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摆地摊,全京城的人都被馋哭了》 第一章 香椿鸡蛋夹馍 “兮姐儿,不是方家不仁义,实在是你家这烂摊子实在没人敢接啊!” 媒婆尖细的嗓音穿透房屋,一副一点不忌讳让外人听到的模样。 屋外围观的村民更是越围越多,一个个嘴角噙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上来。 苏兮僵硬地一顿,额头上隐隐传来的痛感还来不及处理,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两天前,她还是现代拥有超四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谁知睡了一觉再醒来,她就成为了大夏朝一个架空朝代的小村女。 嗯,还是父母刚刚双亡,欠下五十两巨额外债,留下一双“拖油瓶”弟弟,困难buff叠满的那种。 想到这里,苏兮转头看了一眼扒着土墙,脸蛋脏兮兮的小孩。 该说不说,这原主父母的基因还是不错的,留下的“便宜弟弟”虽小,但模样讨人喜欢。 至于,大的那个…… 正想着,就听到屋外一阵嘈杂声后,人群让出一条道,一个背着破旧书篓,模样清秀的小少年走进屋来。 “阿霆。”苏兮看到他出现,皱皱眉,“不是让你回书院读书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没错。 这个小少年就是原主的大弟弟,苏霆。 “阿姐,我不读书了,我要回家挣钱养家糊口。”苏霆生得眉清目秀,说话也比同龄的小孩要成熟一些。 有些事情不用多说,原因显而易见。 “夫子不让你读了?”苏兮说话一针见血。 苏霆闻言,到底是年纪还小,情绪不能控制,眼眶微红,没说其他的只说:“夫子说束脩要多交一些。” 屋外凑热闹的村民自然也听到了屋里的这一番对话。 “霆哥儿读书的夫子不就是那个方家找的吗?” “这苏家夫妻俩刚走,方家前脚退婚,后脚还要把霆哥儿赶出私塾,实在是有些不道义了。” “那方家的哥儿刚考上秀才,水涨船高,自然是看不上兮姐儿,跟何况现在苏家还是个大烂摊子,谁愿意接手?谁接手谁就是傻子吧。” 村民的议论声传到屋内。 媒婆神情也不耐烦起来,指着放在桌上的退婚书,再次道:“兮姐儿,收下这封退婚书,五两银子就归你了。到时候交束脩也好,还是还你家外债也好,不都是由你做主,何必在这里耽误工夫。” 苏霆闻声,攥紧拳头,愤怒地说:“方家欺人太甚!” 苏兮眉头拧紧,看向屋里趾高气昂的媒婆,径直说:“你走吧,退婚书我就收下了。不过转告方家,他家欠的可不止这五两银子。” 屋外村民一片哗然。 “所以麻烦转告方家,拿我家的东西十日内奉还,否则官府见。”苏兮声音冷静如冰,没什么情绪。 临近黄昏,村民见没热闹两两散开。 苏兮捏着钱袋思索片刻,交代苏霆去找里正说一下还债的事,站在门口,看着他背影消失,一低头发现有个小人在扯她的衣袖。 “阿姐,我们晚上吃什么啊?”苏诚顶着脏兮兮的小脸蛋,奶声奶气地问她。 “吃……”苏兮自醒过来还没去厨房看过,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没回答上来这个问题。 那能怎么办呢? 只能拉着苏诚进了厨房,实地找一点吃的。 厨房很旧,破财的土墙裂开了缝隙,灶台上面黑漆漆放着一口锅,下面丢着一个装着糙米的布袋。 苏兮蹲下去,把布袋拨开,又看到里面一小兜的野菜,两个干瘪的馒头,还有两个鸡蛋。 这是给原主父母做法事的时候剩的。 苏霆伸出手,指着那个干瘪的看出来原本颜色的馒头说:“阿姐,那个很好吃的。” 一句天真的话突然让苏兮心酸。 原主父母老实能干,起先是攒下过一方家业的,不然当初也不能让原主跟耕读出身的方家定亲。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半年前原主父母两人接连生了重病,为治病欠下一笔笔外债,最后终究是两空。 苏诚察觉到苏兮眼中的泪光,连忙抱住她的大腿,紧张地说:“阿姐,阿诚不饿的。” 话音刚落,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一瞬间,小家伙的耳根通红,急忙解释:“不饿的,不饿的,是它饿,不是阿诚饿。” 苏兮将眼中的酸涩压下,伸手摸摸面前小崽子的小脑袋,然后对他说:“阿姐给你做好吃的,你在这乖乖等着。” 苏诚乖巧地点点头。 苏兮缓了缓情绪,利索地洗手,添柴烧锅,将瓦罐里仅剩的猪油全部放入锅里,等待油热倒入鸡蛋,猪油的油香和鸡蛋的蛋香融合,鸡蛋被猪油浸透后泛出金黄的色泽,色香俱全,一时之间厨房飘满香味。 苏诚蹲在那里,忍不住舔舔嘴巴。 赶着夜色匆忙回来的苏霆到自家大门口闻到味道,脚步一顿,再然后到厨房里看到里面的一幕,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趁着鸡蛋刚定型,苏兮直接把一边切碎的香椿丢进去,香椿一遇热便和鸡蛋混合到了一起,香椿的香味也被完全激发出来。 香椿炒鸡蛋出锅,剩下的猪油也没浪费,两个干瘪的馒头切开后直接用剩余的油煎,等到两面上色后夹出来,外皮酥脆,内里酥软,一切大功告成。 苏兮端着一盘香椿炒鸡蛋,一盘煎馒头片,一回头就对上两张看呆的小俊脸。 只不过区别是一个纯粹是被馋坏的呆,而一个则是有一些迟疑的呆。 “阿姐,你怎么会做饭?”苏霆疑惑的同时不忘接过那两个盘子。 对于这个问题,苏兮早就有所准备,拉着苏诚跟着他往外走,对他说:“之前在方家见过他家厨娘做饭。” 苏霆一听这个说法也能接受。 方家世代耕读,这方圆几里只有他家聘得起厨娘,阿姐之前经常去方家找人,见厨娘做过学过好像不难理解。 苏兮见他能理解这个解释,就趁着往下说:“那个厨娘说我有做菜的天赋,所以我准备上街上摆个吃饭的摊子。” “摆摊?”苏霆诧异。 第二章 煎饼果子开摊! 毕竟,不管是还债养家还是让苏霆继续读书,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是因为欠债吗?”苏霆声音先是变小,后面又变大“阿姐,我不去读书,我来还债!” 苏兮看他一眼,然后将苏诚安排到凳子上坐下,又示意苏霆放下菜坐下后才开口:“书,必须要读,不能不读。” 苏霆要辩驳,苏兮直接一个眼神压制他。 “不读书对不起爹娘几年的辛苦。”苏兮直接抬出原主父母。 果然此话一出,苏霆径直闭口不言。 他知道,老实本分的爹娘对他最大的期待就是他能读书考上科举。 “阿姐,摆摊太辛苦。”半晌,苏霆开口。 苏兮闻言,眉眼弯了弯,不答反问:“那你会看我一个人辛苦不帮忙吗?” 苏霆摇头。 “那就行了。”苏兮点点头。 苏诚也在一旁附和,奶呼呼道:“阿诚也会帮阿姐!” 苏兮轻笑。 苏霆还要说什么。 这一回,苏兮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打断他,指着桌上的香椿炒鸡蛋和煎馒头片转移话题:“别说别的,你先试试我做的菜怎么样?” 苏霆一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兮直接往他嘴边塞了一个夹满香椿炒鸡蛋的馒头片。 他下意识咬了一口,酥脆的馒头片包裹着香软可口的香椿鸡蛋,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再然后不知不觉一个偌大的馒头片夹馍被他啃得干干净净。 察觉到这一点,苏霆耳根微红,他转头去看小弟,见他吃得狼吞虎咽,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苏兮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阿霆,怎么样?” 苏霆红着耳根,不自觉舔舔嘴巴,诚实地点点头说:“阿姐做的菜很好吃!” 苏兮还想问问苏诚的意见,一转头见他吃得一口接一口的模样,就省略了这个问题。 半大小子,胃口很大。 苏兮只吃半个夹馍就撑得不行,而苏霆苏诚则吃得干干净净。 香椿炒鸡蛋夹馍的味道,让苏霆对苏兮要去摆摊的事情有了些信心,于是就问:“阿姐,你摆摊要卖些什么?” 苏兮闻言一怔。 是啊,她摆摊要卖什么呢?! 第二章煎饼果子开摊 晨光熹微,汴京城东城门万舟桥早市的喧嚣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支起一个小摊。 小摊的设备很简陋,一张木案,一个炉子,一口平底铁锅,锅中泛着油光。 苏霆将板车上靠在墙边,环顾四周,有些紧张地问苏兮:“阿姐,这边会有人过来用早食吗?” 苏兮将提前准备的咸菜配料拿下来,放在支起来的木板上,听到苏霆的提问,轻轻挑眉。 “放心吧,买别的或许不敢保证,但是卖这个,阿姐绝对绝对敢保证,肯定有人买。” “那……” 苏霆还想说些什么。 苏兮一点没给他机会,一手去捞装面糊的木桶,头也不抬对他说:“阿霆,赶紧把写的招牌挂出来,新摊开业肯定很多人留意,别错过时机。” 这话一出,苏霆也注意到周围有意无意打量的目光,也顾不得继续纠结前面的问题,急忙把前两天写的布招牌挂起来。 招牌挂起来的一瞬间,所有留意这边的人都注意到上面的字——煎饼果子。 苏兮也趁着招牌刚挂上,系上围裙就开始叫卖:“煎饼果子!香脆可口的煎饼果子嘞!基础版三文钱一个,不好吃不要钱!” 吆喝声刚响起,就看到本来就在打量新来小摊的几个人闻声而动,凑到前面来。 一个腰肥体壮的大娘问:“小娘子,真的不好吃不要钱?” “真的,不能比黄金更真!” 一边回答着潜在顾客的问题,苏兮手上也没停,娴熟地舀出一勺面糊倒在平底锅上,然后竹耙一推,面糊均匀地摊成一个圆形铺在锅上,等到周围的饼皮变色,手腕轻轻一动,拿起鸡蛋在旁边一磕,金黄色的蛋液流到饼上,然后再用竹耙把它划散。 蛋香与饼香瞬间交融,香味飘出来,更多人的闻着味道看过来。 “小娘子,你前面说基础的煎饼果子三文钱一个,莫非还有更好的?”一个背着书袋的年轻儒生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 苏兮弯弯眉毛,手上动作没停下来,麻利地用竹耙给饼翻面,然后刷上秘制酱料,紧接着用一边的框子里拿出提前炸过的薄脆放进入一拍,放上葱花和胡萝卜丁,一卷一折,然后用刀子切开分成几份放到木桌前,放上竹签,这才开口:“基础版放一个鸡蛋三文钱一个,豪华版除鸡蛋外还放薄脆和咸菜丁小菜五文钱一个,至于味道么,我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小郎君亲自尝尝。” 同时,又招呼其他围观的人试吃。 年轻的儒生见苏兮如此大方,心想就算是为这个,不管这煎饼果子难吃与否,等下他都要买个,于是也就自然地拿起竹签扎了一块“豪华版”的煎饼果子。 其余人见他伸手,这才跟着拿起竹签扎了点尝。 同样,其他人的想法跟他差不多,要是不难吃,等下就买个尝尝,反正这饼子还挺大里面还有鸡蛋配菜,算起来五文钱也不为过。 苏兮并不知道这些顾客的想法。 年轻儒生就这竹签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内里的焦叶的焦香接连在口中爆开,更微妙的是那点蛋香融合的酱料,口感层次分明,他眼睛一亮,抬头说:“这酱料的味道好特别!” 苏兮心想,那肯定的,这可是她连夜熬制的秘制酱料。 话音未落,年轻儒生拿出十个铜板递过来,财大气粗地对苏兮说:“来两个豪华版的煎饼果子!” “好嘞!”苏兮笑吟吟地接过铜板,然后递给苏霆。 苏霆没想到这么快摊子就开张,有些喜出望外,拿着铜钱还呆呆的。 直到苏兮推他一把,他才回神,一边把铜钱往钱匣里塞,一边帮忙清理上个饼留在平底锅上的面糊,同时还不忘小声地问苏兮:“阿姐,这煎饼果子怎么这么好卖?” 第三章 面糊全卖光了! 苏兮等他清理完,继续舀面浆摊煎饼果子,听到他的这个话,勾唇一笑。 要不是之前做过市场调查,直到舟桥这边紧邻府学,她也不会选择煎饼果子这个品。 说句玩笑话,就算是在现代,也没有赶早八的学生能逃脱一个煎饼果子的诱惑。 有年轻儒生带头买,其他人也跟着买起来,尤其是之前那个最先搭话的大娘,紧随其后递出铜板。 “确实味道不错!小娘子,我要两个基础版的煎饼果子!” “小娘子,我也要!一个豪华版的煎饼果子,不放葱。” “煎饼果子来一个!” 一时之间,无数铜板向这个小摊“砸”过来。 看着这一幕,苏兮也无心在想其它,连忙让苏霆维持秩序,同时加紧手速。 摊面糊,放鸡蛋,刷酱料。 苏霆眉眼带笑,一边收铜板记客人购买的数量,一边维持排队买饼的秩序,忙得不可开交。 日头渐升,苏兮的煎饼摊前,不知何时竟排起了长队。 路过的人见到这一幕,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这里张望,想去了解情况。 结果一通折腾下来,只看到从队伍尽头出来的人双手捧着个圆筒形的饼,一边吃一边交流。 “这煎饼果子要比那州桥边的胡饼还诱人!” “是啊,这小娘子手艺不错!” “那边马老三的胡饼三文钱一个还没陷,这小娘子的煎饼果子五文钱一个里面有薄脆有鸡蛋,我以后早上就吃这家了!” …… 苏兮耳听着夸赞,手中竹耙翻动得更快,额角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分明感觉到,木桶里的面糊,正以比预期快得多的速度减少着。 “小娘子,再给我来两个豪华版的煎饼果子!我带回去给我那孙子尝尝!”一位挎着菜篮的大娘挤到摊前,递上铜钱。 苏兮低头瞥了一眼木桶,桶底仅剩薄薄一层面糊,勉强够做三四个煎饼,但是问题是炸的薄脆就只够再做一个。 苏兮心沉了一下,然后抬头说:“大娘,实在不好意思,剩下的薄脆只够再做一个豪华版的煎饼果子。” 话音未落,排在后面的人群先躁动起来。 “我都排了好半天了,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出来摆摊东西都不准备足,还摆什么摊,没劲没劲!” “诸位客官稍安勿躁!”苏兮深吸一口气,扬声喊道,“今日我们是头回开张,准备不周,实在对不住大家。” 同时又庆幸她之前考虑过这种情况,连忙给一旁的苏霆使了个眼色。 苏霆赶忙把袖子里的竹片拿出来。 苏兮示意他去发放,同时放大声音,带着一丝歉意与坚定,“剩下的面糊还能做三个煎饼果子,但是里面夹的薄脆就剩一个,只能先给排在前面的大娘。” 这样的表态让人群冷静不少。 “明日我们肯定多多准备面糊和焦叶,若大家还愿意光顾小摊,请大家收下竹片,明天过来携带竹片买煎饼果子免费给加赠小料!” 排队的人们这才注意到苏霆发的竹片,连忙伸手去要。 苏兮话刚说完。 就听到人群中,一个正在捧着煎饼果子吃的垂髫小儿摇摇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饼子里的咸菜好吃,明天我要吃多多的。” 众人一听这童稚的话,不由得齐齐笑出来。 一位背柴的樵夫捏着卡纸,笑道:“明日我早些来排队,定要再尝这酱香滋味!” 日头已至正午,州桥这边的人流逐渐散去。 苏霆收拾摊子。 苏兮大致数了钱匣里的铜板,一算总数,眼睛一亮。 “阿姐,都收拾好了!”苏霆说完,就去推板车。 苏兮看着他,眉眼弯弯,轻声对他说:“阿霆知道咱们今天赚了多少钱吗?” 苏霆自然想知道,连忙点头。 苏兮挥手,示意他低头,然后在他耳边报出一个数。 乍一听到这个数,苏霆说实话,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仅凭一桶面糊,几个时辰就挣这么多铜钱的事情。 这令他兴奋激动。 “阿姐,我们明天要更早来,肯定会卖更多煎饼果子!”苏霆眼中全是对卖煎饼果子的渴望。 苏兮闻言,表情凝滞了下。 今天都是卯时初就起的,明天要是更早一点,那她可能要死。 不能再早了,苏兮悲催地想。 苏霆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反应,一心只有卖煎饼果子的事:“阿姐,你回去之后教教我做面糊,我帮你一起弄!”他还是心疼阿姐干这么多活的。 苏兮刚才因为早起破碎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又粘合起来了。 “阿霆真是阿姐的好弟弟!” 苏霆听到夸赞,耳根红了红。 苏兮看到,勾唇轻笑,转移话题,说起正事:“咱们今天发了竹片,明天买煎饼果子的人肯定不少,等下到村里,阿霆跟做陈木匠说一声让他做一个大一点的木桶,还有刘铁匠做铁锅的钱……” 两个人计划着后续的事情,然后顺道去粮店采购了面粉,然后推着板车往村子的方向走。 从汴京城东城门到村子,步行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苏兮和苏霆刚推着板车到村口,就看到村口的大榕树下,苏诚正蹲在那里玩石子。 “阿诚。”苏霆也看到苏诚,扬声叫他。 苏诚循声抬起头,一看是阿姐和阿兄,赶忙站起来,迈开小短腿就往这边跑。 小东西跑过来还气喘吁吁的,眼睛亮晶晶地:“阿姐,阿兄,你们回来啦!” 甜甜的奶音听得苏兮嘴角微翘,不过这个笑容没持续太久,她注意到苏诚裤子膝盖的两个黑痕,眸色沉了沉。 苏霆心细,自然也看到了。 他心中一紧,问苏诚:“不是让你去赵婶子家跟二牛一起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苏诚听到他的问题,懵懂地眨眨眼睛,老老实实地说:“二牛哥哥说方小房不许他们跟我玩。” 方小房,方秀才的弟弟。 “他们欺人太甚!”苏霆愤怒道。 苏兮眸中闪过一丝暗色,很快又压下,轻拍了苏霆的肩膀做安抚,然后对他说:“阿霆,知道临死的鱼是什么样的吗?” 第四章 葱花酱香饼 并不等需要苏霆回答。 “会到处扑腾,试图翻身,但是都是白费工夫。”苏兮自问自答,面色变得冷冷淡淡的。 苏霆转头看过去,心中不安。 “阿姐?” 苏兮冲他莞尔一笑,示意他放轻松,然后弯腰拉住苏诚的手,然后对着他轻轻笑了笑:“算了,开摊的好日子不搭理这些人,走,赶紧回家,阿姐中午给你们俩做好吃的,庆祝一下咱们开张大吉。” 苏诚一听,瞬间想起前不久刚吃过的香椿鸡蛋夹馍,立马舔舔嘴巴,迫不及待地点点头。 同时还不忘记催促苏霆:“阿姐做的饭超级好吃!阿兄,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苏霆轻叹口气,弯腰轻拍他脏兮兮的裤腿,然后再直起身看他天真的小脸,又转头看一眼冲着他温柔轻笑的苏兮,只得压下心事,点头。 三人推着板车往村里走。 摆地摊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前面要准备各种各样的食材,后面则还有一大堆的工具要清理。 回到家中,苏兮安排苏霆去清洗东西,然后转去厨房,在里面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厨房见底的面粉袋上,走过去把剩下的面粉全部倒出来,然后舀了水开始和面。 等面团不太黏手将面团取出来,擀成长长的薄片,之后多次折叠,然后交错放置捏紧两端,再将这个面团完全擀开擀薄放进锅里。 猪油罐之前清空过,而后炸薄脆的时候又补满了。 油量充足,苏兮出手也大方,放了一大勺油。 等锅一热,把面饼放进去,油饼在高温下迅速定型,在锅里滋啦啦作响,苏兮动作利落地用铲子一推,面饼在锅中呈现褶皱状,然后逐渐变得金黄。 之后用长竹铲一撑,再次翻面,等一面褶皱也出现金黄的颜色,出锅! 最后将秘制的大酱刷在饼上,撒上葱花。 香酥可口一口留香的葱花酱香饼大功告成! 趁着饼刚出炉正热,苏兮切开一块,煎得酥脆金黄的外皮夹起来后呈现出一层层交叠的状态,褶皱形状的大饼更好地融合了大酱的咸香,咬一口,酱料的香味在唇间绽放开来,令人疯狂分泌唾液,余味无穷。 苏兮放下筷子,小声自言自语道:“半发面的话应该味道会更好,没发的面到底是起层的效果不太行。” 正琢磨着葱花酱香饼改进的地方,一抬头,苏兮就对上两张“饥饿难耐”的脸蛋。 “呃……”苏兮找回了一下思绪,对一大一小说,“葱花酱香饼做好了,等打个鸡蛋汤,就可以吃饭了。” 话刚说完,就见一大一小伸手争着要把饼往外拿。 “阿兄,我来端吧!” “阿诚,你还太小!” 苏兮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伸手在两个小脑袋上各敲一下,大声道:“行了,都赶紧给我洗手去,谁最慢等一下就谁最后吃。” 于是接下来苏兮就看到两个人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冲去洗手。 比较麻烦的酱香饼已经做好,另一个鸡蛋汤就比较简单。 起锅烧热水,然后等水沸腾后把搅拌过的鸡蛋液倒进去,接着放入盐作为调味,等蛋花彻底凝固之后,一碗清新爽口的鸡蛋汤就做好了。 苏兮把鸡蛋汤端上桌。 苏霆和苏诚一个忙去拿碗筷,另一个则是去端饼,很是勤快地跟着一起干活。 “好了,开吃吧。”苏兮见两个人眼中有活儿,心中顺意,愉快地说。 此话一出。 两个人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向酱香饼伸出筷子。 苏诚距离饼更近,速度稍微快一些,夹到酱香饼后就立刻塞到嘴巴里。 刚咬一口,就感觉到秘制酱料的浓郁酱香,那是一种虽咸但是又香甜的味道,但是他并不会形容,所以他只能用一块儿接着一块儿的动作来证明饼的味道。 相比较于他,读过书的苏霆吃饭的动作更斯文一些,形容酱香饼的语言也更文邹邹一些。 “阿姐,吃了这个饼,我才真正的理解,为什么读书的人说‘不可食无肉’?”他说。 苏兮抬眸望过来。 “要是给我这个酱香饼吃,那我就是‘不可食无饼’。”苏霆解释的同时还不忘记正事,“阿姐,如果我们在小摊上卖这个饼的话,也应该有很多人会买。” 本来只作玩笑话听的苏兮在听到他这个提议后略一挑眉。 不得不说,苏霆它有一种天然的商业嗅觉。 尽管只看过卖煎饼果子这一回,他还是敏锐地从其中察觉到了中间的奥秘。 苏兮也坦诚地回应他的提议。 “卖酱香饼的话肯定有它的受众,但是现在买煎饼果子都已经忙不过来,所以酱香饼的事情还要再往后放一放。” 煎饼果子别看制作起来很挺简单,但是前期的准备一点都不简单。 除去面糊的配比调和,光是炸薄脆那一项就已经够苏兮忙的,更别说,还要加上制作酱料,准备咸菜小菜等等这些事情。 而酱香饼靠的就是一个刚出炉现场吃才具备好吃的口感,所以苏兮实话实说,暂时做不成。 “我可以帮阿姐做!”苏霆着急忙慌地说。 苏兮闻言轻轻一笑,正色看向他:“阿霆,还记得阿姐说过的话吗?” 苏霆知道,但是他也知道读书的艰难。 “阿姐,现在家里欠钱,我可以晚两年再去读书。”他小声说。 “有煎饼果子的小摊,家里的外债会很快还清。”苏兮也不再继续拐弯抹角,直言道,“读书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阿霆,阿姐想过了,凑够了束脩的钱你就继续去读书。” 苏霆想拒绝。 苏兮直勾勾的看着他:“阿霆,问自己的内心想不想继续读书,不要说违心的话。” 安静片刻后。 “阿姐。”苏霆坚定了眼神,抬头看着苏兮说,“我想读书!” 苏兮一听这个,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阿姐,在回去读书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做。”苏霆也有他的想法和坚持。 “什么事?” 第五章 豪华升级版 苏兮心想,他还想做什么。 然后就看到。 少年老成的苏霆眉眼清冽,开口说:“那就是要帮阿姐再摆几次摊!” 难得见苏霆有小少年调皮的时候。 对于这个事情,苏兮当然没有异议,毕竟凑够那笔狮子大开口的束脩还是需要几天时间的。 两个人就苏霆读书的事情交完心,都算是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正准备再拿一块饼吃,一低头就看到原本还剩三四块酱香饼的盘子变得干干净净的。 苏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霆则是立刻转头,看向苏诚:“阿诚!” 苏诚闻声,睫毛轻轻眨动,又舔了舔嘴边的酱,很是无辜老实地说:“阿兄,因为阿姐做的饼太好吃了,我忍不住!” 一句话让苏兮哭笑不得。 苏霆也是哑口无言,盯着苏诚软萌无害的脸蛋看了又看。 眼看“小大人”因为一口饼被气出小孩模样,苏兮实在想笑,伸手在两个人脑袋上挨个一敲。 “阿霆不气,阿姐等下给你做个煎饼果子,至于阿诚,就罚你等下看着阿霆吃。” 苏诚不太理解惩罚的意思,歪歪脑袋,扎起来的两个小啾啾摇摇晃晃,很是可爱。 “阿霆,你等下收拾碗筷。” 苏霆点点头,苏兮起身,准备去厨房弄煎饼果子的食材,走到一半又想起来一件事儿转回头说:“明天让阿诚跟我们一起去摊上。” 方家使坏不让村里小孩跟苏诚一起玩,苏兮是不放心把人留在村里的。 苏霆也能想到这一点。 他轻轻颔首,然后转头对苏诚说:“你明天去摊上可不允许捣乱,得帮阿姐干活。” 苏诚乖巧点头。 于是乎,第二日拿着卡片来买煎饼果子的客人就发现:咦,煎饼果子小摊怎么多了个“活广告”? 马三就是发现这“活广告”的其中一人。 他是在渡口上管人搬货的,也算是一个小管事,平常只负责管理管理人,不做什么出力的活儿。 渡口上来往的船只都是商户,出手很是大方,给渡口管事的工钱并不少,他又不像其他人喜欢吃喝嫖赌,基本上工钱都能剩下来,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喜欢些吃食,尤其是这新鲜的吃食。 因此,在昨天得知舟桥这边的早市上新开了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之后,马三就忙不迭地跑过来了。 结果谁能想到排队排到一半,就煎饼果子小摊面糊没了。 他正觉得气恼,然后听到摊主小娘子的那番又是道歉又是送东西的话,心中的气到底是散了些。 也正因为那段话,马三今个一早就让人盯着这边的角落,看到煎饼果子小摊一摆,立马就过来了。 马三排在第三个,他之前听人介绍过煎饼果子“基础版”和“豪华版”的区分。 所以排到他时,马三正想说“来个豪华版”,然后一抬眼就看到摊主小娘子的旁边一个三岁大小孩正捧着夹肉的煎饼果子吃得那叫一人投入。 “小娘子,那个小郎君吃得也是煎饼果子?”马三被他的吃相诱惑到,好奇地问。 “是的,那个是双蛋另外加肉的豪华升级版煎饼果子,八文钱一个。”苏兮听到他的提问,笑意吟吟地解答。 马三听了解释,决定下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直接甩出铜钱连同昨个的竹片递过去:“来两个豪华升级版的煎饼果子。” 苏兮点头应下,然后极快速地舀面糊,摊饼。 苏霆则是在一旁接过铜钱和竹片,对他说:“郎君,竹片额外给您赠送一份小菜,菘菜,咸菜可以二选一。” “还真送啊!”马三略微震惊,随后指指咸菜。 排在他后面的人见这一幕,纷纷问他什么情况。 马三就把昨天竹片的事情跟他们说了说,还不忘对他们说:“小娘子人品贵重,做生意诚信,咱们以后可要好好支持她!” 众人附和。 苏兮翻饼,耳边听到他们的议论,嘴角微微上扬。 等了没多久,马三捧着两个热腾腾新鲜出炉的煎饼果子从摊子前面出来,原本他是想带回去吃的,但是刚走一半,那饼的香味就直往他鼻子里蹿。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马三拿起饼啃了一口,只一口,他的胃就被外表酥脆,内里混合蛋香、肉香、酱香的煎饼果子征服了。 “真他娘的好吃啊!”他感叹道。 他突然有些后悔就只买了两个煎饼果子,他想着人要是不多就再排队买两个,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比昨天还长的队伍。 马三:……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后这个小娘子的摊位怕是更难排了。 乌木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轴发出沉闷的咿呀声。 萧瑾瑜斜倚在马车的软榻上,左手边放着一本案卷,右手边是袅袅升起烟雾的博山炉,车厢内壁悬着黑色暗纹的锦帐,燃着的安神香明明灭灭,却压不住从车外飘来的市井气息。 突然,马车停下来。 “公子,前面是东城门早市,要不要吩咐车夫绕路?”随从在外面低声请示。 萧瑾瑜没有立刻回答,然后伸手撩起车帘,看向车外,目光掠过街边的沿街叫卖的货郎。 货郎的担子里装的是热气腾腾的灌汤包子,皮薄馅大,外皮晶莹剔透,气味顺着空气进入车厢。 明明是所有人闻上一口都恨不得塞进口中,尽情满足口食之欲的东西,萧瑾瑜看一眼,竟没有任何感觉。 没有食欲,没有味觉,如同嚼蜡。 萧瑾瑜只觉索然无味,放下车帘,沉声对车外的随从说:“不必绕行,直接过去即可。” 车外的随从听到他这话,先交代其他人正常前行,然后才面露难色,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小声地说:“太医开的药在车上吗?” “在。”旁边的人小声回他,眼中也带着担忧,“不过,这些天公子喝过几回,似乎都没有多大的用。”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感受到同样的忧虑。 萧瑾瑜并不知道车外两个随从的想法,他垂眸看着面前的灰褐色的药汤,然后抬手,将药汤倒在小炉中。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还未彻底倒干净的药汁飞溅出来落在萧瑾瑜的袖子上,他下意识蹙眉。 可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饼香——那是焦脆的饼香、麦香和浓郁的酱香,还混着鸡蛋与葱花、咸菜的味道,径直钻入他的多年对味道毫无察觉的鼻间。 什么味道?! 第六章 开胃汤起作用了? “停车!”萧瑾瑜轻敲车壁,沉声道。 车夫勒住缰绳,马车立即停下来。 车外的随从还没来得及上来替他开车门,萧瑾瑜已经推开车门,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衣襟处绣着斜纹银丝,晨曦的日光斜照在上面透出水波纹的样式。 他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街边支着的一个煎饼果子摊上,摊主是个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正在熟练地摊开鏊子上的面糊,随后翻转,刷上酱料。 距离有些远,但是从马车上出来后,萧瑾瑜鼻间那股香味则是越发浓郁。 萧瑾瑜皱眉,有些排斥许久未曾见过的身体反应,他只能尽量地压制住从身体上传过来的进食信号,压低声音对一旁候着的随从说:“长福,买一份那小摊上的小吃!” 长福闻言,先是一顿,后是一惊。 他心想,难道是这回太医开的开胃汤药起作用了? “快去!”旁边的高个随从见他未动,连忙催促。 长福反应过来,不再去想其他的事,连忙领命前去。 然而,领命过来买煎饼果子是一回事,他亲自站在这么长的队伍里排队买就是另外一回事。 “这么多人排队?”长福小声嘀咕,不过并没有要去前面插队的意思。 站在他前头的人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眼中全是了然于心的表情,伸手轻指在他前面的几个人,小声对他说:“小郎君怕是不知道,这队伍原本还没这么长,现在排这么长都跟这些吃完又来买的人有关系!” 长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回就注意到前面那几个人人手一个的煎饼果子上去。 那煎饼果子看起来外皮金黄,里面好像还放着肉片和菜蔬,褐红色的酱汁刷在上面,泛着一层诱人的光。 看起来,这煎饼果子好像是挺不错的,长福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同时他又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他可是从小跟着公子,什么珍馐美味山珍海味没有见过,怎么能让这些市井小吃给诱惑到。 站他前面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点想法,只一心跟他交流心得:“所以小郎君,等下能买两个就别买一个,能买四个就别买两个,否则吃完要是还想吃,就只能来这再排队。” ”排队也不是完全都能买上,也有可能会出现面糊全部用完,一个都不剩的情况。“那人说到这里,面色看起来还有些失意。 “郎君之前没买到这一家的煎饼果子?”长福问他。 那人连忙摇头,神情又得意起来,对他说:“那可没有,昨个倒数第二个的煎饼果子就是……” 后面,长福边排队,边听那人讲解煎饼果子的事情。 轮到他的时候,还没有等苏霆介绍煎饼果子的品类,长福的话已脱口而出:“来三个豪华升级版的煎饼果子!” 苏霆一顿。 眼前的人看起来可不像是光顾过的客人,竟然没想到,他对煎饼果子品类了解得这么清楚。 不过惊讶归惊讶,苏霆还是沉稳地算账收钱,问过忌口后就给苏兮报上菜单。 “阿姐,其中一份不放芫荽。” 苏兮正在摊面糊,鬓角的碎发扣在耳后,听到苏霆的话,才抬起头看眼前的顾客。 不放芫荽? 芫荽,就是香菜。 来这里这么久,还是苏兮头一次见到不碰香菜的人,真是难得一见。 不过,苏兮很快移开目光,专注地摊起饼来。 竹耙划出利索的弧线,动作越发娴熟。 苏兮将煎饼果子铲出来,苏霆接过,用油纸飞快将其包起来,然后递过去说:“客官,刚出炉的,趁热吃才香!” 长福接过油纸,稍一低头,就闻到一股令人垂涎的味道,他心想:排这么长队好像是有点道理的。 等等,排队排这么久! 他们公子一早出城送人又赶忙去京兆尹上任,等这么久,人该不会早走了吧? 想到这里,长福抓紧油纸,转头就跑。 果不其然。 等他气喘吁吁到刚才马车停下来的地方,这里已经马去人空。 长福喘着粗气,左顾右盼,神色紧张。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携佩剑身着利索短打的人出现,在他肩膀一拍,然后无甚情绪地说:“吏部的人已经到京兆尹府门口,公子已经过去了。” “长越,你吓死我了。” 长越神情没太大变化。 不过看到他出现,长福还是大松一口气,连忙说:“那我们也赶紧去,公子还没用早食呢!” 长越是知道萧瑾瑜叫他去小摊上买东西了,眼神落在他手上的油纸袋上。 长福注意到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把煎饼果子往身后藏了藏,护食地说:“只有三份,公子一份我一份,再给长安一份就没了。” “……”长越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然后转头就走。 动作太迅速,以至于长福还没来得及喘匀呼吸,就又快步地小跑起来跟上去。 “长越,你慢一点!京兆尹官府就在那里又不会动,你慢点走!”长福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两个人向京兆尹官府走去。 无独有偶,苏兮也从顾客的交谈中了解到汴京城京兆尹新府尹走马上任的消息。 “新上任的京兆尹是那个萧府的郎君,一大早就看到吏部的原侍中让人去府门等着,估计是等着见新兆尹呢。”一个做衙役打扮的,皮肤黝黑的男人小声跟同伴交流。 “怪不得吏部的人起那么早,原来是赶着去溜须拍马。不过,新的京兆尹,萧府的萧郎君,那不就是旬阳郡主留下那个郎君?”另一人也做衙役打扮,右脸上有颗黑痣,看起来很是憨厚。 ——咚。 前面那人使劲敲了后头那人一下,左右都谨慎地看过,确认没什么人后,这才压低声音皱着眉地说:“何首,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提什么旬…郡主,不知道汴京城里到处都是眼线吗?说错话,脑袋怎么掉得,我看你都不知道。” 被敲的人也就是何首面露委屈,捂着额头说小声辩解:“头儿,不是我提的,明明是你先提的。” “我提你就接话,那我还让你去撞死呢,你去不去?”被叫‘头儿’的衙役冷哼一声。 那人不再吱声。 被叫“头儿”的衙役见他不吭声,神色这才恢复正常。 “郎君在衙门做事?”苏兮问。 第七章 京兆府告状? 苏兮将刚才一切收入耳中,利落地将煎饼果子用油纸裹好,然后给为首的衙役递过去,很是自然地跟他问话。 前头的衙役未开口,后面的何首就已开口,下巴轻抬骄矜地说:“咱们刘头儿可是负责这两条街的巡街统领。” 巡街统领,换成现代一点的称呼,那就是城管。 苏兮听到他的解释,面色愈发亲切,转头看向苏霆,跟他交流眼神后,重新看向面前的人,笑着说:“看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怎么能收二位爷的钱呢?!” 说话间,苏霆就把铜板塞了过来。 刘头儿掂量了一下,知道这铜板的数可比刚才他给出去得多,心中得意,面上却客客气气地说:“小娘子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 很普通的一句客气话,然后,他就听到。 “刘头儿,还确实有一个忙需要您帮一下!”苏兮笑吟吟道。 刘头儿一顿。 …… 临近日中,早市的人群逐渐散去。 苏霆一边整理锅碗瓢勺,一边紧张地看向苏兮,怀疑地问:“阿姐,我们真要去京兆尹府告状?” 苏兮将竹耙在清水中涮干净,洗掉上面的面糊和残留的酱汁,这才冲他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这意思就是没错,要去京兆尹告状。 苏霆确认苏兮不是说笑后,眉头皱得更紧,皱得好像能挤死一只蚂蚁。 苏诚站在板车旁边,见他这副表情,伸出手指着他紧皱的眉头,对苏兮说:“阿姐,阿兄的眉毛好像两条青虫。” 说罢,还挤眉弄眼要去模仿。 苏兮闻言,无奈扶额。 苏霆不受影响,神色忧愁,说出他的顾虑:“方家退婚的事情,名声上听起来是有些不顾名义,但是实际上从大周律法上看,官府断案不会过多考虑名声上的事情,应该不太会站在咱们这一方。” 他这是在慎重思考去官府告方府退婚的事情。 “不去告退婚的事。”苏兮直言道。 但凡不太蠢的人,应该都知道,临时退亲这种事情法律是无法约束的,苏兮自然不会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苏霆闻言,表情错愕,似乎是对这个回答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不去告退亲的事。”估计是说到后面这个话,他还有些难以启齿,声音逐渐变小,“那怎么报复方家?” 苏兮将苏霆的迟疑看在眼里。 对于这个弟弟的性情也更清楚一点。 他读过书学过字,会因为方家退婚又让人欺辱弟弟的事情恨方家,但是本性上还是个纯良的人。 “之前跟方家定亲时,作为交换,爹娘还给过他们一枚玉佩。”苏兮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去京兆尹官府的目的告诉他,“那枚玉佩,价值绝不止五两银子。” 这也就是之前苏兮让媒婆转告方家,让他们十天内必须还回来的东西。 苏兮原以为,亲事退掉,方家不想另出乱子就会老实地把这个玉佩退回来。 现在么… 从方家再次动手,让村里小孩们排斥苏诚这事就能看出,他们不想这么轻易就退掉东西。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情况。 不是他们不想退,而是东西不在他们手上,退无可退。 苏兮表情一沉。 “他们不想退?”苏霆也能想到这一点。 不过他读过书,更读过律法,自然能够想到更深的一处。 “大周律法上有强占财物一条,一旦定罪,会判徙两千里。”他沉声说。 徙刑,算是比较重的刑罚之一。 苏兮再次感受到他的聪敏,闻言轻轻颔首,对他说:“方家退亲,虽令人不齿,但是也无可厚非,要是他们不再生是非使坏计,把该还的东西还回来,就不会到最坏的地步,但是要是他们非要继续找事找麻烦,那也怪不得别人。” 苏霆松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又再次提起来。 “他们应该不至于……”他不太确定地说,到后面已经没什么声音了。 苏兮觉得他的想法不太可能。 有些人在作死这种事情上面,往往很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儿。 “不管他们,今个先去京兆尹官府门口晃一圈再说。”苏兮对他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霆也知道,今个去京兆尹官府就是一个幌子,于是也不再排斥,推着板车跟上去。 京兆尹官署门口。 原子由对于面前的萧瑾瑜,一点没有吏部郎中对待普通官吏那般的随意,态度很是亲和,温声道:“萧府尹留步,若是京兆尹缺人,尽管让人跟吏部说。” 萧瑾瑜颔首,面色不怒不喜。 原子由并不介怀他的态度,大手一挥,示意启程。 马车很快消失在街头。 萧瑾瑜目送马车离去,转身正要进府。 就听到长福的声音。 “公子。”他快速跑过来,将怀中的油纸袋拿出来,就像展示什么珍宝一样的递上来说,“刚做成的煎饼果子,还焦脆着呢,那个小掌柜说,趁热吃才香呢!” 萧瑾瑜目光掠过他,落在他手上的东西上。 只一眼,就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衙役,跟他说:“让京兆尹府的人全都去前堂。” 说罢,转身就走。 长福还想说什么,就见长安跟上去走到一半又转身回来对他伸出手。 “?”长福没理解。 长安指指他手上的东西,无语道:“等公子忙完,要用朝食的话……” 话没说完,长福就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把东西递过去,然后说:“可一定要让公子尝尝。”如此也不枉费他排队这么久。 “……”长安觉得他有些异想天开。 随手接过东西。 见递过来两份,便知道这人还给他捎带一份,轻轻挑眉,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连忙跟上萧瑾瑜。 长福站在原地轻轻叹气。 长越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刚想开口,然后就看到—— 长福拿起仅剩的煎饼果子,举到嘴巴边,啃上一大口,然后眼前一亮,含糊不清地说:“这煎饼果子太香了!!” 浓郁的酱味和杂粮面香一并进入长越的鼻腔,他的目光在长福拿着的煎饼果子上逡巡片刻,然后转身就走。 现在赶过去,应该能等到公子不用的煎饼果子吧? 第八章 又能闻到味道? 京兆尹官署简朴庄重,府尹大堂甚是亮堂,中间放着一张又大又宽的案几,案上笔墨纸砚齐备。 萧瑾瑜将卷宗推到一旁,伸出纤长的手指,在暗暗作痛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 日光透过窗斜照进来,将他锋利的下颌线显露出来。 “公子。” 长安轻轻叩门,停顿一下后推开门拿着刚找出来的卷宗进来,又将它们放在案几的另一侧。 与之前那堆卷宗呈两两相对之势。 “吏部送来的文书。”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如实上报,“说是京兆尹所有官员的押档都在这里,其余一些都是陈年旧档,还需要再整理一下才能送来。” “原子由让谁来的?”萧瑾瑜轻瞥一眼那一堆宗卷,轻声问他。 “吏部的陈思文陈大人过来送的。” 萧瑾瑜闻言,手指轻轻在案边敲了几下。 长安见状并不打断他思考,径直走到窗边,将原本开一半的窗子合上,而后又去将之前香炉点上。 细细的烟雾缓缓升起。 京兆府给新任府尹处理公务的是刚腾出来的正堂,可能是这里长期没人使用过,堂内有些冷。 萧瑾瑜回过神来,对他说:“让人给原府准备一份请帖。”原子由行事如此周到,必然是有所图的。 至于原子由为何非要一份请帖而不是其他,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一份请帖而已。 长安颔首应下,准备退下去,只是经过一个东西时,脚步一顿。 萧瑾瑜注意到他的动作,也移动目光看过去。 那是——煎饼果子。 可能是放置时间太久,外边的油纸已经变成深色,看起来油乎乎的一片。 看到这个,萧瑾瑜蓦地想起来经过东城门街市时发生的事情。 他眉头轻蹙,伸手指指煎饼果子,轻声说:“拿过来。” 长安闻言,眼睛微亮,忙不迭地把东西递过去。 萧瑾瑜接过来,指尖触碰到油纸时,煎饼果子的余温已经全部散尽。 撕开油纸,冰皮的边缘处已经微微发艮变硬。 他低头咬下一口,如常咀嚼,目光却倏地凝滞。 没有葱花的辛香,更没有酱汁的咸香,更别提什么酥脆味道。 果不其然,街市上的那种感觉是一种错觉。 萧瑾瑜眉头松开,将口中那一口饼完全咀嚼咽下,以一种麻木的状态嚼碎,才放下油纸。 “拿出去吧!”他冷淡说。 长安闻声一顿,眼神瞬间由亮转暗,他问:“公子,您不再多用几口?”他想,不是说那个开胃汤有用吗? 而且,他也尝过,这个带回来的煎饼果子味道的确不错。 想到这里,他再看向那个煎饼,眼神中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萧瑾瑜将饼全部咽下,面色却变得比宣纸还要白,端起一盏茶轻啄一口。 浓郁的茶香勉强压下那股令人不适的味道。 “不必了。”萧瑾瑜挥手,声音听不出情绪,只将煎饼再次推过来,“收起来吧。” 长安看着他发白的面色,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再继续往下说,拿起煎饼转头退下。 刚走到一半,又响起萧瑾瑜的声音。 “让人备马,去三司府。” 长安转身,颔首。 他躬身出来,步伐轻巧,尽量不发出声音,出来后再次将门合上。 等完全看不到人时,他才看着手上的煎饼果子,轻轻叹气。 结果还没等他把这一口气叹完,手上的煎饼果子就被一个大手拿走。 长安转头去看,就看到长越板着一张脸已经大口大口地啃起煎饼来。 他略略无语。 “长越,你这是干什么?” 长越听到他的问题,头也不抬直接回答:“等公子不用的煎饼果子,我看到你跟长福都吃得津津有味。” 该说不说,这人看到的事有点多。 长安战术性轻咳,然后转身一甩袖子,丢下一句要去让人备马的话急忙离开。 等前院的长福赶到这里来,看到的只有长越埋头苦吃的画面。 他问:“长安呢?” “备马。”长越回他。 “备马?公子要外出?”长福疑惑地问他。 长越不语,只是转身,用手挡人,一味地加快吃煎饼果子的速度。 长福:…… 他又不抢煎饼果子,这人什么反应??!! 京兆府官署里面发生的事情,无人知晓。 不过,外面的事情,苏兮全都看在眼里。 “京兆府”三个镏金大字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前方巍峨庄严的朱漆大门缓缓敞开。 苏霆见状立即退后,而苏兮则是往前一步,还要更近一些。 “阿姐,那可是京兆府。”苏霆急忙拉住人,压低声音说。 那种地方出来的人,何等尊贵,躲还来不及,怎么还要凑上去?! 苏兮一顿。 到底还是忘记了这里是等级森严的古代,不是现代。 苏兮尴尬摸耳,连忙往后退,不过眼睛依旧盯着朱漆大门。 就在这时,看到身着玄色常服,侧脸轮廓鲜明、身姿挺拔的人缓步走出来。 不用想,这个人肯定很帅! 只是看到一个侧脸线条,苏兮便有了这样的认知。 而刚出府衙的萧瑾瑜则是倏地脚步一滞,眉头一凝,脚步变慢,同时余光往四周看去,跟着他的人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举动。 但是莫名其妙,距离他有一段距离的苏兮却注意感知到他投出来的目光,甚至还有种认知,觉得这道目光就是冲这边而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兮把探出去的头无声地缩回来。 “阿姐?”苏霆没注意到那边,见她如此,小声问。 苏兮摇头,示意无事。 苏霆也没有多想,继续捂着苏诚的嘴巴,跟他一同蹲在角落里。 京兆府的其他几人见他脚步彻底慢下来,面色微变,彼此交流起眼神来。 长安这时也注意到萧瑾瑜的神色,上前一步在他耳边问:“公子?” 萧瑾瑜眉头紧蹙,却没有说话。 他竟然又闻到了煎饼的味道? “公子?”长安又问。 萧瑾瑜这才摇摇头,示意无事,继续向前。 马车起程。 苏兮见人上车,才放松身体,轻吐一口气。 奇怪! 那人难不成后面有眼睛,能看到她吗? 第九章 椒盐排骨 这个认知让苏兮有些“悚然一惊”,而后又立即否认这个想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人又没有正面看过来,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这边。 苏兮自我开解之后,心中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人想必就是刚上任的京兆府尹。”苏霆望着远处的马车,眼中带着仰望,感慨道,“他看起来可真威严!” 此时已经被允许说话的苏诚也点点头,附和道:“没错,那位大人看起来个头可高啊!” 在他心中,威严就等同于个高。 “《礼记》曲礼上曾说,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苏霆转身,严肃地给他讲解威严的出处以及示意,“指的是一个人待人周到而懂礼节,行事严格而遵礼法。” 他一通详细讲解。 苏诚却是听得五迷三道,眼神迷茫,摸着后脑勺呆呆地说:“但是,那位大人就是很高啊!” 苏霆一噎,转头看向苏兮:“阿姐。” 这意思就是让苏兮评理。 苏兮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不由得莞尔一笑。 但是至于评理的事情,她只能说大的没错,小的逻辑也没错。 “威严释义诸多,两个理解都没错。”苏兮取中,也没有继续就这个令人左右为难的话题延伸下去,自然地转移话题,“不过,人要人高马大威风凛凛,还是得先有个强壮的身体。” “所以,阿姐给你们做椒盐排骨怎么样?”苏兮问。 苏霆很想说,威严跟排骨更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 苏诚已经忙不迭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阿姐,要吃!要吃!”他说。 苏兮得到一人的回应,继而转头看向另一个人。 苏霆有些话就这么被堵回去,遵从内心,点点头道:“吃!” “那就这么决定了。”苏兮甚是满意,示意他去推车,然后说出计划,“那等问完告状的流程,然后就先去卖肉的地方……” 声音越说越清亮… 那边。 萧瑾瑜一上马车,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让人查一下刚在站在府衙门口的人。”他说。 “查人?” 跟上来的长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车外有个黑色的身影已经领命而去。 原来长越跟着呢,长安心想。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刚才角落有人吗? 萧瑾瑜并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接过他递来的茶放在一旁,拳头抵在鬓角,眉头紧锁,长长呼吸。 随着马车走远再走远,他刚才闻到的酱汁和面饼的味道这才悄悄散去。 只不过,那个味道… “那个煎饼果子呢?”萧瑾瑜想起那个被他丢掉的东西。 长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东西,表情微变。 萧瑾瑜看着他。 “那个煎饼果子被长越拿走吃了。”长安老老实实回答。 萧瑾瑜眉头微蹙,似乎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半晌之后,长安才听到他说话。 “那个煎饼果子味道怎么样?”萧瑾瑜肩膀微微向后,半靠着车厢。 问题显然是问他的。 长安闻言心想,公子还是太了解长福了,知道他见到这种东西势必会给自己带上两个。 于是就老老实实说出他的感受:“小的觉得挺不错的。” “特别是那里面的炙肉夹着薄脆,又咸又酥,一口下去,完全吃不到咸味,全是香味。” “还有那特色的酱汁,也不像有的面店一口酱里算是齁咸齁咸的盐味,这个里面是那种甜咸适中的味道,特别不错。” “另外就是那赠送的萝卜丁小菜,入口也很脆,爽口的味道很是解腻。” 说到最后,长安差一点把他自己说饿。 萧瑾瑜等他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糟糕! 一时竟然忘记公子厌食症的事情,他竟然表现得这么… 长安尴尬地看着他。 “竟然是如此可口。”萧瑾瑜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然后继续说,“那明日就再去排队买一个。” 长安:? 就这个? 那头的苏兮并不知道,明日的煎饼果子已经被人提前出去预订一个。 此时的苏兮正在跟一整扇排骨做斗争。 苏霆又去井里挑水,回来看到苏兮用刚磨的菜刀三下五除二将面前一大扇排骨利落地分成单根,再一一剁成块,那无比流畅的操作,属实是有些钦佩。 “阿姐分排骨刀功比村口的张大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说。 张大叔就是村里的一个屠户。 以前过年的时候,苏父苏母曾请他过来操刀,所以苏霆见过他分排骨的画面,他分排骨主要靠得一把力气没有技巧,动作绝对没有眼前的…流畅。 正在砍肉的苏兮听到他的话,一时哭笑不得。 总不能解释说,现代的人有些就乐意看“庖丁解猪”的视频解压,而她这分排骨技术是为经营账号练出来的吧。 所以还是不解释,任他去想。 苏兮摇摇头,然后继续处理手上的排骨。 制作椒盐排骨其实还是挺费事的。 清洗干净的排骨需要先用葱姜蒜等腌制入味,然后轻轻裹上一层面粉丢到油锅里炸。 最近炸薄脆,油锅都是现成的,第一次炸主要是让排骨定型,大约炸到排骨七分熟,表面微黄时就捞出,第二次炸则是为排骨外酥里内的口感,等到排骨变成金黄色,在油锅中滋滋作响就捞出来。 当然椒盐排骨,最重要的还是椒盐。 另外起锅烧油,将研磨过的粗盐与花椒用小火炒香,然后将炸制过的排骨丢进锅中快速颠勺翻炒。 等到排骨上均匀裹满一层椒盐,琥珀色的排骨已然成型,热气夹杂着花椒的辛香和葱香蒜交织的香气瞬间充斥整间厨房。 味道一出,立马引来两个小脑袋。 苏诚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进厨房就闻到那股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立马大声说:“阿姐,好香好香的味道啊!” 苏霆落后他一步进来,但是因为个子更高,所以他更能看到锅中油光粼粼,又点缀着褐色香料的排骨。 而他,关注的点就是这个褐色的香料。 “阿姐,这个就是那花椒?” 第十章 种花椒 “花椒。”苏兮点点头,肯定他的疑惑。 说到这些花椒。 苏霆就觉得有些心疼,那么一点就要几十文铜板。 他的心疼反馈在表情上。 苏兮见他这个模样,实在是哭笑不得,用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塞到他嘴边,无奈道:“花椒是有些贵。” 古代花椒的主产区在四川、陕西一带,整体产量不算太大,所以就导致它价格比较昂贵。 “不过花椒做出来的椒盐排骨还是挺不错的。”苏兮轻笑着说。 不偏不倚。 给苏霆塞一块,也顺带给苏诚塞一块。 苏霆很想继续说花椒的事。 但是椒盐排骨一入口,他整个人根本没时间说花椒的事情。 咬开排骨炸得酥脆的外壳,里面的排骨肉鲜嫩多汁,一口爆汁。 至于让他“耿耿于怀”的花椒,咀嚼的时候,花椒的微麻与椒盐的咸香形成对比,椒麻让舌尖仿佛在跳动,粗盐的颗粒感点缀在其中,显得恰到好处。 苏霆觉得他每一口都能尝到层次分明的滋味,先是焦香,中间是鲜甜,后是咸辣。 不知不觉,他将排骨啃完,手中只下一截光秃秃的骨头。 他不自觉舔舔嘴巴,然后去看苏诚。 只见苏诚也啃完一截排骨,正眼睛冒光地看着那一大锅椒盐排骨。 苏兮看到他啃得干净的骨头,眼中含笑,挑眉问他:“花椒的味道如何?” “……”苏霆捏着排骨骨头有些尴尬,耳根微红,老实地点头,“花椒味道很不错,跟粗盐意外地相配。” 其实这点绝对是让他意外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想过,粗盐用水浸泡再用草木灰过滤晒干,然后捣臼研磨之后会变成细盐,更没想过处理后的粗盐跟这个昂贵的花椒如此的搭配。 两者呈现出来的麻、椒、咸、鲜,实在是让人唇齿垂涎。 苏兮似乎并不意外于他的观点,笑眯眯地听他说完,然后才开口。 “其实花椒不仅可以与椒盐搭配制成椒盐,还可以与生姜、八角、桂皮一起研磨搭配制成五香粉。” 比如,在后代广受青睐的“麻辣”口味,其中的椒最初指的就是麻椒。 “椒盐粉可以做椒盐排骨、椒盐大虾,五香粉可作卤料制作红烧肉,还可以做麻椒汤,总之花椒的用处实在很多。”苏兮对着他列举一些。 苏霆从只言片语中似乎想到一些什么。 所以他问:“阿姐是想…?” “种花椒。”苏兮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后指着堂屋后面那一大块地说,“我准备把那块地买下来,然后以后在那里种地!” 本以为提出这个计划会得到他的反对或者是质疑。 却没有想到。 既不是反对,也不是质疑,而是奇怪。 苏霆“奇怪”地问:“阿姐,那就是咱们的地,为什么还要买?” 苏兮一愣。 ? 什么情况? 不是艰难开局,什么时候还有一块地???还是那么大一块地??!! … 有地这件事在前,后面吃椒盐排骨的时候,苏兮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苏霆解释清楚情况,她这才直到具体关于那块地的内容。 “那块地是之前里正分的。”苏霆似乎是不想多提当时分地发生的事情,语言也很简练,一顿才往下后面说,“不过分过来的地都是紧靠着大山的地,都是庄稼长得不太行的地,要是种花椒,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苏霆有些担心。 苏兮一听他说这个,不必问也能想到。 这个分的地应该原本是村里的荒地,所以庄稼才长不成。 不过,荒地长不成庄稼,对于别人算是问题,但是对于她么… 应该不是个问题。 “那等明个回来,去地里看看再说,要是不行就另说。”苏兮并没有把话说满。 苏霆这才答应。 翌日。 汴京城东城门舟桥边角落的小摊跟前两日一样排起队来。 排队的客人无聊便逗起坐在旁边的苏诚,问他东西价钱。 “煎饼果子有三文钱、五文钱、八文钱哒。”苏诚摇头晃脑地说着,伸出不同的手指比划,还不忘对他说,“不同的价格,但是同样的口味和服务,客官可要来一个?” 客人一听,被他模样逗乐,对忙着翻面的苏兮说:“小郎君跟掌柜小娘子一样还挺有生意头脑的,会做生意。” 苏兮用余光去看苏诚。 “什么是生意头脑?”苏诚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歪着头问。 客人的话被他这么一反问,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解释。 另外一边忙着记账的苏霆注意到这边情况,转过头来对他说:“就是说人对做生意这件事特别精通很有想法。” “那阿诚就是有生意头脑的人!”苏诚听到他的解释,忙不迭地应下来。 苏霆一顿,并不附和,只对他说:“那等下回去把《算术》前两章背出来。” 苏诚:…… 他并不作答,只是无声地把脑袋转过去。 客人见此情形,对苏兮笑道:“两个郎君甚是有趣啊。”说这个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未从苏霆身上移开过。 苏兮抬眼,正看到这一幕。 “苏小娘子。”这人收起目光,继而又问,“大郎君聪敏不凡,为人端正,勤学苦读几年相必定能够成就一番伟业。” “若是因为囊中羞涩无法进学,某尚有几分家资,可助一二。” 他没有说特别明白的话,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要点到为止。 苏霆记账的动作一顿。 “不必。”苏兮莞尔,看着苏霆说,“他马上就要回去读书了。” 而提这件事的人松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敬佩眼前的小娘子。 “小娘子不嫌某多事即可。” 苏兮也没有觉得这人多管闲事,很明显面前这人素色长袍,袖中藏着书卷,经典的夫子模样。 既然是夫子,那么劝学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无碍。”苏兮轻笑,然后将他的煎饼果子利落地包起来递过去。 他轻颔首,接过煎饼果子,转身离开。 差不多走出街口,在过一个路口,那里停着一架马车。 马车前站着的仆人见他回来连忙上前,对他说:“郎君,府上有人拜访。” 这人一怔。 一大早来拜访? 第十一章 谁退的婚? 他的表情过于得不掩饰,以至于仆人一下子就看出他的想法。 “秋闱在即,应该是府学的学生过来拜访的。”老仆无奈,边给他放马凳,边对他说:“不过郎君好歹也是堂堂国子监博士,朝廷数一数二的名士,总来市井上买这些吃食也不成体统。” “要是让人知道堂堂国子监陈伯年陈博士总是来这里,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老仆摇头,动作里都是对此事的不认可。 陈伯年却不觉得有什么,摇头不认同他的观点:“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就算是让人看到又如何?” 老仆不以为然,将马凳收起来,坐到马车上,准备赶车。 “也没见其他大人,一早起来国子监都不去,就来这里排队买饼。”他轻声说。 陈伯年一噎,轻捋胡须。 “国子监那帮学生天天迟到,去那么早也无用。”他越说越觉得这个理由合理。 “还不如来这里。”陈伯年小声说,“那掌柜小娘子行事都比那帮学生有章程。” 说到这里,他又不得不惋惜起来,想起苏霆来。 “有些人出身高门,有读书的机会却不在意,而有些人出身寒门却不忘记读书的志向,趁早……”陈伯年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对于这件事,仆人还是有些理解的。 要他看来,那国子监有些学生的确不太行。 只是他心中这么想,面上却没这么说。 “不是说府学有个姓方的小郎君就是寒门出身读书颇为有章程吗?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咱们府上呢?” “等回去,郎君出题看看这位方郎君,若是行,您就当个弟子收下。” 仆人觉得,他们郎君之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想法,主要还是因为正儿八经教书的事太少。 人太闲! 封闭的车马让陈伯年放松许多,拿起煎饼果子,撕开油纸一咬。 正感受其中味道时听到他这话,不由得一顿,皱皱眉:“那得观其人才能知其性情,怎么能随便收作弟子。” 老仆一想也是,便不再争论。 马车继续向前。 倏地,一停。 陈伯年一个没注意差点被晃到车的另一边,他连忙扶着车壁坐正,问:“什么事啊?” 只听到外面的仆人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好像看到…” 陈伯年没有听清楚,又问。 仆人坐在前面,用手擦眼,看向前面,没看到那个人。 他不由得松口气,转头跟车里禀报无事。 肯定是他看错了。 那人怎么可能会让随从起这么大早过来给他买这些东西?! 街角。 “长安。”长福站在排队的队里,不确定地问站在一侧的人,“确定公子只让买一个吗?” 问的时候,他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别人的煎饼果子上。 口水不自觉地分泌。 这一条街这段路此刻基本上都被这个煎饼果子的味道覆盖,老远都能闻到。 长安被他一问,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喉头微动,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对他点点头。 长福不解,眼中全是疑惑,诚恳地问他:“公子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什么是比站在煎饼果子摊前,但是只能看不能买还痛苦的事吗? 长安被他一问,想起他干的事,实在心虚,装作没有听到。 他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公子的“惩罚”是这个,只能说,这一招真的是“心狠手辣”。 长福耷拉着脑袋,精神看起来一蹶不振。 就在这时。 他听到,前面的掌柜小娘子朗声道:“各位客官,煎饼果子摊开张以来多亏各位捧场支持。” “为答谢新老客户,本摊特别准备了新品,从明天起开始售卖。”苏兮的声音响亮且有自信,“新品推出前三天,特价八文一份,过后恢复原价十文一份,前三天每日前五十名每人额外再送一份小菜,诚邀各位体验新品。” 声音刚落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理解这个话。 有人反应迅速,已经问起来新品的细节,也有人关心它的名称。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苏兮乐意看到这副画面,补充道:“总而言之,新品绝不会让各位失望,明日还是希望各位多多捧场。”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 长安看到这一幕,甚至都有点想参与其中。 然后等他艰难地压制住情绪,转过头来,就看到刚才还失落不已的长福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无比振奋”。 正眼睛发亮地看着他,问他:“公子不让买煎饼果子,但是没说不让买新品吧?” 长安:?还能这样? “到时候多给你带一个。”长福推推他手臂。 想到之前的煎饼,长安轻咳一声,对他说:“确实没说。” 长福闻言,偷偷窃喜。 不远处。 青黑色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厢两侧垂挂着窗幔,边角绣着几片黑灰色的竹叶。 车辕前站着随从一身藏青色短袍,面色沉静地将手上的煎饼果子递给一旁的萧瑾瑜。 萧瑾瑜站在马车前,面容颇为冷峻,眸中是看不出波澜的墨色,鬓发整齐地束在玉冠中,姿态挺拔。 他从容地接过东西,然后低头轻咬一口。 蓦地。 久久没有滋味的舌尖如被春雷点醒一般出现生机。 一时之间,那让他倍感陌生的滋味全部涌上来。 酱料的咸鲜,青菜的青苦,以及鸡蛋的绵软,薄脆的酥香…… “确实…是一样的味道。”萧瑾瑜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到。 那种陌生但是近乎是本能的食欲反应,让他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在面前的饼上。 萧瑾瑜克制了一些,转头问:“可查到些什么?” 随从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被人退婚?”萧瑾瑜似乎是觉得这个事情有些有意思,抬眸看向不远处在客人中游刃有余的人,轻勾唇角,“那还挺有意思。” 随从:? 有意思?! 萧瑾瑜也不跟他解释,转身坐上马车,然后在久违欲望的影响下,吃完一整个煎饼果子。 半晌后,随从听里面问。 “那个退婚的人是谁?” 第十二章 第一次的对视? 还未等随从回话,马车又传出其他话。 “回京兆府。” “是。”随从立即应下,赶马的同时又表情甚是纠结。 所以那刚才的问题还答不答? 马车启程,碾过舟桥边市井的青石板,发出声响。 萧瑾瑜正捏着剩下的油纸,神情不明。 他其实也没反应过来,刚才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 应该是近日忙公务太疲倦,一时走神吧。 萧瑾瑜在心中这么想,手指伸向车窗,轻轻往外一推,看向车外。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苏兮正巧抬头。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到一起,在空中相会。 萧瑾瑜此刻也才看清楚,最近对他有诸多“影响”的人。 不得不说,苏兮是有一副不错的皮囊的。 尽管只着一身素色青布襦裙,青丝随意挽起,没有复杂发髻,但是一双灵动眼眸,含水的眼睛,小巧的鼻头,依旧让她在人群中美得格外突出。 就连额头上的汗珠,都看起来晶莹剔透的仿佛玉珠一般。 想到这里,萧瑾瑜忽然放下车窗。 当然,与此同时。 苏兮也在端量马车上的人。 马车里面光线并不是太亮,这个角度看车上的人下颌线轮廓很清晰,但是基本上的五官就稍有不足,只能看个大部分。 不过也就是一个大概,也让苏兮迅速将它与印象中的某个侧脸相结合。 那个京兆府尹? 得出这个结论,苏兮惊讶的同时几乎是立刻收回目光。 糟糕! 竟然是他? 苏兮瞬间就想到,这人那敏锐的目光,心道:不会又让他看到这里吧。 正想着呢,旁边的苏霆轻声叫:“阿姐?” 苏兮回神,忙去看他。 “芫荽没有了。”苏霆指指装芫荽的小筐,说完又往远处看,随口问,“阿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苏兮连忙说,然后用余光去看不远处,发现那辆马车已经不在了。 顿时,她又松了一口气。 但是想到萧瑾瑜,苏兮又莫名提起一口气,转头问苏霆:“阿霆,朝廷法文中应该没有窥视贵人的罪吧?” 苏霆不解但是摇头。 “那就行。”苏兮长松一口气。 如此便好,要不等跟方家打官司,还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这眼看距离期限的十天越来越近,这方家…… ——砰。 方恒丰一掌拍到案桌上,桌上的茶盏砸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动静吓方刘氏一跳。 “跟苏家早就定下的婚事,怎能说退就退,还弄到现在退无可退的地步。”方恒丰怒气冲冲说道。 他就没想过,也就出去十来天,方刘氏竟然敢不告诉着他,就让人在苏家两口双亡之际做出让人上门退亲的事情。 都不必他出去打听,想也能想到,这村中的人会如何看他,如何看方家! 那是何等一个丧良心的人家! 竟然趁人之危,做出来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来。 方刘氏被他的反应吓到,不过也清楚退婚的事瞒不了多久,迟早会被他知道,也没有犟嘴不承认。 “若是以前,那个苏兮的确对于二郎是个不错的,但是如今那苏家二老已逝,还剩下两个未长大的小的,倘若还要履行那桩婚事,对二郎没太大助力。”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方柳氏干脆都把话摊开来说:“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二郎如今秋闱在即,府学的司业可说过,若无意外,这一回二郎必定在榜。” 方恒丰自认还算了解这个发妻,闻言冷哼一声,指着右手边的博山炉,冷笑道:“如此吗?” 方刘氏表情微变。 “恐怕不是。”方恒丰直言道,“怕退掉那门婚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二郎科举后与人不配,而是因为看中哪家的高门贵女要攀高亲事吧。” “高门贵女有什么不好?”方刘氏不以为意,小声嘀咕。 距离很近,方恒丰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不落。 他顿时怒极。 “有何不好?” “别人热孝尚且在身,我方家就迫切地去退亲,这怕不是三五里都要传我方家的口舌。”他气得面色通红,突然咳嗽起来。 一旁的方长余急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同时也连忙劝慰:“父亲莫气,母亲这也是为长风着想,想让他有个更好的婚事。” 方恒丰听他说这个,立马把他推开,看着他冷声道:“没远见的东西,滚远一点!” 方刘氏本来还有些心虚,见他推人立即起身,对他说:“谁是个没远见的东西?” “不明显吗?”方恒丰冷笑,“朝廷的科举从来讲究的都是选贤举能,名声纯良之人。” “二郎却无端在秋闱前冠上一个背信弃义之罪名,要是无人举报,那就小事化了,要是有人举报,那能不能进入秋闱的考场还不一定。”他说到这里,面色已经铁青如冷色。 方刘氏可从没想过这个后果,闻言一惊,不自觉后退,倒在椅子上。 方长余连忙去扶人。 方刘氏挥开他的手,着急地问:“竟然如此严重?” 方恒丰不语,轻甩衣袖。 半晌,方刘氏想到苏家的现状又坐直身体,不确定地说:“应该…不…不会有人举报吧?那兮姐儿性情温和,应该不会……” 话音未落。 就见一个胖得跟个球一样的小男孩跑进来,进来就喊:“糟了,糟了,母亲,苏诚那小东西说他阿姐去京兆府了,要我们赶紧还东西,不然就找官告我们!” “什么告官?” 跑进来的小胖子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坐在堂上的人,闻言动作一顿,瞬间低眉耷眼,小声地叫:“父亲,您…回来了。” 方长余也立刻在一旁打圆场:“父亲,小房最近读书太累了…” “告什么官?”方恒丰打断他,径直又问。 方小房没有办法,只能断断续续讲了一遍他听到的事情。 “……要是不按时还东西,就去官府抓我们。” 方恒丰听完了全部,面色更是糟糕,锋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人,声音冷沉如冰:“方刘氏,告诉我,你怎么让人退的亲?” 第十三章 少年方长风 方刘氏低着头,没有说话。 “长余,你来说。” 方长余一凛,喉结上下滚动,手握成拳头放在一侧,小声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 说到最后,他已经有些不敢抬头去看方恒丰了。 “趁人之危退婚,只留下五两银票,这事办得甚是…”方恒丰已经说不出话来评价这件事情了。 他闭上眼睛。 许久以后,他睁开眼睛问:“与苏家定亲的玉佩在谁手上?” “在——” 方长余刚起一个头,声音就被人打断。 “在长风手上。”方刘氏把话接过去,对他说,“一直都在长风手上。” 方长余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方刘氏使得眼色终究还是闭上嘴,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方恒丰岂能不清楚,方长风恐怕是跟他一样对退婚这桩事并不知情。 “长风呢?” “托人带信说去跟府学的同窗一起去拜见国子监的博士,等见完博士就回来。”方长余老老实实地说。 方恒丰觉得头疼欲裂,手指轻按肿胀的太阳穴,对他说:“赶紧让人去叫他回来,然后把东西给还回去。” 方长余应下,转身出去,准备让人去寻人。 “另外。”方恒丰又喊住人,“再添上五两银子一并送过去。” “是。”方长余转身出去。 偌大的正堂瞬间变得无比安静,甚至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方恒丰起身,没理会方刘氏和方小房径直而去。 他一走,方小房才抬起头,挪动脚步走到方刘氏旁边,然后伸出手,跟她说:“母亲,给我些钱。” “拿钱做什么?” “苏诚那小子说他阿姐摆摊做的什么煎饼特别好吃,城里人好多人喜欢,我才不信,他肯定是骗人的。”方小房神情不驯,“你给我点钱,我要拿钱去买一个尝尝,到时候不好吃我要摔他头上。” 方刘氏掏铜板的动作顿住,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再次问他:“谁去摆摊了?” “苏诚他阿姐啊!” “她怎么会突然去摆摊?”方刘氏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她不是一贯都不怎么见人吗?” 这个问题,方小房能答上来。 他一边伸手,一边说:“村里的人说了,这是被咱们家逼的,兔子急眼了,苏家阿姐儿就成老虎了。” ——啪。 方小房捂住被敲红的额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方刘氏瞪他一眼。 他这才悻悻闭嘴,不过,也没有完全闭上。 “母亲你打就打了,赶紧给我点钱,我明天要去买煎饼果子。” “没钱。”方刘氏抚额,看他一眼都嫌多余,生的三个儿子,也就二郎争气一些。 二郎。 她又想到退婚的事,攥紧拳头,二郎应该不会怪她吧…… 陈府。 郑海潮看向端坐一旁的少年,眼中里没有其他,只有心服口服。 他小声道:“长风,刚才那轮比赛作诗,我见陈博士唯独在你的诗上多看了几眼,今日你必定是入了他的眼。” “陈博士乃是朝廷名士,倘若拜入他的门下,他日必定是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说话间透出他的一丝羡慕。 方长风在他一侧静坐,闻言收敛袖袍,颔首低眉,并没有去接这个话。 他并不这样想。 因为他观察得要比郑海潮心细,所以才比他看得更加透彻。 适才比诗比赛时,陈伯年固然端量他的眼神中有满意之意,但是并无多少惊艳之感。 没错。 并无惊艳之态,就仿佛是他在此之前,还见过另外个读书更有天资的人一般。 说到读书的天资天赋,方长风蓦地想起来一个人。 “长风,倘若这回秋试不中,我可能就不读书了。”郑海潮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方长风回神,轻轻蹙眉:“为何?” 据他所知,郑家并不是穷苦人家,更非是供不起人读书的人家。 “我已及冠,早些年定下的婚事已经是一推再推,不可再推。”郑海潮闻言苦笑,对他解释,“之前为科举已蹉跎数年,若是这回还不中,再继续下去也是无用,不如早些成家,再做打算。” 方长风听到他的解释,神情微微凝滞, 科举从来都非易事。 从考童生试,再到秋试,春闱,殿试,每一回都会让人“痛苦又纠结”。 郑海潮的选择,他理解,同时更尊重。 方长风唇角微扬,轻轻颔首,手掌轻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成家立业也许也不是一桩坏事。” 只是一句最简单的安慰。 郑海潮眼角微红,稍稍仰头,把酸涩的情绪压回心里,才去看他说:“也不一定就是考上才成婚,若是科举考中,更要娶妻,凑个好事成双。” 说到这里,他没忍住打趣方长风。 “别光说我,长风。”他用肩膀轻撞了一下对方,笑道,“这回秋闱你若是中了,你家里也定要你完婚了,我可听别人说过,你那未过门的娘子可是你们那里远近闻名的漂亮小娘子,到时候你才是真的春风得意了。” 方长风本来还平白的面色被他这么一打趣,忽然生出一抹红色来。 不过想到成亲的事情,他的耳根也变得热热的,话语也变得迟钝起来:“郑兄,不,不是在说自己吗?” 郑海潮见他这副模样,笑得越发爽朗,轻拍他肩膀,大方地说:“到时一定要请我。” 方长风想说什么,余光注意到走过来的陈伯年,扯了一下郑海潮的衣袖起身:“陈博士。” …… 陈府门口,府学学生们陆续离开。 门内,老仆特地看了一眼刚走不远的方长风,疑惑地问:“郎君为何不收方小郎君做弟子?” 他可是注意过,比诗的时候陈伯年对方长风还是很欣赏的。 “珠玉在前。”陈伯年回答他。 老仆没听太懂。 “…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陈伯年看他一眼,觉得索然无味,挥手作罢,不想跟他解释什么,转头往里走。 老仆撇撇嘴,追上来。 陈伯年径直往书房走,顺便问他:“那个…谁以前用过的书都在哪放着?” 第十四章 烤炉鸡蛋灌饼 “什么那个谁?”老仆装糊涂,装听不明白。 陈伯年剜他一眼。 老仆眼中全是无奈,随手一指右边,对他说:“在右院的书房。” 得到准确的回复之后,陈伯年反而变得又迟疑起来。 一时之间似乎也不着急去找书。 他停下脚步,眉头紧皱,轻哼一声:“不让他把书带走,他还真就没把书带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书都不知道带走,看起来是真不准备继续治学。 陈伯年轻哼一声。 老仆可见不得他这般模样,连忙跟他说:“…说过,那些书上有先贤的手笔,他不带走是让郎君可以传给接下来的徒弟。” 半晌之后。 陈伯年一挥衣袖,神色已恢复如常,对他说:“那就赶紧让人去把那些书整理一下,明日去东城门,正好把它送给一个人。” 他不要,那就给别人,也算是物尽其用。 老仆的注意力在他这句话之后瞬间转移,眉头一紧,高声道:“怎么又去东城门?!” 他都怀疑,那煎饼果子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老仆眉头紧锁,心道:明个高低他要买一个尝尝。 然而,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的事情是,从此以后,他就在东桥门这边走上了不归之路。 甚至于还一度为争抢一个东西,差点跟陈伯年“打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正如此时此刻的他不清楚往后的事情一样,苏兮此刻,对于眼前的“意外”也有一点“懵圈”。 “明大叔,就这个烤炉是多少钱来着?”苏兮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确定。 “就一两银子。”明大叔伸出一只手指,比划着报出价钱。 “现在就要!” “马上就要!” 异口同声 苏霆苏兮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样的意思。 这么大一个烤炉,才一两银子,实在是太划算了。 要是以前估计两个人都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概念。 但是,在定做鸡蛋灌饼的平底锅后,那就完全不一样。 要知道就那么一大点的平底锅,因为要用到铁,他们当时不仅要把苏家一口铁锅融了送过去做原铁,还要再额外加上手工费,那个平底锅做下来可是花了一两半的银子。 现在有这么大一个烤炉,上面好像还有一个小的铁锅,才只要一两银子,都不是划算不划算的事情了,这如果能够拿到手,简直是白送。 原本他们计划是用二两银子买个旧炉子的,现在要是能用一两银子买到,那就直接能省一两银子。 所以说,怎么不让人激动? 明大叔将两人的反应收于眼底,轻呼一口气,对于接下来他要提的事儿稍微有了一些把握。 苏兮观察得仔细,正好看到他这个动作,轻轻挑眉,径直就问:“这么大的烤炉就买一两银子,明大叔,有事不妨,您直说。” 苏霆刚才还有一些窃喜,然后听到这个话,想到了什么,笑意也瞬间从脸上消失。 明大叔见状,也不再卖关子,神情稍微严肃了一些,对他们说:“兮姐儿,我知道你是有出息的。” 对于这样的开场白,苏兮没着急接话。 “碾米,出来。”明大叔回头对堂屋里面喊了一声。 话音落下。 一个看起来人高马大,但是神情之间又过分老实的少年走了出来。 “碾米,过来给你苏家阿姐跪下。”明大叔指挥。 明碾米也就是才出来的少年立刻冲着苏兮跪下来。 “明大叔,你这又是何必?”苏兮语气无奈,眼神示意苏霆让他赶紧去扶人,自己也连忙上前。 明大叔苦笑一声,对她说:“兮姐儿,我在打铁打了一辈子,生了三个儿子,唯独这小儿子天生失智,无法开窍。” “现在我尚且还在,他可以跟着我吃上一碗饭,用上一碗面,勉强存活于世。” “可我要是走了,他怕是要被他们两个哥哥嫂子欺压至死,我死也不瞑目呀。” 明大叔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 苏兮与苏霆把明碾米扶起来,转头看向他问:“明大叔,您不放心把碾米交给他们,那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不怕我把他卖到山沟沟里吗?” 这个问题,明大叔没有开口,说话的是明碾米。 他睁着干净单纯的眼睛,用清澈的嗓音说:“苏阿姐善良漂亮,还给碾米吃糖,不会把碾米卖掉的。” 所谓的给糖,其实就是昨个回村时,苏兮在村口看到孤零零的明碾米,一下想到了那天的苏诚,有些可怜他就给他塞了块糖。 “……”苏兮有些说不出话来。 明大叔开口:“兮姐儿,我知道,叔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碾米他会干活,也有力气,你就当是买了一个仆人,等我死了,只管给他一碗饭,其余的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兮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明碾米。 他的眼睛似乎有些红,应该是知道他的父亲要离他而去,可能又被提前叮嘱过,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远远看着明大叔。 四周安静了好一会儿。 明大叔才听到苏兮的声音:“行,那我就把他带走了。” … 明碾米挎着包袱推着板车上的烤炉跟苏兮苏霆一同回家。 苏霆觑他一眼,小声问苏兮:“阿姐,碾米哥就这么跟我们回家了?” “不然呢?”苏兮反问他。 “但是那个炉子的钱还没给。”苏霆纠结。 苏兮突然语塞。 只记得把人带板车烤炉回来了,竟然忘记付钱了! “改日再给吧。”苏兮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苏霆谨慎地点点头。 出门两个人,回来变成三个人,苏诚养着小脑袋瓜,疑惑地看着又高又壮的明碾米,不解地问:“碾米哥,你怎么来我家了呀?” 明碾米摸摸后脑勺,老老实实地说:“我阿爹说,他要死了,在死之前要把卖给苏兮阿姐,说这样我才能有东西吃!” 苏诚还想继续问。 正在研究考虑新工具的苏兮闻声立刻打断他们的对话,指着新炉子问:“要不要尝尝烤炉鸡蛋灌饼?” 第十五章 “公子?” “要!” “要!” 苏霆与苏诚几乎是同时开口。 明碾米有些不清楚情况,但是在二人炙热目光的“催促”下,也只得点头,说“要”。 同时,他却默默将包袱里的馒头捏紧,心道:阿爹说了,刚过来不能吃太多,他吃馒头就行了。 苏兮可不知道这个新收的“小少年”的内心想法。 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有眼前这个大烤炉。 据明大叔所说,这个烤炉是他一个做烧饼的老主顾定做的。 做烧饼需要保持烧饼的温热,当时就在表面铁板的基础上,特地里面增加了一个用于保持温度的内炉。 不过后来那烧饼老板却觉得内炉温度有些太高,里面再烤一轮的烧饼过于干巴,久而久之就不再用它。 因此明大叔走之前还专门跟苏兮强调过这个内炉温度的事情。 不过么。 对于这样一点烧饼老板觉得是缺陷的设计,苏兮反而觉得这样设计,简直完美的不得了。 鸡蛋灌饼只用油煎还是腻了些,现在正好加了个烤炉做个烤炉鸡蛋灌饼,既能够增加灌饼的酥脆,也达到了去掉油份一举两得的目的。 苏兮越想越觉得完美,立刻去洗了手,和面去了。 其余几人见她动手,也纷纷该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 苏霆去算账,以及读书。 苏诚则是拉着明碾米去铺床安置,顺带跟他分享苏兮的厨艺。 “阿姐做得东西可好吃了!”苏诚坐在床边,高兴地跟他说。 明碾米正在铺床,闻言,默默地包袱里的馒头拿了一个揣到了兜里。 然后,半个时辰后。 “碾米哥,我阿姐的手艺是不是特别好?”苏诚问。 “好吃!”明碾米捧着手里的饼继续大口大口地吃,听到他的问题,大大地点点头。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突然,兜里的一个大馒头掉了出来。 ——砰。 干巴巴的馒头砸到地上的声音。 都到这里,谁还看不出这里头的情况。 苏兮倏地一笑,然后对紧张的明碾米说:“碾米,明天也跟我们去东城门卖灌饼!” 明碾米闻声,立马点点头。 翌日。 苏兮坐在“飞速”行驶的平板车上,这才对明大叔口中“明碾米有一把力气”的这句话产生了切实的认知。 该说不说,能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推着平板车连同这么重的烤炉前进的这么快,力气着实不小了。 得益于这一点,东城门早市一大早就过来排队等着买煎饼果子的客人们突然发现今天的摊主小娘子竟然提前到了两刻钟。 两刻钟,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 排在第一位穿着府学学子服的学生头一回不紧张地报出他的需求。 “苏小娘子,我要两个煎饼果子,一个要双蛋升级版,一个要双倍酱菜升级版。” 苏兮跟苏霆利索地把摊主支起来,听到第一位客人的菜单,她笑了笑,指了指旁边新挂的招牌,问他:“王郎君,要试试今天的新品吗?烤炉鸡蛋灌饼,基础版十文钱一个,升级加料版十二文钱一个。” “而且新品前三天有额外优惠,基础版只要八文钱一个,另外全场前五十名有额外小菜加赠。” 苏兮笑意盈盈地跟他介绍。 王端阳就是苏兮开摊那天第一个买煎饼果子的那个学生。 因为后面,王端阳还带了其他府学的学生过来,所以苏兮才知道他的名字。 “烤炉鸡蛋灌饼?”跟那天第一次听到煎饼果子的名字一样,王端阳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这才注意到,跟前些天不一样,今天的小摊除去做煎饼果子的铁锅之外,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应该就是烤炉。 “就是要先用油煎饼,然后再里面灌入鸡蛋,最后放到烤炉里面烤,出来之后刷上酱料,夹上青菜,咸菜,最后的饼外酥里嫩……” 苏兮的介绍还没结束,就听到王端阳迫不及待的声音。 “来两个!” “得嘞。” 苏兮挽起衣袖,将提前醒好的面团取出,指尖蘸了少许油,在案板上反复揉搓,然后把面团擀成圆形,放在已经到火候的锅里。 趁着面饼还未熟,她拿起来一个鸡蛋灵巧一磕,把蛋液打入碗中,再放上秘制的调味料,搅散。 然后用竹筷在半熟的饼边轻轻一挑,饼面裂开一道细缝。 手腕一转,金黄的蛋液便如溪流般灌入饼中,随即指尖翻飞,将饼缝捏合。 等饼又熟一些,取了些葱花在饼面抹匀,随后拉开内炉,“啪”一声轻响,饼子精准地贴在了炭火正旺的铁炉上。 差不多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再拉开炉子取出饼,放到油纸上,苏兮在上面刷了点酱料,很轻的动作但是能够听到灌饼酥脆的声音。 王端阳目睹这一切,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继续看她在灌饼里放上肉末,青菜,咸菜,卷起来包好。 “客官,两个煎饼果子,两个鸡蛋灌饼,全部做好了,趁热吃味道更好哦。”苏兮笑着将东西递过来。 王端阳接过来,往常,他总是要先大啃一口煎饼果子,但是现在,还有鸡蛋灌饼,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啃下一口鸡蛋灌饼。 咬开酥脆带着焦香的外皮,里面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绵软,蛋液混合着椒麻的味道,在舌尖呈现出彼此不一但又同时共存的口感。 “烤炉鸡蛋灌饼真不错!”王端阳正想跟其他人说一下,他对于新品的感受。 一回头就见刚才排在他后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把钱递过去,大声道:“香死个人了,小娘子,赶紧把那个烤炉鸡蛋灌饼给我安排一个,不,两个!” 王端阳:…… 见这一幕,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之前光是一个煎饼果子都得让他早起一个时辰过来排队,要是再加上这个鸡蛋灌饼…… 王端阳突然觉得他的心哪里破碎了一处。 他的心碎,苏兮不清楚。 鸡蛋灌饼的畅销,也有些超出苏兮的预料。 正当苏兮觉得事情过份顺利时,一个胡子拉碴膘肥体壮的男人带着个衙役模样的人出现,对他们说:“谁让你们在这里摆摊的?” 苏兮一凛,这是找茬的人来了? 同一时刻。 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骨节分明的手推开车窗。 “公子?” 第十六章 萧瑾瑜救“美” 来者不善。 “自然是圣上的恩德,也许我等小人在这里做这些小的营生,勉强生活。”苏兮反应极其迅速,做出应对。 那位官差闻声一顿。 他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复。 “圣上开恩,特许东城门街市口开市,百姓只需缴纳一定的租银,就能在这边经营,所以我等在此摆摊,自然是圣上的允许。”苏兮丝毫不杵,继续扯着大旗说道。 “圣上岂会知道……”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目露鄙夷,但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后面的官差踹了一脚,硬生生地喊了停。 “闭嘴。”官差瞪他一眼,然后才看向苏兮,皮笑肉不笑地说,“圣上英明,自然让尔等可以得活。” “不过。”官差声音逐渐冷下来,表情却生出一丝嘲弄的意味,冷声道,“那个东城门舟桥街口并不包括府学门口这条道,在这里摆摊,除去支付租钱,还需要经由衙门的批复。” “倘若是未经衙门批复,随意就摆,想来小娘子需要跟我等走一趟。” 想来也是处理过棘手事情的人,这位官差的反应要比想象中更迅速一些。 苏兮的面色不由得一沉。 东城门舟桥街口跟府学前面的道有一段是重合的,相当于算是一个众人皆知的事情。 这个官差现在硬要用这个由头来找他们的事情。 原因其实已经很明显,有人故意闹事。 就是不知…让官差过来的幕后之人是谁? 难道是方家? 苏兮心中刚生出这个想法,随即又否定。 他们方家虽然在村里横行,但是在偌大的汴京城不过是再一般不过的普通耕读人家,应该指挥不动官府的官差。 所以,找人闹事的幕后之人是谁? 苏兮正想着,听到—— 周围围观的人,陆续地认出来,前面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旁边那个男的是街口那个胡饼摊的小舅子叫牛二,之前早听胡饼摊的掌柜说过,说他那小舅子是跟着平康王府那个世子的。” “平康王府那位世子为何要管这等闲事?” “不知道吧,那个胡饼摊掌柜娘子的妹妹听说就在平康王府侍奉那个世子,应该是当了妾,这显然是觉得这个摊子开了抢了他们胡饼摊的生意,故意来闹事的。” 本来还有一些人想要上前帮忙说一两句,这一下听到其中还牵涉到平康王府那样的人家,也不敢再次上前。 牛二自然也听到众人的议论,见众人害怕,面上生出一抹自得来,得意洋洋地看着苏兮说:“小娘子可听到了,识相的就趁早收拾了摊子,以后别在东城门摆这个饼摊,否则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爷几个对你们下手狠了。” 苏兮闻言眉头拧了拧。 “或者小娘子也可以考虑把这个饼的配方卖给我们牛家,这样你想摆摊也能继续摆摊。”牛二轻笑道。 说话间,他的手就要伸向苏兮。 突然,被人推开,牛二一个趔趄差点坐到地上。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又高又壮的少年把苏兮挡在身后,对他说:“不许碰苏兮阿姐!” “你谁啊?” “明碾米。” “什么米?” 明碾米听到他的反问,眼睛骨碌一转,转头对苏兮说:“苏阿姐,他不识字!” 此话一出,立刻听到周围人压低声音的笑声。 牛二坐在地上,听到众人的嘲笑,面色涨红,噌地从爬起来,吆喝道:“笑什么笑!” 吆喝完后,他转头看向官差,对他说:“刘巡头赶紧把这些个刁民抓走,关进大牢,严刑拷打,定要打的这等贱人痛哭流涕!” 苏兮冷哼,大声问:“官府莫不是要滥用私刑?” 牛二不屑:“就是滥用私刑又如何?” “朝廷如何判罚,都是秉公执法,若小娘子有疑虑,不妨去堂上跟大人说。”刘巡头皱眉,并不接这个话题,冷声对围观的众人说,“赶紧散开,以后都不许来这里买东西。” 暗戳戳威逼不成,直接成明面的威胁。 “以后这边的街市都不许摆摊卖饼,若是想摆摊,都得经过我们牛家同意才是。” “蠢货。” 一道极其好听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过去,看到一个样貌极其不凡的男子。 他身着一身月白色的素袍,腰间只有一枚简单的玉佩作为壮实,周身通体都是不凡的气质。 若是识货的人,定会一眼就看出,他那块玉佩并不是一般的物件,他这人也并非凡人。 但是只可惜,牛二并不是识货的人。 相反,他就是一个很一般的人,闻言立即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叫喊道:“你这穷读书的,骂谁呢?” “你。”那人又道。 “你个死——”牛二挥舞着拳头立刻就要冲上去。 “他完了。”苏兮看着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那个人,突然开口。 苏霆心正被场面的变化揪着,猛地一下听到这句话,一顿。 他转头看向苏兮。 苏兮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冲着他眨眨眼睛,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放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人应该要倒霉了。” 说完,她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那个牛二和刘巡头。 ? 苏霆一时之间没理解,这个同情产生的来源。 当然,很快,他就知道了。 牛二挥着拳头砸向那人。 但是,只见那人一个后退,便躲开他的攻击。 主动出拳的牛二根本来不及收回力量,只能一拳打空,一个俯冲,直扑地上,门牙瞬间碎掉,顿时,鲜血直流。 围观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轻笑出声。 刘巡头在那人出现时便有些慌张了,又见他通身气质不俗,甚至在牛二打出平康王府旗号后依旧不为所动,就更是紧张了。 这会看到牛二摔了个头破血流,就想找个地方跑。 结果,还没有等他开始跑,就看到—— 一个腰中佩剑的人站在他的前面,对他说:“想跑?我们公子说让我送你一程。” 刘巡头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说:“不必劳烦——” 第十七章 “这位娘子,公子有请” ——劳烦 后面的两个字其实说得都有些不清楚。 瞬间,一拳头下来,他的眼前变成一片黑暗。 见这人终于闭嘴安静下来,长越这才伸手勾着这人的腰带拖着他往前面走。 走到地上,把手松开,这人便如同一滩烂泥倒下去。 长越拱手禀报:“公子,人在这里。” “把人送到平康王府。”萧瑾瑜接过随从递上来的帕子擦过手,连看都没看那人一样,直接对他说。 长越闻言便要提着人离开。 萧瑾瑜叫住他,指指那边坐在血泊之中的人,另外补充一句:“还有他,一并送去,另外再给平安时带一句话。” 长越躬身,静候他的话。 “平康王府尚且还未轮到他做主,汴京城更也轮不到他做主。” 萧瑾瑜语气平平,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些话有什么,却听得周围的人冷汗直冒。 连平康王府都不放到眼中的人,这人的身份…… “是。”长越若无其事地应下,然后走到血泊中,左右手各提着一个人拖着他们离开。 其余人悻悻,连忙让开路。 不远处的苏霆看到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人也就轻刻间就变成另外任人宰割的存在,实在是有许多说不出的情绪。 “那二人…”他看着苏兮,表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苏兮以为他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正要劝解一二,然后就听到—— “真是罪有应得,恶有恶报,活该!”苏霆迟疑片刻后,声音愤怒地说。 苏诚人小鬼大,跟着点点头:“罪有应得!” 明碾米不会那些文绉绉的话,只能干巴巴地说:“那些人都是坏人,干坏事,被人打,活该!” “呃…”苏兮听到他们的话,原本已经打过腹稿的话硬是没说出来。 原来他们不是不接受,反而是太能接受! 对其他人并不是一味的容忍,这样的想法,很是不错。 苏兮这么一想,也就没再理会几个人,只等几人发泄完。 等苏霆把情绪宣泄完,再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苏兮温柔的眼神。 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担忧。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不禁有些害怕,紧张地说:“阿姐,要不我还是晚两天再回去读书吧?” “不可以。”想都没想,苏兮直接拒绝他。 之前是没凑够束脩的钱,迫不得已才让他放弃读书。 现在有煎饼果子和鸡蛋灌饼的固定进账,不让他读书是不可能的。 苏兮倒也直截了当,知道他顾虑什么,径直对他说:“那位就是新上任的汴京府京兆尹。” 那日,苏霆其实并没有看清楚新任京兆尹的人。 他有一些意外,但是同时更多地是庆幸。 “没想到这位大人竟是如此公正严明之人。”苏霆感叹道。 听到他这个话,苏兮一时语塞。 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他说明一下,有个直觉告诉自己,这人似乎并没有面上那么公正无私。 他的眼神,更像是“有目的而来”。 只是苏兮一时之间不太清楚,这个目的是什么。 就在此时。 一个随从上前。 “这位娘子,我们公子有请,烦请移步。” 苏霆闻言,紧张地抓了抓苏兮的手,有些害怕。 想比较他的害怕,苏兮却有种“终于了”的真实感,心中反而放松了许多,转头轻轻一笑,说:“行了,阿姐去一趟,你带着碾米、阿诚把摊子收一下,咱们今日也早些回去。” 说完,便摘了身上的围裙,跟着随从离开。 距离并不远。 苏兮看到那日停在京兆府门口的马车。 随从止住脚步,示意她一个人过去。 “?”苏兮脚步一顿,差点摔到,很想转身问问随从,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一转头,对上随从板正无任何表情的一张脸,这个问题瞬间就消失了。 算了算了。 问这些人不如她直接去。 不过是一个汴京城的京兆尹,不过是偷偷看过他三两眼,不过就是十八年后依旧是个大美女。 苏兮做足了心理安慰,这才提着裙摆走向马车。 马车周围无人,应该是提前屏退了下人。 “呼。”苏兮深吸一口气,登上马车,声音有些颤颤巍巍地说,“大人?” 寂静片刻。 苏兮听到如金石珠玉一般的声音。 “进!” 苏兮听到他的话,伸手去撩车帘,又是一顿,很想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但是还是很不听话的颤抖。 终于艰难地撩起车帘,移动脚步,低着头把整个人送进车内。 不敢抬头,苏兮只敢看自己的脚。 “坐。” 又是一道无比低沉的声音。 苏兮闻声,看了看脚的四周,找到坐的地方缓慢地坐下来。 从外边看起来与其他无奇的马车,其实进来之后才知道它的特别之处。 且不说宽大的空间,就是说马车上的塌都要比平常人家的座椅都舒服。 苏兮感受到底下的柔软,再一次对她穿越穿到的是一户贫苦人家这件事情有了清晰的认识。 天老爷啊。 别人家随随便便一个马车上的座椅都比她的床舒服,这还有天理吗? 她低头默默地在心中吐槽。 对面的萧瑾瑜则是从她上了马车后,鼻尖那股浓郁的饼香越发浓郁,腹中反应也越发强烈。 他伸手,拿起一个油纸。 低头咬了一口,酥脆的外壳里面包裹着软嫩的鸡蛋,里面似乎好像还额外加了胡椒,有一些麻味在舌尖跳动… 闻到了熟悉的酱料味道,苏兮鼻子不由得动了动,然后实在没有忍住,轻抬了一下头,用余光飞快扫了对面一眼。 然后,她就发现—— 对面这位京兆府尹正在吃她摊子上的鸡蛋灌饼! 苏兮突然有些恍惚,那种感觉无亚于她青春期时突然知道喜欢的一个偶像歌手每天吃面条还要就大蒜是一样的,有一种神走下神坛的错乱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等苏兮被人毕恭毕敬还顺带了赏银送回摊子那里,她还有一些没反应过来。 苏霆看她神色恍惚,不由得地着急地问:“阿姐,你没事吧?” 第十八章 平平无奇的汤饼 “没事。” 苏兮挥挥手,示意她无事。 其实主要还是觉得刚才的事情有些抽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刚才在马车那一段经历,不仅没有任何损失,还有“封口费”,所以综上所述,不如不说。 “东西都装完啦?”不说那些,苏兮直接转移话题。 苏霆点头,老实地说:“碾米哥有力气,很快就装完了。” 他几乎没出什么力气。 苏诚也在一旁做小鸡啄米模样地附和:“碾米哥超级厉害,一下子就搬完了!” 明碾米耳朵尖微微地红了,不自然地摸摸头。 苏兮看到这一幕,又想起刚才明碾米站出来把他们护到身后的事情,笑容不由得更灿烂了一些。 她伸手拍拍明碾米的肩膀,对他说:“碾米真棒,阿姐请你吃好吃的。” 苏诚闻言,立刻冲到苏兮身边,仰着白嫩嫩的小脑袋问:“阿姐,阿诚能一起吃吗?” “可以。”苏兮弯腰,戳了戳他的小鼻头,然后直起身子,径直对一旁严肃的苏霆说,“嗯,也有阿霆的份,咱们一起去!” 苏霆正要说什么。 苏兮指了指刚才那个随从留下的银钱,然后捏着自己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今天做饼做的胳膊有些疼,不知道能不能吃些好的……” 苏霆目露心疼,答应下来。 不过,虽说是去吃好的,但是实际上,经济收入摆在那里,所谓的好也不过是一行四人推着板车难得地坐到了一家面馆里吃面。 这间面馆大概有三十平那么大,里面零零散散地摆了六七张桌椅,约莫着能同时供应十来位客人一同用餐。 面馆掌柜正在算账,见他们几个人进来,停了拨弄算盘的动作,连忙迎上前。 苏兮看到如此好客的面馆掌柜,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不太适应,轻咳一声问他:“不知道店里都有哪些面?” 面馆掌柜将他们带到一张四方桌前,然后指着一块招牌说:“专卖汤饼,可以配肉汤,也可以配清汤,额外加肉再另算钱。” 汤饼其实就是水煮面片,或者是普通的粗面条。 这个朝代汤饼的价格普遍在五文钱到八文钱一份,基本上就是平民消费。 “来四份汤饼。”苏兮说。 掌柜就问:“汤饼要配肉汤的,还是清汤的?肉汤的八文,清汤的五文,要是另外切肉的话,肉汤不要钱。” 苏兮听到面馆掌柜报的价钱,心道:谁说古代的人不会营销套路的,切肉送汤这难道不是营销套路吗? “肉怎么卖?”她问。 “酱肉八十文半斤,白肉七十文半斤。”掌柜笑吟吟地报价。 苏兮听到了价钱,深呼一口气,然后忍住对钱包的心痛,大气地说:“那就来四份汤饼,再切一斤酱肉。” “得嘞。”掌柜应下,转头招呼人去做面。 苏霆见掌柜离开,才小声开口:“这面馆真赚钱。” 要知道,目前市场上生肉一斤不过二十文,羊肉可能价钱会再高一些,但是肯定不超过五十文。 而这边一斤酱肉就敢要八十文钱,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反正,要比他们一个只赚一两文钱的煎饼果子和鸡蛋灌饼赚钱。 “也不能这么算。”苏兮环顾一周,将面馆内部的装修仅揽于眼中,对他说,“赁房的租钱,还有面馆的雇人做工的钱,以及其他的经营支出,都要算进里面。” 因此明面上看起来能挣一半的钱,实际上到手的银钱可能还不到一半的一半。 苏霆闻言,也似乎是想起来些什么,声音再次压低,附和道:“也是,另外还有税钱呢。” 也是他的这句话,让苏兮想起一件事来。 她问:“街市那边的摊位还用不用额外交税?” 其实这个问题早就该问,但是一直忘记没想起来。 “街口的摊位不必交税。”苏霆对街口发布的公告稍微了解一些,就解释说,“那边的摊位都是临时摊位,大部分都是为百姓们做些小生意,若是还要交税,那边就没人会过去交易了。” 临时摊位,顾名思义,关键在于临时二字,那就是意味着它的开市时间场地都是有限制的。 就比如以苏兮街口的摊位为例,街市规定的经营时间就只有卯时到巳时(五点到11点),超出午时(十一点到一点)基本上不可能。 同时除去开市时间固定以外,临时还提现在重大节日期间是不允许摆摊的。 综上所述,临时摊位的两个特点,这就是苏兮从没有想过延长经营摆摊时间的原因。 临时摊位不允许。 不过,临时摊位不灵活,却不意味着它没有优点。 就比如跟固定经营的面馆相比,临时摊位基本上不收经营的税,等于说除去成本,基本是全挣。 也因此,苏兮很看得起临时摊位,闻言便对苏霆说:“还是街口的临时摊位好。” 苏霆不置可否。 他觉得还是面馆这个不需要风吹日晒的地方好。 不过因为家中现在一分一毫都花得紧,这些话说也没有什么用。 两人聊完,又等了没一会儿,四份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的热汤饼端了上来。 没有意外。 汤饼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肉汤煮手擀面片,汤里加了些葱花和少许的盐,有些咸鲜的口感。 至于那一盘酱肉,其实可以改名成咸肉。 苏兮心道。 四个人用完汤饼,去掌柜那里结账,正要离开。 就见个人突然冲进来跪在面馆掌柜面前,哭着喊:“马掌柜,再宽恕我们一个月,门口的摊位不能租给别人啊。” “滚滚滚,门口的摊位租给乞丐,也不会再租给你这样的人。”面馆掌柜冷啐一口,不留情地拒绝他,然后让人把他拖出去。 苏诚看到这一幕,稍微有些害怕,往后面躲躲。 苏霆便立即伸手挡着他的眼睛,然后把他拉到身后。 那人很快就被人拖出去。 看着被拖出去的人,苏兮的眼神有些奇怪,片刻之后,转头问苏霆:“这店铺前面也有摊位吗?” 第十九章 种地种地 然后,在苏霆的解释下,苏兮才知道。 所谓的店铺门口的固定摊位,其实就是替店铺分担铺面赁钱和朝廷税收的存在。 总之就是,地段不错经营不错的店铺不会开设的存在。 “而且这些摊位的赁钱也不太便宜。”苏霆补充说。 苏兮闻言,瞬间放弃捡漏“固定摊位”的想法。 “回村回村。” 又是一路步行,大概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等回到村里,苏兮先让明碾米回家,再把苏霆送到家,转身就带着苏诚,拎着锄头去后面的那块地里。 到地里的时候,苏兮这才明白,为什么苏霆说这块地“不太行”。 这块地其实严格意义上不能算作是正常的“耕地”,或许用“坡地”来形容它更合适一些。 山坡地只有一小部分算是平旷的耕地,另外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山体的坡地。 众所周知,土地肥力一靠土地本身,二就是靠植被滋养。 坡地本身其实土地是有肥料的,不过后面有山体,一旦下雨,流下来的水土就很容易将表层土壤的肥料带走。另一个植被就更不必提,坡地天然植被覆盖就不多,植物凋落减少,有机物也自然不多。 “开局果然还是艰难版本啊!”苏兮感叹道,就算天上掉馅饼,还有这么一大块地,都还是一块自带残缺buff的地。 也真的是很符合贫穷的人设了。 “阿姐,你说什么?”苏诚没太听清楚,仰着小脑袋,懵懵地问。 “没什么。”苏兮弯腰捏了捏他的脸颊。 七八天的时间,总算是把这个小家伙脸上养出了一些肉,看起来总算没有那么瘦巴巴了。 这怎么不算是让她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了。 “阿姐喜欢胖胖的小孩?”苏诚伸手捏捏自己的脸,问她。 “不是。”苏兮摇摇头,对他说,“阿姐喜欢阿诚。” 苏诚一听,马上红了耳朵,眼睛骨碌骨碌地转。 见他这个模样,苏兮没再继续逗他,轻笑了一声,然后拎起锄头,弯腰开始犁地。 锄头翻开土层,内里的土壤暴露在外边。 苏兮放下锄头,蹲下去,捻起一块土,放在手中研究了一下。 手指感受到土层内里的湿润,这让她稍微有些意外。 “想不到内里的根系还是挺发达的,水土保持得竟然还行。”苏兮碎碎念,然后转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土地,瞬间对它们有了计划。 就这样,一会锄地一会翻看土壤在地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等准备回去时,苏兮的一双布鞋已经沾满了泥巴,完全不能穿,索性离家也近,她就干脆脱下布鞋,拎着往回走。 结果人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议论声。 “兮姐儿没吭声就把人带走了,得给我们明家一个交代。” “大米,兮姐儿把碾米带走,你不偷着乐就得了,还得了便宜卖乖,太不要脸了。” “春花婶,你这什么意思?” …… “这么多人?” 苏兮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拿着锄头进来。 院里的一部分人被这一句话吓了一大跳。 也有些没被吓到。 “兮姐儿,你咋从那边回了?”一个高个的男人开口。 苏兮看着他,稍微挂上些笑容,指了指锄头,说:“靠山的那块地准备种些东西,过去看一看,于五叔,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回答的同时反问。 于五叔也不啰嗦,立刻就说明来意:“大米说他爹把碾米卖给你了,我跟里正过来问问情况。” 苏兮听到他的解释,抬眼看了一下苏霆,见他点点头,心里有了数。 于是,转头看向端坐在最中间的那个老人,对他说:“里正,明大叔多年前欠了我家三两银子,这还不起了,就用碾米抵账了。” 那个老人还没开口,站在他一侧的青年就开了口,大声吆喝:“兮姐儿,你可说清楚了,谁欠你们家钱了?谁不知道你家为了治病欠了一屁股债,要是我家真欠你们钱,你们咋不上门问我们要呢?” 苏兮看着他,轻轻一笑,说:“大米哥,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欠钱的条子还没撕,要不你去找明大叔要过来看一看。” “至于为什么没有上门问你们要钱?”她脸上浮出了一丝嘲弄的神色,直接说,“就算是要了,你会让明大叔给吗?明大叔打铁打了一辈子,现在就盖着一床薄被子,不知道是谁干出来的事。” “你——”明大米情绪激动。 里正把手中的拐棍往地上敲了两下,呵斥住他。 “阿姐。”苏霆走过来,递来一张纸条。 苏兮接过,将纸条径直递给里正,对他说:“借条在这里。” 里正把拐棍放到一边,接过纸条,打开看了看,过了半晌,将纸条还给苏兮,然后对明大米说:“没错,你爹是欠了苏家的钱。” “不可能——” 苏兮打断他,冲着他挥挥手上的纸条,没什么情绪地说:“要是不给人,那要不就还钱。” 明大米自然更不想还钱。 “老五,咱们走。”里正喊了于五叔一声。 于五叔立即跟上去。 明大米没有办法,咬咬牙冲着苏兮啐了一口,也跟上去。 “不孝顺东西!我呸!”一个盘着发髻的妇人见明大米走远,嫌弃地说。 苏兮看向妇人,无奈地说:“春花婶,人已经走了。” “走远了也得骂!”春花婶又骂一遍,这才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苏兮,目露心疼,“婶子听人说,你最近带着霆哥儿诚哥儿在城里面摆摊?” “嗯。”苏兮可不觉得摆摊的事能瞒得了村里人多久,干脆就认下来。 春花婶一听,先是松口气点头,后又是担忧的神色。 “那这以后霆哥是不读书了?还是因为没钱不读了,要是没钱,婶子这里还有点…” “不用。”苏兮连忙拒绝她,“阿霆明天就回书院了,就是刚摆摊,他不放心就跟了两天。” 春花婶听到这里,才彻底放下心来,然后连忙将怀里的东西给她,说:“那就行,对了,兮姐儿,这点豆腐你留着吃。” 苏兮推辞不过,只得接受,看着篮子里的豆腐,她突然想起什么。 “婶子,你会磨豆浆吗?” 第二十章 豆子一家满门忠烈 “磨豆浆?”春花婶一顿。 “没错。” “豆子磨开浆都做豆腐啦,要那个豆浆干什么?”春花婶有些不理解。 这个反问问得苏兮有一些心虚。 “难道那个豆浆不能喝吗?” “那个豆浆都是豆腥味,有什么可喝的?”春花婶说着,眼中露出一抹心疼,对她说,“婶子家还有些米,等下给你送过来。” 苏兮一噎。 最终,在费尽力气艰难地解释清楚之后,春花婶才勉强相信她要那个豆子磨出来的豆浆是准备一起拿到集市上卖,而不是饿得没东西吃, 这才放弃了回家就把米送过来的想法。 不过不送米,换了别的东西—— 春花婶指挥着明碾米把石磨放到位,然后转头对苏兮说:“兮姐儿,这个石磨是换下来的,你别嫌弃,想磨豆浆还是想弄什么就自己整。” “婶子。”苏兮的声音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沙哑。 春花婶见她眼睛红红的,“害”了一声,冲着她笑着说:“就一个旧石磨,不值当多少钱,再说一直放到家里也是要被人惦记的,不如就给了你。” 众所周知,春花婶的娘家重男轻女,当年为给弟弟凑彩礼,将她‘卖’了人。 后来第一任丈夫服役时被落石砸死,她带着两孩子改嫁,跟着现在的婆婆学会了做豆腐的手艺,日子刚见起色,娘家便盯上了这门营生,非要让弟媳妇来学。 若换做糊涂人,早被亲情裹挟松了口,偏春花婶清醒透彻。 这么些年,任凭娘家如何软磨硬泡,硬是咬紧牙关当作没听到。 苏兮听懂了她的意思。 旧石磨放在那里,迟早是会被那个弟媳妇惦记上的。 只不过,就算是旧石磨也得值不少钱的,一点都不给实在是不像样。 “阿霆。” 苏霆跑过来,将钱袋递过来。 春花婶看到钱袋,就连连摆手,直说自己不要。 “婶子,不瞒你说,我现在确实想要石磨,但是我不能平白就收了这个。”苏兮态度也强硬,把铜钱塞到她手里,一副不容她拒绝的模样,“只不过我现在没多少钱,这些是定钱,就当是我给跟买了这个石磨,其余的钱等我有钱再给你。” “兮姐儿…”春花婶瞪她。 “婶子,就别拒绝我了,有这些钱你也好跟其他人说。”苏兮笑笑,然后按住她的手。 春花婶知道,这是推辞不了,只得收下,只是心疼苏兮,轻叹口气,对她说:“行行行,你愿意给就给,别给多了,不过,你准备磨豆浆,家里面还有豆子吗?” 一个问题问到苏兮的知识盲区。 这个事她还真不太清楚。 “家里面没豆子了,之前的豆子都磨成豆粉了。”苏霆更清楚这件事一点,开口回答。 春花婶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看了苏兮一眼,然后摇摇头说:“等会我给你再送点豆子来。” “……谢谢婶子。”苏兮觉得尴尬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 村里村外,没有秘密。 还未到天黑,村里头便传遍了明碾米被卖给苏兮的事。 苏诚听到他人的议论,眼睛一转,好奇地看向苏兮:“阿姐,咱们买了碾米哥吗?” 苏兮想说没有,但是转头看到正在勤勤恳恳转石磨的明碾米,突然说不太出来了。 这个场景,还是太像苦力了。 “…咳咳。”苏兮轻咳一声,走过去叫停明碾米,对他说,“碾米,你去歇歇,坐在那跟阿诚吃饼,我来推磨。” 明碾米闻言,看看石磨,又看看不远处的饼,迟疑着没动。 “阿霆。”苏兮叫了一声。 苏霆立刻上前一步,把犹豫不决的明碾米带到四方桌前,然后把酱香饼放在他面前,说:“碾米哥,吃吧,阿姐自己会弄的。” 明碾米闻到酱香饼的味道,吞了吞口水,犹豫地又看苏兮一眼,见她推起磨来没什么压力,这才低头抓起了饼吃。 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石磨转动的声响。 苏兮一边往石磨里添豆子,一边在想豆浆的事情。 豆浆的产生其实与豆腐息息相关。 其中广为人知的一种说法,是说西汉朝时的淮南王刘安母亲甚好黄豆,因病不能咀嚼,所以他就将黄豆磨成豆粉,在其中加入“石膏”就制成了豆腐。 豆浆就是豆腐的前一个步骤。 不过,早期由于豆浆处理技术的不到位,豆浆的豆腥味和粗糙的颗粒感其实让它不太受人们欢迎,一直到宋朝时期,工艺成熟之后,豆浆才逐渐推广开来。 而现在苏兮所在的这个朝代,其实就有点类似于唐朝豆浆的一个尴尬期。 人们知道豆子磨成粉能冲成浆饮用,但是口感……不行,所以敬谢不敏了。 想到这里,苏兮不禁有些窃喜。 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很善待她的,竟然给她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早餐王者单品。 豆浆啊,现代人除了咖啡以外,最大的早餐饮品,要是能在这里推广开,那简直都不用想了。 苏兮越想心情越畅快,然后转动石磨的手速就越快。 等桶里差不多流了小半桶白色的生豆浆,她这才停了转磨的东西,提着它去了厨房。 先添柴加火,后把生豆浆倒入锅中,用大火煮开,煮得过程中需要持续搅拌,这一步可以帮忙消除豆浆里的豆腥味,并加速它的营养释放。 煮沸的豆浆看起来要比之前纯白的颜色再白一些,苏兮把它稍微放凉了一些,然后取了一块细的绢布开始过滤。 石磨磨豆子其实是不太细腻的,经过绢布,一些混在豆浆的豆渣被过滤出来,得到细腻的豆浆。 然后转成小火,将过滤后的豆浆倒进去,再将红枣放进去。 看到这一步的时候,厨房外的苏霆实在是没忍住。 “阿姐,那个红枣是春花婶让你补身体吃的。”他说。 苏兮回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三个小脑袋瓜儿,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对他们说:“没关系,放里面大家一起补,豆浆熟了,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第二十一章 经营困局 三人之中,苏诚最先应下。 他一脸稚气,声音却是坚定不已的相信,大声地说:“阿姐,我要!” 其余两人,也随即点头,表示他们也要尝一尝。 苏霆面上不说,但是经过前面几回,他心中还是很相信苏兮的手艺的。 普普通通的杂粮面糊在他阿姐手上都能变成让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那么,糊口又有豆味的浆水在他阿姐的妙手之下变成让人喜欢的东西好像也不奇怪。 只是等他尝了一口豆浆之后,他依旧还是被这细腻又香醇的口感惊艳到了。 入口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豆浆的醇厚和细腻,没有豆子的腥味,只有豆子的香醇,另外又融合了红枣的清甜,让整个豆浆都只剩下甜香的味道。 没有其他的甜味,红枣天然的清甜就显得更加突出。 豆浆的清甜缓缓在舌尖散开,丝滑的豆浆顺着喉咙缓缓流下,瞬间,温热传满了全身。 “阿姐,这个好好喝,好甜!”苏诚摇头晃脑地表达着对豆浆的喜欢。 苏兮闻言,轻笑:“好喝你就多喝点。” 说完后,她又莫名想到了现代一句广为流传的广告词,噗嗤笑了出来。 苏霆有些懵,不过好在他对想问的问题还清晰,就直接问了。 “阿姐,你准备在摊子上卖这个豆浆?” “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苏霆觉得,当然是很不错。 他们摊子现在主要卖的两个品,一个是煎饼果子,一个是鸡蛋灌饼,都是属于咸口的饼。 客人们用了饼,就难免想用些汤水,这两天卖他们摊子饼的人多,带着去摊子不远处那个卖粥的摊上喝粥的人也变得多了。 所以从长远来看,增加一个豆浆的品类,对摊子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 “但是,阿姐,这个豆浆是汤水,客人们带走不方便,增加了它就得加个桌椅板凳碗筷,起码得方便客人们用。” 苏兮眉头蹙了蹙。 确实。 她竟然忘了这个问题。 苏诚在一旁听到了,便说:“那就增加啊,我可以帮阿姐摆碗筷,打豆浆卖豆浆。” “我也可以。”明碾米放下了豆浆,赶忙也附和着说。 光说还不行,他还特地比划了比划手臂上的肌肉。 “我可以推桌椅板凳还有碗筷,我可以的。” “谢谢阿诚和碾米。”苏兮看着两个人轻轻一笑。 但是,心知肚明的同时,她又切实地清楚这件事落地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且不说现在的板车要放烤炉和平底锅,还有一堆面糊和各种乱七八糟的食材,有没有空余的地方装下放豆浆的桶估计都得另说。 就是只考虑从村里这一路到东城门街市这一段崎岖不平的路,她觉得,就算车子能装下,那一路咣当下来,到了地方捎带的碗筷估计都得全都碎掉。 想到这里,苏兮不由得心塞起来。 好不容易有个市场空白的单品,难道还没有推出就要面临夭折的情况吗? 要是她有一辆超大超级平稳的交通工具就好了,鬼使神差地,她忽然想到今上午那辆马车来,该说不说,那辆车空间是真的挺大的,而且看那车的车轮,防震应该也做的不错吧。 也不是,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上面来了,苏兮晃了晃脑袋。 “要是我们有一个固定的摊位就好了,那就可以把摊子的东西放在那里,可以摆放桌椅了。”苏霆自然看出来了苏兮的失落,也有些惋惜地说。 听到他的话,苏兮点了点头。 没错,还是有一个固定的摊位会更好一些。 只是想到今天才知道的固定摊位的赁钱以及交税比例,还有她那给交了束脩几乎没剩多少的钱袋子,她还是默默地压下了这个想法。 “还是先用街市的摊位吧。”苏兮叹了口气,对他说。 话落,她低头,垂眸托腮看着碗里白皙的豆浆,心想:难道卖豆浆的主意真的没办法实现了? 因这这事,一连两日,苏兮都看起来有些提不起劲儿。 又是从早忙活到日上三竿,两桶面糊连同一盆面团全都用光,又是烤鸡蛋灌饼又是摊煎饼果子,摊上这才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后面还有几个排队的人没有轮到。 苏诚迈着小短腿给剩下的几个人发了竹片,奶声奶气地道歉:“各位客官,今天煎饼果子和鸡蛋灌饼都售罄了,烦请明日请早。” 这些没轮到的人有些已经是摊子的老顾客了,见状非常娴熟地接过了竹片,然后叹了一口气说:“今天码头一上完货我就来排队了,没想到还是没买到。” 排在他后面的人闻言,忍不住跟他“同病相怜”起来。 “这位兄台,我也是啊,这个烤炉鸡蛋灌饼上新三天了,我竟然一天都没买到!”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悲伤。 然后,两人很自然地把话题抛向正在收摊子的苏兮。 “苏小娘子,你这摊子实在是太小了,收摊也太早了。” “是啊是啊,掌柜小娘子,你这烤炉鸡蛋灌饼是新品,就应该多准备一些面团出来。” 苏兮闻言,不由得苦笑,指了指那便收拾一半的板车,对二人说:“真不是我故意准备得少,实在是板车空间有限,装不下那么多东西了。” 二人侧身一看装得满满当当的板车,就知道此话绝非虚言。 于是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又叹了口气,这才离开。 回村的路上,苏兮有些沉默。 苏霆知道她这两天的心结,也知道今日这事对她的影响,于是开口:“阿姐,要是先不交束脩的话,我们应该有钱可以赁个固定摊位。” “别说这些,你明天赶紧就回去读书。”苏兮瞪他一眼。 “……”苏霆立刻闭嘴,然后又想起这两天让她耿耿于怀的豆浆这件事来,眉头一皱,小声说,“豆浆要是能够跟煎饼一样装油纸里让客人们带走就好了。” 苏兮脚步一顿,转身看他。 “带走?” 第二十二章 竹筒的妙用 苏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 “没错,为什么不能让客人把豆浆带走?”苏兮却是眸光微亮,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到此,苏霆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事情了。 他话语一噎,艰难地消化了一下刚接受到的信息,然后不确定地说:“阿姐,豆浆应该不太好带走吧。” “为何?”苏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没有相应的…工具。”苏霆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解释这个问题,指着板车上的木桶说,“没有更小的木桶去装豆浆,总不能让客人用这么大的桶。” 而且除此之外,木桶的造价其实还是很高的。 苏兮闻言,轻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阿霆考虑得很周全,不过么,其实装豆浆的工具,有天然的。” 苏霆一怔。 然后在一个时辰后,他被带到地里,才明白苏兮说的是什么。 “竹筒?”他的声音中既有疑惑,也有疑问被解答后的了然,“阿姐想用竹筒装豆浆?” “是啊。”苏兮手脚并用,边回答他的话边用柴刀砍了一根竹子。 苏霆路上的那个提议简直是太及时了,瞬间就让她想起了这片竹林。 上回来这边勘查土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片竹林,整个竹林正靠着他们家那块坡地生长,算是很大的一片,看上去很是茂密。 柴刀很锋利,破开竹子,里面空空的,正好可以装入东西。 苏霆意识到用竹筒去装豆浆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 他们村子靠着山林,不少地方都有这种竹林,有些人买不起杯子就会砍竹子当杯子使用。 “但是如果带走的话,最好竹杯上得有个盖儿。”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能性,然后提出这个问题。 豆浆是汤水,带走的话,需要是一个既密闭又能打开的工具。 苏兮听到他的问题,也拿起一截竹筒仔细端量了一二。 要是竹筒上面的盖子能够跟现代的茶杯一样拧回去就好了。 拧回去… 突然,苏兮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苏霆:“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苏霆一愣。 拖着砍下来的竹子回去,一回去,苏兮便用一个小刻刀对着分开两半的竹筒各种修修补补。 一直忙活到天黑,这才得到两个经过改造的竹筒。 苏兮把一面凸出,一面凹陷的竹筒扣到一起,然后递给苏霆,屏住呼吸。 苏霆接过来,轻轻一掰,合拢在一起的竹筒瞬间又分成两半。 他皱皱眉道:“可以合在一起,但是又太容易分开了。” “卯榫结构应该还是很牢固的。”苏兮眼中难免流露出失望来,主要是对自己手工的失望,“估计熟练的木匠应该能做出来能合紧的竹筒。” 苏霆看到她眼中的失落,开口:“阿姐别难过,等这几天,我也练一练,说不定就能把这个竹筒杯做出来了。” “好。”苏兮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听到他的话,笑了笑。 好事多磨么。 反正卖豆浆的事也算是有个眉头,总不至于跟之前一样。 正想着呢,忽然旁边响起苏霆惊讶的声音。 “碾米哥,这是你做的竹杯……” 苏兮抬起头来。 就看到明碾米正拿着一个竹筒,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掰不开了,不好玩了。” “好玩!谁说不好玩?!”苏兮迅速起身,拿过他手上的竹筒,使劲地掰了一下,发现竹筒依旧合拢的紧密,笑容那是更加灿烂了,转头看明碾米说,“碾米,你真是一个大宝贝啊!” 明碾米不明所以,但是能够听懂这是夸他的话,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笑。 苏诚鼓鼓嘴巴,奶声奶气地问:“阿姐,阿诚不是宝贝吗?” “是。”苏兮轻笑一声,这一回顺带上了苏霆,大声地说,“阿诚阿霆都是阿姐的大宝贝!” 苏诚得到了想要的话,咧着嘴笑开了花。 苏霆则是默默伸手摸了一下发烫的耳朵根,然后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指着那个竹筒说:“阿姐,有它你就可以卖豆浆了。” “何止是豆浆。”苏兮想了想现代的早餐粥铺,心道:有这个东西在,只要能够量产,什么皮蛋瘦肉粥,小米南瓜粥,冬瓜排骨粥,甜的,咸的,哪个不能卖! 那些可不是粥,都是她未来的产业啊!! 这一瞬间,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银钱朝她兜里来了。 越想,苏兮的心里越美滋滋,面上却是保持着沉稳,对他说:“不着急,这个竹筒杯还得再稍微改造改造。” 苏霆轻轻颔首。 苏兮看着他清秀的眉眼,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压下卖粥的事情,问他:“明天需要阿姐送你回私塾吗?” 苏霆一顿。 他其实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可以回去读书。 过了一会儿,他才弯了弯嘴角,摇摇头说:“不用,阿姐,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苏兮对他还算了解,听到他这么说,就没再坚持要送他过去,只对他说:“你记着,阿姐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苏霆轻笑,点点头。 翌日。 苏霆目送苏兮一行人推着板车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关上了家中的木门,背着书囊往私塾的方向走。 私塾的夫子是个老秀才,住在方家附近,所以学堂也在那里。 尽管只有几天没来读书,但是苏霆看着这一条去私塾的路,仍然还是感觉到了陌生。 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男声喊他。 “阿霆。” 苏霆听到声音,瞬间收起面上所有的表情,眉头拧在一起,地转回头。 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愤怒。 “阿霆,这么早就…”方长风看到他眼睛里的情绪,话音一顿,眼中浮出疑惑。 “方长风,你与我阿姐之间已再无关系,以后相见,我看是没有要说话的必要。” 方长风听到他的这句话,瞳孔一震,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问:“什么…什么叫做我与你阿姐再无关系?”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二十三章 退婚的真相 跟在方长风后面的方长余一过来,就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心中一沉。 糟了,他还是晚了一步。 竟然让长风在这个时候知道退婚的事。 他暗道一声不好。 苏霆瞥了一眼跟上来的方长余,轻呵一声,稚嫩的脸上带着些嘲弄的意味,看向方长风:“我爹娘忌日第二天退的亲事,今日就忘了?” 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 但是莫名,方长余就从其中听到了威胁。 就在这时候,方长风余光看到他,瞬间看过来,目光那叫一个锋利敏锐,径直问:“阿兄,什么退亲?” 方长余觉得他稍微有一些倒霉。 之前因为这事,被方恒丰骂,然后指使他出来找人,结果因为方长风临时改了行程,让他又在城里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这才把人带了回来。 就差临门一脚,都把人带回去,那些恩怨是非都能让其他人说了,结果在门口撞到苏霆。 他瞥了一眼苏霆,见他没什么表情,心又沉了沉,只能看向方长风,支支吾吾地说:“长风,此事说来话长,要不还是等到家里,让父亲母亲跟你说。” 方长风眉头没有松开。 他心思敏锐,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尤其是看到方长余的神情越发地不自然后,他更是意识到这一点。 “阿霆,退亲一事我不知情。”方长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跟苏霆解释。 “真是可笑,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吗?”苏霆年纪稍小一些,但是此刻,周身的威严竟然完全不输于已经要弱冠的方长风,他一挥衣袖,冷声道,“退亲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吗?” “不…”方长风想解释。 他想说,从府试过后,他一直忙着找先生,跟府学的同学在一起根本都没有回来过,不清楚这些事情。 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这个事情并不是他一句不知就能解释的。 想清楚这些,方长风竟然有些平静,问他:“你阿姐……” “既已退亲,两家以后就是陌生人,我阿姐如何,与你无关。”苏霆拳手紧握,放在身侧,闭了闭眼,才睁眼看他,“尽快把玉佩还过来,否则就官府见。”说罢,便转身离开。 方长风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久久伫立,许久,他才收回视线,冷声问:“退婚书呢?” 方长余一愣,结结巴巴地说:“在母亲那里。” … 方府。 方长风攥着退婚书的手有轻微的颤抖,他低着头,小声问:“为什么要跟苏家退婚?” 方刘氏听到他的问题,神色有些闪躲。 方恒丰端起茶杯,用茶盖拨开茶叶,轻轻呼了一口,茶叶散开,他低头抿了一口,才道:“亲事已退,所有事情已成定局,把事情跟长风说清楚。” 方刘氏闻言,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长风,你那个同窗时郎君的妹妹时明珍,她父亲是户部侍郎,颇受圣上恩宠……” “她心悦于你,你若是娶了她,未来定能青云直上,可是要比娶一个普通村女好多了。” 方长风实在是没想到,退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想到时明珍,他轻轻笑了一声,把手上的退婚书攥成一团,说:“原来,我日日苦读,辛苦求学几载,竟然不如他人随意的“青睐”,让您迫不及待背着我就退了亲,准备卖儿求荣?” 他语气轻飘飘的,面上是自嘲的笑容。 “长风…”方刘氏捂住胸口。 方长风把退婚书折起来,塞到怀中,面色冷凝,站起来问:“玉佩呢?” 他要亲自上门把东西还给… 方恒丰让人把方长风把人叫回来,就是为着这个东西,闻言再看方长余苍白的面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顿时大怒,拍案。 “长余,竟然还不说?”他声音里是不掩饰的暴怒。 方长余额头大汗淋漓,也不敢再遮掩,只得将他前段时间,以准备婚事的借口,去城中府学向方长风索要玉佩的事情说出来。 方长风皱眉,径直问:“所以玉佩现在在谁那里?” “在…”方长余用余光去看身侧的人。 “在萍娘手上。”方刘氏面色紧张,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她那天过来,看那玉佩好看就说拿回去看看。” “胡闹!”方恒丰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你既然要退亲,就该把这个玉佩还回去,怎能让她拿回去看,赶紧让人去拿回来。 方刘氏低头不语。 “长余,你去!”方恒丰呵斥。 方长余闻言,挪动了一下脚步,眼睛则是不由自主看向方刘氏。 方长风将他的动作收入眼里,心中不由得更加悲哀,突然,一股甜腥味冲上喉咙。 ——噗。 他忽然倒在地上。 方家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 这头,苏兮却感觉身体一轻,就像是有什么束缚突然消失了一般。 她顿了一下。 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一个声音打断思绪。 “苏小娘子,两个鸡蛋灌饼,一个要双蛋,一个放双倍小料。” 苏兮应下,手上迅速地将面团拿出来擀开,放入锅中,灌入蛋液,再熟练地把两个饼转移到烤炉。 等待烤炉鸡蛋灌饼熟的时候,她才抬头问眼前的人:“马管事,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眼前的客人就是马三,舟桥渡口岸上的管事,自从那次尝过煎饼果子后就成为了摊子的常客,往常都是一早见他过来买东西,所以苏兮才有此问。 “三月三上巳节,白山寺那边有庙会,汴京城的商户们要把东西用船送过来,渡口那边近来的事太多,忙不过来。”马三说着,还抻抻胳膊。 这两日,他都忙得转不过来圈,人都整整瘦了一圈儿。 真是累死他了! 白山寺庙会?苏兮有意想再问问,但是想到接下来要问的事情,最终还是压下疑惑将这件事情记下来。 “马管事辛苦。”苏兮恭维道,又说三两句后,话题一转,问他,“不过,有个问题想问问您,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第二十四章 朝食套餐1.0版本 “苏小娘子何出此言?”马三性情爽利,直接便说,“有事直说便是。” “马管事真是性情中人。”苏兮眉眼弯弯,然后问他,“不知道码头上干活的人都是怎么用朝食的?” 东城门这边的码头最大,停靠的船只也最多,自然而然,过来干活的百姓也多。 而马三作为码头管事的,自然是清楚这些事的。 他也干脆直接,思忖片刻边说:“码头上做活多数人都是按天数结钱的,夜里下船的货会多一些,所以一般就是卯时算钱,码头上不管朝食。还有一部分是码头的人,按月份结算月钱,所以这一部分的人会管他们的朝食。” “那码头这些人他们的朝食是有专门的厨房做?”苏兮疑惑。 “并非。”马三略带惊讶地摇摇头,“厨房都是高门大族才配享有的东西,他们怎配。” 苏兮:…… “船上货物要是赚钱的话,会给他们额外加一份银钱。”马三继续说。 听到这里,其实两者的区别用现代化一点的语言来说就是小时工跟合同工。 小时工,按天结算,干一天的任务结算一天的钱,不管吃住。 合同工,固定月钱,干一个月结算一个月的钱,薪资稳定,碰上良心老板,可能还会有吃饭补贴。 两个如此一对比,苏兮只想说,果不其然,恒古不变的道理就是无论在哪个时代,人都应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铁饭碗果然是硬通货。”苏兮小声嘀咕。 马三没听清楚,不过他关注点不在这个上面。 “苏小娘子问这些是对承包这些人的朝食感兴趣?” 苏兮闻言,心想:果然能够在汴京城最大的码头当管事的没有普通人,竟然一下子就能猜到她的想法。 不过被猜到,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径直就说:“没错,我们摊子打算推出一个朝食套餐,要是集体订购的话,会给一些优惠。” “套餐?”马三立刻追问,“什么是套餐?” “就是会有一个粥品搭配一个煎饼果子或者是烤炉鸡蛋灌饼,搭在一起售卖,会有额外的优惠。”苏兮很是有耐心地跟他解释。 不过为保持豆浆的“神秘”,只说是一个粥品。 马三听完她的介绍,脑瓜子也是转得飞快,立刻就问出核心问题:“但是现在这个摊子应该摆不了几张桌子,如何卖粥?” 苏兮轻笑,对他说:“如果粥品能带走呢?” 马三一愣。 很快,第二天,他就明白了这个能“带走”的粥是什么意思。 “各位客官,今日起,小店特地增加新品风味豆浆,新品上市前三天有优惠,千万不要错过。”苏兮大声介绍着。 与此同时,明碾米将炉子生上,大锅架上,然后把豆浆倒到锅里。 米白色的豆浆一出现,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而等到它咕噜噜冒着泡,醇厚浓郁的豆子香味散发出来后,对它感兴趣的人就更多了。 “这风味豆浆是磨豆子的浆水?那个东西我尝过,稀稀拉拉的特别喇口,这个怎地看起来这么醇厚?” “确实,村里有做豆腐的,见过那家磨出来的浆,颜色有些发黄,不像这个这么白。” 有的客人还在奇怪这个豆浆跟他见过的黄豆磨出来的豆浆不一样时,有的客人却是已经关注到下一步。 “掌柜小娘子,就算我等买了这风味豆浆,但是摊子上没碗,我们也没办法用啊。” “是啊,这豆浆看起来挺好喝的,就是没碗,不方便,没办法买。” 一时之间,引起无数人共鸣。 听到客人这样的话,苏兮也不再藏着掖着,径直拿出一个竹筒来。 竹筒经过处理,上方有个凸出的地方,轻轻把那个凸出的部分拿出来,上面露出一个口来。 苏兮径直走到咕咕冒泡的豆浆锅旁边,抄起大勺,嫩白的豆浆顺着口缓缓流到竹筒里,等差不多满杯,又将凸出的那部分塞回去,左右晃了晃,没有豆浆飞溅出来。 事实胜于一切。 马三立即一拍手,不禁感叹:“确实,竹筒上加个盖子,就能把这豆浆带走,这个巧思着实令人惊奇。” 当然他也清楚另一个问题。 “苏小娘子,这个竹筒瓶需要另外买吗?”他问。 要不是知道马三是码头的管事,有一个瞬间,苏兮甚至觉得他好像就是自己安排的“内应”。 “咳咳。”苏兮轻咳了一声,压下心里头不靠谱的想法,开始认真介绍竹筒杯的事情,“这个竹筒杯确实需要各位单独购买,十五文一个。” 竹筒杯全都是手工做的,考虑到这一点,本来她还想过要二十文,后来跟苏霆交流了之后,才降了五文钱。 而众人听了她报出来价钱,反应都不太一样。 有些人是觉得有些贵:“竹子到处都有,哪里值这么多钱。” 马三是管事,自然不把这个小钱看在眼里,转头看了一眼那些摆在那里的竹筒杯,见上面不仅磨的光滑,杯身上甚至还写着毛笔字,看起来颇是有文艺感,便立即道:“我要两个杯子。” 他可是注意到了,这个竹筒杯可没几个。 所以为了避免之前那个煎饼果子的事再次发生,他还是多买几个。 果不其然。 在他提出要两个之后,苏兮立刻补充:“竹筒杯都是手工制作,产量有限,所以目前每人最多只能买两个。” “此外,刚才忘记说,新品发售前三天,购买竹筒杯可以享受十天免费风味豆浆,同时在以后也可享受朝食套餐减免的优惠,就是豆浆任意搭配煎饼果子或者是烤炉鸡蛋灌饼。” 苏兮的话音刚落下。 就见,刚才还感叹竹筒杯昂贵,竹子到处都有的客人几乎是立刻就从怀里掏出钱,然后大声道:“给我来两个竹筒杯!” 而其余的客人,也就只愣了一下,就迅速反应过来。 “小娘子,给我留一个竹筒杯。” “掌柜小娘子,我可是摊子的老客,你得给我留两个杯子。” … 不远处。 马车里的萧瑾瑜撩开车帘,看到外面混乱的一片,皱眉问:“那边怎么了?” 第二十五章 被萧瑾瑜惊艳到 随从虽不解他为何日日来此处,但是他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是他的职责。 于是他思索片刻后,回道:“估计是那边的摊上又出了新品,客人应该正在抢。” 话音落下。 没有想象中应该有的回答。 萧瑾瑜轻轻挑了眉头,问他:“你看起来对那边很熟悉?” 随从瞬间额头冒汗。 他不过就是来这里探查情况时,有些时候没有躲过味觉攻击,有那么一二三次排队买过饼而已。 “属下确实是去那边的摊上…”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还怎么回话。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萧瑾瑜挥挥手,示意他不必继续说,然后低头轻声吩咐:“去请人吧。” 这句话仿佛天籁一般,将随从解救下来。 从马车出来,随从已经感觉后背被汗浸湿了一片。 “那边摊子上的烤炉鸡蛋灌饼好吃吗?” “好吃。”随从下意识地回答。 然后,他抬起头就看到,利落短袍的长越单手长剑将抱在怀中,然后若有所思后另一只手掏出一个钱袋丢过来,说:“那帮我带两个。” 随从:…… 他好像突然明白大人为何会问刚才那个问题了。 街口的摊子。 苏兮对于竹筒杯的畅销还是有一些意外的。 不过在明碾米的一句心之言的提醒下,这点意外瞬间就没有。 “阿姐,今天这个锅豆浆做完了,家里就没有豆子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起来无比的清澈明亮。 苏兮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虽然竹筒杯算是个无本的买卖,但是连的豆浆,可不是个无本的买卖啊,而且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黄豆的价格好像还是挺高? 瞬间,她卖竹筒杯的好心情突然消失了一半。 看出她的表情变化,明碾米歪歪脑袋,想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我回去会做更多的竹筒杯。” 他刚才看到了这些杯子卖了很多的钱。 苏兮闻言,心情又恢复了一下。 虽然明大叔无端要给她塞一个“负担”这件事情有一点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塞来的人是一个很单纯善良的人还是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她看了一眼明碾米手上的伤痕,轻轻笑了笑,然后冲着他眨眨眼睛,对他说:“碾米不用着急,慢慢做就好了。” 竹筒含有豆浆的上新优惠,她可不打算做太久,否则还真成了一个赔本的买卖。 正在这时。 随从踩着有节奏的步伐到达,恭敬地说:“苏小娘子,有请。” 苏兮听到随从的声音,莫名其妙的竟然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等到什么了?她皱皱眉,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踢出去。 … 依旧是跟那天一样的马车,也依旧是跟那天一样的情况,随从把人送到了马车不远处就停下脚步,恭敬地等在那里。 俗话说,“头回生二回熟”。 苏兮觉得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适用性的。 就比如,此刻,这句话的适用程度就很高。 “大人。”如同前一回一样,苏兮垂眸,毕恭毕敬地跟马车上的人打招呼。 萧瑾瑜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这才掀起眼皮看一下面前的人。 跟之前一样,面前的人只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裙,鬓发乌黑,未施粉黛,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似乎是看起来有一些…放松。 想到属下之前送上来的那份调查,萧瑾瑜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轻扣,现在看来,那是调查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属实”。 面前的人还是有一些大胆的。 与此同时,他又感受到鼻尖萦绕的豆香,眸色也不禁加深。 他,果然只有靠近他才能够恢复嗅觉和食欲。 这个认知让萧瑾瑜既觉得意外,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坐。”他开口。 苏兮又不是感知有问题,当然能够意识到萧瑾瑜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 只不过对方的身份太高,此时纠结这个事情没有什么意义。 不如还是老实地让坐就坐,让说就说。 “是。”苏兮轻轻点点头,然后坐下来,再一次感受到马车这个非同一般的坐姿体验。 虽然之前已经感叹过这些高门贵族的奢侈生活,但是再次来到马车,这种感叹还是不可或缺的产生了。 燃香的博山炉好像不是之前的那个,应该是更换了一个。 马车的茶盏好像也不是之前的那一套… 苏兮用余光扫过马车,然后在心中一一进行对比,对比之后,感叹一声,还是有钱人的命好,挣钱太易如反掌了。 正胡思乱想感慨的时候,听到—— “来人。”萧瑾瑜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车壁。 苏兮还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时,就看到随从带着另外一个人端着两个超大的托盘,然后将一道道精致的点心送进马车。 什么意思? 要不是知道面前这个人的身份,苏兮绝对要怀疑这个人是要在她面前炫阔。 多亏现代美食博主的身份,她对眼前这些点心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玉带糕、翡翠糕、糯米糕、龙须花酥,绣球如玉酥饼…… 看着晶莹剔透的糯米糕,还有那皮薄透明,那些清晰可见,如同宝石的翡翠糕,苏兮很可耻地咽了咽口水。 也就是这个时候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不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苏兮听到了一个天籁之音。 “吃吧!”萧瑾瑜开口。 “让我吃吗?对美食的渴望一时之间胜过了对眼前之人威势的害怕,苏兮下意识地抬头确认,然后就被对面的人那出众的样貌迷了眼,“大…大人。” 那天看到的侧脸其实已经让苏兮对这个人的样貌有了一些认知,知道他竟然是一个样貌出众的人。 但是这一次正面看到这个人的正脸,苏兮还是被他的美貌惊艳到了。 他双目狭长,眸色深邃,目光冷冽如冰,鼻梁高而且挺拔,下颌线利落,头发乌黑,束着黑色的冠,显得整个人清冷,并且孤傲。 苏兮第一反应是好帅一男人,第二反应是他弱冠了,比她大? 第二十六章 公子厌食症可能没有了 苏兮的反应,对于萧瑾瑜来说并不意外。 或许要是其他的人敢用这样的眼神来审视他,早就被随从或者是安慰拖下去处理掉。 但是现在审视他的这双眼睛虽有惊艳之意,却绝无任何呷弄的意味,他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所以没有叫随从或者是暗卫。 不过该表达的态度还是要表达。 “用完这些点心就下车。”他眉峰微抬,声音冰冷。 注意他蹙眉的动作,苏兮才反应过来,刚才端详他的动作有些不合适,急忙低头。 但是,等等。 “这些点心?全部都用完?”苏兮的声音中充满疑惑。 萧瑾瑜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茶盏,撇开茶叶,端起抿一口,然后放下茶盏才说话,反问:“这些吃不完吗?” “…能。”苏兮老老实实地说。 不是她胃口太大,主要是这些中式点心太讲究摆盘,量太少。 萧瑾瑜估计是也没想到她会说话那么直接,一顿。 半晌之后才说:“那你用吧。” 其实在现代的时候,因为美食博主这个职业要求,也是为了短视频平台的流量,苏兮也是发过几个复刻古代点心方子的视频的。 所以她对古代甜点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只不过了解归了解,亲口体验还是有一些不太一样的。 苏兮拈起一块“龙须花酥”,指尖轻触到花酥外表那层叠起来的酥皮其实已经感受到它的酥脆了。 她将糕点送到嘴边,轻咬了一口,霎时酥脆的外皮在牙齿间绽放开,酥皮掉落,内里蜜渍花瓣和枣泥的味道在舌尖交织,花蜜的甜和酥皮的香,瞬间充满整个唇齿。 与此同时,倚靠软塌在车厢内一侧的萧瑾瑜也突然感觉舌尖一甜。 他闭上眼睛舌尖竟然嗅到了一丝花瓣的香味,更妙的是,刚才看到的酥皮掉落仿佛也在他的舌尖上演。 层层掉落的酥皮,混合着花蜜的甜与枣泥的醇香一起在他的舌尖跳动。 那是一种久违的味道。 萧瑾瑜怔怔地看向苏兮,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就好像是在吞咽什么一样。 苏兮似有所感,又拈起一个花酥,抬头看向他:“大人要不要试一试?这个龙须花酥应该是那个店铺秘制的,里面的花蜜甜而不腻,外面的酥皮应该是叠了千层才做成的很是考究,味道很不错。” 说着她就要把手上的那块花酥递过来。 萧瑾瑜看向她,应该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时的她没有之前的戒备,面上是盈盈的笑意,看起来是那般的灿烂。 “不必。”他转开视线,婉拒了她的邀请。 苏兮:…… 明明是这个人看起来很想吃,怎么定过去又不吃? 算了,她还是吃这些点心吧。 该说不说,这些点心都还确实是挺好吃的。 那个翡翠糕,内里应该是添加了什么绿色的汁液,吃起来有一种特别清爽的感觉。 那个糯米糕,那一口下去,简直是有一种在空口吃云朵的感觉,又松又软,口感甚秒。 还有那个… 最后,苏兮吃了个“肚子圆圆”,这才带着今日份的“赏钱”被随从送了回去。 摊子上,明碾米跟苏诚已经把大件东西收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些小的东西。 苏诚看到苏兮回来,连忙凑上前,关切地问道:“阿姐,那位大人请你去干什么?” “…”苏兮犹豫了一瞬间决定还是要实话实说,“请我去吃点心。” “啊?”苏诚懵了。 明碾米却很实在,深吸了两口气,闻了闻味道,憨厚老实地说:“阿姐身上有糯米黄米,还有花蜜枣泥的味道,闻起来特别的甜。” 苏诚注意力就这么一下子转移了,也不再去关心为何那位大人要把二姐请我去吃点心。 他现在一心只对点心感兴趣,仰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阿姐,点心好吃吗?” “好吃。”苏兮点点头。 她猜想,那些点心估计是汴京城的老字号店铺做的。 味道有一说一,确实很不错。 然后话音刚落下,苏兮就看到面前的那一大一小齐齐地咽了咽口水。 苏兮见状,摇头轻笑,挨个摸了摸两个人的脑袋,然后晃了晃刚得到的赏钱,大方地说:“走吧,今天有金主赞助,阿姐请你们吃点心。” 金主的意思,苏诚不太明白,但是后半句话他明白,听到之后立刻跳起来,开心地说:“阿姐最好啦!” “阿姐不请你吃点心就不好了?”苏兮逗他。 苏诚当然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阿诚最喜欢阿姐了,阿姐永远都最好!” 苏兮被小崽子的话哄得心情舒畅,脸上都是笑。 “这句话很不错,阿姐,等一下给你多买几个。” 苏诚眼睛亮晶晶的,眉眼弯弯,开心地说:“那等一下阿诚要给阿姐多分一些,阿姐多吃一点。” 明碾米在一旁附和:“碾米的也可以给阿姐。” 苏兮:……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子,在心里对着两个人的好意敬谢不敏了。 “这个糕点,嗯,要是你们吃不下,可以多给阿霆分一点。” “我的可以给阿兄多分一点。” “碾米的也可以给阿霆阿弟多分一点。” 三个人就这么边走边聊,推着板车,朝汴京城卖糕点的铺子走去。 相反的方向。 随从骑在马上,神情却稍微有一些些恍惚。 一旁的人看他这副表情,连忙提醒:“长路,你这是怎么了?刚从公子的马车上下来之后就一直这幅表情。” 长路在他这句话之后,稍微回了回神,冲着他轻轻摇头:“我无事儿,但是……” 他想到刚才马车上那吃的干干净净的盘子,实在是没有忍住内心的担忧。 “但是公子可能有事。”长路表情充满着对萧瑾瑜的担忧。 “什么?”一旁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长路已经无暇顾及他人,连忙将长越的名字。 长越不知在那里待着,一喊就出现了。 长路对他说:“长越,你去太医院叫太医。” “叫太医?”长越蹙眉。 “公子厌食症可能没有了,但是好像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