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中了美人计》
1. 第 1 章
“就是她那个外甥女儿啊,要嫁给他夫家的小叔。”
“她那个小叔,都多大年纪了?”
“四十了吧,反正和那个外甥女儿差了能有二十岁。”
“这是给他续弦呢。”
“就是因为她那个小叔有钱……”
“唉……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愿不愿意。找个年龄相当的多好……”
“谁说不是啊……”
刚过完年,路上冰雪未消,陆嫣裹着斗篷,带着香儿刚下了马车拐进巷子里,便见到两个妇人坐在自家门口一边择菜,一边唠家常。
她戴着帷帽,白纱遮住脸庞,从外头瞧不真切,但她经过时,仍吸引了两位妇人的目光。少女淡雅精致的衣裙,趁着曼妙的身姿,行动间款步姗姗,经过的风中好似都带着股清香,只不知是京中谁家的小姐,想来也会是个仙女般的人物。
此地离城中心有些远,平时鲜少有达官显贵来这儿,陆嫣今日来,是因着她从自己的闺中好友那儿得知此处有个书坊,她爱看的那些正经的不正经的话本子这里都有。
时下民风开放,大家遇到美的事物都毫不避讳地欣赏。陆嫣对于自己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容易吸引旁人目光这件事,早已经习惯。
只是这两个妇人说的话,勾起了她的思绪。竟有女子和她一样倒霉,要嫁给自己姨母夫家的小叔。
而陆嫣要嫁的这个小叔,还是她从小就没见他笑过的人,那张冷脸,就跟个万年冰坨一样,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冷。
不过好在,他只比自己大七岁,不算太老?
对于太后和圣上要赐婚这件事,陆嫣已经处于一种半任命的状态。
父亲母亲恩爱多年,近日却因为这件事在家中吵得不可开交。
母亲一心想着自己的姐姐,就是陆嫣的太后姨母,称自己姐姐这些年和陛下受了许多委屈,身为圣上和太后,竟还要看一个臣子的脸色,母亲所说的臣子,就是摄政王萧偃,当今圣上的六皇叔。
而父亲则支持萧偃,认为陆嫣嫁过去,是辱了王爷,坑害了王爷。
一听这话,陆嫣就越发生气,她本就不想嫁,她只想回溧阳老家和祖母在一处逍遥地过日子。父亲凭什么这么说,自己怎么了,怎的嫁过去就是辱了王爷!
最近家中因为这事儿闹得鸡飞狗跳,父亲和母亲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圣上和太后的意思坚决,如果萧偃那边没有极力反对,此事估计就算定下来了。
陆嫣在书坊中漫不经心地挑选,她在溧阳老家时,找了好多有趣的书坊,什么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她都看了个遍,还有一些京中没有的村野话本,她竟才知出了京,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她在京中看的那些,也太正经了。
白纱掀起一半,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露出的侧脸,精致白皙,长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煽动,殷红的唇瓣,在这张白皙的脸上,显得更加娇艳。一旁的年轻男子都纷纷向她投去目光。陆嫣选得很慢很专注,偶尔转头碰上了看向她的目光,她都轻笑一下,随即转头继续挑选。
有的男子停留在对她的欣赏,有的上前一步,询问她看的书籍,询问她家住何处。
香儿往前一步,挡住凑近的男子,男子再礼貌又恋恋不舍地看她几眼,自动退回。
陆嫣选了大半个时辰,挑了四五本,放在香儿手里,欲去付钱时,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这些话本子还是不如自己在溧阳看到的那些带劲儿。
她嘱咐香儿把这些话本子包好,出了门不要让旁的人瞧见。
出了书坊,俩人沿着小巷子一前一后往回走,路过巷口时,那两个妇人还坐在那儿,此时已经换了个聊天内容。
陆嫣经过时,她们用目光又送了一段儿。
“咱这个地方今天是刮了什么风,前头有个好看的姑娘,现下又来个好看的小伙子。”一个妇人开心地道。
好看的小伙子?陆嫣闻言竖起了耳朵,心道在哪儿呢?她也想看看。
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车,此刻她又转头去寻。香儿站在车下抱着话本子,也心领神会地四处张望。
最终陆嫣还是随着那两个妇人的目光,才在河岸下看到了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
今日阳光甚好,只有微风轻拂,不似往常冬日的寒冷。风轻轻带起那人墨色斗篷的一角,陆嫣看到了他斗篷下那件绣着金丝暗纹的深棕色锦袍,目光又移到他头上的碧玉镶金冠。这身装扮……是个小伙子?这种颜色的衣服他爹倒是常穿,还有这发冠,那么深的碧玉,怎么也是叔叔伯伯那个年纪的吧?小伙子要戴,也是戴个白玉冠吧。
但是看身形,确实像个年轻人,长身而立,姿态挺拔,宽肩撑起的斗篷亦难掩优越的身姿和不凡的气度……陆嫣还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人的正脸什么样,却见他身旁跟着几个侍从,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
陆嫣远远看着那辆马车,试图从上面找到点线索,看看这是谁家的公子。只是她离京时日已久,年前才从溧阳老家回来,一时分辨不出,但看规格,应当是哪个皇亲国戚的,这到底是谁家的马车呢?
她思忖得过于认真,好看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歪着头的功夫,站在河岸下的男子微微侧了头,同身旁的侍从吩咐着什么。
那侧脸,棱角分明,轮廓清晰,鼻子高挺,下颌硬朗。
越看陆嫣越觉得眼熟,尤其是面上透着的那股子冷。
这……这是……就在一个名字突然闯入她脑中的时候,陆嫣瞬间睁大了眼,这,这是她那个未过门的夫君?
不,不对……这是那个她将要嫁过门的人?
陆嫣仔细看了好几眼,好像是他啊,只是有五年未见,陆嫣不敢确定。
她转头看香儿,寻求她的意见,只见香儿也睁大了眼,同时瞪大了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嫣,满眼写着:这不是你未过门的夫君吗?!
看着香儿脸上显而易见的答案,陆嫣转过头,接着看萧偃,情绪比刚刚平稳一些,只是他仍没有发现这边的目光。
陆嫣盯着他想了一会儿,突然计从心生!
她拢拢斗篷,下了马车,快步朝河岸边走去,扫了眼香儿抱在怀里,还未来得及放到马车上的话本子,让她在岸上等自己,她提着裙摆,走了下去。
萧偃身边的几个侍从正在河边探查,陆嫣径直朝萧偃走过去。只剩几步路的时候,突然从萧偃身侧窜出来一个人,挡住了陆嫣。
这人好似也是个侍从,但明显比刚才那几个侍从的身份要高一些,从衣着也能看出他不一般,应当是萧偃的近侍或是贴身侍卫一类。
慕风伸手拦住陆嫣,客气道:“请问姑娘有何事?”
陆嫣看了他一眼,浓眉大眼,只是面上的刚毅甚显,看着不近人情,“陆将军府陆嫣,求见王爷。”
陆嫣与萧偃只隔了几步路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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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萧偃听得见她说话。
慕风微微侧头,似乎在等待他的吩咐。
萧偃往这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慕风收回手,请陆嫣过去。
陆嫣缓步来到萧偃身旁,微微欠身,隔着白纱道:“陆嫣见过王爷。”
萧偃一直看着河边的几个侍从,闻言才微微转头,“陆嫣?”
陆嫣微楞,他居然是疑问的语气?他是不记得自己了?那太后也没有和他说过他们的婚事吗?就算她以前在京中时他们见得少,他不记得,总不至于太后与他说了成婚的事,他还是不记得自己可能会娶的王妃叫什么吧?
陆嫣脑中飞速运转,开始缓缓自报家门:“将军府陆庭之二女儿陆嫣,见过王爷。”
冬日的暖阳照在二人身上,白纱随着陆嫣的动作,轻轻晃动。
萧偃看了她一会儿,容颜看不清,身姿也被她的斗篷紧紧包裹,只能听到软软糯糯又轻轻柔柔的声音。
片刻后,萧偃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哦,原来他还记得自己!
“是的,王爷。”陆嫣一直微微低着头,视野里只有萧偃那身只有她爹那个年纪才会穿的深色衣袍。
“何事?”萧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没有情绪。
“刚才路过,见王爷在此,特来问候。”
萧偃点头:“好。”
好?这是什么意思?陆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俩人陷入沉默。
萧偃已重新看着侍从们,陆嫣立在旁边好一会儿。
慕风上前来,对陆嫣做出“请”的姿势。
陆嫣张张嘴,又闭了上,她隔着白纱瞪了慕风一会儿,但估计他也看不清,又转过头对萧偃道:“王爷,还有一事想请教王爷,还请王爷恕陆嫣唐突。”
萧偃这才转回头,只是仍旧一言不发,等着她开口。
陆嫣有些紧张,披风下的手握了握,道:“王爷听说了太后和陛下想要赐婚的事吗?”
萧偃淡淡“嗯”了一声,这一声冷淡地仿佛他不是事情本人。
“请问王爷如何想的?”
“本王谨遵圣旨。”
谨遵圣旨?什么圣旨?那玉玺不就在你手里吗?还谨遵圣旨!
“王爷如果不愿意的话,陛下和太后定不会为难王爷的。”
面前的萧偃仍旧沉默。
这沉默让陆嫣有些心慌,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陆嫣接着道:“我离开京中已久,恐登不得大雅之堂,实在不配王妃之位,请王爷三思。”
萧偃已经转过头,不再看她。
陆嫣抿抿嘴,这人怎么这样,这么没有礼貌,自己与他说这些,他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到底是不是他成婚啊。
慕风上前一步,道:“陆二小姐,赐婚是太后和陛下的意思,王爷做不得主,请二小姐不要为难王爷,若有什么事情,可与太后和陛下商议。”
陆嫣扭头看慕风,怎么哪儿都有他,他是他家王爷的嘴吗!一个侍从替主子开口说话,好大的胆子。不对,这会不会是他家王爷默许的,要不然侍从怎么敢。还是说,王爷不愿开口的时候,侍从就察言观色地主动替主子赶人。
慕风态度真诚有礼地将腰弯得更低,还是请陆嫣离开的姿势。
此时的萧偃已迈开脚步往河边几个侍从那儿走去。
眼看着没有说话的机会,陆嫣忙一把拉住了萧偃的斗篷。
2. 第 2 章
午后的暖阳洒下,映在锃亮结冰的河面上,远看有些刺目。
巷口的两个妇人歪着头,一直看着河边那一墨一粉的两道身影。
一个妇人嗑着瓜子兴奋道:“呦呦呦,牵上了……”
另一个纠正道:“就拉了下衣服。”
嗑着瓜子的那个道:“不都这么开始的嘛,先拉拉衣服,之后就牵牵手,再抱一抱……”
陆嫣拽着萧偃的斗篷,使他停住了脚步,声音急切又软软糯糯:“王爷,我真的不适合给您当王妃,我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啊。”
萧偃缓缓转身,白纱遮住了陆嫣的面容,几年未见,萧偃已经不大记得她长的什么样子,只能记得她小时候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王爷,真的,我爹都说我配不上您。您再考虑考虑。”陆嫣此时说话的尾音拖长,带着几分乞求。
萧偃鲜少听到有人说话声音如此黏腻,他垂眸看向拉住自己斗篷迫使他停下来的小手,在他无声且长久的注视下,陆嫣拉着他斗篷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而后又默默地松开,直至慢慢收回手,藏进了自己斗篷里。
这张冰坨脸,就这么面如表情地盯着人,真是可怕!
“你看俩人多配啊……”巷口那位嗑瓜子的妇人又开口了,“女的娇滴滴的,男的高大英俊的。”
“我怎么看着那男的不大喜欢那小姑娘呢,有些凶呢。”
嗑瓜子的妇人道:“这你就不懂了,那男的也就看着凶,对这种小姑娘啊,没什么法子的。”
“这男的我总看着有点儿眼熟呢,像在哪儿见过。”
“那男的一看身份就不一般,咱这儿还有这号人物呢?”
妇人用胳膊碰碰另一个,“你看像不像以前的瑞王啊,就是现在的摄政王,当年他出征时,咱们还去街上看过的。”
嗑瓜子的妇人再次来了兴致,抻直了脖子努力往河岸下瞧,而后眯着眼道:“……别说,还真有些像啊!”
“这都好几年了,想当年王爷迷倒了多少小姑娘啊。”妇人一边回忆一边道。
嗑瓜子的妇人也回忆了下,认同地点点头,又道:“你说,关于王爷的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另一个妇人立马严肃起来:“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啊,也不是咱们能谈论的,脑袋不想要啦!”
嗑瓜子的妇人靠近她,低声道:“怕什么,这儿就咱俩。要真是,还真是有些可惜……”
“行行行,你别乱说了……”
陆嫣缩回的小手在自己粉色的斗篷里握了握,“王爷,您真的不能去说说吗?”
萧偃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冷着声音道:“本王说过,谨遵圣旨。”
“六皇叔,求求您了。”陆嫣壮着胆子,往前挪了小半步,歪着头望着萧偃。她幼时不懂事时,随着圣上叫过萧偃“六皇叔”,后来被人纠正了过来,她试图用这个称呼唤起萧偃的羞耻心,他俩差着辈分呢,虽然他俩的辈分在婚配中算不得什么,但陆嫣还是希望这称呼能在萧偃的心中多少激起一些涟漪。
但显然,这对萧偃没什么用。他微微蹙眉,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难缠的少女,已经许久没有人敢如此纠缠他了。
“慕风。”萧偃似乎不想再和陆嫣多说一句话,直接唤了侍从过来。
慕风忙上前来,接着做出请陆嫣离开的动作,“陆二小姐,王爷该说的都说了,您真的有什么想法的话,还是更应该去找太后和圣上的。”
慕风态度真诚,可说出来的话,都让陆嫣感到窝火。这主仆俩都车轱辘话来回说吗?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啊!陆嫣气着,又想往前一步去追赶已经抬脚离开的萧偃。
慕风连忙拦住她,整个人挡在她面前,目光真诚又有几分担忧,小声道:“陆二小姐,莫要再激怒王爷了。”
经他一提醒,陆嫣才突然意识到,难道她现下已经快要把萧偃惹生气了吗?
她立马听劝地闭上嘴,心中却起了嘀咕,这萧偃真可怕……
萧偃的身影已经在陆嫣视线中远去。今日这一遭,看来对萧偃无甚作用,她只得悻悻转头回了马车。坐在马车中少女一直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办,直到车在一处饴汤铺子前停稳。
香儿推开车窗看了眼,“小姐,到啦。”
她的这一声,终于将陆嫣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走!”,再烦恼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她在去溧阳前,就爱吃这家铺子的甜汤,这几年只要回京,都要来这里吃上几碗。
“谢公子已经到了。”走在前头的香儿高兴地道。
陆嫣往里瞧了瞧,今日天气暖,各家铺子的窗户都敞开着,谢垚正坐在一楼窗边的位置朝她招手,陆嫣的步子不由快了几分。
来到他面前时,陆嫣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谢垚对面的凳子上,她看着面前桌子上的甜汤、软酪,还有几样小糕点,高兴地看了谢垚一眼,“还是你懂我!”
“快吃吧。”谢垚将几样吃食往都推到了她这边。
陆嫣先喝了口甜汤,“你来多久了?”
“刚到一会儿。”
陆嫣又用勺子挖了一块软酪放进嘴里,软软滑滑的口感,加之瞬间在嘴里蔓延开的甜味,让陆嫣满足地笑了起来,但还不忘问一句:“在你大伯家住得还习惯吗?”
“嗯,一切都很好,你放心。”谢垚看着陆嫣露出笑容,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你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来我家住。”陆嫣舔掉粘在唇边的乳酪接着道。
看她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谢垚笑道:“我住进你家?你如何与旁人说我是谁?”
“实话实说啊,就说你是老家的邻居,进京赶考,行个方便。”
谢垚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且,我觉得你一定会高中,一旦你中了个状元,那我家也跟着沾光啊。”
谢垚递了个帕子给陆嫣,“要沾光也是我沾将军府的光。”
陆嫣看他一眼,他这人就是这样,一贯守礼,不攀附不逾矩,就连说笑时也不例外,再懒得与他争辩。
“你最近如何?”谢垚关心道。
“我?”陆嫣想了想,除了那桩破婚事,都挺好的,但那事还不一定,再说,谢垚下个月就要参加会试了,那事儿也不必说出来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烦心,他应当好好准备考试才是。
“我都挺好的呀。”
“那就好。”谢垚认真道,好似放下了心,“你什么时候回溧阳吗?”
还能不能回得去,陆嫣自己都不知道,她撇撇嘴,“我还不知道呢,得听家里安排。你要是高中了,也不一定能回溧阳了吧?”
“这都不一定,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看看,他就是这样谨慎的性子,以他的才能,一定可以高中的,却总是这样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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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若能高中,你怎么打算的啊?”
谢垚双手放置在桌上,却一口也没动面前的吃食,只一直看着陆嫣在吃,他看着她一鼓一鼓的脸颊,缓声道:“还真有一个打算。”
“什么啊?”陆嫣抬眸,眨巴着大眼睛问。
谢垚看着她,目光越发柔和。
陆嫣却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只笑着,也不说话。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垚垂下眼眸,面上透着几分难为情,“到时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陆嫣微微嘟起了嘴,“和我还要有秘密啊?我们这些年白相处了,进了京就不认人了。”
谢垚见惯了她这副调皮的模样,笑道:“你是将军府的小姐,要不认人也是你。”
“又来了又来了,”陆嫣假装打了个寒颤,“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谢垚立马拱手赔罪,此事就算过去。
俩人在店里坐了快两刻钟,一直说说笑笑,陆嫣负责吃,谢垚负责给她递糕点,倒茶水,时间不觉过得很快,连旁边铺子前停了辆显眼的马车他们都未曾发觉。
萧偃一行人径直上了对面茶馆的二楼包间。
上楼前,慕风轻轻扫了眼饴汤铺子这边,默默地跟上萧偃。
“你记得有事儿一定要来将军府找我,一定不要怕麻烦我,你的事儿,对我来说都不麻烦,你一定要记得。”陆嫣再三叮嘱谢垚。
“我知道。”
陆嫣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递给谢垚,“你拿着这个来将军府,他们都会让你进来。”
谢垚看眼那个玉佩,是陆嫣随身带着的,“这我不能拿。有事儿我会去找你,但这玉佩我不能拿。”
陆嫣直接将玉佩塞进了他手里,“你别扭扭捏捏的,这只是给你暂时用的,等你考完了还得还给我。”
谢垚捏着玉佩,一脸感动。
“行了行了,你好好考试,不用担心别的事情。”
谢垚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考。”
陆嫣吃完桌上所有的点心时,大约已是一刻钟后,她擦擦嘴角看眼天色,道:“我也该回去了,你有时间要来找我,你要考试我都不敢打扰你,你有空记得来找我,我都有时间。”
“好。”谢垚嘴上应着,眼中却有些恋恋不舍。
“怎么了,还有事儿?”已经起身的陆嫣问。
“没有。”谢垚盯着陆嫣看了一会儿,目光闪动,认真道:“如果高中了,我一定会去将军府找你。”
“一言为定!你一定可以的。”陆嫣拍拍他的胳膊,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少女的笑容,在这冬日的暖阳中,看得人心也跟着暖起来。没有了白纱的遮挡,白皙精致的面容整个暴露在暖阳之下,泛着莹白的光泽,像暖玉,却还要白上一些,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对面的谢垚。
二人坐在这儿的这段时间,路过的人,十个有八个会朝他俩看去。女子灵动美艳,男子朝气俊朗,好一对儿璧人。
茶馆二楼的窗边,萧偃面前放着一杯刚斟好的热茶,热气缓缓上升,丝丝缕缕地飘散,他抬眼,随意地往饴汤铺子那边瞥了一眼。
刚要和他汇报什么的慕风放轻声音,转换了话头,道:“那好像是陆二小姐。”
萧偃移回目光,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几下,淡淡“嗯”了一声。
3. 第 3 章
“我都说了不想嫁了,母亲为何还要逼我?”一声抗议从陆嫣的闺房中传出。
“此事由不得你,你身上有着孙氏一脉的血,自有你的责任,不能整天只顾着自己玩乐。”
陆嫣被母亲说得默不作声,她从小就听着这些家族观念,知晓其中的身不由己,但也有些烦,她想不明白难道人与人之间就只能是算计与利益?包括他们的婚姻也要如此?她在溧阳的时候,就交到了很多真心实意的朋友,怎的一回京就要这般。
看着女儿满脸的不情愿,孙长佩接着道:“你姐姐也要嫁给镇北王世子了,这都是为了孙氏,为了朝局……”
“什么?”陆嫣震惊,“姐姐有心上人啊,母亲你是知道的啊。”
“那又如何,嫣儿,你已经长大了。前些年准你在溧阳陪祖母,已经是很放任你了,如今不会再让你任性下去了。”孙长佩被这不懂事的女儿气得失语,边摇头边走出了陆嫣的房间。
陆嫣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她自小便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大听话,让母亲失望惹母亲生气,也是常事,每次母亲也不会真的与她计较生气。只是她比较担心姐姐,姐姐和她不同,她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姑娘,母亲有什么要求,姐姐都会照办,自小便被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中的贵女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母亲一直以姐姐为傲。
陆嫣知道姐姐喜欢的是庆国公府那位世子,姐姐从小就喜欢他,只是她性子内敛害羞,嘴上不说,这喜欢都闷在心里。如今,却突然要她嫁给旁人。
陆嫣想来想去,还是无法放心,她拽过自己的斗篷,带着香儿,要去看看陆瑶。
今夜月朗星疏,一缕云彩缀于月旁,明亮的月辉洒在地面,照亮陆嫣脚下的路。小时候姐妹俩住在一个院子,但陆嫣精力旺盛,时常晚上还在院子里玩,被关回房里,也不睡觉,熄了灯还要偷跑到姐姐房间找她聊天,导致第二天课堂上的陆瑶一直打瞌睡,时间一长,母亲便觉得不能再让陆嫣这样折腾陆瑶了,便将姐妹俩原先住的大院子改成了两个小院,姐妹俩一人一个。
陆嫣脚步匆匆地进了陆瑶院子,刚迈进姐姐房门,便见陆瑶坐在窗前看书,烛光柔暖,更显她温婉娴静。
“姐姐。”陆嫣明快的声音喊出口。
陆瑶寻着声音看过来,只见陆嫣裹着她那粉色的斗篷往自己这边快步走来。
“什么事啊,这么急。”陆瑶放下书弯起唇角。
陆嫣走到姐姐面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姐姐,我听母亲说你要嫁给镇北王世子?”
陆瑶的笑容凝了片刻,她看着自己妹妹担心的小脸儿,对丫鬟妙儿道:“小厨房做的点心,应当还有一些,你带着香儿一道去吃。”
妙儿应了声,带着香儿一同出去了。
房中只剩姐妹俩,陆瑶拉着妹妹的手,让她坐下,“你在担心什么?”
陆嫣攥着姐姐的手,急切道:“我当然是担心你啊,姐姐,你喜欢的是庆国公世子啊。”
陆瑶看眼门口,房门紧闭,她才放下心来,柔声劝慰:“嫣儿,这话以后不能再说了,免得让旁的人听了去,落人口舌。”
看着姐姐淡然的样子,陆嫣抿抿唇,小心翼翼问:“姐姐,你真要嫁给镇北王世子吗?”
陆瑶点点头,“不多日,太后姨母的懿旨就会下来,应当比你的婚事还会早一些。”
“姐姐,你就这样答应了?”她那么喜欢庆国公世子,俩人相识多年,也说得上青梅竹马,姐姐能接受突然嫁给旁人?
陆瑶回避妹妹的视线,看向桌面的茶杯,“我没有奢望过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嫁给谁,对我来说都一样。”
陆嫣微蹙起眉,憋着小嘴儿,替姐姐委屈。
陆瑶拍拍她,“傻妹妹,我没事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婚姻由不得我,所以现在也没有觉得很难过。”
可是陆嫣听着鼻子越发地酸,泪水也要往上涌。姐姐那么好,到头来,还是要被她们当做利益交换的工具吗?
“我真的没事。”陆瑶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陆嫣的眼角,“倒是你,让我不放心。你与摄政王的婚事,我知道你不好接受。”
再次被提起这桩婚事,陆嫣原本憋着的小嘴儿,瞬间变成了咬牙切齿。
“我原以为,我们姐妹俩总有一个能如愿,看你在溧阳生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母亲会答应让你就此生活在那边。”
陆嫣咬咬自己的嘴唇不说话,她的思绪并没有随着陆瑶的话走,她接着问出自己的疑问:“姐姐,要是能选择的话,你会想要嫁给庆国公世子吗?”
陆瑶被她问得愣住,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
“如果能想的话,你也会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吧。”
看着一脸倔强又委屈的妹妹,听着她的话,陆瑶突然产生了一个怀疑,这个怀疑让她更加担心,“嫣儿,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陆嫣神色茫然,不知姐姐为何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但如实道:“没有啊。姐姐为何突然这样问?”
陆瑶松了口气,道:“没有就好。你若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不肯答应与摄政王的婚事,恐怕会连累了他。”
陆嫣越听越生气,她真的是越发不喜欢京城了。
在陆瑶房里的两刻钟,她听姐姐开慰了她许久,又听了许多京中的厉害关系,陆嫣对这些不感兴趣,却终于明白了她这桩婚事似乎是逃不掉了,太后应当不会放过她和姐姐这两颗棋子,她就算不嫁给摄政王,也定会有其他用处,姐姐也会被安排嫁给其他人。她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她们免于这样的命运?
两日后,太后再次召孙长佩与陆嫣进宫。
最近几日都是难得的好天气,日光暖暖地照着皇宫内外。母女俩陪太后闲话家常片刻后,便进入了正题,按照陆嫣的要求,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孙长佩。
“嫣儿是有什么想说的?”太后孙氏坐在主位,悠然开口,太后年纪很轻,还不到四十岁,雍容华贵,姿色艳丽,是孙氏一脉中绝顶的美人。
“太后先前与我说的,嫣儿可以答应。但是姨母,您也知道我不愿被束缚,我可以为了孙氏做这一切,也恳请姨母能怜惜我。若我做到了,还望姨母答应我两个小小的要求。”
孙氏看着下面跪着的小外甥女儿,初初长成的娇艳少女,比自己年轻时还要美上几分,那张芙蓉面,真是让人难以移开眼睛。只是这五年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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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交道,如今已经会和自己谈条件了。她眼中带笑,并未生气,道:“嫣儿想如何?”
“若嫣儿答应与摄政王的婚事,能不能准姐姐不要嫁给镇北王世子。您也知道家中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女儿,父亲母亲没有其他孩子,姐姐远嫁,父亲母亲很可怜的,我也会想姐姐的。”
太后敛了几分笑容,片刻后道:“这个,我需要考虑一下。”
“还有就是……”陆嫣接着道:“若是我嫁入王府,真的探出了结果,姨母您按照先前说的,准我与王爷和离之外,我还想加一条,望姨母可以准我和姐姐往后自主选择婚事,想嫁给谁便嫁给谁,不能强迫我们。”
话音未落,太后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她这个外甥女儿自小就大胆,这几年在溧阳的日子,让她越发没有拘束。她提的要求,让太后为难,但比起萧偃那边的问题,她值得考虑,本来让陆瑶嫁给镇北王世子一事,是嫁也行,不嫁也可,只是陆嫣一直不同意与摄政王的婚事,太后想给他们家施施压。毕竟,若是强行让她嫁了,入了王府也不给自己办事,亦是无用。
太后想过他们可能会来求自己不要远嫁陆瑶,但没想过陆嫣会来谈条件。随意让她们选择夫君,若她们选的是有背孙氏利益或者有损朝堂局势的呢?
“第一条,我可以答应你。第二条,我只能答应你自己的。”太后开口,她知道陆嫣的心思,全然不在京中,她回了溧阳,在那选的夫君,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说起来,这也是太后选择陆嫣嫁给萧偃的一个原因。萧偃这个人,自小孤僻,又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中,许多年来,各方势力都想送个美人去他身边,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旁的女子见了萧偃,要么战战兢兢,要么曲意奉承,要么蓄谋勾引。而陆嫣则不同,她有着男子都喜欢的美貌,同时心思简单,她的心又全然不在京中,不在朝堂,不在萧偃身上,行事又自成一格,让人摸不到套路,这样的美人,或许才能让萧偃放下戒心,她的谋划才有可能成真。而这个美人又恰好是她们孙氏的血脉,太后觉得这真是上天在助她在助孙氏。
此次谈判,陆嫣本就没想着能够全部成功,太后如今答应了一分部已经很不错了。她原本不知道萧偃对太后来说棘手的程度有多少,所以对自己成功的几率也无法做出准确的估计,现在看来,太后能一下子答应她大半的要求,应该是真的很忌惮这个萧偃,才如此急于促成此事。
太后答应姐姐不嫁镇北王世子已经很好了,那姐姐就还有机会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她决定再为姐姐争取一下。
“若是以后姐姐有了喜欢的人,只要太后满意,是不是也可以?”
太后抿了口茶,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这个小丫头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刚才的情形,换了旁人,怕是不敢再提要求。
“若是有了,可以带过来,本宫来把关。”
陆嫣的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得到自己想要的,她马上拜下去,磕头谢恩,“多谢太后。”
离开皇宫后的第五日,赐婚的圣旨便传了下来。盖有萧偃手中那枚玉玺的圣旨,而不是太后的懿旨。
在圣旨下来后的第十五日,摄政王的纳彩礼便声势浩大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4. 第 4 章
初春的风中,带上几丝暖意,枝头的玉兰已打上骨朵。
将军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唯有接到圣旨的陆庭之看着上面盖着的玺印连连叹气。
再有就是陆嫣愁眉不展,这本就不是真的成婚,她早晚要和萧偃和离的,最多不出一年吧,她觉得就差不多了。可现在这一道道流程下来,弄得和真的似的。看着挤满院子的纳彩礼,她甚至觉得有些丢人,她觉得直接把她接去王府就行,或者她收拾好包袱自己去萧偃府上也行,她真的很想省去这些繁杂的礼仪。最好能速战速决,让她可以早日回到溧阳去。
而府中除了这两个人,其他人好像都很高兴,包括香儿。
香儿看着院中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兴奋地对陆嫣道:“小姐,这只是纳彩礼,等到纳征的时候,好东西就更多了!”
陆嫣慢慢眯起眼,咬牙道:“你要是喜欢你嫁?”
香儿嘻嘻笑着,“小姐莫生气莫生气。”她小步跑回陆嫣身旁,低声道:“其实摄政王也很好啊,长得那么俊美,咱们见过的男子中王爷是最好看的吧,和小姐这如花美貌最是般配。”
陆嫣一双大眼此时眯得更小,抬手在香儿挽起的一个小小发包上,用力捏了一下,“你就这么容易被金钱和美色所迷惑?你没看他那张脸有多冷?”
香儿忙扶了扶自己的发包,“小姐,别捏我发包了,我好不容易挽的。”给小姐挽发她会,可每到给自己挽的时候,这手就仿佛不是自己的,怎么也不听她使唤。香儿摸了一阵,直到确认自己脑袋上的发包没有被捏散后,又道:“王爷的脸冷是冷,但不妨碍好看啊。小姐你以前也没这么不喜欢王爷啊,他以前出征的时候,咱们还去街上瞧过呢,怎的这次回来小姐这么不喜欢他了。”
陆嫣叹了口气,指尖绕着帕子转来转去。要说有多不喜欢萧偃倒也算不上,他对她来说,本就很陌生,只是这次回了京什么事都不如意,这么多不如意一起涌进了她心里,她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算计权衡,不喜欢利益相争,也不喜欢成为权利的工具,但萧偃和这一切都有关……甚至在她心里萧偃就是这样一个人。
现下圣旨已下,婚礼流程已开始,陆嫣无法再随意出门,每日只得待在家中,还会有宫里的嬷嬷来教她规矩。陆嫣越发烦闷。
教导完毕,回了宫的嬷嬷如实向太后禀告陆嫣的学习情况:“陆二小姐学得认真,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又如实向摄政王手下来探查消息的禀报:“陆二小姐与京中一般的贵女不大相同,但相貌甜美,性情纯真。”
结束一天学习的陆嫣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看着天空,想起自己在溧阳无忧无虑的日子,想起那时一起玩耍的伙伴,又想起了同在京中的谢垚,她掰着手指数了数,会试也快结束了,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生活上又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若他中了贡士,下个月便可参加殿试,而殿试之后,陆嫣的婚期也快到了,这期间她很难能出门,心中还是有些牵挂他。
在溧阳时谢垚对她多有照顾,来了京中,她自是应该好好回馈他,尽地主之谊。可他来了就要准备考试,她根本没有时间,也不想去打扰了他。好在他有自己的玉佩,若真是有什么麻烦,应当是会来找自己的,如此她也能放心一些。
“小姐,老夫人回来啦!”香儿一嗓子将陆嫣从思绪中拉回,她忙从躺椅上起身,往门口去迎祖母。
祖母这些年一直在溧阳老家生活,陆嫣这才得了机会去溧阳,在那边生活了五年。祖母慈爱,对家中小辈疼爱有加,尤其是这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小孙女儿。
圣上赐婚摄政王与陆嫣的消息刚传到溧阳家中,祖母便让人收拾行囊,第二日就从老家启程回了京。
祖母在房中给一家子人分完礼物,寒暄过后,便称自己乏了,要将陆嫣一个人留在房中给她锤锤腿。
孙长佩和陆瑶互看一眼,大致猜到祖母的用意,应是为了陆嫣的婚事,想与陆嫣单独说上几句,便一一应声离开了。
祖母房中安静,莲花香炉内燃着她惯用的安神香,此刻香味已经盈满了房间。
陆嫣自然地坐在祖母身边,帮她捶腿,“祖母,您这一路累坏了吧,坐了这么久的马车。”
祖母低头观察着孙女儿的小脸儿,看不出什么异样,没有伤心也没有愤懑,来接自己时,脸上还是平日惯有的灿烂笑容,她心中已了然几分,不疾不徐道:“赐婚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如何想的?”
陆嫣的手顿了顿,双掌放平按在祖母腿上,她不想祖母担心,而她和太后的交易也不能对旁人透漏,便抬头对祖母道:“祖母,让你担心了。这事儿是太后开口,既是板上钉钉,我也只能应下。”
见陆嫣语气平缓,反倒在安慰她,祖母心下又明朗了些,她拍拍陆嫣的小手,道:“你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但有些事祖母还是要叮嘱你几句。”
陆嫣看着祖母,一脸虚心请教的模样。
祖母开口道:“一来,这京中不比溧阳,朝中势力盘附错杂,有的时候非人力可以预料和操纵,你不要过多搅入。”
陆嫣点头。
祖母拉着陆嫣的手,声音平缓接着道:“二来,是摄政王。你小时候见过他,但大抵对他没有太深的印象。”
“我只能记得他有一张冷脸,还有皇帝哥哥给我来的几封信中,都在说他不好,他去年还让皇帝哥哥去跪过皇陵呢。”
祖母笑着,年迈的脸上,满是慈祥,祖母的手很热很软,一直握着陆嫣,祖母常说她这软是因为年纪大了,肉皮松了,每每听到此,陆嫣都会捏捏祖母的手。
“王爷长你七岁,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名声在外了。”
陆嫣听着,微微嘟着嘴,祖母这话听着,像是在夸他?
祖母接着道:“他的生母,是个宫女。他在皇子中身份低微,亦无助力,能有今日的地位,不容易,他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你莫要因着有太后给你撑腰,就失了分寸,不要真的惹恼了他。”
陆嫣点点头,慢吞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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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儿知道了。”
“最后还有一点,这世上人心不易测,他人如何待你,你也要如何待他人。”
陆嫣似懂非懂,不明白祖母指的是什么,但祖母的话,还是先记下,日后遇到了,自然会懂,陆嫣便又乖乖点了点头。
祖母了解陆嫣,她如今这么心平气和接受了这桩婚事,应是在此事中得到了什么她想要的,平了心中的不愿。
她饮了口茶,看着陆嫣像在沉思,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谢垚最近如何?你可有见过他?”
“见过啊。”说到谢垚,陆嫣的心情放松了些,“我前段时间还和他一起去饴汤铺子吃过糖水呢。不过最近我都没法出门,就没见过了,他会试快要结束了。”
祖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还把我玉佩给他了,让他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来府中找我。”
祖母的眉头微微皱起,“胡闹,女子的玉佩怎可随意给人,况且你如今已被赐婚,当心让人抓了把柄去。”
“我知道啦祖母。”陆嫣晃着祖母的手,“那时候我还没被赐婚呢,而且我确实想帮帮谢垚,他来了京中,我还没帮过他呢,我总要尽尽地主之谊。我之后会要回来的。”
祖母无奈地看着她,道:“你啊。”
“祖母放心,谢垚是个可靠的人,不会拿着我的玉佩胡作非为的,要不然我也不敢给他啊。而且祖母你也夸过他品行好,你就放心吧。”陆嫣说着靠在了祖母肩上。
祖母拍拍她的小脸,又嘱咐道:“你赖皮归赖皮,今日祖母与你说的,你要记住。”
“知道啦祖母。”陆嫣边说边用头蹭着祖母肩膀。
闻着祖母身上熟悉的味道,陆嫣安下心来,等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了,她就可以陪祖母回溧阳,继续过他们以前的自在日子了!
祖母回来后的日子,陆嫣心中终于安稳了一些,也开心了一些。
但在二十天后,摄政王的纳征礼进了将军府大门的时候,陆嫣再次心中郁闷起来,她皱着眉看着挤满几个院子的箱子。
香儿站在陆嫣院子里放着的那些箱子中间,比纳彩礼那次还要兴奋,“小姐,咱们院里这些都是王爷个人追加的纳征礼,比王爷纳妃的规格多出来的。王爷真是有心啊。”
陆嫣看着香儿兴高采烈地围着那些箱子转圈,再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珊瑚、珠宝、名家字画,心道:这不就是在显摆他的地位吗,不就是在显摆他有钱吗?再说哪个王爷娶亲不自己额外追加一些,他这样就是有心了?
盯着院中的纳征礼,回想着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陆嫣越发觉得与摄政王成婚这件事,好像真的是自己想的简单了。从那复杂的流程开始,陆嫣就有些后悔,再想想他的冷脸就越发退缩。但圣旨已下,她再没有反悔的余地,再想想太后答应自己的事情,用几个月的时间,换自己和姐姐以后一生的幸福生活,还是值得的!
思及此处,陆嫣默默握紧自己的小拳头,在心里给自己鼓气道:你可以的!
5. 第 5 章
既已下定了决心,陆嫣便不做他想,安安心心等着大婚的日子。
只是比她与摄政王大婚的日子先到来的是殿试放榜的日子。
这一日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陆嫣站在镜前打量着自己这一身装扮,满意地点点头。
早在会试放榜时,陆嫣已差香儿去看过榜,谢垚考中贡士,陆嫣为他感到高兴,还让香儿给他送去一对毛笔当做贺礼。香儿去之前,她嘱咐香儿,不要提起她被赐婚的事情,就说自己不方便出门,等他过了殿试,他们再聚。
陆嫣本就觉得自己这婚事丢人,最好谁也不知道才好,让她亲口告诉自己熟识的人,她真是尴尬极了,实在不知怎么开口。
她问过祖母,大婚时是否应该邀请谢垚,她是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少,但摄政王的婚礼,一定很隆重,谢垚在京中,想不知道都难,最近京中都传得沸沸扬扬,谢垚在准备考试,有可能还不知道,但等殿试一结束,应该很快就会知晓。到时,如果陆嫣没有邀请谢垚,他一定会很难过,按照常理来说,他们这么好的朋友,婚礼一定会彼此邀请的,不邀请实在说不过去。
祖母想了想,告知了陆嫣一个让她放下心来的结果,“摄政王那儿应当会邀请新科三甲。”
这就是说,陆嫣不用邀请了,那正好!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吗?”香儿犹犹豫豫问。
“当然啦!”陆嫣理理自己身上比平日里低调了些的装束,尽量看着只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姐,“殿试放榜,还有三甲跨马游街,当然要去啊,而且谢垚也在,作为他在京中唯一的朋友,我当然要去当面恭喜他啊。”
被赐婚后,规矩就变多了,陆嫣除了进宫,就没出过门,也不能与旁的男子接近,但此次她改变一下装束,从侧门溜出去,今日街上定然热闹,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她再赶在午饭前回来,应当不会被人发现。
早就规划好路线的陆嫣和香儿,溜出府的过程异常顺利。
出了府,她们便往正阳门的方向而去,越接近正阳门的位置,街两边的人越多。
她们到了先前定好的茶楼包间,这茶楼位置优越,早就被来看热闹的人提前订好。香儿在前面引路,陆嫣跟在她后面往二楼的方向去。
茶楼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二穿梭于客人之间,忙得脚不沾地。
陆嫣提着裙摆,紧跟香儿。刚要拐上楼的时候,香儿突然回头,噔噔噔跑下两级台阶,陆嫣不解地看着她。
香儿捂着嘴,小声在陆嫣耳边道:“小姐,魏国公府的两位小姐也在楼上。”
陆嫣吃惊地睁大眼,往楼上望去。
那两位小姐刚一前一后进了包间。
“怎么办?我们还去吗小姐?”
陆嫣抿紧嘴唇,鼓着腮帮子思考着,大脑飞速做出一个决定,“我们去会馆那边等他们,不去楼上了。”
魏国公府这两位,陆嫣与她们相熟,大小姐便是给陆嫣介绍书坊的那位闺中好友,碰上她倒没什么,只是他家的二小姐,是个嘴上没把门的,碰上会比较麻烦。
陆嫣带着香儿下楼后,迅速往会馆的方向而去,好在离得不远。在路上的时候,陆嫣起了疑惑,魏兰婷去年已经成婚,今日来这儿是做什么?莫不是陪着她的小妹来看新科三甲,顺便挑个如意郎君?
往年的贡士、进士,都是京中达官显贵争相要笼络到各家去当女婿的,尤其是这前三甲,尤为抢手。
她突然想到,谢垚不知会不会被哪家看上,应当会的吧,他长得好看,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品行又好,虽然是商贾出身,但是家中有钱啊,这对女子而言,不是极好的吗?也不知道谢垚会钟意什么样的女子,若是能有个两厢看对眼儿的,那是最好。
但由于和谢垚认识太久,和他太熟悉,想到这个方面的时候,陆嫣不自觉地有些想笑,虽然在老家时,祖母提醒过她,她和谢垚都渐渐长大了,不可再像刚认识时那般无拘无束,要适当地懂得回避,要知道男女有别。可在陆嫣心里,始终还是觉得他像刚认识时的哥哥,甚至在陆嫣心中,他们之间没有性别之分,她从未想过他是个男子,也没有刻意把他当做一个男子去对待,她对他就像对自己的姐姐和魏兰婷一样。
不知他喜欢一个女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做了人家的夫君又是什么样子,越想陆嫣越觉得有趣,笑容在脸上越来越大。
会馆门口处的慕风扫视人群的时候,远远地就见到了他家王爷即将过门的王妃。
慕风怔愣片刻,直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才避开视线,不敢再如此不敬地直视王爷的未婚妻子。
陆嫣和香儿在快到会馆的拐角处站好,人群熙熙攘攘,不断地往这边挤,陆嫣知道应是跨马游街的那三人快到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状元郎便在街尾处出现,一身红衣,头上簪花。身骑白马,春风得意。
陆嫣简单看了几眼,便向后望去,可惜她抻直了脖子也看不到谢垚的位置。
终于又过了快半刻钟,谢垚在街尾的位置出现了。同样身骑白马,穿红衣,只是头上的簪花和状元郎有所不同,是红色的。
陆嫣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这样,倒也有些像新郎官。
街两旁看热闹的人热情高涨,不知是不是陆嫣的错觉,在谢垚经过人群的时候,人们的呼喊声似乎比状元和榜眼路过的时候声音更大。
这位状元郎住在会馆,榜眼和谢垚都不住在这里,他们将状元郎送回来后,还会再各自回去。陆嫣不大确定自己是否有机会能和谢垚说上话,但让谢垚见到她,知道她来恭喜他了就行。所以,在谢垚经过她和香儿这边的时候,陆嫣跳着脚,使劲挥着自己的手臂,她怕自己出声引来旁人的注意,便一直默着声,香儿倒是在一旁喊了几声谢公子。
好在谢垚眼神儿好,刚到拐角处,就看到了人群中跳起又落下,而后又跳起的陆嫣,今日她穿的是淡粉色的衣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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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罩着件斗篷,在人群中跳来跳去,像只小白兔。
谢垚朝她招手,确定他看到了自己,陆嫣挑眉朝他笑着。
直至到了会馆门口谢垚下了马,这段路程,谢垚都会不时回头看眼陆嫣,确认她还在,还在跟着人群往会馆的方向而去,才放心。
看着新科三甲彼此拱手寒暄道别,陆嫣犹豫好像无法上前和谢垚说上话了,却见谢垚走了过来。
会馆门口的人亦不少,不知为何谢垚这么引人注意,他朝这边来时,人群竟然发出了一些低声的惊呼,陆嫣不想引起旁人注意,拉拉斗篷微微遮着脸。
“你来啦。”谢垚兴奋地道。
陆嫣点点头,仍然没有出声,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
谢垚也注意到周边人群的声音,看出陆嫣的为难,便长话短说道:“你能来我很高兴,一路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不会的,我就是要来当面恭喜你的。”陆嫣终于开口说话,但斗篷仍遮着脸。
谢垚看眼会馆门口,他没有多少时间,想了想,又低声对陆嫣道:“我父亲母亲已经来了京中,过几日我会和他们一同去府上拜访。还有……你放在我这的东西,到时我会一起还给你。”
陆嫣犹豫了一下,十日后,就是她和摄政王大婚的日子,谢垚说的过几日,到底是几日,不会他去的时候,她不在家中吧。
但现在也不是告诉他这件事的好时机,陆嫣便只轻轻点了点头。
谢垚最后又静静看了她几息,叮嘱她早点回家,注意安全,才回到刚才的位置,与榜眼分别上了马,各自而去。路上又回头看了陆嫣几眼,直至他拐出了街尾。
人群慢慢散去,陆嫣和香儿仍等在原地,待人少一些后再走。
随着人群的离开,会馆门口站得笔直的侍卫便显眼起来,刚准备带着香儿往回走时,陆嫣看了眼这边,猛然瞧见了站在那一动不动注视人群的慕风。
就在她犹豫自己是该逃走,还是淡定地装作无事发生时,慕风发现了她的目光,也朝这边瞧过来。看到未来的王妃正在看自己时,慕风恭敬地朝陆嫣行礼。
陆嫣盯着慕风,不知他是何时站在那儿的,他都看到了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陆二小姐。”在陆嫣走近后,慕风再次行礼。
“不必多礼。”陆嫣语气平静,看着对自己躬身行礼的人,“我们之前见过,你叫什么?”
“慕风。”
“你是王爷的?”
“是王爷的护卫。”
陆嫣看着他,斟酌了下词句,“今日新科三甲跨马游街,我在府中闷了多日,出来看看热闹,你不会到王爷面前告我的状吧?”
慕风又忙弯下腰,拱手道:“慕风不敢。”
陆嫣满意地露出笑容:“多谢。”
说完刚想转身,听见慕风接着道:“慕风只会实话实说,对王爷所言,只是慕风所见。”
6. 第 6 章
陆嫣根本没有料到会在外面碰到慕风,殿试放榜那日,萧偃一定是在宫中的,慕风看样子是萧偃的近侍或亲信,也应当是在宫中的,却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会馆门口。
她偷溜出去看三甲跨马游街的事情,家中无人发现,只有慕风在会馆门口看到了她。那日听他话中的意思,他一定会将此事告诉萧偃。
慕风究竟看到了多少,是如何与萧偃说的呢?为何这几日什么动静都没有,就好像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他是只与萧偃说了自己出门看热闹去了,还是瞧见了她与谢垚说话了,到底萧偃听到的是什么呢?
陆嫣都准备好了萧偃会找自己麻烦的准备,或是这事捅到了太后那,太后召自己入宫呢。但这几日一直平平静静,什么都如往常一样,他们的婚礼也在照常准备。
一直到了婚礼那日,陆嫣才确定,他们这婚是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是一定要结了的。
陆嫣曾想过,如果这婚真有什么意外结不了了,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她和姐姐一定会被太后姨母安排嫁给别人,到时可不一定还有她提条件谈判的余地,说不定一结就是一辈子,不管她是否愿意。如果能顺利嫁给萧偃,完成任务,那她后半生,和姐姐都是自由的。
陆嫣从开始嫌弃这桩婚事,觉得它丢人,渐渐地希望它能顺利进行。
好在除了她心中的不安猜测,一切都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四月初三这日。
晚春将过,初夏未至,风中已无寒意,甚至带着融融暖意。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陆嫣就被叫起床梳妆打扮。
看着那艳丽拖尾的喜服,华贵精致的凤冠,陆嫣心中默默叹了一声。
香儿看着面上没有笑容的陆嫣,走近她道:“小姐可是没睡好?”
陆嫣何止没睡好啊,昨夜一夜她都不知自己有没有睡着,总在迷迷糊糊间,脑中却又好似做了许多梦般。
她坐在镜子前,任由宫中来的女官给自己装扮。
直到外头的鞭炮声响起,接亲队伍的熙攘声传入耳中,陆嫣才抬起头。
少女娇俏明艳,今日这一身红色更衬得她肤色莹白,柔媚可人。
萧偃明明可以派使者前来迎亲,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圣上赐婚的缘故,他竟亲自前来迎亲。
陆嫣被盖上盖头扶出门,来拜别父母的时候,萧偃已等在一旁。陆嫣被搀扶着往前走,直到她的视野里出现了另一件和自己一样颜色的大红喜袍时才站定,而后和那人一同转身,面向自己的父母。
陆嫣跪下去的时候,身边的那个身影没有动。王爷本就不用跪她的父母,而且萧偃有特权,连皇帝都不用跪,她只能看到他的衣摆微微动了动,应是只拱了手或是只颔首做了示意。
明明这不是真的成亲,但是陆嫣在拜别父母亲的时候,还是情绪激动,她不知自己从哪来的触动,耳边听着礼官宣告的流程,在被扶着跪下去那一瞬,鼻尖就发酸,拜别三下之后,泪水就蓄满了眼眶,被扶起身时,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了下去。
她无法去擦拭泪水,只轻轻吸吸鼻子,抽搭了几下。
这声音轻不可闻,一旁立着的萧偃却轻轻侧头,目光正好捕捉到了陆嫣抽搭的那几下,还有她脚前地面上那一滴湿润的液体。
陆嫣蒙着盖头,加之泪水的覆盖,现下眼前是什么也看不清。耳畔只有父母简单的场面话般地叮嘱了两句,便在女官的搀扶下和身旁的人一同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这一路吵吵闹闹,礼乐声、人群声,延续了一路。王府中,太后和皇上为他们主婚,繁复的礼仪一直折腾到了傍晚,越接近礼成,陆嫣越心如死灰,她觉得自己就像粘板上的鱼肉。
王妃的凤冠重得要命,在萧偃挑起盖头的时候,陆嫣才觉得自己终于能喘口气了。陆嫣一直垂着视线,到此时她的视野里还是只有自己的喜服和身前萧偃的喜服下摆以及他的一点点黑色皮靴。
合卺酒被呈上,陆嫣拿过一半,与萧偃挽过手臂的时候,她也一直只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
直到屋里的人都散去,香儿才靠过来道:“王妃,你的脸上有点花了。”香儿不知王妃何时哭过,脸上有一道印记,和轻轻擦拭过的痕迹,不过好在不算明显,并不影响王妃的花容月貌。
陆嫣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张口道:“你改口可真快啊。”
香儿苦着小脸儿,帮陆嫣轻轻擦着脸,“我若不改口,那就是我不懂规矩啊王妃。”
听着这声称呼,陆嫣只觉得越发心塞,她吩咐香儿把她的冠摘了,香儿惊讶地张着嘴不敢动。
“现在已礼成,戴着这冠也无用,你快点,我脖子要被压断了。”
香儿一边过来帮忙,一边可惜道:“王妃,您戴这冠真好看,您不多看几眼吗?早上的时候您就没怎么看过,您也不多戴一会儿等王爷回来看看吗?”
陆嫣瞪她一眼,“赶紧摘。”什么等王爷回来看,给他看什么!
摘下凤冠后,陆嫣终于觉得这脖子是自己的了。她挽挽那繁重的喜服大袖,冲着满桌子的食物而去,这一天终于是饱餐了一顿,成个婚这样累吗?
香儿拿过杯子给陆嫣漱口,她一边服侍陆嫣,一边连连感叹,“王妃,王爷人真好,怕您饿着,早早备了这么多菜。”
漱过口的陆嫣又在香儿头上挑了个发包捏了下,“他不给自己的王妃准备吃食,是想让人饿一天,饿死她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吗,你处处帮他说话?”
“香儿不敢香儿不敢,”香儿慌忙摆手,“只是王爷真的从赐婚开始,处处周到。给足了咱们府上和王妃面子,香儿才这么说的。”
“行了行了,这都是礼部官员做的,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你以后,别总帮着他说话。”
“……知道了王妃。”香儿小声道。
吃饱喝足的陆嫣,坐在凳子上,终于有力气打量屋内。这是平日萧偃自己住的房间,一切都很陌生,只是除了因大婚装扮的红色物件外,这屋里原本的布置,好似过于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偏塌,偏塌上一个小几,若不是有那些红色物件装扮,看着有些冷清,不过,这倒也符合萧偃那冷冰冰的气质。
清冷就清冷吧,反正自己在这儿就住几个月,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陆嫣坐回床上,拍拍身下的褥子,床倒是挺柔软,又向雕花床头前紧紧挨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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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两个枕头看去。
“香儿,你去打盆水,我洗把脸。”
香儿应声朝门外走去,趁着她与门外侍女交谈的间隙,陆嫣摸到自己腰间的小瓶子,迅速掏出来塞进了靠床内侧的枕头下。
这可是她的秘密武器,今夜陆嫣毕竟有重要的任务,虽然没指望一晚就能探出萧偃的虚实,但以防万一,她还得靠这个小瓶子保全自己。
陆嫣用完饭,闲下来的间隙,府上早已备好温水。沐浴后的陆嫣放松了下来,换上红色寝衣重新坐回床上,听着外面宾客的熙攘声。这声音比陆嫣想象得要吵闹,她知道没有人敢灌萧偃喝酒,所以以为这宴请会安静一些,但在房中听着,声音并没有那般冷清。就在她以为前院还有很久才能结束时,那边却静了下来,不久,廊下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香儿去门边瞧了一眼,便匆匆走回来,“王妃,是王爷回来了。”
陆嫣刚放松下去的心情,突然又紧张起来,放在床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手掌下的褥子,又立马端正坐好,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房门被推开。
看到迈进门的红色身影,陆嫣又垂下了视线,视线里她的双手握得比她想象得还要紧,这场景果然比她想象得还要困难。
她和萧偃根本就不熟啊,就这样成婚了,还不是真的成婚,她是有个艰巨的任务的。白日时不觉得怎么紧张,此时周遭都安静下来,萧偃一进门,她就觉得有些不安,尤其是香儿也被吩咐出去,房中只剩她和萧偃的时候,陆嫣觉得气氛实在尴尬。
陆嫣一直未抬头,只觉得萧偃越走越近,他身上的酒味也渐渐被她闻到,还有一股沐浴后的清爽味道。
萧偃都快走到了床边,陆嫣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行礼,忙站起身,往前迎了几步,小声道:“见过王爷。”
萧偃看了她一会儿,直到看到她两只小手不安地紧握在身前,才语气平常地道:“不必多礼。”
他从陆嫣身旁走过,陆嫣仍站在原地,直至感到身后突然没了动静,陆嫣才转过头,只见萧偃正背对着她,笔直地站着,双臂张开。
陆嫣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宫里嬷嬷授课时教的,要服侍王爷更衣,她立马走了过去。但此时陆嫣的脑中几乎不怎么转,只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嬷嬷先前教的内容。
她走到萧偃面前为他脱下了一侧红色外袍袖子,也是此刻她确定萧偃确实沐浴过了,身上有酒气,但是很淡,更多的是浴后的清爽,脱下了一侧的衣裳,她又去脱另一侧,只是越脱她越觉得这衣服过于沉重,她抱起来都有些费劲,憋得脸色已经开始微微泛红,最后终于踮着脚,努力把衣服放到了衣桁上。
还好,她转头时就发现,萧偃里面只剩红色的中衣和中裤了,她省得再费力了。
只是她这一眼从萧偃身上扫过,却有些惊讶。她未见过一个男子只穿着中衣的样子,穿着外袍时,萧偃看着很高挑,怎么只穿着中衣的时候,他看着反而壮了一些呢,肩很宽,腰部的衣服松松垮垮看不出腰线如何,但中衣下着中裤的两条腿看着很长。全身上下,即使被宽松的布料罩着,也隐约能看出几处肌肉蓬勃的痕迹。
7. 第 7 章
王府内外皆装扮着喜庆的红色,今日下人们都得了赏,除了必须守值的,其他人也都被允,聚到一处喝酒去了。
婚房内,烛火明亮。萧偃已经坐到床上,陆嫣犹豫着靠近,与他保持着约两臂的距离立在一旁。
“以后府里大小事宜都随你做主,只要你恪守本分,本王必会善待你。”萧偃开口,一如既往没有情绪的冰冷声线。
陆嫣盯着萧偃的黑靴,大脑快速运转想着萧偃对她说的话,然后点头道:“是。”
陆嫣应声之后,萧偃掀开身后的被子便上了床,沿着床外侧平躺下,然后直接闭上眼,继续开口:“早点睡吧。”
站在地上的陆嫣有些懵,她做过各种预想,最坏的包括萧偃一把拉过她卿卿我我,她先前看过的清冷摄政王的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表面冰冷内心火热的,所以她刚刚站在离萧偃两臂远的距离,就是为了防止他拉住自己。
但他怎么是真的冷淡吗,真的直接就睡了?陆嫣对自己的美貌还是心中有数的,可萧偃都没怎么看她几眼,他难道真的……不行?
看着萧偃一动不动地躺着,陆嫣觉得他自得得好似马上就要睡着了。她想了想,脱了鞋,从床尾轻轻地爬到了床上,贴着床内侧的床板安静地躺好,只拽过大红喜被的一角盖在身上。
她躺了好一会儿,萧偃那边也没动静,她微微侧过头,看着萧偃,这时她才发现,帷幔还没有放下,因为萧偃的侧脸在屋内如昼的烛光中看得过于清楚。原来她连灯也忘了熄!
陆嫣盯着萧偃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嗯!好看!眉眼细长,鼻子高挺,他这鼻子真的是过于挺了,在这张脸上都很突出,嘴唇不薄不厚,看着很饱满又有光泽,下巴微微翘起,朝前兜着,耳垂白白润润,再往下看,颈侧还有颗小痣。
这样好看的脸,竟然长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能想象这样一个人,每日干的都是砍人脑袋、抄人家,罚她皇帝哥哥去跪皇陵的事吗?
陆嫣轻轻晃晃脑袋,算了,别想了,这些又和她没有关系。她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
她微微动了动,纤细的小手摸到自己枕头下边,确认那东西还在,她放下心来,壮着胆子,抽回的小手,在喜被下一寸一寸朝萧偃那边摸过去。
碰到了他丝滑的中衣,再一点点往他手臂上摸去,刚触到那结实的小臂,萧偃便睁开了眼。
陆嫣一手按着胸前的被角,一手搭在萧偃的手臂上,少女的脸颊透着粉色,眼神懵懂又直白,道:“王爷,我服侍您就寝。”
萧偃面色平静,只是头朝陆嫣那边偏看过去更多。
陆嫣轻轻抿着嘴唇,等待萧偃的回答。
萧偃移开视线,重新面朝床顶躺平,闭上眼睛,道:“不用,睡吧。”
陆嫣有些震惊,自己说得不够直白吗?他就这样拒绝了?但想着一鼓作气,便不放弃道:“王爷是不喜欢我吗?”
听着耳畔黏黏腻腻又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萧偃微微蹙眉,陆嫣还不死心地轻轻晃晃他的胳膊,更加黏腻的声音溢出:“王爷……”
这一声更加婉转,让萧偃想起春日王府墙外的小猫。他皱着眉睁开眼,看着陆嫣湿漉漉的大眼睛,“本王不喜与人亲近。”
不喜与人亲近,还是你真的不行!
陆嫣咬着嘴唇,语气更加可怜巴巴:“若我没有王爷的宠爱,在府中如何立足,下人们也不会信服我。”
“此事你不用担心,你我之间的事旁人不会知晓。府中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王爷真的不想嫣儿服侍您吗?”陆嫣原本抓着被子的手,也松了开,隔着被子与被子内的手一起抓着萧偃的胳膊。
闭着眼睛的萧偃轻轻叹了一声,声音比先前还要冷上几分:“王妃早点睡,莫要再碰本王。”
陆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听到有人与她说不要碰自己,她默默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慢慢松开抓着萧偃的手。不碰就不碰,谁稀罕!凶什么凶!
婚房内的烛火燃了大半夜,候在门外廊下的福全公公也未等到王爷传水,他揣着手,抬头看眼夜空,今日是个好天气,夜里都是满天繁星。
这王府是王爷一步步建立、精心管理,才有了今日的模样,自从有了这王府,王爷才有了一个安心的落脚地,如今王爷纳妃,本是喜事,只是这王妃的来头,他们都知晓,不知她入府后,会是怎样的境况,也不知对王爷而言,是福是祸。
王爷这些年来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他盼着王爷会越来越好。
*
第二日,陆嫣醒来的时候,烛台上的喜烛已燃尽。
她有些恍惚,直到看清身上盖着的大红喜被,自己的红色寝衣,还有房内的红色装饰,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只是身旁已经没有萧偃的身影,她看看缩在床内侧紧贴床板的自己,活动了下身子,果然不能睡得太拘束,这身上都有些僵硬。她又伸手朝自己枕头下摸去,那个小瓶子还在,还好还好。
她握着小瓶子下了床,放进窗边她的妆盒里才朝门外喊了声:“香儿?”
门外立马传来香儿的声音:“王妃,我在。”
得到允许后,香儿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时,香儿还很正常,端端正正的样子,刚关上门,便小步急匆匆往陆嫣这边来,满面笑容,看着既精神又喜庆,“王妃睡得可好?”
陆嫣疑惑地看着她,“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香儿简直两眼放光,道:“王妃,今早王爷给府上的下人们又发了赏,我也有份儿。王爷还亲自训了话,说是日后府中都由王妃做主,如有不敬,严惩不贷。”
陆嫣微微眯着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你果然是收了他的好处。”
“王妃。”香儿立马苦着小脸,从腰间拿出刚得的银锭,捧在手里,“王妃,香儿不敢,这就是王爷刚赏的,香儿不敢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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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
陆嫣扫眼那银锭,“王爷这么大方?”
“我们几个是王妃身边的丫鬟,赏得多些。”
陆嫣握着她的手合上,“逗你的,赏你的你便自己收好。”
她朝外瞧了瞧,“王爷呢?”
香儿握着银锭塞回腰间,“好像是去书房了,福全公公也过去了,现在是红秀嬷嬷在外面。说您醒了就给您梳妆,之后就要进宫了。”
陆嫣看眼天色,“现在什么时辰?”
“……卯正三刻。”香儿答得有些心虚。
陆嫣吃惊地慢慢睁大眼睛,她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为何没叫我?”
“……王爷吩咐不必催您,您几时醒,几时梳妆即可。”
陆嫣只感到一阵头晕,虽然王府离皇宫不远,但过去怎么也需要两刻钟,再加上进宫后的流程和路程,也快要半个时辰了,她还要梳妆打扮,用过早饭,这萧偃是真不急啊。
陆嫣摆摆手,“快点儿吧,叫门外的一块儿进来。”
香儿带着两个府上给陆嫣配的丫鬟,还有红秀嬷嬷,一起给陆嫣装扮上了。
府里这两个丫鬟一看就训练有素,手比香儿要巧上一些,给陆嫣抹上发油,挽的发髻又快又好看,陆嫣顺嘴夸了两句,又个个给了赏。
香儿在一旁微微瘪了嘴,心里有些发酸。陆嫣在一旁笑着看了看她,待她终于抬头看陆嫣的时候,陆嫣递给她一个“不必在意”的眼神。
红秀嬷嬷在一旁道:“多谢王妃。这两个丫头是半个月前刚刚选入府中,专门服侍王妃的。王妃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奴婢再好好调教。”
陆嫣先前就听说过这摄政王府内没有年轻的女子,就连丫鬟都没有,看来还真是如此。只是这两个丫鬟,她也不想用,不过现在还不急,日后再找机会调走就是。
陆嫣这边忙完,已是半个时辰后。她走出房门的时候,萧偃也从后院的书房中回来了。
今日,他穿的是一身红色的蟒袍,腰间坠有玉带,发冠是赤金的,与陆嫣身上这一套极为般配。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对新婚夫妇。
陆嫣行过礼后,跟在萧偃身后,出府上了马车。
王府的马车宽大,比陆嫣在将军府时坐的马车要宽敞,穿着繁重的衣服,她都伸得开腿。
坐下后,陆嫣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衣摆,一切都整理妥帖后,她朝主位坐着的萧偃看去。
这一看,她倒呆住了,他竟然闭上了眼睛?!他什么时候闭的眼睛?他闭眼做什么?车里就他俩,他闭眼是什么意思!
再看他的坐姿,端端正正,腰背挺得笔直,双腿岔开,两只手平放在两只膝盖上。马车纵有轻微的颠簸,他也纹丝不动。
陆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叹了一声,然后白他一眼扭过了头,他是个雕像不成!
她莫名地有些生气,但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回头问了一句:“王爷,您不累吗?”
8. 第 8 章
马车颠簸着拐过街角,萧偃的眉又蹙了起来,他缓缓睁开眼,看向陆嫣。
在他看过来时,陆嫣才发现他眼中有些微微泛红,好似没有睡好。她瞬间愣住,有些心虚地移开眼,而后换了个关心的语气,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王爷,您累吗?”
“需要嫣儿帮您倒杯茶吗?”
又是那种黏腻的声音,萧偃重新闭上眼,道:“不用。王妃安静片刻即可。”
他这个人,又不让人碰,又嫌自己吵,这种人成什么亲啊,自己过得了。难怪他一把年纪还没成婚!
陆嫣腹诽了一路,终于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后,陆嫣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起来。
她跟在萧偃身后进了宫门,原来跟着萧偃还有这种好处,不用通报不用腰牌不用等,直接就能大摇大摆地走进皇宫。
此次进宫还有一点不同,门口的侍卫、路过的太监、宫女,都会在对萧偃行礼后,恭恭敬敬再对陆嫣行礼,叫声“王妃”。
此时已快到巳初时分,太阳已升至半空,宽敞的宫道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太监和宫女,只有萧偃和陆嫣两个人。
萧偃腿长步宽,陆嫣跟在身后,觉得他一步好似能顶得上自己两步,起先她疾步还跟得上,走了一段,繁重的衣服便成了累赘,她微微提着裙摆,也还差萧偃一段距离。
“王爷。”陆嫣在后头出声,“王爷能否慢些,我跟不上了。”
听声音的来处,萧偃才发觉陆嫣好似离自己有些远,回过头便见陆嫣提着裙摆,站在自己身后约六七步的地方。少女的脸颊在太阳底下由内而外泛着红色,不似前几次见她时的粉色,应是努力追赶有些热。
见萧偃停在原地等她,陆嫣放下裙摆,姿态端正地往前走着,努力追赶的脚步终于得到喘息,她长出了一口气。
快到萧偃身边时,她笑容轻松道:“走吧王爷。”
萧偃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陆嫣矮他快一个头,被裙摆遮住的腿看不清,但从腰线来看,肯定不及他的长,所以才会跟不上他的脚步。
萧偃转身后重新抬脚,脚步比先前放缓了些,步子也缩了缩。
陆嫣为了不被萧偃再次落下,直接抬了一大步迈出去,她觉得自己在溧阳着急去赶大集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谁知这一步刚迈出去,竟直直撞到了萧偃身上,她的脚甚至还踩到了萧偃的蟒袍下摆。
她被撞得连连后退,萧偃的背怎么这么硬!陆嫣捂着自己的额头带着几分幽怨地看着萧偃。
萧偃再次转过身,就见陆嫣有几分委屈又责怪地看着他,萧偃不解,明明是她撞到了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陆嫣率先开口,昨晚他才说过不喜与人亲近,今日自己就撞了他,显得她像故意的似的,可千万不能让他误会了自己像话本子中那些故意勾引清冷摄政王的女子一样,是故意往他身上撞的。
说着陆嫣又心虚地往周围看了看,这宫道,真是又平坦,又……极为宽敞!何止并排容纳两个人啊,并排容纳十几个人都不成问题!
陆嫣揉揉自己的额头,趁着萧偃开口之前,她又小声转移了话题:“王爷的背好硬……”
萧偃静静看了陆嫣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转回身,叮嘱了句,“小心跟上。”
陆嫣跟在萧偃身后,始终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保证不被他落下,也不会在他突然停下时撞到他。只是这次萧偃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不会像刚开始时那般需要陆嫣去追赶。
到了寿宁宫,太后和皇上已坐在那里。
陆嫣赶忙跪拜行礼,按照规矩叩拜与谢过太后和皇上之后,便解释道:“嫣儿今日起得晚了些,望太后和皇上赎罪。”
太后面带笑容,看了眼立在陆嫣身旁一脸淡漠的萧偃,道:“无碍,都是自家人。你们新婚夫妻睡得晚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陆嫣心里默默“嗯”了一声,新婚夫妻?睡得晚些?可以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是那个意思?
可她和萧偃明明没什么啊,她扫了眼身旁萧偃的衣角,那人立在那儿又像个雕像,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他自是谁也不用跪,陆嫣倒一直跪在地上呢,她道:“多谢太后体谅。”
陆嫣谢过恩,便好似莫名其妙地也一同认下了这事儿。
“嫣儿快起吧,”太后开口,“再跪下去,王爷怕是要心疼了。”
陆嫣面上带笑站了起来,只是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皇上坐在太后身旁,看着陆嫣一直忍不住笑,他与陆嫣同岁,只比陆嫣大了三个月,小时候两个人玩的最好。
“妹妹如今嫁给了皇叔,感觉如何?”皇上笑道。
陆嫣略感惊讶,皇帝哥哥居然当着萧偃的面,直接问出了这种问题。她面上的假笑不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王爷甚好,嫣儿三生有幸。”
皇上闻言笑得更开心了,甚至有两声笑出了声,他觉得妹妹终于懂得了他的感受,这世上终于有人懂得了他的痛苦。他先前尽管与妹妹去过几封信诉说自己的苦楚,但想来她也不一定会明白,如今亦是感同身受了!
太后面带笑容斜了皇上一眼,笑得正开心的萧正合立马收了声,只是还忍不住地抿着嘴,肩膀微微抖着。
皇上当着王爷的面,如此地笑他,陆嫣总觉得有那么几分怪,她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萧偃,他还是面如表情地直视前方。
太后轻轻咳了两声,笑容亲切地对陆嫣道:“嫣儿,本宫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话音刚落,两个宫女分别端着两个托盘来到了陆嫣面前。
“这对儿赤金镶红宝石镯子,是本宫成婚时母后所赐,本宫今日就送给你吧。祝福你和王爷和和美美,也不枉圣上和本宫为你们赐婚的一番心意。”
“谢太后。”陆嫣再次跪下谢赏。
“还有这两个宫女,本宫也一同送给你了。你刚成婚,本宫听闻王府中没有女婢,本宫就选了两个贴心的,听你使唤,你一同带回去吧。”
刚要起身的陆嫣,又提着裙摆跪了下去,真烦啊,原来是要送她宫女的,这两个人一去,说是监视萧偃的,还不如说是监视她的。
“嫣儿谢过太后,只是王府中已帮嫣儿配了两个婢女,再加上香儿,我这儿人手够用了。太后知道嫣儿的,自由自在惯了,这么多人服侍我,反倒不自在呢。太后疼嫣儿,嫣儿明白的,只是可否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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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嫣儿需要的时候,再来向太后讨她们俩,不知到时太后是否还舍得呢。”
太阳已升至高空,阳光照进宁寿宫内,映到铜鹤炉上,炉中飘出的烟,在阳光的照射下,成七彩的颜色飘散上升。
一直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萧偃,微微垂眸看了陆嫣一眼,少女跪在地上,以萧偃的视角看下去,红红的一团。
太后低头轻笑,“自然是好的,本宫就是想帮帮你,既你现在用不上,那便不用。”
关切的谈话约过了两刻钟,陆嫣终于跟着萧偃出了寿宁宫。
刚走下寿宁宫的台阶,陆嫣看眼身后给她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金镯子的宫女。她伸过手便将镯子拿了过来,套进了自己手腕上,“你退下吧,不用送了。”
宫女应声走远后,陆嫣才转回身,刚要问萧偃他们是否回府,却见萧偃正看着她。
“怎么了王爷?”
萧偃没有解答她的疑问,而是道:“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回府。”
陆嫣眨巴着大眼睛,他成婚不是有三天假期的吗,怎么还要处理公务。
见陆嫣一直未说话,萧偃直接叫了一个一旁的小太监过来,让他带陆嫣出宫,自己便转身走了。
“王爷,”陆嫣紧赶两步,跑到萧偃身前,“王爷何时回来?”
急着往乾正宫而去的萧偃,被陆嫣挡住了路,他低头看着这个他还不大熟悉的少女,听着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话。
陆嫣又问了一遍:“王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一定。”
陆嫣抿抿嘴,不一定是什么意思啊。
“那是天黑前还是天黑后,晚饭前还是晚饭后,我等王爷回来用饭?”
萧偃想了一会儿,才道:“不用等我,晚饭不用等,就寝也不用等。”
陆嫣微微惊讶,他这是要住在宫里了不成?
“那王爷晚上会回来的吧?”
“会。”
陆嫣点点头,行了礼,道:“那我先回府了。”
萧偃重新急匆匆往乾正宫出发,刚走出不到十步,又听陆嫣在身后追自己,“王爷。”
萧偃再次停住脚步,陆嫣气喘吁吁跑过来,“明日归宁,是我自己回去吗?”以萧偃的身份,应当是不会陪她回去的,但她还是得问过,确认好了,才不失礼,而且今晚睡前她也不一定能见到他,还是现在问清楚的好,“东西什么的……”
“本王和你一同回去。”
陆嫣再次惊讶,睁着大眼睛看着萧偃。
“福全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回府看一下,有需要加的再告诉他。”
萧偃说的话,经常出乎陆嫣的预料,由于和她想的不大一样,她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放到了一边,又把他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才木木地点了点头。她的视线在微微下垂的时候,会正好落在萧偃胸口的位置,此时她盯着那个位置已经看了半天。
“王妃?听到了吗?”萧偃不知道陆嫣一直不出声在想什么。
陆嫣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听到了。”她回答地清脆,目光又落回了萧偃胸口。他胸前的沟壑为什么这么明显啊?比昨夜只穿着中衣的时候还明显!
9. 第 9 章
月上枝头,天色刚刚暗下来,萧偃就回了府。
王府内外已掌了灯,大婚的红绸还挂在门楣之上。萧偃边进王府边解自己的披风。
福全公公脚步匆匆迎到前院来,“王爷。”
萧偃将手里的披风递给福全,直接往后院书房走去。
“王爷,”福全跟在萧偃身后犹犹豫豫,最后小心开口,声音比平时小了几分,“王妃今日,从树上摔下来了……”
径直前行的萧偃缓缓停下脚步,福全赶忙来到王爷身前,禀告道:“王爷放心,王妃人没事,现在在屋子里。”
萧偃冷峻的眉微蹙,往春晏堂的方向看去。
院中的玉兰已过繁盛时期,只剩几朵还留恋在枝头。
陆嫣趴在偏塌上,身下垫了个软垫,她的手摸了把自己的屁股,好多了……
今日是怎么回事,先是在宫里撞了萧偃,午后又从树上摔了下来,自己从前在溧阳上山下河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冒失啊。
看来自己果然不适合京城,不适合这王府。
午后,在福全公公的安排下,府中下人轮流来拜见王妃。陆嫣坐在正厅中直犯困,人事册子和府中账本,她只简单看了看,记录详尽,只是那账本陆嫣有几分怀疑。
账本中的各项进账出账,有规制可循的,皆严格按照规制来的,无规制可循的,真的是节俭非凡啊。陆嫣看来看去,觉得这应该是本假账,来应付她这个刚过门的王妃的,说不定也是给外人看的,应当还有一本真正的账本。
反正她不大在意这些,也懒得听旁人的恭维,只叫了几个管事儿的来认了认脸,便让人都退下了。
只剩福全公公和红秀嬷嬷陪着她。原本府中的总管是福全公公,红秀嬷嬷主管人员和后院的开支。
陆嫣瞧着这两个人都像是宫里的人,一般王爷府中也鲜少有太监,那这两个人便是萧偃立府后从宫里带出来的?
萧偃十八岁立府,如今二十四,这府中上下已是井井有条,凛然是一套成熟的体系了。
“王妃,王爷回来了!”
香儿从门口进来报。
“王爷回来了?”陆嫣小着声用气音问了一遍,香儿肯定地点点头,指指门口,“到院子里了。”
陆嫣扶着腰从榻上往下挪,香儿忙过来扶着她另一边。
萧偃迈进门来,穿的还是今早那套红色蟒袍,陆嫣回府后已经换了一身儿,但作为新妇,还是一身红,只是轻便了些。
“见过王爷。”陆嫣微微福身。
萧偃抬抬手,陆嫣重新站直。萧偃一言不发,往她身后看去。
少女腰身纤细,腰封紧束,勾勒出的腰肢盈盈一握。腰封下的裙摆自然延伸,膨起处饱满挺翘。
陆嫣微微侧身,挡住萧偃的视线。往哪儿看呢?怎么看人家屁股!不给看!
“摔到哪儿了?”又是那没有情绪的冷冰冰的声音。
“没事了王爷,我已经不疼了。”
“确定没事?”萧偃语气郑重了几分。
“确实没事。”陆嫣点头肯定道。
“那好,王妃好好休息。”说罢,萧偃便已经转身要离开。
站在门边的福全公公笑着道:“王爷,饭已准备好了。王妃今日特让厨房备了四菜一汤,说是王爷回来,要和王爷一起用饭的。王爷您看需要现在传饭吗?”
陆嫣心里默默“嗯”了一声,生出了一个疑问,她是说过差不多的话,但是她是这么说的吗?
午后,她查看人事和账本册子的时候,问了王爷平日的饮食,主要是红秀嬷嬷请示陆嫣她晚上想吃什么,陆嫣便先了解下王爷平时的规格是怎样的,免得自己越了矩。
不问不知道,一问陆嫣倒惊了。这萧偃平日早饭在府中用,是简单的清粥小菜,午饭不在府中,晚饭也很少回来,多是有个汤品或是补品的夜宵,晚饭若回来,便是厨房现做的两菜一汤。
这是王爷的生活吗?他怎么过得像在府里出了家?府里一个年轻女子也没有,所有的女子加一起就是二十来个嬷嬷。吃得也这么简单,他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欲望似的。
陆嫣想了想,自己平日吃饭都要三菜一汤啊,但没办法啊,王爷两菜一汤,她总不能越了王爷。好似看出了她的苦恼,红秀嬷嬷道:“王爷吩咐过,王妃想吃什么安排奴婢们便是,不必遵循王爷的惯例。”
初来这府上,今日萧偃也不一定会回来,但总得留着他的饭,不能自己刚来就不管这府中真正的主人了,便道:“先做两荤两素,再加一个汤吧。王爷若晚上回来,我便和王爷一起用。”
萧偃看看笑呵呵的福全,又看了看楞在原地,面带茫然的陆嫣,道:“传饭吧。”
福全更乐呵地应了声,朝门外扬长了声音道:“传饭。”
洗过手后,萧偃先坐到了桌旁,陆嫣跟在后头慢吞吞地洗手,刚要挨着萧偃坐下时,她看了眼那不算软的暗红色实木圆凳。
香儿立马心领神会,拿过偏塌上的软垫放到了凳子上,陆嫣这才扶着桌边,轻轻坐下。
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一道鱼,一道肉,两盘青菜,还有一道排骨汤。
“女医何时能到?”萧偃夹了一筷子青菜问。
福全公公立马躬身,道:“回王爷,最晚后天。是老奴疏忽没有提前雇好女医,请王爷王妃赎罪。”
萧偃吃着青菜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没有那么轻松,陆嫣笑笑,“没事的公公,我不严重。”
说罢,陆嫣又看向萧偃,他还是没有看他们,只道了句:“谢过王妃吧。”
福全又躬了躬身子,“老奴谢过王妃,谢过王爷。”
和萧偃一起吃饭压力这么大吗,他这人怎么吃饭的时候都在处理事情。
“今天下午,后院是谁值守?如何处理的?”萧偃又问。
福全公公刚要回话,陆嫣叹了一声,“王爷,今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怪不得别人。公公下午已经问责过当值的人了,当然,此事有关于我,公公需等王爷回来做主,但此事确实不关任何人的事,还请王爷不要怪罪旁人。”
萧偃放下筷子,喝了口水,微微侧身往陆嫣这边看来,萧偃的眼睛细长,但是不算小,看着陆嫣的时候,陆嫣能清晰地看到他微微藏在眼皮中的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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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褶皱。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嫣一五一十道来:“今日公公和嬷嬷给我介绍了府中事务,我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再看看院子中有没有需要修缮的,打理一下。到了花园的时候,我和香儿玩了会儿毽子,毽子不小心被踢到了树上,我便去拿,之后就掉了下来。”
她对萧偃说的有些简单,但其实是她想着实自己的计划,昨晚她就没有探出他的底细,今日的时间也不能浪费,早日成功她就能早日离开。萧偃现在还不让她碰,那她就慢慢来吧。他看着好似很忙的样子,说不定会喜欢贤惠能为他管好家的女子。那她就先打理宅院,这府中也建立了好些年,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这活儿干起来可是很显眼的,萧偃一下就能看出来她的功劳。
可谁料,确实是显眼了,自己从树上掉下来了。她在府中转了半天,到处都整整齐齐规规矩矩,连个狗洞都没有。实在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后院还有几处好玩的地方,亭子里还有毽子,她便和香儿玩了起来,为了不失王妃之仪,她把跟着的下人都赶到了花园外面,唯一跟着她的红秀嬷嬷也被她支走给自己取茶去了。
她本是会爬树的,掉下来,全是因着今日这双新鞋,她没想到这鞋底这么滑,她还没爬上去呢,就摔了下来。
这真的是太丢人了,不知道萧偃会如何想自己,哪个名门闺秀会这个样子啊,白日先踩了他一脚,晚上回来又听说她从树上摔了下来。自己是在溧阳那乡野之处生活了五年,但这五年祖母也有好好教导自己,她除了自由些,该有的礼仪姿态她是知道的。
还有,今日自己这些糗事,就像她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写的那种,美人就是这样状况百出地吸引了清冷摄政王的注意,但她不是故意的啊,她可不想萧偃误会她又是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今日种种纯属意外!
“我不是故意的,我之后会注意一些的。”陆嫣喃喃道。
听完陆嫣的一番讲述,萧偃重新拿起筷子,“之后再有这种事,找人拿个梯子来给你够下来。”
萧偃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解决一个问题,一个事情,没有带有指责或是不满的情绪。
陆嫣点点头,接着乖乖吃饭。
王府中饭菜的味道还不错,很符合她的胃口,但想到萧偃每日都不怎么在府中吃饭,简直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厨子。
只是和萧偃一起吃饭,真的是很有压力,他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张嘴就是处理事情,一点儿也没有她在家中和在溧阳吃饭时那种轻松开心的氛围。
萧偃吃得安静,陆嫣也不好出声,默默品尝着鲜美的清蒸花鲈,不知这厨子是怎么做的,比她吃过的清蒸花鲈都好吃,她应当会在这儿住上几个月,每日都点些她想吃的菜,那几个月下来,也能把一般的菜肴都尝个遍,真是不错。
陆嫣心中美滋滋地想着,嘴角便不自觉扬了起来。
正吃得起劲儿的时候,突然在咽下一大口鱼肉的时候觉得喉间一痛,陆嫣微微愣了一下,又尝试着咽了下口水,还是痛。她忙吃了几口米饭,一下比一下痛。
陆嫣心中发慌……不会吧……
10. 第 10 章
如钩的银月渐渐升至半空,一阵风过,卷起几缕玉兰花香,送进春晏堂微敞的窗户中,勾动了少女发间的赤金步摇。
陆嫣面色艰难,每吞咽一下,喉间的痛感就明显一分。她知道这根刺应该扎得不浅。
从小到大她不是没有被鱼刺扎过,但之前她吃点东西几口就咽下去了,此次这根刺真是顽固。
今日已经出过两次糗,如果萧偃知道她现在又被鱼刺扎了,不知该作何感想。她面如死灰,想等这顿饭用完,萧偃离开之后她再让香儿给她看看。
原本吃得香的陆嫣,用饭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高兴满意的神色也换成了略微压抑的痛苦模样。
“王妃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一直候在一旁微低着头的福全公公小心翼翼地出声。
陆嫣的面色更艰难了,他不是一直低着头吗,什么时候看出来自己不舒服了?
陆嫣默不作声,萧偃向她投来了目光。
陆嫣的小手捂在脖子处,勉强咽下了口中的饭。
“把郎中叫来。”萧偃直接吩咐到。
福全躬身,有几分为难,“郎中是男子,王妃怕是卡了鱼刺,这刺在口中,找郎中来怕是不妥。这女医……是老奴失职。”
“要不派人去城西请,城西有个女郎中,只是这一来一回也得半个时辰。现在天色已晚,不知那医馆中是否还能找到人。宫中的话……”
宫中也有一名女医,只是王爷还从未因为自己府中的事,借用过宫中的人,王爷也向来避讳此事,福全便未再说下去。
“我没事,”陆嫣摆摆手,“我让香儿给我瞧瞧就行。”
为了让萧偃和福全尽快停止这令人尴尬的讨论,陆嫣直接招手,带香儿进了里间。
“我看不见啊王妃……”
“……还是看不见啊……”
“你洗手没啊!”
香儿和陆嫣的声音陆续从里间传出来。
萧偃背对里间而坐,已停箸,微微坐直身子,淡淡开口:“今日种种,多有不周到之处。”
他的声音很轻,但福全还是瞬间绷紧了身子,跪在了地上,“王爷教训得是,老奴失职,愿领责罚。”
“王妃刚入府,你们也需要时间适应。往日你都做得很好,此次既往不咎。”
“是,多谢王爷。”福全俯身叩谢。
“叫郎中拿套取鱼刺的工具来。”
香儿和陆嫣在里间忙了快半刻钟,陆嫣已经眼泪汪汪,还是没有将那鱼刺夹出来。
陆嫣撇撇嘴,擦了把眼泪,她该不会要忍受这个刺一晚上吧。
“王妃。”福全的声音在里间门外响起,“王爷要进来了。”
话音刚落,门就从外被推开。
萧偃负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提着一个药箱的福全。
陆嫣坐在偏榻上,眼眶红红,嘴唇也好似被揉过般有轻微的肿,看着有几分可怜和无助,脚边还放着一个吐口水的铜盆。
萧偃抬手,卷起自己蟒袍的袖口,朝身后伸手,福全忙打开药箱,在偏塌的小几上放好。
“本王来。”
陆嫣和香儿都愣住,直到萧偃走近,香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碍事,立马退到了一边。
还愣着的陆嫣被萧偃捏住下巴直接抬起了头,“张嘴。”
男子的手温热有力,捏着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只稍稍使力,陆嫣的脸颊便出现微微的凹陷,她的嘴唇本就张着,被萧偃一捏轻轻嘟了起来,粉嫩的嘴唇,因着红肿看着更加饱满莹润。
“张嘴。”萧偃盯着陆嫣的嘴又说了一遍。
此刻两人的距离不到一尺,陆嫣能清晰感受到萧偃身上的气息。
“不用了王爷,我让……”陆嫣指着香儿,越说越没底气。
萧偃维持着捏着陆嫣下巴的动作,目光中没有商量……陆嫣抿抿嘴,红唇微微张开,手指抓紧了腿上的裙摆。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张开嘴,还是……
“张大一些。”
萧偃说着,手上的力道同时重了几分,陆嫣吃痛“啊”了一声,手倏地抓上了萧偃的手腕。
候在一旁的福全和香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随着陆嫣抬手,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扫过萧偃鼻尖,他的目光定了定,从陆嫣的嘴唇移到了她的眼睛上,少女的眼中是痛,还有惊慌。他松松手上的力道,又将目光移到陆嫣抓着自己手腕的纤细手指上,她的手很小,将将握住萧偃手腕的外侧。
看着萧偃的目光,陆嫣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松开了自己握着他的手指,目光尴尬地开始游移。她左看右看,怎么福全和香儿还转过身去了,弄得她和萧偃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她的头刚扭到福全和香儿那一侧,萧偃又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转了回来,“别动。”
陆嫣的身子微微向后倒,双手撑在身后的榻上,萧偃身体前倾,借着小几上的烛光向陆嫣口中看去。
他用空出的右手取过药箱里的一块拇指宽的薄木板,往陆嫣口中探,“干净的,本王也洗过手了。”
陆嫣的视线落在萧偃专注的眉眼上,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突然想笑。但脸被他捏着,做不出表情,只眼睛弯了起来。
看到那根刺后,萧偃松开了捏着陆嫣的手,同时又嘱咐道:“别动。”
他侧身取过一根镊子,左手执薄板,右手拿镊子,同时向陆嫣口中探,过程中陆嫣不时发出“嗯、嗯、嗯、啊”的声音。
一直背着身的福全公公盯着地面,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而香儿则缩着脖子脸红了起来。
两个工具同时进到陆嫣口中的难度太大,陆嫣又开始眼泪汪汪。
萧偃看了看那两个工具,再看看陆嫣的样子,只得放弃了薄板。
一直仰着头,加之挽起的长发和满头的钗饰,坠得陆嫣的脖子酸疼,趁萧偃放回薄板的时候,她直起身子,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
在萧偃转回身前,再次摆好姿势,等着他来取刺,只是陆嫣的脖子仍承受不住重量,一直往后倒。
萧偃拿着镊子回身,直接用空出的那只手扣住了陆嫣后颈,拖住了她头部的重量。少女发间的赤金步摇滑过他因用力而青筋凸起的手背,在空中摇曳。
镊子已经探入陆嫣口中,越往深处探,陆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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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紧张,她闭着双眼,感受那镊子到了何处。
“舌头不要动。”萧偃再次下了指令。
可这怎么可能呢,有个东西在自己嘴里,陆嫣的舌头也不听她的话啊。
好几次那镊子就快要夹住鱼刺的时候,又被陆嫣的舌头挡住。
萧偃专心致志想着该怎么办,陆嫣却闻到了萧偃身上的味道,他的气息并不像他的人一样冷,反倒有种晒过太阳的松木的味道,是清冽的干净的,还有种微微的暖。
就在陆嫣出神,舌头放松下来的时候,萧偃夹住了那根刺,捏住往外拔的时候,陆嫣的舌头又开始乱动,萧偃的小指立马按了一下,这陌生的感觉让陆嫣更加慌乱,舌头更加不听话地乱动起来,想要顶走那闯入的异物。
萧偃稳稳拿着镊子夹刺的手,在陆嫣的舌头开始乱动,舔上他小指的时候,突然僵住了。那灵活的,滑软的,温热的触感……自萧偃指尖传来异样的感觉。
他的下颌微微绷紧,眉头也渐渐蹙起。
给自己取刺的人很久没有动作,陆嫣慢慢睁开眼,噙着泪花的大眼睛看向萧偃。
萧偃看着枕在自己掌中的少女,大眼睛仿佛快盛不下泪水,红润的嘴唇就在自己手边,刚刚舔着自己的舌头终于安静下来。他敛了敛心神,移开目光,缓缓松开陆嫣,道:“取出来了。”
陆嫣直起身子,终于松了口气,她咽了口吐沫,不痛了,但喉间还是不舒服,她捂着脖子轻轻咳了几声。
“还是不舒服。”她看着萧偃,可怜巴巴道。
萧偃将刺和镊子一同放到一旁的细布上,道:“刺有些深,过两天便好了。”
说完便走到一旁的水盆边洗手,陆嫣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无意间用舌头碰到他了。瞧他那嫌弃的样子,取完刺看都没看她一眼,立马就去洗手了。
也对,谁喜欢被人舔手指啊,都是口水,要是换成她,她也嫌弃啊,再说他还“不喜与人亲近”呢,能帮自己取刺,都该对他感恩戴德了吧。
“多谢王爷不喜与人亲近,还帮嫣儿取了刺。”
收拾好药箱的福全和端着铜盆的香儿,对视一眼,立马退出了房间。
萧偃继续洗手,洗净后擦干,便抬脚往门口的方向去,“王妃若没吃饱可以继续,不用拘束,夜里也不用等我。”
什么?他要走?今夜还不行?
陆嫣疾步下了榻,在萧偃的手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及时拉住了他的衣袖,“王爷今夜要留嫣儿一个人吗?”
说着,还不易察觉地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子。
宽大的袖袍碰到萧偃小指的时候,刚刚消失不久的那异样的感觉,又向萧偃身上袭来。
他眉头微蹙,握紧自己的袖口,将它从陆嫣手中拽了出来。
惊讶与错愕的神色在陆嫣眼中闪过,看着少女脸上的神情,萧偃缓了缓声音道:“今日很多事要处理,王妃困了便先睡。”
陆嫣脸色仍不好看,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嫌弃过她,她微微嘟起嘴。
有什么了不起,王爷就了不起吗,摄政王就了不起吗,你干脆直接说你不行!哪来那么多借口!
11. 第 11 章
新婚第三日,萧偃和陆嫣一同回了将军府。
这一日,日丽景明,清风怡人,只是与外头好天气不符的是王府马车中的两个人。
陆嫣坐在萧偃的右侧位,一路都很沉默,萧偃还是同昨日一样,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将军府与摄政王府同在城东,不到两刻钟,王府的马车便停到了将军府门口。陆庭之和孙长佩已经携家中一众人候在那里,包括祖母。
众人见了萧偃和陆嫣恭敬行礼,父亲母亲与祖母朝自己行礼,陆嫣还是不习惯,她赶忙去扶祖母,并顺势挽住了祖母的胳膊,就如以前在家中时一样。
祖母看得明白孙女的不自在,拍拍她的手,动作带有几分安慰,脸上慈祥的笑容如往日一般。
他们到的时辰,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家中女眷们都聚到了祖母的安和堂,陆庭之则陪着萧偃在前院的正厅。
安和堂中的女眷们,看着萧偃和陆嫣为她们带回来的礼物,赞不绝口。
“嫣儿,王爷对咱们家很大方啊,又很细心。”陆瑶看着母亲手中那对儿鸽子蛋大的南海珍珠道。
陆嫣抿抿嘴,“这都是府中管家安排的。”
祖母喝着陆嫣带回来的今春新进的第一批雨前龙井低头笑了笑,陆瑶接着道:“若没有王爷的吩咐,这管家自己做得了主?”
陆嫣撑着下颌不说话了。
孙长佩阖上盖子,将那对儿珍珠收好,与女儿简单关切过后,便要带着陆瑶去前院盯着席面了,临走时还让陆嫣一会儿去前面找她。陆嫣知道应是太后姨母那儿有什么话,要母亲转达,她垂下眼眸有几分不悦。
房中只剩祖孙俩,祖母搁下茶杯,看着陆嫣一直不高兴的小脸问道:“与王爷相处得不顺利?”
何止是不顺利啊?简直是一块儿铁板啊。
陆嫣轻轻“嗯”了一声。
“我看王爷倒像是个好脾气的。”祖母笑容和蔼,一直看着陆嫣。
“好脾气?他?”陆嫣瞪大了眼睛发出疑问。
祖母扬着音调嗯着:“新婚第三日,就纵得自己的王妃敢对自己摆脸色了。”
“我没有对他摆脸色。”陆嫣为自己辩解。
祖母笑道:“我可瞧着你下马车时,脸色就不大对。”
陆嫣又不说话了,只轻轻叹了一声。
时下人们爱香,喜欢燃香,祖母闲暇时也会打香纂,小几上放着的香炉中,正盛着祖母压了一半的香灰,她轻轻推到陆嫣手边,陆嫣接过,接着轻轻按压、抹平。
“你与王爷刚成婚,不急。”
陆嫣压灰的手停了停,她急啊,她就是着急啊。
“当年平王妃,就是因着不敬之名,从正妃变成了侧妃。所谓的不敬,其实就是与王爷耍了脾气,王爷不高兴了。而这个平王,就是摄政王的三哥。所以嫣儿,刚成婚你便如此,对你没有好处。”
陆嫣压着灰,小脸垂丧着。
“王爷可有欺你气你?”
“欺我倒没有,气我……”陆嫣想了想,他也没有气自己,就是连正眼都不瞧自己。虽然他昨夜给自己取了鱼刺,今早出府时,走路也好似放慢了步子,自己不用跟着他跑,但陆嫣就是生气。昨夜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的,今早她起床时,他又不在房中。
“若王爷有意轻慢了你,欺辱了你,那咱们家自是不能让的,就算到了太后面前,我们也是有理。若是其他的夫妻间的相处之道,这还需要你们慢慢磨合。”
夫妻间的相处之道?这个陆嫣没有想过,她没有觉得自己与萧偃是夫妻啊。
“还有,”祖母微微坐正,“若王爷真的惹你生气了,你不必急在一时,慢慢来,先把他拿住了,再慢慢治他。”
陆嫣缓缓抬头,盯着祖母的嘴巴看了一会儿,确认此话是从祖母嘴里说出来的后,噗嗤笑了出来。
“行了,”祖母推推陆嫣的手,“这灰你也压得心不在焉,去找你母亲吧。”
陆嫣不大愿意去母亲那边,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压着香灰。
祖母呵呵笑了两声,“还有事?”
陆嫣寻找着话头,“祖母,最近你可有谢垚的消息,他差人来给你送过拜帖之类的吗?”
祖母摇头,不知陆嫣怎么突然想起了谢垚,只是比先前都认真了些道:“你如今已经成婚了,与谢垚切记保持好距离。还有,”祖母低了低声音,“东西尽早拿回来。”
陆嫣乖乖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手中的香灰都已压实抹平,眼看着快到午饭的时间,陆嫣再也无法拖延,才别了祖母,到前头饭厅去找母亲。路上,陆嫣的心情便没有那么轻松了,不知她们又想说什么她不爱听的话,安排什么她不爱做的事。
饭厅这头没什么可忙的,孙长佩带着陆瑶离开,只是给陆嫣留下时间和祖母聊天,她这个女儿待祖母比她这个母亲还亲。
“嫣儿,你同我来。”见女儿在游廊拐角处出现,孙长佩直接将她带回了房。
房门紧闭后,孙长佩直接开口:“太后问,王爷的事可有结果?”
“没有啊,有的话我会告诉太后的。”
“太后说的是什么事,她让你做什么了吗,不是只是嫁给王爷吗?”孙长佩一直以为陆嫣的婚事与自己和陆庭之的一样,是一次出于家族势力考虑的联姻。
陆嫣“哦”了一声,“太后就是想问王爷有没有喜欢上我,哪有这么快啊,我再国色天香,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孙长佩叹了一声,“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和王爷还是要好好相处,你不要总使性子。”
“知道了。”陆嫣答得痛快,她只是不想母亲继续说下去,继续下去也不外乎对她的说教,“太后姨母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孙长佩摇头道。
“那我去前头找姐姐聊天了。”
“不用,”孙长佩拉住她,“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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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请王爷过来用饭。”
“母亲找个丫鬟去不就行了吗?”陆嫣皱眉问。
孙长佩拍拍她的胳膊,“你亲自去。”
陆嫣知道母亲是让自己去讨好萧偃,不自觉就翻了个白眼。
孙长佩无视她的小性子,语重心长道:“你去才能表达对王爷的心意。”
陆嫣说不出话来,什么心意?她对王爷就没有心意啊。她磨磨蹭蹭,去是去了,但往前厅的路,走得是平时的两倍时间。
这边院子陆庭之先前已经吩咐下人们离开,只有萧偃和陆庭之两个人在正厅中,院中静得可以听到风吹过的声音,与后头饭厅的热闹截然不同。
这方院子宽敞开阔,院中亦无过多摆设,只院子左侧种了一棵青松,下铺白色鹅卵石相称。陆嫣拐过游廊,透过青松朝正厅看去。
正厅的门敞开着,萧偃坐在主位,陆庭之站在他身前,微低着头。
陆庭之是个武将,在陆嫣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高大笔挺的样子,她还未见过他在谁面前这般低着头微弯着身。
陆嫣沿着游廊缓步前行,离正厅越来越近,房中的声音她却始终听不见。
陆庭之微垂着头,愧疚道:“臣实在愧对王爷,王妃幼时臣常年在外,对她疏于管教,如今臣说什么,王妃也是听不进去了,这都是臣的不是,是臣做父亲的失职,是臣对不住王爷。”
说着,陆庭之双膝往下沉,在膝盖快触到地面的时候,萧偃站起身扶住了他。
“将军言重了。”萧偃身形笔直,声音平静,“王妃秀外慧中,将军没有对不住本王的地方。”
“王爷,”虽被萧偃扶起,陆庭之仍拱手躬身。
萧偃又扶他一把,“说起从前,本王少时在战场多得将军相助,才能平安无事,这份恩情本王记得。本王已与王妃说过,只要王妃恪守本分,本王必会善待她。请将军也放心。”
陆庭之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道:“多谢王爷。也请王爷放心,臣从始至终效忠王爷。”
“将军效忠大梁便可。”
陆庭之微微抬眸,视线触及萧偃的玉带处,思考了片刻,道:“这亦是自然,此乃臣的本分。”
萧偃扶正他,道:“将军如今已是本王的岳父,不必拘礼。”
清风穿过游廊处,陆嫣停下脚步,她的目光紧紧凝在正厅中的父亲和萧偃身上,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得自己的父亲欲去跪萧偃。陆嫣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慢慢握紧,秀眉微蹙,这一刻她有些讨厌萧偃。
她知道他是王爷,身份尊贵,但若只是一个普通的王爷,父亲对他恭敬即可,如今在他面前如此卑躬屈膝,不就因为他是摄政王,手中有着滔天的权利吗。可他又不是皇上,凭什么对他如此,她不禁想起皇帝哥哥的信,想起太后姨母遮遮掩掩的诉苦,起初她以为太后是有意在她面前如此,如今她似乎能够理解皇帝哥哥和太后姨母在萧偃的势力下,生活得有多么憋屈。
12. 第 12 章
自将军府用过午饭,萧偃与陆嫣又在府中坐了约半个时辰,便一起回了王府。
宽敞的马车中,一坛子酒放在陆嫣腿上,马车摇摇晃晃,她也没有把它放下,一直牢牢抱着。这坛酒是陆嫣满月的时候,陆庭之埋在家中玉兰树下的,一共两坛,一坛刚刚午饭时已经打开了。
陆庭之埋这酒时,就是打算陆嫣成婚时打开喝的,当时她们那一辈的孩子都时兴这个说法。
陆嫣眼看着被开启的酒,心里一阵不舍,她和萧偃不是真的成婚啊,这酒就这样浪费了。她心疼,她不想给萧偃喝,所以在陆庭之要开启第二坛的时候,陆嫣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一桌子的人,都看向陆嫣按向坛口红绸的手,包括萧偃。
陆嫣灵机一动,弯起唇角道:“这坛我想带回去和王爷单独喝。”
此言一出,一桌子人神色各异,只有萧偃冰冷的面色一如如常。
陆庭之哈哈笑了两声,放下了酒坛子,“是臣考虑不周了,王妃说得是。”
如此,她才保下了这坛酒。
她抱着酒坛子看向靠在后车窗的萧偃,他似乎有些倦,因着中午饮了些酒,面色有些微微泛红,长睫垂下遮住平日冰冷的双眸。说句实在的,萧偃这长相真的深得陆嫣的心,面色如玉,五官立挺,真是哪哪都好看,只是要是这脸不是长在他身上就好了。
看着他泛红的面颊,陆嫣回想着午饭时的情形,萧偃在他们家倒也没端什么架子,该吃饭便吃饭,给倒了酒便也喝,一顿饭下来,虽没说什么话,但也和和气气。
她垂下眼眸,倒不自觉地笑了笑。
回府后,萧偃换过常服便去了书房,临走时无意瞥了一眼放在小几上的那坛子陆嫣抱回来的酒。
待他离开房间后,陆嫣悄悄叫来香儿,拍拍酒坛子,“你把它找地方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香儿眼睛转了转,“王妃不是要和王爷一起喝吗?今日不喝吗?”
“让你去你就去。”陆嫣往她屁股上一拍,“快点儿。”
吩咐完香儿后,陆嫣放下心来,自己在房中舒舒服服地睡了快一个时辰,她醒来时已将过申时。
她翻个身,继续在床上懒了会儿,她看着自己枕边那个和自己枕头一样的,绛紫色绣着金丝鸳鸯的枕头,陆嫣有些出神,自己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同床了两晚,而这两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连碰都没有碰到她,昨夜更是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睡的,她都不知道。这明明是萧偃的床,萧偃的房间,这两日,更像是要变成她的房间,她的床了。
萧偃这个人,也是奇奇怪怪,总是冷着脸,她看不出他的情绪,话又少,她根本无从了解。
不过不打紧,自己也不用了解他,只要完成任务就行,祖母说的对,自己应该先把他拿住了,再慢慢治他。可是如何拿住?祖母却没有与自己说。
之前自己打理宅院,应该是失败了,她明明想装贤惠,却从树上摔下来了。
那他还会喜欢什么样的呢?温柔的?男子应该都喜欢温柔的吧。可温柔的该是什么样的呢?他是王爷,每日对他卑躬屈膝的人很多,只是他身旁一个女人都没有,那给他揉揉肩捶捶腿?好像也行!自己在溧阳时,就时常帮祖母揉肩捶腿,这个她在行。
晚饭时,福全直接来传了话,“王妃,王爷说今晚王爷在书房用饭,不陪王妃了。”
陆嫣愣了愣,才新婚第三日,就不和自己的王妃用饭了。
福全察觉到了王妃的怔愣,解释道:“王爷常常如此,只在书房简单用饭,王爷实在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陆嫣笑了一声,摆摆手,“无妨,那麻烦公公帮我传饭吧。”
福全笑着应声。
看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汤,陆嫣发自内心地高兴,王府这厨子她是真喜欢,她一个人吃饭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其实不和萧偃一起吃饭是真的不错,和他一起吃饭很有压力,不如一个人自在。
看着这菜量,陆嫣心想应是厨子将一份菜的量分成了两份,一份在她这,一份在萧偃的书房那。经过这两日,陆嫣发现,萧偃的饭量其实很小,她感觉他吃得好像和自己差不多,有的菜甚至吃得都没自己多。
他长得比自己大,每日好像都很忙,才吃这么点,这身子能受得了?
陆嫣边想着,边将桌子上的菜通通吃光,下人们来收盘子的时候,每个盘子只剩几个叶子和一点汤底。
“王妃是否还需用点甜点?”福全看着被王妃都吃完的饭菜,弓着身子询问。
“不用,”陆嫣饮了口茶,心满意足,礼节性地询问了下,“王爷用完饭了吗?”
“回王妃,王爷还没用饭呢。”
陆嫣看着福全,发出疑问地“嗯”了一声。
“王爷时常如此,饭在书房,王爷等忙完了,想起来的时候才用几口。”
想起来的时候才用几口?那饭菜不早就凉了?而且只用几口?这倒也有可能,看着他就是对饭菜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他这个人吃饭应该就是为了活着,如果不吃饭也能活着,估计他就不吃了。
思至此处,陆嫣又轻轻弯起唇角。他好像真的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王爷平日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或是喜欢的东西吗?”
福全低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
果然……他这个人很寡淡。
饭后约过了一刻钟,陆嫣就在红秀嬷嬷、香儿,和王府为她配的两个侍女的陪同下,逛起了花园。
王府比将军府要大,但规模还是在一般王爷府邸的大小内,院落整体简洁,只有花园的布局多了几分雅致和灵动。
但想来这花园萧偃也是不大来的,估计这园子里有什么,他可能都不知道。这王府平日里,都有赖于福全和红秀的打理,萧偃也是真信任这两个人。
园中水榭里自湖面送来凉风,陆嫣倚在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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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上,看着王府中的点点灯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少女红色的衣裙被清风微微撩动,她撑着下颌,微微扬起下巴闭着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惬意又舒适。她的姿态总像一朵刚刚长成的花朵,有着饱满润泽的花苞,将将开了一瓣两瓣,微微可窥见花芯。
红秀嬷嬷在一旁随时留意着王妃的动静,以备王妃有什么需要她好第一时间发现。
此刻她竟被王妃的美与自然惬意的姿态吸引,跟着王妃的笑容扬起了嘴角,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后,又忙微微低下头,但心中禁不住想:可惜王爷没有见到此时的王妃。
陆嫣随意地晃了晃腿,红秀嬷嬷便赶忙问:“王妃可是走得腿酸了?”
“还没有,”陆嫣笑道,这才走了多远,还不至于腿酸。
红秀嬷嬷拉过身后的一个婢女,“冬儿很擅长推拿按摩,王妃若乏了,可以让她给您按按。”
听闻此话,陆嫣忽然秀眉一挑,“那好,咱们现在就回去。”
王妃入府这几日,府中为她配的这两个丫鬟,她还一直没怎么使唤过,两个丫鬟心中不安,怕是王妃对自己不大满意,如今冬儿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心中高兴,回春晏堂的步子都跟着欢快起来。
怎料王妃沐浴梳洗后,冬儿已经准备好体油要为王妃按摩时,王妃竟按下了她的手,“你与我说说如何给男子按摩?”
冬儿怔愣住,随后一一与王妃详细讲解。
陆嫣听了约半刻钟,便开始头疼,这怎么和自己给祖母按的不一样呢,她本以为按摩都差不多,自己给祖母按的都是和郎中学的,祖母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不舒服的地方,她学的都是可以缓解的手法。
但冬儿与她讲的,却好像是放松和……怎么说呢,陆嫣总觉得这手法看着有些……
冬儿作为王府精挑细选出来的婢女,活儿做的好之外,亦是聪明剔透的,王妃一说,她本来有几分遗憾不能服侍王妃,但马上明白过来,王妃应是想学一些给王爷按摩的手法,她自然地教了一些有助于夫妻间增进感情的动作。
陆嫣学东西很快,在她将自己以前从郎中那学来的手法,和刚刚冬儿与她讲的手法融会贯通的时候,福全又来传信,说王爷今夜可能会很晚,请她先睡,不必等了。
陆嫣默默叹了一声,自己学东西是快,但是忘的也快,她懒得再从冬儿那儿学一遍,今夜是怎么也要等到萧偃回来的。好在她下午睡的足,那她就等着好了。
她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抵不住到了亥时她就犯困,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夜可能要展示不了她的“温柔”,明日还要和冬儿学一遍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廊下传来脚步声。
她心中振奋,突然精神起来,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那脚步声听着很轻,好似故意放缓了步子,放轻了动作一样。
随着房门被推开,陆嫣看到迈进门来的颀长身影,她赶忙挪步下地,迎到萧偃身前,声音欢悦:“王爷回来啦。”
13. 第 13 章
夜色浓重,树影斑驳落于窗楣之上,春晏堂的卧房中一支烛台燃着,四只错落的蜡烛映着屋内不甚明亮。
身着红色寝衣的少女眉眼带笑,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萧偃向她看去,在这算不得明亮的光线中,少女的身形亦被勾勒得朦胧起来,但仍难掩玲珑有致。
“还没睡?”萧偃的声音不似白日那般冰冷,好像温和了几分。
“在等王爷啊。”陆嫣跟在萧偃身后,声音仍然欢悦。终于是等到他回来了,明日不用再和冬儿学一遍,想想就开心!
“王爷累了吗?”陆嫣帮萧偃脱掉外袍,贴心地问。
萧偃身上浴后的清爽味道又传了过来,脱下外袍里面便只剩中衣,陆嫣的目光又开始往萧偃身上扫,新婚那夜她只匆匆看了一眼,但这两日她发现萧偃的身材好似比她想象得要好。
脱下外袍的萧偃转身便去了床上,对于陆嫣的问题只轻轻“嗯”了一声。
陆嫣紧随其后,趁萧偃还未掀被子躺好,赶忙脱鞋上床,她半跪在萧偃身后,柔声道:“王爷,我今日学了些按摩的手法,给王爷按按放松一下?”
“不用。”萧偃背对着她,声音不带情绪。
大红的喜被被萧偃从床边掀起一角,眼看着他要躺下,陆嫣双手柔柔地搭上他的左侧肩膀和大臂,“王爷试试吧,嫣儿今天学了好久的。”
其实也没有很久,陆嫣就前一刻钟在认真听,后来就开始走神,想着怎样将自己以前学的和冬儿讲的融会贯通。
萧偃动作顿了顿,微微侧头看向搭在自己肩上的双手,柔白细腻,仿若无力。
“好吗王爷?”陆嫣的声音婉转黏腻起来。
萧偃微微坐正,掀起的喜被也被放下,他双手安放在双腿上,道:“快些。”
同意了?陆嫣欣喜,高兴地应着,一刻也不耽搁地开始。
她轻轻将萧偃的长发在脖颈处收拢,再顺到右侧胸前,指尖无意划过萧偃的后颈,他就连脖颈的温度都比她高。新婚那夜,和他盖一个被子时,她就感觉到了从他那边不断传来的热气。
萧偃微微侧了侧头,陆嫣看着他的侧脸,自然而然地感叹:“王爷的体温好高。”
萧偃没有出声。
陆嫣又将他胸前的长发顺好,“王爷的头发也好,又黑又顺,很多女子怕是都要羡慕的。”
萧偃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她贴近自己时,背部传来的轻微的异样的弹软触感,让萧偃的背微微绷紧了些。
“王爷放松。”感到萧偃身子不知为何突然紧绷了些的陆嫣,柔声道。
她双手轻柔地按上萧偃的左肩,一按下去,便感受到了萧偃与祖母的不同,祖母的肩比较厚,但相较于萧偃的要软很多,萧偃的肩怎么这么硬。陆嫣又使了大力,感觉自己的拇指都有些痛,萧偃还是那般纹丝不动。
没办法,既然已经开始了,总不能现在说不行,她硬着头皮又按了两下。算了,不为难自己了,要不还是轻轻给他捶两下吧,这也太累人了。
陆嫣半握着拳头,一下一下地开始锤萧偃的左肩,这时候她听到萧偃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力道还可以吗王爷?”
“嗯。”萧偃闭着眼睛答了一声,这力道于萧偃而言,其实没有什么感觉,他反倒有几分痒。
陆嫣在萧偃左肩忙了约半刻钟,最后给他沿着肩膀往下敲了敲大臂,当做收尾。
只是她敲到大臂的时候竟发现,藏在他宽松中衣袖子里的大臂肌肉也这般紧实,她不太确定,又张开掌心,装作不经意地按住他的大臂,道:“王爷,这侧敲好了,嫣儿给您换一侧敲。”
哇!不摸不知道,一摸竟发现他的大臂这样结实,萧偃现在还是放松的姿态,如果他用力的话,手臂肌肉摸起来会更明显。
陆嫣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将垂在萧偃右胸前的长发轻轻握住,再拨到他左胸前,她的指尖又不经意地划过萧偃胸口,他这里的肌肉竟然有些软?陆嫣没有摸过男子的身体,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又有些新鲜。
她原本看着萧偃胸前的沟壑,她以为那摸起来会是硬的,但她刚刚碰到时却不是,她觉得甚是神奇,不知道戳起来会是什么感觉,躺在上面又会是什么感觉?会很舒服吧,这么软。
陆嫣抿着嘴,在萧偃身后偷偷地笑。但开始锤他右肩的时候,陆嫣稍稍歪头看到了他的侧脸,瞬间清醒了些。
在想什么呢?看到那张冷脸了吗?他是谁?他是萧偃,是摄政王,是冷面无情,有着生杀予夺权利的摄政王,自己竟然对着他幻想!想戳他胸口,还想躺在他胸口?怕是脑子不大好!
就算是他有着话本子中写的男子的完美身材,自己也不该对他有幻想,要幻想也该换一个人!
陆嫣微微嘟着嘴,晃了晃脑袋,想晃走自己脑子里的奇怪想法。清空脑袋后,她又在萧偃右肩努力锤了半刻钟,以同样的锤到他右侧大臂的动作,作为收尾。
“王爷,您方便趴下吗?嫣儿给您按按腰吧。”
“不用了,早点睡吧。”萧偃转过身,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陆嫣维持着半跪在被子上的姿势,她的膝盖紧紧贴着萧偃盖在被子下的长腿。
“是嫣儿按的不好吗?”陆嫣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两只小手在身前局促地抠来抠去。
萧偃闭着眼道:“不是,本王乏了,要睡了。”
陆嫣心中叹了一声,这人这么不解风情吗?自己的王妃都要给自己全身按摩了,他就只顾着睡觉?
陆嫣看眼自己枕头,那个小瓶子她已经放到了下面,于是又安心地放开了胆子。
“那王爷睡,嫣儿再帮您锤锤腿,您不用管我。”
萧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陆嫣从床边那侧掀开喜被,一双小手按到了萧偃外侧的小腿上,果然,男子的腿和女子也不大一样,比女子粗那么多。按了几下后,她为了省力,又改为轻轻捶打。
长发自肩后滑到胸前,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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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陆嫣的动作,若有似无地一下一下划过萧偃大腿处的中裤。
他微微睁开眼,见陆嫣正在他两条小腿间来回努力。
床上的光线昏暗,但不妨碍萧偃这样近的距离看清陆嫣。许是这宁静幽暗的夜色,让他有所放松,他盯着她静静看了几息,他承认她很美,他从未见过的美,灵动、清透、明媚,有时纯真,有时又很艳丽。
只是他不知道她与太后究竟想做什么,她明明之前还求自己不想嫁,如今嫁过来却这么卖力,她或她们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烛光跳动,床内的氛围带着几分缱绻,萧偃的目光在陆嫣的脸庞上游走。
陆嫣结束了小腿的按摩,双手已经移到了萧偃的大腿处,她柔软的手指刚探进萧偃的大腿内侧,便感到他的身子又僵了一下。
陆嫣埋头努力,只轻轻道:“王爷放松,大腿内侧可能有些痒,王爷放松便可以了。”
家中的丫鬟给自己按摩的时候,刚开始她也痒也不习惯,她可以理解萧偃的。
萧偃微微蹙眉,但没有阻止陆嫣的动作,她离自己又近了一些,宽松的寝衣领口,随着她的动作,有轻微的松散,她的颈部纤细雪白,再往下的肌肤一样如雪般洁白,从萧偃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松散的领口下,隐藏在少女寝衣中的波澜,那处景色旖旎,波澜随着她的动作,有着轻微的起伏。她平日看着纤细,所以那处的丰腴让萧偃有一瞬的惊讶。
刚刚就是那,碰到了自己的背。
少女还在卖力,萧偃盯着那处看了两息,随后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陆嫣本没有发现萧偃在看自己,但他视线移动的时候,正巧她微微抬头,她错愕片刻。他刚才……是白了自己一眼吗?
他为什么要白自己啊?自己按得不好吗?按得不好可以直接说啊,白自己做什么?他一个王爷如此阴恻恻的?!
陆嫣心中不满,手上用力,“王爷不舒服吗?”
萧偃看着床外,声音平静,陆嫣却隐隐听出了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干,比平日有着微微的暗哑:“没有。”
陆嫣微微嘟嘴,又开始讨厌起萧偃,她想赶紧结束这按摩,手往他大腿根部挪了一大截,直接扣到了他的腿根处。
却忽然觉得她的手背处好像碰到了什么,是软的,她疑惑地往那处看去。
一直一动不动的萧偃突然支起腿,陆嫣的手自然地从他腿上移开,萧偃神色紧绷,盯着陆嫣,陆嫣也疑惑地看着他,四目相对片刻后,萧偃率先开口,“王妃早点睡,不用再按了。”
说罢,便直接转过身,面朝床外躺着,扯过了被子。
陆嫣楞在那儿,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哦”了一声,慢慢躺到了自己那侧。
跳动的烛光,一下下映在萧偃俊美的脸庞上,直到感到陆嫣安静地躺了下去,并没有再发出声音后,萧偃慢慢地睁开眼,他的英眉蹙起,盯着地面看了片刻,而后又缓缓地移动视线,最后一脸不可置信地将目光定在自己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