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成了恶婆婆[九零]》
1. 第 1 章
陶枝静静躺在床上,等待着神魂归位。
她与阎王做了交易,拿这三十年的功德,换一次重生的机会。
本来她兢兢业业的,在地府打工只为升天。结果找孟婆唠嗑那天,站在望乡台前看了一眼,差点没把自己气得活了过来。
她死后没两年,这个家就散了。
老头子新娶了娇妻,自己分了家另过。大儿媳当家作主了,开始磋磨两个小姑子。大女儿被逼得早嫁,识人不清被家暴,没一个人给她撑腰。小女儿高中没读完,就跑去外地打工,结果被渣男骗得人财两失。小儿子是个鬼精灵,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可惜,他一心向着媳妇家,对哥姐们的遭遇,完全视而不见,更别说伸援手了。
陶枝看到,当场就炸了。换句话说,就算有人鞭她尸,她都不会这么气愤,反正她也死了几十年。但要是作践她的子女,陶枝只想扒了那人的皮。
她蹭蹭蹭去找阎王去了,孟婆是想拦都拦不住。
阎王爷问她:“你当真舍得?”
陶枝一脸肉痛:“谁叫我是当妈的呢。”
她凭着过人的交情,与三寸不烂之舌,磨得阎王不仅答应了她,额外再补了三十年的寿命。
陶枝挥泪告别孟婆,以及交情好的鬼魂,她义无反顾跳下还魂崖。
这一跳,她就回到了一九九五年,离她上辈子被气死还剩半年。
她抹抹眼角,笑着坐起来,这时间不早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个时候,门口被一把推开,风一般刮进一个人,咋咋呼呼的就叫:“妈——妈——”
来人跑得太快,她左脚拌右脚,扑通摔了一跤。
陶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给她一下,程曼笑嘻嘻爬起来,直接抱住她的手。
陶枝说:“松手。”
程曼撒娇:“哎呀妈,我不小心的,你答应不打我,我再松。”
陶枝一想到小女儿受的苦,心痛得像被烈火焚烧一般,哪里还舍得真打她。她点头:“我不打你。”
程曼放开手,蹲下来撅着屁股,朝床底下望去。
“你找什么?”
程曼说:“我的拖鞋,飞进去了。”
陶枝问:“黑漆漆的,看得清吗?”
程曼摇头,“看不见。”
陶枝无奈,站起来去找手电,再去拿晾衣杆,一起递给程曼,“凡事动动脑子。”
程曼接过工具:“谢谢妈。”她跪趴着,手电筒照着,再用棍子去够,一下就把鞋子扫出来,还有一个滴溜溜转的瓶子。
程曼捡起瓶子,看一眼上面的字,“妈你看,还老是说我呢,你的药都到床底下去了。”
陶枝接过来,“不能啊,我的药都在抽屉,放得整整齐齐的。”说着把柜子打开。
程曼好奇地探过头,“噫,妈,药没了。”
陶枝定睛一看,可不是,抽屉里的救心丸,本来放得好好的,现在是一瓶都没了。
她转过去,梳妆台上的药倒是还在,那是方便她每天记得吃的。
说到梳妆台,是搬来这里后,老头子给她打的。老头子说:“别人有的,你也得有;别人没有的,你若想要,我也找给你。”后来她死了,还听到有人嚼舌根,说是她享福太过,婆婆宠,丈夫疼,子女还孝顺。陶枝提前把福享尽了,这人不就得先走一步?气得她朝那人的祖宗直吐口水。
陶枝看了一眼女儿,“你动过我的药箱?”
程曼急了,“妈,我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吗?”
“那会是谁呢?”
程曼看向手里的瓶子,“妈,我们先看看还剩多少吧,不够的话得赶紧去医院开。”
一打开,两人都傻眼,里面是空的,一颗药都没有。
陶枝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恶作剧了。她接着发散思维,上辈子会不会不是她寿数到了,而是人为一手策划的意外呢?
她叮嘱程曼,“这事你先别声张,就咱俩知道就行了。”
程曼也感觉不对劲,她重重点头:“妈,你放心,我谁都不说。”
“包括你爸?”
程曼郑重点头,“包括我爸。”
陶枝重新把瓶子扔回床底,“好了,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她拍拍手:“你火急火燎的,找我什么事?”
程曼一拍脑袋,“我给忘了,大嫂娘家来了一群人,爸叫你赶紧过去看看。”
“你爸怎么说的?”
“他说:来者不善。”
陶枝心下一紧,难道因为她的重生,事情的走向产生变故了?
她急于求证,快步走出门。她拎着晾衣杆,边走边问:“他们现在人在哪?”
程曼回答:“我爸带他们上二楼办公室了。”
陶枝脚步一转:“你别跟着我,就留在一楼,如果你哥你姐回来,你帮忙拦着他们。”
程曼感觉脑子不够用,“他们难道想来闹事?”
陶枝摸摸她头:“小糊涂蛋。”
程曼拉住陶枝:“那你可不能去,他们那么多人,万一不小心碰到你怎么办?”
陶枝好笑:“你爸还在上面呢。”
“爸他是个大男人,吃不了多大的亏。”
“你可真是漏风的小棉袄,你小心我把这话告诉你爸。”
程曼嘟嘴:“你告状也不给去。”
陶枝抽出手,拍拍她的肩,“你把心放回肚子里,今天就让你见识下你妈的风采。”
程曼欲言又止,见怎么都劝不住,她眼珠子一转,跑去车间找到一根钢管,“妈,拿这个。要是他们对你不客气,你就像揍我一样揍他们。”
陶枝给她一个爆栗:“你哪里学来的歪脑筋?你是不是嫌我的命太长了?”
程曼把钢管扔了,摸摸发红的额头,嘟囔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你在一楼,乖乖的就行,别的不许做。”
程曼说:“知道了。”
得益于挣到的寿命,陶枝感觉身体机能棒棒,浑身充满了力量,就像二十几岁时的状态。她万般感谢阎王爷,貌似又多赚了二十年。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刚走到二楼走廊,就听到猛猛拍桌子的声音。
她快走两步,好家伙,沙发上坐了一溜的人,老头子单独坐在对面,一左一右还有两个人守着,活像古代的三堂会审上演。
陶枝走进去,覃家人瞥了她一眼,看她拎着根晾衣杆,没多想,以为她刚收衣服来着。
她未语先笑:“哟亲家来了?来之前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只见对面的人脸上讪讪的。
大儿媳接话:“我以为您回村去了。”
“你们这么老远来,没有做到扫榻以迎,倒显得我们失礼了。”话锋一转:“亲家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刚才陶枝的一顿乱拳,差点给覃家人整不会了。现在陶枝开口问,他们顺着竿子往上爬,迅速拾起刚才的话题:“亲家母,我女儿自从嫁过来,上孝公婆下敬丈夫,现在还给你们生了个大胖孙子,我们就想问问,你们家可有什么打算?”
陶枝坐老头子旁边,问他:“程晖呢?”
程向前回答:“一早就出去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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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陶枝转向覃家人,“这是瞧着我家没人,您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覃老头说:“亲家母这是什么话?厉敏她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的嘛。看在她辛辛苦苦,给你们生了长孙的份上,做爷奶的多少也得有点表示吧。”
“方便问下,作为您的长外孙,您家准备给多少?”
覃厉敏她弟,覃大宝冷哼一声:“他姓程,又不姓覃。”
陶枝施施然往后一靠:“我不介意他改姓覃。”
覃厉敏一脸的不置信,“妈——”
陶枝摆摆手,打断她:“我尊重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这种事不需要和我们商量。”
覃老头沉下脸:“亲家母,别岔开话题。”
陶枝也不客气了:“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听说你叫厉敏她小姑子,读完高中还要考大学?”
陶枝点头:“当然。”
覃老头直拍大腿:“一个姑娘家家的,迟早都要嫁出去,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我有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覃老头被噎了一下,气急之下一拍桌子:“亲家母,别怪我说话难听,那是你的钱吗?那是程晖他们的钱。”
陶枝看了一眼快开裂的茶几:“程晖的钱不是都给你们了吗?整整十万块,就结个了婚,一分都没带回来。”
覃大宝指着她的鼻子:“我姐说了,那是她的彩礼,你休想再拿回来,那钱她已经都给我了。”
陶枝摇摇头,覃家已经没救了。一个教育工作者,教出这么个玩意。每次来家,没喊过人,坐下就吃,看到就拿,半点教养都没有。也许人家觉得,这是自己大姐家,不讲求那些虚礼。陶枝可是亲眼看见了,覃厉敏源源不断的,抽程家的钱去供他挥霍,养得他胃口越来越大,满足不了他狮子大开口的时候,他都能对自己的爹娘和大姐拳打脚踢。唉,这就是报应。
陶枝扫视一圈,她就差直接开骂了,可是覃家人脸皮厚,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满脸自得。她的目光在大儿媳身上停留,覃厉害感觉像被猛兽盯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背后出了一层白毛汗。
覃厉敏连忙躲去她妈身后,借此回避她婆婆的视线。
陶枝摸摸下巴,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家子就没一个好的。
覃老头觉得陶枝在胡搅蛮缠,不想再跟她对话。他转去问老头子:“程老哥,你是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看?”
程向前还好声好气回他:“在我们家,老婆子说了算,我们都听她的。”
覃老头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开厂,当老板,挣那么多钱,结果你听她的?”
程向前理所当然的点头。
覃老头呸他:“你简直丢尽我们男人的脸。”
陶枝嗤一声笑出来:“像你这样卖女求荣的,才叫男人?”
覃老头恼羞成怒,站起来一巴掌就挥过来。
陶枝一棍子就扫过去,用力之大,覃老头的手背,立马肿起一道红印子。
覃家的青壮都围过来,程向前挡在陶枝面前。
覃老头得意地说:“亲家,女子无才便是德。实话告诉你,想拿程晖的钱,供她小姑子读书,我们一家都不同意。除非你把家分了,不然这事没得谈。”
陶枝拉过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下,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她。
她笑盈盈地问:“哦,这家你想怎么分?”
覃老头看陶枝这样,以为她怕了。也是,一个女人,难道还能翻天了不成?他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挥挥手叫子侄们散开。
2. 第 2 章
覃老头舔着脸:“我们要的不多,你两个儿子一人一份,然后给大孙子一份,你们俩自己留一份。然后是工厂赚的钱,每个月都一分为四,公平公正,你看怎么样?”
陶枝依然笑眯眯:“我看~你们长得这么丑,想的倒是非常美。”
覃厉敏的身子晃了一下,马脸上满是愤恨不甘,她怀疑婆婆在指名道姓。
覃大宝牛眼一瞪:“你这老不死的......”
陶枝懒怠和他说话,有人生没人教的崽子,她端起面前装水的碗,碗里的水就像一记耳光,劈头盖脸地冲他而去。
覃大宝“啊”叫了一声,覃老太看到心肝被欺负,扑过来就想打陶枝:“我和你拼了。”
陶枝没等她到跟前,顺势把手里的碗一扔,“咯”一声闷响,在覃老太脸上开了花,然后才滚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一股热流顺着她额头往下,覃老太手一摸,放声尖叫:“血!血!”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陶枝撇了撇嘴,这也太不经吓了,可惜覃厉敏接住了她,不然她倒是很想看看滚地葫芦。
覃老头居然还坐得住,他冷森森地盯着陶枝:“亲家母这意思,是不同意分家了?”
陶枝掏掏耳朵,“哪里来的狗在吠?我都听不到人说话了。”
覃老头突兀的笑了:“敬酒你不吃,看来你要吃罚酒。大侄儿,我们砸!”
他带过来的覃家人,有一个算一个,看到什么就砸什么。
陶枝把电话抢过去,直接拨了妖妖灵,“喂,警察同志,我要报警,有人上门来敲诈勒索,他们没有得逞就开始砸东西,我的生命财产受到了严重威胁。”
那个年代,特别是在农村,人们的法律意识,普遍都很淡薄。即便听到陶枝在报警,他们也没人想到要阻止她。当然,如果有法律意识,才不会没事就挥拳头。因为在村子里,去给同村的人撑腰,这是很常见的事。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以前也没出过什么事,所以他们犯了法,自己也不知道。倒是覃老头很警觉,他大声暴喝:“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电话线拔了。”
陶枝早防着这一招,她把电话线团吧团吧,抱着座机一起躲在角落。
她和警察说:“您听到了吧?我家在......你们可要快点来啊。”陶枝迅速报出地址,再啪一声把电话挂上。
陶枝把老头子推出去,接着把门给关上了。她对这一群强盗没任何好感,她露出今天最灿烂的笑容,“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能耐。”
陶枝把棍子武得虎虎生风,有一个算一个,专门敲他们的关节处,痛得他们哇哇大叫,有些还直接倒地缩成一团。覃大宝怀疑他们在演戏,就为了不打女人,因为这话说出去不好听。覃大宝很气,威胁说再不出力,回去后一分钱都不给。他一边说一边捏着拳头,自己就冲了过来。陶枝迅速侧身避开,转到旁边一脚踹向他的腘窝,只听得咔哒一声,覃大宝直接跪在了地上。
覃老头看着倒地的覃家人,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平时都是他压着别人打,最多上两三个人就够了,人太多了变成聚众斗殴,这事就没那么好糊弄。
覃厉敏抱着她妈无法动弹,现场站着的就剩他一个了,覃老头第一次产生了退意。但他又舍不得到手的好处,女儿可是答应他了,钱到手后给家里一半,先盖新楼房,再买两辆本田。
程曼带着警察上来了,陶枝瞧见程安也在,她向他点了点头。
覃老头咬着后槽牙:“亲家母,儿女大了,迟早要分家的,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陶枝谢谢他:“可别,我受不起。有什么事,你和警察说吧。”
民警同志站在门口,看到满地的狼藉,有被砸烂的桌椅,倒地的饮水机,图纸和绘图工具,还有各种账本乱飞。警察同志冷着脸:“全部人,都给我出来。”
程曼第一个冲过来,朝陶枝竖大拇指:“妈,你是这个。”
陶枝说:“去去去,别挡路。”她也看到大儿子,站在老头子旁边,七魂像丢了六魄。
民警例行了解情况,粗略计算完损失后,把这群人给打包带走。覃老头带来的人,听着那一项项的赔偿金额,脸色是越来越苍白了,最终得出一个不小的数目。有人心底恨死覃老头了,想着回去之后怎么找补损失。
陶枝要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只会哈哈大笑,然后再补一句:“这就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更可怜的是,这群不知情者,还得自个骑自行车,自己把自己送进派出所。警察同志前后押队,负责一路跟着他们。
唯独留下覃厉敏和覃老太,陶枝懒怠看她们,吩咐程晖送她俩回去。
覃厉敏哭丧着一张脸:“妈,这就是我家,我哪也不去。”
陶枝不看她,只望着程晖。程晖把摩托车开出来,叫覃厉敏扶丈母娘上车。
覃厉敏不动弹,就在那抹眼泪。
程晖严肃地看着她,覃厉敏这才发觉,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的老公,原来也是有脾气的。她不敢在这时候触霉头,只好跟着上车,一起被送回乡下娘家。
陶枝叫老头子:“你和我去趟派出所。”
程向前问:“还有事?”
“找安子反应情况,刚才人多眼杂,有些事不方便说。”陶枝说着,从桌子底下翻出录音机,把里面的磁带装进包里。
程向前瞠目结舌,“这个玩意,什么时候跑那去了?”
陶枝白他一眼,“我抱着衣服进门的,你忘了?”
“那没注意。”
“不重要,出发吧。”
程向前跨上CG125,看着陶枝坐好,才开始扭油门,车子像乌龟一样爬着走。
陶枝也没管别的,她直接去找程安,安子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她把磁带递过去,盯着程安的眼睛说:“这是今天的录音。我要说的是,安子,你追查下覃老头,就我之前知道的,除了今天你看到的□□,还有威迫利诱村里的妇女,横行霸道欺压鳏寡老人,把人家的钱财占为己有等等......”陶枝恶狠狠地说:“如果查实了,最差最差,先把他从小学校长的位置上撸下去,让这种人为人师表,只会祸害祖国的花朵,他多在位一天,恐怕女老师也不得安宁。”
程安感觉到责任重大,他直觉这不是小案子,他得找信得过的同事一起。但是,他有疑惑:“婶婶,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陶枝总不能告诉他,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因此,她早就想好说辞了。
“覃玉芬,你认识她不?”
“记得,二堂哥的老婆。”
“我们这个儿媳妇,就是她给介绍的。我之前发现这个人,和相看时很不一样,我就去找玉芬,想问个明白。刚开始她还不肯说,我每次都带两块猪肉去,后来她才偷偷告诉我,其实她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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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媒的,因为古话说了: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但是是覃老头把她爸妈,关在柴房里不给吃不给喝,逼着玉芬把覃厉敏介绍给我们。人家还发话:只许成功,不许成败。其他的事件,都是之后陆续听来的。”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我也得听听别人怎么说。后来我找人去覃家村,花钱撬开村里人的嘴,结果呀,他那些破事,村里好多人都知道。我这两下一对证,发现玉芬没骗我。”
程安气到拍桌子:“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他向陶枝承诺:“婶婶,你放心,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一定尽我所能,将他绳之以法,让他罪有应得。”
陶枝放下心中大石,“好孩子,婶婶信你。”
她这种行为,在书上有个词,叫釜底抽薪。陶枝这下把自己给逗乐了。
回到家,几个儿女都回来了,仿若被轰炸过的办公室,也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
程曼邀功:“爸,你那些文件和图纸,还有本子和工具,我们没敢乱动,理整齐了给你放一边。”
程向前二话不说,麻利地掏出五块钱,程曼嘿嘿笑着接过,看他俩熟练的程度,这种交易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陶枝走到厨房,大女儿正在做饭,部分饭菜已上桌,她高喊一声:“吃饭了。”
一家人陆陆续续进门,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家里本来有煮饭阿姨,但今天是公众假期,厂里的人全部放假,阿姨也回家过节了。正因如此,在市里上班的大女儿,才能有空回来看看。
好几天没见大女儿了,陶枝笑眯眯的给她夹菜,旁边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妈,我也要。”
陶枝看着耍宝的小儿女,给这两人都夹了一筷子。
大儿子安静地吃饭,从头到尾都沉默着。
陶枝这四个儿女,各有各的性格特点。
大儿子程晖,今年二十六,跟着老头子干。妻子叫覃厉敏,无业。儿子叫程明澄,现在三岁,上幼儿园小班。
大女儿程星,二十三岁,在市里的食品厂上班。丈夫叫赵钧,在市里的药厂打杂。女儿叫赵今禾,现在一岁,赵钧的妈妈在带。
小儿子程晙,二十岁。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现在和朋友折腾他的小买卖。
小女儿程曼,十七岁,高二在读。
陶枝问程星:“小赵呢?”
程星回答:“他今天值班。”
“你怎么不带今禾回来?”
“婆婆说宝宝还小,怕吃到凉风闹肚子。”
陶枝撇撇嘴,这个小老太,这是怕孙女亲近外家。
还有一个不在座的,压根没有人提起。她的座位已被挪走,就像这个人没存在过。陶枝猜是两个小机灵鬼干的好事,总之陶枝感到心情舒畅。
回娘家的那位,单瞧她干的一桩桩事,两老本有的面子情,今天也被消磨殆尽。她和这个家的缘分已尽,就看程晖要怎么取舍了。
陶枝余光看到儿童餐椅,猛不丁才想起大孙子,她问程晖:“明澄呢?”
不管他妈怎么样,稚子无辜,陶枝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程晖这时才说:“他妈把他接走了。”
陶枝默了默,“也好。”
程晖张了张嘴巴,紧接着又闭上了。
程晖的欲言又止,陶枝不是没看到,但她今天太累了,不想额外再给自己添堵。
3. 第 3 章
关于覃家上门逼着要钱,她上辈子就没遇到这事,应该是她死后才发生的。
她就说,怪不得她死后,覃家过得那么风光,原来他们把程家的钱,都划拉到自己的碗里了。抢了别人的钱,肥了自己的腰包,这日子能不滋润吗?陶枝也明白,程晖的不作为,也是帮凶的一环。
她真是完全想不到,寄予厚望的大儿子,长大后是这么个德性。但是回过头仔细想想,老头子若不是遇到她,也是个被人欺压的主啊。大儿子这个性格,撇开后天形成,也可以说是遗传。怪不得婆婆当时一眼就相中了她,给多少彩礼都愿意,就为了把她娶进门,这是为了让她撑起这个家呀。
婆婆是大家出身,读过书,有眼光,会看人。可惜她没有,想学婆婆做事,找个厉害点的儿媳,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给儿子娶了这么个败家玩意。也怪她和老头子,一心扑在工作上,反而疏忽了家庭。
而且,刚才离得近的时候,陶枝隐约在覃厉敏身上,闻到一股很熟悉的药味。陶枝也观察了她的手,指尖有残留黑色的渍。陶枝心里敲起了警钟,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怪不得一家从来不去她坟前。现在她只想知道,程晖他,到底知不知情?
安静地吃完这顿饭,就各自回房休息。
夜深了,陶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自从九二年,老头子退休后,开了这家机械厂。因为他技术好,同时也会创新,不好的还能改进,别的厂啃不来的订单,老头子基本都能接。他自己画图,自己设计,自己跑业务,一点一滴的,从父子三人开始,到现在的五十人小厂。虽说不是千人万人大厂,陶枝已经特别自豪了。具体赚了多少钱,只有夫妻两个知道,反正他们家一向节俭。外人看到算值钱的,就是这两栋三层宿舍楼,还有厂房,机器,和底下的地皮。
陶枝就记得,覃厉敏回娘家时,人家问她婆家是不是很有钱?覃厉敏就说:“几十万肯定是有的。”要知道,那时候月工资才几百块,农村一年可能就挣个两千,几十万,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数字。所以覃家铤而走险,也要咬下程家这块肥肉。
在他们房里,有个大衣柜。陶枝把保险柜,藏在衣柜最深处,存折就锁保险柜里。陶枝其实没想防家里人,主要是工人们也一起住,她觉得还是保险为上。看到今天被动过的抽屉,陶枝就庆幸,保险柜说不定已经立过功了。
陶枝睡前翻了下存折,现在他们的定期存款,就已经有两百万了。还有预留的流动资金,再加上这些物业机械,他们的身家已然很可观。
财帛动人心,几十万就能引来豺狼,难说后面不会有虎豹。如果没有自保的手段,住在郊区其实并不安全。
陶枝再想到子女的下场,她的心像被油煎一般,滋滋滋的痛彻心扉。
程向前睡在另一张床,被她翻身的动静吵醒。
自从老头子呼噜越来越响,陶枝就赶他到别的房间去。不过陶枝心脏不好,程向前就又搬回来,但是是分开两张床睡。这其实也避免了陶枝的尴尬,她默默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点赞。
程向前问:“阿枝,睡不着?”
陶枝坐起来,“程哥,我和你商量个事。”
程向前先去开灯,再去给她倒杯水,然后才坐下:“你说。”
“我想搬家。”
“搬到哪里去?”
“我们一家子,都搬到市里去。”
“那这个厂子怎么办?”
“厂子得继续开,还有这么些工人呢。你可以住厂里,或者你请人管。”
“怎么突然想搬家了?”
“今天的事提醒了我,咱们家这日子,在乡下太扎眼了。再者,曼曼高二,还有一年就要考大学,这镇上的高中,和市里的高中,师资力量就不一样。”
“第三,村里人都喊着要进城,,我们现在有这个条件,干脆趁机先搬了去,顺便给他们趟一下路。”
陶枝喝了口水,接着说:“第四,如果程晖能离了,带上孙子远离覃家人,这孩子就不会被教坏,程晖也不会被他们缠上。”
“第五,星星就在市里,我想离她近点,这样她随时可以回娘家,我们有空也能去看外孙女。”
“第六,小的还没结婚呢,如果去到市里,找个条件好点的,家境相当的伴侣,是不是能少一些糟心事?”
“第七,钱放在银行,又不能生娃,干脆换成市里的物业,每个孩子都有,算提前分家了。这样就算我哪天死了,也不用担心他们无瓦遮头。”
“最重要的一点,给机会孩子们走出去,看他们能不能闯出一番新天地。”
陶枝侃侃而谈,有理有据的,程向前看着特别高兴,他感觉老婆子在发光。他说:“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你按你想的去做吧。我没意见,都听你的。”
陶枝一时忘了,程家的优良传统,就是主打听老婆的。既然老头子同意了,她的心结就放开了。
“那让程晙陪我走一起,我明天就去市里寻摸房子。”顿了顿,陶枝又说:“这事先不告诉孩子们。”
程向前想了想,“是要瞒着程晖吗?”
“覃家的事还没了,先看程晖怎么处理吧。”陶枝适时打了个哈欠。
“时间不早了,睡吧。”程向前把灯给灭了。
陶枝一夜好眠。
翌日,陶枝叫上程晙,两人摇大巴去市里。在车里闷了三个小时,下车后,程晙揉着屁股蛋,嚷着腿都坐麻了,陶枝则扶着树在干呕。
程晙见到有卖凉茶的,连忙跑过去买两碗,他一口气喝完,然后再端给他妈。
陶枝喝了,感觉好不少,但还是不够,她想吃口辣的压一下。
把碗还给凉茶铺,程晙找了辆三轮摩托,叫师傅载去好吃的饭店。
陶枝深感安慰,这就是小儿子的长处了。别看他读书不行,出门在外,他还真是有一套,为人处事有分寸,做事也妥妥贴贴的,所以他的朋友不老少。上辈子,程向前老了,就愿意跟小儿子过。
三轮车司机,把他们送到一家餐厅,还没下车,就瞧见店门口排了长队。师傅极力推荐:“这家店,您别看它小,在我们这,出了名的好吃,价钱也算实惠。”
程晙问:“妈,你能等吗?”
陶枝没那么矫情,“没问题。”
程晙邀师傅一起:“看您地头熟,我们刚来,想找个指路的,您这车可以包日吗?”
陈大山乐开花,包日当然好啦,不用在路边吃灰,也不必担心没客。他忙不迭答应:“五十块一天,行吗?”
程晙知道行情,这个价很良心。他说:“那就拜托您了。”
陈大山赧然:“这孩子,真客气。”
饭菜确实不错,价格也很实在,程晙不禁对陈大山高看一眼。
吃过饭,他们开始满市区转。新建的楼房不多,陶枝看过都不满意,除了小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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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根本就不够住。又一套房被否决后,陈大山就问:“大姐,你愿不愿意看地皮?”
陶枝眼睛一亮,和程晙对视一眼,立即应声道:“看看看。”
陈大山边开车,边给他们介绍。陶枝一听地理位置,就很满意,那里是以后的新城,并且城市规划做得很好,路宽,绿化好,还干净。
“不过,”陈大山停了一下:“这人是我亲戚,他急需钱周转,他是想把三百平一次性给卖了。”
陶枝一听,更心动了,因为她记得,好像明年还是后年,就不给在城里自建房了。陶枝顺着他的话说:“我们先去看,万一他愿意分开卖,老弟你不就能挣一笔介绍费?”
陈大山一听,果真更热情了。
陶枝去到地盘,一眼就看中了,她脑子里连房子怎么建,都已经开始有想法了。但她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叫陈大山约他的亲戚。
亲戚很快来到,隔壁有个茶馆,,他们就进去里面谈。
业主说:“我这地三百平,不单卖,一口价45万。”
陶枝问:“您有几本土地证?”
“三本。”
“每本一百平?”
“差不离。”
“如果是几个人合资,您这边能接受吗?”
“只要一次性给足钱,你们这么买我不管。”
“那您给个实价?”
“45万已经很实在了。”
“据我所知,现在的商品房,一平才一千块,您这单单地皮,就卖我一千五?”
业主也不生气:“商品房它没有地啊。”
陶枝微微笑:“您这地也只有70年呀。”
“但是你可以随便建。”
“但是您这地,是在郊区呀。”
业主反复确认:“你们是全款支付吗?”
陶枝直视他的眼睛:“我保证,农村人都想进城,我们存了半辈子的钱了。”
业主咬咬牙:“43万,不能再少了。”
陶枝寸步不让,“40万,我马上带人带钱来,我们明天就能签合同。”
程晙仿佛看到两人之间,噼里啪啦在闪着对线的火花。
业主的眼睛都红了,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哭了:“42万,不能再少了。”
“成交。”陶枝也很爽快,“去律所找位律师,我们签一份协议。”
业主没想到陶枝这么时髦,还知道请律师呢,幸好他不是个骗子。
程晙拿着协议,一脸的不置信。他回过神来,手搭着陶枝,夸赞道:“陶女士,你今天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兵贵神速。”
陶枝拍掉他的手,“别贫嘴,我们去一趟你姐家。”
“啊,这个点吗?我们不回去了?”
陶枝瞪他:“就过去说句话的功夫。”
程晙投降,“您说了算。”
还是陈大山送他们去,在食品厂宿舍门口,陶枝付了他80块。
“这是今天的车费,介绍费要等我们先过了户。”
陈大山很高兴,“那明天我继续接你们?”
陶枝同意了。
程晙以前来过,他认得路,可以直接带陶枝爬家属楼。
刚走到605的门口,就听到一声惨叫,把陶枝吓一激灵。
她纳闷:“这声怎么有点耳熟?”
陶枝突然觉得心慌,她拉住程晙的手,急声问:“你姐住的哪一户?”
4. 第 4 章
陶枝现在心跳得很快,她甚至开始怀疑,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其实已经死了?要不然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她未经历过的事,统统凑到一块发生了?
程晙顺着妈妈的视线,看到603门口围着几个阿姨,还有一位在不停敲门。他第一念头就是程星出事了,立马要冲过去看什么情况。
陶枝扯住了他,她逼着自己冷静。她说:“你赶紧去派出所,把民警同志带过来,越快越好。”
程晙点点头,他知道派出所在哪,他扭头就跑下楼梯。
陶枝一个箭步过去,靠近一点就能听到,里面不仅有女人沉闷的哭声,还有小孩子在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听得人心都快碎了。
陶枝分开众人,挤到603的门前,她想确认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烫羊毛卷的大姐,既嫌弃又担忧的说:“这家男的,又在打老婆了。”
陶枝一听,预感被验证,怒火一下就冲上头。
她砰砰砰地拍门,“赵钧,我是你娘。”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大喘气的声音:“蒙谁呢,我娘逛公园去了。”
陶枝冷声问:“丈母娘是不是娘?”
“哈,我丈母娘只会呆乡下,她可从来都不进城的。”
听到这话,陶枝很想深刻反省下自己,但眼前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
她往后退了两步,助力之后飞起一脚,只见薄薄的木板门,中间直接破了一个洞。
周围仿佛被静音了一样,除了小孩的哇哇哇哇,一时其他声音都消失了。
陶枝出声了:“赵钧,我希望你能开下门。”
“咔哒”一声,门开了。
陶枝第一眼就去看程星,只见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蹲坐在地上。她闻声抬起头,小脸上的五指山清晰可见。
陶枝进屋,反手给了赵钧两个耳光,她盯着他:“我等会再找你算账。”
赵钧下意识想还手,但一看到是丈母娘,理智逼他把手给放下。这时,他的鼻血才缓缓流下来。
一米七几的大男人,在一米五几的陶枝面前,瞬间乖巧得像个孙子。
你以为这是武力压制吗?不,是金钱那强大又邪恶的力量。
陶枝过去把程星扶起,给她垫了个毛巾,让她安坐在沙发上。
陶枝感受到程星整个人在发抖,于是她很温柔很温柔,把女儿的头发往后拔,露出了红肿的脸颊,和被打到充血的眼睛。她心痛得眼眶都红了,给程星呼呼吹气,哄着她说:“星星,不怕,妈妈来了。”
小宝宝孤零零的,躺在冰冰凉的地上,没人管也没人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陶枝安抚了女儿,就立马过去抱起她。一入手,陶枝的第一感觉,是轻,宝宝轻得像一根羽毛,感觉随时都可能会飞走。陶枝掂了掂,一岁的小宝宝,像六个月婴儿的体重。宝宝小小的一张脸,只看得到眼睛,特别大,黑黝黝的就盯着人,陶枝的眼泪都下来了。
这就是她曾经粉雕玉琢的外孙女。
屋内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屋外却聊得热火朝天。
得益于陶枝刚才那一脚,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也就没人当着她面,说什么程星不好的话。
仔细听,风评简直一面倒。
“都说打人不打脸,小赵这次可真狠。”
“一看就是打上瘾了,以前还只敢打身上,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
“我们劝也劝了,也没少想招,结果照样动手,我们也没辙了。”
“说到底还是得小程立起来。”
“难啊,娘家又不来人,被打多了会怕的。”
“还是你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除了口头警告,又能怎么办?小赵又不在我们厂里,想罚款和降职都做不到。”
“这样不行的,我和你们说。打人没有付过代价,男人打习惯了就会一直打一直打。”
“狗改不了吃屎呗。”
“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说得都不敢让女儿远嫁了。”
“有条件当然留在身边啦。”
“我女儿说了,她不想结婚,以前我还不理解,现在我打算随她去。”
这一声声一句句,陶枝像当众被审判,每一个字都像在诘问她。她的心仿若在滴血,是做父母的失职,才让女儿瞒她至今,受苦受难也不回家说一声。用后世年轻人的话来说:“是因为家里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外孙女的小手在拍她。陶枝回过神,小女孩给了她一个笑容。
陶枝的心都要化了,她捏着嗓音说话:“好宝宝,乖宝宝,外婆的亲亲小宝贝。”
程晙带着民警上来,引得门外一片哗然。因为这事而报警,这年代可当真少见。这些阿姨们像打了兴奋剂似的,不禁没有走开,反而人越聚越多,大家都活跃在吃瓜的最前线。
警察同志呢,深知大妈们的战斗力,顿时感到头大如斗。
陶枝倒是求之不得,见证的人越多越好。
房门大开,光线充足,还有邻居进来占据有利位置。
大姐们争先恐后的,“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这个小赵啊,三天两头就打人,我们劝也劝了,一点用都没有。”这是厂工会的。
“刚开始小两口还好好的,小赵他妈一来,那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着吵着,小赵就开始动手了。”这是住隔壁的。
“都怪我叫小程忍一忍,害闺女今天被打成这样。”这位大姐戏比较多,还拉起程星的手,默默的擦起了眼角。
陶枝看着嘴角直抽抽,要是真心想帮忙,今天不至于连个门都敲不开。
“要说这赵家老太,说是来带孙女的,每次见她吃完饭,嘴巴一抹就出门了。小赵也不管事,小程还要上班,都是我们这些邻居,看到小宝宝可怜,不忍心帮忙带一把。”这位是邀功的。
“是啊,小程要上班,要做家务,还要带小孩,没有人帮忙,小程都没抱怨。你说这么好一个姑娘,还对人家又打又骂,赵家人简直丧良心。”
一人一句,把赵钧的遮羞布,扯了个底朝天,但没人告诉警察同志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只好问程星:“你说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程星。
程星往后缩了缩,陶枝一手抱娃,一手抚着她的背,默默给她力量。
程晙适时递上一杯温水。
程星小小的喝了两口,牵扯到脸部的痛处,不禁“嘶”了一声。
陶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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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视线顿时射向赵钧,赵钧难得感到坐立不安。
程星的声音暗哑,她慢慢开口:“昨天我上大夜班,今早八点钟才回来。到家之后,我洗漱完,就准备抱着宝宝睡觉。”
“我刚上床不久,婆婆就起来了,在那摔摔打打的。我好声好气叫她小声一点,她就开始骂我:‘回来饭也不做,碗不洗地也不拖,就会一张嘴说说说。’我气不过,回了她一句:‘要不您出去上班,我在家带娃干家务?’赵钧出来听到,二话不说,扬手就过来了。”
“赵钧像是警告,扇了我一巴掌后,消停了。婆婆在旁边补了一句:‘活该。’说完她自己出门去,倒是把宝宝给吓着了。宝宝一直哭,我又累又困,没办法一直抱她,宝宝就没被哄好。赵钧嫌吵得慌,吼了宝宝两句,我回嘴他就开始揍我。”
程星又补充:“他给了我一脚,我站不住,才把宝宝放地上的。”
围观群众的听完,看向赵钧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有人“呸”了一声:“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才会打女人出气。”
还有人大喊。“把他抓起来。”
赵钧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陶枝清楚这不可能,因为针对家暴的法律条例,还要好多年后才会出台。
无法可依,民警也没办法,他问:“让他赔礼道歉,再叫他写保证书,可以吗?”
“赔礼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来干嘛?”这是头铁的,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陶枝肯定会笑出来。
她适时的出声:“谢谢各位邻居,也谢谢警察同志,保证书我们肯定要,但我也想带我女儿,去法医室检查一下。”
警察愣了:“你想去验伤?”
陶枝点头:“对,我们自费,不给国家添麻烦,拜托您给行个方便。”
警察摇头:“没有这种先例。”
陶枝没有退让:“那我们自己去医院呢?”
门外的大姐们在虎视眈眈,警察同志也不能不考虑舆情。
“只要医生愿意,这个我们管不着。”
陶枝满足了,她要的就是这个。
“那事不宜迟,先写保证书吧。”
赵钧一听什么验伤,顿感大事不妙,他冲着程星嚷嚷:“你要敢去医院,我就不写保证书。”
他这话一出,简直把人民警察架在火上烤,这下,他是不想写也得写了。
赵钧被压着写保证书,程晙从门外拉了个人进来。
一个肩上挎着相机的年轻人,白衣黑裤,神采飞扬。
程晙露出两排大白牙,高兴地对陶枝说:“妈,我朋友,于思飞。”
陶枝也很高兴,真是天助我也,臭小子今天要记大功。
她笑着对于思飞说:‘小于,接下来要麻烦你,帮程晙姐姐拍几张照。”
警察同志一看,人家这是有备而来啊。他们已经失了先机,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说什么出格的话。他瞄了一眼赵钧,心里为他点了根腊。
程晙扬声问大妈:“哪位姐姐能借下今天的报纸?”
“我有,我去拿。”
“谢谢姐姐,你果真人美心善。”程晙把人夸得乐陶陶。
程星拿着报纸,于思飞对准她的伤处,不停地按下快门。
5. 第 5 章
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来,赵钧恐怕不能善了。
陶枝的做法,她们看不懂,也猜不透,莫名就是觉得她厉害。
在场知道陶枝意图的,恐怕只有警察同志了。
但他深藏功与名,默默支持陶枝,给她行方便之门。
陶枝心存感激,打算明天就去做面锦旗,大张旗鼓的送到派出所,表扬这位“一心为民”的警察同志。
陶枝不由地庆幸,下午只付了两千定金,身上还留有一千备用。
她要赶在医院下班前,去给程星做伤情鉴定。
赵钧把保证书写好,时间已所剩不多。
陶枝接过这张薄薄的,但却重如千斤的纸,她再次感谢警察同志。
她用围巾把程星遮上,一手抱着外孙女,就准备先行离开了。
于思飞见状连忙开口:“阿姨,我有车。”
“谢谢你啊小于,你今天可帮大忙了。”
“阿姨,不用客气,我和程晙是异性兄弟。”
陶枝闻言笑了出来。
于思飞开的是一辆皮卡,陶枝和程星上车后,一路疾驰着往医院去,程晙则留下来办事。
他先目送警察同志离开,接着给程星和小宝宝,收拾衣服和日用品,最后笑着和阿姨们说再见。
这一刻,曲终人散,没有人再回头多看赵钧一眼。
陶枝临走前,给程晙塞了五百块,他麻利去宾馆开了两间房。今天他和陶女士,决定是回不了家的。他打电话回去,叫老爸带着钱,明儿一早赶来市里。
在电话里,他没说程星的事,免得老头子担忧。再说了,他也不知陶女士有什么打算,一家之主的心思,还是少猜为妙。
程向前应得爽快,反正陶枝决定的事,他照做就是了。刚结婚没多久,他妈妈就说过:“遇事不决,听老婆的。”二十七年了,他一直把这话奉为圭臬。
有钱能使鬼推磨,陶枝给医生塞了钱,伤情鉴定顺利进行。明后天就能拿结果,陶枝这才舒了一口气。
赵今禾小宝宝很乖,小手抓着外婆的衣服,在外婆怀里睡得正香。小孩子敏感,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小人儿一清二楚。
于思飞还在外面等着,他见到陶枝她们出来,就说:“阿姨快上车,我知道程晙在哪,我送你们过去。”
陶枝欣然接受,人帮我我帮人,人情欠来欠去的,感情才会变深厚。
于思飞送她们到宾馆,下车陪着陶枝进去,前台一见到他:“哥,你怎么来了?”
于思飞问:“见到你程晙哥没?”
“见到了,不过他刚出去了。”
“这是你程晙哥的妈妈和姐姐,你带她们先去房间休息。”
“好的哥,那你呢?”
“我先回家了,还有事要忙。”
他转过去对陶枝说:“阿姨,这是我堂妹,于思甜。宾馆我们家开的,您放心在这住。”
于思甜人如其名,是哥软萌萌的甜妹子。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哥说得对,阿姨您有事就找我,程晙哥不在也没关系。”
陶枝笑了,回了一句好。
所幸程星还包着脸,没有吓到其他客人。进了房间,陶枝放下赵今禾,再帮她解开头巾。
过了半下午,淤青开始散开。不过医生说了,大多是皮外伤,过几天就会好。
陶枝的心放回肚子了,她问程星:“今禾平时吃什么?”
“和我们一样,吃粥饭。”
陶枝无奈,下楼找于思甜:“甜甜,你知道哪里有奶粉卖吗?”
“出门右转,往前走五十米,有个百货大楼,那里就有奶粉卖。”于思甜回答。
“谢谢你啊。”
陶枝买回奶粉,小今禾也醒了。陶枝把她抱起,笑着问:“宝宝饿不饿呀?”
小今禾听懂了,眨巴着大眼睛,指指自己的小肚肚,奶声奶气的说:“饿,饿。”
陶枝早就被俘虏了。她用温水泡了奶,用勺子慢慢喂宝宝。小今禾喝完奶,头一点一点的,又想睡觉了。陶枝轻轻拍她的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把宝宝放下,再多拍几下,确认睡熟了再起身。
陶枝坐到程星对面,“来,跟妈说说,他们家都是怎么对你的?”
程星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她好像突然找到了依靠,扑到陶枝的怀里,死死咬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哭得像要撅过去一样。
陶枝就这样抱着她,心逐渐的坚韧冷硬。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经历的,都会变成将来的财富。怪只怪,她把女儿教得太善良,太没有棱角,也太会为别人着想了。
程星情绪慢慢冷静,陶枝等她自己平复。
程星开口:“事情要从生了宝宝说起。”
“我生完今禾,还在医院住着,婆婆就来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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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第一次,她一看是女孩子,脸上就很不高兴,没坐多久就走了。第二次来的时候,今禾的小手张开,她看到宝宝是断掌,脸色变得黑如锅底,就好像谁欠了她钱一样。”
“然后,婆婆避开我,把赵钧拉到门外,悄悄商量着,要不就把今禾给送人。幸亏当时在医院,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之后我婆婆回老家了,没人在赵钧耳边念叨,他也就把这事给放下了。”
“等我出了月子,准备去上班,婆婆她又来了,这次她还带着小叔子。妈,我那宿舍您看见了,就一个大通间,带了个厨房和厕所,还是用衣柜隔的客厅,我们一家三口住刚刚好。结果婆婆招呼也不打,他们俩直接就住下了。这些不方便我都忍了,结果,她叫我把工作让给小叔子,专心准备二胎,顺便在家带今禾。”
“我说工作让不了,反正工厂在招工,就让小叔子去报名。就这样,他都考不进,婆婆就对我很大意见。”
“小叔子呆不住,自己回老家了。婆婆说帮我带娃,好让我专心工作,她借机就留了下来。从那之后,我每个月开始给家用。”
“这钱是越要越多,我觉得不对劲,就去问婆婆。她呼天喊地,说我不信任她,嫌她想要逼死她,一哭二闹的,邻里都来看热闹,我只好不了了之。”
“我和赵钧沟通,叫他也给钱婆婆,他说他没钱。一翻口袋,刚发的工资,不出三天就见底。”
“这次我生气了,骂他不顾家,光顾着自己,完全不替女儿着想。他比我火气更大,说只有我把赔钱货当宝,他们家一点也不稀罕。”
“他居然这样说宝宝,我眼泪都要下来了,就挠了一下他的脸,紧接着赵钧他就还手了。他打完了,还笑嘻嘻的说:‘你娘家有钱,你回去借一点啊。’妈,我完全没想到,人会变得这么恶心。”
陶枝点醒她:“乖女,不是人变得恶心,而是他之前隐藏得好,现在是爆发出来了。”
程星泪眼汪汪的,“他发现我打不过他,后来就如邻居所说,他应该是打上瘾了。他只要一个不顺心,一记耳光就过来了,完全不避婆婆和女儿。”
说到这里,程星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点也止不住。
陶枝看得心酸不已,每个小孩,都是妈妈的软肋,也是妈妈的逆鳞。对她如是,对程星也如是。
程星依偎着陶枝,好像突然回到小时候,妈妈依然抱着小小的她一样。
6. 第 6 章
陶枝摸摸程星的头:“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妈妈也基本清楚。你做得很好,那些不开心的事,忘掉最好,没必要一直记着。”
程星点点头,难过的那股劲过去了,她才想起问:“妈你和小弟怎么来了?”
陶枝很高兴她主动提起这事,她本来找程星就是想告诉她:“我们打算全家搬来市里。”
程星眼角还挂着泪,闻言一脸的期盼:“真的吗?什么时候?”
“傻孩子,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老爸的厂子怎么办?”
“程晙一直想买辆车,妈打算满足他,到时候接你爸两地跑。”
程星乐了:“那程晙肯定高兴坏了。”
“妈今天定了三块地,明天就交钱过户。我本来这样想的,我和你爸,程曼,还有你,我们一人一块。今天赵钧这个样子,妈妈有点不放心,所以得问问你,这段婚姻你打算怎么办?”
程星沉默了一会儿,她抬头,眼里有坚毅的光:“妈妈,我想怎样都可以吗?”
陶枝直视她的眼睛:“当然了,我和你爸,一直都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那我想离婚。”
“为什么呢?”
程星差点又要哭,不过这次她忍住了。她说:“他们赵家,欺负我就算了,漠视宝宝我不能忍。我也不放心,和不爱宝宝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想清楚了?”
程星坚定地点头。
“除了离婚,还有别的吗?”
程星心里没有底,她抓着陶枝的手:“妈,宝宝跟我,不要给他们,你有办法吗?”
陶枝给她吃定心丸:“交给你妈。”
陶枝继续问:“你要不要辞职?”
程星愣了,“可是我做得好好的,下个月还准备升小组长呢。”
“但是你们现在住着的,是不是食品厂租给你的宿舍?”
程星说:“对啊。”
陶枝点点她额头,“你脑筋怎么还没转过来?如果你退了宿舍,赵钧和他妈妈,他们俩会怎么样?”
程星福至心灵:“他们得搬出去。”
“那赵钧工作的药厂,有没有宿舍分配?”
程星终于开心了一点:“药厂只有房补,没有建宿舍,没房子分。”
“那他们没地方住了,是不是第一个念头就要来找你?”
陶枝继续:“这个还只是退租,等你一提出离婚,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如果第一时间找不到你,为了达到目的,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在厂门口堵你,在你回家的路上蹲你,在你经常出没的地方蹲守你?”
程星打了个寒颤。
“那你觉得,辞职这个主意怎么样?”
程星问:“那我就直接不回去了?”
“回去哪里?”
“宿舍啊。”
“你回去做什么?”
“我的东西,一件还没收拾呢。”
“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吗?”
“有今禾的照片,她的礼物,她的胎发、手镯、长命锁,还有我陪嫁的金饰,存折等。”
陶枝叹了口气,本以为可以不用出面,现在不得不面对面打擂台了。
“行,那明天我把正事办了,再陪你回去和他们谈判,我们争取协议离婚。”
第二天,程向前来到市里,带着两个工人,和一袋子现金。
程晙昨天留了电话和地址,所以程向前直接到的宾馆。
一家三口一起去的房管所,业主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律师带着合同也到了。
他们当场清点现金,一手交钱,一手过户。
没多久,三张红彤彤的土地证,写着陶枝的名字,就这样到了她的手里。
业主但求交易成功,他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才不去管到底是几个人买地。
陶枝也不想多事,这一桩买卖,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陶枝把证件交给老头子,让他先带回家,她还得留下继续寻摸房子。
地皮买了,还得建房,这期间就只能租房了。
兵分两路,程向前先回去了,陶枝母子则回宾馆歇脚,这才发现陈大山在门口等着。
程晙这才恍然记起这号人。
有陈大山在,房子就很好找了。
不多时,就租下一栋三层小洋楼。
加起来,一共有十来个房间,程晙看了也很是满意。
陶枝刷刷刷签下合同,爽快地先付了半年租金。
陶枝问程晙:“你之前说想买一辆车,现在还想要吗?”
程晙喜上眉梢,眼巴巴看着陶枝。
陶枝一眼就懂了,她推开程晙凑近的脸:“别装乖卖萌,这么大个人,你妈我看了,都感觉有点恶心。”
程晙捂着受伤的心:“妈,您预算多少?”
“不超过我今天花的钱。”
程晙高兴坏了,他没想到老妈这么豪气。他给陶枝作了一个揖:“多谢老妈,那我看车去了。”说完他一溜烟地跑了。
陶枝摇摇头,程晙这跳脱的性子,也不知到底像了谁。
陶枝上楼去看女儿,只见程星搂着小今禾,两人睡得呼呼的。她笑着关上房门,去程晙的房里休息。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得把精神养足了。
睡醒之后,陶枝用客房电话,联系小姑子晚饭,程向楣欣然答应。
程向楣一家,早早就搬来市区了。老头子的厂子,能有今天的规模,还是多亏了小姑子。
程星上班的食品厂,是程向楣的夫家,和他们的朋友,一起创办的。比老头子早了整整八年。
等到老头子开厂的时候,食品厂早已经站稳脚跟,在市场上占据了不小的份额。那个时候,经济蓬勃发展,国营机械厂的单子,多到怎么都做不完。于是,妹夫看准了时机,叫老头子退休单干,自己开一个机械加工厂,前期单靠妹夫给的单子,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程向前经常打趣说:“太太娶得好,生活少烦恼。”程向前是家里长子,陶枝自从嫁进程家,上养公婆,中养弟妹,最后才是自己的儿女。婆婆走得早,公公倒是身体好,还能帮忙带孙子。
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两夫妻身上,一家子就指着程向前那点工资。小叔子小姑子得上学,每个月还得抠钱给娘家,这是婚前一早说好的,程向前也没打算食言。
因此生活就过得清苦,都说长嫂如母,陶枝一字不落做到了。弟弟妹妹也知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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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每一个都很尊敬大嫂,特别是三个小姑子,和陶枝这位大嫂的感情,比程向前这个大哥还要好,所有人都愿意听她的话。
程向楣嫁进李家,还是陶枝拍板的。程向楣日子过得好,也就念念不忘提拔大哥家。
所以程向前才说:“家里的一切,都是陶枝的功劳。”
程星当初进食品厂,也是走的小姑子路线。一事不烦二主,现在程星要辞职,陶枝还是找程向楣。
晚上见到面,陶枝把这话一说,程向楣大手一挥,“这点小事,也值得嫂子你亲自跑一趟?你打个电话来,我就给你办了。”
陶枝回她说:“也不单为这个事,我和你哥,准备搬城里来了。”
程向楣闻言,喜出望外道:“嫂子,此话当真?”
陶枝把地皮的位置告诉了她。
程向楣娇嗔:“你事都办完了,才舍得来找我,倒显得我毫无用武之地。”
陶枝给她倒了杯茶:“都住一个城了,以后麻烦你的事,你觉得它能少了?”
程向楣佯怒:“嫂子你说倒是说得好听,我可从来没见你开过口。”
陶枝安慰她:“你和妹夫,已经帮衬够多了。你哥自己能做出成绩,不需要靠亲朋好友,你该为我们高兴才是。”
程向楣瞬间被说服了,“那嫂子你搬家时,得带我去认认门。”
陶枝一口答应。
程星的工作就这样辞了。
回到宾馆,程晙在楼下乐滋滋地等着她。
陶枝一见他:“车子看好了?”
程晙忙不迭点头,乐得见牙不见眼。
陶枝边爬楼边问:“多少钱?”
程晙跟在身后,气定神闲的说:“18万左右。”
陶枝回过头,诧异地问道:“这么便宜?”
程晙挠挠头:“不是小汽车。”
“那是什么车?”
“皮卡车,男人的梦。”
陶枝好歹忍住了,没给她小儿子白眼。“管你什么梦不梦,买了车,你得负责接送家里。”
程晙说:“保证完成任务。妈,你都不知道,那车有多好看......”
陶枝快走几步,迅速进到房间,拍上房门把程晙挡在外面。
太可怕了,以前听魔音穿耳,都没觉得这么恐怖。一路听程晙在吹嘘,陶枝感到脑袋嗡嗡的,都说反派死于话多,她担心小儿子迟早药丸。
房门被当面关上,程晙的喜悦嘎然而止。他赶紧闭嘴溜回房间,做个安静的乖儿子,不然他怕陶女士收回成命,那他的郑州日产D21就飞啦。
翌日,太阳高照,程晙来敲门。
陶枝吩咐程星,今天继续呆宾馆,好好照顾小今禾,别的暂时不用她操心。
程星乖巧地应下。
陶枝带着程晙,风风火火赶去车行,准备拿下程晙的梦中情车。
殊不知,陶枝一见到皮卡,脱口而出:“这么丑的车?”
程晙不开心了:“妈您怎么说话呢?”
陶枝连忙改口:“嗯,这车有点......没那么好看。”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
“儿啊,你要不再看看?妈决定大出血,好好奖励你,你不用为我省钱。”
7. 第 7 章
程晙怀疑陶枝在下套,他不敢往里边跳,于是他很坚定:“妈,我就要这辆。”
“当真?”
程晙迫不及待:“我确定。”
陶枝见状,虽则是儿子,但也不好勉强,只能说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
她再看一眼皮卡,还是打心底觉得丑。算了算了,各花入各眼,再想到儿媳妇,陶枝心里直叹气。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陶枝还是拿钱出来,给程晙买了他的爱车。
程晙乐得飞飞,他摩挲着车身,满脸的陶醉之情。
陶枝没眼看,叫他:“别丢人了,赶紧送我回去。”
到了宾馆,程晙想走,陶枝拦住他:“今天你得带宝宝。”
“那我姐呢?”
“我和她去搬东西。”
程晙开始挽袖子,“我去叫几个兄弟一起。”
陶枝瞪他:“家丑不外扬,你给我消停点。”
程晙摸摸鼻子,讪讪地回房去了。
陶枝和程星两个人,特地挑了个大中午,低调地回到职工宿舍。
太阳在头顶暴晒,到处都静悄悄的,603的房门也紧闭着。
程星掏出钥匙,一扭,门锁打不开了。
陶枝心里咯噔一下,程向楣的动作不会这么快吧?
她正准备去找保安,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赵钧揉着惺忪的双眼,慢条斯理套上衣衫,不疾不徐地往外走。
正巧陶枝走开了两步,人站在门里头瞧不见她。
赵钧抬头一看到程星,语带讽刺道:“你还舍得回来啊?怎么,我的好丈母娘,没有把你给安顿好?”
程星问他:“你把锁给换了?”
“是我叫人换的。”一道年老的女声,从房里传了出来。
程星闻言想掉头就走,陶枝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往墙边再躲进去点。
程星只好站在门口不动。
随着踢踏声越来越近,程星的婆婆,陈老婆子出现在眼前。她往那一站,堵着门口说:“既然你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程星咬着下唇:“我来拿我的东西。”
陈老婆子冷笑一声:“你能有什么东西?这个家,哪样不是小钧买回来的?”
程星涨红了脸,她又一次见识了这家人的无耻,她气愤道:“他花的可是我的钱。”
陈老婆子掀了掀眼皮,“你赚的钱,不给小钧花,你还想给谁花?”
程星也冷脸了:“我和你说不通。”她提脚就要往里走,陈老婆子寸步不让,程星就想伸手去扒拉。她的手都还未伸直,赵钧看见了,从旁直接一脚踢向她。程星吃痛站不稳,“咚”一下摔倒在地。
陈老婆子哈哈大笑:“小钧,干得好。”
她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一花,脸上就啪啪挨了几个耳光,痛得她直看到星星。她晕乎乎的想扶东西,头上突然一紧,一阵刺痛直达天灵盖,她竟被人拽着头发在走。她感觉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唉哟唉哟的叫唤个不停。
陶枝被吵得烦躁,一把将她摔在地上,砰一下很大声,可见陶枝的气愤。她转过身去,面对着赵钧,就这么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赵钧只觉得背上的汗,一道一道的,直如雨落润湿了衣裳。丈母娘他怎么都看不透,所以由始至终,他一向都掩饰得很好,但不知怎地,这两次都被她目睹了现场。
恐惧往往来自于未知,别看赵钧叫嚣得厉害,但他一直不敢在丈母娘面前放肆。
陶枝对自己很生气,她觉得自己太好人了,上次就该直接把人打服。她把旁边的拖把折断,紧紧握住那半截棍子。
她故意不去看程星,任由怒火肆虐,侵蚀操控理智,她意随心动,高举着棍子,每一下都用了力气,避开要害之后,尽往赵钧的身上招呼。
赵钧一开始站着没躲,想着兴许挨一顿,丈母娘能消消气。但发现陶枝不留手后,他痛不可当,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心只想要还击。
他先是抬手挡住棍子,再一脚踢向陶枝的手腕,顺势带起了一阵风,仿佛只要陶枝不躲,她的手即将要不保。陶枝反应迅速,立马把棍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右手就此放下,巧妙地避开了这一脚。
赵钧踢落空了,因用力过猛,他没收住势,直直往前扑,摔在陈老婆子身上,两人滚作一团。只听得“咔嚓”一声,这下陈老婆子是真受伤了。
程星摔的那一下,并没有伤到哪,自己早就站起来了。陶枝叫她进来把门关上,免得再有好事者过来围观。
一上来就是兵戈相见,陶枝也不打算客气了。她叫程星去收拾东西,如果有被锁起来的,或者哪些找不到的,那就好好找陈老婆子问一问。
陶枝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着,像一尊杀神一样。
陈老婆子嗷嗷想扑过去,阻止程星翻箱倒柜找东西,可惜她的尾椎骨不答应,她只能坐在地上骂骂咧咧。
而赵钧呢,被痛打一顿之后,现在则是敢怒不敢言。
正如陶枝所言,一些小东西,是怎么也找不到了。不过小今禾的东西,倒是一件都没少,想来也是人家不稀罕,程星把这些全收起来。
她翻了两遍柜子,没看到金饰,她问赵钧:“我的陪嫁呢?”
“你自己收的,我怎么知道?”赵钧没好气的说。
程星看向陈老婆子,她这时候反而哑口了,闭上嘴一个字都不吭。
陶枝上前捏开她的下巴,“说话。”
陈老婆子拼命甩头,却怎么都挣不脱,她惊骇于陶枝的力气,只好老老实实回答:“被我拿回老家了。”
程星惊问:“什么时候,拿回去多久了?”
“半年前,我回过一次老家。”
程星跌坐在沙发,都过去这么久了,小叔子是什么人,大家都一清二楚,现在怕是连渣都没剩了。
陶枝扯她起来,把她背给捋直了,“多大点事。”
她对赵钧说:“那就折价,拿了多少,还我多少,很公平吧?”
赵钧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老婆子倒是先嚷嚷:“都是一家人,分这么清做什么?”
陶枝望着他俩,“说到这里,赵钧,你和程星离婚吧。”
陈老婆子跳起来:“离哪门子的婚?她嫁进我们赵家,生是我们赵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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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不想听她喷粪,一个大嘴巴过去,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她只静静地看着赵钧。
赵钧从惊讶,到不置信,到了然,到如释重负,最后他吁出一口气。
他点头:“好。”
赵钧这么痛快,别说程星了,连陶枝都不信。
她谨慎发问:“怎么离?”
“一切听程星的。”
“存款对半分,程星把嫁妆带走,别的我们不要。”陶枝顿了顿:“今禾跟程星。”
“没问题。”
虽然陶枝心底存疑,但事不宜迟,不适合再节外生枝,“那现在带齐资料,去民政局申请离婚。”
程星把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统一放在袋子里。
等陈老婆子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楼梯口了,远远听到她喊赵钧,“儿啊,不能离婚啊。”
赵钧没有回头,陶枝越发肯定,这小子一定有事。
到了民政局,程星和赵钧,分别签了离婚协议,接着在离婚登记上签字,等民政局审查通过,最后才能领取离婚证。
他们材料齐全,并且没有争议,又是和平协议离婚,所以离婚证很快就办好了。
程星拿着崭新的证件,看着赵钧远去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复。她一面为新生感到开心,一面又为赵钧的绝情而失落,近三年的感情,就这样谢幕了,连个照面都不打。
回到宾馆,陶枝吩咐程晙,去查一下赵钧。事有反常必有妖,她担心赵钧隐瞒了什么,虽说程星是离了婚,今禾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招不慎,打了老鼠伤了玉瓶,那便得不偿失了。
程晙应得爽快,他把今禾扔给老妈,自己开着车轰隆就跑了。
陶枝抱着小宝宝,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叫前台帮订一桌席,今晚她得大肆庆祝。
她回房打给小姑子,请她一家过来吃饭。
是夜,程向楣带着侄女李颜来了,她一眼看到小今禾,先奉上一个大大的红包,笑得跟朵花似的去逗她:“小宝宝,我是姑婆婆,姑,婆,婆。”
陶枝失笑:“她还不会说话。”
程星和李颜也很熟,小时候经常一块玩。李颜拍拍手,对小今禾说:“给表姨抱抱?”
小今禾咿咿呀呀的,看看妈妈,又看看表姨,居然真的伸手给李颜抱。
李颜乐得一把抢过孩子,“真是个乖宝宝。”
程向楣和陶枝告罪:“他们父子三个,早早出差去了。”
“是我没考虑到,忘了这一茬,你别怪我就好。”
程向楣娇嗔:“咱们姑嫂俩,这是闹哪样?”
陶枝回嗔:“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
这时,程晙带着于思飞也到了,他向大姑介绍他的朋友,陶枝则去吩咐服务员上菜。
大家都落座后,陶枝举起酒杯,“这一杯,祝贺程星离婚,从今天起,人生迈向新的阶段。”
程向楣咽下嘴里的酒,诧异地问道:“程星都离婚了?老李出差,我还没来得及交代人事,那程星还需要办辞职吗?”
陶枝也愣了:“程星还没离职呢?”
8. 第 8 章
程向楣说:“我想着早两天晚两天的,不打紧,反正你已经和我说过了。”
陶枝苦笑:“这乌龙闹的。”
这下赵钧的疑窦就更大了。
饭后,程向楣先回家了。陶枝把程晙拉到一旁,“你花钱去找人盯着赵钧,一定一定要搞清楚,他为什么这么痛快离婚。”
程晙接过钱,“妈你放心,我用最快的方法,把事情弄明白。”
小今禾喝过奶,早早就睡下了。
陶枝叫程星:“你也早点睡,接下来有好多事要干,还有好多东西要买,你带着今禾给我搭把手。”
程星乖巧的说是,躺进被窝闭上双眼。
明天的忧虑自有明天来当,陶枝关上灯,也陷入了黑甜梦乡。
第二天,陶枝带着程星去到租房,“在自己的房子建好前,这里暂时是我们的家了。”
程星一眼就喜欢上这栋小楼,小今禾也跟着哇哇大叫,高兴得手舞足蹈。
妈妈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小孩,陶枝看到这一幕,感到搬家这个决定很值得。
陶枝上街去找人,搞卫生的,刷墙的,接水电的,做门窗的,都雇了人来。
她和房东事先确认过,翻新没问题,只要不砸墙,其他随便造。
这一住恐怕就是两年起,陶枝不打算委屈自己,况且一家人都住这,舒适才是最重要的。
满打满算,陶枝给了半个月的工期,工钱先给一半,验收后再付另一半。当然,搞卫生的得日结,不然人家不肯干。
这年头,人的信誉还是挺好的,陶枝也就放手给专业的人。她带着程星和今禾,满市区转悠,开始物色家私和家电。
陶枝想着,这些大件,搬家后还能用,所以她尽往好了挑,看到喜欢的就订下,等着房子好了再搬进去。
逛了两天,程晙带着消息回来了。
陶枝一看到儿子,就知道有下文了,她转身退回房间,程晙进来把门锁上。
“查出什么了?”
程晙压低声音:“赵钧外头有人。”
“具体说说。”
“他跟一个女的打得火热,进进出出的也不避人,对外以夫妻名义相称,外头很多人都知道,单就瞒着我们一家。”
陶枝气得拍桌子,声音像是沁了冰,“赵钧他欺人太甚。”
程晙安抚她:“妈,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陶枝深呼吸,慢慢平静下来,“你接着说。”
“那个女人,听说是他的初恋,他上门想娶人家,,女方家里不同意,嫌他家里条件不好。况且他老母亲的名声在外,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家当场就给拒绝了。”
“这两人,算是被棒打鸳鸯吧,那女人嫁得也不好,动辄就被打被骂,受不住就离婚了。”
“前两年两人重逢时,直如干柴碰着烈火。人家对赵钧有所求,端的是风情万种,温柔小意,把他掳获得服服帖帖。”
“所以赵钧越看我姐越不顺眼,再加上陈老婆子挑拨离间,一个不顺心,他就对程星既打又骂,赵钧还特别精,只打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所以程星才能瞒我们这么久。”
“这一次,也是人家怀孕了,着急着要扶正,才让我们有可趁之机。”
陶枝上辈子没有爆出这事,可见赵家人的手段了得,她问:“那程星知不知道这些事?”
程晙谨慎回答:“多少应该知道一点。”
陶枝最后一点侥幸破灭:“她怎么这么傻?”
程晙为程星挽尊:“我姐只是善良。”
陶枝瞪他:“一没有智慧,二不带锋芒,只知善良那就是傻。”
程晙嘟囔:“那也是被你宠出来的。”
陶枝被怼得好气又好笑,程晙现在懂得护着姐姐,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彻底不闻不问?
这个问题,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答案了。
陶枝不在意,只要眼前过得好,不好的那些过往,就让它随风去吧。
陶枝考他:“依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程晙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陶枝来兴趣了:“这话怎么说?”
“程星顺利离婚了,也拿到今禾的抚养权,两者我们都做到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没必要再追着人不放,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老妈您说呢?”
陶枝笑着摇头:“你小子没有说实话。”
程晙嘿嘿一笑,他凑近陶枝说:“那个女人,可不省心,赵钧的工资,养不活几口人。没有了程星,到时候吃穿用住都得掏钱,妈你且看着,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陶枝作势要打他,程晙笑着躲开:“妈,这下放心了吧。”
陶枝确实浑身轻松了:“小机灵鬼。”
“我也没事了,要不要陪你们逛街去?”
“好啊,你的车正好派上用场。”
程晙当了一天的孝子,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女人逛街是这么的恐怖,第二天说什么他都不去了。
陶枝只好让他充当司机和监工。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租房逐渐有了家的样子。这期间,陶枝每天和老头子电联,各自分享自己当天的日常,因此陶枝对家里的事,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程曼乖乖上学,反而老妈不在,自觉没有了靠山,读书变得更自律了。
覃厉敏想回来,老头子没有同意,程晖就每天去老丈人家,有时候一走就是好几天,也没和老头子打招呼。
陶枝说:“不必管他,那么大个人,做什么他自己清楚。”
程向前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他在操作机器时,必须要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的疏忽。不然,废的就不仅仅是物料,身体也可能会因此受伤。
所以,他也确实没太多精力,去关注大儿子的内心。既然陶枝这样说,那他照做便是了。
市里的房子弄好了,程晙抢先搬到三楼去,陶枝和程星都住二楼。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还有陶枝时不时的投喂,小今禾也开始粘外婆了。陶枝特地给她布置了一间儿童房,里面放着小小的床,小小的娃娃和玩具,整屋刷了清淡的贝壳粉,充满了童趣和温馨。
小今禾高兴得不得了,在房间里爬上爬下,一刻也不肯消停。陶枝欣慰的想:安琪儿也不过如此了。
一切收拾妥当,程晙开着皮卡,载着三个女人,驶上回家的路。
算一算时间,离开将近一个月了。
越是临近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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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星就越是瑟缩,陶枝不禁起了疑心。
她叫程晙找个地方停车。打发了小儿子之后,她关上车门,隔绝外面的声音,和程星面对面问:“你在害怕些什么?”
程星强装镇定:“妈,没有的事。”
陶枝按着她的腿:“星儿啊,你在发抖。”
程星咬着唇,沉默了许久,才说:“妈,我说万一,大嫂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刚生完今禾回来那次。”
“那就是一年前,她原话怎么说?”
“她说: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天天往娘家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回来争家产呢。”
这是覃厉敏能说出的话,这个女人,到底背地里造了多少孽?陶枝差点咬碎银牙。
“所以你就不回来了,甚至赵钧打你,你都不敢和妈妈说?”
程星深深地低下头,实力演绎什么叫沉默是金。
陶枝很无奈,牵起她的手说:“妈妈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心疼我的宝贝女儿,恨自己没能早点察觉你受的苦,不然这些事可能不会发生了。”
“覃厉敏还做了什么?”
程星抬起头,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你不会因为区区两句话,就做这么不理智的事。”陶枝饱含怜爱地看着她。
程星涨红了脸,带着被看穿后的羞涩,她撒娇:“妈~”
“你说出来,妈给你做主。”
“其实早在她怀孕,那时候我还没嫁,她就已经说过类似的话。大致意思是:让我早点嫁出去,别老想着占娘家的便宜,家里的一切都是长子长孙的,我多用两分,他儿子就少两分。”
“我当然不理会她,我吃自己爸妈家,关她什么事?但是她又怀着孕,我就不好找您告状,想着她是受激素影响,时间久了,应该就不会再说这些话。”
“哪里能想到,第一次没有制止,第二次会变本加厉。后来我不想跟她吵,就在厂里租了间宿舍,挺匆忙的也结了婚。”说到这里,程星苦笑,“结果反把自己给害了。”
“赵钧家穷,她更看不上了,以至于后来我回家,她不仅嘴上叭叭,有两次还动上手了。”
程星拨开头发,给陶枝看耳朵后面,上面还有两道浅浅的印子,“这是被她用指甲挠的。”然后拉着陶枝的手,在头顶上摸索,“这里有个小坑,被她用水壶砸的。”
陶枝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一把抱过程星,呜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程星仿佛被吓到了,她手忙脚乱的,拿纸巾给陶枝擦眼泪。
“妈,没事,都过去了。经过这一次,我以后有事,也不瞒着您了,我什么都和您说。”
当晚,人到齐之后,陶枝召开家庭会议,宣布了全家搬迁的决定。
程曼先发问:“妈,那我的学习怎么办?”
“转学,你大姑会帮忙。”
程曼满意了。
程晖愣了:“妈,那我呢?”
陶枝淡淡地:“我也给你留了房间。”
“那......那厉敏和明明呢?”
“覃家人就不必进门了,明明要么跟你,要么跟着他妈。”
9. 第 9 章
程晖大吃一惊:“妈,明明不一向都跟着我们吗?”
“那现在就到你抉择的时候了。”
“您的意思是......离婚?”
陶枝矢口否认:“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程曼看不下去了,她扯了一下程晖:“大哥,妈的意思是,只要嫂子不进门,随便你怎么安排。”
“如果我不想离婚呢?”
陶枝很平静:“儿大不由娘,那你搬出去。”
“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
“我身为长子,理应奉事父母。”
“我们家没有长子嫡孙的说法,只要孩子过得好,我和你爸不需要谁承欢膝下。”
“可是......可是......”程晖可是半天,也没说个一二三出来。
陶枝替他说了:“你顾你的小家,爸妈要顾大家,我们都没有错。但为了家庭和睦,我们必须得分开住,妈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程晖垂头丧气的,但没有人同情他。
小时陶枝还赞他沉稳斯文,现在看来实属守旧迂腐。反正她也想开了,毕竟她看走眼的事也不止一桩。
大家都心生欢喜,准备怀抱新生活。一家子各自收拾,约见,和亲朋告别,忙得不可开交。
搬家前夕,陶枝把程晖叫到跟前,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妈,你们都搬去市里了,厉敏她们能回来住吗?”
陶枝果断拒绝他:“你爸还住厂里呢。”
程晖低下头。
“你老丈人家怎么说?”
“我没告诉他们咱家要搬。”
陶枝宽慰,总算有点长进。
她说:“我和你爸商议了,决定先分一次家,四个子女平等,你有没有意见?”
程晖心底清楚,他要是胆敢说有,陶女士就敢一分钱都不给他,于是他连忙摇头。
“我在市里买了三块地,星星和曼曼各一块,价值十万。再加上建房子,买家具,我也凑了十万,那就是一人分二十万。”
“程晙的钱买了车,剩两万没用完,我等凑手了再给他。以后他如果要搬出去住,房子就得靠他自己想办法。”
“你呢,也是二十万,咱家一视同仁。明明是你的责任,不是我和你爸的,所以我不会给他分钱。儿媳妇就更不用说了,我自己也有女儿,没兴趣养别人家的女儿。这二十万,你是打算一次拿走,还是只先拿一部分?”
程晖问:“如果先拿一部分,那剩下的怎么说?”
“我会给你存起来。”
程晖欲言又止,“那我还是全拿了吧。”
陶枝苦口婆心的:“晖儿,我和你爸,这次是把棺材本,都掏出来给分了,我自己建房子,说不定还得举债。要说下一次分家产,得是我百年归老后。所以妈妈希望你,好好守着这笔钱,不要大手大脚,也不要给别人。钱是一个人的胆,特别是男人,想要做出点成绩,手里没钱可不行。”
程晖一直点头,具体听进去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陶枝言尽于此,她约定明天去银行,先把分家的钱都给了,然后趁着一家子人齐,每个子女都得签分家文书。
这是为了堵住某些有心人的嘴,也证明陶枝是铁了心的,拿真金白银出来证明,女儿具有同样的继承权,外人没有权利置喙。
全家整装待发,收到风的覃家人,又一次找上门来。这一次,少了覃老头,也没了年少的青壮,他们看起来也很虚,再无嚣张的气焰了。
这次,是覃老太站在前面,她陪着一张皱成菊花的笑脸:“亲家,我们来送送你。”
陶枝只想到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事都要惹一身腥了,她还是赶紧上车跑吧。
车子滴滴两声,警醒路边的人,缓缓开上了马路。
覃老太气得直拍大腿,她质问程晖:“你爸还在派出所呢,这下可怎么办啊?”
“找我妈也没用啊,她又不是公安局的。”
“她不是认识派出所的那谁?她能把人送进去,肯定就能把人弄出来。”
覃厉敏把儿子拉过来,往程晖的身边一塞,气冲冲道:“你妈惹的事,你来想办法。”说完叫上覃大宝,带上覃老太就走了。
程晖站在原地,挠挠头一脸苦笑。
家里现在没人,就只剩他一个。虽然厂子仍在开工,但他也不放心把儿子留下,所以他只好把程明澄带上,骑摩托去派出所找程安。
他刚到派出所,程安就和同事,从所里急匆匆的出来。
程晖叫他:“安哥。”
程安定睛一看:“晖仔?你来所里有事?”
程晖点点头:“安哥,我找你有点事。”
程安脚下不停,他指指同事说:“现在不凑巧,你等我出警回来再说?”
程晖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公事要紧,他说:“那我明天再来。”
程安拍拍他的肩,一阵风似的就走了。
程晖带着儿子折返家里,这时工人已经下班了。这年代加班的少,基本到点就下班,煮饭阿姨不负责晚餐,早早就收工回家了。
经过上次覃家人打上门,陶枝给厂里请了两个保安,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也不知陶枝走的什么门路,反正听说是出了大价钱。陶枝说不放覃家人进门,覃厉敏是大门都进不了一步。谁付钱谁是老板,人家也不认程家的儿媳妇。
总之,覃家人气坏了,陶枝则美滋滋,觉得这钱花得值。瞧瞧,见不到讨厌的人,少了多少烦心事。
所以,现在两栋大房子里,就只有程晖父子两人。
程晖问程明澄:“明明,饿不饿?”
程明澄摸着小肚子:“饿。爸,我妈呢?”
程晖把他抱上儿童餐椅,“外公没在家,你妈去陪外婆了,今晚老爸陪你好不好?”
“外公去哪了?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外公去很远的地方干活了,要把事情做完才能回家。”
“就像我要先把大字写完,才可以吃饭一样吗?”
程晖摸摸他的头:“对的,明明真厉害,这都能猜到。”
程明澄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张老师说,我是幼儿园最棒的小朋友。”
“最棒的小朋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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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吃面条,可以吗?”
程明澄用力点头,并且大声说道:“可以。”
程晖笑着去洗菜,然后抓两把挂面,一起放在锅里煮。没办法,这是他唯一会煮的食物了,想想从小到大,爸妈就没让他沾过家务活,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愧疚。
程明澄叫他:“爸爸,爸爸,汤冒出来了。”
程晖回过神,低头一看,面汤溢出来了,他连忙打开盖子,拿过抹布擦灶台。结果一个不小心,抹布直接掉锅里了。程明澄哇一声哭出来:“爸爸笨,爸爸是个大笨蛋。”
程晖忙去抱明明,一时找不到手绢,直接拿袖子给他擦眼泪,结果把小脸蛋给擦红了,程明澄于是哭得更加大声。
程晖把他抱下椅子,蹲下来和他说:“明明,不哭了,爸爸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程明澄的哭声慢慢降低,他从自己小小的指缝中,露出大眼睛往外看,眼里还含着两泡眼泪,像雨后被洗刷一清的天空,看得人心里柔柔的,像被羽毛轻轻拂过,软得是一塌糊涂。就像那昏君一样,他说什么都肯答应。
程明澄问:“爸爸不骗人?”
程晖郑重点头:“骗人是小狗。”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程明澄放心了,乖乖收起眼泪,就等爸爸出发。
程晖把面捞出来倒了,那时候还有人收潲水,对于厂里来说,吃不完也不至于浪费。他再把抹布洗了,灶台也擦干净了,就骑车带程明澄去县城开小灶。
他找了一家饭店,平时厂里请客常去的,卫生和味道都算不错。程晖坐下,先给明明点了鸡蛋羹,豌豆玉米炒胡萝卜丁,还有莲藕蒸肉丸,最后再加一份炒饭,这是给他自己的。
小孩子吃得不多,剩下的全给程晖包了。盘子吃得光溜溜,两父子都吃了个肚圆。
买单的时候,平时走公帐没啥感觉,现在花的是自己的钱,程晖的心还痛了一下。他才想到,老爸独立支撑一个厂,管那么多人的吃喝,五六十岁了还得拉业务,努力创收给人开工资,其实也很不容易啊。
走出门口,程明澄很满足:“要是每天都这么好吃,那就太幸福了。”
程晖摸摸他的小脑袋:“天天都这么吃,你爸我可养不起。”
说到这里,程晖心里咯噔一下。话说这二十万才到手,乍一看,觉得这笔钱很多,但是陶女士明确说了,不到她百年之后,是不会再分钱的了。覃厉敏连厂子都进不去,那么,这一笔钱,除了要买房,要养妻儿,岳家还时不时刮一点走,小舅子也动不动就打秋风,算起来根本就不经花。
程晖都不敢想,如果没有了收入,万一再生一个娃......还没算儿子读书,工作,娶媳妇,这之后的种种开销。他现在就有明显的,坐吃山空的危机感。本来他还想着去派出所打点,在房子未落实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程晖就站在原地,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他这才稍微理解了父母,赚钱那么的艰辛劳累,谁都不想当冤大头,手松松的把钱撒出去,哪怕那个人是亲儿子。他第一次,为覃家人的逼迫,而感到羞愧难当。
10. 第 10 章
程晖把程明澄带回家,抓他洗澡,哄他刷牙,给他讲故事,把自己累出一身汗。
他的精力耗尽,躺倒在儿子身边,静静等着体力恢复。他没想到,一个三岁的小孩,看起来那么的乖巧,却分分钟能把人折腾疯。他今天才体会到,父母把小孩养大的不易。
一觉醒来,他起床,给儿子梳洗,再送他去幼儿园。回程,顺路去买河粉,回去给工人做早餐。吃过早餐,开始换衣服上班。他的技术不算好,还在跟着车床师傅学习。
到了中午,程明澄在幼儿园,程晖吃过午饭回房休息。房间里没有人声,他的心也跟着空荡荡的。
下午,他提前下班去接儿子,带着程明澄在外吃饭。回来后,重复昨天的流程。哄睡儿子后,程晖累得倒头就睡,没了伤春悲秋的时间。
这样过了几天,程晖受不住了。他趁着中午休息,跑了趟老丈人家,想让覃厉敏带儿子。
覃厉敏反问:“我爸还没出来,我妈也病倒了,你两只眼睛看不见吗?”
程晖喏喏的:“那你想怎么样?”
“你去派出所找人啊,花钱也要把爸弄出来。”
“可是我们没钱。”
覃厉敏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说要争要抢,让你爸漏点给我们,你死活都不同意。现在好了,只会说没钱没钱,那你想办法去弄钱啊。”
“我的工资,自己一分不剩,我全都给你了。”
覃厉敏尖叫:“那点钱哪里够?”
“你去找过人了?”
“你躲得像个缩头乌龟,我要再不出面,那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你就为了跑这事,对儿子不闻不问,不管也不顾?”
“那不然怎么办?你说!你岳父在看守所,你去看过他一眼吗?你有为他送过一顿饭吗?你有为他奔波过哪怕一次吗?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做,现在却反过来怪我?”
程晖怒火攻心:“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爸是因为什么进去的?”
“你妈把他送进去的!”
“覃厉敏,我警告你,你别把屎盆子扣我妈头上。你爸做过什么,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真有那么清白,就不会默认你爸的行事,上门来逼我爸妈给钱了。”
覃厉敏气得像只河豚,她直接给了程晖一爪子,挠得他脸上一道一道的。
程晖使劲一推,覃厉敏踉跄几步,刚洗过碗的地上湿滑,她没站稳直接摔了一跤。
程晖以为她使苦肉计呢,他正在气头上,再说也快上班了,他看覃厉敏一眼就走了。
覃厉敏躺在那,半天没爬起来。
还是覃老太出来堂屋喝水,看到女儿躺在湿漉漉的地上,觉得不对劲才过来瞄一下。
结果覃厉敏脸色发青,躺在那默默流着泪,一动也不动,把覃老太给吓坏了。
“敏儿,你怎么啦?”覃老太推她。
覃厉敏转过头,看见她妈,哇一声哭出来:“妈,程晖他打我。”
覃老太赶紧去拉她:“他打你,你也不能躺地上啊。”
覃厉敏“啊”了两声:“妈,妈,快松手,我扭到腰了,起不来。”
覃老太又没力气,只会一叠声的喊:“大宝,大宝,你在家吗?”
“妈,别叫了,他一早出去了,午饭都没回来吃。”
覃老太急得团团转:“怎么办,那怎么办?”
覃厉敏有气无力:“你去叫隔壁三婶帮帮忙。”
“诶,诶,我这就去。”三婶人长得高,看起来就有力,找她准没错,覃老太的小脚走得飞快。
果然,三婶来到,直接把覃厉敏给抱起来了,还给她送到屋里的床上躺着。覃老太摸出两把奶糖,让三婶拿回去给孙子。三婶接过来,笑笑不说话,出门就回家了。
覃老太翻出药酒,掀起覃厉敏的衫尾,哐哐哐涂了一大圈,拿着刮痧板就上手了。
覃老太用尽吃奶的力,只痛得覃厉敏嗷嗷大叫,听起来凄惨得很。
有人冲进院子,站在门外大喊:“嫂子,家里出什么事了,厉敏是不是被她老公打了?”
语气里的幸灾乐祸,那是一点也没想藏着。而且,村里看见程晖的人,也不止那么一两个,也不怪别人会这么想。
覃老太手下一顿,“糟糕,忘了关院门。”
她放下刮痧板,颤巍巍地走出去,面对着好奇的村里人:“没有的事,她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一跤能疼成这样?”村里人可不相信。
“我刚还看见三婶出来,不是被打到起不来吧?”
“听说厉敏厉害得很,经常把小姑子打哭,怎么还让老公给打了?”
有人“呸”一声:“她也就只敢欺负女人。”
“也是,男人那力气,可不是盖的。”
也有人有疑问:“她老公真这么厉害,怎么不早点收拾她?”
覃老太听不下去了,拿着扫院子的大扫把:“出去出去,我家不欢迎你们。”
村里人直接往地上吐口水:“全村就没人想来你家,万一进了淫窟就出不来,人家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还有人拍手叫好:“现在好了,苍天有眼,老淫棍终于进去了。”
更有人落井下石:“所以我们就来看热闹啦。”
把覃老太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扶着门框在不停地喘粗气。
她想到女儿还躺在床上,锤两下胸口又往屋里去。
覃厉敏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蚊帐顶。
覃老太说:“敏儿,她们那些人瞎说的,就是看不得咱家好,背地里羡慕嫉妒我们呢,才故意说这些难听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覃厉敏看向覃老太,黑黝黝的眼睛,定定看得她心里发毛。
覃厉敏开口了:“妈,我亲眼看见了。”
覃老太手一抖:“你看见什么了?”
覃厉敏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看见我爸把人拖进柴房。”
覃老太试图掩饰过去:“村里人不听话,你爸在教训她呢。”
“教训需要把人的衣服都扒了吗?”
“这不是怕她跑出去喊人吗?”
“那为什么还要把人给绑起来?”
“就是怕她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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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那爸爸也脱衣服,又怎么解释?”
覃老太受不住了,哭着拍她的手:“你到底看到了多少?”
覃厉敏冷冷吐出两个字:“全部。”
“这个畜生,这个畜生,他怎么就不知道避着人。”覃老太哭着喊着,眼泪哗啦啦直流。
“妈,你为什么不制止他?”
覃老太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缓缓地站起来,解开上衣的扣子,把整个后背给露出来。
背上布满了纠缠交错的伤疤。
覃老太:“你以为我没制止吗?我敢拦他一次,就被暴打一次。”
覃厉敏浑身都在发抖,她轻轻触碰那些疤痕,柔声问:“妈,还疼吗?”
“不疼了,后面我学乖了,也就不去管他了。”
“妈,你没想过报警吗?”
覃老太苦笑:“不是谁都能像你婆婆,有胆量,有门路,还有人帮。我要是走出村口一步,你爸后脚就能把我抓回去。”
覃厉敏喃喃自语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报应。”
覃老太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敏儿,你在说什么?”
她女儿坐在那哈哈大笑:“我说,这一切都是报应。”
覃老太过来探她的额头:“你不要胡思乱想,要报也是报在你爸身上。”
覃厉敏神情状若癫狂,她说:“妈,报应已经来了,你没有看到吗?”
覃老太背脊升起一股凉意,她厉声喝问:“在哪?”
覃厉敏双眼通红,她注视着覃老太:“妈,几年前,在村办公室。”
覃老太哆嗦着,她不敢往下想,她惧怕噩梦成真。
覃厉敏恨声说道:“我被村长带到办公室,门从外面被锁了起来。那一天,我一直在喊爸爸,可是没有人应我。一直到天都黑了,还是没有人来救我。”
她抖得像筛糠,还在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我爸他那天被支开了。直到,直到,我看到了他的肮脏事,看到了他和村长勾肩搭背......”
覃厉敏数度哽咽,她终于说不下去了。她不顾腰痛与否,砰砰用头去撞墙。
覃老太睚眦欲裂,她拼着这把老骨头,一下抱住覃厉敏,一边打一边骂她:“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妈,我说过多少次,叫你管管他,我受不了了,我活得好累。你可有听进去一次?”
覃老太难堪地撇开脸:“我以为你说他打你骂你的事。”
“别自欺欺人了,自从我长大后,他压根就没打过我。反而只要我不顺他意,他就把我带去办公室......”
屋子里一直回荡着,她嚎啕大哭的声音。
过了良久,覃老太出声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赎他出来?”
覃厉敏打了个冷颤,满眼惊恐地看着她妈。
“别救了,也别使劲了,就让他呆在里面吧。”覃老太拍板。
虽然她恨不得生啖其肉,但法治社会,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她决定再去游说更多的受害者,争取把覃老头按死在监狱里。
最好,连村长也一起送进去。覃老太恶狠狠地想。
11. 第 11 章
程晖本来要走了,隐约听到有人说覃厉敏摔倒,他才又折返回来。
他走到大门处,看到门已上锁,于是他绕到房屋背后,打算敲窗问候下厉敏。
他现在站的这条小巷,是谈恋爱时的秘密基地。
每次分开依依不舍时,他就会来这里,靠着墙和厉敏再多说几句。
当然,陶女士的教育还是很成功,拍拖这么久了,也有过多次的机会,但程晖从未越雷池一步。
他此刻站在这里,听着这肮脏的交易,像是晴天被劈了个大雷。心心念念结个婚,把对方捧在手心疼,对她家言听计从,甚至还为此和父母对抗。结果到头来,娶了一个老婆,还是别人权色交易下的产物。也不知这些知情人,背地里在如何嘲笑他。程晖冷笑连连,自己这几年来,活得真他妈是个笑话。
程晖完全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那里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站在县城的江边,对着江面抽了大半包烟。
落日余晖,小孩子们经过他身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他才蓦然惊醒,还没去接程明澄呢。
他连忙骑上车,赶到幼儿园去。此时,小朋友都回家了,园里显得很空旷,安静得有点可怕。
程晙扑到门口,门卫也下班了,不过侧门未上锁。他进去,找到教室,看到程明澄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既不看童书,也不玩玩具。
他看到这么小小一个人儿,孤零零的,不哭也不闹,愧疚瞬间占据上风,他的泪湿了眼眶。
有脚步声在靠近,程晖赶紧擦了擦眼睛。他抬眼,见到明明最喜欢的张老师,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张老师问:“是程明澄爸爸?”
“是的,老师。”
张老师说:“下次你可得早点。眼看着小伙伴们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人留到最后,程明澄虽然还小,也是会感到孤单和难过的。”
程晖没有解释,接受了她的好意:“好的,谢谢老师,以后不会了。”
张老师扬声叫:“程明澄,你看,谁来了?”
明明抬头看到爸爸,像火箭一样冲向程晖。“爸爸,你总算来了。”
程晖蹲下来接住他,然后一把抱起来:“对不起,爸爸来晚了,你怪不怪爸爸?”
明明摇摇头:“不怪,爸爸的工作忙,老师都和我说了。”
程晖向张老师投去感激的目光,同时在心里下了个决断。
他郑重向张老师道谢,顺便给程明澄请了假。
第二天,程向前还没回来,程晖带着程明澄,也踏上了去往市里的路。
程晙一早在车站等着。接上程晖父子俩,除了明明向叔叔问好,此外兄弟俩再无二话。
下车前,程晙说了一句:“不管什么事,慢点说,别气到咱妈,她心脏不好。”
如果程晙不提,程晖确实忘了这码事。主要陶女士太活蹦乱跳了,哪个有心脏病的敢像她一样。
陶枝也不会傻到昭告天下,“老娘早给阎王爷治好了,额外还添了三十年寿命。”
她要是胆敢这么说,恐怕立马被送去康宁医院。
反正她握着这张底牌,哪个要是忤逆不孝,她就往地上一躺,高低能讹点同情票。
程晖回程晙:“我知道了。”
程明澄一进门,瞬时秒变星星眼:“爸爸爸爸,这里好大,好漂亮啊。”
两扇雕花大铁门,中间是入户的主路,直接通向那栋别墅。
主路两旁的空地,都建成了大花园,栽满了当季的鲜花。看得出是新种下不久,还带着新鲜泥土的芬芳,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在花园的一角,座落着一座小喷泉,此时正孜孜不倦的工作着。
随着小路步入主楼,连程晖都不禁哇一声。
房子的一二层打通了,做的挑空挑高客厅,看起来很是开阔舒适,大吊灯更显奢华大气。整个客厅,用的是大幅的玻璃,显得格外的光亮通透。程晖当时不知道,这种玻璃有个名叫落地窗。
在客厅的右边,摆了一张大茶桌,四周放了十来把椅子。
而在客厅的左边,靠着墙壁,有一台29寸的大彩电,旁边还有一台录像机。电视的正对面,则是摆了三组沙发,品字形围了一大圈。家里这几口人,可以都敞开来坐,大家都能舒舒服服的了。
在客厅的左侧,就是上下的楼梯。而在楼梯的旁边,就是这栋楼的厨房了。
厨房是一个大开间,打开窗户,直闻花园的花草香,仿佛可以一边做饭,一边洗去满身的疲惫。贴墙做了两面灶台柜,中间还砌了一个中岛台。而另一面墙的角落,则摆放着冰箱和消毒柜。
程晖看了都咂舌,陶女士也太舍得了。
程明澄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迫不及待的蹬蹬蹬就跑上楼,程晖只好跟在后面追。
二楼分别是老爸老妈,程星,小今禾的房间。
程晙和程曼则霸占了整个三楼。
三楼也有一个小客厅,这样的话年轻人会客,就不必和长辈抢一楼了。
程明澄看了小今禾的房间,就像小老鼠掉进了米缸,在里面玩得都不想出来。
程晖只好随他去,他去一楼找老爸老妈。
陶枝和程向前,躺在沙发上看录像带,两人还交头接耳的,看得正津津有味。
程晖走过去,叫了声爸妈。
陶枝把电视关了,先行穿鞋走出去,对他们两父子说:“出来说。”
她拐去花园里的小亭子,四面栏杆都砌了长凳,中间也放了小桌和石凳。
程晖这下真惊着了,刚站在门口都没瞧见,可见这亭子私密性甚好。而且,他第一次对陶女士的审美,还有花钱的能力,甘拜下风。
他们随意坐下,程晖开口,把昨天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爸他妈。
陶枝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程向前赶紧把茶递给她,让她漱漱口压压惊。
她和程向前喟叹:“有句话说:‘有福之人,不进无福之门;无福之人,进不到有福之家。’现在看来,我们做得远远不够啊。”
程向前安慰她:“这事不就给我们警示了嘛。现在开始,也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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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叫老头子回屋:“儿媳妇的事,你做公公的,不适合多听。”
她转而问程晖:“那你有什么想法?”
“妈,我很迷茫,我也很害怕。”
“我能理解。不管是谁,一朝得知身边人如此不堪,想来也很难过自己那一关。”
“妈,你还希望我离婚吗?”
陶枝正色道:“儿子,你听好了,现在我很认真。离不离婚,看你自己,我都没有意见。一个家庭如何,主要看两夫妻,我不是你们,没有办法给意见。你不是程星,不离怕是命都没,你和她的情况不一样。”
“那我该怎么办?”
“问你自己的心。”
“妈,您帮帮我吧。”
“儿子,这人哪,只有自己想通了,再发生同样的事,才不会选择怪别人。当然,最重要的,是学会放下,学会不计得失,学会自己承担后果,这事才会真正的过去。”
她拍拍程晖的肩:“你从认识这个人起,和她相关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都过一遍,你应该就有答案了。”
陶枝施施然离去,把空间留给程晖一人。
程晖独自在花园里坐着,直到夕阳下沉,暮色四合,陶枝出来叫他吃晚饭。
这一次,程晖终于有回到家的感觉,他下筷子的速度,都快比划出残影了。程明澄有样学样,想抢着夹菜抢不到,挥勺子的频率变高了,饭都比平时多吃半碗。
酒足饭足。陶枝瞪他俩:“吃完站一会,别吃饱就躺。”
程晖问:“妈,我住哪里?”
陶枝没好气:“到处都是房间,你不会自己挑啊?”
“那我......住三楼?”
“随便你。”
“程明澄,走,上楼去。”
“停,明明住二楼,他房间我收拾好了。”
程明澄仰着小脑袋,“奶奶,我怎么没看到?”
“嗯,让奶奶想想~可能你光顾着玩玩具去了?”
程明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他把小手伸出来,递给陶枝牵着,一起去看他的房间。
其实俩小孩离得近,就隔了一间书房。陶枝明确说了,这是明明和今禾,以后做作业的地方,所以程明澄一听就跑了,以至于错过他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打开,程明澄“哇”个不停,他缠着陶枝问:“奶奶,这真是我的房间吗?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吗?”
屋顶画了一个银河系,缀满了数不清的星星,梦幻得像在九重宫阙。墙上涂的是很浅很浅的蓝,就像日出薄雾时的天空一样。其中有一面墙,画了九大行星,而在墙边的窗台,配置了双筒望远镜,旁边还放着一本《小王子》。
一张小小的儿童床,还搭了几阶楼梯,方便小孩自己上下床。
程明澄喜欢得不得了,自己在楼梯爬上爬下,东摸摸西蹭蹭,感觉一切都爱不释手。
陶枝给他吃定心丸:“这里的一切,都是明明的。”
程明澄去拉程晖的手:“爸爸,我喜欢这里,我可以在这住吗?”
12. 第 12 章
话说昨天程晖走时,他神魂落魄的样子,落入不少村人的眼里。
不过,基于覃家的名声,没有人会多事,特地跑去告诉覃家人。
因此,覃厉敏并不知道,程晖已了然她不欲人知的秘密。
她仍以为,日子还如从前一般,少了覃老头的压榨,说不定还会过得更好。
她手上捏着程晖的钱,在娘家吃香喝辣,生活过得美滋滋的。
但是过了几天,也没见程晖来找她,连程明澄也不露面,她开始觉得不对劲。
她打电话去厂里,接电话的说:“程晖没在,明明也没在。”
又过了两天,再问,依旧是这个回答。
覃厉敏有点慌了,她叫覃大宝送她回厂,结果程家人一个都没在。
她问那些工人,其他人都避之不及,只有煮饭阿姨告诉她:“他们都去市里了,走了有五六天吧。”
覃厉敏瞬时感觉天都塌了,这是第一次,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掌控范围。她就算想发脾气,想逼程晖低头认错,想借着闹事巩固地位......她也找不到人。
就算她有千方百计,最重要的一点,她连人在哪都不知道。
空有张良计,却无处施为。
覃厉敏跌跌撞撞,和覃大宝又回了娘家。
下车后,还被覃大宝拿走二十块,说这是他跑腿的辛苦费。
覃厉敏无力去计较这等小事,她现在得赶紧捋清程晖的思路。如果不能拿捏住程晖,那她在程家,恐怕将毫无容身之地。
她思来想去,唯一例外的,就是程晖来的那天,想让她照看明明。她当时怎么说的?哦~她没答应,还想让程晖去找人,说是婆婆做手脚,把她爸给弄进去的,结果程晖发了好大一通火。
覃厉敏告诉自己,淡定,淡定,她又不是第一次蛐蛐婆婆。有时候程晖同仇敌忾,有时候在旁默不吭声,他发火,说来还真是第一次。
她却是不知,自从陶枝给他二十万之后,程晖的立场,天然的发生了改变。以前是嫌老妈不给钱,还管得宽;现在老妈不管了,还给了这么多钱,程晖是疼他妈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别人去骂陶女士。
可惜程晖拿到钱,没有告诉覃厉敏,不然她多少能猜到一点,也就不至于在雷区蹦跶。
没了程晖当冤大头,覃厉敏又不舍得花,现在覃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以前天天大鱼大肉的,从这两天开始,基本都是青菜豆腐萝卜干。
覃大宝吼覃老太:“妈,你倒是买点肉啊。”
覃老太吓了一跳:“我哪里有钱?”
“我爸的钱呢?”
“我怎么知道?你问你爸去。”
覃大宝一掀桌子:“那都别吃了。”说完骑上摩托车就走了。
覃老太气得直哆嗦,她和覃厉敏哭骂:“你看看他,像个什么样?”
覃厉敏蹲下身,把饭菜扫了,碗筷捡起来,重新熬了一锅粥。
她天天打电话问,程晖还是没消息,她都恨不得买票去市里找人了,哪有心情理覃大宝。
晚上,覃厉敏躺在床上,绞尽脑汁想怎么破局。突然,她想到了程晖老家,她还有个同村,覃玉芬就嫁了隔壁房呢。
第二天她就杀去老家,程家村的人看到她,都很纳闷:“你没去市里吗?”
亏得陶枝和程向前,都不是多嘴的人,也就和程晙程曼熟的,知道覃厉敏的“光荣事迹”。不过年轻人也不会和家里说,要不然凭着陶枝的好人缘,她非得被打出村不可。
覃厉敏有苦说不出,她只好陪着笑脸:“我找玉芬有点事。”
隔壁房的二婶子说:“玉芬在家呢,你去找她吧。”
覃厉敏快走几步,躲开背后探究的目光。她进门就喊:“玉芬,玉芬。”
覃玉芬听到了,放下手上的活计,从屋里走出来。她看到覃厉敏,还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覃厉敏扯她进屋,看看左右都没人,悄声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覃玉芬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把衣服上的皱褶给抚平了,“什么事?”
“你知道我公婆搬到哪里去吗?”
覃玉芬倏然抬起头,清清冷冷的望着她。
覃厉敏被看得心底一慌,她避开覃玉芬的视线,低声喝问:“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
“那你快告诉我。”
覃玉芬扬起嘴角:“我偏不。”
覃厉敏没料到这个回答,她的脸迅速挂上寒霜:“玉芬姐,别忘了,你爸妈还住在覃家村呢。”
覃玉芬笑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覃支书?”
覃厉敏恨声道:“你——”
“别你你你了,整条村都知道,你爸被关起来了,真是活该。”
覃厉敏气得直接手举高。
只是还没等她打下去,就被人捏住了手腕。
覃玉芬两眼冒星光:“大山,你回来了?”
程大山一把甩开覃厉敏,“她到家里撒野来了?”
覃玉芬嗤笑:“可不是,还当自己是村支书、覃校长的宝贝女儿呢。”
覃厉敏想上前撕了她的嘴,可是程大山就在旁边,人如其名,像座山一样站那不动。覃厉敏看得发怵,知道自己讨不了好,赶快转身跑了。
经过村口,二婶子还问:“这么快就走了?”
覃厉敏胡乱点了点头,脚下是一步都没停。
村口的人就说:“这个闺女,真没礼貌,跟她爸一样。”
覃玉芬问程大山:“我以为你会把她打一顿。”
程大山摆手:“算了吧,轮也轮不到我,大伯娘都不出手。”
“那是大伯娘要面子。”
“这是其一,要是弄得人尽皆知,大伯娘肯定脸上无光;第二个,是大伯娘想把这个儿媳妇给换了,她不能让人抓小辫子,落人口实就不好了。”
覃玉芬高兴的蹦起来:“真的?”
程大山放轻声:“程晙说的,千真万确。”
“大伯娘不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才不管那么多?”
“那是做给程晖看的。”
覃玉芬捂着嘴,叽叽叽地笑出来。
程大山揉上她的发:“这么高兴?”
覃玉芬点头:“要是离了,我更高兴。看着她们家得报应,覃家村都要拍手叫好。”
“好,那我们就坐等好消息。”
覃厉敏无功而返,她突然发现,如果没了她爸,没了程晖依傍,她自己什么都不是。
这边,覃厉敏焦虑到,吃不下也睡不着。
那边,程晖带着程明澄找幼儿园,才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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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觉得自己累瘦一圈。
程向前劝他:“你差不多得了,幼儿园不就吃喝玩乐,它再好,还能教出个天才不成?”
程晖很头铁:“三岁定八十,环境很重要。”
程明澄翻年就四岁了,还三岁定八十,程向前都懒怠说他。
而且,三岁定八十,指的是胎教和幼教,根源全在父母身上。程晖倒好,巴巴攀着外缘,自己当爹的倒是不修。
陶枝拉过老头子:“随他去,难得他上心。”
“我就是不想看见他闲着。”
“他闲不了太久的,还有事没解决呢。”
程向前秒懂:“行吧,那先放他一码。”
程曼转学办好了,去的市重点高中,进度和教材都不一样。天天压力大得很,脾气是一点就爆,所以家里人都不去惹她。
程晙就像蒲公英,去到哪,哪就能落地生根。这不,看上了户外摄影的空白,和于思飞鼓捣影楼去了。
程星被陶枝送去学会计了,让她学一学,很多事都要计算成本与回报的,不能光一味的付出,不然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所以家里就剩下程晖两父子,陶枝老两口,和小今禾这个奶娃娃,不怪程向前看他不顺眼。
陶枝说:“你要是闲不住,就先回去厂里。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这都挺好。”
程向前想了一下:“也行,我先回去,周末再来。”
“叫程晙送你。”
“不用了,麻烦。”
“趁他现在不忙,能使唤就使唤,等到他生意做大,你想见他一面都难。”
程向前被说服了,“那就听你的。”
然而老头子一说要回去,程晖说他也跟着一道。
陶枝问他:“那明明上学怎么办?”
“我带着回去,让他跟着张老师,上完这个学期再看。”
陶枝无可无不可:“随你。”
结果就是,程晙把祖孙三代都送回去,然后他再掉头回市里,并且还开心得不得了。
只有小儿子性格最像他,程向前如是想。
一切恢复正常,程向前和程晖,又扑哧扑哧上班挣钱。
等到周末,程明澄跟着爷爷去市里,程晖则整理好心情,再一次去了覃家村。
覃家冷冷清清的,只有母女两人在家,覃大宝一如既往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覃厉敏一见程晖,开口就是骂:“你在外面玩够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原本程晖听这种话,没有任何的歧义。但是知道了她的过往后,总感觉她话里一点也不单纯。
程晖皱起眉头:“你瞎说什么呢?”
覃厉敏越想越气:“难道不是狐狸精缠住你了?不然好端端的,你怎么有家不回?”
程晖瞪大眼睛:“我爸妈搬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新家认个门,你都那么大反应,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退一万步来说,那也是我的家。”
“但那不是我的家。”
“对,娘家才是你的家。至始至终,你就没把我爸我妈,当作你家人看待过。”程晖吼道。
“你放屁,我一进门就改口,爸妈都叫好几年了。”
“说白了,你就是为了改口费。”
覃厉敏一巴掌过去:“你别血口喷人。”
13. 第 13 章
程晖避让不开,生生受了这一掌。
他摸着自己的脸,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是烦透了她的作派。
程晖的声音像淬了冰:“我才出口一句,你就说我污蔑。你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倒是瞒得密不透风。倒打一耙这个词,你用得可谓顺手至极。”
“我瞒你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没做过,我不清楚。”
程晖直直看着她。
覃厉敏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肯退让。
程晖冷笑连连,他还期望什么呢?有些人就是冥顽不灵,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
有些人是无知者无畏,有些人则是死不认罪,也不知覃厉敏算哪一类?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上周,屋后巷。”
覃厉敏的脸色唰一下白了,她好像被抽干了血一般,半点血色都不存。
程晖问:“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覃厉敏浑身像被卸了力,浑身软倒瘫坐在地上。她颤抖着双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她断线的泪珠,滚滚而下,跌落在泥地,砸出好几个小坑。
可惜,此等苦肉计程晖无用,他对她,升不起半丝同情。
“如果你非要这样,要么这里敞开了说,要么回去关起门谈,你自己选。”程晖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覃厉敏起身,拍拍屁股,自己先扭头进了屋。
程晖跟进其后,关上门,隔绝了其他墙头上的视线。
覃老太本来在堂屋,看他们的气氛不对,识趣的避去自己的房间。
覃厉敏也知道,程晖不可能再进她房,于是两人都在堂屋落座。
覃厉敏先开口:“我都是被迫的。”
“包括婚后?”
程晖只觉心口滚烫,燃着无尽的怒火,如火山般即将爆发。
他怒目而视:“覃厉敏,我待你不薄,我对你们覃家也厚待。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说句难听的,你养条哈巴狗,说不定都没我听话。”
“你们呢,是怎么对我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爸妈的?就凭我们家这些年的付出,就算养只畜生,说不定心都能给捂热了。可你们呢,心是石头做的吧?除了冷冰冰的金钱,感情在你们眼里算个屁!”
“要不然,也做不出这么恶心人的事,你说对还是不对?”
程晖直勾勾盯着她,不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但是他失望的低下了头。
“说这么多,你想怎样?”覃厉敏不想被审判,一切都是她爸造成的,她自己也是被逼的,她能有什么错?
“离婚吧,明明归我。”
覃厉敏跳起来:“你想得美,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别想把我儿子带走。”
程晖很冷静:“那你是同意离婚了?”
“凭什么?我也是受害者。”
“你发誓?”
“我发誓,你就信?”
“不信。”
“你这在玩我呢?”
“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人不知廉耻的时候,可以没脸没皮到什么程度?”
覃厉敏第一次知道,程晖的嘴皮子,原来可以这么溜。
“你激我也没用,我对得起你程晖。”
“那你要怎样才肯离婚?”
“很简单,给我十万。”
“你别狮子大开口,没钱。”
“我又不瞎,我亲眼看到你妈去银行取的钱。”
“我妈的钱,和我没关系。”
覃厉敏讥笑他:“也就你这么迂腐,谁家钱不是留给儿孙?怎么,你还想当个好大哥?”
“说来说去,你就是为了钱。”
“不然呢?就你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哪个和你生活不嫌闷得慌?”
“难为你天天装贤妻,看来你真是辛苦了。”
“你不用冷嘲热讽的,反正我的条件摆在这。”
“我说了,我没钱。”
“没钱就继续过呗,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
程晖感觉像生咽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明明跟我?”
“这点没得谈,我生的,我带走,你给抚养费就好。”
程晖冷笑连连:“就你?还你带?你有半点为人母的样子吗?”
“那是我的亲儿子。”
程晖的双眸,不知何时染上猩红,他一把掐住覃厉敏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当着你亲儿子的面,和别人在家里翻云覆雨?在我的房子,在我的床上,行苟且之事?”
覃厉敏吓得魂飞魄散,程晖怎么会知道这事?当时全家都去喝喜酒了,就只有她和儿子在家,那个人还是等同事全都走了,慢腾腾留到最后才上楼的。
当时暮色苍茫,为着避人眼目,他们连灯都没有开。
只是欢愉之际,她一时没忍住,行为比较放肆,把儿子给引来了。
可是她反应也快,明明推开门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身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丝春光。
明明问:“妈妈,你怎么了?”
覃厉敏还镇定地说:“叔叔给妈妈打针,一下子有点痛,妈妈没有忍住。”
“那明明给妈妈呼呼。”儿子说完就想爬上床。
覃厉敏哄他:“要等打完才可以哦。明明先去客厅,等一下再呼呼,好不好?”
明明想了想:“那妈妈答应我,如果很痛的话,记得要叫明明哦。”
覃厉敏只想他快点走:“会的,会的。”
等到明明的脚步声走远,两个人也草草结束了。约好在村办公室见面,那个人就偷偷地回去了。
她上周说的没算,村办公室是她的祸地,但也是她的快乐之源,她遇上了她的意中人。她爸一力想把她推入火坑,偏偏有护花使者救了她,她心甘情愿交出自己的身心。
所以,她对覃老头的感情很复杂,是爱是恨,她自己都分不清。
说到底,如果不是对方家里穷,不敢上门提亲,哪里还有程晖什么事?
如果这次操作得好,她能拿到离婚赔偿的话,他们俩就能比翼双飞了。
之前都是她回覃家村,然后在他家蜜里调油,互诉衷肠倾尽情思,总是能把滋润得她容光焕发。
千算万算,在家里就那一次,还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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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许久没回村,两人每次只能见不能碰,那人忍得慌了才铤而走险,没想到竟被程晖知道了。
覃厉敏的脸憋得通红,她用尽全力去拍打,兼拼命去扯程晖的手,还努力低头去咬去啃,用一切办法想让他松开。
但程晖好似神魂未归,他逐渐失去理智,只不停加大手上的力道,他脑子里只有一句:“一次解决,一了百了。”
覃老太被重物坠地的声音吓到,她担心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隧跑出来看。
这一眼,差点把她吓死,覃厉敏嘴唇发紫,都已经在翻白眼了。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跑过去圈上程晖的脖子,使劲地勒着他的喉咙。因为她力气实在小,不得不用头顶着程晖的头,才能更好地借力和发力。
不得不说,也是覃厉敏命不该绝。覃老太误打误撞,直接压到了程晖的颈动脉,短短的十来秒,他因大脑缺氧而晕厥过去。
覃老太累得不轻,她把程晖推到一边,直接坐到了地上。歇了一会儿,她手脚并用爬过去,摸摸女儿的头和脸,再探了探女儿的鼻子,万幸,还有呼吸。她这才放松下来,靠着桌子腿大喘气。
覃厉敏先醒过来,她捂着脖子直咳嗽,覃老太给她倒了杯水,叫她不要急,慢慢喝。
覃厉敏的喉咙阵阵刺痛,她就是想大口喝也做不到啊。好不容易咽了几口水,她去房里摸出镜子,照看到自己脖子上,那很明显的手指掐痕。
她刚刚死里逃生,被吓出一身冷汗,程晖是真想要她的命。
她要是早知道,程晖会因为她偷欢,而一心想要了结她,她说什么也不敢玩火自焚。
覃厉敏这下歇菜了,她不敢赌程晖知道多少,也不敢再多提要求,只想早早离了算数。毕竟,钱再重要,如果没命花,要来又有什么用。
过不多久,程晖也悠悠醒转,他晃了晃脑袋,一时没分清这是哪。
覃老太和覃厉敏都离他远远的。
程晖回过神,他想起刚才那一幕幕,庆幸自己没酿成大祸,不然陶女士能先把他打死。
自他找人查到的资料,当然这是学陶女士的。只能说,覃厉敏也是个苦命人,她的亲朋好友,要么想把她卖个好价钱,要么想从她身上捞好处,除了一个覃老太,没一个真心待她。那个所谓的真命天子,呵呵,程晖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冷笑。
这种不正当的关系,没几个男人能忍住,总会和三两好兄弟吹嘘。几杯黄汤下肚,就能把他嘴巴撬开,关于覃厉敏的事,他倒了个一干二净。
人穷都是有道理的。一个女人为他掏心掏肺,那男人不珍惜不说,还当作谈资到处去炫耀。
退一万步说,一个家里有工厂,另一个是普通工人。哦对了,回去程晖就炒了他,明天开始连工人都不是。要说覃厉敏精明嘛,她选了这么一个人。但要说她愚笨吧,她还知道捞程家的钱。
程家对她这么好,钱和权都放给她,覃厉敏尚且不珍惜,天天作威作福,得罪全家人不说,还总把事情给做绝。都说做人留一线,看她如此行事,只能说她病得不轻。
既然爱情价更高,程晖决定成全他们,并且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14. 第 14 章
覃老太除了宠溺孩子,因为也不给机会她管教,除此之外没大的错处。按这一家人来说,她的三观还算端正,起码不主动害人,也不懂得去算计人。在覃家的事上,她就是个提线木偶,人家说什么就动一动。这是老式妇女的通病,出嫁后以夫为天,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
程晖一直觉得她可怜,刚才的事也多亏她。虽说是阴差阳错,也算是间接救了他,那么好的机会,也没有动手脚伤害他。
差不太多的年纪,陶女士活得有滋有味。而这位丈母娘,犹如一段枯朽的腐木,死气沉沉的,看不到一丝生机。
覃大宝靠不住,这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程晖想要帮她,让她的晚年生活,尽量过得快乐一些。
得亏陶枝没在这,不然非得骂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脑子里不停在思索,脸色看起来有点沉郁,以至于完全没人打扰他。
但是,他发现自己可能办不了,要妥善安置一个人,还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而且也即将不是亲戚的人,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到家后再讨教。当今之际,是要先解决了离婚事宜。
他转向覃厉敏,问:“还离不离?”
覃厉敏心有余悸,“不离,难道等你弄死我?”
程晖冷笑连连,一点也不否认:“不排除这种可能。遇到这种事,是个男人他都忍不了。”
覃厉敏又气又怕,“赶快离,立刻离,现在就离。”
程晖拦住她:“怎么?有人等不及了?”
“我有什么等不了的?”覃厉敏从鼻子里哼气。
“我指的不是你。”程晖慢条斯理的说。
覃厉敏的心跳差点停摆,程晖果然知道“他”是谁。
她也不敢拿乔了,能拿一点是一点。她立时摆明车马:“儿子可以给你,你付我一笔赡养费。”
程晖似笑非笑的,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看着她。
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本来还想把着儿子,时不时借儿子的名头弄点钱。
但现在看来,儿子是程晖的软肋,他怕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那她就退而求其次,一次性买断这些年的情分,以后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夫妻几年,程晖也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他本来没想做这么绝的。
好说歹说,那也是儿子的妈,他愿意给人家托底,可惜人家不领这个情。
思考良久,程晖忽尔笑了,回了一个字:“好。”
他这么爽快,覃厉敏反而生疑:“你有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程晖讥讽地说:“我想你回归家庭,当个贤妻良母,一起抚养明明长大。问题是,你行吗?”
覃厉敏被他话里的轻蔑给气到了:“是,我不行。我还希望老公顶天立地,是个有一说一的大丈夫,而不是躲在爸妈身后当软脚虾,你又做得到吗?”
程晖痛快承认:“我做不到。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我没受过这种家教。”
覃厉敏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字字嘲讽的,还是她那唯唯诺诺的丈夫吗?
但又那如何,很快就要没关系了。
她谨慎发问:“你给我多少?”
“你想要多少?”
覃厉敏试探:“十万。”
程晖也不问她为何执着十万了,他问:“现金?”
覃厉敏狂喜:“现金也行,存折也好。”
程晖想着好聚好散,早点结束这场闹剧,儿子受到的伤害就越小。
“我有个条件。”程晖说。
覃厉敏警惕得看着他。
“这笔钱,你分你妈一半。”
“程晖,这是给我的,你搞搞清楚。如果要再给我妈,你愿意就多掏一点。”
程晖很失望:“那是你亲妈,你都不乐意?”
覃厉敏不耐烦:“程晖,这是我们家的事,你管得未免有点宽。”
程晖也生气:“现在就去民政局。”
他们先去的银行,程晖取出十万块,给覃厉敏开了一张存折。
覃厉敏笑成一朵花,这是她人生中,第一张自己的存折,第一笔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钱。
她摸着存折,爱不释手,满眼都是爱意。
程晖冷眼旁观,她看丈夫儿子,说不定都没这么虔诚。
到了民政局,程晖说什么,她就签什么,一切都配合得很。
没等太长时间,崭新的离婚证,分别到了两人的手上。
程晖本着最后的良心:“看好你的存折,别让太多人知道你有钱。”
覃厉敏难得没有口出恶言:“我又不是你。”
“明明找你怎么办?”
“你想办法吧,他总要习惯的。”
“好,好,好,你好得很。”程晖扔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怕自己忍不住,在这种人面前掉眼泪。他为明明感到痛心,摊上了这么一个妈。
他之前没有骗覃厉敏,为了儿子,他真的想她回归家庭,他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就为了让明明平安长大成人。
他们两个,是经人介绍,相亲认识才结的婚。婚后也是很平淡,他相敬如宾,人家相敬如冰。当时还以为人家害羞,现在才知道是懒得作戏。
他们的感情基础为零,所以要说他有多难过,那真不至于,愤怒基本占据了所有的情绪。
遗憾的是,他愿意忍耐,覃厉敏不愿意。
程明澄注定要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长大。
一想到这,程晖就心如刀割。
他冲去汽车站,买了最近的票,恨不得立马飞到儿子身边。
在车上熬了三个小时,到市里已经是夜晚了。
他回到家,陶枝正在一楼看书,看到他,又看看墙上的挂钟,“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听听,这是亲妈说的话,程晖顿时不感到悲伤了。
“妈,我这是回家。”
陶枝改口很快:“哦,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程晖在老妈对面坐下,端起茶杯灌了一杯水。
他放下杯子:“妈,我离婚了。”
陶枝放下手里的书,后背离开沙发坐直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妈,你不会怪我吧?”
“我怪你什么?”
“怪我自作主张,这么大件事,连个招呼都不打。”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去做?”
程晖哑口无言,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不是说,决定了的事,就要去做吗?”
陶枝点头:“是我说的。”
“那我没做错,妈您不能怪我。”
“你是被程晙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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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啊?”
“你今天废话有点多。”陶枝毫不客气地说。
“我有点不知所措。”
陶枝都惊到了:“你突然扔下一个重磅消息,不知所措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程晖不好意思:“妈,对不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和她离婚给了十万块,协议上也写了,以后明明就留在咱家。”程晖一口气说完。
“就这点事?”
程晖也愣了:“这事还小啊?”
“程星比你先离,我已经有经验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程星没掏钱,我可是分了一半出去。”
“那是你心甘情愿给的不?”
“这点气魄我还是有的。”
“那不就成了?你给出去的,是你自己的钱。你都不心疼,我更不会有意见了。”
程晖总感觉不对,但是他又说不上来。
总之他懊恼又自责的心情,就这么被陶女主,插科打诨给糊弄过去了。
等他上楼去见到明明,亲一口熟睡中,他儿子可爱的小脸蛋,程晖也心满意足地去洗漱了。
关于覃家人,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反倒是陶枝,一改刚才淡定的模样,上楼去房里找老头子。
她敲门进屋:“老头子,程晖离婚了。”
程向前抖了抖报纸,叠起来放到床头柜,他坐起来说:“你怎么知道?”
“他刚回来了,亲口告诉我的。”
程向前看看表:“哟这孩子,坐夜车回来的。”
“可不是。”
“那他心情怎么样?”
“一进门的时候,皱成一张苦瓜脸。后来说了几句,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表情看起来倒是纾解了。”
“他有说遇到什么事吗?”
“他就说离婚分出去十万,然后明明就留给我们了。”
程向前一拍大腿:“这好事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在感情上都没开窍,太早结婚反倒害了他,现在有了明明在,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等明明大一点再找。”
程向前叹气:“程星也是,吃尽了苦头。”
陶枝握着他的手:“我们吸取教训,小的那两个,叫他们晚点再谈。”
程向前笑了:“倒也不用,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谈恋爱没关系,结婚还是可以晚一点。”
“对,就像我,老大难了才结婚。”
陶枝瞪他:“我可是二十就嫁你了。”
程向前轻拍她的手:“这不是怕你跑了吗?当年我都二十八了。我妈好不容易相中的你,她说娶进门的才是儿媳妇。”
陶枝泪盈于睫:“妈可真有智慧。”
程向前点头:“你看你们三妯娌,还有几个妹夫,有钱没钱另说,起码人品上很过关,而且我们家庭多和乐。”
“可惜我没学到她一星半点。”
程向前哼哼:“妈亲自找的长媳,你都不知道,她对你有多满意。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才是她亲生的。”
陶枝破涕而笑:“你不是说,都是因为怕我跑了?”
“娃娃都生了,你能跑到哪去?妈就是重女轻男,有你她万事足,儿子都不需要了。”
陶枝被逗得哈哈大笑。
15. 第 15 章
陶枝一觉睡醒,这才回过神来,无意间被老头子转移话题。
她会心一笑,领了这份好意。
早上,两个儿童餐椅里,今禾和明明排排坐。明明看见程晖,显得特别高兴:“爸爸你也来了。”
程晖弹他脑门:“爸爸这叫回家。”
明明用小手捂着脑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陶枝见到这父子俩,才想起忘了什么:“今禾的户口,现在在哪?”
程星也傻眼:“还在赵家呢,忘记去迁了。”
陶枝按着太阳穴,“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程向前安慰她:“当时太忙乱了,情急之下,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陶枝对程星说:“明天是周一,你去请个假,跑一趟村里把这事给办了。”
“妈,你陪我去吗?”
程晙插话:“妈,去吧,我开车送你们。”
陶枝瞥他:“你有这么好心?”
程晙冤枉:“我本来就准备送程星。”
“那也行吧,我帮忙带今禾。”
程向前发话了:“那今天你就别送我了,养好精神,明天一定要好好开车。”
程晙把视线转向陶枝。
陶枝思索了一会儿,颔首认同老头子的话:“就这么办。”
下午,老头子要回转,饭后他就拉着陶枝说话。
陶枝问:“程晖的事,你怎么看?”
“离都离了,还能有什么想法?”
“不心疼钱?”
“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子孙要是没教好,那才是一辈子的大事。”
陶枝拍拍老头子:“还是你懂我。”
程向前接着说:“照我看,厉敏守不住这笔钱,你应该防备的是这个。”
“难不成她还能找上门来?”
“找上门来反倒不怕,就怕程晖心软回头。”
陶枝斩钉截铁:“我生的儿子,才没有那么傻。”
程向前就笑笑,端起茶来慢慢品。
陶枝仔细回想,十分肯定的说:“真的,程晖现在变了,开始有想法有主见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都不清楚的事,我更不会知道了,他有事也不和我说。”
“那是,知儿莫若母。”
想到这,她一半心疼,一半不甘地问:“你说,程晖到底像谁?”
程向前回她:“像我爸。”
陶枝想想公公的脾性,再想到婆婆的作派,果然是一脉相传。行,她彻底死心了。
“那照你说,以防万一,该怎么办?”
“很简单,把他拘在市里,不让他回去就是了。”
“那他的工作?”
“厂里有他没他都一样。”
陶枝诧异地看着老头子。
程向前连忙解释:“我不是在贬低他,我说的这是事实。机械这一行,程晖不适合,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干脆让他另起炉灶。”
“就跟程晙一样?”
说到小儿子,老头子也满是笑意:“程晙那脑瓜子,当真好使,比你和我都强。”
他顿了顿:“我是这样想的,我打算提个人做经理,让他去管厂里的大小事情,现在工厂已经上了轨道,不需要再时刻去盯着,我自己也能休息休息。”
“你才五十多,就想退休了?”
程向前生气了:“陶枝,我已经退休了。”
陶枝陪笑道:“程哥你辛苦,是时候退下来,含饴弄孙了。”
“我正有此意。”
陶枝哄过一句就算,老夫老妻不耍花枪:“随便你。说回程晖。他那点钱,够创业吗?”
“你要不问问程晙,他多少钱开始的?”
陶枝讪讪:“我这不是不懂嘛?”
“大有大做,小有小做。只要找到门路,没钱一样能白手起家。”
“你帮他?”
“先让他闯一闯,天天困在厂里,又不出去交际,人都要变傻了。”
陶枝斜他一眼:“还以为你不想管他呢。”
“这什么话?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儿子。”
陶枝很想说上辈子,但是现在剧情已截然不同,还是尽量过好当下吧。
“行,我先和他聊一聊。”
老头子自己坐车回县城了。
陶枝叫上程晖:“走,去给明明找学校。”
程晖很奇怪:“不等这个学期结束吗?”
陶枝瞪他:“干嘛要等?来回跑你不嫌累,也别折腾我孙子。”
“怪不得我爸不等我。”程晖嘟囔道。
陶枝扬起手啪啪啪给了他几巴掌。
程晖疼得嗷嗷叫,“妈,你干嘛打我?”
“我想打你很久了。”
程晖是真委屈,“妈,我都这么大了。”
“对,光长年龄,不长心智,看到我就来气。”
他揉着肩背,火辣辣的疼,不敢吱声,真是吃人的嘴短。
陶枝掉头往门外走,“跟上。”
程晖跟着老妈,走了大半天,就把幼儿园敲定了。
只要不用程晖做决定,他一向适应得快且好。
陶枝还以为他立起来了,结果还是跟着拾人牙慧,问他什么都只会好好好。把陶枝气得够呛,回程路上,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晚上,程晙来敲门。
“妈,大哥是不是离了?”
“鬼精灵,就知道瞒不过你。”
“那他有什么打算?”
陶枝气不打一出来,“等到他会盘算,说不定我都入土为安了。”
“呸呸呸,妈,你快吐口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你哥这拖拉的性子,我看得都替他着急。”
“妈,别急,我有门路。”
“展开说说?”
“最近我老在外面跑,遇到一些建材啊,装饰材料,家具家私城,都会进去看一看。然后我发现,做胶合板,大有可为。”
“您出去逛应该能看到,好多地方都在建楼房,目前是酒店,商场居多,之后肯定有住房。因为现在绝大部分人,还是一门心思要进城,那么房子的需求量就会增加。可以预见,房地产行业,即将迎来属于它的春天。”
“而胶合板,不仅可以做建材,还可以拿来装修,或者用来做家具。妈,随着房地产的苏醒和腾飞,您想想,这个市场有多大?”
陶枝被程晙说得热血沸腾,因为程晙真的预见了,国家接下来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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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我们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基建狂魔。随后的二十多年,搞房地产相关的行业,只要自己不作死,不为一己贪欲去加杠杆,基本上都赚得盆满钵满。
陶枝为小儿子感到自豪,怪不得老头子最疼他。
她问程晙:“需要的资金多吗?”
程晙挠头:“我连零头都拿不出来。”
陶枝又喜又悲,她自己也有感觉,要办个这样的厂子,需要的资金恐怕不是小数目。
“儿啊,谢谢你,等我和你爸商量商量。对了,你的影楼生意怎么样?”
程晙嘿嘿一笑:“我们打出名堂了,好多人都慕名而来,现在就是严重缺人手。但好的摄影师难找,于思飞都叫我去报名学拍照。”
陶枝替他开心,“好好干,说不定以后养老,我和你爸就得靠你了。”
程晙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我努力赚钱,让您一直有钱花。”
这话成功取悦了陶枝,她一晚上都乐滋滋的,连梦的颜色都是粉色的。
第二天早起,程晙拉着陶枝、程星和今禾,神清气爽开去赵钧老家。
开了一半,开始驶进泥土路,路面颠簸摇晃,大家都没了精神。
在一个三岔口,程晙再次问程星:“走哪边?”
程星左看右看,怎么都拿不了主意。
她无辜的看着程晙,程晙深呼吸几下,把火气往下压,“你就算点兵点将,也给我指一条路出来。”
程星看向老妈,陶枝说:“看我也没用,我都没去过他家。”
她只好逼自己回想,可是越着急,她就越想不起来。远远看到有人在放牛,她赶紧下车跑过去,“诶,小弟弟,赵家村怎么走?”
放牛的小伙子抬起头,俊眉星目,程星被美到晃了神。
他扯着牛停下,仔细问她:“哪一个赵家村?”
程星很不好意思:“村口有颗百年榕树的。”
“那是左边那条路,直走十多里就到了。”
“谢谢你啊。”程星诚挚道谢。
“赵二狗,我叫你放牛,你在这偷懒,你今天又不想吃饭了?”一位壮硕的妇女,气势冲冲地走过来,上手就拧小伙子的耳朵。
程星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小伙子瘦得像根柴火棍,脸颊都快凹进去了,好在眉眼保留了帅气。
赵二狗掰开妇女的手,快速抽身离她远远的,他站定了冷冷看着她:“如果我吃不上饭,那你儿子也别想吃。”
“兔崽子。”妇女还想冲过去。
赵二狗拔腿就跑,连牛都不顾了。
妇女抓起土疙瘩,冲对他的后背就扔,有几个果真砸到人了。
程星看不下去,拦住她,“你干嘛打人?”
程星身穿连衣裙,脚上踩着小皮鞋,头上还戴着发箍,唇红齿白,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城里人。
妇女倒是不敢造次,她看看程星,再望望赵二狗,恶狠狠瞪她一眼就走了。
程星半天摸不着头脑。程晙看她一直没回来,干脆下车过来找她,正好碰到妇女瞪程星。
程晙问:“怎么了?”
“那个阿姨欺负他。”程星指着赵二狗说。
程晙不禁扶额,他姐这该死的善心,总是发得不是时候。
16. 第 16 章
程星跟程晙比划:“这么大一块石头,咻一下就砸过去了。要是扔得再准一点,他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程晙叹气,把赵二狗招过来,问:“刚才那是谁?”
赵二狗饱含戒心地盯着他。
程晙指指程星,“这我姐。”
再指向他那皮卡:“那是我的车,车里有我妈,我的外甥女,我们不是坏人。”
赵二狗抿着嘴,直至看到车子,两眼仿佛冒精光。他一脸心驰神往:“哥,你真厉害。”
程晙难得脸红了一霎。
“你喜欢车?想不想去看看?”程晙引诱他。
“可以吗?”赵二狗很惊喜。
“小意思。”程晙把他带到车旁,让他近距离观摩。
程晙拍拍车架:“你尽管上手,摸不坏。”
赵二狗还挺有礼貌,看到陶枝先问声好,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去触碰车子。
程晙把车门都打开,方便他观看内部构造。
赵二狗还想爬到车底下,吓得程晙连忙拉住他。
半晌,赵二狗直起身说:“哥,你的车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程晙很纳闷,穿得破破烂烂的,看起来也营养不良,却好像挺懂的样子,“你懂车?”
赵二狗呲着个大牙:“学过一点汽修。”
程晙明白了,“那你现在是?”
“后妈不让读了,说我光吃不干活,尽会浪费粮食。”
程晙想了想,“你的牛听话吗?”
赵二狗看着不远处,在悠然吃青草的牛,“大黑很乖。”
“如果你放心的话,我带你兜一圈,回来我再把你放下。”
赵二狗跳起来:“放心,放心。”他去把牛拴到大树上,再滴溜溜跑到草房前,应该是叫谁帮忙看着牛。
陶枝喟叹:“年轻就是好啊。”
程晙迅速接上:“妈,您并不老。”
陶枝笑着点点他。
赵二狗忙完这一切,程晙叫他坐上副驾。
一路上,赵二狗就被探了底。
据他自己说的,二狗是小时的贱名,他的大名叫赵子浩,今年十六岁半。他本该上高中的,结果妈妈去世后,后娘一进门,他连学费都拿不到。不得已辍学之后,他去市里找工作,经同村介绍,进了汽修厂当学徒工。学徒工包吃住,但是没有工资。
因此他没有钱拿回去,后娘看他更不顺眼,摔摔打打还是轻的,有时候甚至拿棍子打。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常吃不饱,力气自然不够后娘大。而且,如果他敢还手的话,他爸下场会打得他更惨。
赵子浩不是没去找过人,他的堂大伯还是村长,每次他爸和后娘,都答应得好好的,转头一关起门来,混合双打得更厉害。汽修厂一放假,他就没地方去,暂时只能先忍着。有时候揍两顿后娘生的,心里稍微好过一些。
就今天程星看到的,已经是程度轻的了。
程晙把他裤脚提起来,果然看到他小腿上,一道道的红印纠缠交错。
程星同仇敌忾:“你这后娘真坏。”
程晙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和他姐说:“那也是他爸纵出来的。”
“你说得对,他爸才是罪魁祸首。”
程晙用余光瞄到,赵子浩很不自在的样子,他果断转移了话题。
“你也是赵家村的吗?”
“是的。”
程晙惊讶了:“你怎么跑这么远来放牛?”
“我们家住村尾,离这里不算远。”
“那你叫我们再走十里地?”
赵子浩憨笑:“我猜你们应该是去村委会。”
程星惊讶:“哇,你这都能猜出来?”
“因为村里人我们都认识,没有哪家亲戚有小车的,不然早显摆得全村都知道了。”
程晙闻言,心底暗暗点头。
可能现在正是农忙,村里看不到几个闲人,车子很顺利的开进村,径直开到村委会楼前前的空地上。
赵子浩对程晙说:“哥,我帮你们去叫人。”
程晙和程星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村委的办公室。
陶枝抱着小今禾,在田间小路溜达。她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绿油油的稻田,心旷神怡,舒泰极了。
没有等太久,程星他们就出来了。
程晙率先上车,等到都坐稳后,陶枝才问:“办完了?”
程晙吐了一口气才回答:“办好了,这次多亏有小赵。”
“出什么变故了?”
“我刚把户口接收证明拿出来,人家就说这样不合规矩,要求必须拿户口本才行。说话的是赵钧他堂哥,应该是赵钧搞的鬼,想拿捏今禾的户口,好让我们大出血。”
“那你给钱了吗?”
“我准备掏钱的时候,小赵把我给拦住了。他拉着村长到一旁,就是他的堂大伯,跟他说了几句话。村长再和那个人说,最终同意了八百块签字。”
陶枝很好奇:“小赵,你说什么了?”
“我告诉大伯,晙哥是我老板,如果大家能帮忙,我老板愿意私下里,每人补贴五百块。”
“好孩子,你帮了大忙,阿姨得谢谢你。”
赵子浩有点慌,连连摆手道:“这都是晙哥教我的。”
“但这话,也只有你去说,才有这样的效果。”
他挠挠头:“真的吗?”
程家人忍俊不禁地笑出来。
要说他们这样迁户口,确实没走常规程序,主要是今禾的户口页,在赵钧的户口本上。陶枝才没那么傻,巴巴上去送人头,给机会人家敲一笔。
程星的户口在娘家,一直没有迁去赵家,所以当时离婚后,完全没想起今禾也要迁。现在只好先给程星买户口,然后去街道办开接收证明。真金白银花出去,事情办的就很快。当然,朝中有人好办事,小姑子可是出了力的,陶枝教程星一定要记得。
所以,现在才剑走偏锋,拿着证明就跑来了。其实村里很简单,开一个同意迁户的证明,别的其实也不归他们管。但就是这个证明,必须要有,所以这钱也必须得花。
不过有了赵子浩在,钱花得比想象中少,而且没有便宜了赵钧,陶枝花的就很情愿。
程晙一秒正色:“我刚才不是开玩笑,你想好了告诉我,你愿意跟我去市里上班吗?”
赵子浩张大了嘴巴:“哥你...你...说的是真的啊?”
“自家人不骗自家人。”
赵子浩眼里浮起泪花:“这...这...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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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程晙拍拍他肩:“没关系,不会就学。”
赵子浩一脸的不置信,找工作哪有这么容易,肯定是晙哥在可怜他。
他回绝:“哥,谢谢你,我不去了吧,我不能拖累你。”
“你拖累我什么?”
“买一份工作要不少钱,万一我学不会,或者是没做好,你的钱就白白打水漂了。”
程晙失笑:“谁说我要给你买工作了?”
赵子浩愣了:“啊,不是吗?”
程晙伸手揉他的头:“当然不是了,我自己都缺人用,怎么可能把你推给别人?”
赵子浩都惊呆了:“哥,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老板了?”
程晙一边眉毛挑起,吊儿郎当看着他:“是啊,看不出来吧?”
赵子浩开始崇拜他了:“真看不出来。哥,你太厉害了,我要向你看齐。”
程晙得意的笑了起来:“跟在哥后边,好好学,你赚大发了我告诉你。”
赵子浩点头如捣蒜,生怕忠心表得不够快。
回到他放牛的地方,程晙想陪他下去,收拾东西带他回市里。
陶枝闻言,拦住了程晙。
“我们作为外来人,不要去掺和那么多事,人家会以为你有什么居心。”
“他们难道不讲道理?”
陶枝哼一声:“你都要把他儿子拐走了,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如果我不陪着,他家里不放人呢?”
“你穿成这样子,还开着一辆车,你自己说,像不像一只肥美的羔羊?”
程晙扫视自己,他的牛仔裤和皮夹克,很好看啊,没什么问题。
陶枝没眼看,“你看看村里人穿的什么?”
程晙恍然大悟,“人家说先敬罗衣后敬人,我还以为能给小赵撑腰呢。”
“那你更不应该出现。万一他和家里没谈拢,转头以为是你挑唆的,他爸气头上难保不会迁怒。等他叫上几个同村的人来,双拳难敌四手,到时你想走都走不掉。”
“所以还是小赵自己回去?”
“对,一切照旧,不要让他们看出端倪。小赵今天就单纯带路,和我们没有别的牵扯,这样也是在保护他的以后。”
程晙被说服了,他留下地址电话,叫赵子浩到时自己去找他。
赵子浩接过纸条,来回看了几遍,就还给程晙说:“我记住了。”
陶枝也感慨,小赵确实心够细。
程晙全须全尾的,把老妈和老姐带回家,又顺手帮了个小朋友,他觉得自己今天圆满了。他拿着老妈报销的钱,准备出门和朋友约饭去,没想到陶枝叫住了他。
看到老妈大方的份上,他屁颠屁颠跑过去:“老妈,您有何吩咐?”
“你把之前帮查赵钧的朋友,介绍给我。”
“老妈你想查谁?”
“这你就别管了。”
“那哥们很谨慎的,多一人知道,他就多一分风险。”
“有生意他也不接?”
程晙摇头:“他又不缺钱。”
陶枝为难了:“但这事,你不适宜插手。”
程晙猜出来了,他不管这些破事:“那我先问问他,不管结果怎样,妈你别怪我啊。”
陶枝轰他出门:“你快去吧。”
17. 第 17 章
陶枝不是心血来潮,她是从程晖离婚起,就有的这个念头。
毕竟事情偏离太多,陶枝感觉她这只蝴蝶,扇动翅膀的威力也太大了。
上辈子,覃厉敏可是把程晖拿捏得死死的。叫他往东,从不敢往西;叫他站着,他绝不坐着。陶枝在底下气得,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
程晖不是没反抗过,被覃家找人收拾了一顿。老头子真是没脾气,天生的老好人一个,别人指着鼻子骂都不生气。以至于儿子被打了,也不懂得要以暴制暴,还被人爬到头上撒野。
换句话说,就是在陶枝的坟头蹦跶。可惜她不是阿飘,没办法自由出入地府,不然高低得上来吓他们几回。
陶枝认真反思了,一家子都这脾性,具体原因是什么?总结起来,爷爷奶奶带大的小孩,没有父母亲自带的底气足,自觉失了撒娇撒痴的权力。
因为程晙和程曼,就是她自己带的。性格脾性俱不同,自信开朗又乐观,有事也会和妈妈说。不像大的这两个,心事全埋心底,像程晖到今天,也没有交代怎么离的婚。
陶枝才不得已自己去查,难得孩子任性一次,善后的事就留给老的呗。
不知程晙用了什么办法,总之第二天,就把他朋友闻煦载来了。
陶枝在书房里待客,她把要求细细分说,闻煦接收之后就告辞了。
陶枝把人送到门外,这是婆婆教她的:请人做事时,要懂得礼遇他人,有时会有意外之喜。
第二天,程星去给今禾入户,回来后,把户口本递给陶枝。
陶枝翻开一看,户主:程星;女儿:程今。
程今?陶枝抬起头,程星正看着她微微笑。
“不错啊,很有长进,知道悄摸干大事。“陶枝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程星手坐到她旁边,有点小得意的问:“怎么样,好听不?”
“比赵今禾好听一万倍。”陶枝肯定她。
程星笑得灿若桃花,抱着程今啵啵亲了几口。
陶枝打心底为程星开心。
程明澄跟着他爸,陶枝专心带外孙女,一边在等着闻煦的消息。
人真是不经念叨,不过几天,闻煦就自行上门来了。
陶枝还问人喝什么?有茶,白水,和咖啡。
闻煦揉着黑眼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阿姨,我要一杯浓咖啡,谢谢。”
陶枝满足他的要求。
她刚坐下,闻煦就掏出一堆照片,“阿姨,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陶枝笑笑:“没事,阿姨经得起,谢谢你的关心。”
闻煦听见,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把照片给了陶枝。
陶枝一张张翻看,照片里都是覃厉敏,和情夫的亲呢行为。她现在完全不避人了,直接搬到情夫家里住,离婚的事也被宣扬出来,她抛夫弃子的事闹得全村皆知。
爱情果然让人麻木,这么精明市侩的一个人,居然也为了一个男人,舍弃优渥生活不要,宁肯陪着他吃糠咽菜。
如果上辈子也有这码事,而又从未暴露的话,覃厉敏又该怎么做?是一边吸着程家的血,一边供养着这个情夫?精神物质两手抓?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这次程晖这么痛快离婚,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奸情?不然照程晖的性子,宁为玉全,不怕瓦碎,拖上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陶枝感谢她这么高调,决定再助其一臂之力,让这对狗男女锁死,既断了覃回头的可能,也省得再去祸害别人。
她低声和闻煦说了几句,闻煦望着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闻煦露出促狭的笑容,点头应好。
陶枝收起照片,这好歹也算一个证据,她再次向闻煦道谢,并且封了一个大红包。
闻煦不肯收,他和陶枝说:“阿姨,听程晙说,您想了解胶合板厂?”
陶枝坐直了:“你有门路?”
“如果您想找厂子和设备,我刚好认识有人出二手。”
“我得问问你叔,那个人卖得急吗?”
“家中老人生病,需要尽快出手。”
“那这周日,我给你消息?”
“好的,那天我再过来,祝您身体健康,阿姨再见。”
晚上,陶枝和老头子打招呼,程向前叫她问儿子的意见。
陶枝很听话,立马和程晖说了,程晖说他需要了解一下。
陶枝给他三天时间,把她和闻煦的约定,也一并告诉程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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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三天,陶枝带着程今,一起接送孙子上下学,在家连程晖的人影都看不到。
周五的晚上,程向前也回来了。程晖坐在父母对面,和他们商讨这三天的调研。
程晖首先肯定了胶合板的前景,大有可为,而且现在进场也正是时候。目前他有两个难题:第一,资金问题,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第二,人才问题,他作为新人,可以说完全不懂行,去哪里找信得过又懂行的人?
程向前皱起眉:“办一个板厂,需要多少钱?”
程晖回答:“光机器就得上百万,还不算场地,人力,原料,运输等等。”
“那不是要两百万起步?”
程晖认同:“大差不差。”
饶是程向前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他的机械厂,开始时就只有一台车床,还是挣一点钱买一台机器,再挣一点钱又买一台机器,这样子慢慢做起来的。
他开厂是只有三年,但如果从小作坊算,那就有七八年的历史了。毕竟当时只想着多挣点,家里不至于连学费都交不起,可不敢想开厂挣大钱。
最终是妹夫推了一把,主力也是他,拼死拼活,一日不休,干了三年,靠着妹夫给的大订单,才挣下这么些钱。
结果,这边一开口,单投资就要200万,程向前也不免心惊胆战。
他看向陶枝,想让老婆子冷静一点。
然而陶枝这时说:“闻煦,就是你弟朋友,说知道哪有二手的设备卖,要不明天我们去问问价?”
程向前使眼色也不行了,他只能开口劝说:“阿枝,要这么多钱,我们是不是慎重考虑下?”
陶枝回他:“我们先去看,又没说要买,你先别着急。”
程向前把话咽回去了,他又转头去看程晖。
程晖这才说话:“爸说得对,我们确实没那么多钱。”
“那二手的机器,你想去看看吗?”
“看看可以,多了解了解,为以后做准备。”
陶枝觉得这才像她儿子,想都不敢想,做也不敢做,还是没气性的话,那她要活生生被气死。
她一锤定音:“那就周日,大家一起,老头子也去。”
18. 第 18 章
周日很快到了。
一家三口,穿戴整齐,跟着闻煦去看场地和机械。
程晙被闻煦征用当司机,这个费用就不是陶枝承担了,她乐享其成。
厂房在郊区,占地还算可以,有二十多亩的样子,方圆一里看不到人家。厂里的设备很齐全,有旋切机,干燥机,预压机,热压机,锯边机,砂光机等,算是一个小型规模的工厂,属于一接手立马就能开工。就有一点不甚完美,设备看起来挺旧了。
程晖跟着全场看了一遍,他问厂长机械作价多少?
厂长把每一台机器都开动,一一运行试给他们看,他说:“机器只是看起来旧,但没有一点破损,用起来是完全没问题的,而且我们用了这么久,有些机器你看它老,磨合得比新机器还好用。一口价二十万,所有的都可以拉走。”
程晖狠狠的心动了,他看向程向前,机械这一块,专业性还得靠他爸。
他爸没有看他,而是耐心陪厂长聊天。包括但不限于,厂房选址,原材料供应,用人问题,销售门路,以及环保等等。同为初代创业者,一说到开厂的糟心事,两人简直是相见恨晚,苦水多到三天三夜都倒不完。
临走之前,程向前表达了对厂长的欣赏,也承诺他们思考两天就给答复,他也老实承认了资金和外行的问题。厂长表示十分理解,他答应老头子等三天,两人差点来个十八相送。
程晖第一次见到他爸这样,他的眼睛差点都瞪出眶了,惊讶得不得了。
陶枝给他一巴掌让他回神。
到家后,程晖迫不及待地问:“爸,您怎么看?”
程向前如实回答:“这行是可以做。”
“但是,20万买设备,咬咬牙能买下,你想的没错。但是,你怎么解决别的开销大头?”程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盆冷水就泼过来了。
程向前接着说:“场地在哪里?老师傅哪里请?原材料还好说,但是销售谁去做?如果你既想盯生产,又想管销售,那我劝你还是别做了。”
“为什么?爸您前期不也这样过来的吗?”
“因为我懂行,就算我闭着眼睛,也没人能骗得了我。”
程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陶枝。
陶枝对他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程向前说他:“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你光想着能做,可以做,做起来就能赚钱,一拍脑袋就要入行,这在商业里是大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赚不到你认知以外的钱。”
“爸,那我要怎么做?”
“你去找家厂,去上班也好,去偷师也行,先把行业再摸透一点。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你现在就是个纯外行。”
“那......那......今天我们去看的设备,会不会白白错过了?”
“那你钱够吗?”
程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明天就去进厂,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还没学会走,就先想跑了?”
程晖丧丧的回了一句:“哦。”
“这样,两天后,你写一份商业计划书。如果你能打动我,我和你妈,就帮你想想办法。”
程晖听见这话,立马眉开眼笑。
第二天,他当真一早出去找工作了。程明澄现在是陶枝在带,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去忙自己的事。
程向前也空出一周的时间,叫程晙载着到处去看去拜访。当然,这事瞒着程晖进行。
等到晚上回家,程晖带回一身的木屑,陶枝叫他抖干净再进门。
他在饭桌上高兴地宣布,“我今天当上截断工了。”
程明澄问:“爸爸,什么是截断工?”
“就是切木工。”
“哇~”全场也就明明捧场了。
临睡前,陶枝问:“老头子,你觉得程晖能行吗?”
程向前脱下老花镜,放下书本揉揉眼睛:“行不行的,总要让他试试。”
她有点担心:“可是他连个学徒工都没混上。”
“你呀,就是期望太高,程晖又不是程晙,他呀,七窍现在通了六窍。”
陶枝不高兴了:“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
“我的意思是,程晖他实诚,这点很难得。”
“怎么难得了?”
“为人诚恳,做事踏实。”
陶枝撇嘴:“我倒宁愿他早点开窍。”
程向前安慰她:“不要急,迟早的事,你看他现在进步多大。”
“也是,环境能毁掉一个人,同时也能造就一个人。”
她话题一转:“你考察得怎么样?”
程向前好笑:“我这才出去一天。”
“都是千年的狐狸,别藏着掖着了,我猜你早就有了想法。”
“钱的问题不大,场地也好解决,现在不愁销量,关键价格有优势,设备我打算拿下。”
“那程晖?”
“要么他向我们借钱,自己单干或者合伙,反正我不和他凑一块。要么我就把机会给程晙。要实在不行,我就自己顶上。”
陶枝瞪他:“也不看看你几岁了,还自己顶上?这事我不同意。”
“你得相信你儿子,起码程晙肯定愿意。”
陶枝摇头:“我看未必,他的兴趣不在这,这点子还是程晙说的呢。”
“哟,这小子可以啊,到处都能发现商机。”
“谁说不是,要换了程晙,我都不用操心。”
“这话不好在孩子面前说啊。”
陶枝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个个都是我的宝贝。”
说完她又愁:“程晖都没自己干过事......”
“别怕,大不了就是亏,那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我这阵子也花了不少。”
“没事,你尽管花,机械厂还在赚钱,我努力赚够你使的。”
陶枝开怀大笑,她觉得老头子还是很可爱的。
说干就干,程晖没有给计划书,程向前也不等他了。还是原班人马,除了程晖上班,闻煦也来了。大家一起坐下,把这单买卖促成,等到银行转账成功,这批设备就改姓程了。
程向前之前问过的,这个厂房可以转租,他干脆把这里也租下来,省得再去找别的地方找。工商和税务,排污环保,这些依着厂长的去办就好,可算省了他不少事。
因为程向前知道,这钱人家拿来救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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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就没有压价,很爽快地把全款给付了。厂长投桃报李,把自己的供应商,工人,客户这些名单,也都一并转给他。
程向前不敢要,他说:“老哥,等你情况好了,拿着这些资源,你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厂长苦笑:“不能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年轻的也不喜欢这一行,不然咬咬牙,我也不至于把厂子都卖了。”
程向前听了,也满是心酸,“那你按市价卖给我吧。你白给我的话,我是真不敢要。”
厂长一把握住他的手,眼里饱含着泪花,嘴里一直念叨着:“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程向前拍拍他的肩,男人大丈夫,一切尽在不言中。
陶枝在一旁也悄悄摸眼角,她这是为老头子高兴呢。
厂子就这么易名了,程向前只需要改个名字,重新挂个牌子上去,就可以重新开工了。
回去之后,程向前卧室的书桌上,摆着一份手写的计划书。
他拎起来,对陶枝说:“迟了一天,但总算交了。”
“你先看了再发表意见吧。”
陶枝其实有点心塞,她千计划万算计,在想着钱怎么挪用,结果程晖还在拖后腿。
老头子正专心,她不打扰他,转身下楼去找外孙女。
程今这个小宝宝,一岁半了,摆脱赵家那老虔婆后,终于可以奶声奶气叫人了。
她一见到陶枝,嘴里嚷着“婆婆婆婆...”,就踉跄着要跑过来。
专门带她的李阿姨见状,连忙跟在她身边护着走。
程今一把抱上外婆的大腿,仰着头冲她甜甜的笑:“抱抱。”
程今除了晚上她妈带睡,平时见得最多的就是阿姨和外婆。
外婆又天天笑眯眯的,所以她一见到陶枝就亲近。
陶枝弯下腰,抱起这小可爱,亲呢地贴贴她的脸蛋。
“宝宝今天乖不乖呀?”
“乖~”
陶枝的心都要化了。
她把程今抱进厨房,问阿姨:“宝宝今天吃饭怎么样?”
“中午小半碗粥,还有小半碗菜,自己哼哧哼哧吃完的。”
陶枝很夸张的,音调都高了八度,“哇,宝宝这么棒呀,你这么厉害的哦,自己把饭给吃光了。”
程今被夸得咔咔大笑,她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厉害,我厉害。”
阿姨在一旁笑得直发抖。
“你做得这么好,外婆要奖励你,宝宝想要什么呀?”
程今苦恼地思索了半天,“奶糖,两颗。”
“为什么是两颗?”
程今指指自己:“我,妈妈。”
陶枝拉平嘴唇,装作不开心的样子:“啊,外婆没有吗?”
程今摸着她的脸:“外婆,很多。”
陶枝立马笑了,点点她的鼻子:“小机灵鬼,幸好不像你妈。”
说完,她从橱柜掏出两颗大白兔,边给程今边教她数数,“这是一,这是二。”
程今也跟着:“这是一,这是二。”
数了两次,宝宝就记住了。她反复念叨:这是一,我;这是二,妈妈。”
陶枝就静静看着她,一时浑忘所有的烦心事。
19. 第 19 章
程向前下楼找老妻时,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妻子和宝宝安然其间,周遭的一切都如此和谐,时光静好,莫过于此,他一时竟不忍打扰。
还是程今先看到他,“外公外公”的叫着,打断了他心里的思绪。
程向前爽朗一笑,抱起她放上肩头,乐得程今“驾驾驾”个不停。
陪程今骑了几分钟大马,程向前把她放下,抱还给了李阿姨。
李阿姨顺势抱着程今去花园玩去了。
陶枝坐下,问老头子:“怎么了?”
程向前把计划书递给她,“你看看。”
陶枝一目十行,由头至尾扫一遍,看完翻过来,重新又看了一遍。
她扬扬手中的纸张,不置信地看着老头子。
程向前默认了她的想法。
陶枝定了定心神:“那你有什么想法?”
程向前说:“要不然,问问程晙?”
程晙忙了一天到家,还没坐下歇口气,就被老两口招进了书房。
老头子很直接:“胶合板厂,你有没有兴趣?”
程晙直起了身子:“不是说给大哥吗?”
“你大哥他......还得磨练磨练。”
程晙支招:“给大哥挂个头衔,再招一个职业经理人,让他总揽全局,适当给大哥打打配合。这种事有例可循的。”
程向前苦笑:“你大哥,恐怕不想屈居人下。”
“不然......给大哥招个总经理助理,实质行使总经理的权力?”
“这和架空他有什么区别?”
程晙挠头:“那不然,您们就当给他练练手?”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接这家厂子?”
程晙讨好地笑:“妈,您知道的,我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一刀劈成两半使。”
陶枝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程晙麻溜地快走几步,就跟后面有东西在追他似的。
陶枝摊手:“你看吧。”
“这臭小子。”
“程晙有自己想干的事,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支持他也就罢了。如果还逼他干别的,这其实是害了孩子。”陶枝苦口婆心道。
“老婆子,你想到哪里去了?程晙比泥鳅还滑溜,你看谁能逼得了他?”
这倒是事实,关心则乱,陶枝也笑了。
“那怎么办?真像程晙说的,干脆给程晖练手?”
老头子有自己的坚持:“那怎么对得起厂长的拳拳之心?”
陶枝不认同:“在商言商,买卖已完成,他还能管厂子如何?”
“我认同他的理念,要做一个安全无毒的,有合理利润的,并且还环保的胶合板厂。”
“你是因为什么否定了程晖?”
程向前头疼:“程晖太容易轻信别人,你看看他所描写的数据,不说我自己去考察过了,就连你没接触过的,应该也能看出不少猫腻吧。”
“是有不少夸大的地方。”
“展望前景是很好,但人也要脚踏实地。”
“你别忘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没办法抽身去做,程晙又对此不感冒,现在框架都搭好了,依你说,该怎么办?”
程向前殷切地看着陶枝。
“别看我,我要带孙子,还要建房子,一点空都没有。”
“给你招个经理人呢?”
“那厂子不如给程晖。”
“如果只给程晖搭手呢?”
“你让我听程晖使唤?抱歉,我做不到。”
“他哪里敢使唤你,还不是一切都听你的。”
陶枝瞪他:“那和交给我有什么区别?”
程向前不吱声了,他属意的人都不接,想接手的人能力又不够,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辙了。
陶枝看他烦恼,突然灵机一现。
“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谁?”
“程星。”
程向前站起来:“程星?”
陶枝肯定他:“对。你别忘了,程星的工作,可是她自己找的。虽说是妹夫的公司,但她是实实在在,自己过五关斩六将,一考二考三面进去的。当时可没人知道她是关系户哦。”
程向前想起来了,当时全县一千多人报名,听说只有五十几个招工名额。
“还有,我们刚开厂时,人情的迎来送往,全是程星一手操持的。”
“而且,程星是高中毕业。”
陶枝没再说下去,儿女之间,其实是不好这样比较的。但是照目前来说,如果是去管一家厂子,程星确实比程晖更能胜任。
程向前压根没想过程星,主流思想还是出嫁从夫,就算离了婚回到娘家,他也没有把程星纳入考虑。陶枝给了他当头棒喝,他从而审视了自己,女儿其实也有同等的权力。
程向前沉吟半晌,“我们问问程星的意见?”
陶枝去程星唤过来。
程向前把前因都说了,然后问程星:“你愿不愿意接手?”
“爸爸,我没做过,听起来挺难的,要不您还是交给大哥吧。”
“可是程晖一样没经验。”
“大哥起码想做,热爱就是最好的老师。”
“工作和学业可不一样,热爱不能当免死金牌。”
“爸爸,我完全不了解,一时回答不了您。”
“那明天带你去工厂走一走?”
程星为难地望向陶枝。
陶枝摸摸她头,“你去看一看,不喜欢我们就不干。”
“那可以叫上大哥吗?我想和他一起去。”
陶枝心念急转,顿时明白了程星的顾虑。她说:“我帮你和程晖说。”
程星如释重负,这才露出了笑容。
陶枝问:“明天几点下课?”
“我上午都没课,教会计的老师请假了。”
“那妈陪你走一趟?”
程星开心地应好。
陶枝叫老头子去洗漱,她去一楼等程晖回来。
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程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
陶枝看他脸色不对,连忙放水给他泡个澡,接着又去厨房煮了一碗面。
程晖出来后,接过面碗,呼噜呼噜的暴风般吸入。
陶枝叫他:“你慢点吃,不够锅里还有。”
程晖吃了一碗面,才把速度降下来。
陶枝问他:“你在厂里没吃饭?”
程晖擦擦嘴巴:“别提了,今天我据木慢了,差点没跟上产能,哪有空去吃饭。”
陶枝一听,心疼死了,感情占了上风,“就没人帮帮你吗?”
程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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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意思:“妈,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陶枝的理智回笼,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她掩饰地转移话题:“那怎么忙到这么晚?”
“组长说给明天备一点,等我上班了,就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人家的安排不算错,陶枝也不好说什么。
她试探地问:“那明天能请假吗?”
程晖急忙摇头:“我现在都有点忙不过来。”
“你上班这么忙,那胶合板厂呢,还能不能干了?”
程晖点头:“能啊,我辞职就是了。”
“你干几天就辞职,会不会影响不好?”
“不会,我和组长说过,我干不了多长时间,那些同事也都知道。”
怪不得让他伐木,也没人教他技术呢。
陶枝叹气,老头子盛赞老实人好,除了踏实肯干,她是看不出还有哪里好。
“那你明天就去辞职吧。”
“妈,您同意我开厂了?”
陶枝没松口:“先不说这个,但是就你这身板,再卖几天体力活,我怕得去医院看你。”
程晖嘴硬:“不会的。”
陶枝用力拍一下他的肩膀,他哎哟一声直接缩成一团。
陶枝冷哼一声,瞥他一眼上楼去了。
去到老头子的房里,陶枝憋了一肚子气:“买机器是你拍板的,和程晖没半毛钱关系,你别有事没事就怪他。是,我儿子写的计划书不行,但那又怎样,他说不定就是文书写不好,做事情还是很有责任心的。你别想一杆子否定他,我告诉你,这事我不同意。”
程向前愣怔地看着陶枝,不明白她这么突然发飙了。
“我告诉你,程晖如果想干,那这事他干定了。我不想听你啰里八嗦,这个不能那个不行的,我儿子我怎么看怎么行。”
“还有,程星也是,你别只记得你儿子。要是你眼里没女儿,那我们离婚,女儿我来管,我们不碍你的眼。”
这话就严重,程向前吓得跳起来,他使劲去拉陶枝的手:“老婆子,谁给你气受了?”
陶枝瞟他一眼:“谁老了?”
程向前忙不迭求饶:“我,是我老了,我是老帮菜,你还年轻着。”
“动手动脚的,你想干嘛呀?”
“我怕你站得累,让你坐着歇息会。”
陶枝骂了一顿,气也出了一半,她问老头子:“刚我说的,你听清了吗?”
程向前直点头:“一清二楚,一个字都不落。”
“那你是怎么想的?”
“就按你说的做。但是,绝不离婚,女儿我也管。”
“之前怎么没见你管?”
程向前想给自己喊冤,又怕陶枝气头上给他定罪,到时他有理都没地方说。
“是我的错,我忙着赚钱,疏忽了家庭。”
“女儿和你都不亲近。”
程向前有苦说不出,除了两个小的,两个大的都不亲近啊,他扮演的又不是慈父角色。
“现在你指出错误了,我以后一定改,你就负责好好监督我。”
“当真?”
“我说到做到。”
“现在夜深了,我怕你不清醒,等明天早上,睡醒了我再来问你。”陶枝施施然回房了。
20. 第 20 章
陶枝发了一顿火,心情舒泰,她睡得好极了。
吃早餐的时候,她像个无事人一般。程向前看她这架势,心想老婆子应该翻篇了。
果然,陶枝没找他茬,只是问他拿钥匙。他愣了一下:“什么钥匙?”
“厂房的钥匙啊。”
“不用,我请了保安看家。”
陶枝略显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买下来的当天,还是厂长提醒我的。那么些机器,又是在近郊,如果没人看守的话,小偷敢光明正大拉了当废铁卖。”
陶枝才记起,到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歌,更何况他们是外来户。
“那我们拜过山门了吗?”
“这个就不必了,厂房属于东山村管辖,租金就是交给村里的,他们也要护我们几分。而且,我答应了村长,会从村里请工人,得益于厂长和他们交好,村民里有好几个熟手呢。”
陶枝不得不感叹,老头子一念善意,换来人家的真心相待,他的运气着实不错。
她本来想撇下老头子的,现在不得不带上他了,因为保安未必认识她。如果等下,她连厂子都进不去,那岂不是白白跑一趟?
这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陶枝如此安慰自己。
饭后俩小时,程晖还没见人,陶枝决定不等了。她提前约了一辆车,和师傅说好包今天,就没有再使唤程晙了。毕竟他又不是谁的司机,年轻人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说是说郊区,距离也不算远,开车半个小时。因为连接着下属的县,一路走的都属于国道,已经全程铺设沥青了。程星看到这路况,猜爸爸那么快成交,肯定把交通也考虑到了,一时对程向前有些钦佩。
程星远远望见,排架结构的单层厂房,像粗犷的钢铁巨兽,就匍匐在路的拐弯处。
车子驶近,看到一个很大的空地,说是用来堆放原木的。正前方就是厂房了,外层是粗粝的砖墙,庞大,暗红,陈旧,却实用。墙上开着巨大的钢窗,还接有白色的铁皮风管。屋顶采用钢架棚结构,实现了无柱的车间,使得空间上更为宽阔。
灰的天,灰的墙,灰的瓦,一切看起来像蒙了一层布。
陶枝开始后悔了,她不舍得让程星,在这种粗糙的,灰败的,布满粉尘的环境工作。
程向前和保安打招呼,司机呆在门卫室休息,他则陪着程星进去厂里。当然,陶枝也陪同着一起进去。
门口的水泥地是堆场,这个大家都已经看到了。进去厂房之后,是一个连跨的大车间。多个车间连在一起,不用隔断来做区分,为了方便物料的流动,从而节省了距离和时间。
根据功能,大致可以分为:原料预处理区,旋切与干燥区,整理、施胶与组坯区;热压区。后期加工区这里,因为粉尘的关系,则砌了一堵实墙,与整个车间切割开来。
出去之后,外面的独立厂房,则是锅炉房,配电房和成品仓库。
程星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么原始简陋的厂房。
机械厂不用说了,全部都是混凝土,很厚重坚固的砖墙,并且有许多粗大的柱子,开了很多的窗,光线好得不得了。最记忆深刻的就是,机油的味道太重了,头顶呼呼直吹的吊扇,也吹不散工人们的汗臭味。
而程星上班的食品厂,要求只有更高更洁净。光滑的涂料墙面,白色的瓷砖墙裙,干净的水磨石地面。整个空间封闭,灯光亮如白昼,24小时冷气开放。上一天班下来,身上只有食品的香气,连汗都不会多流一滴。
对比之下,这个胶合板厂,就如一个未进化的野人。
程星兴致勃勃的,逛完了整个厂区。因为下午她还有课,所以差不多时间就打道回府了。
先把程星送去学校,然后陶枝他们再回家。
走了这么长时间,饶是陶枝精力旺盛,此刻也觉累得不行。随便对付几口,两夫妻就回房午休去了。
午睡起来,程晖也到家了。
陶枝看见他:“怎么不早点回来?”
“大清早的主管不放人,他还叫我上完今天呢。”
“工资结了吗?”
程晖从口袋掏出三十块,“结了。”
陶枝又气又好笑,向他伸手道:“拿来。”
程晖捏着钱,有点不舍得,“妈,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赚的钱。”
陶枝斜眼,“怎么,你爸没给你开工资?”
“那不一样,老爸给的,那叫补贴。”
“哎哟,原来你都知道呀。你们四兄弟姐妹,花得最多的就是你。程星自己有工资,结婚后没向我开过口。程晙自己有脑子,敢想敢做,朋友多路数也多,自己能挣不说,时不时还能孝敬我几分。程曼还在读书,就不说了,她除了这次转学,交了一笔借读费之外,也没什么大的花销。”
“程晖啊程晖,可是你呢?你有帮你爸工作,给你开工资是应该的。可是你别忘了,你的老婆孩子,也是我和你爸养的。每个月就跟发工资一样,给他们娘俩发零用钱。”
“你第一次辛苦赚的钱?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赚钱拿回家。”
程晖被说得羞愧不已,乖乖把钱递给他老娘。
陶枝才不管钱多钱少,反正之前都懂得孝敬老婆,那么从今天开始,学一学怎么孝敬老爹老娘吧。
她乐滋滋的拿着钱,去菜市场买了两斤肉。
晚上吃饭,她当着全家人的面,狠狠夸了程晖一顿。她在地府学会的:情绪价值给足了,别人才会乐意听你的,威迫利诱只是下下策。
饭后,陶枝宣布,程晖与程星,两个人一起,明日起想办法启动板厂。
程星还算有准备,程晖乍然听到,犹如晴天炸了一个雷。
“啊,两个人要怎么做?”
之前就和陶枝商议好了,程向前乐得当甩手掌柜,现在他感到浑身轻松。他自诩心脏挺强悍的,不在意亏本与否,他打定主意好好看戏。
厂子已经盘下来,他确实没精力经营,既然沉没成本已经固定,不如放手给他们一搏。
老婆子说得对,谁不是自己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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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滚打,而探出来的康庄大道?
陶枝耸耸肩:“这是该你们操心的事。”
“对了,工人要从村里找,这是你爸答应人家的。”
程晖和程星面面相觑,“妈,那启动资金呢?”
“你俩合计合计,算好了告诉我。”
“有没有限定多少?”
“最高五十万,多了一分没有。”
这五十万,是和老头子计算过的,也是他们能给的最大支持。陶枝还要留一笔钱建房子,所以不可能把存款都动用了。即使最坏的打算,他们两个,把这笔钱都亏完了,那陶枝就准备去一线城市,买它个十套八套房子,用来以后收租养老。
再退一万步来说,在现有的地皮里,陶枝完全可以建一栋房来收租,所以她一点也不慌。
“那我们谁说了算?”
“请你们自行商议。当然,你们是要合作,还是要打擂台,这些我们都不管。”
程晖才不上当,老妈最爱挖坑了。她一直说兄友弟恭,家人更要互帮互助。如果现在信了她,兄妹俩真的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陶女士怕是第一个撸袖子收拾他们。
一想到那种画面,程晖赶紧摇了摇头,告诫自己切勿踩线。
“妈,那我的课呢,还继续上吗?”这是程星在问。
“嗯,这个你自己权衡吧,喜欢就争取,不然就放弃,这是你的权利。”
“我和大哥都没经验......”
陶枝知道这是他们的托词,她没忽略程星炙热的眼神,还有程晖的蠢蠢欲动的斗志。不过第一次担事,是会忐忑不安的,她只好化身为慈母,鼓励他们尽管放手去做。
兄妹俩密密斟酌,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成长是肉眼可见的迅速。
两天后,他们提交了预算。陶枝看了,在合理的范围内,很爽快地就转给他们,顺便一人写了一张借条。
陶枝一早摆明,只借钱,不投资。为什么不是直接注资?因为前期买设备的钱,已经折算成原始股,给到陶枝和程向前了。如果他俩再注资,程星和程晖,哪里还有议价的余地?
而写借条,天经地义。亲兄弟还明算帐,亲母子也理应如此。
一旦牵扯到钱,再简单的事,也容易变得复杂化。与其之后空口无凭,他人讲你自说自话,不如现在就白纸黑字,正正规规的落到纸上,双方都签上自己的大名。
这样行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往后谁都狡辩不得,省却了多少麻烦事。
如果是不肯写借条的,陶枝只想到一种可能,对方决定是来骗钱的,肯定是不打算还钱的了。遇到这种人,有多远躲多远,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等到为了追债才翻脸,还不如一早划下道道来。
陶枝一向如此,她对家里人都这样,外人就更不可能破例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原则,反而各个都很自觉遵守。
所以程晖和程星,主动写了借条,签了名按了手印,再交到陶枝的手里。
21. 第 21 章
钱一到账,就要开始干活了。
程星亲和力好,负责跑工商,跑税务,跑消防,还要申请环保的审批。
她在相关部门,为了敲一个章,有时候一等就是一天,深切体会了万事开头难。
在办理各类手续的过程中,她还要兼管人事,财务,和后勤,走起路来都要小跑步。
程晖负责采购和销售,当务之急,他得马上解决原材料供应。于是他频频拜访林业局,木材公司,还有大大小小的木材贩子。
再者,他不似程晙,可以见人说人话,所以亦需急急寻觅销售人才。
在这期间,老头子被陶枝严令禁止,除非儿女开口求教,不然不许提供任何帮助。
两个新兵上路,忙到脚打后脑勺,连续好多天到家都半夜了。
程今和程明澄,久不见妈妈/爸爸,都哭着闹着不肯睡觉,死命睁着大眼睛要等爸妈。
陶枝勒令程晖程星,每天必须回来陪睡。
两兄妹则叫苦不迭,加上程星在管账,每天看着钱不断出去,而又没有一分钱入账,急得嘴里长了几个大燎泡。
陶枝骂他们:“动动猪脑子,别分不清轻重,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小的时候不管,长大了你想教,已经来不及了。”
程晖和程星,唯唯诺诺的,赶紧点头答应。至此,两个小的才被安抚住,家里才不至于鸡飞狗跳。
他们也慢慢发现,当每天按时回家后,仿佛时间也变得经用了,不像刚开始那样手忙脚乱。
证件终于办齐全了,程星开始着手招聘。
这次她就拜托了老爸,带她一起去找村长,因为她之前没出现过,村长肯定不认识她是谁。
而且那个时候,特别是在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很普遍,就怕程星她自己去了,村里没人愿意卖她的帐。
事先已经电话沟通,村长在办公室等着,还有应聘的村民们,乌泱泱的也聚集在办公室。
东山村的村长周尚民,是一个爱笑的小老头,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程向前走南闯北发现,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往往都是最有实力的。
第一次见面交租时,程向前给村长带了烟酒,但被周尚民严词拒绝了。周村长说:“只要你们多提供工作岗位,让我们村民能多赚几块钱,就是解决了我的心头大事啊。”
所以这次,他握着周村长的手,由衷的表示感谢:“多亏了领导的支持,帮我们解决了一大难题。”
周尚民笑呵呵的,“彼此彼此,村民能在家门口上班,也是受益于你们的善心。”
双方打着官腔,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程向前适时把程星推上前:“村长,这是我小女,以后招工的事,都交给她来管。”
程星今天穿了衬衫长裤,脚上踩着一双回力鞋。她把头发往后梳,扎了一个高马尾,露出莹白的小脸。她本身就长得乖巧,配上一米五八的小个子,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再加上她未语先笑,任谁见到她,都升不起什么戒心。
周尚民上下打量她几眼,就迅速转移视线,没让程星感觉到不舒服。
他对程向前说:“虎父无犬女,这么小都能帮你做事了,程老板你好福气。”
程向前笑着接下了恭维。
程星借用一张办公桌,让村民们排队报名。在村长的坐镇下,大家都很顺从的,一个一个上前来,说明自己的情况,都会做些什么,以及想做的工作,和自己最拿手的技术。
程星如实登记,忽然之间,她感到后脖子一凉,一刹那寒毛直竖,仿若被什么盯上了一样。
她回头,除了桌椅,后面并没有人。她抬头四处扫视,所见到的脸孔,都很朴实无华,让人看不出端倪。
她按捺下不安,专心记录每个人的情况。每人三分钟陈述,也花了近四个小时,她的手都僵到不像自己的了。
登记结束,她站起来和村民们说:“谢谢你们来报名,三天后出录取名单,到时会贴在这个办公室。”
村民们散去之后,约好三天后程星过来,程向前也趁机提出告辞。
回程路上,程星略显烦恼。程向前见状,问她:“怎么了?”
“爸,你刚才看到没,好像有人在盯我。”
程向前警惕心起来了:“这个我真没注意,你看清是谁了吗?”
程星摇头:“我没看到,我就是感觉到了。”
“那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我都不记得谁是谁。”
程向前为难:“现场那么多人,这就有点难办了。要不然三天后,让你妈陪你来?”
“我妈忙着带孩子,她不一定有空呢。”
“没事,回去问问她,我们再决定。”
程星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她问老爸:“我们只需要三十人,可是这里报名的,就有七十多个了。”
“这证明大家都看好你们的厂啊。”程向前难得开了个玩笑。
“一半不到的录取率,到时其他村民,会不会对我们有意见啊?”
“只要你能团结被录取的村民,这种事就没什么好惧怕的。”
“爸,您这么有经验啊?”
“对啊,我们都是乡镇企业。爸爸就等着哪天,你和程晖能超过我呢。”
一说到程晖,程星就发愁:“我这边员工都快入职了,可是程晖还没找到销路呢。”
程向前拍拍她:“不要急,慢慢来,我们可以招一些,有经验的销售人员。”
“我们这个小厂,又没有成绩,厉害的人会愿意来吗?”
“只要你开出足够优渥,别人拒绝不了的条件。”
“我现在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
“星星,节约当然是好,但是作为老板,要懂得笼络人才,这时候花钱是最值得的。”
程星虚心受教。
到家后,程星和陶枝说了她的怀疑,陶枝一听吓一跳,差点按捺不住想叫她别干了。
陶枝会让程星做这行,是因为板厂也有女工,中和了她之前全男班,或者全女班的环境。她一切想让儿女有所改变,而创业,又是其中最能锻炼人的。其实不拘哪个行业,这不是程晖自己选的嘛,程星看起来也有兴致,所以她才一力支持他们折腾。
但程星这个问题,是她疏忽了,只关注了环境,而忽略了人心,这才是最不可控的。
陶枝在想,这个时候,有私人保镖了吗?她决定晚点问问程晙。
她给程星吃定心丸:“三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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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走一趟。”
翌日,陶枝才堵到小儿子。
程晙想了想说:“目前没听说哪有安保公司,应该都是私人性质接的单。”
“那你认识有这方面的人吗?”
“身手还不错的?嗯,妈您也认识。”
“瞎说,我哪有这人脉。”
程晙笑了笑:“闻煦啊。”
陶枝很惊讶:“我真没看出来,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不然您以为,手上要没点功夫,他哪敢单枪匹马去查证?万一被抓到,迟早会被人打死咯。”
陶枝点头:“有道理。”
“您看您也瘦瘦小小的,和闻煦半斤八两。您们哪,都是真人不露相。”
陶枝服了他这张嘴,哄人的话张嘴就来。
“那他愿意干这个吗?”
“要不您自己问问?”
“我上哪问去?”
程晙示意她背后,“哪,说曹操,曹操到。”
陶枝也觉得神奇,每次一提到闻煦,他自己就出现了。
陶枝照例给他冲了杯咖啡,程晙和他打了个招呼,“忙完找我。”
闻煦坐下,说了一句:“他们两个,去沿海地区了。”
陶枝秒懂,“上船了吗?”
闻煦点头:“目的地,毛里求斯。”
“怎么办到的?”
“那个男人的发小,从南洋带回来,用三年的工资,给家里盖了一栋楼房。”
“真有其人?”
“真的,剧本我们提供,那发小收钱办事。”
陶枝笑了:“收了多少中介费?”
“两个人,八万。”
陶枝喟叹,狠还是他们狠,是看着金额下套的吧,一口气吃了五分之四身家。
“如果您不满意,还可以送他们去更落后的国家。”
陶枝摆手:“够了,够了,我们不要做太绝,为子孙后代积点福德。”
陶枝总算放下心来。隔着万里之遥,覃厉敏再怎么造作,也影响不到程晖和程明澄了。
至于她和她的情夫,在遥远国度过得如何,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她把尾款给闻煦结清,猜也知道,这单他铁定赚了不老少。当保镖不合适,陶枝就问他:“你认识会拳脚功夫的女孩子吗?”
闻煦双眼锃亮:“阿姨,您又有生意?”
陶枝很意外:“你当真认识?”
“我表妹,她不爱读书,天天上蹿下跳的,家里管不住她了,我姑就送她去体校学武。”
“学得怎么样?”
“她练的咏春拳,我对上她没胜算。”
“那她现在在做什么?”
“还在学校混日子呢。”
“还是学生啊?”陶枝有点遗憾。
“没有,她早毕业了,现在回校帮教练带娃娃。”
“那她有空吗?我想请她当程星,也就是程晙他姐的贴身秘书。”
闻煦一口应下:“没问题,明天我就带她来见您。”
陶枝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现在她就希望,程晖和程星,稳稳当当的,保证人身安全之余,别出什么幺蛾子,好让她能专心忙自己的事去。
22. 第 22 章
陶枝第二天就见到了梁静宜。
一个外表与名字不相符的女孩子。
她很高挑,足有一米七高,陶枝得仰着头去看她。
她劲瘦,结实,有力,线条十分漂亮。
可是脸上却挂着婴儿肥,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
陶枝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妹妹仔,你多大了?”
“阿姨好,我今年二十了。”
年纪这么小,陶枝不忍心,她把目光投向闻煦。
梁静宜看出来了,她连忙毛遂自荐:“阿姨,我是自愿的,我爸妈也同意了。”
“你清楚工作内容吗?”
“知道,我哥说了,学校练的是套路,在外练的才是实战。”
陶枝失笑:“没有那么唬人。工作其实很简单,你跟着程星姐,平时一起出入,有危险就避开,不需要去卖命。”
梁静宜一脸自信,“那就更没问题了,逃跑我最有经验了。”
小姑娘打动了陶枝,在闻煦的见证下,和她签订了劳动合同。
梁静宜张大嘴:“这么正式啊?”
闻煦点点她:“都是为了你好。”
她拱手:“多谢大哥,多谢阿姨。”
梁静宜要回家收拾衣物,约好明天再走马上任,她的卧室就安排在程星隔壁。
程星不会开摩托,当程晙没空的时候,她就自己骑自行车来回。
因此这几天,她变成最晚到家的那一个。
陶枝萌发了再买一辆车的念头。她问程晖和程星:“你们俩去考个驾照?”
程星答:“程晖去吧,他自由一点。”
程晖也说:“程星先去,我最近没时间。”
程星说:“哥你会开摩托,你有基础,肯定学得比我快。”
程晙则说:“我最近经常喝酒,可不敢上手摸方向盘。”
陶枝打断他们:“停,打住,你们先学,不用你们开。”
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陶枝算看出来了,这两个胆小鬼,都不敢开车上路。得,她老太太去学,没人开就她来开。
说干就干,第二天陶枝就去报名了。
程晙知道了,对她好一通夸赞:“妈,您真棒,比我哥我姐强多了,儿子为您感到骄傲。”
“去去去,等我考下来再说。”
程晙继续彩虹屁:“等您学出来,您就是咱家第一个女司机。”
陶枝想起地府新来的姐妹,都七十岁了,还和老伴自驾旅游呢。她现在才五十,有大把的时间,于是她问:“要不要叫你爸也学?”
程晙疯狂同意:“趁着我爸还能报名,赶紧的,您俩一起结伴赶时髦。”
陶枝也这么认为,她征求了老头子的意见后,也给程向前报名了。
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学车这玩意儿,必须得投入时间和金钱。
但是买车又迫在眉睫,就算有了梁静宜陪伴,就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又没什么阅历和经验,就骑个自行车上下班,就当前的治安来看,陶枝想想都觉得心不安。
她问梁静宜:“妹妹,你会开车吗?”
“阿姨,对不起,我不会。”
“没关系,阿姨随口一问,不需要有压力。”
那边程星在叫:“妈,我们要出发了。”
陶枝忘了约车,临时招了辆面的,陪着她俩去东山村。
车里的味道一言难尽,下车后,三人都蔫得像咸菜干。
陶枝第一次到村里,看到四处座落的小二层,心想这村长可真不赖。
再好的风景,也挡不住恶臭,她闻到身上散发的味道,叫程星赶紧把事办了,她就站在大门口等着。
陆陆续续的,有人开始进出村公所。
忽然之间,一个腰间别着镰刀的小平头,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他混在众人当中,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但是他恶狠狠的眼神,却是直直盯着程星的方向。
陶枝咯噔一下,转身连忙跟上,紧紧坠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起进了办公室。
大家都往光荣墙的方向靠近。上一拨人看完了,自动让开,给后面的人腾位置。
陶枝在人群中,其实挺显眼的。不过显然,大家的心思都在名单上,此刻没有谁会关注她。
程星张贴完了,转身准备退出去,就在这时,小平头拔出镰刀,径直往程星身上划去。
梁静宜瞄到他的动作,她迅速挡在程星的面前,准备硬接小平头这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陶枝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捏住了平头的手,并且使劲往回拉扯,那镰刀又没长眼,反而割到了小平头,溅出了几滴血。
小平头吃痛,手上一松,陶枝顺势把镰刀捏在手里。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转眼之间就结束了。有胆小的,看到地上的血,吓得尖叫连连。很快,中间就空出来一片,只有小平头和陶枝在里面。
周尚民被声音引过来了,看到陶枝握着滴血的镰刀,和平头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厉声问:“怎么回事?”
有村民回答:“我们也不知道,是东子掏的家伙。他好像要动手的样子,这个大妹子把他给拦了。”他边说边指向陶枝。
程星在一旁,腿脚发软,靠在小梁身上,一看就吓得不轻。这时,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村长,这个人,是冲我来的。”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的,这小程才第二次进村,东子和她什么仇什么怨?
周尚民叫人,给东子简单包一下,再让人去喊赤脚医生,顺便去找找东子妈。这见血的事,可大可小,家属和医生在场会比较好。
东子的伤口挺深的,地上都流了一滩的血,他也不敢随便乱动。
周村长把村民请出去,再让村干部在外守着。他关上门,大刀阔斧地坐下,第一个就问东子:“你来说说,你和小程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东子低着头,按着伤口,半天不吭声。
周村长转而问程星:“小程,你认识他吗?”
程星苍白着脸,仔细看了看东子,“不认识。”
“你放狗屁。”东子恨声道。
陶枝直接过去给他一记耳光。
周尚民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妹子,你这是做什么?”
陶枝甩甩手:“教他做人。”她盯着东子:“如果你不会说话,我可以帮你洗洗嘴。”
“大妹子,你不要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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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看向他:“村长,有人当着我的面,想要伤害我的女儿,我没有办法不愤怒,请您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
“你是小程的妈妈?”
陶枝和程星同时点了点头。
周尚民坐下了,他此时也觉得理亏。
“那这位呢?”他指着小梁问。
“这是我的助理。”程星回答。
“你们都确定,之前没见过东子?”
陶枝很肯定:“确实没见过。”
东子嘟嘟囔囔的,想说些什么,迫于陶枝的威势,没有把话说出口。
周尚民一脚踹向他:“说大声点。”
东子咚一声滚落在地,吓了陶枝她们一跳。
东子压到伤口,痛得他发晕,他不敢再犟了,定了定神,正准备开口说话。
这时,门口扑进来一个人,他妈连滚带爬的,看到他腿上的布都沁出血了,啊呜一声抱着他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狠的心,这是想要你的命吗?”
东子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尚民喝道:“赵红梅,你消停点,再哭立马给我滚出去。”
赵红梅这才停下哭嚎,抬头一眼就锁住了程星。她的力气顿时恢复了,爬起来就想冲过去:“你个贱蹄子,跑来我们村想干什么?”
陶枝第一时间拦住她:“颠婆,你有病啊,见人就吠?”
周尚民狐疑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转动。
赵红梅想推开她:“你谁啊?好狗不挡道。”
陶枝嗤笑一声:“你认识她,却不认识我?”
“你算老几,我凭啥要认识你?”
周尚民算听出来了,这是单方面结的仇,没看小程她们现在还是懵的。
他指使村干部拉住赵红梅,“如果你再撒泼,我就派东子去挖渠。”
看到周村长发火了,这对母子才安分下来。
周尚民紧盯赵红梅:“她是你谁?”
“我外甥媳妇。”
程星豁然想起,这是赵钧的姑姑和表弟,就结婚时见过,都这么久了,她能记得才怪。
她把这个事和陶枝一说,周村长在旁边也听到了,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对你的外甥媳妇喊打喊杀?”
赵红梅气狠狠地说:“她骗光了我外甥的钱,还把他的工作闹没了。现在我嫂子吃饭都成问题,我想着吓她一下,好让她乖乖把钱吐出来。”
陶枝想一脚踹翻她,可惜村干部挡在面前,告诫她说:“不可动用私刑。”
陶枝很生气:“我女儿都离婚了,还遭这无妄之灾,我不得讨点公道回来?”
赵红梅也生气:“离婚?你们都没领证,离的哪门子婚?”
东子也插嘴:“我哥说了,都还没摆酒呢,你一拿到钱就跑了。”
程星缓过神来,自己站直了,她越听越不对劲:“我叫什么名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叫陈晓燕,你和小钧是初中同学。”
陶枝气炸了,她忍不了一点,闪身绕过村干部,直接一人给了一脚。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程星,赵钧正儿八经离了婚的前妻。”
东子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23. 第 23 章
赵红梅像被雷劈了一样,难以置信地望向程星的脸。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她越看心里就越慌,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周尚民拿着烟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纯粹就是被气的。
要是因为这两个蠢货,把村里的三十个工人名额给搅没了,周尚民生撕了他们的心都有。
再者,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那些报名的家庭要是知道了,恐怕用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这母子俩。本来有机会当工人的,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如果还得回地里刨食,他都不敢想村民们的反应。
周尚民当机立断,他虎着一张脸,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报警,马上去报警。”
村干部小跑着出去打电话。
说实话,周尚民也不想的,家丑不外扬,他也希望能内部解决。但是看陶枝那架势,要是他不先找警察来,等到陶枝自己去报警,那这事就更不容易翻篇了。
赵红梅还想过去拦,被民兵连长钳住胳膊,双脚不停在地上划拉,但怎么也没法前进一步。
她哭着闹着,大声喊道:“不能报警,村长,不能报警啊。”
周尚民没理,他转个身面向陶枝,陪了个大大的笑脸说:“大妹子,你放心,对于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要伤人的行为,我向你保证,我们村绝不会姑息,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大家都是人精,周村长一动,陶枝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她的面上不显。
这个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背着个竹编的筐子,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了。
陶枝很怕他下一秒就要倒地。
赵红梅一看到他,立马停止了撒泼,她现在真心实意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她苦苦的哀求道:“八叔,你帮看看东子吧,他被人划了一刀,流了一地的血啊。”
陶枝看了一眼,东子早就止血了,就是地上和身上,沾了一些血迹,看起来有点吓人。早在镰刀割到东子的时候,陶枝就已经控制了力道。
她挡在东子面前,冷冷笑道:“容我提醒你一句,这是他自己划的,你别想把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
赵红梅快气疯了:“你走开,别挡着八叔治疗。”
“想给他治伤?可以,先过我这一关。”
“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老老实实的,别骗人就行。”
周尚民想说:“人命关天......”被陶枝一个眼神刹住了。
赵红梅气疯了:“我儿子还躺在地上呢,有什么话不能等会再说?”
陶枝的声音沉下来了:“如果不是我机警,说不定现在躺着的,就是我的女儿了。”
陶枝的目光如刀,像淬了冰一样的,赵红梅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你......你要问什么?”
陶枝指了指东子,“他拿着镰刀,是想干什么?”
赵红梅不耐烦:“你不是看到了吗?就想给人一点教训。”
“什么程度的教训?”
“这我哪里知道?”
陶枝点点头:“也对。”她转身,一脚踢向东子,东子“啊”地一声惨叫。
赵红梅睚眦欲裂:“你干什么?”她不知从哪儿迸出一股神力,一下挣脱了民兵队长的控制。
她扑到东子的身边,上下查看东子的身体,看有没哪里受伤。
陶枝居高临下:“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只能问知道的人了。”
“赵钧说,划伤贱人的脸。”赵红梅老实回答。她开始后怕,陶枝就是个心狠手辣的。
陶枝蹲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赵钧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他积蓄的一半。”
“哦~那是多少钱?”
赵红梅左右看看,压根没人来救她,她咬咬牙:“一万五。”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披伏,就连村干部也震惊了。一万五千块,在农村,这笔钱起码得存十年,这还是家里有工人的情况下。
一万五千块,都能盖一栋楼房了。可以这么说,谁要是有了这笔钱,在村里都能横着走了,怪不得东子愿意铤而走险。
陶枝接着问:“拿到钱了吗?”
赵红梅疯狂摇头:“没有,没有。”
“没钱你还这么卖力?”
“那钱都在陈小艳身上,只要一找到她,钱就能拿到了。”
陶枝哂笑:“你们打算怎么拿?”
“赵钧说了,女人嘛,收拾一顿就老实了。到时她脸都花了,哪里还敢到处跑?”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当真认错人了?”
程星逆着光,站在了窗边。阳光撒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上一层光辉,看起来格外的明亮照人。
赵红梅猛点头:“真不怪我们认错。赵钧一直说,程星瘦得像根竹竿,脸上身上没二两肉,整个人看起来苦哈哈的。陈小艳就不一样了,脸上又白又亮,不胖也不瘦,身材倒是一看就很有福气。”
陶枝回想了下,程星离婚前后,确实判若两人。
“就凭这点,你们就能认错人?”
“赵钧说,陈小艳烫卷发,爱戴小夹子,喜欢穿喇叭裤和小皮鞋,我一看,这不都对上了。而且看着也面熟,这不就认错了?”赵红梅还觉得伤心呢,眼看到手的钱都飞了。
程星一听这话,立马把鞋子脱下来,一脚给踢到角落里去。
陶枝现在相信了,就他们这智商,认错人也不为过。
她站起来,松了松手,示意八叔可以给东子检查了。
陶枝走去墙角,把鞋子给捡起来,递给程星:“时髦的人都这么穿,她没见过世面,你在市里还看不到吗?”
程星一想,也对。她接过鞋子,擦擦脚又穿上了。
陶枝状似无意,她闲闲地说:“赵钧那么聪明,怎么会被骗呢?”
赵红梅一听,夸她外甥呢,她放下了戒心,恶狠狠地说:“陈小艳这个贱人,借着结婚的名义,要这要那的,市里没有的,还要跑隔壁市去买。小钧也是傻,人家一叫他,他就乖乖去做,一听说礼服好了,他巴巴地坐车去拿。结果一回到家,家里什么都空了,就留了一张床架子。”
陶枝好歹没笑出来,她清咳两声问:“万一是小偷偷的呢?”
赵红梅“呸”了一声:“那些邻居都说了,亲眼看到陈小艳找人来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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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家。她亲口说准备结婚了,要搬到对象的家里去住。”
戴人绿帽者,恒被人戴绿帽。陶枝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她憋笑憋得有点辛苦,只好转过身去捂着嘴偷笑。
有八叔在,赵红梅就放心了。她聊到兴头上,八卦的心一起,就管不住那张嘴。
她问程星:“小钧为什么要和你离婚?”
陶枝对程星摇头,她自己迅速接话:“当时程星上班,工资很少,都不够生活费。”
赵红梅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时候这么瘦。”
她突然转了话题:“会不会是你克小钧呀?他说离了婚之后,财运就开始好转了。”
陶枝赞同她:“有这个可能。那赵钧有没有说,他是怎么发的财?”
赵红梅眉飞色舞的:“小钧被提拔当大车司机了,一个月工资加外快,拿到手的能有一两千呢。”
陶枝嗤笑,赵钧会开车?她怎么不信呢。赵钧要是有钱学车,她能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这钱呀说不定,就是卖程星的嫁妆得来的。
“可你刚才说,他都没钱吃饭了?”
赵红梅破口大骂,“还不是那个贱女人,寄了一封举报信,说小钧威迫利诱她,欺负她这个有夫之妇。厂里一查,她真的没离婚,小钧又和她同居了,当时很多人都知道。这事瞒不住了,厂里就把小钧扭去派出所,他的工作也就没有保住。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说她是不是该死?”
陶枝在心里乐不可支,不过她不好表现出来,只好不停地附和:“是是是,你说得对。”
接下来赵红梅说什么,陶枝已经不在意了。
东子的伤口需要专业包扎,已经被人送去卫生所了。民警到的时候,把赵红梅带上,然后再去接东子。
陶枝和程星作为当事人,还有周尚民和民兵队长,也得一起去趟派出所。
村里有一台三侉子摩托车,周村长提议和陶枝一过去。
看在周尚民没有包庇东子的份上,陶枝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周村长,主要是她受够了那面包车。
做完笔录,周村长问陶枝:“大妹子,要不要送你们回家?”
这已经在市里,回家就很方便了,陶枝遂摆手拒绝。
周村长搓搓手,有点不好意思:“那招工名额?”
陶枝把程星推上前:“这你得问我女儿。”
程星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村长,照旧吧。”
周村长的心,刚才一直吊着,闻言大喜:“诶,诶,谢谢你啊小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管好这些村民,保证他们好好干活,绝对不敢偷奸耍滑,也没有人敢使绊子。”
程星的小脸泛起红晕:“那就谢谢村长了。”
其实,刚才陶枝就交代了,让程星照样招收村民。她说:“这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千万千万不要错过了。”
而且,得知了赵钧的下场,陶枝开心得,都不追究东子的责任了。更何况是,无故惹了一身骚的周村长,和那些无辜的村民们。
陶枝看出村长的不自在,一看就很少和小姑娘打交道。她说:“我们先回去了,村长你们慢走。”说完她大步流星走开了,程星和小梁赶紧跟上去。
24. 第 24 章
程晖的腿都跑细了,都没接到一个订单。
不但程晖急,程星也急,因为没有订单,就没办法开工。
她也开始广撒网,还去找以前的同事,街坊邻居等,到处搜罗销售人才。
但是因为厂里没开工,看起来很是荒凉颓败,有些人到了门口就走了。
出师不利,兄妹俩都挺受打击的。
这时,陶枝拿着一份建筑图纸,给他们下了第一个订单。
程向楣打包票,给她介绍的团队,建造,设计,装修,皆是一流。
陶枝和他们接触之后,“听得懂人话”这一点,就让她甚是满意。她把自己的诉求说了,要求对方先出设计图,如果陶枝满意,那就再谈合作的事。
事实证明,陶枝很满意,她和包工头商议过后,打算把三百平都建成租房,因此下了两千立方米的模板。
陶枝买地的时候,确实是打算建三栋楼,她和老头子,程星,程曼,各一栋。儿子就住远一点,远香近臭,免得和儿媳闹矛盾。
但是现在租了别墅后,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花园。这三块地皮,都靠近路边,而且面积不大,做商铺可以,搞花园不太可能,所以她就改变主意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两个女儿都没意见,所以干脆三百平全部建租房算了。
程晖拿到这个数据,以为老妈多写一个零。他去问陶女士,陶枝说:“没错,就是这个数。”
胶合板厂终于轰隆隆地开工了。
由于和陶枝合作愉快,加上模板的质量也好,包工头也给程晖介绍了几单生意。
正好,老家的人也想进城,之前是没条件,现在厂里有地方住,程向前也带了亲朋来,基本都安在销售岗。还真别说,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在城里站稳脚跟,反而给程晖补充了人才。
看着板厂顺顺利利的,陶枝也就抛开不管了。
这期间,因为上次东子的事,回来陶枝就去买了车。程晙怂恿她买桑塔纳,陶枝没听,转手就买了辆奥拓,关键在于价格。
司机的事,程晙帮忙解决了。之前去赵家村,路上遇到的那个男孩子,原来真来投奔了程晙。他现在专门学习汽修,偶尔给人当一下司机,陶女士有需要,程晙就把他调过来了。
陶枝还记得他,这个叫赵子浩的,是个聪慧的孩子。既然是他来当司机,陶枝干脆在一楼,也给他收拾了一间房。
这些事都解决了,陶枝安心投入到建房当中去。她和设计师说了,要建公寓式的套房,每套房都独门独户,而且必须配备:阳台,厨房,和洗手间。
设计师很不理解,这样一来,每层楼起码少了三套房,那收的租金不就少了吗?
陶枝很强势,出钱的是大爷,设计师不得不听从。
等到最终稿一出来,设计师自己都眼前一亮。实在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子看起来太舒服了。什么都齐全了,把房门一关,谁都不用搭理,乐得享清净。
一楼设计做商铺,设计师建议陶枝,把楼梯设在房子背后,被她给严词拒绝了。后面是条小巷子,她觉得女孩子晚上回来,走后面的路会不安全。正面是大马路,整夜路灯通明,所以她果断在最左边,留出2.5米的宽度,直接用来修建楼梯间。
本来陶枝是想,把楼梯开在中间的,但是把商铺一分为二,是怎么看怎么难看,她不得已舍弃了这个方案。
总而言之,设计师既高兴又痛苦。高兴的是,陶枝有很多新点子,给了她很多的灵感,她时常感到眼前一亮。痛苦的是,只要是陶枝想做的,在问过包工头之后,只要是能实现的,陶枝是一公分都不肯让,她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磨了三个月才定稿,设计师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打地基开始,陶枝就相当于驻扎在工地了。每天都早早的来,工人收工了她才走。
包工头劝她:“有图纸呢,我们都严格按着上面的做。”
陶枝很疑惑:“难道你们不需要监工?”
包工头被噎了回去。
这钱就哗啦哗啦,如流水一般出去。陶枝的要求高,预算是一超再超,幸亏有老头子挣钱,才能支撑陶枝这样花。
最近陶枝一心扑在房子,就没那么多时间,天天带着小程今去溜了。一家子都各有各忙,家里就剩李阿姨带娃,陶枝就在家附近的饭馆,包了餐让他们定时送上门。
幼儿园离工地不远,陶枝就负责接程明澄,接着回去住家附近,和李阿姨程今碰面,就会到咖啡厅坐下,喝喝茶吃些糕点。
程今看到表哥,大口吃着蛋糕,她自己没得吃,就开始掉金豆豆。她就默默的,也不哭出声音。
不是陶枝狠心,而是小孩子,三岁前都不好吃甜食,这点她执行得很彻底。
但是宝宝掉眼泪,她看到也心疼死,赶紧出去买个包子,回来把包子皮撕下来,一点一点喂小程今。
宝宝很好哄,嘴里一有吃的,马上就笑了起来。
陶枝摸着她的小啾啾,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当她抬起眼,看到程曼从玻璃门外经过,蹭一下站了起来。
这小孩,不上课,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陶枝叫李阿姨看着孩子,她追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在转角见到程曼的身影,她正准备过去,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程曼是直直向前走的,但好像被人给拦住了。因为角度的关系,陶枝看不见那人。
只见程曼很生气,铁青着脸,正在说着些什么。蓦地,一只手伸了出来,想去拉程曼的手。
程曼往后退两步,把手背到了身后,看情形像骂了句脏话,她转过身便往回走。
那个人跟着她走,陶枝终于看清了,一个瘦削的男孩子,长得平头正脸的,但就是染一头黄毛,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很不喜。
陶枝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程曼被骗时的样子。她是那么的伤心,和那样的绝望,却换不来对方的一丝怜悯,只得到了无情的嘲笑,和冷冰冰的嗤之以鼻。
看黄毛还想搂程曼的肩,陶枝出声了:“曼曼。”
程曼本来低头赶路,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十分惊喜:“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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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本来一听到“妈”,想立马转身走开的,但是在看到陶枝的着装后,心里的不屑占据了上风,于是他也跟了过来,挑衅地说::“程曼,这就是你妈啊?”
陶枝没忽略那抹轻蔑的目光,她扫视了自己的衣服,刚从工地出来,溅了一身的泥浆和灰尘,很像是卖苦力的民工啊。这么一看,这家咖啡店很可以,不会狗眼看人低,她决定以后要多多光顾。
程曼才不关注这些,只要老妈在身边,她的底气就很足:“关你屁事。”
黄毛嘴角勾起一抹笑,自以为很帅气的说:“阿姨好,我是程曼的男朋友。”
“放屁,你别信口雌黄。”
黄毛嬉皮笑脸:“你都收了我的定情物,现在翻脸不认账,是不是有点晚了?”
程曼皱眉:“你别乱说,我没收过你任何东西。”
黄毛沉下脸:“我亲眼看到你把项链收进抽屉的。”
程曼回想半天,她对着陶枝说:“妈,我没有。”
陶枝很淡定:“我信你。”
黄毛在一旁嗤笑:“阿姨你信她有什么用,她见钱眼开又不会告诉你。”
“反正我没拿过,如果你丢了东西,你大可以报警。但是你想就此逼迫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黄毛也火了:“程曼,收了钱不办事,道上没有这种规矩。”
程曼瞥他:“就凭你臭不可闻的一张嘴,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黄毛扬手就想打人,程曼哧溜一下躲陶枝背后。
陶枝抓住了黄毛的手:“说不过就动手,这是谁教你的道理?”
黄毛感觉像被螃蟹钳住了,手上一阵一阵的疼,想甩却怎么也甩开不,想要用力拨也拔不动。
他震惊于陶枝的大力,不过转念一想,做苦力的,整天担担抬抬,力气大点是很正常的。
他右手被抓,左手握成拳,挥向陶枝:“死八婆,你居然敢打我。”其实手上是虚晃一枪,脚上反而用力蹬出一脚,目标是陶枝的膝盖窝。
陶枝偏过头,避开他的拳头。她右手拉着黄毛,用力往下一抻,挡住了他的攻击。她的左手捏着他后颈,右脚迅速起势,一个屈膝,直接撞向他的小腹。
好似一只大摆锤,直接锤向他的肚子,黄毛当场弓成一只虾,他痛得全身都在发麻,一只脚支撑不住,陶枝又早就放了手,他没有地方借力,砰一下摔倒在地。
陶枝没有半分怜惜,对于打女人的男人,她一向都不留情面。一个男人,不能保护女人也就算了,还把怒气撒在弱者身上,这种只会窝里横的,陶枝见一个就想收拾一个。
幸好这是在路边,还种有一些树木,黄毛没有直接砸到头。不然就这坚硬的水泥地,脑袋会伤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好。
黄毛躺在地上不动,陶枝上前警告他:“不管之前你做过什么,但是从这一刻起,程曼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记住了吗?”
黄毛缓缓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陶枝扭过头对程曼说:“回去之后,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程曼低头应是。
25. 第 25 章
程曼亦步亦趋的,跟在陶枝的身后。
陶枝先去咖啡厅,把两个小的带上,一起回家。
程明澄见到程曼就喊,“小姑。”
程今也跟着叫:“咕...咕...”
程曼一手揉一个:“乖宝宝。”
直至晚上,其他人都回来了,陶枝才有空审程曼。
因为程曼一直住校,每个月只有两天假,陶枝感觉很久没见到小女儿了。
不等陶枝开口,程曼叭叭叭就把事情给说了。
“刚入学的时候,我忘记是寄宿的,没带衣服去学校,就穿了之前的校服。然后就有同学笑我是土包子,乡巴佬,农村人一身的泥土味。我知道她们是故意的,只不过我刚转学进去,而且高三了,当以学业为重,我就没有搭理她们。”
陶枝瞄了几眼程曼,她现在确实穿得很随意,松松垮垮的运动服,和好看完全不沾边,就靠她那张脸能挽回一二了。
“你不是有一柜子的衣服吗?”
程曼摆手:“妈,那都不重要,人家看我不顺眼,和我穿什么关系不大。”
陶枝失笑,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句话更古不变,自有它的道理在。如果程曼穿的是一身名牌,想必同学在欺负她之前,也会在心里掂量掂量。不过,面对着这张青春洋溢的小脸,陶枝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程曼接着往下说:“就有几个同学,组成了小团体,一起来排挤我。不就几句难听的话,又伤害不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在那个学校里,谁认识我程曼啊?所以我依旧不理她们。”
“后来,第一次摸底考试,因为教材的不同,有些知识点我不够熟,所以分数就不怎么好,可能老师就有点小意见。那几位同学看到了,觉得我应该没人撑腰,开始有一些过分的行为。比如说拦路啊,背后中伤啊,假传老师的话,故意漏掉我的本子和试卷啊,等等等等之类的小事。当然,妈您懂的,这些我也无所谓。”
陶枝点头,程曼从小就和人打架,在之前的学校,还挺出名的,没听过谁会主动惹她。这种对她来说,也算是新奇的体验吧?
“第二次摸底考试时,我考了全班第三名。班主任第一反应是,我是不是作弊了?‘拜托,哪一个想考大学的,会通过作弊来提高成绩,我脑子又不是坏掉了。’当时我是这么回答的。老师听了,脸色很差,但那又如何?不关我的事。”
“老师的态度很明显,同学们也不是傻的,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渐渐同学就疏远我了。大多同学都专心学习,其实排斥与否,倒也做得不怎么明显。就那几位同学,变得有些嚣张了。”
“她们把我锁在宿舍,锁在厕所,锁在教室,不过都被我破解了。接着她们撕我课本,撕我作业,撕我试卷,没关系,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后来她们想堵我,不让我去打饭,我就去小卖部买吃的。高三了,我不想浪费精力,所以对她们一忍再忍。”
“毕竟是重点高中,她们也不敢太过分吧。不知道哪个脑袋有坑的,开始造谣我早恋,为了坐实这个谣言,她们请了今天这个男的出场。”
“这个男的是上一届的,和我一样关系户进去的。听说家里有点钱,玩得挺花的,是个名声在外的人物。当然,是不好听的名声。”
“他可能真当我是贫民窟出来的,送我几样不值钱的小玩意,以为我就会答应做他女朋友。妈您放心,我没收过,就算丢路上,我也不会去捡。我每次都很耐心的叫他滚,可惜人家听不懂人话,以为我是欲擒故纵。”
“关于他说的项链,应该是有人拿了,然后栽赃给我。所以他今天想,拉拉小手,搭搭肩膀,我猜下一步是搂腰,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恋爱关系给做实了。”
“不愧是一箭双雕的好毒计啊。”程曼还摇头晃脑感叹道。
“她们打过你吗?”
程曼叹气:“没有,我等她们出手,也等了好久呢。”
“干嘛,你要打架斗殴啊?”
“妈~你看我有这么傻吗?现在是什么关头,人生的分水岭诶,我才不要为这种人搭上前程。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毕业了再整治她们也不迟。”
看到程曼如此清醒,陶枝很是欣慰,不过她也有担心:“万一她们真的动手怎么办?”
“那就护好要害,语言刺激一下,让她们放开了打。然后顶着这一身伤,在校园里招摇过市,接着去找老师,找教导主任,找校长,找警察叔叔。这么多人,总能找到一个能为民做主的吧?”
陶枝不知该夸她,还是应该骂她?既然她自有主张,又没有真的吃亏,那就让她自己解决吧。
两个星期后,家里接到电话,说程曼在学校打架,希望家长过去处理一下。
当时家里没人,陶枝只好自己出发,招了一辆车就去往市三中。
和门卫处表明身份,陶枝被引到三楼的办公室。
她环顾了四周,发现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女老师。老师坐着,程曼站着,没有别的人了。
陶枝喊了一声:“曼曼。”抬脚就走了进去。
女老师抬头瞥了一眼:“你就是程曼的家长?”
陶枝这次出门,特地没换衣服,还把首饰给摘了。她穿了半天的棉麻套装,现在已经皱成一褶一褶的,像那干涸的土地,布满了深刻的纹路。
女老师好像看到了一团咸菜干,她低头撇了撇嘴,土老帽。
程曼叫了一声:“妈,这我班主任,许成玉老师。”
陶枝秒懂,她脸上带着笑,“许老师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许成玉语气淡淡的:“程曼动手打同学,还不肯道歉,对方家长不罢休,没办法,我们只好请家长了。”
“请问是谁先动的手?”
许成玉用鼻子哼气:“这还用说吗?当然是程曼了。”
“那其他的同学呢?”
“去医院检查了。”
陶枝把程曼拉过来,把她按坐在椅子上,抚上她青肿的眼角,和出血的唇瓣。还有手臂上的抓伤,带着一丝丝的血迹。
“为什么程曼没有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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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成玉不耐烦:“打人的还想去医院?事情没解决前,哪儿都不许去。”
陶枝的语气开始生硬:“许老师想怎么解决?”
“赔礼道歉,还要赔偿医药费。”
“你亲眼看到程曼打人了吗?”
许老师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逼视陶枝:“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我吗?”
“我只是提出合理的疑问。”
“所有人都指责程曼,都说是她先打的人,怎么,难道别人都撒谎了?”
“所有人,是指一个班,还是指一个年级,还是说整个学校的人?”
程曼在一旁解释:“是相互作证说自己被打的那几个人。”
许成玉恼羞成怒:“你别管是多少人,现在的问题是程曼动手了,就凭这一点,她就必须给人赔礼道歉。”
陶枝问程曼:“曼曼,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程曼摇头:“妈,我从来不打人的。”
许成玉很生气:“程曼,你别睁眼说瞎话,那几个同学,个个都鼻青脸肿的,你还说自己没打人?”
程曼很冷静:“我只是在正当防卫。”
许成玉转向陶枝:“你看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程曼都能矢口否认,这同学我是没法教了。”
陶枝问:“所谓的证据确凿,除了这几位同学说的,许老师还有别的证据吗?”
许成玉很硬气:“不需要,就凭我带这个班两年了,每个学生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有最基本的了解。她们异口同声都这么说,那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许老师,恕我不能认同你的观点。除非你能给我更多的证据,不然这个事,我们母女俩是不会认的。”
许成玉感觉被下了面子:“程曼妈,你这样护着孩子,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小小年纪就能下狠手,长大后恐怕更不得了。”
“那么我请求和年级主任一起,把当时在场的所有同学都叫来,我们当面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你看可以吗?”
“不可能,都已经高三了,同学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我是不会允许你随便打扰他们的。”
陶枝这下真被气到了,人家摆明了就是偏袒,女儿在人家班里读书,就看你能奈人家何?
陶枝懒得废话,她低头问程曼:“学校里有校医室吗?”
程曼点头。
“那你带妈妈去。”
程曼站起来,许成玉脸色铁青:“我说了,事情没解决,哪都不给去。”
陶枝逼近她,冷冷地盯着她:“如果我女儿的伤,因为没及时治疗,从而变得更重了,你能给我负全责吗?”
许成玉哑口无言。
程曼率先走出办公室,陶枝跟在身后防着某人。
校医上下查看了一番,开了支涂抹的药膏:“皮外伤,不碍事。”
其实陶枝也看出来了,不然她不会那么有耐心,和许成玉在那东拉西扯的。
她和程星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打个电话。”
26. 第 26 章
在去往小卖部的路上,陶枝脚步一转,决定先去办公楼一趟。
她刚刚已经问过校医,办公室具体应该怎么走。
不多时,陶枝站在教导主任的门外,她敲了敲门,直到里面说“进来”,她才推门进去。
陶枝循例先问好,然后再自我介绍,接着把许成玉的处理方式,原原本本的从头说了一遍,教导主任听得蹙起了眉头。
陶枝见好就收,她话锋一转:“主任,今天打扰您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刘主任说:“程曼妈妈,不客气,有什么事你直说。”
“不知道学校能不能,考虑给程曼换个班?”
“转班啊......”刘主任略微沉吟:“程曼妈妈,高三中途转班,会涉及到很多事,流程也比较复杂,还要考虑到其他班级,和老师的接纳情况。”
“主任您辛苦了,我特别理解您的难处。我提出这个请求,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孩子换一个环境,可以安心备考,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
“这样,我先和许老师做一个沟通,然后我们再考虑转班的事?”
陶枝站了起来:“那就麻烦主任了,我先带程曼回去等消息?”
刘主任很愕然:“怎么还要带程曼回去?”
“别的同学都去医院了,我也想带程曼去检查一下。”陶枝点到即止。
“好的好的,那你们先去检查,我这边一有进展就通知你。”
“感谢主任,劳您费心了。不耽误您了,我们回头见?”
“回见。”
陶枝下楼,去校医室,带上程曼就去医院,没有和许老师打招呼。
有了程星这个前车之鉴,陶枝熟门熟路的,去了同一家医院,找的同一位医生。和上次相同的流程,她又给走了一遍。
报告出来,程曼确定是皮肉伤,陶枝才松了一口气。最怕就是年轻人打架,没轻没重的,万一伤到哪里也说不好。
医生给程曼上了药,青一块紫一块的,像被笨拙缝补的洋娃娃,陶枝看了心疼得不得了。因此程曼一说要吃西餐,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虽说陶枝今天很平静,没有发飙也没有找茬,但女儿白白受了皮肉之苦,她并不想就此轻易揭过。
回到家后,她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闻煦。基于前面的几次合作,两人已经很有默契了。
陶枝拜托他查一下,那几个欺负程曼的同学,要着重注意,对方家里是什么情况。因为她记得,许老师说是家长不肯罢休。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教出如此骄横的子女。
陶女士的处事,很对闻煦的胃口,他应得十分痛快。
程曼自行回房复习去了。新课程早就上完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夯实基础,不停的复习,大量的刷题,争取把每一个知识点,都镌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程曼感觉在家特别舒服,没有苍蝇在她耳边嗡嗡嗡,也没有闲杂人在旁边晃荡,她觉得空气是如此的美妙清新。
她沉迷在知识的海洋里,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陶枝敲了几次门,叫她下楼吃饭,程曼都没有听到。
等她下楼的时候,大家都洗漱好,准备要入睡了。
陶枝打算给她热饭菜,程曼忙不迭说:“妈,让我自己来,活动活动身体,正好放松下脑子。”
陶枝拿着报告,去学校请了假。
没有调班,就还是找的许成玉。
老师问:“要休多少天?”
陶枝说:“看后续恢复情况。”
走的时候,她补了一句:“如果对方家长不依不挠,老师你可以叫他们来找我。”
陶枝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让许成玉觉得,她是不是踢了不该踢的铁板?
陶枝没空管别人,她在家守了两天,看程曼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很自得其乐的样子,于是她问程曼,“要不要请个人给你做饭?”
程曼说:“不需要,我和李阿姨一样,让饭馆送饭就可以了。”
陶枝一向尊重孩子,闻言她就放手不管了,继续去盯房子的装修。
陶枝等了几天,也没家长找她,反倒是教导主任的电话先来了,邀她去学校面谈。
这一次,陶枝就换了身衣服,并且叫了赵子浩送她。
当车子停在校园门口,看到是陶枝从车里下来,许成玉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农村转学来的,穿得灰扑扑的,一脸穷酸相的程曼,家庭条件会如此优越。她这次真是,终日玩鹰,反被鹰啄了眼睛。
陶枝压根没看到许成玉,她打扮得体是出于礼貌,又不是为了让谁好看,她径直去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陶枝说不能打扰到学生,赵子浩就到外面停车去了。
陶枝还没坐下,主任就直奔主题:“程曼妈妈,众老师商议了一下,这个时间点,我们不建议程同学转班。”
“主任您好,我愿闻其详。”
“主要科目的任课老师,每个班级是不一样的。如果程同学转班了,她得重新适应老师和同学,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这是其一。第二,在现在的班级,程同学已经学了一个学期,忽然间转去别的班级,年轻人的好奇心旺盛,恐怕会影响到其他同学。在这个紧要关头,我的建议是一动不如一静,程曼妈妈你觉得呢?”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你请说。”
“关于我女儿被打,现在是怎么个说法?”
“许老师和那几位家长,坚持是程曼先动的手。”
“当事人的证言不可信。”
“事发时程同学在操场,其他的同学都在教室,没有人见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陶枝很诧异:“难道整个学校,那么多老师学生,一个目击的都没有?”
刘主任笑笑:“高三年级的离得近,而且上下课时间一致,他们都没留意到的话,那其他年级的同学,对于不认识的学姐们,应该更难有印象了。”
“这么说来,只是问了同班同学?”
“其他班的班主任,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因为这些事情被打扰。”
陶枝似笑非笑:“请问主任,您是不是也觉得,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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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各执一词,也没有其他人证,为了孩子好,我们都各退一步,岂不是皆大欢喜?”刘主任无奈道。
“对于施暴者是欢喜,但对于受害者来说,应该是噩梦的开始吧。”
“程曼妈妈,话不能乱说,哪有什么施暴者?”
“主任,我农村来的,说话比较直,您别见怪哈。说一个很浅显的道理,程曼一个人,对方几个人,谁是被打的那个,不是一目了然吗?”
教导主任有点恼怒了,“程曼妈妈,除非你能拿出证据,不然照现在的风评来说,就是程曼同学在挑衅闹事。”
“那请问学校打算什么处理?”
刘主任愣了:“什么怎么处理?”
“对于犯错的学生,学校没有什么处罚吗?”
“许老师不是说了嘛,赔礼道歉,陪医药费,然后全校通报批评。”
“主任,我确认一下,程曼不但不能转班,还得全校通报批评?请问是这样吗?”
教导主任点头:“你没理解错,通报批评,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陶枝蹭的站起来:“主任,如果我们不认呢?”
“不认,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说的,挑衅闹事,打架斗殴,程曼通通不认,她才是被殴打的那一个。”
刘主任脸色都变了:“程曼妈妈,你在是开玩笑吗?”
“我很认真的在和您探讨。”
“学校结合各方意见,只是给予批评,而不是纪律处分,这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那再请问一句,是单单批评程曼一个,还是包括所有参与的同学?”
刘主任没有回答。
陶枝气笑了:“主任,我没看错人,您真是位好领导,包庇袒护玩得炉火纯青啊。”
陶枝拿起包包,最后留下一句:“在我查明真相之前,希望您莫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光脚不怕穿鞋的,拉几个人下马,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刘主任气得青筋暴起:“你这是在威胁我?”
陶枝笑着回头:“不,这只是警告,因为有万一,我说到做到。”
陶枝慢悠悠的走出校园,才不管楼上的人怎么看。
对于妈妈来说,即便不能护儿女一世,也希望能护一时是一时。如果放任霸凌者逍遥,迟早会有下一个受害者出现。陶枝不打算为民除害,但她希望作恶者能付出代价。
陶枝下定决心后,脚步轻快地上车,请赵子浩送她回家,接上程曼一起去派出所。
没办法,学校查不出来的事情,只能请人民警察出面了。
为什么她不自己去?很简单,因为她不是当事人。
到了派出所,她一进门就说要报案,马上民警同志就过来接待她们。
程曼很清晰地表述,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间,地点,人物,经过,把这些都给说清楚。程曼脸上的青肿,也是很好的说明。陶枝还掏出了验伤报告,前后两份录音,还有程曼同桌——另一位受害者的陈词。
民警同志受理之后,陶枝就去找她最大的靠山,小姑子程向楣是也。
27. 第 27 章
坐在车上,陶枝沉默半晌,然后才问程曼:“你是帮你同桌出头,才被她们给盯上的?”
程曼偷偷瞄两眼,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又没骂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程曼小心翼翼回答:“算是吧。”
陶枝很好奇:“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礼尚往来嘛,黄新月,就是我同桌,她也帮过我。”
“你就不怕自己也栽进去?”
“妈,您教的,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陶枝没想到,以前说过的话,会变成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
“这么说来,前些天你骗了我?”
“我只是隐藏了,小小一部分事实。”程曼比了比小手指盖。
到了小姑子家,程向楣已经在等了。她急急迎出来:“嫂子,出什么事了?”
陶枝把事情重述了一遍,程向楣气得柳眉倒竖:“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欺我程家没人?”
她拨了一个电话,对方一接起来,程向楣就说:“云舟,你回来一趟。”
陶枝吓一跳:“这么小的事,何必惊动三少?”
这李家三少,是妹夫李启泽的三弟,是妹夫爸妈的老来子,现年不过三十几岁。不说别的,就看李家的食品厂,他一人的股份最多,就知道这李家能发,是谁的功劳最大。
李家三兄弟,李启泽最大,程向楣刚嫁过来的时候,李家还是普通人家,一家子都挤在筒子楼里。
后来是李三少,不知从哪学了手艺,去租了两条生产线,拉上大哥李启泽,还有他两个兄弟,四个人就开始埋头苦干。
老二李锦升不喜欢做生意,老三李云舟就叫他投钱入股。听小姑子说,当时几兄弟,吃住都蹲在车间,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趟。
不到三个月,这几兄弟,就自己买产线了。再过两个月,把别人的旧厂房给收了。一年之后,政府批了地,轰隆隆建了自己的厂房,然后是办公楼,托儿所,员工宿舍。
反正慢慢的,就越做越大了。食品厂的零食,开始销往省外,有了一点点的知名度。
后来,李三少独排众议,拿了食品厂大部分的利润,独自上北京跑去央视,拍了条广告在央视投放,食品厂因此一举成名,产品在全国全线开花。
李云舟从此变成了李三少,成为了市里的风云人物。
陶枝为何知道这么多?都怪程晙,拿这位三叔当偶像,打定主意要向他看齐。程晙每次见到程向楣,都要问李云舟的二三事,陶枝想不清楚都难。
程向楣笑了,“嫂子,都是外人乱叫的,你怎么也学上了?”
“听的次数多了,印象太过深刻。”
“当时程曼入学,就是三弟去办的,他比较清楚情况。”程向楣解释一番。
“这怎么好意思?”
程向楣抱住她手:“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陶枝很欣慰:“李家对你真不赖。”
李云舟进门,程曼站起来说:“三叔好。”他点头应了声好。
陶枝也跟着站起,李云舟赶紧说:“嫂子,你快坐下,自家人不整那套。”
他在另一个沙发坐下,看到在座的阵势,他转去问程曼:“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程曼瞳孔震惊,脸上的表情,把她卖得一干二净。
大家都被逗笑了,李云舟鼓励她说:“不要怕,有什么你直说,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程曼就开口了:“有四个女同学,平时在学校里,挺横行霸道的。她们一旦看谁不顺眼,辱骂和嘲笑还是小事,不开心的时候就作弄人。比如把别人推到在地,反而讽刺人家:‘哎你怎么站都站不稳?’还有扯头发把人弄哭,就会一脸不屑:‘你也太不经逗了吧?’诸如此类的事情。”
“本来我和她们没交集的,是因为我的同桌黄新月,她们经常过来坐她座位,围着黄新月,逼她拿出零食,逼她说好听的话,如果有谁不满意了,劈头盖脸就是打骂。那时候我刚转学进去,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看她们下手还算有分寸,所以我只是默默拉开桌椅,没有管她们的闲事。”
“就是到后来,我看到其中一个人,拿出圆规想扎黄新月,我就把圆规给抢走了,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所以我也被排挤了,和我同桌黄新月一样,同学们不再和我说话。可能因为她们转移了目标,黄新月也没有再被针对了。”
“之前她们一直没动手,就是前几天的时候,学校有篮球赛所以自由活动,我嫌吵自己跑后山去看书,她们把我堵在那里了。她们四个人嘛,一个人负责放风,一个过来抓我头发,另一个捉住我的手,最后那一个,上来直接就打我脸。”
“我猝不及防的,被扇了两个耳光,气得我一脚过去,把那个人给踹翻了。旁边那两个见到了,扯头发的还想打我,我就用头去撞她鼻子,她急痛之下就把我松开了。抓手的我就伸脚去拌她,她先是撞的我眼角,然后自己再撞到墙。放风的一看,就跑去找老师了。”
“班主任一来到,指着我的鼻子就骂,后面就说要找家长,就把我妈给叫到学校了。”
李云舟很认真的听完了:“除了那两巴掌,还打你其他地方了吗?”
程曼摇头,“我没给她们机会。”
“当时有别的同学在吗?”
“后山是没看到,教室里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从教室可以看到后山?”
“一览无余。”
李云舟摸了摸下巴,“她们欺负你多久了?”
“一两个月了吧。”
“怎么没和家里说?”
程曼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主要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能应付。”
“学校怎么说?”
“坚定认为是我打的人。”
程向楣开口了:“教导主任很强势,坚持要程曼道歉,还要全校通报批评。”
李云舟点头:“好的大嫂,我知道了。”
程曼也说:“三叔,我也报警了。”
李云舟夸她:“你很勇敢,做得很棒。这件事,你希望怎么解决?”
“撤销对我的处罚,追究她们的责任,让她们向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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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有罪的话就接受制裁。”
李云舟笑了:“没问题,如你所愿。”
陶枝连忙拒绝:“不不不,三弟你这么忙,不能这么劳烦你,你帮着向教育局递句话就够了。”
程向楣拦住她:“三弟这也是一句话的事。”
李云舟附和:“大嫂说的对,我也就开个口,跑腿都有别人去做。”
程曼很高兴:“那先谢谢三叔了。”
李云舟站起来:“晚上有饭局,那我先失陪了。”
陶枝也顺势告辞,程向楣没同意,拼命留人吃晚饭,她们吃饱后才回的家。
陶枝想着有李云舟,应该不需要她了,她叫闻煦先暂停调查。
李三少出手的话,理当很快就会有结果。陶枝通知女儿,这个星期都呆在家,程曼一切听她妈安排。
第二天,
程曼去书店买资料,冤家路窄,在横穿一条小巷时,迎面碰见了四人组,当场她就被人给拦下了。
被程曼踹翻的那个,名叫郭盈。长发披肩,打扮精致,一身名牌,是公认的长得漂亮。她笑起来很甜美,但看人时充满了不屑,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是四人组中的主导者。
李慧是扯头发的那个。她梳着两条辫子,有一张很普通的脸,平时其貌不扬的。只有几个人在一起时,她才会放肆地说话。
王雨是这四人里面,长得最高大的那位,所以那天她负责钳住程曼。她一米七的个子,体重近一百四十斤,一直都是穿着运动装,留着一头短发,背后看起来就是个男生。
张倩倩是最没存在感的,一看就是没混进核心,平时就是跑腿打杂,所以那天她只负责放风。她很瘦弱,经常缩着肩膀,扎起马尾低着头,几乎不怎么出声,就躲在其他人后面。有时候那三人叫她时,莫名的还会被惊吓到,程曼怀疑她之前是被霸凌的一员。
“哟,这不是那谁吗?被通报批评的那个。”李慧笑得很大声,前俯后仰的,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郭盈嘴角轻轻一撇,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程曼心中警铃大作,她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她慢慢往后退,趁她们还未近身,掉转头撒腿就跑。
“你跑不掉的。“王雨低沉的声音,如恶魔的呢喃一般,在程曼的耳边炸响。
程曼信她就有鬼了,她只要跑出这条巷子,去到人多的地方,晾她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妄为。
程曼只顾着跑,没有注意到路况,感觉跑了挺久的,还没看见大马路的影子。她开始后悔了,为了抄近路,选了这么个鬼地方,人懒果然要付出代价的。
旁边院子里晾的花衬衫,程曼没记错的话,她几分钟前才刚刚见到过。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她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迷路了。
后面王雨在紧追不放,程曼想不通,一个这么胖的女生,运动怎么会这么好?
程曼跑不动了,她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余光瞄到院子的门,好巧不巧,上面开了一条门缝,程曼闪身躲了进去。
28. 第 28 章
自从程曼出门之后,陶枝的眼皮就开始跳,胸口也一直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的样子。
她想可能是太累了,就打算出门去逛逛,看看风景再吃点好的,也许身体会好受一些。
她走到百货大楼时,突然心跳像漏了一拍,她莫名感到一阵心慌。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待着眩晕感过去。忽然之间灵光一闪,程曼不会出事了吧?
陶枝在拼命回想,她这两天说了什么做过什么?哦对她威胁了教导主任,虽然她说的是大实话,但李三少开始动作的话,会不会有人狗急跳墙,把怒气发泄到程曼身上?
一想到这,陶枝就坐立不安。她马上拦了辆车,拍下一百块钱,叫司机用最快的速度送她去书店。
车子似支箭一般窜了出去。
话说程曼,她钻进人家院子之后,蹲在了墙根的阴影里,贴着耳朵听外面的声响。
奇怪,怎么没有一点声音?程曼皱起了眉头。
她回头望了两眼,大门紧闭,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
程曼放心站了起来,院墙比较高,她踮起脚也看不到外面。
头顶传来一句重重的“哼”。
她仰着头,望见墙头的半个脑袋。
被发现了,程曼当机立断走出院子。处在四通八达的马路上,总比狭小密闭的院子好。
李慧双手抱臂,斜着眼看她:“跑啊,怎么不跑了?”
四个人团团围着她,程曼把沉默进行到底。
李慧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脸蛋:“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是我的地盘,我在这住了整整十八年。你想逃?没机会了。”
这是一个机会,程曼立即出手,左手一攀上她肩头,手臂一长,就锁住她整个人。右手快速手刀,用力击打她颈侧,李慧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很好,解决了一个。程曼抬眸,王雨站在最前方,郭盈则退到了最后。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程曼在心里叫苦,对上王雨她没把握。
左侧没人,程曼瞅准机会,立马往左边跑。王雨一个箭步追上,用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之大,程曼感觉骨头快要断了,她生生止住了脚步。
程曼没有回头,使劲掰开肩上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疼得王雨“啊啊”直叫。
王雨忍无可忍,手握成拳,一拳打向程曼的头。程曼晃了一下,但仍然没松口。王雨手肘屈起,直接肘击她的后颈。程曼一声闷哼,差点趴下,她生怕自己交代在这里,立马松口把距离拉开。
她摸摸唇上的血,晃了晃晕乎的脑袋。对方也是个狠人,她必须想办法保护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王雨一个飞扑,直接抱住她的腿。程曼一惊,下意识想要飞踢,可惜王雨的力气比她大。
程曼迅速弯下腰,抱着王雨的头,把全身的重量往她身上压。可惜她太轻了,对王雨不起作用。
程曼再用手掐,头脸和四肢,只要她够得着,就不停的上手掐。
王雨很不舒服,她一个翻身,把程曼压在下面。
程曼的脚松脱了,她屈起膝盖,用脚去踢王雨的肚子,一个大力之后,把王雨给踹下来了。
两个人同时爬起来,程曼先站稳了,她一个加速冲撞,又把王雨给撞翻在地,气得她破口大骂:“蠢货,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程曼抓着她头发,正准备以硬碰硬。就在这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再加上王雨一个扫腿,程曼咚一下扑倒在地。一声闷响过后,她感到脑后有热流在慢慢涌出。
程曼艰难抬起头,原来是郭盈手持着木棍,举得很高很高,遮住了蓝天和阳光,在程曼身前,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这是程曼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画面。
**
陶枝在书店里,上下两层都跑遍了,没看到程曼的身影。
她跑到门口去,问那些收银的:“美女,你们有没见过一个瘦瘦的,大约一米六三,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穿着黑色运动套装的小姑娘?”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陶枝心下一沉,难道程曼没来书店?
她道谢之后,沿着来路往回走,专门找那些小路小巷。
在路经一家门店前,听到后门传来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陶枝连忙跑过去看,原来是送货的把食材扔在了地上,她失望地走了。
太阳越升越高,天气也越来越热,陶枝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书店附近晃荡了好几圈。
路过商店的时候,陶枝进去买了瓶水。她看到桌上有电话,就问老板能不能借用一下?
老板说:“给钱就可以。”
陶枝按下号码键,等了半天,家里也没人来接,那看来程曼没有回家。
她本来还想打给程晙,但半天没记起电话是多少,只好作罢。
她喝了一口水,正准备离开,门口进来几个年轻人。
一个叼着烟的在说话:“哎你们听说没,赖子家门前,躺了一个女的,听说流了一滩血,也不知死了没?”
另一位没抽烟的问:“你看见了?”
“我远远看了一眼,没敢过去,你说是不是赖子......”
这话引起了那些人的好奇心:“走走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陶枝心里咯噔一下,她坠在那帮人的身后,跟着他们去看现场。
远远的,她见到那套衣服,再结合那些人说的,一下子软倒在地。幸得后面有人,一把扶住了她:“阿姨,阿姨,你没事吧?”
陶枝缓了了两分钟,眼前一切恢复了正常,“没事,刚没站稳,谢谢你啊。”
她大步流星赶过去,一眼就瞧见程曼躺地上,后脑勺底下的血都渗到土里去了。
陶枝咬着舌尖,稳住了心神。她摸了摸程曼,再一把抱起她,然后问围观的人:“一百块,有没有人送我们去医院?”
在金钱的攻势下,也没人问陶枝是谁,为什么要动地上的人。一听到有钱拿,好几个人冲了出来:“我,我,我。”
“有板车吗?”
“借过,借过。”一位大姐已经把三轮车开过来了。
陶枝不挑,抱着程曼就上了车,她再叫两位年轻人一起,去了医院后能帮忙作证。
看着程曼进了急救室,陶枝转头去了派出所。致人倒地昏迷不醒,是非常恶劣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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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径,民警同志立马出警了。
陶枝在医院时,已经付了酬劳。现在她就拜托这三位,带民警同志去现场勘查,她得赶回医院去陪着女儿。
陶枝在医院,用公用电话打给老头子,也拜托他和小姑子说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陶枝坐在急救室门口,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程向楣一脸焦急,上来就握住她手:“嫂子,曼曼怎么样了?”
“还在做检查。”
“人醒了没?”
陶枝摇头。
程向楣说:“我已经和老二说了,他会盯着这件事的。”
李家老二,李锦升,政府部门的红人,具体是什么职位,陶枝没问过。
“阿楣,又麻烦你了。”
程向楣用力回握她:“现在不谈这些。”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外面,看着秒针滴答滴答在走动。
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喊:“程曼的家属在哪里?”
陶枝和程向楣都迎了上去。
医生说:“病人醒过来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陶枝问:“那她现在没事了吗?”
“一切都要等检查报告。她脑部受了重创,现在非常脆弱,需要家属好好呵护。”
护士推出医用平车,医生和陶枝她们说:“你跟着护士走,她会告诉你们的,把病人安置好之后,你们就去办理住院手续。”
陶枝频频点头:“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车子哐当哐当,推起来很大声。陶枝紧紧走在病床旁边,举着程曼的输液瓶子,望着她那苍白的小脸,眼泪差点要掉下来。
穿过了走廊,来到了住院区。房里闹哄哄的,交谈声、仪器声、哭喊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仪器,热闹得像菜市场一样。
陶枝问护士:“不是说医院要保持肃静吗?”
护士也很头疼:“都是探病的亲属,说得了这个,那个又来了。”
程向楣探头去看,“人太多了,不适合静养。”
她问护士:“有没有单人间?”
“那叫高干病房。”
程向楣大手一挥:“我们去那里住。”
护士笑了:“阿姨,您听名字就知道,那不是给普通人住的。”
程向楣很想问问,那需要什么条件?陶枝一个眼神阻止了她。
陶枝接话:“请问除了高干病房,还有人少一点的病房吗?”
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有双人间和三人间,按病人这种情况,加钱可以给你们安排。”
“那我们住双人间,您看看要怎么做?”
陶枝帮护士推车,她们艰难地掉头,然后挤进去电梯,一起去上一层楼。
程向楣陪着程曼,陶枝跟护士去找护士长,很顺利的交钱换了床位。
这一层,走廊都安静很多。陶枝很感谢小姑子,她多问了一句,换来了一个好的环境。
程向楣嘟囔:“我去找老三出面,说不定能住高干病房呢。”
陶枝用气音回答她:“曼曼一个小孩子,我们帮她惜点福,她快点好比什么都强。”
她瞬间觉得陶枝说得好有道理。
29. 第 29 章
晚上,妹夫李启泽也来了。
他站在门口瞧了瞧,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走开了。
陶枝不解:“妹夫做什么去?”
程向楣出去看,走廊没见到人,她回来和陶枝吐槽:“不知道他又搞什么幺蛾子。”
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护士,抬着一副担架,进来就要搬程曼。
陶枝赶快上前:“你们这是要干嘛?”
李启泽从门外走进来:“嫂子,我们给曼曼换间房。”
“妹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曼曼现在不适合移动。”
李启泽没考虑到这层,他想了一下说:“那把同房的病人挪出去?”
护士和同房家属商量后,麻利地给那位病人换了房。
名义上的双人间,实际变成了单人间。
李启泽还叫护士,把病房都消一遍毒,全弄干净了他才肯坐下。
陶枝看他行云流水的,这流程妹夫很熟悉啊。
陶枝朝他努努嘴,用眼神询问小姑子,程向楣耸肩摊手,表示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李启泽问:“曼曼现在好点没?”
程向楣回他:“缝了八针,现在一直昏睡中。”
“这么严重?”
程向楣踩他一脚:“不然好端端的,谁会住院观察?”
“医生怎么说?”
“今天先密切观察,明天再做ct扫描。”
李启泽词穷,也不会安慰人。他略坐一坐,大哥大一响,他就要走了。
他问程向楣:“你是留下,还是回家?”
程向楣说:“我今晚陪一陪嫂子。”
陶枝连忙拒绝:“晚点程星他们来,我有人陪,你还是回家去吧。”
“他们都要上班,哪有时间陪你?”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兄妹俩轮流休息,另一个就能来陪我。”
“你折腾他们干嘛?我有空,我来陪你。”
“我有床睡,你睡哪里?”陶枝问她。
“我睡沙发。”但她回头一看,只有一条木长椅。
“你回家睡好了,明天再来陪我。”陶枝赶她回去。
程向楣只好跟着李启泽先走了。
她还依依不舍的:“嫂子,有事记得给我电话。”
陶枝挥挥手,叫她快点走。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到程曼清浅的呼吸声。
陶枝刚才骗了程向楣,程晖和程星都不会来,家里还有两个小宝宝,做父母的得先顾着他们。
老头子想赶回来的,陶枝叫他明天再说。大晚上的劳碌奔波,一把年纪也不嫌累得慌。
程晙最近在忙新项目,天天早出晚归的,陶枝好些天没见到他了。而且男女有别,他也不方便照顾妹妹。
四下里一片沉静,陶枝陷入无尽的后悔当中。
她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到外人的手中,自己反而掉以轻心,以至于酿成今天的惨祸。
她生的这四个子女,就像之前的程晖,差点没把她给气死,她都没舍得打他一下。她和老头子的教育方针,是既不打也不骂,做错了就和你讲道理,把事情揉开了、掰碎了那样去分析。如果还是说不通,那就让事教人,自己吃过亏,才知道父母不会害他。
陶枝也痛恨自己,程曼在这个学校,都读了一学期了,她竟然一次都没去看过她。正值高三,别的家长都如临大敌,全方位做好后勤,恨不得天天给孩子滋补,就希望孩子能一心学习。而她呢,什么都没做过,把一栋破房子,看得比程曼还重。
想到这里,陶枝抬手给了自己两耳光。
在这个世道,是个人都会看人下菜。程曼是转学来的,给人感觉就无人可依。柿子都挑软的捏,她又强行帮人出头,人家不得从她身上找回场子?
早在程曼被辱骂时,她就应该提高警惕。可惜当时,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她觉得学生嘛,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结果就是,她捧在手心的宝贝,被人打到生死未卜,像被遗弃的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无人搭救无人搭理。陶枝都不敢想,要是她再晚一步,程曼的下场会是什么?
通过血淋淋的教训,她才明白这个道理,实在是太晚太晚了。
陶枝任由眼角的晶莹滑落。
另一方面,怒火在焚烧,排山倒海的,烧得陶枝的血液都在在沸腾。
冤有头,债有主,陶枝把这一切,深深刻在自己的心里。
**
程俊被人叫醒的时候,趴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在这之前,他刚从河床上来,挖了一天的沙子,冲了澡后他倒头就睡。
他现在和朋友合伙,开办了一家砂砖厂。人手不够的时候,老板是哪里需要就到哪去。今天,挖沙的设备到了,工人却请假没来,程晙就只好自己上了。
当然,他们已经办好了《采矿许可证》,是在许可范围的河道挖的砂。
对于初创的小厂来说,这是控制成本的最佳方案。
程晙迷迷糊糊的,拿过话筒说:“喂?”
于思飞舒了一口气:“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程晙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你爸打了几个电话来店里,听声音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程晙一激灵:“我爸?”
“对,你爸。话我带到了,我这忙着呢,你赶紧回电话,我就不多说了。”于思飞啪一下挂断电话。
程晙先去泡了杯茶,再慢悠悠给他爸打过去。
“老爸,你找我?”
程向前一开口就是王炸:“你妈说程曼进急救室了。”
“什么?”程晙惊得跳起来,杯子和茶啪嗒掉下,碎片散落了一地。
“爸,你慢点说,程曼怎么了?都跑急救室去了,老妈怎么没给我电话?”程晙顾不上湿透的裤子,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
“你妈说是被人打的,具体我也不知道。我一天都没找到你,你让你妈上哪找你去?”
程晙默默的记下,回去他就买手机。
他一看天色,这天都黑了,“爸你告诉我是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赶回去找老妈。”
半夜的时候,程晙赶到了。他带着一身星光,还有一身的潮气,去找了张折叠床,就躺在门边的位置。
留院观察这期间,程曼半步都离不得人,就担心万一有个什么状况,有人守着就能及时通知医生。
程晙躺下问:“妈,什么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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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把诊断书递给他。
程晙就着走廊的灯光,大致看到上面写着:“头皮撕裂伤,中度脑震荡,疑似颅骨线性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妈,这算严重还是不严重?”
“不幸中的大幸,头部暂时无大碍,也没有伤到脊椎。”
“脊椎?这里没写啊。”
陶枝长叹一口气:“你不知道,曼曼后颈被敲了,我当时看到那淤伤,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程晙觉得怒气直往上涌,他的脸都开始发烫了:“是谁下这么狠的手?”
“警察同志还在查。”陶枝压低声音:“你回去之后,帮我打给闻煦,叫他继续往下查,钱不够就来找我拿。”顿了顿,她加了一句:“如果有危险,那就撤退,不要计较得失,安全最重要。”
程晙默了默:“妈,我知道了。这么晚了,您先睡吧,,下半夜我们再换。”
陶枝就势躺下,一觉睡到天大亮。
等她醒来的时候,程晙正支着鸡窝头,张大嘴巴在打哈欠。
“你怎么没叫醒我?”
“没事,等会我回家补眠。”
程晙带了清洁用具,陶枝洗漱完毕,就下楼买早餐去了。
两人吃过之后,程晙用冷水洗了把脸,说:“妈我先回了,下午还要接老爸,晚上我再来接你班。”
陶枝拍拍他:“辛苦了,你爸就让小赵去接吧。”
程晙抱一下他的老母亲,“妈,您不用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曼曼很快就会好的。”
陶枝笑笑:“是是是,一定会的。”
下午,民警来到医院。幸好隔壁床搬走了,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少了看客自在很多。
警察同志说:“陶女士,我们走访了村子,那周边大大小小几十户,没有一个人看到案发过程,所以我们想问一下当事人。”
陶枝拉开帘子,给警察同志看:“她刚做检查去了。”
穿便衣那位警察问:“这检查,需要多长时间?”
陶枝摇头:“这个得问医生。”
另外那位民警,闻言下楼找医生去了。
陶枝问留下的警察:“请问,我上次报的警,有找到目击者吗?”
警察愣了一下,“你之前还报过警?”
“是的,就三天前。”
“因为什么报的警?”
“我女儿明明是被欺负了,老师都没有去调查,就定性我女儿是过错方,说她在学校打架闹事。教导主任也不听解释,开口闭口就是通报批评。事关孩子的名誉,我没有办法了,只好选择报警,请警察同志帮帮忙,去查一下事情的真相。”
这时,那位民警跑上来,他气喘吁吁的说:“医生说了,要等结果,可能没那么快。”
穿便衣的警察对他说:“这里不等了,我们先去一趟学校。”
他转头对陶枝说:“我们忙完再过来,你记得和你女儿说,仔细想想案发的经过,越详细,越具体,就越有利。”
话音刚落,他们都快到楼梯口了,陶枝把那句“好的”给吞了回去。
没等太久,程星推着程曼回来了,程向前走在女儿的旁边。
陶枝迎上去:“结果怎么样?”
30. 第 30 章
程向前走上前,抓着陶枝的手,连续说了两句:“幸好,幸好。”
就目前来说,他和小女儿的感情最好,陶枝完全可以理解他。
陶枝拿过报告,细细浏览起来。诊断结论和医生说的无二:线性颅骨骨折,没有颅内出血,脑部结构正常,头皮血肿及撕裂。
“幸好没有出血。”程星后怕的说。
“头骨都打裂了,这是想杀人吗?”程向前愤怒地说。
“爸,疼。”程曼微弱的出声了。
老头子一听,心疼得不得了,马上轻声细语道:“爸爸不吵你了,你先好好休息,好了之后想干嘛干嘛。”
程曼蔫蔫的::“爸,再说吧。”
这可不像程曼的性格,程向前心里焦急,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向陶枝使眼色。
陶枝没理他,轻手轻脚的,把程曼抱回床上。
她给女儿掖了掖被子:“你什么都不用想,你唯一要做的,先把自己给养好了。”
“好。”说完她闭上了眼睛,转眼间就沉沉睡去。
他们走出去,把房门关上,免得说话声吵到她睡觉。
程向前有点慌:“曼曼这是......晕过去了?”
陶枝白他一眼:“她这叫嗜睡,医生说是正常的。因为脑袋受了伤,身体会强制她关机,用休息来进行修复。”
“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话音未落,程星的眼泪跟着掉下来了。
陶枝给她抹眼泪:“不怕啊,你妹还年轻,迟早会好的。”
程星扑进她怀里,“妈,家里的事交给我们,您多陪陪妹妹,我想她一定很害怕。”
陶枝听完,心如刀割,她强装着镇定:“好,听你的,那家里靠你了。”
程向前问:“那我呢?”
“既然无心工作的话,那你帮忙带孙子吧。”
程向前悄悄问:“李云舟那边,有没有给你递话?”
陶枝心里咯噔一下,自从程曼受了伤,这两天她过得是行尸走肉,老头子要不提,她都把这事给忘了。
她数了数,三天了,没有回音,她低声回老头子:“怕是指望不上了。”
“要不要问问阿楣?”
“如果真是人家不帮忙,那更不能让她知道了。”
“她的小叔子,难道不应该说一声?”
“就让她安心做富太太吧,说白了,我们就是一门远房亲戚。于情于理,帮不帮,那是人家的事。”
“那妹夫那边说不说?”
陶枝真想敲他脑袋:“人家亲兄弟,你觉得他会不知道?”
程向前讪讪地:“万一人家就是忙忘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是吧?贵人多忘事,说不定他一时没记起。”老头子又挺直腰板了。
陶枝顺着他意:“你说得对,曼曼现在自己住,也是妹夫出的力呢。”
“妹夫对我们不薄。”
“但你也不能催,也不好上门问,所以我们自己,要做两手准备。”陶枝提醒他。
“当然,我都听你的。”
陶枝催他们走:“行了,人也见了,事也做了,你们留在这,也帮不上忙,赶紧回家去吧。”
“妈,我在多陪赔您嘛。”程星在撒娇。
“星星啊,妈妈也想睡觉。”
老头子拉着程星,“对,让你妈多休息。”
程向前走前对陶枝说:“今晚开始我送饭,你别再吃食堂了,没什么营养还不好吃。”
他就想多来看看程曼,陶枝都懒得拆穿他,比个手势表示没意见。
晚上是程晙送他爸来的。
陶枝问:“等下你又送你爸回去?”
程晙点点头。
“你也不嫌折腾。”陶枝嫌弃。
“就一脚油门的事。”
程向前生气:“老婆子你什么意思?明儿我就去把驾照考了。”
老头子提醒了陶枝:“对对对,趁着现在有空,你赶紧把驾照拿了。”
“那你呢?我不用等你吗?”
“你也看到了,最近我都没空,你先去考,到时你可以接送我。”
程向前吃下了这个大饼,他已经在计算,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拿到驾照。
吃完饭后,程晙送完他爸,又折返回来了。
陶枝觉得很神奇:“前不久你还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怎么现在突然有空了?”
“妹妹更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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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油嘴滑舌的,老实招来,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噫,妈您怎么看出来的?”
“没再见你背相机,到处咔嚓咔嚓了。”
程晙给陶枝拱了拱手,以示敬佩。
“和朋友合伙,新搞了个砖厂。”
陶枝眼睛一亮,这小子可以啊,比上辈子还早了几年。
“你不会只有干红吧?”
“妈您也太小瞧我了。”
“不是小瞧你,而是咱家没钱啊。”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贷款了吧?”
“哎哟,我去。”程晙这下是真惊到了。
“拿影楼做抵押?”陶枝接着说。
程晙不服都不行了,他甘拜下风,虚心讨教道:“妈您咋猜的呀?”
陶枝在心里嘀咕:上辈子你玩过的套路呗,只不过现在对象变了而已。
这话当然不能说,于是她微微一笑:“因为我是你妈呀。”
程晙泄气了,陶女士明显在敷衍他。
陶枝转移话题:“你占比多少?”
“合伙人只负责出钱,其他的都要我管,所以我拿百分五十一。”
“对方这么相信你?”
程晙提起嘴角:“人家压根不用担心。这么说吧,背景比大姑家还强。”
“这么厉害的话,选择应该很多才对,怎么会选中你呢?”
“妈,这您就不懂了吧。脑子,特别是好用的脑子,那就是无价之宝,投多少钱都不为过。”
“不用看人品?”
“我的人品还用说吗?那叫一个顶呱呱。”
陶枝不和他贫了,在走廊呆久了,纯粹就是喂蚊子。四下里很多都睡了,她洗漱好也准备就寝。程晙还在走廊,不知在写些什么东西,陶枝困了就没去关注他。
程曼平安度过第二晚。
陶枝问她:“感觉怎么样?”
程曼反应还是有点迟钝,说话也是慢慢的往外蹦:“天旋地转的晕,不太想动弹,动作大点就难受。妈您也别担心,躺久了我自己会翻身,这个影响就还好。”
“行,如果不舒服,你就叫我啊。”
“我会的。”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31. 第 31 章
陶枝是在干呕声中醒来的。
程曼两天没进食了,现在已经没东西可吐。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疼,从胃部涌出来的,都是胃酸和黄胆水。她蜷缩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因为不停的干呕,汗水浸湿了眼睛,眼眶变得通红。
程晙飞快跑去找医生,医生检查过后,直接给程曼扎了点滴,继续挂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同时还有止吐药和镇痛药。
陶枝守在一旁,时不时拿毛巾给她擦汗,用棉签蘸水给她润润嘴唇。
程晙在旁边,握紧了拳头。
片刻之后,药效起作用了,程曼又睡了过去。警察同志来的时候,都被护士挡在了门外,请他们过两天再来。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陶枝也有些疲惫,她准备出去走两圈。
她刚走出门外,发现有一位圆脸的女学生,在不停抠着书包的带子,想进门又不敢进的样子。
陶枝就问了:“这位同学,你找谁?”
黄新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后,又迅速低了下去。她怯怯的说:“程曼是在这里面吗?”
陶枝仔细看了看她,长得很可爱的小女生,却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程曼曾经描绘过的形象,在她脑海里变得立体了,陶枝问她:“你是程曼的同桌?”
黄新月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后小声说:“阿姨好。我可以看看程曼吗?”
陶枝温柔地笑道,“当然可以了,谢谢你来看她。”
黄新月跟着陶枝进门,掩上门时,陶枝向她解释道:“程曼现在有点畏光,我关门你别介意啊。”
黄新月急忙摆手:“不会,不会。”
陶枝轻轻拉开隔帘,弯下腰呼唤程曼道:“曼曼,曼曼,新月同学来看你了。”
黄新月一眼见到,程曼头上包着纱布,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没有生机的洋娃娃。
呸呸呸,黄新月拼命摇头,把这种不详的想法赶出脑海。
看程曼有醒转的迹象,陶枝就把位置让出来,黄新月赶紧靠过去,方便程曼抬眼就能看到她。
程曼缓缓睁开眼睛,果然,第一眼她就看见黄新月了。
她笑了笑,用气音问:“你怎么来了?”
黄新月哽咽:“我听到说你出事了。”
程曼频繁用力地眨眼。
“警察叔叔来学校,询问到我的时候,他悄悄告诉我的。”
陶枝猜应该是那位穿便衣的警官。
“程曼,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打成这样。”没想到,就这一小会,黄新月已经哭成了泪人。
程曼抓着她的手,摇了摇,“不是因为你。”
黄新月沉浸在伤心之中,没有听到程曼的话,程曼只好用力捏了捏她。
“啊——”疼痛终于把她拉了回来。
程曼做了个大大的嘴形,“不,是,你。”
黄新月缓了缓神,而后指着自己说:“不是我?”
程曼敲了敲她手背。
“她们亲口告诉你的?”
程曼还是很疲累,她的体力不太够,开始又昏昏欲睡了。她最后说了声“是”,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黄新月愣在当地,还是陶枝拍她肩,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她又变回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她站起来,满脸红彤彤对陶枝说:“阿姨,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
陶枝把她送到门外:“回去注意安全啊。”
“好的,阿姨再见。”
陶枝听出来了,程曼知道前因,但一切都只能等她醒转了再说。
不止陶枝在等,警察同志也在等。
过了两天,程曼长时清醒之后,医生安排她做ct复查。结果出来,确认她没有出血,生命特征稳定,可以恢复进食了。
医院通知了派出所,所以很快他们就来了。
警察同志上来,出示了证件,穿便衣的介绍说:“我姓袁,叫袁衡。”
另外一位民警说:“我叫林全。”
袁警官说:“我们想了解一下,前几天发生的事,帮你录一份口供。”
林警官拿出了纸笔。
程曼把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没有添油加醋,也不做任何隐瞒。
袁警官问:“木棍大概长什么样?”
程曼皱着眉:“因为她背着光,所以颜色我看不清,大小看起来很像一根金箍棒,是店里卖的玩具一半长。”
“知道她从哪里拿的吗?”
程曼摇头。
“除了木棍,她们还有用其他武器打你吗?”
“没有了。”
“你被打倒之后,她们还做了什么?”
“应该是再敲了我一棍吧。”
“确认吗?”
“我当时意识有点不清了。”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打你吗?”
“她们提到了一个人,还骂我是狐狸精什么的。”
“提到的那个人名字是?”
“钟斯南。”
“他是谁?”
“我们的同班同学。”
“你被打的时候,旁边有没有其他人?或者有没有路人经过?”
程曼思索了一会,“没有注意到。”
“你有没有少了什么财物?”
“没有。”
“还有要补充的吗?”
“我暂时就记得这么多。”
林经过收起纸笔,念了一遍笔录,问她:“有没有记错?”
程曼确认,“没有错误。”
袁警官说:“那谢谢你的配合,如果后面想起什么,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陶枝把他们送出去:“谢谢警官,你们辛苦了。”
陶枝把今天的细枝末节,全部都记下了。她等着闻煦回来,到时再一一印证。
她虽然气到想手刃仇人,但目前没有什么事,能比程曼的健康更重要,陶枝沉下心来。
在医院又住了两天,程曼闹着要回家了。
医生检查一番说:“年轻人底子好,恢复得还不错。如果在家能保持静养,那我可以给你们办出院。”
程曼忙不迭答应,就差指天发誓了。
医生一时心软,爽快的成全了她。
回到家里,躺在自己的席梦思上,程曼喟叹:“终于活过来了。”
陶枝作势要掌她嘴,她立马“呸呸呸”陪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陶枝瞪她一眼,“你给我老实躺着,别给我耍什么花招。”
程曼一秒正经:“遵命。”
程曼现在的头痛不痛,陶枝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这天,难得小孩子没在家,程曼也没有作妖,乖乖在床上躺着,陶枝便自己在花园里透一透气。
呜啦呜啦,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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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沸腾的人声。
陶枝绕到前面去,只见老头子,领着一群人回来了。
“诶,阿枝你在家啊。”
陶枝白他一眼:“我不在家,谁照顾你女儿?”
程向前嘿嘿一笑,他让到一旁:“你看,谁来了?”
陶枝一看,哟,全是老熟人呀。
程二叔程二婶,程大山两公婆,小一辈的程月珊、程月瑶。还有程曼的朋友们,名字陶枝一时想不起。
陶枝脸上都笑开花了,“稀客,稀客,快进来坐。”
进到客厅后,就二叔二婶,程大山覃玉芬,这几位沉稳点,在沙发上坐下。
年轻那几个,叽叽喳喳问:“程曼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没等陶枝上去叫人,二楼就探出一个小脑袋:“程月珊,程月瑶,纪婉晴,刘清悦,黄婷婷,方林,张阳。你们怎么来了?”
“嗨,程曼程曼,我们来看你来了。”
程曼在二楼招手:“快上来,楼上才是我的地盘。”
这群年轻人,个个都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陶枝。
陶枝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他们咚咚咚就跑楼上去了。
剩下陶枝他们,觉得好气又好笑。
程二叔说:“年轻真好。”
陶枝问:“二叔,您和二嫂,坐了一路车,累不累?”
二婶摇头:“不累,不累。向前包了一辆车,那司机开车很稳,我们是一路睡过来的。”
“您俩的身体可好啊?”
二叔二婶都笑呵呵:“好,好着呢。你们给的补品,我们一直都有吃。你看我八十多了,爬山一点问题都没有。”
陶枝吓一跳,她看向程大山:“你还让你爷奶去爬山?”
程大山一脸无奈:“大伯娘你帮忙说说吧,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听。”
陶枝给两老温了奶:“二叔二婶,以后实在想上山,叫个小的陪着去。这样他们放心,您也能到处走,您觉得呢?”
二叔点头:“可以,这样可以。”
程大山直拍脑袋,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覃玉芬悄悄拉他的手:“当局者迷。”
程大山憨厚的笑了,覃玉芬马上别过脸去,真是的,不傻的一笑都变傻了。
陶枝问程大山:“现在家里活多吗?”
他摇头:“不多。”
“那你想不想出来上班?”
程大山很惊喜,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大伯娘就帮他说出来了。
“想是想,有了孩子之后,那点钱就不够花了。”
程向前这时过来了:“机械厂你进去过吗?”
“去过,还帮送过几次货。”
“那要不跟着我干?”
程大山挠了挠头,“都可以,我听您的。”
覃玉芬则有点欲言又止。
陶枝一看他俩这样,就把老头子推到一边:“程晖程星开的厂,你们知道不知道?”
覃玉芬猛点头:“知道。”
好了,这下知道他们的意思了。
陶枝也笑,年轻人上进是好事,她直接说:“等会吃过饭,叫大伯带你们过去。看过环境之后,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就留在那里上班吧。”
覃玉芬喜出望外:“大伯娘,还有我的份?”
“对,你也可以。”陶枝肯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