
秋忘寅倒是平静,自顾自走着,“仙尊的徒弟不是谁都能当的,你最好努力拿出真本事。”
白芜玉不受控僵硬地点头,眼神呆滞,久久难以平息这种复杂的心情。
人妖魔三族横亘于世,瓜分八荒四海。初始和平共处,魔族因地界撑不起野心总想侵略他族占为己有,多番寻找借口将战火蔓延。
人族是三族中最为脆弱,最好占领的地界,却也痴信世上有仙神佛,日日烧香乞求国泰民安。
仙族是多么神圣,多么令人向往,但仙族存在的机率太渺茫,太令人捉摸不透了。万千黎明深受战火屠戮,痛不欲生,若真有仙人为何迟迟不能转圜灾厄?
无疑,仙族也是被否定的存在。
妖族妄想成仙无比艰难,所以,仙族于妖族而言是望尘莫及的存在。
竹鸿被宗主冠以仙尊之名立于宗门,威望仅次于宗主,特别是在十五年前的赤水河畔惊天一战,宗门长老对竹鸿的身份频频生疑。
但架不住秋忘寅是个大嘴巴逢人就说,故而宗门上下挤破头都想成为竹鸿的徒弟。
无凌峰落于群山之巅,云雾缭绕宛如仙境,其中建筑冰雕为主,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有一道如冰墙面赫然竖起将大门封禁,在右下方立着一座石像罗盘。
秋忘寅示意白芜玉伸出手来,她不解但照做,伸出纤纤五指。
他手指凝光朝着她的掌心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滚出,滴落掉进门口的罗盘里。
罗盘沾血顿时散发出熠熠光辉,一束银光猛地冲破天际,一枚如冰裂的钥匙由银光中徐徐垂落。
她握住掌心,疑惑的问道:“宗主,这是什么?”
“无凌峰的门匙。”秋忘寅取下钥匙交到白芜玉手里,“它由你的血炼化,宗门上下只有你才能进入无凌峰。”
白芜玉微怔,垂眸看向从指缝流出的血液,弱弱地问一句:“那宗主你呢?”
“我也进不去。”秋忘寅笑吟吟的安慰:“你不必担忧,里面有你师兄在,他会安置好你。”
宗门有规矩,一方峰峦有独制门匙,各宗门派都有一方罗盘,由鲜血点缀炼化独制个人的印记,非本脉子弟不可踏入。
白芜玉朝着秋忘寅作揖而别,转身走进大门处,她亮出门匙的一瞬,如冰墙面当即瓦解渐渐露出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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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扇门。
她踩着鹅卵石小路走进去,经过溪流穿过庭院,隐隐约约看见有道身影在林间光速飞舞。
走近一瞧,她看见一位穿着素白衣裳的男子身姿如松,双手持一柄长戟轻舞,尖刃轻点透着一股凌厉。
距离稍远她有些瞧不清男子的面庞,却总觉得他很熟悉。
许是看得痴迷,丝毫没察觉有人走近,正在冥思之际,一只冰凉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是谁?”男子厉声质问。
白芜玉骤然回神,下意识就要抽出手来,但手腕被男子紧紧攥着无法动弹,她似有些急了,连忙抬起头瞧他,呼之欲出的问好停滞。
仅此一眼,犹如一生。
雪寻舟常年白衣胜雪,面容冷峻,红纱遮目,墨发半束起以玉扣固定,额前几缕碎发自然垂落。
她紧张吞咽,“没人通知你吗?我也是师尊的弟子。”
他不语,翻过她的手腕把脉,这可把白芜玉吓到,连忙抽手,十分紧张道:“不...不用,师兄,真的不用了...”
她站立不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要是被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受伤了。”雪寻舟松开手,淡淡道。
白芜玉瞬间松了一口气,揉着手腕,“哦,已经没事了。是师尊安排我到这来的。”
又伸手在雪寻舟眼前晃了晃,大胆猜测他看不见,于是她义正言辞开口:“师兄,我来扶你吧?”
雪寻舟别过脸,冷声道:“我只是双目有疾,并不是瞎子。”
话毕,他悠然转身离去,也不计较刚才她的无礼行为。
白芜玉有些尴尬,赶忙跟上去。
*
临近夜晚,无凌峰上灯火璀璨,清冷无比。
白芜玉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无凌峰摸清,虽算不上有多熟悉,但只少不会迷路。
她蹑手蹑脚来到雪寻舟的住处。
“咚咚咚。”
她轻轻敲响房门,一连好几声里面都鸦雀无声。
难道是睡着了?
修仙之人还有早睡的习惯?
不应该是熬夜练功么?
白芜玉正想得出神,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露出那张堪比修罗的脸,他沉声问:“有事?”
她尬笑起来,不自在地捏着手指,“我看晚膳时间到了,想着叫师兄你一起去...”
“不用。”
“是我打扰到师兄了吗?为什么不去吃饭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吃饭,但我不知道吃饭的地方在哪。”
雪寻舟:“......”
她初来乍到,宗门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两人从无凌峰下来,雪寻舟顺路要去藏书阁取一本书,让她留在小院子里等一下。
等待途中,眼尖的白芜玉看见狗狗祟祟的凌弃,她小声挥手招呼:“凌弃,师兄!好师兄!我在这!这儿!”
凌弃骂骂咧咧走来,把怀里揣着严实的包裹丢给她,幽怨起来:“下次不帮你带了,人家以为是我吃的,差点要上宗门来告状邀功。”
“谢谢师兄。”
凌弃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讪讪笑着:“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果酒。搭配着烤鸡吃,香的嘞!”
话毕,他灰灰溜溜地跑开,身影融进月色中。
白芜玉嗅着烤鸡的香味,不自觉被馋出口水。想着等会要如何偷吃,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阵轻盈的脚步声。
“凌弃,你回......”她赫然回头,笑容僵在脸上。
一柄寒光森冷的剑抵在她眼前,来者逆光藏匿于黑暗中。
白芜玉呼吸一滞,节节后退,手里的烤鸡在慌乱中掉落。
那人步步逼近,凌厉的眼神仿若杀人无形。
“你是妖!”
“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4. 过分偏爱
白芜玉大脑飞速运转,僵持在原地上下打量,试图想要看清眼前执剑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能看出她是妖族的端倪?
明明今日雪师兄都还未察觉,莫非是师尊给的药效到期了?
一番抉择下,白芜玉一咬牙迅速转身奔跑,也顾不得认不认识前方的路,这一刻她只想拼命逃离。
活着于她而言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他咧开嘴角,露出森森白牙,一副即将要捕获猎物的神色。
望着逃命的白芜玉,也不急着去追,而是等她跑出小院子时,他才纵身一跃,毫不费力落在她眼前。
“你还想跑到哪里去?”他步步逼近,浑身透着杀气。
白芜玉身子前倾猛地急刹,差点就撞到他身上,她往后退了几步,眼中充满警惕。
她不能承认,也不敢否认。
她只能沉默。
若她的身份败露,那是万万不敢再待在九玄涧宗。
男子转腕后拉,手中长剑随之变幻成一管翠绿长笛。他眸光深沉,伸出手掐在她的脖颈上,威胁道:“说!你混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白芜玉捶打挣扎,随着他的手指逐渐收紧。她额前青筋凸起,面目涨红,呼吸频频紊乱,艰难吐字:“我没有...我...是...”
“你是什么?”
她张口喘息,双目肿胀,犹如被海浪冲上岸的死鱼。
“阿尘!你在干什么?”
凌弃大喊一声,立马冲上去拉开他的手,护住将要倒地的白芜玉,一脸关心:“玉师妹,你还好吗?”
“咳咳咳。”白芜玉疯狂咳嗽起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蜷缩在凌弃身边不敢探头。
“无蒂尘!你疯了吗?”
凌弃安抚好白芜玉后,转过身与他对峙,一字一句怒道:“下了躺山,你就分不清敌我了吗?”
被人无端揣测,无蒂尘没好气道:“凌弃,你怕是猪油蒙了心,看不出她是妖吧!”
白芜玉闻声抬眸,这才看清站立眼前的少年郎。
无蒂尘身形足有七尺,高束马尾以淡绿色发冠固定,乌黑的瞳孔深邃又神秘,身着墨绿长袍,宽肩窄腰,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什么妖?你胡说什么?她是竹鸿仙尊座下的弟子。”
“你说什么?!”无蒂尘惊讶,瞪圆双目,狐疑似的打量起她,仍旧不可置信:“她怎么会是竹鸿仙尊的徒弟?”
凌弃指了指她腰间悬挂的白玉令牌,“如假包换!这玉牌还是咱们师尊亲手给的,无蒂尘,你不由分说就动手,把宗规抛之脑后,你是除妖把脑子也除了?”
他虽沉默不语,但心中仍有计较。
对于族类气味这些他极其敏感,从来都不会出错。凌弃与他师出同门自然不会欺瞒,那她究竟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算了,来日方长。
他总会知道的。
“刚才是我太心急了,这才误会了师妹,还望师妹大人大量,勿怪才好。”无蒂尘拱手向白芜玉道歉,似笑非笑。
她仍旧心有余悸,同款拱手回礼,假笑道:“误会解开便好,我只是师尊的徒弟而已,并不是师兄口中的妖孽。”
“是吗?”这二字无蒂尘咬得格外重,“那倒是我多虑了。”
白芜玉点头默认,避开他的视线,顺手捋了捋头发。否认身份也没见遭雷劈,看来当初起的誓不管用嘛。
“轰隆——”
阴沉的天际划过闪电,她蓦然一惊,暗自双手合十,心里默默道歉忏悔。
这一小动作皆被无蒂尘尽收眼底。
“快下雨了,咱们还是快去‘饿不死’避雨吧。”凌弃观察起四周,凉风徐徐,他下意识裹紧自己。
无蒂尘:“......”
白芜玉不明白什么叫‘饿不死’,于是多嘴问了一句,结果凌弃跟她一路吧啦吧啦,走到了‘饿不死’门前。
她抬眼看向字匾,多看了几遍,差点就不认识这三个字。
原来‘饿不死’是九玄涧宗吃饭的地方啊。
几人落座后,门口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雪寻舟着一席白锦衣袍款款走来,抬手取下遮目的红纱,露出那双冷峻的丹凤眼,眼尾上挑,眸中透着凌厉。
凌弃露出浅笑,而后迅速起身,双手交叠作揖:“雪师兄。”
“雪师兄。”无蒂尘和白芜玉纷纷起身行礼。
他微微颔首后落坐一方,一桌四方,他们四人各坐一方。
凌弃用托盘端来餐食,一边放置在桌面,一边喋喋不休介绍道:“这碟是白菜卷三丝,这碟是油焖豆腐,这碟是香辣藕片...爆炒荷兰豆...”
无蒂尘:拿这么多,你当喂猪啊?!
白芜玉:好素啊。
雪寻舟:......
琳琅满目的菜肴铺满整张桌子,却无一人优先动筷,三人炽热的视线落到雪寻舟身上。
餐桌上,晚辈需等长辈先举筷,方可自行落筷,长者为尊是九玄涧宗的规矩。
雪寻舟本不想进食,但也不好失了规矩,在他拿起筷子的一瞬,一道蓝色身影伫立在一侧。
“雪寻舟!”秋予织阴恻恻开口,眼中带着蔑视,“你终于舍得出无凌峰了,这多年与世隔绝,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
“年纪大的先死。”
秋予织瞬间提起怒气,指着他破口大骂:“闭嘴!我就大你一个月而已!雪寻舟,你躲我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一较高下了。”
凌弃无奈与无蒂尘相视一眼,随即沉默下来静观其变。
雪寻舟唇齿轻启:“我没兴趣!来,给最大的师姐腾个位置。”
话毕,他便伸手想要去拉白芜玉,却不料,秋予织直接按住她的肩膀,自然而然地坐下来。
他也不恼,默默收了手,拿起筷子给白芜玉碗里夹了一块嫩豆腐。
“玉师妹,吃块豆腐。”
“谢谢师兄。”
白芜玉刚拿起筷子,秋予织就先一步将她碗中的豆腐扫出去,然后给她夹了一片青菜。
“师妹还是吃青菜,有营养。”
“谢......”
雪寻舟面色如常,扫出她碗里的青菜,复又夹起豆腐放在碗中,“吃豆腐!”
秋予织眼里怒了一下,筷子一扫把豆腐甩到桌上,夹起青菜放在她碗里,“吃青菜!”
“吃豆腐!!”
“吃青菜!!”
......
一来二去,白芜玉整个人傻了。
有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什么操作?
凌弃跟无蒂尘早就默默端着饭碗去隔壁桌上吃了。
“一见面就掐,这俩人什么时候能和解啊?”凌弃发出疑问,他只想好好地吃顿饭。
“你管恁多,祸害的不是咱俩就行。”
两人默契地扭头看了一眼白芜玉,对她表示三秒钟的心疼。
“吃豆腐。”
“吃青菜!”
白芜玉都被他们折磨疯了,连忙出声制止:“停!师兄,师姐,其实豆腐跟青菜我都能吃。”
“那你先吃我的!”
雪寻舟和秋予织异口同声。
她好想逃!
却怎么也逃不掉!
她咽下心酸,两手分别抓起豆腐和白菜,同时放进嘴里咀嚼。她虽被封住了泪腺,流不出眼泪,但这一刻她是真的好想哭啊。
第一次觉得吃饭是那么的痛苦。
她发誓这辈子最讨厌的食物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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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和青菜。
趁着雪寻舟不注意,秋予织悄悄地拐走了白芜玉。
“师姐,这样不好吧?雪师兄知道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秋予织双手环抱,看向扭捏又纠结的白芜玉,淡淡道:“玉师妹,不必忧心,我同雪寻舟一起长大,他不是计较的人。”
白芜玉轻轻噢了一声,老实跟在她身后。
一道人影在立香苑房门前徘徊,秋予织微眯起眼睛,步伐不缓不慢地走过去。
“爹?你怎么来了?”
秋予织待看清人影的脸庞时,错愕了一瞬,随即疑惑起来。自她记事起,秋忘寅就鲜少来她的院子,父女关系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好。
秋忘寅刚要张口,转眼就瞧见她身后还跟着白芜玉。
“问宗主安。”白芜玉上前作揖行礼。
秋忘寅眨了眨眼,复又看向秋予织,装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点点头。
“玉师妹,去房间等我。”她递给白芜玉一把门匙,指了指正前方金碧辉煌的屋子。
立香苑位于九玄涧宗最好地段,房梁由黄金打造,瓦片上铺满碎钻,是整个宗门中最奢华的住所。
待白芜玉离开,秋忘寅纠结片刻,还是忍不住出声:“予织,你怎么和她在一块儿?”
他知晓自己女儿的脾性,向来倔强不肯服输,得知竹鸿另收徒弟,心中必然会不好受,特意带着她平时爱吃的小兔子糕点前来安慰。
“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容易多想。”
鬼晓得他看见白芜玉从她身后出来有多惊悚,他女儿不仅在仙术阵法上造诣颇高,听闻折磨人的方式可有上千种。
他生怕她们对彼此产生间隙从而反目成仇。
秋予织敛目苦笑,其实外头的传闻她都知道,只是不屑去解释。
再抬眼时,露出的神色坚毅无比,一字一句道:
“爹,你还是不了解我。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采玫瑰,必受其伤。玉师妹能被竹鸿仙尊收作徒弟,必有她的过人之处。要说我接近她没有目的,那确实是假的,她身上有我没见过质朴纯真,我不过是取他人之实,补自我之虚。”
秋忘寅听后百感交集,一连看了她好几眼却哑口无言。
明明她也只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孩,怎么能晓之以理到这种地步。
他颤颤巍巍把用油纸包着的小兔子糕点递到她手里,喉咙一紧,干涩道:“是爹狭隘,对不住。你...你...”
他未说出口的话终是缄默。而她似也能懂一般,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油纸包,随即转身离去。
秋予织进入房门的一刹那,他的心尖狠狠一颤,有种说不出口的沉闷难受。
多年来,他始终听信传言,怀疑亲女品行,从没正视过她,了解过她。
这宗门的风气也该是时候正一正了。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暗自叹息,踌躇了许久才离去。
白芜玉静静地坐在暖玉雕刻的椅子上等待,心里默默展开独角戏。
留下?
还是离开?
二者纠结,毕竟她是一个人待惯了的,总害怕会露出马脚。宗门的弟子都跟人精一样,她也是有些招架不住。
“吱呀——”
红漆门推开,秋予织走进来,将手里的糕点放在桌上拆开,是一对活灵活现的小兔子模样,她分了一只给白芜玉。
外观圆润却略显潦草,两颗枸杞一左一右镶嵌,色泽晶莹剔透,一股樱桃的清香弥漫。小兔子糕点味道清甜,包裹着樱桃果肉。
秋予织吃着吃着不自觉眼中蓄着泪,怎么今日这份兔子糕点的味道有些怪呢。
味道是甜蜜还是苦涩。
她似乎尝不出了。
一旁沉默的白芜玉欲言又止。
5. 苦修三年
白芜玉闪着眼睫,嘴里还咀嚼着糕点,伸出手擦掉她下巴悬挂的泪珠。
屋内寂静,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窗外弯月悬挂,夜空繁星。
秋予织褪去外衣坐在铜镜前梳发,她挑起胸前青丝,拿着桃木梳从上往下梳顺。
镜子里的她秋水明眸,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温婉若仙。
白芜玉随意坐在床榻边沿,一双狐狸眼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不是没见过美女,但像秋师姐这般的绝色佳人还真是少见。
“我知道我生得好看。”秋予织缓缓起身,走至床边俯下半身,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梁,似笑非笑道:“被你这样盯着还真有些奇怪。”
扑面而来的先是师姐的香气,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鼻梁被戳有些小痒,她缓缓低下头,耳尖微微泛红。
“玉师妹,你习惯睡里侧还是外侧?”
“外...里侧。”她轻抿嘴唇,娇憨道:“我喜欢睡里面,有安全感。”
秋予织拉开蚕丝被示意她先进去,两人中规中矩地躺好,或许是不习惯身边有人,以至于她们都没睡着。
“师姐,你睡了吗?”
秋予阖眼不答。
“你待我亲近,是因为我是师尊的徒弟吗?”
秋予织微睁眼,片刻后出声:“是。竹鸿仙尊的徒弟怎么会是平凡人呢,你身上肯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与你亲近纯粹是因为我讨厌孤单。”
白芜玉侧过身,凝视她的侧颜,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也只是师姐的床伴?”
“不是床伴,是有你我才不会感到孤单。只怕再过些时日,你也不敢再靠近我。”
“怎么会呢。”
“会的。”
她轻飘飘的确定,白芜玉晦涩,不自觉往她怀里靠近几分。
月落日升,宗门上下弥漫着雾气。
值班的弟子扫去路上积雪,晨练的弟子按部就班练功,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中。
秋予织带着白芜玉去往藏书阁的途中,遇到几名练完早功的弟子,他们毕恭毕敬朝着秋予织行礼作揖。
“问秋师姐安。”
她点点头,正要带着白芜玉往前走时,其中站出一位胆大的弟子开口,“这位小师妹可是新入门的?秋师姐能否让她与我们认识一下?”
沉默两秒,秋予织若有所思,而后松开牵着她的手,将她推到前面,“去吧。”
白芜玉愣了愣,望着她那孤寂的背影有些心头发酸。
有种不好的直觉。
那位胆大的弟子露出一抹很有深意的笑容,东张西望确认没人后,神秘兮兮地靠近她身边。
“小师妹,你初来乍到怕是不知道大师姐的脾性吧?面若观音慈悲相,心如蛇蝎恶毒刀,她折磨人的手段多着呢。”
“是吗?”白芜玉满不在乎,悠然道:“那你被折磨过吗?”
许是经历过背刺,她对两面派的人从不给好脸色。
大胆哥眼神蔑视,字正腔圆开口道:“站错队伍,莫悔就行。宗门里无人与她作伴,可见她的威望与恶女共存!”
“听说小师妹是竹鸿仙尊座下的弟子,想必功术心法也不差,不如同我比试一番如何?”大胆哥身后的男弟子上下打量起白芜玉。
白芜玉默默扫视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比试就不用了,我哪是师兄们的对手啊。”
大胆哥:“切磋而已,点到为止。”
她再想出言拒绝,怎奈,那位提议比试的弟子已然做好战斗准备,敞开双手随时欢迎她进攻。
大胆哥侧过头,小声提醒:“别真伤她。”
“师兄,我有分寸。”
白芜玉欲哭无泪,虽没了妖丹但偶尔也会积蓄妖力,产生后挫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们察觉。
那弟子不讲武德,赤手空拳朝她挥去,速如快影,几乎无法捕捉他出拳的动势。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倒在地,直接再添一记新伤。
那弟子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拳头,又歪过脑袋看向地上柔弱的她。
他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一拳撂一个?
不止是他,与之惊呼的还有大胆哥,以及在场几位弟子。
大胆哥欲言又止,从袖口掏出一个白色瓷瓶丢到她怀里,口是心非道:“别说我欺负你,吃点灵丹补补吧。”
随即,他招呼那几个弟子离开。
白芜玉垂眸看了一眼瓷瓶,耳边冷风萧瑟。待定了定神,看向假山处的一瞬,恍然闪过一漱蓝身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秋师姐并没有走远。
白芜玉自顾自起身,穿过药园,才踏入饿不死门槛,身边就围了一群八卦小分队,还有各种造谣秋予织的声音。
她望着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好似那些谣言真实存在一样。
不过确实,她不太了解秋予织的为人,但她也深知了解一个人是需要用心感受,而不是混淆视听。
能被拉出来鞭笞只有卓尔不群之人。
他们都羡慕嫉妒秋师姐,达不到她那样雄厚的实力,只能拼尽全力将她拉下高台。
人有时候很伪善,但烂语恶词却真的能杀死人。
秋予织跨步走进殿中,方才还人声鼎沸的饿不死立即鸦雀无声,三三两两的人群从白芜玉周身散开。
她眼中含笑直径朝她走去。
忽然,白芜玉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一只硕黑蟑螂,吓得她慌张地后退几步,甩下蟑螂后仍旧一副后怕的神情。
与此同时,秋予织停下脚步,藏在袖子里的手暗自攥紧几分,她的情绪一直很淡然,失落难过也只出现一瞬。
“师姐...”
白芜玉朝她走了几步,她不语只是默默往后退,每次眨眼都像是在挤压心中的苦涩,她的目光依旧温柔,可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她转身快步离开,速度快到极致,生怕被别人察觉出情绪。
白芜玉当即追了出去。
在偌大的九玄涧宗找人,可要耗费好一番功夫,她望着一片布景差不多的阁楼小院,胸膛此起彼伏。
宗门布局于她而言还是略有生疏,恰好凌弃甩着狗尾巴草摇头晃脑走来,整个宗门里好像就他最闲。
他告诉她赤水河畔结界波动,秋予织受令已经闭关,至少得有三年才能出关。
白芜玉心中忐忑,方才她是想来与自己道别的吧。
“玉师妹,又无重担托付给你,何故愁眉不展。你应当同我学习,日日笑口常开多好。”凌弃顺势坐在她身边,单手托着脸。
“凌弃师兄,那些传言都没人制止吗?”
“...哈!你这么快就听说了。其实秋师姐并不在意的,无论言论好与坏她都照单全收。”
凌弃不由得感叹传播速度,当年可是过了两个月他才知晓此事。
“秋师姐是个极好的人,若你与她相处久一些,定然会被她的人格折服。”
白芜玉转念一想,许是自己与秋师姐接触甚密的缘故,才引起他人不满。
想到此处她不禁嗤笑,原来不止妖性复杂,还有人性难测。
“你笑什么?我又没夸大其词,秋师姐本就是一个内核强大之人。”
“......”
“玉师妹,你真信了谣言?”
凌弃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凝视着她。
白芜玉抬眸望天,十分认真地说着:“我没信。我只觉得对师姐不公平。”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这是秋师姐常说的话。”凌弃轻叹,又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还是不知,在山下听评书听来的。”
白芜玉:......
两个文盲在探讨哲理,也属实可笑。
不仅是秋予织闭关,雪寻舟也已闭关。
宗门双强同时闭关修炼,修真界必然有祸事降临。
就连一向无所事事的凌弃也参与了阵法的修习,宗主安排白芜玉与新入门弟子一起去玲珑洞测试灵力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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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外,她微蹙眉心,弱弱地问:“凌弃,这夜寅丹是个什么东西呀?”
凌弃嘴里叼着尾巴草,玩世不恭道:“自然是测试属性的宝贝啦。”
“那容易找吗?”
他眼珠一转,吐出尾巴草,露出两只小虎牙,“不算难,也不算易。”
白芜玉不免担心,倘若在寻找夜寅丹中不慎激出了妖术,怕是会引来非议。
“好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怎样找到夜寅丹?”
“不能。告诉你岂不是作弊。”凌弃自信地撅起嘴,含笑的桃花眼显得猥琐起来。
她闭上嘴没再问,等时机到了玲珑洞的石门才会开启。
凌弃还想多装一会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死心了。眼见石门将要打开,他已然坐不住,神秘兮兮的在她周身打转,嘴里还嘟囔着:
“虽然你我相识不算久,但我见师妹你分外亲切,好似我那异父异母的亲妹一般。夜寅丹易寻难得,玉师妹,你且附耳过来。”
白芜玉稍稍侧过头洗耳恭听。
凌弃低头靠近,慵懒且带着磁性的嗓音传来,“你种下菱花结出的果实,便是夜寅丹了。”
她眼色一凝,对上他的视线,难以置信道:“种花?”
“对呀,简单吧。要想结出果实可不易呢...”
凌弃还在叭叭的说着,她却没了耐心再听下去。
真的只是种花这么容易吗?
到时测出她五行的属性都不符怎么办?
会被逐出九玄涧宗吗?
...
“你有在听吗?别真的觉得很容易,我当时都消耗了一个月呢。”
凌弃看她这副满不在意的模样,顿时就幽怨起来。
此刻,石门启动,走出一位美轮美奂的男弟子,朝在场弟子们微微欠身,他唇瓣翕动:“诸位师弟师妹,褪下身上灵石法器,随我入洞吧。”
同批弟子中,大多数身上都带有灵石或者法器,只有白芜玉身上什么都没有。
她特意赶在石门下落时转身,自信满满地回头,拍着胸脯道:
“多谢凌弃师兄提醒,我很聪明的,用不了三天就能出来啦,届时定要请师兄吃酒。”
凌弃:“......”
石门迅速落下,白芜玉轻轻叹口气,迈着轻盈的步伐前进。
不就是种花吗?
简单简单!
她用三天来证明……
*
三年后。
白芜玉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空盆栽,一副活人微死的神色。
什么破夜寅丹,根本种不出来。
太难了。
“这位师妹,你已经够努力了,实在不行你就走吧!”
这话出自三年前带她入洞的美人师兄。
她靠在石壁边角,脸上已褪去稚嫩,五官更加鲜明立体。眼中透着四分不屑,六分漫不经心,外加一分倦意。
如果没有种好,那是她实力问题。
若只种出一半,那是她态度问题。
可这是一点儿都种不出来。
那肯定是这洞、这盆、这种子的问题。
“我也想走啊,没有夜寅丹根本出不去玲珑洞。”她小声呢喃着。
一道金光闪过,竹鸿倏地现身。
“问竹鸿仙尊安。”美人师兄双手交叠作揖。
“师尊!”白芜玉嗖的起身,死寂的眼眸顿然复光。
竹鸿抬手凝指,朝她的眉心一点,交触间泛起金光。她忽感体内涌入大量暖泉,正驶往丹田处。
片刻后,他收了手,朝着美人师兄说:“她属火系,你记载入册吧。”
“是。”美人师兄恭谨退下。
白芜玉露出笑容,满眼崇拜,“多谢师尊。徒儿日后勤勉修习,肯定会给师尊长脸。”
“...你啊你!”竹鸿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不禁摇头叹息,“为师不指望你长脸,若出了大事别说你是我徒弟。”
白芜玉僵在原地:沉默是我的保护色。
竹鸿认真询问:“妖族大肆伏击,已侵害不少生灵。你肩负除妖重任,是否有了准备?”
6. 大佬带飞
“师尊,弟子听您的差遣。”
白芜玉目光坚定。既已入宗门仕途,除恶卫道本就顺天而为,遂民意而行。
“如此,那为师便送你入关,与寻舟一同修行。”
白芜玉有些不自在,道:“啊...那会不会扰乱到雪师兄呀?”
“不会。”竹鸿带着她走出洞穴,语气不咸不淡,“他还有一月出关,你跟着学习,足以持平你这碌碌无为的三年。”
一提起这事儿,白芜玉立马就萎靡不振,始终难抵过心中那一道坎。
三年前,她初到玲珑洞,跟其他人一样领的菱花种子。孕育夜寅丹期间不许使用任何术法催生花,需得精心养护直至本能开花结果。
她明明都是按照步骤做,都恨不得掏出心头血来喂养,可效果仍旧不显著。
原以为是花种的问题,磋磨着好几次依然什么也种不出来。
她可苦恼,都被人笑老惨了。
洞内常年照明不分昼夜,她看着旧人出,新人进,如此反复,三年光阴匆逝而过。
走至洞口,竹鸿忽停下脚步,缓缓开口:“芜玉,洞外有同伴在等你,两刻钟后为师再带你入关。”
白芜玉问道:“师尊不想露面?”
“嗯。”
白芜玉重重点头,俨然一副乖巧模样。师尊常年闭关不出,这次出来竟是为了自己,别提她有多感动。
竹鸿的身位摆着这,论谁不想得到仙尊的指点。
石门轻启,暖阳倾泻,久违的鲜木混淆百花香气扑面而来。
她走下青石台阶,凌弃身着白橙相间的衣袍,兴致勃勃的朝她迎上来。
“嚯!玉师妹,你可让我好等啊。”
时过三年,凌弃的眉眼越发精致锐利,嘴角微勾着似笑非笑,姿态潇洒,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郎。
“你不是说只需三天便可出来吗?难道师妹是不喜欢以天计数,而是钟爱以年计数。这知道的以为你去测属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冬眠呢,哈哈哈哈哈!”
他在她面前弯下腰捧腹大笑。
“......有甚好笑”
白芜玉嘴角一抽,险些自己也憋不住笑出声。
好一会儿,凌弃才直起身子来,竟直接比她高出一个头,分明之前他们俩的身高是差不多的。
他今年十七,想来是碰巧抽条了。
凌弃忽然盯着她的头顶,许是视线太炽热,她不由得发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头上的牛有没有被吹起来。”
白芜玉:“......”
正值晌午,饿不死汇集一群干饭人,且每座其乐融融,相聊甚欢。
凌弃将竹子编织的菜谱递给白芜玉,十分豁朗,“玉师妹,看看想吃些什么?”
她翻开竹简,顿时两眼一黑,随后又合上还给凌弃。
“怎么了?没你爱吃的?”
她摇头,尬笑道:“我不认字。”
准确来说,是不认识人族的字。
凌弃露出两只虎牙,笑得眉眼弯弯,“那你有什么忌口?”
“我不挑食,但不要豆腐和青菜。”
凌弃:“......”
他简单拿了几样,是平日最多销量的菜系,两人一边吃着一边无厘头搭话。
吃到最后,白芜玉试探性问:“秋师姐,她出关了吗?”
“没有。无蒂尘都被师尊召去护法了,我估摸着山下是不太平。”凌弃咽下嘴里的菜,顺势放下筷子。
“知道不太平你还闲着。”
“哟!你教训我?白芜玉。”凌弃撩开额前的碎发,挑眉道:“我可是你的师兄,论武力值你可比我差得远呢。”
他这副傲娇欠扁的样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白芜玉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的吐露几个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凌弃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夸你是金玉呢。”
凌弃微微蹙眉,啧了一声,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句话具体的意思,但他总感觉这不像是一句夸人的好话。
又凑过去问道:“这话你是哪听来的?”
凌弃可不信这是她说的,毕竟她时而傻帽,时而词不搭调,必然说不出这种高雅之词。
还金玉?
她怕不是被人说教过了。
“是玲珑洞中的美人师兄常常这样夸我,只是他说话太深奥了,我有些不懂,但这金玉听起来就不错。”
她虽沾沾自喜,但也是蛮苦恼呢,有些字合在一起真的是晦涩难懂。非要把话说得那么高深,才彰显肚子里有墨水似的。
白芜玉微微撅起嘴,狐狸眼中透着精明,心中暗骂道:
哼!
装货!
隔壁邻桌的几个弟子闻言面面相觑,这就是来自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超绝钝感力吗?
凌弃经常在文术堂上开小差不听讲,是宗门上下公认的文盲,但这位玉师妹更是重量级别。
怪不得他俩能玩一起去。
白芜玉与凌弃分开后,就跟着竹鸿进入无凌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枫叶林,而后伫立在一泓水潭边。
竹鸿捻指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掌心中冒着金光。潭水泛起粼粼波纹,随着他掐诀速度欲快,水面快速拨开两侧水帘,露出一条通往潭底的青石梯。
“玄关已开,金石铺路,往下扎根,向上生长。做人要谦逊自持,做事要脚踏实地,为师不指望你有多大成就,好歹不要叫人欺负了去。”
他负手而立,语重心长细细的叮嘱。
带她入宗门三年,除了一事无成倒也无其他不妥,可这动荡年间弱肉强食,能生存多久取决于实力有多强悍。
短短三载,妖魔两族四处伏击、层出不穷,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她再这般荒废,若脱离了宗门的庇佑,怕是很难独善其身。
“弟子定不负师恩。”她恭敬作揖,转身走下青石阶梯,脚踩石梯便亮起一层金光。
步步生光,碎玉作响。
她穿过黑漆漆的潭底后,迎来一片亮光,漫天雪花四溢,蜿蜒的小溪湍流,葱郁的竹林随之摇摆。
前方有个人影在巨石上盘腿而坐,蓝白相间的衣袍迎风滚动,身形却未动分毫。
他双目紧闭,黑色长睫被雪染成白,似乎感应到有人靠近,故而缓缓睁开眼。
白芜玉脚步一滞,眼前的他似乎比三年前更加俊美,没了红纱遮挡,他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不羁与孤傲。
他不慌不忙站起身,唇齿微启,“才三年未见,师妹这样盯着我作甚?”
“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现在的你更漂亮。”下意识出口,她这才后知后觉慌乱收敛视线,朝他拱手,连连道歉:“抱歉,雪师兄,是我失言。”
雪寻舟走到她身旁,淡淡道:“不会夸人就别硬夸。”
白芜玉露出尴尬之色,随后又问道:“雪师兄,你的眼睛好啦?”
“嗯。”
雪寻舟转身朝着小溪上游的竹屋走去,“你跟我来。”
白芜玉紧跟其后,心想着不要再做出糗的事儿了,毕竟刚才真的好尴尬。
其实不管是东西还是人,她都喜欢直勾勾地盯着瞧,这种凝视分欣赏和捕获猎物。
这爱盯人看的毛病一定要改掉,她发誓,她真的发誓!
二人临近溪边,水中横亘几块大石头方便过岸,雪寻舟退至一旁示意让她先过去。
白芜玉小心翼翼地踩上光滑的大石头,突然脚一打滑,身子也往前扑下去,眼看着就要栽到溪水里。
雪寻舟眼疾手快,揪住她后衣领用力一拽,将她拉回溪边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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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师妹当心些,还是我先行吧。”话毕,他撩起衣摆踩石而过。
白芜玉气儿都没喘匀,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逮小鸡一样把她逮回来了?
“跟上。”
他自顾走着,还不忘催促她。
竹屋内陈设简陋,桌案上放置竹简和笔墨,屏风后摆放一张竹床,后院有一座凉亭,种着满园艳红的梅花树。
雪寻舟从屏风后走出,递给她一个白色锦盒。
白芜玉忐忑接过,懵懵地问:“雪师兄,这是什么?”
“夜寅丹。”
她愣住,不可置信打量起手里的锦盒,结巴道:“可我...我没种出来。”
“这是师尊吩咐的。”他倚在竹席,神情悠然自得,不紧不慢道:“你根基不稳,筑基难成气候,师尊特命我给你授业习术。”
“多谢雪师兄。”
“不谢。”
白芜玉打开锦盒,一枚金色丹药浮现眼前,狐狸眼中立马闪烁着波光。
吃下夜寅丹后,她忽觉浑身有些瘫软,便半跪在地上,体内血液逆流,好似在往同一个地方涌去。
颅内嗡嗡作响,她不敌咬紧牙关,作势要扑在地上,一只冰凉的大手托住她的侧脸。
她稍稍抬眼,额头已沁出薄汗。
雪寻舟默默托着她的脸便于支撑,不让她倒在地上。
良久,她身上逐渐恢复了点力气,感觉丹田处隐隐汇入一股气流,欲渐形成圆状,若隐若现形状时大时小。
白芜玉坐直身体,抬手运气,感受到真气在体内串流,她再捏诀,竟能将真气凝聚。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妖丹碎裂后,她再没办法运气凝结。
没想到这夜寅丹的作用竟跟妖丹一样,能汇聚灵气凝结乘势。
随后,雪寻舟拿出一沓古籍,放置竹桌上,缓缓道:“随着根基稳固后,师妹也随有过目不忘之领。你将这些秘籍看完,再跟着练功想来是不难。”
她咽了咽口水,稍有些为难道:“可是...雪师兄,我不认识字。”
此言一出,屋内静默一瞬。
“秘籍简略,不识字也没关系。”他将书籍交到白芜玉手中。
她默默翻开一本秘籍,除了上面的注解看不懂,其他动作招式都一目了然。
“师妹用心学着,一月后我来检验成果。”
她低眸看了一眼秘籍上舞动的小人儿,扭头询问道:“那我有趁手的法器么?”
“你跟我来。”雪寻舟顿了顿,随后走出竹屋,她抱着秘籍也跟了上去。
皑皑雪地中,他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借力踩着竹节飞跃,立于溪流最上端,溪水倾泻而下宛如瀑布。
只见他伸手潜入水中,凝结内力,握水成冰。
雪寻舟拿起冰杖俯身而下,蓝白衣袍在风中随意翻滚。
“先用着。”
白芜玉颔首,接过他手里的冰杖,“多谢雪师兄。”
他掀起眼皮望着她,语调散漫道:“你我是同门,谢字不必挂嘴边。”
她抿唇再次颔首,进入竹屋里席地而坐,认真翻阅起刚带出来的秘籍。
雪寻舟将竹屋留给她,撩开衣袍落坐在巨石上,抬手结印于胸前,闭目调息。
飞雪飘零不停歇,日夜辗转时光速。
白芜玉腾至半空,衣袂飘然,手中冰杖大力挥出道道残影,再扭转手腕一劈,一束如刀影的波光横扫大片竹林。
那秘籍里的招式全部刻入她脑中,配合冰杖日夜练习,早已滚瓜烂熟。
巨石上,雪寻舟微眯着双眸,凝视雪地忙不更迭的人影。
她展开双臂平稳落地,才走几步路便顿感背后发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伏来。
硕硕银光闪过,一杆长戟笔直的朝她身后袭来。
7. 你喜欢我
白芜玉脚步顿住,迅速侧身与戟尖擦身而过。
随之闪过一道银白的身影。
她眸光一沉,立马舞动手中的武器进攻,冰杖与长戟相擦而摩挲出冰渣。
冰杖攻势迅猛,却仍旧不占上风。
面对她强势的进攻,雪寻舟三两下便能轻松躲过,甚至还未出手,就感到她有些精疲力竭。
他紧握戟身的手一挥,舞出一层强劲的波纹,快速朝她攻击。
白芜玉见状作势退后几步,蓦然嘴角上扬,腾空而起,侧翻而下,足尖稳稳踩住戟尖借力。
冰杖在她手中转动,正朝着他扑面而去。
当他下意识格挡时,她立马换了路子,飞速收了手,抬腿往他底盘攻去。
雪寻舟敏捷躲过,与她拉开距离,眼中闪过一丝捉摸不透。
“雪师兄,怎么样?我进步大吗?”
她笑盈盈站立,稍稍抬起下颚,俨然一副傲娇模样。
于实力而言,她确实占不到他便宜,但能让其刮目相看,她还是有小点子的。
疲乏力竭么?
那不过是她引人注目的把戏而已。
“确有进步。”
言毕,他收起长戟溶于腕中骨血,负手转身往出口那处走去,道:“我们该出关了。”
白芜玉小跑跟上,狐狸眼中淌露好奇,上下打量,问道:“雪师兄,你刚才拿的长枪怎么不见了?”
“......是戟。”
“噢噢,那是你的法器么?它叫什么名字啊?”
“泠云戟。”
“这名真好听。雪师兄,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自己的法器呀?”
“随缘。”
“那怎么样才算有缘呢?”
雪寻舟:“......”
这一路上她问了许多问题,得到的回答却不超过十个字。
雪寻舟一回到房间,便迅速关紧门窗,将姗姗来迟的她隔绝在外。
实在是聒噪。
他忍了一路。
第一次见话这么密的人。
白芜玉看见门窗落锁,一个侧身丝滑地溜进旁边的炼丹阁。
无凌峰上日夜交替,她在炼丹阁整整待了三日。
算着日子,想必师姐也要出关了。
她在宗门沿路向弟子打听,终于摸到秋予织闭关的位置。
站在岩石洞口,白芜玉的内心激动又澎湃,三年未见,也不晓得师姐还会不会记得她。
忽然,她看见一旁的守关弟子很熟悉,细细回想起来,好像是那年劝她站队的大胆哥。
“玉师妹,好久未见,你可安好?”
那位大胆哥也认出她来,特意上前打招呼,他与以往不同了,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起来。
“师兄好。”白芜玉扯出笑容点了点头,随后又问:“怎么是师兄你在这守关?”
宗门的守关弟子需为闭关者护法,同时功术心法也会得到大大提升,从而跨上一个阶层。
总而来说益处颇多。
且守关弟子都由闭关者所选择。
“年少轻狂不经事,是秋师姐不计前嫌。”他脸上浅浅笑着,可若仔细一看,细微神色中却带着浓浓悔意。
虽然宗主已严令禁止不得造谣生事,可白芜玉还是会比别人多一段记忆。
她敛目沉默着,正想得出神,石门缓缓升起,一道浅蓝色身影走出。
秋予织停在台阶前,仰头望天,深深吸一口久违的新鲜气,因闭关太久身上的疏离感愈加浓郁。
忽然,她对上一束炽热又强烈的目光,印象停留在三年前人瞬间与眼前的人结合。
她有些诧异,试探性地轻呼:“玉师妹?”
白芜玉闻声浅笑,立马朝她飞奔而来,稳住身形后,拱手行礼道:“恭贺师姐出关。”
秋予织的眸光细细打量着她,不自觉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脑袋。
她长开了,也长高了。
三年前那个小孩如今竟要高出她半个头来。
白芜玉缓低下头,把毛绒绒的脑袋凑上去,贴着她的掌心时还不忘蹭了蹭。
秋予织被她这一小动作给逗笑了,嘴角边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她笑而不语,慢慢地收起笑容,也收起了摸头的手。
她鲜少露出笑意,一直以为自己会孤寂一生,无人作伴。
好在宗门来了个笨蛋师妹。
——
二人携手返回立香苑,途中,白芜玉忽想起山下的妖物横行,便试探性地问:“师姐,你对妖族是何看法?”
“自然是除之,我与妖族不共戴天。”秋予织冷声回答,还顺势瞥了一眼心虚的她,秀眉微蹙,“玉师妹,你怎么了?”
白芜玉顿感背脊一凉,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假笑,捏着手指好不自在,声如蚊嘤:“可我觉得还是有好妖存在的,不用赶尽杀绝吧?”
现如今宗门双强已出关,下山除妖是早晚的事。可她也有私心,想窥探一下大家对妖族的接受程度。
她自身有异,始终存有担忧。
秋予织嗤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驻足,一字一句道:“作恶是妖的天性,好妖不过是善于伪装。记得那年除夕夜,妖族举兵屠杀落羽巫人族,挖羽丹,抽五感,受啃食,尸山血海,几乎无人生还。”
讲到此处,她瞬间红了眼眶,无尽恨意在眼底蔓延。
白芜玉心有所感,这个故事师尊与她说过。
起初听闻她也确实悲愤,可当她再次听见,内心竟是毫无波澜。
“可师尊说过,妖也分好坏,不能一概而论。”
许是太想知道答案,她的言辞间有些迫切,俨然错过那蓝衫女子眼中的狐疑。
秋予织眼波流转,静静地盯着她。
良久,她唇齿微启,语调微凉:“人尚有千万面,你如何分得清好与坏?”
白芜玉噤声,掠过她传递出的目光。
“玉师妹,存善也不是坏处,红尘是非恶,须得多历练。但也要记得,不要过分神化每个物种,每个人。当然,其中也包括我。”
闻言,白芜玉立马对上她的视线,呢喃一声:“师姐......”
二人相视而沉默着,四周忽凝结一股诡异的气氛。
秋予织望她的目光赤忱,坦坦荡荡道:“我非圣贤,俗人而已,妖族是我此生宿敌,遇之则杀绝不留情。玉师妹,妖善于伪装扮可怜,你可不要心软啊。”
“我知道了,我不会对妖心软的。”她微微颔首,强压下心中忐忑。
随后又挽着秋予织的手臂嫣然一笑,道:“师姐,那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可以无条件的原谅我吗?”
“那就看你有没有骗我。”
白芜玉紧张道:“要是有呢?”
“...我讨厌欺骗。”秋予织直接了断示明。
她顿时笑了,苦涩道:“我开玩笑的,师姐别当真。”
“送你。”秋予织给白芜玉一只金玉珠钗,小巧玲珑的珠钗闪着火彩。
这只珠钗中凝聚了秋予织的追踪灵术,能快速感应佩戴者的状况,除妖途中艰辛万难,若她有难也方便快速营救。
“秋师姐,玉师妹!”
凌弃匆忙赶来,隔老远就朝她俩挥手。
他拱手行礼,待喘匀气,才缓缓道来:“秋师姐,师尊得知你出关,有要事找你相商。”
“嗯,那你送玉师妹回去。”
他点头应下,待秋予织走远后,神秘兮兮靠近她,小声说:“开荤吗?”
白芜玉诧异问:“去哪里?”
凌弃朝她勾勾手指,俯下身小声密谋。
宗门的山下有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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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小镇,皆是那年赤水河畔战役中还未灭绝宗派的弟子,他们修行根基已废,遗留于此安居乐业。
蜿蜒长街上,小贩的叫卖络绎不绝,商介讨价还价的激烈吵嚷,粗衣麻布的女妇牵着幼儿穿梭于人流。
临近街边的小摊,老板一揭开蒸笼,冒着白气腾腾的肉包就被端上桌。
凌弃带白芜玉来到一家客栈,进门就吆喝:“掌柜的,来盘叫花鸡。”
“好勒,客官里边请。”
幸好下山时,他提前换了一身行头。
镇上的修真异士虽已不再修行,但与宗门还是有着密切联系,多来几次就能混个脸熟。
白芜玉上下打量,不解道:“凌弃,你干嘛要扮成小老头?”
“熟人多也是很苦恼呢。”凌弃捋着胡须,桃花眼中藏不住小得意。
店小二端来叫花鸡和几碟素菜,熟练地布好菜肴调好果酒,才起身离去。
凌弃先动筷,她才拿起一只鸡腿大快朵颐起来,肉质鲜嫩又多汁,裹上辣椒面口感又上一个档次。
吃了三年的素菜,她都快营养不良了。
一顿吃饱喝足后,她打了个饱嗝,懒洋洋道:“凌弃,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噗!!咳咳!!!”
果酒从凌弃嘴里喷洒而出,吓得他一连咳了好几声,努力平复心中的惊讶。他舔了舔嘴唇,百思不得其解道:
“谁给你的勇气问出这句话?”
“难道不是吗?”
凌弃扶额,道:“自恋要是有病,你这样也是病入膏肓了。”
白芜玉不以为然,托着侧脸继续道:“你干嘛骂人?我说的喜欢是同宗之情,再说秋师姐送我珠钗,我对她的喜欢亦是如此。”
他剑眉微蹙,这才瞥了一眼白芜玉头上的珠钗,还布灵布灵闪着光。
好吧,是他会错意了,理解有误。
凌弃懒散靠在椅子上,缓言道:“同性相吸,异性相斥。”
白芜玉摇摇头,十分认真开口:“我性取向正常。”
凌弃:“......”
她眼底带笑,望着门外络绎不绝的人流。
凌弃忽眼珠一转,凑上脑袋询问:“那你喜欢雪师兄吗?”
言毕,白芜玉眼中恍惚起来,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雪寻舟的模样。
论谁能见到美男子不心动呢?
她只是纯纯好色而已,至于别的也不敢肖像。
“雪师兄是长辈,我怎么能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呢。”
“你真的这样想?”凌弃乜眸,有些怀疑。
白芜玉象征性地点点头,道“当然,我只敬他。”
凌弃嗤笑一声,轻轻掸了掸她的额头,“这么认真干啥,我开个玩笑而已。玉师妹,咱们明天就要下山了,还是快快回宗门吧。”
她眨眨眼,好奇询问:“明日便走啊?那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临杨,百乌庄。”
他站起身,眼中满怀憧憬,而恰好此时有一束光正落在他的头顶上。
白芜玉抿唇,心中隐隐不安,总觉这次下山有不好的预兆。
“凌弃,我...能不能不去啊?”
凌弃疑惑道:“为什么呀?这次下山的名额是师尊和竹鸿仙尊定下的,再说也是一次历练的好机会,这样放弃多可惜啊。”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道:“我学艺不精,怕拖后腿。”
凌弃罢手道:“不怕,有师兄在。”
“可我不信你。”
“我说雪师兄。”
白芜玉:“......”
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回去求求师尊吧!
山下变数多,她真的赌不起。
她殚精竭虑弃了妖族的身份,实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温存。
8. 下山除妖
无凌峰上盏盏灯明悬挂,屋内跪着一位女子,周身衣摆全都散落在地,她正在苦苦哀求着。
“师尊,徒儿学艺不精,什么都不会,下山就只会给师兄师姐添麻烦,您就把我的名字划去,让我留在您膝下勤侍奉吧!”
白芜玉委屈巴巴地揪着竹鸿的衣袖晃动,紧抿着唇,声音细软:“师尊,我离开您可怎么活呀。师尊,您知道我是......,就别让我离开你的视线呗。”
竹鸿长叹,从她手里夺过衣摆,道:“并非是为师让你下山,只是山门宗规,不得不遵,你自己多多注意便可。”
白芜玉往他身边跪近几分距离,小心翼翼道:“啊?您不管我了?”
“历练才有成长,你总龟缩于我身侧也不是长久路。芜玉,你已然有改变的能力,就应当与他们沆瀣一气,逃避非明智之选,诚责不可卸,因果不可推。”
竹鸿起身,作势要离开。
她一下子就抱住竹鸿的大腿,倔强地抬起眼睛。
竹鸿敛着眉,道:“你又没听懂?”
那双狐狸眼透着清澈的愚蠢,抱住大腿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平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芜玉你怎么得了。”竹鸿扶额,无语凝噎,只好浓缩一遍刚才的话术:“此前你接过除妖委任,如今该你践诺了。”
白芜玉松开手,满脸一副纠结摸样。
竹鸿临走时,给她留了避妖气的药丹,得了些许自由后,他以最快速度离开无凌峰。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收拾下山的行李。
既然不能逃避,就只能坦然接受了。
万一结局和想象中不一样呢。
刚退出房门,她一转身就碰见脸色难看的雪寻舟。
白芜玉垂眸看见他手上的册子,忐忑开口:“雪师兄,你也找师尊么?”
雪寻舟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眯着眸子望她,愠怒道:“你又把师尊气走了?”
她有些结巴,道:“我问...问题。”
“以后来问我!”
他只留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去。
他们师兄妹接触甚少,讲话从不超过十句。
天边渐渐复苏,染开一抹初阳。
白芜玉揉着惺忪的眼慢慢走出无凌峰,一整晚都不曾睡好,总在迷离之际就止不住胡思乱想。
临近宗门外时,她瞧见无蒂尘给大家分了一个紫色锦囊,相比三年前他变得温和了不少。
他竟然比凌弃要矮上几分,眼中锐利减少,更多的是尊敬。
她走上前去,刚好他手里的锦囊分发完,一共四个锦囊,而此次下山共有五人。
是忘了吧?
还是说拿少了一个。
白芜玉露出笑容,大大方方跟他们打招呼。
无蒂尘淡淡瞥了她一眼,将手放进袖子里,而后站于秋予织身侧。
凌弃这次规规矩矩站在雪寻舟身侧,脸都要笑烂了,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不解,有这么期待下山吗?
等了许久都没见竹鸿现身,宗主提议他们就此饯行,前往临杨送药途中艰险难测,需得随机应变,多多提防。
一行人匆匆应下,毕恭毕敬地拜别秋忘寅。
白芜玉一脸蒙圈,什么送药?下山不是去除妖的么?怎么是去送药?
难道只有在这种小差事才能放心她下山?
她紧紧挽着秋予织的手,俨然看不见一侧面目可憎的无蒂尘。
无蒂尘环臂于胸前,漫不经心道:“玉师妹缠人的本领好生厉害。”
白芜玉没听懂,笑呵呵道:“谢谢夸奖。”
无蒂尘:“......”
秋予织看穿他的意图,无奈道:“阿尘,你不小了,何必与师妹争?”
无蒂尘小声嘟囔:“明明以前...你都是牵我的。”
凌弃白了他一眼,嫌弃道:“矫情,造作。”
“你说谁矫情?谁造作?”
“当然是你呀,无蒂尘!”
无蒂尘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动手打凌弃,两人你追我赶,好是热闹。
这一路走来,秋予织还以为不消停,闹腾的会是白芜玉。
没想到是这俩货。
几人穿过熙熙攘攘的高树林,白芜玉被林中的湖水吸引,忙不停上前查看。
“师姐,你看这湖水和宗门蓝池里的水好像呀,都是湛蓝湛蓝的,好看极了。”
秋予织顺势看去,一望无际的蓝水波光粼粼。
忽然,雪寻舟出声提醒:“高树林立于山涧中位,四周应是茫茫荒野,怎么会有湖水,而且这水的颜色很不对劲。”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警惕起来,略过湖水直径往前赶路。
秋予织似乎想到什么,轻轻拍了白芜玉的手背,道:“若有突发状况,你速速找地躲起来,敌暗我明交起手来,我恐怕会顾及不到你。”
白芜玉坚定地点头,狗狗祟祟环视起周身。
其余人则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这片高树林他们走了很久,一直未能走出去,在沿途留下的标记也没能遇见,说明不是在兜圈子。
起初是水不正常,如今是路不正常。
他们停下脚步原地休息,照这样是不可能顺利走出高树林,只能把暗中作怪的东西给揪出来,才不会被眼前的迷障困住。
白芜玉累得趴在地上,一会儿挠挠脸,一会儿挠挠腿,刚坐起来就看见一滩蓝水朝他们席卷而来。
吓得她大叫:“师姐!那湖里的水变异,上岸来了!”
秋予织立马将她护至身后,侧过脸严肃道:“去找地方躲起来。”
白芜玉一听,一溜烟躲进草垛里。
雪寻舟大手一挥,喝道:“滚出来!”
随着他的手法变幻,凝结的灵力牢牢附注在那滩蓝水之上,导致它进退两难。
一番僵持下,不知从何处蹦出四只青面獠牙,奇丑无比的海兽,它们所到之处都残留着蓝水。
此刻的蓝水被海兽附着皆带有腐蚀性,而被蓝水灌溉的草木瞬间凋落枯萎。
他们四人一人对付一只海兽,白芜玉则是躲在暗中观察。
秋予织抬手召来一把似寒月凝霜的宝剑,柄上镶嵌一颗琉璃珠,剑柄转动在她手上运筹帷幄,此物是她的本命法器——听琴。
无蒂尘手持一管玉笛,由千年古玉雕刻,笛子内部蕴含鲛鳞,此物是他的法器——梦归笛。
雪寻舟召唤泠云戟,戟尖锋利如冰,三下五除二击溃海兽。
长戟刺入腹部,顺势下压挑起,将那只海兽甩飞好远,紧接着,他赶忙跑去帮凌弃。
草垛里,白芜玉看得正起劲儿,忽然,一只硕大的海兽重重摔在她眼前。
四目相对,鸦雀无声,彼时空气中凝结诡异的氛围。
她一时呆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反倒是那只受伤的海兽,嘿咻嘿咻地龇起大牙乐起来,道:“啊哈哈哈哈!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话音一落,海兽朝着她扑来。
白芜玉撒腿就跑,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不是叫我躲起来吗?
干嘛还要往我这边引?
真踏马服了!
她铆足了劲跑出二里地,身后的海兽穷追不舍。
实在是跑不动了,她抬手结印,心中默念咒语,朝着海兽打出一道暴击。
可这点威力对海兽来说就是挠痒痒。
海兽抬起二百斤的手臂往她身上砸,她敏捷躲过后迎面结结实实又挨了一掌。
“呸!”她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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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艰难爬起来。
这死东西力气还蛮大!
还不等她缓过劲,海兽再次抬手朝她袭来。
她一个侧身下腰,迅速攀岩上手臂,爬到海兽肩膀,捏紧拳头打爆它的眼珠。
“让你打我!还打我的脸!戳死你!戳死你!!!”
海兽一阵嘶吼,将她震了下来。
白芜玉一刻不敢停,立马折返回去。
不能走太远,若是他们脱困,肯定是要回来找她的。
才刚跑出一段距离,海兽就追了上来。
她一回头,将手里早结好的印记蓄力推了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万物聚现,化虚为引,敕!”
一记绚丽又附着符咒的结印狠狠击中飞奔而来的海兽,只闻轰的一声,卷起的飞沙下是倒地不起的它。
白芜玉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非常满意的望向死得透透的海兽。
不愧是我!真厉害呢!
只可惜这种战利品只能自己欣赏了。
正当她要离去时,发现海兽嘴里冒着光彩熠熠。
莫不是这妖的嘴里有宝贝?!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谨慎地走过去,又小心翼翼地蹲下,揪起海兽的胡须往上提拉。
大嘴子一掀开,扑面而来的是恶臭味混杂着血腥味。
“呕!”
白芜玉当场就哇哇大吐,那味儿只能用十年,不!二十年的旱厕来形容。
再者她对血腥味较为敏感,十分讨厌那种味道。
缓了好一阵,她又贼心不死想要拿到那颗发光的珠子。
其实,她要是没猜错的话,这海兽嘴里含着的珠就是它的内丹。
而没了内丹的妖跟废物没什么两样。
妖族修炼最大的助力便是要依仗妖丹,催动一身妖法需得妖丹蓄力,且妖族很狭隘,天性便是强者为王,所以会经常觊觎他妖的内丹。
当然她也不例外。
白芜玉想方设法取出海兽的妖丹,并在上施了一层保护膜,碧蓝银根的海兽妖丹悬浮在她的掌心中。
她勾唇一笑,百年修为的妖丹在妖族很常见,即便她驱使不了,也能盘在手里当个战利品。
可是,她忽略了很严重的问题。
海兽与其他妖种不一样,妖丹一旦离开主体便会产生爆炸,其威力不容小觑,这也是海兽为自己能留下的最后体面。
就算爆炸也不便宜别人。
此时的白芜玉还不知道手里的妖丹会爆,正乐不思蜀地左右观望。
手里的妖丹忽然裂开一条缝隙,还伴随着一声细微碎玻璃的响动,她皱眉凝视,仍旧一头雾水。
过了小一阵子,妖丹又猛地裂开,裂缝以最快速度布满整颗妖丹。
而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赶忙将手里的妖丹给抛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妖丹在她抛出的一刹那瞬间爆开,一声巨响将四周震得飞沙走石,在扬起的风沙下隐约看见一个人影飞了出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芜玉才悠悠转醒,颅内一阵阵刺痛,身上也痛,手脚更痛,反正就是哪里都很不对劲。
她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猛然看见两条手臂上爬满了老鼠,它们在啃食她的血肉!
再抬眼望去,一只黑熊正张开血盆大口来咬她的小腿。
身体比她的大脑先做出反应,躲过黑熊的口齿,她忍着生理恶心将手臂上的老鼠拿下来。
黑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白芜玉的眼神由恶心转变成凌厉。
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石头站起来,另一只手摸上脑袋取出一支发钗。
月光下的溪边,一人一熊对立而站。
她转动手里的发钗,作势上前,以锋利的钗尖与它决战。
9. 初到临杨
白芜玉手持利刃,面露凶光,冲上前以最快速划破黑熊的咽喉。
电石火花仅一刹那,黑熊脖颈喷洒的热血溅在她的脸上。
未得修行的妖与普通牲畜毫无差别。
在月色的照耀下,她那张带血的俊脸显得阴森起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溪边,将染血的发钗洗干净,又重新插回头上。
这是秋予织送她的珠钗,不能弄脏了。
这一晚,她靠在树下栖息,听着风动鸟鸣沉沉的酣睡起来。
待再次醒来,早已艳阳高照。
白芜玉勉强用意志力支撑着身体,环顾一圈也辨不明方向,约莫记得秋师姐说,若是迷路,可以试试跟着太阳的方向走。
她读书不多,只能照做了。
身上的衣物都被老鼠给撕扯坏了,勉勉强强还能遮住该遮住的地方,只是脏乱松垮的衣服跟市井小乞没差别。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实在是没力气走下去了,正要坐下来休息,前方出现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
“雪师兄。”
她赫然欣喜,俨然忘却身上的痛感,朝着熟悉的人影飞奔。
雪寻舟伸出双手去接,谁料被凌弃先一步抱住。
“玉师妹,你还好吧?”
白芜玉摇摇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随后,秋予织与无蒂尘匆匆赶来。
无蒂尘二话不说,掀开手臂上的衣物就给她上药。
一开始,她还有些抗拒,后面凌弃说他医术超绝,是宗门里最年轻的绝世神医。
秋予织掏出手巾擦去她脸上的血渍,问道:“玉师妹,这几天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她一愣,疑惑道:“几天?已经过了很多天了吗?”
“距离我们下山已经有七天了。”凌弃漫不经心回答。
七天?!
这......那也就是说她被老鼠整整咬了七天?
那她还挺扛咬的!
待无蒂尘上好药后,雪寻舟就脱下外衣盖在了她身上,看她如此狼狈,想必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头。
雪寻舟询问:“玉师妹,你为何会弄成这副摸样?是遇到妖了么?”
白芜玉拢了拢衣服,将事情娓娓道来。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是他们的失误,才导致她的悲剧发生。
然而在他们了结海兽后,漫山遍野地寻找白芜玉。
秋予织催动珠钗仍旧得不到讯息,是昨夜珠钗染血让她有了心灵感应,这才顺着这个方位寻找。
这一路走来大家都担惊受怕,生怕赶来看见的是她的躯壳。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怖。
雪寻舟提议还是御剑出行,毕竟路途中的突发状况非常之多,而临杨的百姓可等不了太久的时间。
秋予织也表示赞同。
几人寻了个山洞小憩,白芜玉身上还有伤,不能太过奔波劳累。
趁着他们都在各自忙活,无蒂尘走到白芜玉身边,不紧不慢地给她上药。
“再上两次药,你的伤基本就痊愈了。”
白芜玉点头,“多谢尘师兄。”
紧接着,他又在袖子里掏出一只紫色锦囊,自然地放在她身侧。
他不冷不热道:“临杨有毒瘴,锦囊里配的药能避毒。”
她小心翼翼看他,心中多了些许的不明情绪。
“看我干什么?不喜欢就丢了。”
无蒂尘给她包扎好,麻溜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山洞。
她轻叹,抓着锦囊含笑而眠。
临杨城。
白芜玉一行人顺利进城,城中街道人群熙熙攘攘,你来我往,丝毫没有受毒瘴的影响。
此时,无蒂尘道:“他们体内的毒瘴已入骨髓,潜伏周期长,不发作时与常人无异。”
凌弃一脸崇拜,道:“阿尘,你好厉害,看一眼就明白问题的关键。”
无蒂尘扶额,用手肘击凌弃。
秋予织道:“我们先去百乌庄。”
途中问了几个本地人,终于在城中心位找到,只是这满屋子挂着黄符,着实令人费解。
凌弃摸着下巴思考,道:“这庄主可真有意思,是中毒又不是中邪,贴这黄符能拿管用吗?”
雪寻舟解释道:“这黄符上的咒语是震妖咒,看来,临杨有只大妖。”
此话一出,白芜玉瞬间将心提到嗓子眼。
不是吧,又搞我?
伤才刚好呢,怎么挨得过震妖咒啊!
“玉师妹,你怎么了?”秋予织看她脸色苍白,不由得发问。
白芜玉尬笑一声,疯狂找补,“师姐,我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在外面等你们啊?”
凌弃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心没肺道:“哎呀,玉师妹,你不要太怯弱嘛,师兄带你见世面。”
说着,凌弃就要拉着她往百乌庄府上拜访。
无蒂尘上前拦住,将白芜玉拽过来,道:“凌弃,你没听到玉师妹说不舒服吗?”
凌弃眨着眼,无辜道:“她的伤不是早就好了嘛,怎么还会不舒服?”
无蒂尘道:“或许她的伤不在表面,而是潜伏在心里呢。”
白芜玉心中咯噔一声,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秋予织道:“既然玉师妹身体不适,那就在外面候着吧。”
她激动地点头,随后,无蒂尘道:“师姐,以防不测,我在外面陪她吧。”
秋予织应下,其他两人随着她一同入府。
百乌庄庄主得知是九玄涧宗派人送药,赶忙前来迎接。
菱华致着一席绫罗绸缎姗姗而来,对着雪寻舟谄媚道:“见过仙君,仙君千里迢迢赶来相救,菱某感激不尽,还请就此在舍下住下。”
秋予织客气道:“避免给庄主添麻烦,我等还是住在客栈,若有事相商定义不容辞。”
菱华致淡淡瞥了她一眼,直接忽略,继续围在雪寻舟身侧,道:“仙君,我这就命人给您安排厢房,来,您请上座,我们细细商谈临杨的毒瘴一事。”
“毒瘴之事已有法,庄主不妨讲讲城内外是否有妖物出现?”
秋予织再次出声询问,结果又一次被菱华致忽略。
气得凌弃都想动手,奈何被她死死按住。
雪寻舟将一切尽收眼底,缓言道:“谢庄主美意,只是宗门有训,长幼尊卑不可逾越。”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菱华致先坐在上位,毕恭毕敬伸出手邀请,笑吟吟道:“仙君,您落坐可好?”
雪寻舟理了理衣袖,转过身朝着秋予织作揖,恭敬道:“请师姐上座。”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读懂他眼里的意思后,直径走上去与菱华致平坐。
他与凌弃则落坐在下位座。
这一幕直接让菱华致傻眼,结结巴巴道:“这...这...仙君,为何是她,你...坐下面作甚...”
雪寻舟收起尊敬,不热不冷道:“宗门戒训,没有男尊女卑这条。”
凌弃在笑嘻嘻给他竖起大拇指,搞得菱华致进退两难,局面很是难看,一时僵持在原地。
秋予织不计较,而是再次询问:“菱庄主,现在我们可以详谈了么?”
菱华致苦笑,抹了一把汗,恭敬道:“当然可以,仙...仙君...”
——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仙君,您要不要用膳呐?仙君,方才是我狭隘,您别计较,仙君~哈哈哈!”
客栈里,凌弃捏着嗓子模仿起菱华致的动作,学那身段像是得了七八分真传,滑稽又谄媚至极。
一旁的白芜玉笑得七仰八叉。
“玉师妹,你是没看见那厮涨红又发青的嘴脸,敢对秋师姐不敬,活该被雪师兄揶揄。”
雪寻舟与秋予织端坐,二人相视,有着小小大人的范儿。
白芜玉笑得眉眼弯弯,道:“涨红的脸和发青的脸,这是可以出现在同一张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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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
凌弃道:“以前是不能,但现在我不就见到了,只可惜你没看见。”
两人靠拢聊的那是一个热火朝天。
噤声许久的无蒂尘缓缓开口:“雪师兄,师姐,此次拜访可有收获?”
秋予织道:“临杨百姓所中的毒瘴出自蛇妖的毒液。”
雪寻舟相继道:“城外五十里,有一只千年蛇妖。”
闻言,白芜玉认真问:“那我们是不是要除掉它?”
秋予织道:“不错,听菱庄主讲述,那蛇妖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进临杨城闹事,而今日恰好是十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今夜就要动手。
雪寻舟先一步探查临杨城的地势与布局,随行的还有凌弃。
无蒂尘则是跟着秋予织前往长街了解民情风俗,顺便取得一些百姓的血液共于研究。
此时此刻,客栈里就只落下白芜玉。
既然都出去的话,那她就不客气噜,于是,立马招呼小二点了叫花鸡、烤鸡、烧鸡等等。
偌大的客房,只有白芜玉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身心都得到了超级满足感。
丝毫没有察觉门口监视她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观察她许久,直到她的同僚回来才离开。
秋予织一进来,白芜玉就迎上来,问:“师姐,你有拿到血样吗?”
她摇摇头,脸色不太好看,愠怒道:“这些百姓墨守成规,言辞间更是密不透风,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了一样。”
白芜玉还是一头雾水,从没人跟她讲过任何事件的缘由,更没人跟她说下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问道:“师姐,我们带来的药不能用吗?”
秋予织平复好心情,道:“能用,只是治标不治本。”
从下山那刻起都是历练,宗门不可能会给全药方,一切都由他们解决才不负此行。
“临杨城绝没我们所见那般简单。”
人未到声先到,雪寻舟掀开门帘踏入屋内。
秋予织秀眉微蹙,道:“可是有发现什么?”
“目前不能确定缘由,但可以保证,那只蛇妖就是关键的突破口。”
他缓缓坐下,眼中带着耐人寻味的神情。
据他描述,临杨城有残缺阵法,但没有战斗痕迹,且阵法内绞杀过蛇妖。
所以,他先一步重启阵法,只待今晚能活抓菱华致口中的千年蛇妖。
秋予织正要与他前往,白芜玉弱弱出声:“我也想去。”
雪寻舟提醒道:“这次是真的有危险。”
她想了想,还是继续坚持:“我知道,但白日你们离开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凝视我,万一你们前脚走,他后脚来,在夜间我一人更害怕。”
“那你跟着我。”
秋予织跟雪寻舟异口同声,而后相互嫌弃地瞪了对方一眼。
雪寻舟道:“玉师妹还是跟我吧。”
秋予织想反驳,但思索了一番还是沉默,将白芜玉推到他身边,“跟他吧。”
白芜玉点头,乖巧的站立在雪寻舟身侧。
有宗门双强作伴,她不管跟哪个都没有性命之忧。
她捏住他衣摆的一角,根本就不敢开口问,只默默跟着雪寻舟的步伐。
雪寻舟稍稍回头瞥了她一眼,相继沉默。
傍晚的长街格外阴冷,像是入侵了某种冷血的物种。
忽然,前方弥漫起白雾,一路滚滚而来淹没了途中小摊。
雪寻舟深邃的丹凤眼里充满警惕,小声提醒身后的人。
“玉师妹,抓紧我,你......”
他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玉师妹,身后分明是云雾缭绕的街道。
这么大活人,无声无息的就丢了?!
生平第一次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机,迅速抬手结印驱散迷雾。
待迷雾消散,长街恢复了寂静。
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他也慌了。
10. 抓回妖族
妖族的宫殿内烛光烁烁,阴冷幽暗,青玉地砖上躺着一位俏丽女子。
主座上,蛇族妖君身着一席玄衣正懒洋洋地倚着,修长的手指在玉牌上摩挲。
底下的人动了动,他乜着眸子望去,低沉且慵懒的嗓音响起。
“醒了?”
白芜玉眯着眼踉跄起身,环顾周身的陌生地方,喃喃道:“这是哪?雪师兄呢?”
“欢迎回到妖族,我的同伴。”
她闻声回头,主座上的男人正睨着眸子盯住自己。
男人面如冠玉,有棱角的俊脸上还带着稍许稚嫩,一双浓眉大眼里含有一丝新奇趣意。
他晃了晃手里的玉牌,嘴角上扬:“九玄涧宗?第一大修真门派?小妖,你本事好大哦!”
“还给我!”白芜玉冲上去抢。
男人轻轻一挥手,将她震出去好远。接着他不缓不慢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连妖丹都没有的废物,敢与本君动手?你怕是活腻了。不龟缩山林中潜修,竟然掺和起人族之事,脑子也是锈透了。”
白芜玉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奇怪,明明已经服下避妖气的丹药,为何还是会被察觉出来?
莫非是因为眼前的人道行比她高阶?
可这也不对啊,避妖丹是师尊亲手炼制,怎么能轻易被人察觉。
男人轻笑一声,似乎看穿她的心事,于是,毫不避讳点破,道:“本君知道你服下过避妖丹,那玩意儿只对人族有用,你我同为妖族,何必瞎子点灯多此一举呢。”
是了。
妖族对气味最为敏感,不管吃了多少掩盖妖气的丹药都是枉然。盖住妖气只是给人族的障眼法,并不能彻底去除。
她好像一直都忽略了这个因素。
呵!多可笑啊,明明一直都在担心。
果然是当人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了。
白芜玉越过他,十分随意地坐下,像极了回到家一样,东瞧瞧西看看,漫不经心地搓手。
“那看在我们是同族的份上,你能不能把我放了?”
蛇君歪着脑袋瞅她,眼底冷笑,道:“好啊,我先送你回到那群人族身边,顺便再给你立个功劳,也算是看在同族的份上了。”
“好呀好呀,谢谢你。”她激动得快要跳起来,没想到他这么好讲话。
“谢你个大头鬼。”蛇君一把抓住衣领将她揪起来,顺带肘击她一下,随后傲娇地坐下,幽怨道:
“你这妖咋听不懂好赖话,几个妖胆,敢坐本君的宝座!”
白芜玉看这大殿内只有这把椅子带劲儿,鉴于是同族也就没这么多规矩,谁想到他这么小气。
妖族从不拘于凡俗礼节,因为它们都不懂。
她朝他作揖,道:“抱歉,是我逾越了。”
蛇君睁着大眼,眼珠咕噜咕噜转动,愣了几秒后起身,回礼:“下次注意。”
白芜玉“......”
这时,殿内走进一人,此人身穿妖族服饰,轻纱遮面,浑身散发出强大气场。
他恭敬行礼,道:“君主,人族那群修士正在百乌庄商议,您看我们是否要防备?”
蛇君摆手,缓言道:“不用,多多注意那为首的一男一女,有任何动静都要给本君汇报。”
“是。属下还有要事禀告,事关雀夫人......”下属欲言又止,看了看白芜玉。
蛇君立即会意,招手吩咐道:“来人,给本君的贵客安排住处。”
话毕,殿外进来一位女婢恭敬行礼,随后朝着白芜玉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妖,你最好乖乖配合,不然本君有的是办法让你在他们面前露出原形。”蛇君看似顽劣,言语间透着威严。
白芜玉亦明白他话里的威胁之意,老老实实的跟着婢女离开。
婢女推开扇门,恭顺道:“贵客请。”
她恍惚了一阵,妖族什么时候也开始讲规矩了。
整洁的屋子里被料理的井井有条,桌面上摆放着一堆瓶瓶罐罐,屏风后的石壁上还挂着一副美人图。
她好奇地走至石壁,画上的美人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看服饰装扮应是人族的女子。
莫非是段人妖恋?
不不不,人族是不会接受妖族的,肯定是她的臆想吧。
接着,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干净且赏心悦目,莫名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在她的印象里,妖族向来大咧,不修边幅,一妖一窝有多乱难以言说。
只有人族才讲规矩体统,宗门戒训像更夫在提醒,她是人不是妖。
这处妖窝绝对有过人族存在。
她确定以及肯定。
正想得出神,方才那位女婢端着膳食而入。
“贵客,请用膳。”女婢布完菜,温好酒,朝着她行礼。
白芜玉回礼,礼貌落坐,满桌荤菜正是她所爱,但她又不能太表现喜爱。
为了验证猜想,她望着倒酒的女婢,问道:
“姐姐,你们蛇族竟有如此多的规矩,是妖族开始立新规矩了么?怎么与我狐族不一样呀?”
女婢放下酒壶,道:“回贵客的话,并非规矩多,而是服从多,雀夫人体面,事无巨细,才将蛇族治理有序。”
“雀夫人是谁啊?”
女婢沉默噤声,好似是自己说多了话,不愿再多言,便恭敬退下了。
白芜玉扭头看向画像,心有盘算,嘴里嘀咕着几声雀夫人。
随后,她拔下发钗以湿布擦拭,银簪缓缓探进食物中,过一小会儿取出,见银簪并未有变化,她这才拿起筷子。
“还挺谨慎啊。”
声儿比人先到,蛇君大摇大摆踏入房间,直径走到她对面坐下。
白芜玉道:“蛇君大人这是想要放了我?”
“你不痴心妄想会死吗?”蛇君嘴上不饶人,顺势倚在靠椅,懒散道:“明明是妖干嘛老要往人群里混,小狐狸,你忘本了。”
“我不是忘本,我是重获新生。”白芜玉抿唇,思绪万千,一晃神,眼眶竟微微泛起泪光。
断尾之痛,泯灭之苦,栽赃之祸,皆若锥心,万分难捱。
每个至暗时刻都在提醒她要逃出去。
“蛇君大人,存世不易,多多相互扶持才好啊。”此话出自真心,亦是同族之间的惺惺相惜。
凭她直觉而论,眼前人并非十恶不赦,不然以她此前的大胆试探,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蛇君不语,反而直愣愣的凝视她,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帮本君一个忙,就放了你。”
“什么忙?”
“带本君进去百乌庄。”
白芜玉顿时失去兴趣,还以为是什么小忙,原来是送命的勾当。
“不行不行。百乌庄有震妖咒,我进不去的,万一被我身份暴露,可就没有活路走了。”她连忙婉拒,脸色担忧。
“可是你有这个啊。”
蛇君从袖子里掏出玉牌,摆放在桌面,以一指之力推到她眼前。
她下意识抓起玉牌,生怕再被他抢去。
蛇君解释道:“本君鉴定过啦,你这块玉佩与那群人不一样,其中含带仙族的法术,佩戴在身上与人族无异。话说回来,你怎么接触到仙族的?”
白芜玉咧开嘴角笑笑,道:“我有仙缘呗。”
蛇君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嘴里满是酸味,“你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少给自己戴高帽啊,还想成仙,就想想吧。”
反正他也不会说是自己嫉妒她。
“你在人族有名字啊?”他扭了扭脖子,凑上去好奇问道。
“当然有啊。”
他两眼冒光,期待问道:“叫什么名?”
“白芜玉。”
他眨眨眼,道:“白芜玉?白??小......小白?怎么像条狗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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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芜玉:“......”
你话密了。
请不要觉得姓白就一定是狗的名字好吧。
妖族学习成绩差是有理由的,它太片面,太刻板印象了。
真服了。
妖生来无姓名,能被附上名字的妖,待老死后能投胎做人的。
——
白芜玉被蛇君的挟持下,顺利的将他带进百乌庄内。
看着满院子的黄符,她简直站立不安,好在并没有惊动屋内的人。
她趁着蛇君满院子找人,刚抬脚想溜,下一秒被他掐住后颈。
“你走反了,丢了本君可不找你。”
“......”
我发现你这人蛮无语的。
蛇君偷偷摸摸掀开窗户查看,着急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些期待,瞅见里面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眼神又落寞几分。
他蹑手蹑脚拉上帘子,扭头对白芜玉说:“下一间。”
两人刚穿过朗庭,迎面就撞上菱华致,雪寻舟与秋予织三人。
“玉师妹。”雪寻舟轻呼一声,立马上前。
蛇君见状,一把将白芜玉圈进怀中,伸出五指牢牢掐住她的脖颈,冷声道:“站住,敢过来本君就掐死她。”
雪寻舟闻声止步,凌厉的双眸透着担忧。
秋予织出声宽慰道:“别激动,阁下想要什么说便是,还请不要伤害我的小师妹。”
蛇君扫视一圈,憎恶地盯着菱华致,道:“把她还给我。”
秋予织也顺势看了菱华致一眼,刚要出口调解,谁料,他竟怒声斥责起来。
“还给你?你又算什么好东西!你下毒戕害无辜百姓无恶不作,令人发指。两位仙君,快快将这妖物铲除,今夜一旦放过,明日临杨城内必降大劫。”
雪寻舟与秋予织对了个眼神,小声协商道:“先救玉师妹。”
菱华致削尖了脑袋凑上去听,立马激动起来,龟缩在他们身后,道:
“一个女娃而已,死了也是她的命,以一人之躯救万千黎民,是她不可多得的荣誉!”
此话一出,秋予织怒道:“住口!我师妹不是圣贤,以身捐躯不是她的命,少给我道德绑架!”
菱华致被吓得一身冷汗,大惊失色道:“疯了,雪仙君,你师姐她疯了,修道之人怎可有这种妄言。”
雪寻舟一个闪现躲开他的触碰,厌恶道:“滚开。”
蛇君像是看了一场笑话,不冷不热道:“本君给你们三天时间,若不将人乖乖奉上,就等着收她的尸体吧。”
望着他们无可奈何的神情,他露出胜利的笑容。
秋予织小步挪动上前,蛇君立马钳制白芜玉后退。
他掐着白芜玉的脖颈,五指划破皮肤,鲜血顺着手指淌出。
见状,尽管再担心,她不敢再上前一步。
只能看他带着她一步步全身而退。
雪寻舟看着她眼眶里的泪,不由得自责起来,亦是不敢贸然上前,生怕那妖物狗急跳墙。
“那妖说的人是谁?你最好把所有的始末缘由讲清楚,否则,我掀了你的百乌庄!”
雪寻舟一字一句警告菱华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秋予织亦是冷眼相看。
学有所成,各有所长,宗门双强在人性抉择前竟无计可施,所有的武力在情感面前变得软弱无力。
菱华致不明白方才还笑脸相迎的人,怎么就突然变了脸。
回客栈途中,两道落寞的身影在月色下拉长。
“是我自大,没保护好玉师妹。”
“若她有个万一,我怎么跟师尊交代。”
秋予织沉默,自顾自走着,今夜的变故太大,她不知道怎么去接他的话。
宗门双强第一次吃瘪受挫,见识到人心隔肚皮不可轻信。
客栈的屋顶上,夜黑风高,无蒂尘微微敛目,正默默地凝视着他们。
11. 获得法器
蛇君一手抬起白芜玉的下颚,另一只手拿起棉球蘸取药粉,轻柔地点在她的伤口。
“本君没想伤你,照那情形也是不得已。这个药是顶好的,不会留疤。”
白芜玉耷拉着耳朵,眼中无光,幽怨道:“你不是说会放了我吗?干嘛还要把我掳来?”
蛇君啧了一声,道:“这不是没找到人嘛,况且我只是吓唬他们,又不会真杀了你。”
她紧抿着唇没有再讲话。
蛇君动作熟练地给她包扎,还贴心的系上蝴蝶结。
“蛇君大人,你说的‘她’是不是雀夫人啊?”白芜玉顺嘴问了一句。
他自顾自盖上药瓶,欲言又止,无奈点头,苦笑道:“她不能留在百乌庄,她在那里会死的。”
白芜玉疑惑,思虑一番,道:“可她是人族啊,你这样缠着只会害了她。”
蛇君道:“我不是缠着她,她本就不喜欢那处险恶之地,我接她回来也没错啊。”
白芜玉微怔,舔了舔唇,顺势换个话题,道:“那你也不该给临杨的百姓投毒。”
蛇君愣住,有些疑惑,不满蹙眉道:“我什么时候投毒了?”
白芜玉义愤填膺道:“临杨百姓的体内无一例外都有毒瘴侵入,且血样里含有大量毒蛇的液体,这样的手笔只有你才能做到。”
蛇君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也没有解释,反而坦荡承认:“你说是我,那便是我做的吧。”
闻言,她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从他方才的反应来看,应当是不知晓毒瘴的事情。
可为何又贸然认下?
她正欲开口,他抢先一步说道。
“白芜玉,本君平常作恶多了,难免会不记得这些小事。”
她忽而情绪上头,怒声斥责道:“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在你口中他们的生命成了小事?”
蛇君眼波流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若有所思道:“做人做久了,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了?!你以为临杨城都是好人吗?一堆虚伪的假人罢了。白芜玉,你没资格评判我,我要杀人不过动动手指,留你的命也只是你有价值而已。”
他骂完就走,丝毫不给人反击的机会。
白芜玉气得火冒三丈,怎么会有这样可恶的人,为一己之私罔顾他人性命。
亏得以为他是无辜的。
真是瞎眼才会想给他辩解。
白芜玉气鼓鼓坐在床榻上,屋内外设有妖族专属结界,她一时半会儿打不开,也没办法传信。
才短短一夜间,竟发生了许多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白芜玉专心打坐潜修,在宗门记下的心法已经滚瓜烂熟,要是有趁手的法器,威力可能更好。
屋外传来响动声,她察觉结界被撤下,故而缓缓睁开眼。
算着日子,是他们约定的第三天,也不知道师姐他们有没有对策。
她悠悠走出,好巧不巧与上院的蛇君对上眼。
“上来,本君带你看个宝贝。”
白芜玉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满腔无声怒骂,身体倒是很诚实走上去。
“什么宝贝?”
蛇君笑了笑,眉眼间如浴春风,看着心情很好。
白芜玉嫌弃道:“你笑毛啊,不给看我就走了。”
“跟我来吧。”蛇君的笑容秒收,恢复严肃的神情。
两人穿过一处崖壁,来到大殿内,只见他五指凝聚一团黑雾,蓄力推到一侧的莲花池,半空中立马浮现一杆短小的金杖。
金杖周身萦绕仙气,小小的莲花池布满七十八种的不同结印。
这个大殿她来过,起初并未察觉有法器存在,现在被蛇君抹开障眼法,她这才后知后觉知晓宝物的藏匿之处。
七十八层结印,这是多怕被偷啊。
“一根镶金边的破棍子,也是宝贝?”她嘴角抽了抽,实在难以认同他嘴里的宝贝。
蛇君黑头一线,碰上个不识货的。
白芜玉盯着金杖几秒,眼中透着几分蔑视,饶是她有火眼金睛,也实在是看出有何特别之处。
她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缺法器了。”
她恍然大悟发觉,自己在房间的举动或许都被他监视着。
想送她法器赔礼道歉,那也得挑个好的呀。
送跟破棍子算怎么回事啊。
一旁,蛇君不冷不热道:“本君又没说送你。”
白芜玉:“......”
“这梵天金杖是我父君被贬时,在仙族顺下来的法器,摆在这震慑震慑,只给你掌掌眼罢了。”
蛇君不过是嘴硬而已,他才不会说是自己拿不出来。
迫不得已才放置在此。
白芜玉一听到是仙族的宝物,顿时乐起来,双目炯炯盯梢,愣是把这破棍子给看顺眼了。
“蛇君大人,这宝贝也太宝贝了。”
蛇君尬笑,感叹此人的变脸速度。
他想了想,道:“你要是能拿下来,我白送给你。”
“当真?”
“当真。”
白芜玉这下可来了劲儿,抬手结印试图击溃那七十八层结印,结果可想而知。
愣是一层印记都不曾减下。
蛇君懒散的倚在宝座上,默默地看她施法结印,而袖子下的手却时刻凝聚着妖力。
她并不气馁,各种尝试不同手势变化。
直到她解开第一层印记,蛇君速的一声飞过来,激动道:“再...继续...”
白芜玉挠挠头,再次抬手结印注入术法,印记却再也解不开了。
蛇君自嘲道:“仙族宝物怎么会轻易入我等之手。”
“你设这么多结印,天才来了都得傻眼吧。”
蛇君忽然想到什么,猛然抓起白芜玉的手,以指尖凝聚妖力,朝着她的手掌割破。
掌心吃痛,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埋怨道:“怎么不用你自己的血?”
蛇君老实回答:“我的血没用。”
看他这般较真,她无奈叹气:想要这破棍子是你才对吧。
鲜血汩汩滴落,穿透纯白印记,掉在金杖上面,只见血迹一点点被金杖吸收,并无其他迹象。
“没有反应?你的血也不行啊。”蛇君不可置信,好歹他那时血验,金杖还冒过彩光。
白芜玉道:“蛇君大人,我虽有仙缘,但不见得与仙器有缘吧?你把我当工具人使,好不仗义。说不定这破棍子早就认主了。”
“它不是破棍子,它叫梵天金杖。”
“好好好,梵天金杖。”
她话音一落,印记里的金杖便有松动迹象,以最快速度冲破结印,悬浮于半空中,落在他们的眼前。
蛇君率先伸手去抢,手指才触碰到金杖就被排斥。
白芜玉呆愣愣望着金杖,不可思议的捡漏,当手指握住金杖的瞬间,犹如踏入浮梦中。
这这这。
这仙器不会是打算认她为主吧?!
“白芜玉,你还给我!”蛇君怒声咆哮。
她嘴角笑容加大,将金杖递了出去,道:“喏,还你。”
蛇君气呼呼伸手去拿,再一次被金杖的威力震慑,手指酥麻微微颤抖。
金杖顺势腾空,涌入她的心口,融入她的胸腔。
他不可思议道:“什么?它竟然认你为主?!”
“蛇君大人,不是你说要送给我的嘛?”白芜玉抿唇,心中难掩小窃喜。
“谁要送给你了!你分明是抢!!”
白芜玉无辜道:“我可没有,是它自己要认我的。”
“啊啊啊!你这是抢!”
他没有这个意思的。
真没打算送她。
这下,蛇君心里不平衡了,堵着一口怒气,幽怨道。
“白芜玉,你是不是在扮猪吃虎啊?你的实力在我之上吧。”
白芜玉道:“别高看我,我怎么会是千年老妖怪的对手。”
蛇君:“......”
蛇君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手指凝聚黑雾朝白芜玉袭来。
白芜玉侧身闪过,速度快到极致,稳住身形后,狐疑道:“蛇君大人想试探我?”
蛇君的视线从殿外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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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冷笑道:“非也,在本君未探得你全部实力前,要幸苦你去一趟地牢了。”
话毕,蛇君迅速进攻,出招狠辣,皆不留情。
白芜玉大致与他过招仍旧不占上风,二人僵持不下,蛇君见肉搏不成,举手召来法器,手持鞭条狠狠朝她甩去。
鞭条威力实在强悍,她虽躲过几次,但也结实挨了几鞭子。
趁此间隙,蛇君使出妖力狠狠打在她胸口,将她震飞好远。
看她倒地的刹那,蛇君的眼神中流露一丝担忧,仅仅一瞬便恢复如常。
“你是嫉妒我拿了金杖,才要杀我么?”面对阴晴不定的蛇君,她也怒气上头。
蛇君道:“随你怎么想。”
他再次挥动鞭条,白芜玉借力腾空而起,与此同时,从门外飞入一道墨绿色身影,稳稳接住落地的她。
白芜玉顺势后仰,感应到腰间有物阻挡,侧目一瞧,是一管玉笛。
再扭头一观,是一张神清骨秀的侧脸,自己则是躺在他的臂弯里。
她立马弹起来,惊讶道:“尘师兄?”
无蒂尘上前一步,将她护至身后,满眼警告。道:“百年不到的妖,也敢兴风作浪?”
蛇君盯着他,不忍嗤笑,道:“有意思,又来一个。”
此刻,殿内聚集一堆妖士,个个手持兵刃对准他们。
蛇君眼中趣味十足,抬手示意底下的妖士散开,唇齿微启:“让他们走。”
随后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芜玉。
瞬间,她好像懂了他的用意。
无蒂尘也不做多停留,立马带着她离开。
下属见状,迎上来询问:“君主,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蛇君坐上宝座往后一靠,两手一摊,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呢,我又打不过他。”
——
无蒂尘扶着白芜玉靠在槐树下,随后又给她喂了一粒橙色药丸。
她嘴唇煞白,面上毫无血色,紫色衫裙上印着一条条血渍。
他往她手里递一个小瓷瓶,看着怀里的瓶子她疑惑地望去。
“这是青凝膏,涂抹在伤口,可以促进愈合。”
她垂眸沉思了几秒,复又抬眼,道:“多谢。尘师兄怎么找到的我?”
“我自有办法。”他挽起袖子蹲在白芜玉面前,不冷不热道:“上来。”
她见状连忙罢手,摇头:“多谢尘师兄的好意,我可以走……”
“此处离临杨城还有十五里,你想爬回去也行。”他嘴上是这样说,可身体却没有起来的打算。
白芜玉内心纠结起来,好像自己也没和他有多好的关系,突然相救确实心怀感激,但背她这种亲密举止会不会......
有些不符规矩啊。
蛇君出手伤她看似心狠手辣,实则并未伤到要害,只是表面看起来会可怜许多。
不过,他又是如何得知尘师兄的到来。
“思考这么久,有悟出什么来?我救你不是为了看你死在这里。”
无蒂尘侧过脸冷冷瞥她一眼,言辞间听不出是何情绪。
白芜玉勉强撑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背上,十分紧张的喘息着。
与他拉开距离,不敢靠他太近。
他倒是无所谓,背起人就走。
“我以为,你会跟那妖有交情。”无蒂尘有意无意提起。
她表面淡定,内心却慌得一批,缓缓吐露:“要是有交情就不会这样对我了。”
气氛默然,他没有再开口。
白芜玉暗自蹙眉,轻咬下唇,内心戏十足。
他这是在怀疑?
试探我跟妖族的关系?
不会吧,他还是对我心怀芥蒂!
“别靠我这么近。”
耳边传来无蒂尘嫌弃的声音。
她闻言僵住,只好把头扭到一边,眼皮沉沉地垂下来,重重呼出一口气。
似乎有些倦了。
彼时,无蒂尘又嫌弃起来,道:“你吹什么吹?”
白芜玉睫毛轻颤,弱弱出声:“我呼吸也不行吗?”
12. 喜获金书
水面层层结起冰花,一眼望去广阔无垠。遥看高山瀑布仙气萦绕,冰面上的白芜玉悠然苏醒。
一双狐狸眼中满是迷茫,长睫扑朔,唇瓣翕动:“这是哪?”
“梵天恭候主人。”一道女声款款落下,却未见其芳踪。
白芜玉当即起身闻声寻迹,兜转巡视一圈,在这片望不到边际的冰花上只有她一人。
身处陌生地界,她有些紧张,警惕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把我困在这里?”
“主人,我是梵天啊。”
梵天?
不认识。
她静观不语。
那道空灵且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处是您的灵海,在宛禾妖洞时是您带我进来的。”
白芜玉这才恍然记起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以她的修为还不足以开启灵海啊。
莫非是因为那根破棍子载入才开启的灵海?
与此同时,一卷金书从天而降,悬浮在她眼前,她倏地睁大双眼,下意识伸手去接。
金书在她手里熠熠生辉,摊开一瞧竟是梵天金杖的使用方法。
她大惊:“这......这是给我的?”
“本来就是您的。”
“你又是谁?”
“回主人,我是梵天金杖器灵。”
“那你怎么不现身?”
“主人,我此刻就在您身边,只是您灵力低微瞧不见我。”
“......啊,呵呵。”白芜玉尴尬的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继续问道:“蛇君大人说你隶属于仙族,你却跑来当我的法器,那我会不会被雷劈啊?”
她一介小妖怎敢使用仙器。
出于担忧,索性便问个明白,免得有朝一日都不知为何遭雷劈。
“主人多虑了,我本就属于你。”
她眼珠一转,道:“那我也是仙族?”
“......您是妖族,也是......”
啊?
也是什么?
后面叽里咕噜说啥呢?
白芜玉东张西望,努力竖着耳朵倾听,咋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她发问:“那个,我听不到你后面的话。”
......
“哎,你还在吗?”
......
好一阵子器灵都不再出声,亦或是在讲话她也听不到。
白芜玉都郁闷了,原地转了几圈,席地而坐翻看起金书。
念起蔫落,境意尽散。
客栈床榻上,一双如鸦羽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来,狐狸眼中散去倦意,眼前木梁由模糊转清晰。
白芜玉掀开被子起身,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神,随后坐在塌边伸出五指观望。
“梵天金杖。”她轻声呼唤。
一柄金杖应召而出,立马悬浮在她手中。
金杖中端呈金色,刻有上古梵文,杖两端晶莹剔透,由千年玄冰制成。
初时不曾看仔细,这般细看来也属实是一件瑰宝。
她捧着金杖端详许久,隐约听见秋予织的声音响起,她忙收了金杖融入胸腔,顺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白芜玉临近窗前,伸出纤纤玉指推开窗户,繁华热闹的街市映入眼帘。
只是距离太远,她听不清底下的秋予织在同那群百姓说了什么。
清风徐徐,抚动青丝,她静静坐在窗边往底下瞧,身上散发着娴雅之气。
静默佳人窗前坐,玉容俏色百媚生。
门扉开敞,雪寻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步履匆匆而入。
抬眸望去的一瞬愕然止步,端着汤药碗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泛着红。
好半晌,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将汤药递过去,“玉师妹,喝药了。”
白芜玉微微侧目,双手接过药碗,稍稍抬眼笑道:“多谢雪师兄。”
“不用总对我讲谢,显得生分。”
“可师尊说,做人要有礼貌。”她歪着脑袋,眉眼带笑。
他移开视线望向别处,耳尖竟莫名染了一抹红。
“喝药吧。”
她点头应下,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雪寻舟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蜜饯,打开后递给她,她盯着蜜饯看了几秒,没有想要接的意思。
他不解:“不苦吗?”
白芜玉放下药碗,眸光深深:“我能吃苦。”
他一时无措只好将蜜饯收起来,但他也不打算离开,顺势就坐下。
“玉师妹,此番让你涉险我很抱歉,我既答应师尊护你周全,日后的安危我定会再多些心思。”
闻言,白芜玉眉心微微触动,第一次听他讲这么多话。
以前在宗门,他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亲近,更别说一起聊天了。
这是她眼中的他。
“雪师兄,我不想成为拖累。”或许她也有保护自我的能力。
“没人说你是拖累。”他认真回答,继续道:
“我们奉命下山看似来送药,但实则是除妖,往后遇到的劫难只会更多,你的修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提升,我这里有本气功心法,虽不是什么绝学,但在险境至少能逢生。”
言毕,他拿出一本蓝色小册,知道她不识字,所以在每段注解旁画上一个小人,她可以通过小人的动作看懂其意。
在他眼中,这不过是同门之间的举手之劳。
她心痒难耐地盯着,随后双手接过心法,像极了捧着宝贝。
谢字刚要说出口,结果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雪师兄最好啦。”
她在激动间,竟直接拉起他的手晃动起来。
他也是难得没有抵触,而是反问:“那是我好...还是秋师姐好?
“......一样好。”
她在嘴里磨了好一会儿,才挤出这三个字。
“吱呀——”
一声响动不合时宜传出。
白芜玉闻声立马扭头,看见一个人影狗狗祟祟从窗子外爬进来。
与此同时,雪寻舟站在她身后,与她目光一致凝视那道身影。
大门敞开他不走,非要掀开一侧的窗子爬进来。
凌弃翻身进来就僵在原地,面对前方两道锋利的视线,他也是进退两难。
“嗨!雪师兄,玉师妹,没有吓到你们吧?”
他僵硬地挥手打招呼,尴尬地笑出声。
雪寻舟低头看了她一眼,率先出声:“喜欢翻窗就去翻个够。”
凌弃一下子就焉巴了。
他无奈苦笑,露出两只虎牙,一双无辜的挑花眼看向白芜玉,又怯懦地瞄了瞄雪寻舟。
“雪师兄,我腰疼,能不能明天再翻?”
雪寻舟一记冷眼扫来,凌弃浑身一哆嗦,随后自觉离开。
“玉师妹,你可以和我说说,在宛禾妖洞发生的事情么?”
白芜玉把在妖洞所发生之事简述了一遍,问就是被虐待,在妖洞吃香喝辣那是闭口不谈。
人族一旦落入妖族之手,是绝不可能毫发无损,她一直都明白的。
她吸吸鼻子,掩面假意哭泣:“幸得尘师兄出手相救,不然我就死在那藤条之下了。雪师兄,我们一定要杀光天下的妖,才能回宗门吗?”
雪寻舟道:“妖物横行,遍布各地,哪能一一杀光。上天有好生之德,妖也有善行,但作恶的妖必须要除掉。”
白芜玉心头狠狠一颤,眼眸咕噜咕噜转动,她望着他只字片语难以言说。
她喜欢试探,想要确切的得到答案。
不论他人说什么,以她的脑子不是一时能转动过来的,所以有些话她会说不出来。
宗门上下皆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妖族的好与坏全凭他们定夺。
她也属于矛盾体,拿不定主意那种。
但凡有个人说妖也分好坏,她真的会狠狠共情。
除了师尊教她辨明是非,视她同族,再没有听过妖也有善这类话。
她低着头,努努嘴:“雪师兄恨妖族吗?”
“不恨。”
“那......”
“也做不到原谅。”
她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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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眼睛,笑了笑,“我也是。”
雪寻舟道:“好好修炼心法。”
她重重点头,握着心法秘籍的手紧了又紧。
“雪师兄。”无蒂尘朝他作揖,恭敬道:“秋师姐有请,说是有事相商。”
“嗯。”
他淡淡回应,转身负手离去。
白芜玉将心法秘籍塞进衣袖,毕恭毕敬给无蒂尘行礼:“多谢尘师兄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要紧事可随意吩咐。”
“你也知道知恩图报?”
她嗯了一声,认真回答:“你有恩于我,就代表我能任你差遣一次。”
“......”
无蒂尘凑近盯着她几秒,狗狗眼中流露一丝玩味,“那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能做到。”
“尘师兄吩咐便好。”
他轻笑,道:“我这个人眼中揉不得沙,你以后就不要跟在秋师姐身后了。”
她嘟囔起嘴,狐狸眼闪着幽怨:“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有东西跟着秋师姐。”
她蹙眉,眼珠一转,道“我不是东西。”
无蒂尘瞥见她头上戴着的珠钗,顿时气笑了,小声呢喃:“秋师姐都把闽踪珠送你了。”
他继续道:“你不是知恩图报么?怎么?现在做不到了?”
白芜玉缄默,随后转念一想,今日就当报他的恩情,不与秋师姐走近。
明日我再同秋师姐亲近,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她那也哭来一本心法。
反正就一天。
也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想到此处,她暗自窃喜,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道:“我会做到的。”
晚膳席间。
白芜玉姗姗来迟,其余四人已落座。
看着秋予织旁边的空位,她眨眨眼瞥向无蒂尘的方向。
秋予织朝她招手:“过来。”
她乖乖走过去,冲着秋予织笑了笑,随后抱着凳子走到雪寻舟身侧坐下。
凌弃白了她一眼,小声问道:“你干什么?”
你不想吃饭他还想吃饭呢。
秋予织敛着眉,没有再出声。
意外的是,雪寻舟今晚心情很好。
饭吃到一半,秋予织忍不住开口:“玉师妹,等会给你介绍个朋友。”
一听到介绍朋友,白芜玉兴奋地点头,正要抱着饭碗过去。
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无蒂尘,居然发现这家伙一直在盯着她的举动。
既然这样,那就开启报恩倒计时吧。
白芜玉咽下嘴里的饭食,把碗筷板板正正放好,又笔直地坐好,一脸期待问:
“秋师姐,我吃好了。”
秋予织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放下碗筷起身。
“等我一下。”说完她便出去了。
白芜玉推了推凌弃,好奇道:“凌弃师兄,你知不知道那个朋友是谁呀?”
凌弃冥思片刻,道:“估计是菱庄主的女儿吧。”
白芜玉道:“那你见过吗?”
凌弃摇头,老实回答:“没有。只有秋师姐和雪师兄见过她。”
白芜玉搓搓手,乖乖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口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秋予织出现在大家伙面前,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姑娘。
姑娘头戴方巾,只编了一侧的辫子以彩色绳缠绕,手里还提着食盒。
“诸位仙君安好,中秋临近,小女做了月团,还请笑纳。”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笑吟吟地邀请大家品尝。
白芜玉在看见她的瞬间,顿时就站了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是......”
雪寻舟察觉到异常,也随之站起来。
秋予织凝眸,道:“玉师妹,你怎么了?”
白芜玉嘴唇翕动,却无半字吐露出来,不知怎的,她竟说不出话来。
她神情有些慌乱,不自觉紧张吞咽,盯着那位姑娘,咽喉里发出零零散散的声响。
“雀......雀夫人?!”
13. 表里不一
那姑娘听见‘雀夫人’这三个字时,眸子里闪过一丝恍惚,脸色却依旧如常。
仅仅捕风捉影的瞬间,并没有人注意她那细微的神色。
秋予织道:“玉师妹,你说什么呢?”
白芜玉压下心中忐忑,一字一句道:“我在妖洞...见过...她的画像。”
此言一出,诸位的视线齐刷刷望向那姑娘。
秋予织狐疑道:“菱雀姑娘,你不是说从未出过临杨么?”
菱雀连忙罢罢手,眸光慌张,言语间还有些焦急:“我真的不曾离开过临杨,我更不知这位仙君所说的画像是何物。我一直待字闺中,并未与妖族有染啊。”
她生得花容月貌,眉宇间尽显柔情,言辞妙语连珠,确是位中规中矩的深闺女子。
白芜玉不懂她为何要否认,明明妖洞的小妖都以她马首是瞻。
莫非其中有隐情?
见众人不语,菱雀也有些急了,目视白芜玉,认真且坚定道:“这位小仙君,小女早有婚配,乃是城东十里铺的少东家裴钰。眼看婚期将至,还望仙君莫要信口开河,毁我清誉。”
听她说的那样诚恳,白芜玉也迷糊了。
她走到秋予织身侧,小声呢喃:“秋师姐,她不像是在说假话,但画像也是真的。”
秋予织沉思片刻,道:“菱雀姑娘,此事还需探查一二,若你所言非虚,定不会受到牵连。”
菱雀凝眸,缓言道:“嗯,我相信你们。”
她朝秋予织颔首,将食盒里的月团拿出来,提着空食盒离开。
在菱雀走后,秋予织召集他们围在一起商议。
凌弃率先发言:“肯定是那蛇妖贪恋菱姑娘的美貌,所以才画了画像,以此来睹物思人。”
雪寻舟不冷不热道:“若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秋予织简言阐述,在白芜玉被抓走的这几天里,菱庄主与他们详说起一段过往。
在八年前天降劫难,临杨城百姓身上突发毒疮,曾向其他修真门派求助,却仍不得其法。
就在这时,城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栖息在宛禾妖洞,以仙人自居,说是能解除厄运,消除百姓们身上的毒疮。
菱华致身为庄主,不惜卑躬屈膝去请求这位仙人出手相救。
仙人道法莫测,功力至深,不出三天时间,临杨百姓个个生龙活虎,无不称赞仙人的妙手回春。
可好景不长,菱华致发现了这位仙人身上的秘密。
原来他并非是仙,而是一只千年蛇妖。
就连临杨百姓身上的毒疮也是他一手造成,无非是想要落得个名声远扬罢了。
菱华致在临杨城内设下诛妖阵法,将那只千年蛇妖困在其中,历经数日,终于将他诛杀。
可惜,他有后代降生。
如今兴风作浪,卷土重来,势必要报那八年前的仇。
故事不长也不短,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们心中各有盘算。
白芜玉不自觉又开始担忧,连千年蛇妖都能诛杀,那她岂不是岌岌可危。
那妖洞里的蛇君大人...该不会就是那只千年大蛇妖的后代吧?
难道挂菱雀的画像就是为了报复?
她转念一想,那天晚上跟着蛇君大人混进庄主府,他疯狂的找人,该不会就是在找菱雀吧?
呃......
细思极恐啊。
后面的协商,她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稀里糊涂的回到房间睡下了。
烛火过半,夜已深沉。
睡意朦胧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白芜玉...白妹儿...小白。”
她翻了个身,拢了拢被子继续睡。
“小白...白芜玉!你个死东西,睡那么沉干嘛!”
她砸吧嘴,眉心不自觉紧蹙,似有不满。
“白芜玉!你再不起来,本君就拿刀捅你了。”
蛇君一巴掌拍在床榻上,发出咚的一声,终于惊动了床榻上的人。
白芜玉眯着眼看过去,嘴里幽怨道:“谁啊?”
蛇君站在床榻边,黑着脸俯身靠近,“可还记得故人么?”
她浑身一激灵,瞬间睡意全无。她节节后退,眼神躲避:“蛇君大人,这么晚有事吗?”
“当然有。”
她问:“什么事啊?”
“你再带本君去一趟庄主府上。”
她一脸为难道:“啊,又去啊。”
一联想到秋予织说的事,她压根就不敢冒险。
万一他真是来寻仇,岂不是会害死无辜。
蛇君也不管她那么多,一直怂恿她动身。他也似十分自来熟,掀开衣袍就坐在她床榻边沿,嘴里催促道:
“别愣着啊,赶紧起来。本君放你回来也不是没条件的,虽当时来不及说明,你也应当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餐席。”
“白芜玉,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本君手上。”
“孰轻孰重你也能掂量吧?”
“本君就找个人而已,你快起来——”
......
啊!这条蛇好聒噪啊。
白芜玉被他拿捏软肋,只好无奈妥协。他要真是去寻仇,那她拼了命也要阻止。
蛇君并不知道她的想法,而是满脸期待的前往庄主府。
他们两个手挽手,像极了好朋友,实际上却是,她被他牵制根本无法脱身。
二人脚步轻盈,鬼鬼祟祟在街道上晃悠,眼看着就要抵达庄主府。
下一秒,在他们身侧竖起一道金色屏障,结界以最快的速度朝他们包围。
蛇君见状大惊:“伏妖阵?”
在金色结界将要完全闭合时,蛇君蓄力施法将白芜玉送了出去。
白芜玉愕然,还未来得及反应,腰间就被一道黑气击中,浑身不受控的往后倒去。
她飞出的刹那间结界已形成,将里面的蛇君牢牢禁锢。
而在她倒地的瞬间,秋予织与雪寻舟等人倏地现身。
秋予织上前扶起她,“玉师妹,你没事吧?”
白芜玉摇摇头,望着伏妖阵中的蛇君,顿时瑟瑟发抖。
雪寻舟问她:“玉师妹,你怎么同妖在一起?”
她呼吸一滞,结结巴巴开口:“是...是他,拿刀要挟我,要我带他去庄主府。”
凌弃不忍嗤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玉师妹,你好弱啊。不过今夜也多亏了你,才让我们抓住这只蛇妖。”
她愣住,问道:“什...什么意思?”
无蒂尘漫不经心道:“方才协商时,玉师妹在打瞌睡?”
......
好吧。
她真的在打瞌睡。
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下这么大盘棋。
客栈里。
蛇君双膝跪地,手脚都被缚妖索捆住无法动弹。
他眼前立着宗门双强,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双强身后分别站着无蒂尘与凌弃。
至于白芜玉,她跪在蛇君身后。
雪寻舟道:“你再三纠缠我师妹,究竟寓意何为?”
蛇君侧头瞥了白芜玉一眼,又打量起眼前的他们,最后叹口气,道:
“你们几人当中,我也就打得过她了。”
凌弃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好一个恃强凌弱啊。”
“从伏妖阵将我捉来,想来也知道,以我的妖术对你们构不成威胁。我们妖族寿命很长的,按照你们人族的寿命计算,我才七岁而已。”
蛇君嘟着嘴,继续道:“干嘛要跟我一个小孩计较。”
白芜玉嘴角抽了抽,苦笑都笑不出来。
谁家七岁长这样?
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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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绑架还威胁?
......
秋予织开口:“你想混进庄主府,无非就是寻衅滋事,以报八年前的杀父之仇,对吧?”
蛇君冷笑,眼底藏匿杀意,“是菱华致告诉你的?”
秋予织道:“不错,也正是他的提醒,才让你此行功亏一篑。”
“哈哈哈哈。”蛇君突然大笑,可笑着笑着眼眶里闪烁着泪花。
“你们以为菱华致是好人吗?他十句话里有九句不可信,以他那副孱弱身躯能杀得了我父君?”
“他能得手,只是因为他早已投靠了魔族。”
凌弃冲上去踹了他一脚,愠怒道:“你放什么狗屁!再走投无路也不可能投靠魔族。”
雪寻舟上前拉住他,凌弃这才罢手。
秋予织道:“妖,是最狡猾的东西。即便你凭空捏造也改变不了你虚伪的本性。”
蛇君道:“我没有说谎,他真的投靠了魔族,他给修真门派送求救信,就是为了帮助魔族对付人族。”
雪寻舟道:“你又从何得知?”
蛇君道:“君父的下属桑叶告诉我,早在几年前,他就以这种手段生刨了几十个人族修士的内丹。”
屋内鸦雀无声,烛火噼里啪啦作响。
白芜玉揉着膝盖,弱弱出声:“他挖内丹干什么?”
蛇君眼神犀利,一字一句吐露:“赤水河畔,鸿蒙阵内,魔帝饬令,即将问世。”
秋予织侧目看向雪寻舟,二人目光交汇。
凌弃眸光深深,脸上情绪不明。
雪寻舟道:“你可知临杨城内的魔族,在何处藏身?”
蛇妖咬唇,犹豫片刻,道:“我不能说,我会被灭口的。”
秋予织道:“寻舟,他毕竟是妖,他说的话也不可全信,不如我们自己查。”
蛇君道:“你们查不到的,临杨可是菱华致的天下,这里的百姓都是他的眼线。”
无蒂尘忽然想到什么,缓缓开口:“那临杨百姓所中的毒瘴呢,你可有解药?”
蛇君耸耸肩,道:“又不是我下的毒,我哪来的解药。”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道女声。
“秋仙君,你睡了吗?我父亲有事找你商议。”这是菱雀的声音。
“咚咚咚——”
接着就是一阵敲门声。
蛇君一时摸不着头脑,满眼嫌弃,冷笑道:“他有病吧,半夜商量送他上天啊。”
秋予织示意他们将蛇君拖下去,随后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菱雀推开门,一眼就瞥见跪在地上的白芜玉。
她微怔一下,迈过门槛而入,正前方坐着的秋予织。
她看了一眼白芜玉,道:“秋仙君,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秋予织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小师妹不听话,小小惩戒罢了。菱雀姑娘,这么晚了,令尊有何要事商议啊?”
菱雀道:“秋仙君到了便知,记得叫上雪仙君,好像是关于魔族的事情。”
秋予织默然,与白芜玉对视一眼。
白芜玉询问:“为何此前不说,偏偏今晚才道明?”
菱雀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屏风后,雪寻舟暗中观望,沉思不语,心中却有一番计较。
这凌弃不知何时溜出去了。
雪寻舟察觉后,刚要询问,却被无蒂尘告知他出去解手了。
蛇君被缚妖索勒住,笔直地站在一旁,忽然,缚妖索毫无征兆的断开,他先是被吓了一大跳,而后便是欣喜若狂。
说时迟那时快,在雪寻舟抬手掐诀的刹那,蛇君立马就从屏风里蹦了出去。
菱雀看见蛇君跳出来,眼中充满诧异。此刻,蛇君额间忽闪一道纯白妖族印记。
她后退几步,手指着秋予织,不可置信道:“你们,怎么可以收留妖族?!”
14. 魔族现身
蛇君一下子踉跄几步,稳住脚跟后,看向前方那位头戴方巾的姑娘。
他瞪大双眼,唇瓣颤颤翕动,一步一步走向她。
雪寻舟两指并拢,心中默念咒语,缚妖索立马将蛇君缠绕,使其动弹不得。
白芜玉见状,赶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他们身边。
她略显担忧,抬眸问道:“你要杀他?”
雪寻舟没有回答,指尖冒着金光,缚妖索紧紧把蛇君禁锢,勒得他难以喘息。
秋予织来到菱雀身侧,“菱雀姑娘,你可知,他一直在寻你。”
闻言,菱雀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打量起蛇君。
菱雀道:“寻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蛇君被缚妖索勒得面红耳赤,暗自奋力挣扎。
听见这句话,他眼尾猩红,浑身发抖,身上的痛远不及这句话来的猛烈。
他咬紧牙关,似乎在与什么做斗争,随即面部抽搐,呼吸急促,额间亦是冷汗涔涔。
做不到!他想要挣脱缚妖索,结果根本就做不到。
最后,他支撑不住跪倒在菱雀跟前,垂着脑袋,喃喃一声:“娘。”
此话一出,在场人无比震惊,可更崩溃的是菱雀。
菱雀腿脚发软,眼底冒着泪,哑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蛇君仍旧低着头,跪在那里狼狈不堪,好半晌,他才开口:
“娘,孩儿带您回家。”
菱雀摊开掌心,一把淬擎刃闪现在她手中,她挥刀指着他,“你这妖物,再胡说八道,我便将你就地正法!”
蛇君抬眸,眼里水光盈盈,顺着眼尾一点一滴滑落,“我拼尽性命来接您回家,您却要杀我?”
菱雀握着刀的手颤抖,脸上更多是愤怒与无措。
这场面把白芜玉他们都看不会了,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娘......”
“啪!”
一声巨大又清晰的巴掌声,将这间寂静的屋子打响。
菱雀的手掌哆嗦,逐渐红肿起来,咬牙切齿道:“不准叫我娘!”
蛇君侧过脸,不争气的泪顺着鼻梁滑落。
秋予织愁容满面,“菱雀姑娘......”
“秋仙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菱雀吸了吸鼻子,红着眼道:“我已有未婚夫婿,他将我认作亲娘无非是想害我。”
蛇君默默摇头,不敢作声。
菱雀继续道:“我不曾产子,多年来待字闺中,他怕是得知我婚期将至,特意前来借机生事。”
蛇君道:“我没有......”
菱雀一手抹掉泪,一手拿着刀,呼出一口浊气,对他冷声警告: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若再敢出言不逊,下次绝不留情。被你这妖物认作亲娘,简直令人作呕!”
她蔑视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蛇君唇瓣颤抖,鼻头红红,小心翼翼地抽泣,委屈道:“娘,您这样厌恶我,我真的好难过。”
雪寻舟走上前来,蹲在他面前,问道:“她真是你娘?”
蛇君瘪瘪嘴,扑进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啊...呜呜呜...”
白芜玉愣住,睁着圆溜溜的眼,她看见了什么!
反观雪寻舟一把将他推开,嫌弃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
蛇君倒在地上抽泣,还不忘道歉:“对不起啊,我,失态了。”
雪寻舟收了他身上的缚妖索,往他身上打了一记追踪术。
待他们都离开房间后,白芜玉才一步一步挪到蛇君身侧。
“喂!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雀夫人是你娘亲啊?”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蛇君躺在地板上,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睛,他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她不认你,是不是因为你是妖族啊?”
他瞥了她一眼,一瞬间又红了眼眶,他张张嘴:“生来没有选择,我也不想做妖的。”
白芜玉撑着身子席地而坐,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和他聊天。
“哎,你不回宛禾妖洞了?”
他答:“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好奇问:“怎么会呢?那不是你的家么?”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又坐了起来,“魔族的踪迹已被我透露,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况且这里还有我娘,我始终不信,她会抛弃我。”
她看了门外一眼,又问:“你娘已经找到幸福了,你...还要缠着她吗?”
蛇君直视她,眼底平静又无奈,“如果真的幸福,我会祝福她。可她明明就不喜欢百乌庄,不喜欢临杨。”
她躲避视线,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
他道:“桑叶说过,临杨和百乌庄都是她最讨厌,最憎恨的地方。”
白芜玉敛目,欲言又止。
蛇君继续道:“白芜玉,请你转告门口的姐姐,我从未害过人,只是想带我娘亲回家,如果可以,能不能留我一条性命?”
他语气虽平淡,却也带着乞求。
白芜玉心中五味杂陈,门外的秋予织表情凝重,像是被沉重的心事摇曳着。
天际微微亮光,云层拨开黑雾。
经此一事,他们都不曾睡着。双方各执一词,真假难辨。
临杨百姓如傀儡无异,根本撬不开他们的嘴。
白芜玉走出客栈,身后跟着乔装打扮过的蛇君。
她双手叉腰,稍稍侧过脸道:“秋师姐封了你的妖力,现如今你连我都打不过了。”
“没所谓。”他淡淡回应。
待在客栈怕他烦闷,她索性就带他出来逛逛,反正一遇到大事,她都没帮上忙。
街市人来人往,蛇君默默跟在她身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白芜玉一回头,他就勉强笑笑回应。
两人经过一处甜品铺子,她停下脚步,在门外踌躇许久。
蛇君道:“想吃就进去啊。”
白芜玉挠挠头,露出苦笑,“也不是很想吃。”
蛇君道:“磨叽。”
他越过她往铺子里走去,她赶忙上前拉住他。
他不解,歪着脑袋瞧她,眼神里满是疑惑。
“阿钰,谢谢你陪我闲逛。”
菱雀从铺子里走出,迎面撞上白芜玉和蛇君,她的脸色变了又变。
裴钰道:“不早了,你该回府了。”
菱雀点头,道:“我知道了。”
裴钰居高临下俯瞰白芜玉,讥讽道:“这位姑娘,有句话说得好,好狗不挡道。”
白芜玉凝眸,上前几步伸手将他推开,越过他身边跨进铺子里。
“好狗是不挡道呢。”她漫不经心回头。
裴钰道:“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你可知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谁?”
他将菱雀推上去,借着她的势力耀武扬威。
菱雀无奈看向白芜玉,不好辩驳索性就噤声。
白芜玉道:“我面前的人是菱小姐,以及她的狗。”
裴钰恼羞成怒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吗?”
菱雀道:“够了,阿钰,你回去吧。”
裴钰怒视她,愠怒道:“菱雀,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来呵斥我?”
菱雀脸上挂不住,对上他的目光,“回去!否则我退婚。”
裴钰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离开,不过他走的方向却是百乌庄。
白芜玉迈出几步,盯着菱雀,“菱小姐,你真的满意这场婚事吗?”
菱雀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呢,从始至终,我没得选。”
蛇君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但还是被菱雀嫌弃地瞥了一眼。
“你来干什么?”
蛇君垂下眼帘,轻声细语:“您别讨厌我,我不会干坏事的。”
菱雀盯了他许久,像是要将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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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外外看穿一般。
直到她离开,蛇君才默默抬眼,他哑着嗓子道:“白芜玉,谢谢你。”
至少在门外徘徊,还能让他和娘亲搭上话。
但他还是高估了白芜玉。
她在门外来回踱步,只因囊中羞涩,恰好这个时机,碰上菱雀出门而已。
一旁的云吞小摊,女妇将碗中的云吞全部她女儿倒进碗里,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洋溢的笑容。
“娘,我明年的生辰也要吃云吞。”
“好...娘答应你。”
白芜玉收回视线,注意到蛇君脸上的羡慕之情,她抿着唇:“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蛇君淡淡道:“我没有生辰,不喜欢吃云吞。”
白芜玉道:“都说是满足愿望了,我又不强迫你。”
蛇君漫不经心的往前走,思考片刻,还是选择开口:“刚才那对母女,她们活不过今晚了。”
白芜玉小跑跟上,问“为什么?”
蛇君道:“中毒太深,药石无医。”
他们难得同频,沉默寡言的走完一整条街。
回到客栈时,他问:“我想到愿望了,你还作数吗?”
白芜玉道:“当然作数,我讲出的话四匹马都拉不回来。”
“......”
蛇君浅笑,道:“我的愿望是,能有一个像人的名字。”
白芜玉捏着下巴思考,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名字。
“就叫你嘿嘿,怎么样?”
蛇君嘴角抽了抽,有些嫌弃:“我不想要小狗的名字。”
“什么小狗的名字,嘿嘿是代表开心快乐的意思。”
他问:“真的假的?”
她答:“当然真的啦,我在宗门可是读过书的。”
他不懂,就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名字。
临近黄昏,秋予织等人才匆匆赶回来。
他们在百乌庄等了一天,都不见菱华致现身,关于魔族也处于未知阶段。
蛇君看他们一筹莫展,好心开口:“魔族,一直都栖息在庄主府,你们所有的举动都被监视。”
秋予织道:“你怎么会知道?”
蛇君道:“我是妖族,消息比你们来得快些。”
秋予织道:“妖也会好心?”
显然,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轻信妖族。
可他们都不及弱冠,经历也较少,难免会被当成棋子而不自知。
白芜玉上前宽慰,“我师姐想东西比较细致,但还是谢谢你的线索,这样一来,我们就知道对手是谁。”
雪寻舟道:“你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蛇君笑了笑,道:“能不能带我去观礼,我打听到了,我娘明日有一件喜事。”
秋予织瞪了白芜玉一眼,“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白芜玉挠挠脸,低着头捏手指不敢看她。
凌弃嗤笑一声,光明正大的嘲笑她,随后,他举起茶杯与无蒂尘干了一杯。
明日的婚礼是两族之间的暗斗。
且胜负未知。
与此同时,百乌庄内。
门扉被一只手推开,卷起满地灰尘,菱华致卑躬屈膝地朝屏风后的人影作揖。
“少主。”
屋内不曾掌灯,里头的那人披着斗篷瞧不见摸样,端正坐在中间,他的两侧分别站着一男一女。
“少主,他们好像发现了你的踪迹。”
他轻笑,不以为然道:“把那条碍事的蛇...杀了。”
两侧的一男一女作势上前领命,他却抬手制止,手腕上戴着一只玉镯,镯子里有一滩血迹。
他道:“此事交给菱庄主去办。”
菱华致浑身一颤,惊恐抬头,“少主,他毕竟是......”
“一条路可选,你死还是他死。”
菱华致紧攥双拳,手腕上青筋暴起,眼中闪过狠辣,“属下领命。”
15. 血祭婚礼
街流人群不息,菱华致步履匆匆赶往客栈。
白芜玉随意倚在跨栏边,手里抱着馒头啃,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小女婚期将至,这些日子我忙得昏天倒地,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诸位仙君海涵。”
菱华致脸色不佳,语气万般诚恳,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继续道:
“近日,我听闻魔族在临杨有活动的迹象,派小女前来知会,本想与诸位协商对策,怎奈实在是难以抽身。今日嫁女我又怕多生事端,能否请仙君们出面震慑,也好成全这对姻缘。”
秋予织道:“菱庄主亲自登门相邀,岂有不去之理。”
菱华致顿时舒心,笑脸相迎:“那就麻烦诸位仙君多多照拂了。”
此时,蛇君从楼上快步走下,面上挂着期待之色。
菱华致哆嗦地后退几步,指着他:“呃...他,他也去吗?”
秋予织宽慰道:“他妖力已封,不会造成威胁。”
菱华致敛目,一副为难神色,妥协道:“那好吧,有仙君坐镇,晾他也不敢多事。”
随后,他又亲自招呼大家前往庄主府,这副波澜不惊的做派,俨然勾起雪寻舟的狐疑。
庄主府内外红绸高挂,锣鼓喧天,院子里的宾客侃侃而谈。
白芜玉跟着他们走进府邸,攥着玉牌的手沁出了汗。
蛇君小声道:“你怕什么?”
白芜玉道:“我没怕,就是给玉牌擦擦灰。”
言毕,她果真把玉牌放怀里搓了搓。
菱华致不想让蛇君招摇过市,求着雪寻舟一定要派人盯着他。
而这项重任就到了白芜玉身上。
起初她还算老实,不吵不闹和蛇君坐在角落里,直到两个女婢端着叫花鸡从他们眼前走过。
白芜玉一时吃欲上头,竟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女婢们穿过前厅,经过花园,到了后院还东张西望起来,倒也显得十分神秘。
白芜玉靠在柱子后面,屏住呼吸。听见推门声,她念咒隐去自身气息,也跟着进去了。
这后院只见一间屋子,屋子干净整洁,左侧的书柜里有开启密室的按钮。
密道里漆黑,间隔一米点着油灯,道路蜿蜒崎岖,空气里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火味。
她探出脑袋,看见一个女婢点燃了香,随后插在香炉里,对着床上躺着的少年拜了三拜。
她疑惑:为什么要给活人上香?
即便距离稍远,她还是能感知到床上的少年仍有喘息。
她拧着眉,心跳突突,大着胆子上前几步,刚要探头查看,就听见有人朝里面走来。
一个转身,她溜进一侧的隔间。
来者步伐轻盈,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临近隔间时脚步顿住,一双凌厉双眸看了过去。
在幽闭的隔间里,白芜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大口呼吸,额间还溢出了冷汗。
好在那人只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随后,白芜玉就听见有人被训话,心中暗道此地不宜久留。
就在她拉开竹帘时,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禁让她汗毛直立。
“六郎,我有身孕了。”
这是菱雀的声音。
白芜玉闻声扭头,瞳孔紧缩,被眼前的画面震慑大气不敢喘。
在她的正前方,立着一个琉璃盏,晶莹剔透的碎片上正是菱雀的模样。
白芜玉根本不敢靠近,左右瞄了瞄,谨慎地吞咽着,当即转身就要离开。
谁料,她竟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后背传来一股吸力,将她拖曳到琉璃盏内。
一束聚光扰乱她的视线,穿梭在星星点点的黑洞里,似乎来到另一个时空。
白芜玉稳住身形,眼前的琉璃碎片漂浮在空中,接二连三在她周身环绕。
当她仔细看清,却被吓得不轻。
这些碎片里居然都是菱雀,不同的场景都是她的影子。
一片琉璃镜像推近,画面牢牢将白芜玉笼罩,仿若身临其境。
乌云笼罩天际,毒气弥漫全城。
百姓高呼:“烧死她,烧死她!”
菱雀被五花大绑困于高台,她面前立着一个炉子,炉内大火势不可挡,四周蹚出的热气映得她满面通红。
她嘴唇干裂,难受不已:“爹,诛杀人族一直都是魔族的阴谋,你为何苦苦将我来缠?城中突遭变故亦不是我想......”
菱华致红着眼,咬牙切齿:“你一句阴谋就想开脱其罪,你知不知道阿诺还躺在棺材里!”
菱雀鼻头一酸,望着熊熊烈火,道:“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
菱华致道:“身为七煞女,这便是你的错。”
原来,城中天降劫难,是因她七煞命格所引,全城壮丁在一夜间全部死绝,孤孀妇人身中剧毒。
菱雀凝眸,眼中蓄泪,嘴巴一张一合,“可我...是一月降世啊...”
这身负七煞命格的根本就不是她……
“身为亲姐,救弟弟难道不应该吗?”菱华致眼中狡黠,透着耐人寻味。
“只有你死了,阿诺才能活。”
“所以,这是一场献祭?”她平静的说出。
菱华致道:“你该庆幸自己有价值。”
菱雀咧嘴一笑,泪水掉进嘴里,又苦又涩。
她被送到炉子边上,烈火灼伤她的肌肤,而全城百姓都在凝视她的死亡。
当真相被掩藏,所有人都是伪人。
“今日除七煞,斩厄运,以一人身陨换万人康健,是她此生幸事,日后迎安泰,接福禄。”
“来人,送她上路。”
菱华致衣袂飘飘,站立在那里威严无比。
百姓歌颂:“庄主大义。”
菱雀心如死灰,望着烈焰再也流不出眼泪,毅然决然倒了下去。
顿时,火花四溢,炉子火焰高涨,百姓纷纷拍手叫好。
一条纯白水袖‘刷’地一声延伸火炉,卷起菱雀的腰际拉出烈焰。
身着黑金玄服的男子从天而降,他收了水袖,扶住摇摇欲坠的菱雀。
菱华致上前,“阁下是何人?”
“我来自仙族。”他抛出一个瓷瓶,缓言道:“要怪就怪天道不公,没必要牵连一个姑娘,这瓷瓶里的药可以解你们身上的毒。”
菱华致大喜,紧握瓷瓶,恭敬作揖:“多谢仙长。”
他转眼看向菱雀,不冷不热道:“留下,还是跟我走?”
“跟你走。”
菱雀没有丝毫犹豫。
他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临杨城。
画面暂退,白芜玉浑身一哆嗦。
她喃喃自语:“原来八年前,临杨天降大劫,背后竟还藏着这样的事。”
琉璃碎片接憧而至,白芜玉再次身临其境。
菱雀推开大殿的门,见到眼前景象时,手里端着的甜点全部掉落在地。
高台之上,男人上半身白袍加身,衣领大敞,下半身竟是延绵不绝的蛇尾。
她节节后退,浑身颤抖,“你...你,你是妖。”
男人睁开双眸,额间纯白印记亮起,嘴角勾起的弧度可见深深獠牙。
菱雀被吓跑了,这一路跌跌撞撞,不要命的跑。
她心中暗道:他竟然是妖!整个宛禾洞都是妖!
她被树杈绊倒,大口喘着粗气,不敢相信当初救下她的人竟然是妖。
“你害怕我?”
男人魅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菱雀咬紧牙关,匍匐在地,却也止不住身上的抖擞。
她不敢答,他也不再问。
画面褪去,又一琉璃碎片撞击。
菱雀坐在男人怀中,柔情似水,“六郎,为什么你额间的妖族印记是白色?”
“我是仙族的螣蛇。”
她娇嗔道:“那你沦落到妖族,是被仙族赶出来了?”
男人浅笑,轻轻刮了她的鼻子,柔声道:“没有。自我师尊陨落后,梵天金杖不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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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此番下凡也是寻她的转世。”
“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他紧紧搂抱住她,轻轻吻了吻她的脖颈。
——碎片撞击,将白芜玉带到下一个画面。
雷雨交加的夜,他穿戴齐整作势要出门。
菱雀一身素衣,披头散发,上前拦住,“六郎,我有身孕了,能不能不去临杨?”
他回:“我赴的是你父亲的约。”
她秀美蹙起,道:“不行,你不能相信他。六郎,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再去管临杨了。”
她低头,泪滑落:“我讨厌临杨,讨厌那里的一切。”
六郎取下斗笠,将她拥入怀。
案台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菱雀提笔在白纸上挥舞,写下‘岁安’二字。
六郎看了这两个字很久很久。
“儿子要跟我姓。”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梦见了。”
——碎片接替,同样的夜晚,倾盆大雨淅淅沥沥。
菱雀艰难产子,盆盆血水端出,屋内惨叫不停,伴随一阵婴儿啼哭,好似一切都静止了。
“六郎呢?”
桑叶上前作揖:“回雀夫人,主君他去临杨了?”
菱雀愠怒,冥思片刻,“是菱华致传的信吗?”
桑叶道:“是他上门了。”
菱雀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他额间有一个和六郎一样的纯白印记。
“给我配点药,让我最快复原身子。”
“是。”
桑叶退下,屋子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白雾弥漫,临杨城内。
菱雀只身出现在城门口,菱华致一改常态笑脸相迎。
“雀儿,你回来了。”
菱雀冷声道:“我夫君呢?”
菱华致道:“在百乌庄做客呢,是爹对不起你,你就原谅爹好吗?为了表达歉意,我给你们举办婚礼。”
菱雀环视了一圈,“你有这么好心?”
菱华致道:“雀儿,爹做了很多糊涂事,不求你现在原谅,但看着孩子的份儿上,婚礼还是要有的。”
菱雀狐疑打量,道:“你都知道了?”
菱华致笑着点头,道:“父女哪有隔夜仇啊,来,跟爹回去。”
菱雀半信半疑跟着他回到百乌庄,换上一身嫁衣静等新郎,可红盖头下的她仍旧隐隐不安。
“吉时到,迎新郎。”
随着敲锣打鼓,走来一位身着喜服的新郎。
菱雀眸子转动,心中忐忑起来,她有种直觉,身侧这个男人绝不是六郎。
红盖头掀开,眼前站着一位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菱雀凝视着他,后知后觉:“裴钰!”
又转头怒视菱华致,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投靠魔族了吗?”
菱华致不语,而是眼神示意裴钰。
趁着菱雀没反应过来,裴钰凝指定住她,掏出一个琉璃盏。
“菱庄主,你按住她,按牢了。我这就篡改她的记忆,让她替我们去斩杀蛇妖。”
菱华致立马扑过去死死按住菱雀,将她踩在脚底下,男女力量悬殊,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没用。
裴钰施法硬生生抽取她的记忆,一点一滴融入到琉璃盏当中。
他念念有词:“庄主之女菱雀,一生从未出过临杨,挚爱未婚夫婿裴钰,与之携手斩杀妖邪。”
裴钰不仅篡改记忆,还给她下了傀儡术。
彼时菱雀的颅内嗡嗡作响,仿佛被毒虫侵蚀,痛得她满地打滚,苦不堪言。
脑海中那道黑金玄色身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杀戮。
她猛地站起来,双目猩红,嘴角抽动,一举一动活似提线木偶。
裴钰勾唇一笑,眼底得意,“成了。”
菱华致摸了摸鼻子,试探性对菱雀发号施令:
“去杀了阵中的蛇妖。”
菱雀动了动脖子,两眼无神,抬脚往门外走去。
16. 真相渐露
镜面一缩,白芜玉被强制退了出来,她追着刚才的琉璃碎片大喊。
“不要!不要去!”
碎片速的一声消失不见,她停下脚步,无助的呆愣在原地。
“菱小姐,这就是八年前的真相么,若你记忆真被篡改,那这次大婚还会有意外吗?”
后面的事情她不敢再想了。
她不想把人族想得那样险恶,在她心里,人族比妖族要好千万倍。
琉璃碎片有大有小,持续在半空中萦绕。
她伸手触碰那片血色碎片,熟悉的身临其境再次将她包裹。
诛妖阵中,菱雀身着一席嫁衣与六郎厮打在一处,若观察仔细,就不难发现六郎步步退让,招招留情。
“夫人,你怎么了?我不想与你兵刃相向,是我做错了什么?”
菱雀冷声,眼眸淡然,吐露两个字,“杀妖。”
六郎微微眯眼,躲过她的攻击后,一个闪身立在她眼前。
他诧异道:“傀儡术?”
菱雀转动手里的匕首,趁他愣神之际,狠狠扎进他的胸口。
“我要杀你。”
她的话没有温度,却字字刺痛他的心。
“蛇妖,给你两条路,要么自缢,要么我杀了菱雀和那个孽障。”
菱华致匆匆赶到,在他身后聚集大批魔族死士。
诛妖阵将六郎困住多日,若非他心善,又怎会被菱华致所欺骗。
六郎望着眼前发狠的菱雀,他舍不得推开她,更不忍伤害她。
可失了心智的菱雀却没那么有耐心,她拔出匕首,再次与他扭打在一起。
六郎道:“夫人,我没有退路了,你要我死也是可以的,只是,你就要幸苦点,将我们的小岁安抚养长大。”
言毕,他将自己的本命法器淬擎刃硬塞进她手里。
淬擎刃并不排斥菱雀的接触,甚至在她手里游刃有余,她接过淬擎刃笔直地刺穿他的胸膛。
他的血嵌进淬擎刃,顺着刀锋沿至刀柄。
菱雀握着刀柄的手止不住颤抖,无情的双眸渐渐了色彩。
他趁机抬手施法,指尖汩汩冒血,配合着咒语点在她眉间。
仅是一瞬,菱雀彻底清醒,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一切都晚了。
她亲眼望着自己的爱人躺在血泊里,淬擎刃突然开裂,零零散散碎在他身上。
菱雀脑中空白,无声的泪哗哗滴落,她跪倒在血泊,小小心翼翼将六郎揽进怀里。
“你不是仙族的吗?你怎么会受伤呢?你不是螣蛇吗?怎么会被困在诛妖阵呢?”
六郎咳出血,依旧温柔的回答她:“仙族条律,一旦动了情,不仅仙术大打折扣,还会被天道所罚。”
仙族不得互生情愫,以免为情所困,毁天灭地。
无情则无敌,有情则有肋。
况且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所以六郎的死,是早晚的事。
菱雀无法想象,眼泪都哭干了,一字一句抽泣道:“那你抽身,推开我啊,就不会......”
“可我不舍得。”
六郎的眼神逐渐溃散,嘴里呢喃这句舍不得,在感受到身上精血不断流逝,他拼尽全力最后再看一眼她。
也无人知晓,昨夜的天罚有多残忍,多可怖,他的身体早已透支。
画面闪退,白芜玉难受不已,可她再难过,也哭不出眼泪。
她抬手结印,心中默念咒语,双目一闭一睁,她回到了隔间,这里一切都不曾改变。
白芜玉望着琉璃盏,再三犹豫下,她催动灵术破开了保护障。
她伸手拿起琉璃盏观察,眼波流转间,稍稍侧过身,一枚飞镖与其擦身而过,扎破那坛女儿红。
她转过身来,眸子变得莫测,“菱庄主,你不去前厅接喜,到这来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菱华致冷笑,仿佛听见一个笑话,漫不经心回答:
“小仙君,窥探别人的秘密,是不好的习惯哦。”
白芜玉收起琉璃盏,堂而皇之的越过菱华致。
“我让你走了吗?”
菱华致召唤出一把剑,直愣愣地朝白芜玉挥去。
白芜玉侧目,眼眸凌厉,立即闪身侧躲,手指捏诀,凝结紫色浓雾朝他推去。
紫雾不偏不倚击中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嘴里溢出血来。
菱华致擦掉血迹,眼神一凝,沉声道:“你不是他们当中最弱的么,怎会如此厉害?”
她睥睨一眼,脸上无任何情绪显露,下一秒,她纵身一跃果断开溜。
菱华致大惊,呵道:“来人,快去通知左使,不能让她把琉璃盏带走!”
白芜玉轻门熟路,早就在来的路上沿途做下标记,跑出房间后立即往院外奔去。
“你还想跑哪里去?”
一位轻纱遮面的黑衣女子挡在她眼前,黑纱往上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眸,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那双眼眸似乎眼熟,白芜玉凝视稍许,才反应方才就是她站在隔间外。
白芜玉抬手召唤梵天金杖,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黑衣左使狐凝勾唇一笑,眉眼显得那样妩媚,她已经好久没见到,这样自以为是的蠢东西了。
立马召唤双镰与梵天金杖抗衡。
菱华致大步迈出门,见两人有来有回的厮打,他举起剑也加入了战斗。
此时,白芜玉有些吃力,分身对抗菱华致时,狐凝见缝插针将她踹飞好远。
她一口呛出血,染红了衣领,撑着身子站起。
狐凝挥动双镰朝她劈去,她闪身躲过疾步而跃,舞动梵天金杖将双镰的其中一把镰的链子敲断。
白芜玉趁机往地上扔了一颗小雷,顿时漫天飞沙,烟雾缭绕。
她捂住口鼻,混淆着烟雾飞快地跑出去。
狐凝怒挥衣袖,朝着菱华致大吼,“愣着干什么,追啊!”
菱华致立马追了出去。
白芜玉匆匆跑到前厅,大口喘着粗气,听见里面传来一声。
“夫妻对拜。”
她顾不上小憩,冲进礼堂,大喊一声:“等一下。”
全场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白芜玉轻吐气息,大步迈进屋内,刚想要张口时。
“庄主,您来了。”
菱华致出现在门口,众人纷纷对他行礼。
他走到白芜玉身侧,小声提醒:“你要给你的师兄师姐找麻烦吗?”
白芜玉道:“揭露你的罪行,怎么算是麻烦。”
菱华致咬牙切齿,道:“哼,这里是百乌庄,就凭你们这几只雏鸟能翻起什么风浪。我要提醒你的是,魔族少主就在现场,事情闹大了,难收场啊。”
他甚至还蔑视她一眼,满脸得意的走上高堂。
白芜玉抬眸,与秋予织视线交汇,对方立马会意。
秋予织走到菱雀身旁,不经意瞥了一眼裴钰,而后打量着她头上的发饰。
“菱雀姑娘,你的头饰好像歪了。”
她一边给菱雀整理,一边把她往自己这边揽。
裴钰察觉后试图上前,雪寻舟站出挡在他眼前。
这下,菱华致不淡定了。
白芜玉上前几步,挺直脊梁背对菱华致,面向秋予织。
她动了动唇,口型吐露两个字,“魔族。”
秋予织低眸看了一眼她衣领上的血迹,以及她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琉璃盏。
菱华致观乎其微,道:“酒席已备好,诸位请移步。”
前厅宾客三三两两散去,白芜玉不由得紧张起来,退至秋予织身后,稍稍侧目紧盯菱雀。
菱雀似乎没什么变化,安静的跟木头人一样。
白芜玉拉了拉秋予织的衣袖,小声道:“他们想要借刀杀人,琉璃盏内存封着菱小姐的记忆。”
她刚要拿出琉璃盏,又蓦地收回衣袖中。
与此同时,一男一女出现在门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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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利刃跨进礼堂。
大战一触即发,他们周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裴钰率先动手,欲要抓获菱雀。雪寻舟单手钳制他,一掌击飞,他顿时倒地不起。
菱华致见状忙上扶起他,与那一男一女汇聚在一处。
秋予织道:“菱庄主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菱华致舔了舔唇,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不是也猜到了么!”
两族对立,各长气焰。白芜玉伸手点了点菱雀,脑袋悄悄靠近,“菱小姐,你别被他们控制了。”
下一秒,菱雀手掌蓄力,将白芜玉打倒在地。
她一阵错愕,脑海中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再抬眸望去,只见菱雀双目无神,面如冰霜。
她不可置信道:“傀儡术。”
此话成了这次斗争中的导火索,宗门双强分别对抗一男一女。
战火交织,法器相追,你来我往,场面一度混乱。
菱华致躲开凌弃的进攻,朝着菱雀嘶吼道:“快去除妖。”
菱雀像是受到什么指令一般,立马抬脚往门外走去。
白芜玉见状,迅速疾步跟上菱雀的步伐。
翻过栅栏,望见菱雀走出了庄主府,她不由得疑惑起来。
来不及细想,她腾空而起,借力爬上屋顶。
菱雀在长街徒步。白芜玉在屋顶奔驰。
临近城门口,她看见渐行渐远的蛇君,从屋顶跳下来时,两人便已经厮打在一起。
待蛇君看清来者,赫然欣喜,“娘!你来是跟我回家吗?”
菱雀手持淬擎刃,道:“我是来送你归西。”
蛇君不禁疑惑,随即心头一紧。
白芜玉闪身而来,道:“她被傀儡术控制了。”
蛇君蹙眉,楞楞地啊了一声,盯着菱雀不语。
他不懂什么是傀儡术,只是眼前的娘亲陌生的很。
菱雀挥刀朝蛇君砍去,蛇君收起鞭条,不断闪躲。
他问:“怎么样解除傀儡术?”
解除傀儡术,这就把她问到了。
她武功平平,灵术一般,哪会这个。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忽想起还有琉璃盏,把它打碎将记忆还给菱雀,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了。
说干就干,白芜玉将琉璃盏狠狠砸向地面。
只听咚的一声,琉璃盏没碎,地面却裂开了纹路。
我勒个去!
她张大嘴呆愣住,眼里透着清澈愚蠢。
捡起琉璃盏又摔了好几次,结果不言而喻。
突然脑子转过来了,她抬手结印,五指聚拢一道金色卦印,直直冲击打破了琉璃盏。
随着琉璃盏碎裂后,她听见蛇君一记闷哼声。
她回头一瞧,菱雀手持淬擎刃狠狠刺穿他的胸膛,他嘴里涌出大口鲜血。
琉璃盏中的零碎记忆,轻飘飘地传入菱雀脑中。
菱雀顿感头疼欲裂,里面宛若惊涛骇浪,巨大的冲击直达头顶,使得她痛苦不堪。
“他要跟我姓,就叫菱岁安。”
“六郎,我不想回去,在宛禾洞陪着你们父子,可好啊。”
“他是我的骨血,我当然珍之重之。”
“岁安,岁安......”
“岁岁平安。”
......
一声惊雷狠狠击中她的五脏,尘封多年的记忆如一把利刃,一点一点在她身上割肉。
菱雀奋力拔出淬擎刃,将他的心头血也一并带出,热血尽数挥洒在她脸上。
她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亲眼看着他倒在血泊中。
她扔下淬擎刃,奔向亲子,将他揽在怀里,用手捂着他的胸口,血如开了阀门一般,汩汩往外冒出。
菱雀抽泣不断,泪如雨落,唇瓣颤抖:“我,我儿......”
在她身下传来一句,苍白无力的回答。
“娘,是你在叫我吗?”
17. 血洗临杨
菱雀狠狠咬住下唇,嘴里尝到一股铁锈味儿,掌心凝聚灵气传输到他体内。
而被她丢下的淬擎刃在此刻尽数断裂,零零散散的碎在血泊里。
大量灵力透支,使得她四肢发软,可她依旧不敢停下。
心头阵阵刺痛在提醒着她,亲子的命就在这一瞬间。
泪水顺着脸颊上的泪痕一遍遍滑下,她猩红的眼眸稍稍抬起,无助又悲凉。
她抽泣不断,讲不出话来,求助的视线落在白芜玉身上。
白芜玉眼中刺痛,艰难地走了几步,蹲下身子,给奄奄一息的蛇君传输灵力。
母子相认,本是世间的一大美好幸事。
命运这样捉弄人,真的好没意思。
都怪她!
要是她早点打破琉璃盏,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明明,就差一步。
蛇君大人就可以带娘亲回家了。
她吸了吸鼻子,平静的眸子映着无尽的悲伤,即便没有泪,也抵不住心间的酸楚。
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住白芜玉的手腕,阻断了她的灵力。
蛇君虚弱道:“别...浪费。”
心脉受挫,命门受阻,他是真的活不了了。
淬擎刃隶属仙族法器,就算断裂重组,修复好的威力仍旧不容小觑。
他不过才出世七年,连普通的妖丹都没有结成。
平日里,也就借着他父亲的威名到处招摇罢了。
说句实话,若是白芜玉拼尽全力与他对战。
他必输无疑。
蛇君努力地笑了笑,嘴里溢出的血格外刺眼。
他靠在菱雀怀里,拼尽全力地蹭了蹭,笑的那样开心,纯真的眼眸尽显孩子气。
他体内精气不断流出,灵气也渐渐输不上了,一瞬间,他有些冷意。
但他也没有说,而是直愣愣地盯着菱雀。
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再无法驱使本体的能力,他从牙缝里闷闷挤出:“娘......亲。”
菱雀顿感臂弯一沉,输送灵气的手悬在半空中,止不住的颤抖。
“岁...岁安?我儿?”
无人再回应她,她忍了许久,在此时放声痛哭。
八年前,她手刃亲夫,八年后,她痛失爱子。
淬擎刃在她面前碎裂两次,一次又一次带走她最爱的人,对她何其残忍。
她已无泪可泣,哑声道:“白姑娘,此事来龙去脉,属你最是清楚。我要报仇,希望你不要出手阻止。”
白芜玉欲言又止。
菱雀继续道:“菱华致想方设法要复活菱诺,我就偏不如他的意。我不仅要把这里的人都杀光,我还要烧个干净!”
白芜玉看出她眼中的恨,手搭在她肩上,“菱小姐,你要报仇尽管去,我不会阻止。但你要血洗临杨,恕我不能袖手旁观。”
“不要叫我菱小姐,我讨厌这个称呼。”
菱雀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只要还是热的,就仿佛是儿子还没有离开她。
“白姑娘,你所护着的人真的值得吗?”菱雀喃喃,眼底无尽恨意。
“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族本就苦不堪言,还要对着那群伪人感恩戴德。什么七煞女,不过是他们容不下我的借口!”
她的眼红了又红,字字诛心,“自古男女不等,往往受尽伤害的都是我们女子,遭亲人背刺是这世上最悲凉无解的事,人心易变难测,利益前途为先,假面戴上与戏子无异,演得肝肠寸断,椎心泣血,到头来,入戏的只有自己。”
白芜玉垂眸,情绪不明,闷闷出声:“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呵呵,我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诉什么苦,你走吧。”
“我不是小孩。”白芜玉抿唇,站起身捏了捏衣袖。
“雀夫人,我帮你留着仇人,你记得来。”
说罢,她飞快地跑走了。
菱雀望着她的背影,喃喃:“修真门派何时出了这样仗义的人。”
白芜玉马不停蹄冲进百乌庄,只见秋予织的听琴剑直直地朝着菱华致劈下。
她大呵阻止道:“师姐,剑下留人!”
闻声,听琴剑偏了几分,狠狠打在菱华致脸上。
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菱华致的命自有人来取。
仇人得亲自杀才痛苦。
她转眼一瞧,见凌弃怀里的小孩,有种见过的即视感,便自顾自走过去打量。
想起来了,后院密室里供香的小孩就是他。
“这小孩是...凌诺?!”她不太敢确定。
菱华致大惊:“你们有事冲我来,牵连无辜算什么。”
见他要挣扎,雪寻舟给了他一掌,使得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下,白芜玉确定了小孩身份,义愤填膺道:
“明明你也有亲子,你却利用琉璃盏封存菱雀的记忆,设下傀儡术迫使她杀夫杀子,在你的眼里,她究竟是女儿,还是供你驱使的工具?”
“她身负七煞本就该死,她活着也是痛苦。我只想我儿阿诺活着,好好的活下来,我有什么错!”菱华致擦掉鼻血,艰难站起。
“可她不是七煞女。”
“你错了,她就是。”
菱华致看了一眼小孩,眼底闪着泪花,负气道:
“当年,是阿诺换掉她的生辰八字,让她误以为阿诺才是七煞命格。然,八年前的劫难从未过去,只因七煞女还活在世上,任何接近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空气像是凝结一般,屋内陷入了死寂。
菱华致喉结攒动,吞下苦楚,“你们之所以查不清楚临杨百姓中的毒,只因那是天罚,由七煞女带来的罪业,她的夫君是蛇妖,百姓们的血样里才含有蛇毒。”
白芜玉弱弱出声,“不是蛇妖,是螣蛇。”
菱华致骂道:“无知女子,你知道什么,螣蛇也是蛇。”
白芜玉:“......”
在场人:“......”
“爹?”凌弃怀里的小孩渐渐苏醒,眸子转了转。
凌弃一愣,赶紧撇清关系,道:“我可不是你爹。”
小孩抬手揉着惺忪的眼,怯生生地瞧着大家。
“阿诺,我儿。”菱华致顿时喜不自胜,作势便要上前。
“你终于醒了,也不枉爹爹背信弃义,成了过街喊打的鼠辈。”
秋予织拦在他眼前,冷声道:“魔族许了你什么?默默相助到底要干什么?”
“魔族暗中收集修士内丹,结成仙灵术法,假以时日再聚集万枚妖丹,便可功法大成释放魔主饬令。”
菱华致高兴的忘乎所以,一股脑全抖落出来。
被无蒂尘踩在脚下的裴钰开口,“菱庄主,可知你说了什么?”
菱华致摊摊手,道:“他们逼我的。”
在场人:“......”
裴钰咬牙切齿道:“你们等着,少主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秋予织转动手里的听琴,往凌诺身侧靠近,道:“现任魔族少主是何人继位啊?他们下一步要去哪里取妖丹?”
菱华致老实回答:“少主叫后域,身旁有两大护法,女的是左使狐凝,男的是右使廉光。他们下一步计划我没参与,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你不要伤我儿。”
白芜玉伸手指了指狼狈的裴钰,“他肯定知道。”
闻言,无蒂尘看了一眼秋予织,狠狠踩着裴钰的后背,面色如常道:
“那你说。”
裴钰冷哼一声,本不打算讲。
无蒂尘往他身上撒了像粉末一样的东西,顿时,裴钰龇牙咧嘴,咿咿呀呀地大叫起来。
“啊!狗东西,你给我下了什么?痛死我了……好痒,啊!痒死了……”
粉末导致他伤口又痒又痛,好像有小虫钻进他的血管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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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蒂尘道:“再不说,你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思量片刻,裴钰妥协道:“北瓦城,在北瓦城有很多妖,他们要去那里聚妖丹。”
秋予织与雪寻舟对视一眼,一切不言尽在沉默中。
白芜玉不解,狐狸眼咕噜咕噜转动,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切换。
暮色降临,夜空中繁星点点。
白芜玉独自坐在院子里吹风,目光呆滞望着前方。
“玉师妹,在想什么?”秋予织不知何时落坐在她对面。
她轻叹,道:“我从前以为,人...应该是最好相处的。可经过这次,我发现做人好难。”
秋予织敛目,隐忍着某种情绪,“我也与你一样。被保护得太好,会忘记人心险恶,这次吃瘪也能长记性,玉师妹,其实我们不必纠结于此,就让它过去吧。”
白芜玉抿唇,知道她在安慰,明明她这次也受了挫。
“师姐,你会杀了她吗?”
秋予织道:“不会。”
“那你会阻止她杀菱华致吗?”
秋予织沉默良久,对上她的眼睛,认真回答:“我不会。”
白芜玉微怔,扑闪扑闪地眨着狐狸眼。
她没有听错吧?
秋予织道:“玉师妹,不参与他人因果也算是一种积德。”
“嗯。”她闷闷回答。
片刻,白芜玉起身,大步一跨蹲在她眼前,随后紧紧环住她的腰间。
忽然感觉后背有股凉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监视一般。
她转过脑袋靠在秋予织怀里,眼睛一瞟,吓得不轻。
她远远地瞧见无蒂尘立在屋檐下,距离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秋予织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师姐,我不想一个人,今晚我想跟你睡。”
“可以。”
白芜玉直接无视那人的警告,乖乖的跟着秋予织离开。
“……”
“死绿茶,你好得很,你给我等着!”
——
子夜凉风习习,毫无征兆地拍打门窗。
白芜玉被吵醒,举手拧眉微眯着眼看去,嘴里嘟囔:“师姐,是不是窗户没关啊?”
她伸手随意摸了摸,空荡荡的榻上只残有余温。
可见她的师姐走了有一会儿。
她蓦地起身,眼下睡意全无,当即下榻顺了一件披风,踉踉跄跄的出门。
她走在雾气缭绕的院子中,再抬眸望着夜空上那轮红月,不由得心紧了一瞬。
从后院走到前院,她看见横七竖八的尸体凌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百乌庄内无人生还,整个庄子被月色笼罩,满地的血水恒流不止。
她独自穿梭在尸山血海中,每踏出一步都要鼓足莫大的勇气。
明明在不久前,还有几个侍女端来宵夜给她吃,如今都惨死当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乌庄怎么变成这般境地?
秋师姐呢?雪师兄呢?
他们都去哪了?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来不及细想,一记凌厉的女声打破了她的疑虑。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当真要为临杨的贱民与我作对么!”
白芜玉赫然睁大双眼,足心失重跌倒在草坪上,清香的鲜草混杂着血腥味道。
这……这是……
雀夫人?!
是她回来报仇了。
看来,她不止想杀菱华致,她还想要血洗临杨城!
想到此处,白芜玉不自觉攥紧掌心,眸色殷殷。
她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片刻后,她大步迈出百乌庄,顺着菱雀声音的源头奔去,凌乱的披风翻滚摇曳。
不能一错再错。
纵然菱雀万般可泣可怜,伤害无辜绝不是明智之举。
18. 错就是错
“解释再多,不过是掩饰事实的丑态,菱华致,你配跟我谈交易么?”
白芜玉匆匆赶到,只见城墙之上站着一抹红色身影,菱雀还穿着白日的那件嫁衣。
地上多的是一剑封喉的百姓,就连裴钰都被她砍下头颅悬挂在城头示威。
菱华致胆怯的立于雪寻舟身后,头都不敢探。
她走进秋予织身侧,眼里含有错愕:“师姐,她,怎么突然要大开杀戒?”
“她早已练就百乌禁术,今夜前来寻仇。如今她功力大增,又吸食大量精血,恐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秋予织并未召唤听琴,显然她是不想多事。
可百姓是无辜生灵,饶是她不想管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白芜玉上前几步,道:“雀夫人,我们早已表明态度,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菱雀不屑道:“我也给过你们机会,执意护着菱华致就是死!你们宗门都这么闲么,连我屠个城也要管!”
秋予织道:“屠城二字轻飘飘说出,你可知要承受多大的罪业,念在你我相识一场,奉劝一句回头是岸。”
菱雀大笑,泪光闪烁,“我儿何其无辜,我夫又何来罪孽,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回头的吗!若非你们有所警惕,怕是和那群修士一样,被他们生刨内丹了。”
秋予织沉寂一会儿,道:“冤有头债有主......”
菱华致吓得大气不敢喘,弱弱出声:“仙君,话不能这么说啊。”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聚集大批百姓。
百姓们双目浑浊,行动僵硬,正一瘸一拐朝他们包围。
雪寻舟巡视一圈,见那群百姓的额间冒着红点,一闪一闪像极了红星。
他嘀咕道:“咒术?”
菱华致紧紧挨着他,砸吧嘴道:“不是咒术,是天罚要来了。”
“天罚?”白芜玉左瞧右看,赫然瞠目结舌,僵在原地。
她捂住额头,目光焦灼:“师姐,你额上也有红印记。”
“雪师兄也有......”
“还有凌弃......”
“尘师兄......你们都有。”
她踹了菱华致一脚,“喂!到底怎么回事,谁引来的天罚?”
菱华致指了指城墙之上,面露担忧与惆怅。
秋予织道:“你曾躲过天罚,理应有应对之法。”
菱华致犹豫片刻,道:“八年前,我放火烧过她,才躲了那次天罚。她肯定暗中修习禁术,把天罚的时间拉近了。”
“我早就说过了,她是灾星,只有她死了,我们才能活。”
白芜玉拉了拉秋予织的衣袖,“师姐,怎么办?要出手吗?”
秋予织抬手结印,一记金色卦印悬浮在她掌心中。
雪寻舟见状,道:“我来帮你。”
二人结阵,背对背捏诀,巨大灵光将百姓一一笼罩其中。
白芜玉怔住,“这是什么阵法?”
“聚陷阵。”
凌弃若有所思回答,“凡是在它的包围圈下,足以抵挡地雷天火的半炷香时间,当然,这也得根据摆阵人的修为来定。”
她微微颔首,望向城墙上的人。
菱雀并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正当她疑惑之际,无意瞥见一个小孩跌跌撞撞跑过来。
她纵身一跃,从城墙上飞驰而落,足尖借地而起,朝那小孩冲去。
菱诺丝毫不惧,讷讷出声:“阿姐。”
菱雀掐住他的脖颈,与他们拉开距离,速度快到极致。
“菱华致,想救他吗?”
菱华致立马冲上去,眼底略显慌张,“不要杀他!他是你亲弟弟啊。”
菱诺抬眼,疑惑道:“阿姐,你怎么了?”
“闭嘴。”菱雀眼中戏谑,目视前方,“为人父母,爱其子女,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为何你对我如此不公!”
菱华致道:“你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千万不要伤了我的阿诺。”
菱雀沉默片刻,眼底恨意上升,手持长鞭朝菱华致甩去。
两人一来一往毫不留情,交手中菱诺被摔了出去,手脚皆被擦伤。
白芜玉赶忙上前将他抱走。
菱诺不在意身上的伤,反而朝着两人大喊:“阿姐,爹爹,你们怎么了?”
他小声抽泣:“为什么要吵架?是不是因为我?我只是睡了一觉,阿姐,爹爹,你们不要打了好不好?”
白芜玉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懂的还挺多。
菱雀发狠催动禁术,霎时狂风大作,遮云蔽月,一瞬间,天地混为暗淡,渐渐沉了下去。
阵中结界波动,里面的百姓发了疯似的要冲撞出来,天雷响彻天际,他们闻声惊悚在阵中逃窜。
秋予织扭转阵法,一套梵文打入阵中。
红月重现,漫天污浊。天际火彩熠熠,头顶雷声不断。
菱华致抽空怒吼:“没有用的!天罚不容情,你们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
“七煞女不除,临杨危矣。”
菱雀蓄力折断菱华致的双臂,步步逼近。
“这么想让我当七煞女,我就做给你看!”
她双手合十,十指长出利刃无坚不摧,狠狠插入菱华致的肋骨。
靠近一寸,十指撕裂三分。
菱华致满脸涨红,泪眼婆娑盯着她。
“雀儿,你杀了我,就不要杀弟弟了,好吗?”
菱雀冷笑,眼底毫无温度,还在不断靠近。
她内力凝聚双掌,变向扳裂双肋,一股脓液顺着指缝流出。
他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而她也杀红了眼。
“错就是错,你开脱不得。”
菱诺瞪圆双目,稚嫩的脸庞狰狞起来,“爹!!!”
白芜玉背脊发凉,死死摁住挣扎的菱诺。
她没有想到菱雀会这样残忍。
菱雀缓缓抬眼,目不转睛盯着菱诺,杀意逐渐涌现。
白芜玉迅速抱起菱诺往聚陷阵跑去。
“听琴。”
一把长剑凭空现世,阻隔了菱雀的攻击。
秋予织道:“看来,你是不会罢休了。”
“我是改变主意了,整个临杨我都不会放过。”
菱雀俯身与秋予织厮打在一处。
聚陷阵波纹颤颤,惊雷撼动,大地颤抖几分。
白芜玉将菱诺推进阵中,下一秒,阵法暗下来,百姓们蜂拥而至,犹如饿狼扑食般疯狂涌出。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又是怎么了?
直到百姓驱散,她才看见雪寻舟与一男一女混打。
阵法被破,摆阵人均受到反噬。
待看清那人时,她猛地大惊失色,竟是魔族的左使和右使!
她还纳闷凌弃他们怎么不去帮忙,结果,远远的就瞧见倒地不起的他。
那尘师兄......
她再转身一看,无蒂尘正帮衬秋予织对付菱雀。
是帮秋师姐还是雪师兄?
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雪师兄功法高深,打两个不是问题吧?
还是帮秋师姐吧!
白芜玉闭目念咒,掌心摊开,一杆金杖浮现在手里。
她单手挥动梵天金杖,一层若隐若现的波光朝着狐凝打去。
狐凝一时不察,被振倒在地,不可思议地看向来者。
“雪师兄,我来帮你。”
雪寻舟手握长戟,淡淡回应:“你要小心。”
“又是你。”狐凝愤愤起身,摩擦手中双镰。
白芜玉道:“你们真是搅屎棍,怎么干啥都有你们的份儿。”
狐凝笑道:“魔族秘密从不外泄,知情者杀无赦。”
“哎哟,我好怕啊。”白芜玉一副贱兮兮表情,随即腾空而起,留下一句:
“雪师兄,她交给你了。”
她纵身来到廉光眼前,轻轻抬起下颚,“我跟......”
话音未落,大锤笔直朝她袭来。
好好好!
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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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芜玉闪身躲过,举起梵天金杖与其抗衡。
天雷滚滚而至,巨大的轰鸣响彻整个临杨城,不少百姓都已被天雷击中丧命。
刹那间,遍布哭声嘶吼,那群百姓又恢复意识了。
白芜玉与廉光交手,在雷声四起的同时,他竟然也分心了。
她本就处于下风,见到廉光分心,她趁机举起金杖打在他的大锤上。
“咚”的一声,激出层层火花,白芜玉被震飞好远。
反观廉光若无其事的立在那。
轰隆——轰隆。
雷鸣带闪电,将天际映照如白,闪电接憧而至,尽数劈在那无辜百姓身上。
百姓惊呼:“是天罚!天罚又来了!大家快逃啊!”
顷刻间,四周乱成一锅粥,熙熙攘攘的人流受不住一记天雷,三五成群瘫倒在地。
白芜玉抬眸望去,霹雳哗啦的闪电徐徐驰来,她一个侧身翻滚,闪电劈在地上火光四溢。
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看见魔族那两人趁机逃走,还顺带走了一个人。
她立马探头去看,正要看清被带走的人时,菱诺哭唧唧跑来。
他不断扯动她的衣摆,哭到不能自已。
“小孩,你哭什么?”她拧着眉,心里正不痛快。
菱诺抽泣:“帮...帮帮我,帮我阿姐。”
白芜玉微怔,一口回绝,“帮不了。”
“啊!”菱诺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张大嘴就哭起来,“我求你了,帮我阿姐吧,她会被雷劈死的!”
呃......
白芜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菱雀被天雷劈得站都站不起来。
她匍匐在地,抬手蓄力试图去抵挡天雷,雷击簌簌而下,击破结印正中她胸怀。
“噗。”
一口鲜血涌出,她捂着胸口,神色有些不明所以。
“求求你,救救我阿姐,求求你啦!”
菱诺对着白芜玉下跪,泪水浸湿他的眼睫,苦苦哀求:“爹爹死了,我只有她了,我只有阿姐了。”
白芜玉面露难色,将菱诺扶起来,“我都自身难保了,我怎么救她。”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间,若隐若现的红点浮现。
菱诺撇嘴,沉默不语。
白芜玉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道:“听天由命吧,大家都一样。”
他眨眨眼,转过身立马跑向雪寻舟那边。
白芜玉:“......”
“听琴。”
秋予织大喝一声,手执长剑与雷电抗衡,几个来回下来,她渐渐变得被动起来。
云层叠嶂,电花闪烁,一重接着一重倾泻而下。
白芜玉见状,举手示意她,喊道:“师姐!快闪开!”
饶是秋予织反应迅速,仍旧躲不过这次雷击。
“师姐!”
白芜玉大力甩出梵天金杖,嘴里念念有词,金杖光芒灿灿,形成一股屏障阻隔天雷的攻击。
“这...这是,梵天金杖?”
菱雀见那棍子在空中翻滚,闪出的亮光不断扩大。
她望向白芜玉,眼底充满疑虑与吃惊,“你...你是......啊!”
一记天雷狠狠打中她的经脉命门。
白芜玉双手展开,飞跃半空中,握住金杖后徒手捏诀。
银银天雷撞击而来,与她结成的卦印相冲。
只可惜她内力不足,接不住这道天雷。
她如泄气的皮球,垂着身子从天而降下。一杆银白长戟刷地冲上前,稳稳横在她腰间。
白芜玉立马反手握紧这柄长戟。
泠云戟。
是雪师兄!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翻过身踩在长戟上,再次挥动焚天金杖。
雷电一次比一次猛烈,发挥的威力逐渐可怖。
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句话。
“她就是七煞女。”
“天罚无情,只有杀了她......”
“我们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