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前男友葬礼那一天》
1. Chapter.1
电脑浏览器的最上方有一串打开的标签页,因为标签页开得太过密集,每一个标签页都只显示了搜索引擎的图标和词条的第一个字。
——「诅……/咒……/最……/探……/打……/怎……/有……」
夏梨凑得离电脑屏幕很近,打开一条没看过的新标签页,逐字逐句看过去:
——「诅咒的“灵验”往往来源于心理暗示或巧合。与其期待虚无缥缈的报复,不如专注于如何让自己变成强者,过好自己的生活,真正的强……」
夏梨还没有读完,便毫不留情地关闭了这条标签页,废话一则,她转头又去了一趟贴吧。
包含诅咒的词条和帖子都已经被她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了,只要沾点边的相关的帖子她都会点进去仔细查看,有些完全是神神叨叨的自编自话,还有的帖主直接开始在上面连载小说,但打上了真实经历的标签后,这条十几年前的老帖现在依旧有着居高不下的浏览量和转载量。
还有的看着像真的,但有点危险。夏梨只是想诅咒前男友,还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她手边有一个牛皮小本,上面记录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诅咒办法,至于是否真的有用,夏梨觉得这纯属于她个人泄愤,姑且算个解压小技巧。
电话响起得很突然。夏梨盯电脑盯了一下午,眼睛有点酸涩,一手揉眼睛,一手捞过自己的手机,看眼来电显示后,接通电话,按了外放。
打电话来的是她在国外留学时期认识的好友,秦方好。两人关系很好,都在一所城市,回国后也还一直都有联系,经常约着出去玩。
夏梨靠着椅背,随手拿过桌上的牛皮小本,翻看今天新记载的这条诅咒方法,看了两行后,发现电话里没人说话。
夏梨疑惑看过去,伸长手臂按亮音量键,音量是满的。正要开口询问,一个女声轻颤,像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悲痛后才开口。
“梨子……我们刚刚得知……裴澈去世了。”
夏梨身体一僵,一股凉意从她的脚底升到头顶,瞬间凝结成霜,让她的大脑死机无法思考。手上的牛皮小本从她手中脱落,重重砸在木地板上。
窗外是漫天的霞光,盛夏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照在她的身上,并没有为她带来一丁点暖意。
乌鸦嚎叫着从天空俯冲而下,掠过夏梨的窗前,停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云朵被残阳烧得通红,几欲滴血。
“喂,喂,梨子……你还好吗?”
好友焦急的声音传来,夏梨回神,眸底映着窗外血红的残阳,第一反应是玩脱了,第二反应是她现在好冷。
夏梨发着抖推开另一侧的落地门,逃离空调房的凉爽,带着手机坐到了阳台的藤椅上,置身于夏日涌动的热浪之中。
“我没事。”夏梨整个人缩进藤椅里,双臂环着膝盖取暖。
她接着道:“确定吗……是真的死了?怎么发现的?”
“是车祸。前天他去郊外的工厂视察,车子开到蕴山的时候忽然失控冲破了桥栏,整台车都掉进了湖里。当天晚上车被打捞出来了,接着是司机,裴澈是今天早上才被打捞出来的。叔叔阿姨他们已经去认过尸做过DNA鉴定了,的确是他没错。”
“叔叔阿姨的意思是,希望他早点安息,葬礼在明天举行,梨子,你会去吗?”
秦方好的声音放得很轻,她很怕这个消息会刺激到夏梨,毕竟当初是夏梨主动追的裴澈,她知道了一定很难过。
夏梨当下脑子乱得很,已经无心再和秦方好说别的,她急需独处清理思绪。
“好,我会去的。”
夏梨很快把电话挂断,秦方好又追了条消息过来:【梨子,你要是有什么就和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夏梨迅速编辑了一条消息给秦方好,让她放心,最后把手机扔在了面前的玻璃桌上。
夏梨居住的这片区域,绿化做得特别好,四处可见幽深的绿树,此时蝉鸣声未歇,虫鸣四起,扰得夏梨的心越来越乱。
她大脑高速运转复盘了一遍刚刚的对话信息,视线游离,望向屋内时,正好看到她三个月前为裴澈设置的灵位。这三个月以来,她一直兢兢业业为他上香,所求的也就是今天这个结果。
短暂的失神之后,夏梨强烈不安的心逐渐裂开一道痕迹,这里迅速涌出一丝欣喜的名为胜利的甜香。
夏梨想说再怎么样都是死者为大,她其实并不是那种去别人坟头蹦迪的人,但现在她想说,她并不介意去裴澈的坟头蹦两圈。
等体温恢复,情绪也渐渐淡下来后,夏梨重新回到卧室。
屋内凉气抚过她高温的皮肤。夏梨走近灵台,看着黑白照里男人的英俊眉眼,漠然地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
夏梨讨厌裴澈,这一点没人知道。大家似乎都默认两人是模范情侣,相互间爱对方爱到无法自拔,就算是分手了,他们也一定深爱着对方,迟早会复合。
可当初夏梨和裴澈在一起的理由真的和深情沾不上一点边。
那时她被家里安排来国外上大学,这是她第一次出国,浑身上下都在排斥这个陌生环境。再加上她运气不怎么样,总是遇到一些有种族歧视的白人。
课业压力大,生活无趣又被歧视,这种时候她就想找点男人来消遣。
于是她开始把目光转向合眼缘的男人,无论国籍。
很意外地,她遇见了裴澈。
那天下着大雨,她没带伞,也没有外国人兜着帽子走入雨幕的勇气,就站在图书馆的檐下躲雨赏景。
裴澈就在这时候出现。
和很多富二代不一样,裴澈穿得过于朴素,以致于夏梨那时候以为他是个穷小子。
普通的深色牛仔裤,普通的白色T恤和普通的灰色开衫卫衣。
他从朦胧的雨雾中走来,夏梨先看见他挺拔的身形,等他匀速行到图书馆门前,稍稍抬高了伞檐后,夏梨看清了这人的五官。
原本觉得他穿得过于朴素,可当这张脸在烟雨朦胧的雨幕中出现时,夏梨还是不免心头一跳。
像是朦胧的国画中骤然看清的山脉,山间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鼻腔。
这张脸并不是奶油小生般的秀气,反而带着些恢弘气势。
会这么说,是因为夏梨注意到了他的那双眼。尖锐的眼头,上挑的眼尾,似乎带着杀气,这股杀气来源于他蹙眉的习惯和本就锐利硬朗的五官。
只此一眼,夏梨单方面认定了他,她喜欢他这张拽脸。
下雨带来的潮气如影随形,夏梨乌黑的长发发梢被沾湿,贴在她露出的手臂上,带来一股凉意。
夏梨黑发棕瞳,清泠泠站在台阶之上,一双杏仁般的大眼似盛着一汪清泉。
裴澈不知道是雾气太重还是女生皮肤过于白皙,总让他觉得她的身影好淡,朦胧之中有些森然,像是这场雨停掉她就将不复存在。
两人一直在对视。
裴澈迈腿上了台阶,站在她身旁收伞,发觉她目光始终停在自己身上,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要伞吗?”
夏梨看到他伞檐的固定绳了,上面有熟悉的中文标签。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先对自己开口,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先对女生说话的类型。
夏梨都已经想好的搭讪台词没有派上用场。
“谢谢,”夏梨伸手接过,没有刻意避开他手握伞柄的位置,故意用指尖擦过他的手指,温温柔柔道:“我叫夏梨,你叫什么名字啊?”
裴澈的手没有避开,等她完全接过伞才松手。但沉冷的表情又加重了一分漠然,他蹙着眉答:“裴澈。”
她笑得善良无公害:“在异国他乡见到同胞真好。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你不用伞吗?”
“我不要紧。”裴澈说。
“那我要怎么还你,给我个联系方式。”
“明天下午三点,弗朗街中心花园,你会在那儿看到我。”
夏梨笑着撑开伞,雨滴簌簌落满一地。
“谢谢你,裴澈,你人长得帅还心地善良。我们明天见,祝你今天学习顺利。”
话说完,她便撑着伞走入雨中。
回到她的公寓是三十分钟后。她先前住在学校的宿舍,另外两个白人舍友隔三差五找她的麻烦,都是些小儿科的伎俩,但是次数多了,吃屎的苍蝇也招人烦。
家里的老头反正愿意给她掏钱,于是她毫不犹豫搬了出去。
这天的雨下到夜幕降下也没见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夏梨站在窗边看着这大雨,有点担心他回家要怎么办,当然只有一瞬间,因为下一秒她就又开始抠着脑袋啃文献。
雨是后半夜停的,清晨出了太阳。
夏梨在下午三点前就到了弗朗街的中心公园。
她在旁边的长椅上看书,中间看累了,抬起头看街景排列的绿树。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锁定了裴澈的身影。
这条街上人烟稀少,裴澈依旧衣着朴素,牵着五六条狗从远处走来。
原来是在做兼职。
夏梨收好书往他那边走,在长长的绿荫道中间与他碰面。
夏梨有些怕这几条大狗,尽管它们对她摇尾巴,但她还是往后退了两步,确保狗不会扑到她身上来。
裴澈用力拉紧了遛狗绳,神色淡然向她伸出手,手心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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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梨垫起一条腿的脚尖,把单肩包放在上面,双手奋力在里面摸索。黑色长发垂落,遮住她一半侧脸,能看见她娇俏的鼻尖。
待摸索一阵后,她重新将包挎到右肩上,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出门太急,好像忘记带了。”
才不是,她是故意的。联系方式都还没有要到,这么快把伞还给他岂不是没有以后了。
裴澈收回手,安抚了一下身边两只兴奋得想要扑过去的伯恩山。
“那就算了,我不要了。”
“那怎么行呢,这是你的伞,要不再约个时间吧,我把它还给你。”
裴澈的眼睛真的很有威慑力,再配上他紧抿的薄唇,一记眼扫来的时候,夏梨还是有一瞬的发怵。
可他越是这么拽,她就越有征服欲。
她朝他微笑,同时也是为自己壮胆。
“你把它放到图书馆前台就好,我会去拿。”
他牵着狗离开了,表情依旧很不爽,仿佛夏梨是什么万人嫌。
夏梨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笑容渐渐落下,嘴角变得平直。
不好追。
夏梨得出这个结论。
但她并不着急,花了一星期摸清他的每日行程之后,便开始制造各种各样的偶遇。
为了避免引起他的反感,她只出现在公共区域,大多数时候并不和他打招呼,从他面前直接略过,眼风都不带扫一个。
夏梨只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一个月拿不下他,她不会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原本她接近他的目的就仅仅是为了消遣。
同时这一个月时间里,她也在物色新的男性。
她从不屑于与任何男性说话来达到让裴澈产生危机意识,但偏偏有好几次她路过时都有男生上前找她搭话。如此一来,她和裴澈的故事无形之中被这几个男生加速推进了。
情况转变在夏梨给自己定下的一个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那天她按照往常的路线来到了弗朗街中心公园学习。
一直到日暮落下,光线不再充足,她收了笔记本电脑放进包里准备回去。
刚转身,蓝调的天空下,裴澈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他像是一颗松,站得笔直,却又不觉得刻意,似乎他生来就该如此。
夏梨看他一眼,装作没看见,路过他身边。
裴澈跟在她的身后。
“我的伞你没有放到图书馆,准备什么时候还我。”
夏梨停住脚步侧头看他,“你不是说你不要了吗?”
“你不是说你必须要还我?”
“我喜欢当面交易,放在前台万一丢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来找我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裴澈似乎被她的歪理说得有些不耐,微蹙着眉头道:“好,那你现在给我。”
“我没带。要不你跟我回去拿?”
回程的路上,夏梨看着裴澈那涨冷脸,忽然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她有些暗暗得意,抿着嘴偷笑。
到公寓楼下,夏梨邀请他上去坐。
他并不动,只说:“你拿下来。”
“好,你等着。”
然而片刻后,夏梨又回来了。
“电梯在维修,我不想爬上五楼再下来然后再爬回去,要不你跟我上去拿?”
电梯的确在维修,夏梨没有骗他。
夏梨缺少锻炼,爬上五楼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反观旁边的男人,胸膛都没有什么大的起伏。
夏梨邀请他在沙发上坐,这次他倒是没推脱。
“你坐,我去找一下,你要喝什么?”
“不用。”
夏梨还是给他扔了一瓶橙汁饮料。
屋里灯光有些暗,他锐利的眼睛盯着夏梨,显得有些凶。
夏梨被他盯得发怵,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好凶哦,别这样看着我嘛,我会害怕,我这就去给你找伞。”
裴澈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不再似刚刚那般盯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但伞被她搁置了一个月,这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找不到伞在哪儿。她发誓,这次真的没有戏弄他。
找了半天,她找出一身汗,最后一无所获,站在裴澈面前,悻悻地说:“抱歉,没找到。我记得我明明收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见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留个联系方……”
她就站在裴澈身前,裴澈倏地站起来,他的身高和体型带给她压迫感,逼得她闭上了嘴。
接着她眼睁睁看着裴澈抬起她的下巴,埋下头来,狠狠压住她的唇,吻住了她。
甜的,橙汁的味道。
2. Chapter.2
清晨六点,夏梨睁开眼,离昨晚设置的闹钟响铃还有三十分钟。
房间的床帘没有拉,轻纱似的微光照进来,房间被染成幽深的暗蓝色。
夏梨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整个人有种血液上涌又倒流四处流窜的兴奋感。
但脑袋又懵又晕,在时刻提醒她今天并不适宜出门。夏梨揉揉太阳穴,终于站了起来。
尽管脚步虚浮,她无法对外人道的兴奋感已经使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她要去参加前男友的葬礼了。
夏梨对这场葬礼十分重视,昨天吃过晚饭后就开始搭配服装和配饰。从波西米亚风到千金风,Y2K风再到老钱风,风格跨之大,每一套她都可以做出独特解释。
一直忙到今天早晨五点才终于选定衣服,安心躺下睡一会儿。
然而这觉睡得并不踏实,期间总是梦到裴澈,先是梦见两人的初见,那场大雨将她淋透,从头到脚是彻骨的寒冷。
裴澈撑着伞靠近她,天气就转了晴。
郎朗晴日,清风拂面,天气随着裴澈的质问猛地一变,他问夏梨为什么自己去世了她会这么开心。
夏梨这时浅眠,并没有深睡,就算是在梦中也还残留着恨他的潜意识,她抬手就给他一巴掌。
“你死了我不仅要高兴我还要放烟花!”
还好梦里的裴澈并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她可以肆意击打他。但她也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醒来后觉得打得并不过瘾。
夏梨化好妆换好衣服,出门前在她给裴澈设的灵位前点了三炷香。
她静静与照片里的男人对望,暗自感慨这段时间没有白费心思上网搜罗各种诅咒资料,检验成果的时刻终于来了。
心情好,就连脚步也轻盈。
下楼吃饭时,阿姨还说难得见她这段时间这么高兴,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夏梨冲阿姨甜甜一笑,“因为讨厌的人以后不会出现了。”
阿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管向她道贺。
司机提前等在家门口,夏梨吃过早饭,闲庭信步走到车旁。上车后先精心自拍几张,最终选了一张发出去,只因这一张角度问题太阳光刚好形成一束打在她的头上,她觉得寓意很好。
在简单p过后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去参加前男友的葬礼≥wO】
刚发出去两分钟就有不知情的朋友以为她在玩抽象,点赞,留评:接!
夏梨喜笑颜开,把路人也拖入到她的狂欢之中,回复:【给你蹭蹭!】
这种大喜事当然要给所有人都蹭蹭。
去葬礼这一路的路况都十分平稳,短暂享受过睡眠的夏梨看着没有太大变化的街景,眼皮逐渐开始打架。
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阖上眼睡了过去。
因这一路畅通无阻,抵达殡仪馆时还算早。夏梨在车窗内看到了站在路边等待她的秦方好,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袖连衣裙,没有任何配饰,整个人低调又肃穆。
就在一分钟前,秦方好给她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就在路边等她。
夏梨不好意思让她久等,让司机帮忙举着镜子查看自己此刻的状态。
妆容依旧完整,还因为睡了一觉使皮肤更加饱满,气色也更加红润了些,不过这都得益于她今天选的腮红色号不错,衬得她气质高贵气血足。
她用手梳理头发,确认自己没有问题后才收回镜子向司机道谢下了车。
秦方好特意站在路边接她,就怕她一个人撑不住,也怕她近乡情怯,到了门口却又临阵脱逃。
她看到夏梨家的车到了,车窗内夏梨的身影一晃而过,太阳正好照在车窗上,有些反光,看不太真切。
稍等片刻,车门被拉开。
夏梨一双长腿先映入眼帘,她今天的服装以黑色为主色调,垂感十足的西裤和白色丝绸质地衬衫,领下打的是黑色缎带蝴蝶结。腰间系着金属环腰带,短款西装上衣衬得她腿长两米。胸前挂着很长一串南澳白大珍珠,几乎坠到腰间。
她的发质好,做了优雅的复古卷,走过来时头发随着走动而弹跳。高跟鞋掷地有声,脸蛋漂亮得很容易让人忽略她耳朵上的吊灯式钻石耳坠。
本身就瘦,走动时服饰随着她的动作而起层层波澜,从水镜中走出来似的清冷高贵。看起来不像是来参加葬礼,倒是来谈那五个亿的项目的。
秦方好看呆了,等夏梨走到身边才反应过来,渐渐又湿了眼眶。
夏梨平时穿衣风格并不是这种老钱风,她偏好自然的舒适的款式,如今穿成这样,想必也是为了送裴澈最后一程。
秦方好记得,光是夏梨耳朵上那一对耳坠,那还是裴澈在苏富比拍卖来专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戴着这对耳坠来是什么意图自不必说。
夏梨不懂秦方好心里想的什么,她也并不记得耳坠是裴澈送的,只知道她这一身搭配大有来头却无法对秦方好说。
这套穿搭可是她用心搭了一晚上的成果,只是可惜这是葬礼,她不能尽显色彩上的张扬。不过如今这一身也已经足够贵气,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特意选了丝绸质地的衣服,就是想告诉他,他死后当鬼就只能这么飘。除此以外,她实在是心地善良。脖子上佩戴的珍珠项链,她把它当做是佛珠,是为了给他超度。
尽管这一身都是黑色调,但她的搭配过于贵气,有人路过,上下打量她两眼,摇着头走了。
夏梨对别人的目光视若无睹,率先看到了秦方好红肿的眼眶,她的手里还攥着泪湿的纸团。
简单寒暄拥抱,秦方好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的暗哑,夸赞她道:”很漂亮,裴澈可以安心走了。“
夏梨嘴角勾出一丝讥诮的弧度,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抬手轻抚她的背脊以示安慰。
裴澈的灵堂有些简陋,不难看出父母为了让他早些安息而布置得匆忙。前来吊唁的人有很多,站在门口的迎接的是裴澈的好友肖颂安,而裴澈的父母则在里面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
夏梨向肖颂安颔首算作打招呼,肖颂安见到她时,眸中的错愕转瞬即逝,也朝她颔首。
夏梨从前就和他没有什么话要说,和裴澈分手后便更是如此。身旁的秦方好和肖颂安是前任的关系,这会儿就连点头颔首都做不到。
三人无言面对面站着,低气压层层环绕。
夏梨无心参与他们的对视,她今天有要事要做,裴澈的葬礼她可要好好参观,于是歪着脑袋往里看。
时间匆忙,裴澈的父母将葬礼设置成开放式的,谁都可以前来。裴家家大业大,死的又正是裴老爷子钦点的继承人,前来吊唁的人很少有出自真心的,大多数只是为了来攀关系。
那些黑色身影鞠躬吊唁时的神色看似悲痛,可走到一旁和裴澈的父母说话时,脸上又带上了攀附的假笑。
没想到裴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就连来吊唁的人也没两个真心的,夏梨无情哂笑,又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她的手不自觉下移到裤子口袋处,口袋里有一个凸起的瓶状物,是她出门前特意带上的眼药水。
刚摸上眼药水,夏梨冷不丁和正前方的裴澈的黑白遗照对视上了,这张照片是她从没见过的照片,与她房里的那张黑白照不同,那是她选的裴澈学生卡上的照片。
而这里用的是裴澈一身西装的黑白照,看起来有股锐利的杀气。夏梨抬起下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却是一直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那双初见时她会害怕的眼睛,在一起后总会对着她笑的眼睛。
——那双带有欺骗性意味的眼睛。
她要让他知道,对于他的死,她不仅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还需要眼药水的辅助。
这个地方让夏梨感到不舒服,她想速战速决,借口去洗手间的功夫,滴上了眼药水。
眼球猛地被冰凉的液体包裹,刺激着她生理泪水瞬间溢出,连同眼药水一同往下落。
秦方好不放心她一个人,很快追过来,见她终于憋不住地哭了,轻轻拍她的肩膀,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昨晚没有怎么睡,眼药水让本就酸涩的眼睛更加酸涩,夏梨严重怀疑自己这瓶眼药水已经过期,竟然没有给眼睛起到舒缓作用,反而刺激得更想流泪。
她不想让这些眼泪白白浪费掉,呜呜哭着往裴澈的灵堂跑。
高跟鞋噔噔噔急促响彻走廊,女人胸前的珍珠项链发出碰撞的温润声响,带着一身典雅香气走入灵堂。
本来排队吊唁的人竟然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纷纷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夏梨泪眼婆娑地走向裴澈的遗照,扑通跪倒在软垫上,隐隐啜泣:“裴澈,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去了呀——”
和站在门口处看裴澈的遗相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此刻视线所及就是裴澈的大遗照,黑白相框内,他那一张俊脸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夏梨甚至在哭得过头的时候能从破碎的“眼泪”中看到遗照内他的面容有一种扭曲的抖动感。
他的五官似乎都活了,正如从前一般朝她翻白眼亦或是不经意间嗤笑一声,眉眼却又流露出一丝愉悦。
她并不敢抹掉眼泪,一来害怕妆容被她抹花,二来害怕这点可怜的眼泪被这样一抹再想流出来只怕是不能了。
正当她佩服起自己的演技时,余光看见裴澈的继母走来蹲在她身旁。
裴澈的继母喉咙中克制硬挤出来的哽咽的腔调,温声细语道:“好孩子,快别哭了,裴澈他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夏梨扭头一看,和继母比起来,她的穿搭就显得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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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看单芳琪这脖子上璀璨夺目的绿宝石项链和若隐若现的事业线,再加上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夏梨已经有些眩晕。
夏梨是见过裴澈的父母的,某一年的圣诞假期,两人一同回国,裴澈专门挑了个家庭聚会的时间将她带上门。那是夏梨第一次见到裴澈的继母,她是一个十分爱美的女人,会时时刻刻凸显自己傲人的曲线。
夏梨只当是一场普通的家庭聚餐,并没有深想,只是没有想到,用餐中途听见单芳琪对她说:“你是我们澈澈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他直接就认定你了,到时候挑个好日子结婚,我和老裴就安心了。”
夏梨当晚和裴澈大吵了一架,因为裴澈和她说的是普通家庭聚餐,但他和父母说的是未婚妻上门。
两头骗。
她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到了走心要结婚的地步。
单芳琪看夏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瞬间淌出来两行泪。
夏梨心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不需要眼药水的辅助,随随便便就能哭出来。
她没有说哭就哭的绝技,只能放高音量:“裴澈,没有你我可怎么活,你带我走吧……”
“伯父伯母,你们要节哀啊……”
“裴澈你去得实在太早了,黄泉路上你可千万不要喝孟婆汤,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说完这句,夏梨觉得自己演得太过了,她这段时间忙着诅咒裴澈,结果裴澈真的死了。还是要避谶,她立刻在心里连“呸”了三声,告诉老天自己是在演戏,求求祂千万不要当真。
她哭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裴澈的父亲裴致航也走过来,蹲下身安慰她。
夏梨这会儿的眼泪已经流干,眼药水的那股劲早就已经过去,她已经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才看清裴致航的脸。裴澈给夏梨看过他小时候的全家福照片,那时候的裴致航看起来像极了电影明星。但岁月是把杀猪刀,他不注重保养和锻炼,到了这个年纪发福,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相比起来,裴致航的演技比单芳琪的就差多了。
他发腮的面颊上肌肉微微抽动,两只眼睛因为奋力想要挤出泪水而眯城一条缝,像一头面部抽筋的野猪。
夏梨笑点低,差点爆笑出声。她一旦想笑,再憋只会适得其反。
就在这时她的心脏猛地一抽,眼前天旋地转起来,身体也不可抑制地向后倒去。
夏梨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抬着她旋转。她听见一片混乱的嘈杂声,秦方好嚷着打120,裴澈的父母假装关心她去给她端水,实则借故离开,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后来声音变得模糊,夏梨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适,这样优质的睡眠实在是令夏梨感到久违。导致她醒来的时候看着被夕阳染得昏黄的白漆墙面,陷入了一瞬间的思考。
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这都不要紧,因为夏梨在原本应该静谧的房间里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舒缓而均匀。
夏梨睡得迷糊,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皮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空调薄被,而这呼吸声就在自己身后。
因为不确定身后的到底是谁,夏梨决定以一种慵懒的姿态睁开惺忪的眼,假装自己刚从昏迷之中醒来。
她缓慢转过身,皮质沙发因为她的翻动而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响。
先入目的是一条男士的黑色西裤,男人的手肘撑在大腿上,左手手掌垂下,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分布着已经凸起的青色的血管,一直往上,血管消失在男人纯白色衬衫的袖口处。
夏梨对这只手再熟悉不过,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密布全身,像是鬼压床,她浑身软得使不上力气,只有眼珠还能转动。
夏梨视线再向上,男人右手正举着一瓶眼药水,对着窗口倾洒进来的夕阳转动着角度,随着他的动作,透明的药水正反射出一道光芒,那光芒刺得她立刻闭上了眼睛,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她再次睁开眼才发现,其实刚刚那道刺目的强光并非来自于眼药水,而是来自男人修长中指最底处的钻戒,并不算低调的克数,在他的转动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夏梨不自觉吞咽一口口水,紧张得喉头发酸,因为那枚钻戒她再熟悉不过。
那只仿若艺术雕塑般的手指忽地松开,透明的塑料小瓶因重力下落,很快被那只张开五指的手捏入掌中,钻戒的光芒闪耀一瞬归于黯淡。
刺目的光终于消失不见,而随着男人慢慢转向她的头颅,夏梨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那双上挑的眼睛,那双第一次看令人发怵的眼睛此刻藏笑,漆黑的眼珠里是平躺着却十分惊惧的夏梨。
男人的模样一如从前般冷峻,眉峰微微上挑:“睡醒了?”
3. Chapter.3
夏梨确定,裴澈已经死了,因为自己刚刚参加了裴澈的葬礼。
她在葬礼上出尽了风头,最后一阵眩晕倒了下去。对于这件事,她的记忆依旧很深刻。
而此刻,泛着橘黄的夕阳就这么明晃晃地洒在裴澈身上,以高挺的鼻梁为分界线,一只眼睛的瞳孔被照成通透的琥珀色,而另一只黑得深不可测。
若说他是鬼魅也完全说得通。
夏梨浑身起了一层冷汗,忽然觉得今天这番操作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应该要避谶的,不该张嘴就胡说八道,现在真见到裴澈了,她怕得要死。
或许裴澈见她一直不说话,忽然俯身靠近,鼻尖离她的鼻尖仅仅几毫米距离。
夏梨不可抑制地倒吸一口气后屏住了呼吸。接着她看见裴澈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而后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他总喜欢这样笑,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她不太确定裴澈出现是做什么的,她不会就这样被他吸食掉精气去世吧?
思绪实在太过混乱,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现在是在做梦,毕竟她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在她醒来的短短时间里,她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很新的白色的房间,摆放着办公桌和各式办公用品。墙壁粉刷得纤尘未染,纯洁得像一条吸水纸,被夕阳昏黄的光线照到的地方,饱满且膨胀。以裴澈坐着的位置为分界线,另一边的房间色调灰暗且冰冷,这里像极了人间与地狱的中间地带。
而且好安静,实在是太像做梦了。
低沉的笑声之后,裴澈直起身子,向后仰靠着椅背。
“瞧你,见到我都不敢说话了,很害怕我?”
裴澈的声音在幽静的房间里,犹如晨钟暮鼓,将夏梨敲清醒。
躺着就等于没有逃跑的机会,不管眼前的裴澈是人是鬼,至少她不能自暴自弃任人宰割。
夏梨登时坐起来,缩到沙发靠门的那一角,紧紧贴着沙发靠背。
这段时间灵异帖子浏览得太多,她知道有些人去世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像裴澈这种突然去世的,很有可能自己并没有意识。
她声线带了一点颤抖,试探性地小声问:“你死了你还记得吗?”
她的声音分贝不大,与平时说话自信且游刃有余的模样大相径庭。
裴澈右手的指尖拨弄着那瓶眼药水,淡哂后不见了刚才的闲适,眸色与脸都冷下来。
“记得,躺棺材里听见你叫我带你走,我这不就来了?”
夏梨攥紧了被角,手心渗出虚冷的汗水。甚至忘记了其实裴澈早已被父母安排火化。
房间实在太过安静,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移到耳边叫嚣。
这比较难办了,她紧锁着眉头,试图和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声音又虚又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我很同情你不幸的遭遇。但你不要执迷不悟,早点去投胎转世才是正经事,而且我们阴阳两隔,这样也不合适吧……”
夏梨捕捉到裴澈眉峰上挑的一瞬,他慢悠悠地说道:“哦?怎么不合适了,我看挺合适的。而且我也不想投胎,我就想和你待一块儿。”
夏梨感觉心口处被人梗了一下,她竟然妄想和鬼讲道理。
一股无名火陡然间燃起小火苗,但在和裴澈对视后,她又瞬间熄火。现在这个情况下,她根本不敢发火,她甚至都不太敢和裴澈长久对视。
裴澈就坐在她沙发边的椅子上,视线随着她位置的挪动而移动,最后定定看着她,而后者只敢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瓷砖地上。
“我又不想……”夏梨小声嘀咕。
她对这段在留学时期发展的不走心的感情关系,一直抱着玩耍的态度。分手是她提的没错,但是他却直接点了头。给她反应的过程都没有,好像裴澈从前的那些深情模样都是他装出来的,就等着她什么时候提分手了。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那些想要问出口的话全部都吞下下去。和一个人渣在一起了好几年,简直是浪费她的时间。
裴澈听见她的嘀咕,没有回答,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以同样小的声音说:“竟然睡了这么久,没多少时间了……”
他恢复正常音量,抬起头对夏梨说:“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竟然还好意思请她帮忙?夏梨立刻就想给他一脚。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眼下的情况其实也对自己不利,她只好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这两天抽空去一趟我家,不需要你做什么难办的事,只要像刚刚那样大哭,扮演悲痛欲绝的样子就好,你很擅长的对吗?”
被说中自己卑劣的演技,夏梨下意识反驳:“我那是真情流露,对你的去世我真的感到伤心。”
裴澈哂笑,不置可否:“嗯,真情流露。”
她怕他不信,又补充道:“是真的!我昨晚眼睛都哭肿了!”说着说着抬手在眼睑下抹了抹。
像是因为他的话而哭泣。
“你还有什么心愿需要我来完成吗……”夏梨细声细气问。
话音刚落,门把手上下动了动,却没被推开。
“咦,这门怎么突然打不开了……”秦方好的声音从外面闷闷地传进来。
突兀的门锁声骤然间把夏梨的理智拉回来,她一边想要怎么回应秦方好,一边转过头去看裴澈。
裴澈起身走到夏梨这边,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侧两边,声音低沉:“告诉她……”
秦方好用力拍了拍门:“夏梨,开开门,你在里面吗?”
她觉得夏梨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从今天她在葬礼上的表现来看,她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阿好,我没事。我刚醒头有点晕,现在有点起不来,可能是饿了,你能帮我拿点吃的过来吗?”
秦方好急了,“那你慢慢起来别太着急,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秦方好连忙往楼下跑,直觉告诉她不对劲。下楼后她打了个转,穿过长廊,先去找了肖颂安,麻烦他上楼守着,要是房里有什么动静,必要时可破门而入。
夏梨都按照裴澈说的做了,浑身僵硬坐在沙发上,耳边还残留着裴澈呼吸带来的微烫余温。
好在他说完话后就站了起来,对夏梨来说这种压迫感减轻了不少。
但她还发现了一件比裴澈死了更可怕的事——裴澈没死。
这下完了。她知道裴澈不是什么正常人,但也不能和她开这种玩笑。
她今天早上发出来的那条故意没有屏蔽裴澈的朋友圈,裴澈能看到也就算了。主要是她压根不敢想象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是因为要做什么事才演了假死这一出戏。
夏梨有点想撞墙。
留给裴澈的时间不多,他必须要赶紧离开,尽管他还想再逗一逗沙发上紧紧抓着被角的女人。
“我说的话都记住了?”
夏梨抬眸,点了点头,笑得勉强,“都记住了,我会办到的。”
可下一秒,裴澈又弯下腰,撑在她的身体两侧。
“夏女士,今天见过我这件事,你应该不会说出去吧?”
“当然,”夏梨比出四个手指头做发誓的动作,“我当然不会说出去,请你放心。”
裴澈点头站直身子,走到不远处的黑色办公桌旁,从桌面上拿起了一张头发和人皮的结合物。
夏梨看到那张人皮上面还有五官,但那软塌塌的人皮让五官变得扭曲,吓得夏梨低低叫了一声,迅速捂住了嘴。
裴澈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面色自若地套上这一个假头套。
眼睁睁看着裴澈从一个帅哥变成那个男的,还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夏梨还是没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你以为你在演碟中谍吗,真当自己是汤姆克鲁斯啊?”
裴澈没回答她,只是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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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个头套上花了多少钱,看起来竟然就像真人一样。
他走过来隔空拂了一把她的耳坠,轻声说:“今天很漂亮。”
没等夏梨回答,他就打开门出去了。
夏梨好半晌才回过神骂道:“呸!晦气死了!谁要被你夸,少自作多情!”
门陡然被推开,夏梨立刻噤了声。
“天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吓死我了。”
秦方好拿着几个水果,替她擦干净表面的水。
“对不起啊,这附近只有这个能吃了,你将就吃点。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低血糖上来的虚汗吗?”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纸巾替夏梨拭汗。
是虚汗,但不是低血糖,她是被吓的。
夏梨怔怔看着手中鲜红的苹果,“这不会是裴澈的……”
“对,他的贡品。”
……
夏梨一抬眼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肖颂安。
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他盯得夏梨心里发毛,她像是做亏心事被发现了,心虚得很。
肖颂安环视整间房,在这间办公室里游走了一圈。
夏梨悻悻低下头,听着秦方好絮絮叨叨说着话。
“你真是把我吓死了,你晕倒我就想送你去医院,叔叔阿姨说打电话叫私人医生过来,就先把你安置在这间办公室里了。医生说你只是劳累过度,再加上情绪起伏实在太大所以才晕倒的。”
“刘医生?”
“对。”
夏梨有印象,这位刘医生和裴澈的关系很好,不知道裴澈的“死”,刘医生知不知道。
葬礼早已结束,裴家就留下两位助理,在确认夏梨没有事后也离开了。
夏梨坐在回程的车上,不小心又与肖颂安不友好的视线相撞。
她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仔细检查了早上发的那条朋友圈,她确实把这个圈子的朋友都屏蔽了,肖颂安看不到她的朋友圈,那他怎么这样盯着自己?
所幸车上还有个秦方好,她不再管肖颂安。
夏梨现在面临着另一个选择,裴澈没有死的消息,她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她才没那么听话。
前面驾驶座上坐着他最好的朋友,身边的秦方好是肖颂安的前女友,大家之前都在国外读书,交情匪浅,如果她说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
但……
夏梨想到裴澈离开前警告的眼神,不禁打了个激灵。
说倒是可以说,但不是现在,她要仔细想一想这件事。
肖颂安把车停在她的别墅外,没有和她说任何话。
倒是秦方好降下车窗嘱咐她身体不舒服就早些睡觉,不要想太多,又问需不需要她陪?
夏梨摆摆手,“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好着呢。”
送走秦方好和肖颂安,夏梨慢悠悠往家走。
阿姨正在厨房为她做饭,告知她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吃饭。
夏梨没有太多心情放在吃饭这件事上,她需要先上楼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理一理头绪,她实在是有些混乱,随口敷衍阿姨两声便上了楼。
她一直以来不太喜欢别人在她不在的时候打扫她的房间,所以房间和她离开时一样,化妆桌上化妆品摆放得有些凌乱,房间沙发上随意扔着几件昨晚试穿但并不满意而脱掉的衣服。
房间的中轴线亮着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将房间分割成两半。
夏梨没开灯,把包随意扔在地上,一边摘耳环和项链,一边脱上衣准备去洗澡。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向来如此,裸.睡又或者是只穿内衣裤在房内走动是常事。
夏梨往浴室走,衣服已经解开,被她扔在地上,裤子纽扣和拉链也随之拉下,当裤子脱到膝盖中间时,她的动作凝滞了。
夏梨缓慢转动脑袋,角落里,她作为读书角的懒人沙发上,正坐着西装革履,双腿.交叠,姿态慵懒的……
裴澈。
4. Chapter.4
夏梨把裴澈归类为那种光长着一副好皮囊却没有什么内涵的人。
虽然他有不错的学历、聪明的头脑以及良好的涵养,但这不过是他社交时和人交流的假象,夏梨有幸见过他在面具下的另一面。
哪个真正有涵养的人会偷偷潜入别人家?
他还穿着今天参加葬礼的那一身西装,特意穿的平时不会穿的那种普通牌子,再配上他先前的头套,轻易就能隐匿在人群之中。
而现在,他摘掉了头套,尽管穿着非定制的西装,那张脸依旧使他的举手投足间带着骨子里的绝类离伦。
夏梨身体本能反应,被他吓得瘫软在地。大脑宕机了两秒后,身体立刻做出反应,她随手往后摸,不管摸到的是什么,先向沙发上那人砸去。
刚刚她穿过的白色丝质衬衫就这么盖在了裴澈头上。
夏梨迅速起身,快步跑向床边,拿起床尾的吊带裙就往身上套,觉得还不够,又捡起一边椅子上的灰色开衫卫衣穿上,将拉链拉到最顶端。
裴澈鼻尖萦绕着女生贴身衣物的香气,馥郁的木质调花香,让他仿佛置身于某个午后和她黏黏腻腻的后花园。
不需要他伸手,衣服已经从他的头上滑下,柔软的丝织品轻抚过他的脸庞,一滩白色凌乱坠在他的两腿间。
他的斜侧方,女人已经快速穿好了衣服,正做出防御姿态,眉宇间都是对他的警惕。
房间里光线不足,窗帘拉至半开,和她离开时一样。房间里只剩下暮色的柔光,她和他各自隐在阴暗处,透过中间地带的光亮看对方的眼睛。
裴澈视线落在她的灰色开衫卫衣上,朝她温和一笑,“回来了,肖颂安和秦方好送你回来的?”
夏梨深呼吸,“你要做什么?”
“我记得我们当时的对话并没有结束,被秦方好打断了,接着说?”
夏梨不自觉地提高音量,“我已经答应你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裴澈知道,她在害怕,每次害怕就炸毛,放大声音会显得自己气势很足。想到接下来要对夏梨说的话,裴澈选择将姿态放得低一些,声音放得柔一些。
“鉴于你发出的朋友圈,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会帮我……”
夏梨脸颊微微一热,心里发虚。
她当时是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毕竟谁会拿生死这种事开玩笑。
裴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这算是我求你的,我现在无家可归,需要你的收留。”
话音落下后,房间里静谧一片,夏梨眼睛微眯,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之后,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你需要我的收留?”
也对,他一个“死人”现在还能去哪?
他回国后就接手家里的企业,成为最年轻的企业继承人,他在海城四处都有房产。只不过,死亡消息公布后,那些房产他只怕是没办法再去住了。
夏梨从前对裴澈不太上心,回国后他忙于集团的事务,两人见面的时间变少,也不了解他在集团内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可现在看来,需要他用死亡来掩盖自己的行踪,竟然还只能借住在她这个前女友家里,只能说明天道好轮回,裴澈众叛亲离,遭到了报应。
最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如果她收留裴澈就等于掌握了裴澈行踪的一手资料,只要她想让裴澈死,就能把裴澈轻松推到众人面前。
短暂的分析让夏梨紧绷的肩颈放松了一大半,至少目前来说,她占上风。但把裴澈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留在身边,也是给自己制造恐惧。
她在摇摆不定。
而裴澈点头回复道:“没错,我需要你的收留。”
裴澈勾着嘴角撑着下巴看着她认真思索的模样,视线从她穿着的灰色卫衣落到她身后不远处自己的灵台上。
——分手的时候还说已经不喜欢我了。
夏梨全然不知裴澈在想什么,她还在头脑风暴中,在分析同意和不同意两种决定的走向。
毕竟这件事无异于赌博,赌赢了她能见证裴澈丧家犬的模样,要是赌输了那她也只能认下。不过这是最次的结果,她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这对裴澈来说也同样是一场赌博。他不去找自己的好友或亲信,却来找已经分手的前女友,不是自找死路是什么?
夏梨还是决定收留他,至少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还能看着他。
“裴澈,我们需要约法三章。”
“请说。”裴澈一副绅士做派,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第一,我只是收留你,但并不管你吃喝,这个你自己想办法;第二,你只能睡在我卧室里的杂物间,晚上睡觉我会把你关起来,这是对我自己负责;第三,我有随时将你‘死亡’的真相公布出去的权利;最后,住在我这里你全程都得听我的话。”
裴澈笑了:“这是约法四章。”
夏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管自己到底要说多少章,反正只要他住在这里,她必须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随便,你如果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喊人。”
裴澈摆出一副对她的提议很感兴趣的样子,声音很温柔,但是语气却又不容她反驳。
“第一,你收留我但是得管我吃喝,我会付钱给你,要多少你开价;第二,我可以睡在杂物间,但你不能把我关起来,这也是对我自己负责;第三,你不能随便将真相公布出去,甚至是告诉你最好的朋友。”
他话音落,夏梨当即张大嘴要高声呼喊,刚发出半个音节,裴澈“成交”两个字生生打断了她即将发出的吼叫。
夏梨难免露出得意之色,住在谁的屋檐下就得听谁的话,这话她也得教教裴澈。
确认裴澈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怕,夏梨渐渐放松警惕,往旁边走两步坐在床边,让自己先前发颤的腿好好歇歇。
裴澈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他又说:“那请问我不吃饭的话怎么维持生命体征?”
“你都能悄无声息潜入我家,你难道没有办法自己出去觅食吗?”
夏梨这人一般掌握了别人的把柄后就有那么点得意忘形,胆子也大起来,她的手探进裙下,从后腰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扬声器里传出两人刚刚交谈的内容。
夏梨只放了一两句就按暂停,把手机往口袋里放好。
“证据就在我手上,你不要想别的花招。”
裴澈低头垂眸轻笑,胸腔共鸣发出的笑声格外沉着悦耳。
“夏梨,有录音意识,不错。我不会想别的花招,如你所想,我会遵守你提出的第四点,听你的话。”
夏梨对他的笑声感到不耐,她捂住口袋,眉眼有了怒意,语气也变得硬邦邦:“裴澈,你不要说有的没的,别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你现在命都在我的手上。”
裴澈眉峰轻挑,不置可否,点点头道:“我可不敢,放心好了。”
夏梨又盯了他一会儿,慢慢站起来,“我现在要去洗澡,你可以自己出去找点东西吃,不许乱翻我的东西,也不准进我的浴室。”
“没问题。”
进浴室前,夏梨检查过卧室的门锁后,拿上换洗衣物进去洗澡。
裴澈依旧坐在夏梨图书角的单人沙发上,听到夏梨浴室的门锁关上且反锁后,他的手终于轻轻放在腿上的那件白色衣服上,细细摩挲着那柔滑的布料。
夏梨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先跑来看卧室里的人还在不在。
裴澈还坐在原位,撑着下巴出神,她的衣服还在他的腿上放着。
夏梨三步并两步上前,将自己的衣服从他腿上抽走。力度很大,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带来一阵清凉的风。
裴澈被她的动作拉回注意力,耸耸肩不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夏梨拿衣服重回浴室,把头发吹干。吹风机的声音轰轰响,连带着她的思绪也跟着混乱不堪。
房间一直没开灯,到夏梨吹完头发,房间里已经完全暗下来,只从没有拉紧的床帘里透出楼下花园的灯光。
夏梨不怕黑,她的视力在晚上也很好,平时在家有时候喜欢只开落地灯。
恰好,裴澈也知道她的习惯,在她从浴室的走廊走过来时,他点亮了身旁的落地灯。
夏梨脚步一顿,侧头去看他。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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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吹至半干,素净着一张脸,柔顺的黑长直将她的脸衬托得更白,五官清纯到极致。
“要你多事了?”夏梨说:“这是我的灯。”
她说完往梳妆台走。
裴澈被她骂,什么表情也没有,懒洋洋抬手把灯关掉。
屋内骤然陷入黑暗,夏梨一只脚踢到桌腿,痛得跌坐在地。
“裴澈,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夏梨捂住自己的脚趾冲他喊。
恰好这时,她的房门被敲响。原本她不应该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捂住嘴,转头望向裴澈。
和她比起来,裴澈的表情就淡定得多。
“梨子,吃饭了。”
是家里做饭的陈阿姨,她来叫夏梨吃饭。刚来的时候老把夏梨叫小姐,夏梨纠正了她好几天才让她改过来。
“好,我马上就来。”
阿姨应了声,脚步渐远,隐入楼梯。
夏梨揉着脚指头站起来,往裴澈的角落看了一眼,咬着牙说:“开灯,猪吗?”
裴澈打开灯,模样无辜,“抱歉,你刚刚说不让我碰你的灯。”
她瞪了裴澈一眼,拿起桌面的乳液随便往脸上抹了一通,随后开门关门下楼。
陈阿姨做饭的手艺一绝,早上看到夏梨心情好,看着像是有喜事的样子,特意为她做了她爱吃的香葱炒螃蟹。
结果夏梨脑袋要爆炸,根本吃不下。
陈阿姨还以为实自己今天做的不符合她胃口,等夏梨吃完后才问她:“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夏梨回过神来,摆摆手道:“没有没有,特别好吃,是我今天……我在思考问题。”
陈阿姨知道自己这个小老板向来思维跳跃,有时候词不达意,自言自语,这都是常有的事,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她笑了笑,收拾餐桌。
夏梨还不想那么快回房间见到裴澈,在客厅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裴澈还坐在读书角,他不会是和沙发黏在一起了吧?坐着一动不动的,像是个塑料假模特。
夏梨把卧室的小杂物间稍微清理了一下,叫裴澈过去。
这间房以前是她用来做电脑房的,后来高配置的电脑卖掉了,这里就空下来,平时堆一些不知道怎么清理的物品。
裴澈人高马大,站在她的身后很有压迫感。
“你就睡这里。”
夏梨在地上给他铺了一张席子,清凉夏日必备。
前任找前任帮忙也实在太过凉薄。裴澈看着地上那单人床的小凉席,笑了,正要说话。
夏梨说:“你也可以不睡,现在就从我家出去。”
裴澈冷峻眉眼并未堆积怒意,反而很柔和,他答应道:“好,我睡。”
夏梨善心大发,还是把浴室借给他去洗个澡。她还去衣帽间给他拿换洗衣服,谁能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她的衣柜里竟然还有裴澈的衣服。
夏梨看着角落里的衣服出神,这是她昨晚翻衣服的时候找到的,本来打算今天扔掉,结果竟然在这时派上用场。
一套沙滩花衬衣和一套日常的白色T恤和裤子。
它们皱皱巴巴被她扔在最角落,现在也只能抖一抖,把腌菜一般的布料扔给裴澈。
这次裴澈意外地什么也没说,拿着衣服默默进了浴室。
夏梨在十点准时把裴澈关进杂物间,自己上床睡觉。
她今天太累,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梨忽然听到很轻微的敲门声,伴随着阵阵呻.吟声。
夏梨撑起上半身,终于确定了声音来源,来自杂物间。
不知道裴澈又耍什么花招,夏梨拿钥匙打开房间,只看到裴澈一只手放在腹部,满头大汗靠坐在墙边。
家里装了恒温系统,房间里也并不热,夏梨不懂他为什么会满头大汗。
“你怎么了?”夏梨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
他闷哼一声,抬起头看她,说了句什么,夏梨没听清。
“你说什么?声音大点。”夏梨蹲下身靠他近一些。
这次终于听见他说什么了,他声线颤抖,气若游丝说:“饿……”
5. Chapter.5
裴澈胃有一点问题,但还没多严重,这个夏梨是知道的。但现在年轻人没几个人是没病的,完全健康的人才是少见。
她猜测他可能是这段时间装死累到了,风餐露宿的,吃了上一顿没下一顿,把胃饿坏了。
多搞笑,装死还能累到。
夏梨蹲着身子看着他的侧脸,因为难受所以眼睛微微阖上,正在试图缓解疼痛。尽管想起他曾经的不留情面,还是希望他不要真的死在自己家。
“还能动吗?”夏梨问。
“嗯。”他看过来,眼睛湿漉漉的,显得脆弱。
“我扶你到外面去。”
他身体很沉,不知道是真站不稳了还是装的,上半部分力气全都压在夏梨身上,夏梨控制不住地走了条斜线被压到墙壁上。
他身上清冽的男香扑面而来,熟悉的体温,混合着和自己同样的沐浴露香气,夏梨差点下一秒就掉入回忆陷阱。
她很快撑着墙壁站直,把他扶到她读书角的单人沙发上。
夏梨都出了一身汗。
她从桌面抽来几张纸往他手里塞,“你先擦擦汗,我下去给你拿药弄吃的。”
家里的急救箱里常备有日常的药品,前段时间作息不规律,她也有焦虑引起的胃炎症状,应该还有药。
取了奥美拉唑和铝碳酸镁,夏梨把药箱放回原位,去厨房给裴澈做吃的。
夏梨从小就会做饭,那时候爸妈经常半夜去进货,白天要去看店。她需要在家照顾弟弟,所以基本的菜式都会,就是味道很一般。能吃,谈不上美味。
做饭这件事也是需要天赋的。
夏梨不打算大晚上的开火做饭,只烧了水,给裴澈泡了一碗汤达人。
等待水开的过程中,阿姨听见声音起来了,撸起袖子问她是不是没吃饱,要吃什么和阿姨说。
夏梨将流理台上的胃药攥在手里,佯装随意插进睡裙口袋。
“不用,我就是还没睡,吃碗泡面就好,您休息吧。”
陈阿姨懂分寸,回了保姆房。
夏梨泡好泡面上楼,走到楼梯中段的时候,她顿住脚步,本想和阿姨嘱咐两句,又觉得多此一举,反而奇怪,于是继续往楼上走回了房间。
裴澈仰靠在单人沙发上,紧锁着眉头,看起来好像确实不舒服,瘦削的下巴在灯影下更显锋利。
夏梨把泡面放在面前的矮几上,推了推裴澈。人没醒,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梦呓一般说:“梨梨……别走……”
在所有人都叫夏梨梨子的时候,裴澈一意孤行叫她梨梨,说他要和别人不一样。
夏梨短暂想起这个称呼的由来,手一抽,甩掉他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肩上。
这次醒了,冷峻的眼有些失焦。
“吃药。”夏梨把药甩在桌上,转身去开卧室的大灯。
房间瞬间亮起来,灯火通明。
裴澈坐直,拿起药看了看,老实服下。
夏梨把泡面往他面前推,“把这个吃了。”
裴澈想说吃了饭得等半个钟才能吃饭,又想起反正是装病,没所谓什么半个钟。默默端起泡面吃下,连汤都不剩。
夏梨将垃圾扔去厨房,再返回房间打开窗户和换气散味。
“泡面不是白给你吃的,你在我家白吃白住,还要我帮你做事,你是不是该付点钱给我。泡面一千块一桶,给钱。”
裴澈静默看着她的那张脸,明明脸长得悬壶济世,一开口便是劫匪。
“没问题。”裴澈说:“我会给你的。只不过要过两天,我给你打个欠条,到时候给你。”
“你都是个死人了,你的欠条还有用?”夏梨直直看着他的眼。
裴澈也耍无赖:“那你说怎么办?”
把他无情甩掉,他连原因都不知道,现在竟然对他这么残忍,给他吃他最讨厌吃的泡面。
夏梨看他现在穿的西装都是上不了大台面的货,估摸着他也没钱,事办完了赶紧打发他走,然后她再把他假死的消息随便找家媒体公布了,那场面,想想都爽。
不就是泡面钱加上住几晚吗,忍一忍当打发叫花子好了。
夏梨想通了仰靠在沙发上,“算了,你也没钱,本小姐就不用你给钱了。”
她颇为大方挥挥手,“明天我会去你家给你哭丧,回来再和你说。你吃完了就赶紧回去,我好关门。”
好冷漠好不客气。
夏梨昂仰着头,像是家里养着一条狗,现在要把狗关进笼子里了。
裴澈扶着胃部,眼眸低垂,背脊弓着,声音放得软的不能再软。
“能让我再坐一会儿吗?地板实在睡得不舒服。”
夏梨已经困得不行。她盯着他的时候眼睛都是微眯着的,眼皮沉沉往下坠。她显然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再和他斗来斗去。
“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对你做。”
夏梨半信半疑,起身关灯。
她的床离裴澈的位置还有些距离,不过从裴澈的视角看却是刚好可以看到她在床上的所有动作。
“裴澈……”夏梨坐上床,指着裴澈还要说什么警告的话。
裴澈老实举起双手:“我真的什么也不会干,你放心睡觉吧。”
夏梨仰头倒下,盖上被子就闭上眼。在她入睡前,她一直在默念:不能睡太死有动静就得起床。
她想用这种办法让自己的潜意识有所警觉,然而话才默念了三遍,第四遍没有念完就已经昏睡过去。
夏梨认床认陌生环境,身边但凡有不认识的人她就难以入睡。身体的记忆里比她想象得要好,裴澈坐在这里,她的身体还是会本能信任他。
就在夏梨彻底睡过去后,仰靠着沙发虚弱的裴澈终于坐正了身体,先前涣散的眼睛此刻又变得冷峻又犀利。
他关闭了身旁的落地灯,房间里的微弱光源来自于夏梨床头的小夜灯和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花园路灯。
裴澈依靠着这些光源,很快适应了室内的昏暗环境。像是盯着猎物似的紧盯着酣睡的夏梨,或许他现在应该暴露本性,凑上去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收回分手那两个字。
算了,也不是很重要,等事情彻底完成,他想要什么有什么。
裴澈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坐了半个钟,听到夏梨折腾一天的呼吸声因为劳累而变得沉重。
他直起身,身形挺拔,完全没有先前那副病得不能自理的样子。
缓慢走到夏梨的身边,再从跪下到坐下,裴澈勾着嘴角,伸手抚摸她的脸庞。因为怕吵醒夏梨,所以他不敢真的把手放在她的脸上。
似有若无的痒意在夏梨脸上攀附,她哼唧一声,一只手在脸上扇扇,脑袋转向了另一边。
裴澈的手因为她的驱赶而敏捷缩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待她彻底安静下来,他才浅浅松了一口气。
裴澈折腾一天也已经累了,他缓慢站起来,从另一侧床畔上来,轻轻掀起被子,盖上沾染上夏梨一点体温的被子,一只手轻轻和她的交握,而后闭上眼睛。
夏梨定了一个早上九点的闹钟,原本她还想继续赖床,忽然想起屋内还有一个人,便立刻一个打挺坐起来,头晕了好一阵。
视线所及,沙发上没有裴澈的身影,她下床仔细检查了一下整间卧室,杂物间和洗手间浴室乃至衣帽间都没有。
她甚至还查看了一下床底,趴下的时候发现她的床底是实心的,又站起来。
拿起手机犹犹豫豫许久,她决定联系裴澈。
分手后他就被她拉黑了,后来她又在某个夜晚把他放出来,没有一分钟再接着拉黑,到最后她都不记得当下他究竟是在黑名单还是没在。
想到裴澈说看到了她昨天发的朋友圈,她猜想大概是没有把他给拉黑,然而通讯录翻阅了一遍没有找到他的头像,夏梨转头去了设置,将他从黑名单放了出来。
不确定他有没有拉黑自己,夏梨发送了一个微信原始微笑小黄人表情过去试探。
成功发送。
她意外地挑挑眉,所以昨天那条朋友圈他是怎么看到的?
她的好友里有内鬼。
绝对不是这边圈子的朋友,因为她把这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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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屏蔽了。
夏梨猜不到人选,裴澈已经发送消息过来:出门办事,晚上回。
夏梨看着手机愣怔了一下,这个发展不太对劲,她好像不是在问这个吧,怎么像从前恋爱时期的报备?
她锁着眉头,又把他拉黑。
夏梨的信条是绝不惯着裴澈。
上午的时间悠闲度过,夏梨花了点时间回复秦方好的信息。秦方好看到她昨天的表现,实在是不放心她,频繁地和她发送消息聊天。
夏梨很想告诉她,昨晚裴澈就在她家,而且她对他的死一点也不伤心。
奈何秦方好只相信自己脑补的情况,夏梨和她聊天也花费了点时间。
秦方好踟躇着又发来一条长达五十秒的语音。问她是不是得罪了肖颂安,昨天回去的路上肖颂安一直对她冷嘲热讽,秦方好替好友反驳,到最后说不过肖颂安,气得半死,勒令他停车,自己下车后单独叫了辆车回家。
夏梨也不知道为什么肖颂安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得那么快,明明早上见面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下午忽然就翻脸,怪不得秦方好要和他分手,阴晴不定的男人都活该没老婆。
夏梨对着秦方好装傻,但是心里又难免愧疚,好言好语说谢谢她为自己说话,下次请她吃饭之类的。
下午要去裴家,夏梨提前打过电话给裴澈的继母,好久之前存的联系方式,到这时才有了用途。
单芳琪听说她要来,语气哀伤之中带着雀跃,说来陪陪她说话也好。尽心尽力扮演着一位刚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好继母。
司机送夏梨去了裴家。
夏梨这次穿得比较朴素低调,黑灰色调为主的挂脖无袖裙,头发卷了挽成半扎发,脸上没有夸张的妆容,走的伪素颜风,耳朵上只戴了简单的珍珠耳钉,没再有多的配饰。看起来是长辈面前的乖乖女。
但其实她不是。她只是知道这样穿会比较好利于她要达成的效果。
单芳琪出门接她是她没想到的,夏梨有点受宠若惊,乖顺地叫了声阿姨。
单芳琪打着遮阳伞撑在她头上,亲昵牵起她的手,“昨天怎么忽然就晕了呢,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身体好些没有,有没有舒服一点,这么大的太阳就不要跑来跑去了,今晚在这里吃晚饭吧。”
夏梨和单芳琪不是很熟,总共就见过两次,一次是从前裴澈带着见过一次,第二次也就是昨天的葬礼。
现在这么亲热可不见得是好事。她也知道单芳琪是在演戏,正因为知道她在演戏,夏梨才感觉不舒服。像是羊入虎口,忽然有点后悔昨晚没有让裴澈写那个欠条,她真出什么事这算是工伤。
进屋后,她随手将遮阳伞给旁边的女佣,带着夏梨去了客厅坐下,让人备下午茶点过来。
“上次你来见你多吃了两口太妃布丁,今天特意让厨房提前做了。”
夏梨点点头说好,但其实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她压根不记得在裴澈家吃的什么太妃布丁还是别的,甚至有可能根本没吃。
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单芳琪握住她的手,眼眶里忽然漫上了眼泪,她长吁短叹,说裴澈走得太早了,本来整个家族都是他掌权,现在他忽然一去,家里和企业都乱成一锅粥。
夏梨看到单芳琪豆大的泪珠坠落在她的旗袍上,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夏梨鼻尖也忽然一红,眼泪掉下来两滴接着像断了线的珠子狂流不止,泣不成声。
她想着自己死去的外公哭的。她想到外公以前省吃俭用,每天来接她放学的时候带一根冰糖葫芦,老人皱纹横生的手握住那根冰糖葫芦的棍签,颤颤巍巍把冰糖葫芦递给她,她就想哭。
单芳琪没想到她哭成这样,先是一愣,而后慌里慌张给她递纸巾。
在太妃布丁端上来之前,夏梨都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了很多事,从外公想到外婆,又想到爸妈和弟弟,就是没有想到过裴澈。
单芳琪跟着抹了两把虚情假意的眼泪水,拍拍夏梨的手背说:“梨梨,既然你这么喜欢裴澈,当初又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呢?”
6. Chapter.6
来了,她进入正题了。
夏梨今天入戏很快,说流眼泪就流眼泪,现在也可以说收就收。
但是收得太快也不行,夏梨把眼泪擦干,一张白净的脸上双眼和鼻尖都哭得通红。
她抽泣着说:“阿姨,您也是看着裴澈长大的,应该知道他这个人的脾气。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是我在迁就他,时间久了怎么都会累的,所以我才说了分手,我以为他至少会挽留,谁知道他转身就走……”
夏梨的眼泪又流下来了,清清冷冷一场梨花雨似的眼泪,单芳琪都心疼了。
在单芳琪看来,夏梨真是爱这个继子爱到无法自拔,看起来是她甩了裴澈,实际上更像是裴澈早就厌烦了她,所以把她给甩了,那就很奇怪了……
以前裴澈带着夏梨来的时候,她能感受到裴澈对夏梨的不一样,平时对他们冷若冰霜的眼,在对着夏梨的时候冰雪全都消融了。那样深情的一双眼,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但她作为一个过来人,也清楚明白男人的爱不过转瞬即逝,就算当时是真的爱,时间一长难免厌弃,喜新厌旧嘛,都这样的。这样想,她又对夏梨生出一丝同情来。
单芳琪:“唉,都怪阿姨没有把他教好,让你受委屈了。分手之后裴澈就没再联系过你?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夏梨早就已经把眼泪擦了,捧起瓷碟,吃了一勺太妃布丁。
入口咀嚼两下后,夏梨觉得好像被太妃布丁揍了一拳,导致她有些神志不清。毫不夸张地说,吃一口这东西,现在需要打一针胰岛素,等会儿回家都不需要司机送了,她能直接踢正步回家。
夏梨确信她上次来裴家绝对没有吃过这种吃一口下辈子都不会忘记味道的玩意。
“比如他后来没有给你一笔分手费或者是把你以前送给他的东西再还给你之类的?”
夏梨艰难吞咽口里的甜品,喝了口红茶,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
裴澈当时可以说是比她本人走得还要绝情,夏梨越想越气愤,到底是谁对不起谁,他在拽什么,现在竟然还敢在她家里耀武扬威。
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吧,也有可能是刚刚那口太妃布丁甜得她生了怨气。夏梨开口就说:
“有吧。他把我之前送给他的东西都打包给我了,我转头就扔掉了。”
“你给扔了!”单芳琪当即惊叫出声,整个人都站起来。
夏梨被她吓一跳,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单芳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坐下来,尴尬一笑:“阿姨是觉得可惜,毕竟都是你送给他的东西,这孩子嘴硬,你也嘴硬,说不定两个人好好聊聊一切说开了也不会闹得分手……你给扔哪儿了?”
夏梨眨眨眼,神情无辜:“就外面的垃圾桶,都这么久了,应该早就已经被处理到垃圾站了吧。”
单芳琪摸摸她秀丽的长发,“扔了就扔了吧,可怜你这孩子当初一片苦心,精心为他挑选的礼物并没有受到他的珍视。”
“实不相瞒,其实我问过大师,大师说裴澈死得太蹊跷,怨气重,需要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烧掉处理,以免他去祸害别人。你能告诉阿姨,你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扔的吗?东西可能找不回来了,阿姨带着大师去那里做做法。”
夏梨在心里骂她神经。文明社会,搞得神经兮兮的,而且人没死,堂而皇之地就住进她家里了,单芳琪究竟是把她当傻子还是心里有鬼啊?
夏梨做苦思冥想状,“让我想想……地点应该是……城西郊?园区里有一家叫tender的咖啡店,欸不对,好像是就在裴澈平时住的那套房子外面,抱歉啊阿姨我当天喝了点酒记不太清具体是在哪里了,我就记得是晚上,有咖啡的香气……时间嘛,四个月前,大概是二月……二月几号来着,应该是二月二十号左右。”
城西郊的tender到裴澈日常住的那套房子距离有二十多公里,这就算了,单芳琪根本不知道夏梨所说的裴澈平时住的房子是哪套,她压根没关心过裴澈。现在再追问反倒显得她先前关心继子的人设立不住,到时候问问管家好了。
又寒暄了一阵,夏梨坐不住了想走,单芳琪看起来也不想再留她,估计急着去翻垃圾桶。
夏梨先站起来,“今天打扰您了阿姨,我还是先回去了。”
“留下来吃晚饭吧,新请的英国厨子,做饭可好吃。”
英国厨子,做饭好吃?
夏梨礼貌微笑摇头,“不用了,这里到处都是裴澈的气息,我再待下去怕触景生情,我能去裴澈的房里再看一眼吗?”
单芳琪当然说没问题,带着她乘电梯去裴澈的房间。
裴澈的房间是除去裴致航的房间以外东边最大的一间房。双推门推开后,里面干净得纤尘未染,夏梨根本看不到人居住的痕迹,不过他确实回来得少。
夏梨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单芳琪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步一步跟着她,好像怕她偷东西在监视她。
“阿姨,我能自己看看吗?”
单芳琪显然有些犹豫,夏梨湿润着眼眶说:“我想单独和他道别。”
夏梨都这么说了,单芳琪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尽管不愿意,她还是把门轻轻拉上柔声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夏梨点点头,但这房间里真是一件属于裴澈的东西都看不到。她猜测这家人估计早就已经把裴澈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完,不值钱的也早就全都扔掉了。
夏梨皱起眉头坐下,忽然觉得裴澈有点可怜,但也只有一瞬间。
不知道是房间里太久没住人少了丝人气的缘故还是这房间没开窗显得太过沉闷。夏梨进来没多久就越发感到难受,先前咽下去的太妃布丁依旧还缠绵在她的喉头,甜腻得令她想吐。
夏梨想起上次来分明还不是这样,至少她之前送给他的东西他还摆在床头柜上,尽管和他房间的风格并不符合。
她一下侧躺在沙发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眼神涣散失焦,失焦,再失焦……直到眼睛的左上角忽然出现一个什么东西。
夏梨定睛一看,裴澈的床板下为什么有一块颜色和别的部分颜色不太一样?
那东西很隐蔽,夹在他床板下的某个缝隙之间,床底的光线也不足,如果不是夏梨在晚上的视力也很好的话,她是看不到的。
她盯着那处缓慢起身,看了眼门口,确认自己在门缝的死角,静悄悄走过去。
她伸长手往里够了够,艰难从缝隙中抠出那个毛茸茸的东西。这是之前裴澈从她这里抢走的达菲熊挂件,当时他抢走后怎么都不肯还给她,说要挂在车上,后来是挂在他的迈巴赫上了,但现在什么意思?分手后她的东西就只配塞在床底了?
夏梨越想越窝火,她用力一握,玩偶在她手中被压扁。
同时间戴着耳机的裴澈,耳机里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他连忙扯下来,揉了揉耳朵。
被发现了?
玩偶的眼睛把夏梨的手心硌得有点疼,她生气地将达菲熊扔进包里,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推开门就走。
刚出门,一道男声在她身侧低沉响起:“还对我哥念念不忘?”
男人背靠墙斜站着,嘴里叼着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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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点燃的香烟,修长的手指间一只黑金配色的DuPont打火机正在跳跃。
夏梨下午刚和单芳琪一起哭过,脸上不可避免地残留着泪痕。
她抬头看了眼裴述,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裴澈不同,裴述长得要阴柔一些,五官无疑是貌美的,但看久了会觉得这个人阴恻恻的。
现在裴澈死了,裴家所有的大小事务都已经由裴述接手。
她和裴家人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无视裴述绕开。
裴述看到她哭过的脸,心口忽地一紧,把烟从嘴里摘下来,随手往地上一扔,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你哭了?为什么要哭?为了他这种人不值得的。”
夏梨按了电梯,站在正中间静静等待,依旧没有理裴述。
裴述悲戚地看着她,轻轻喊了一声:“姐姐……他不值得你为他哭。”
“你和妈妈的聊天对话我都听到了,他竟然那样对你。他怎么敢那样对你?如果是我的话绝对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害。”
夏梨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但眼神并不怎么友好。这时电梯到了,夏梨走进去直接按下一楼。
裴述赶忙跟了进来。
“姐姐,我哥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他对你也不怎么样,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好好看看我呢?”
他说到最后,嗓子有些哑,带着一点点哭腔。
夏梨缓缓转头看向他,盯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电梯抵达一楼门开了。
裴述的呼吸随着她看过来的那一眼短暂屏住。
夏梨给了他一个微笑的弧度:“好了,我好好看过你了。”
单芳琪在一楼等着,看到裴述跟着夏梨一同出来,顿时喜上眉梢。
“小述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好,你开车送送你夏梨姐姐吧。”
夏梨连忙拒绝:“不用……”
一旁的裴述在听到单芳琪说的这句话便立刻跑去开车,冲夏梨扬起一个笑脸。
“姐姐你等等我。”
夏梨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跑得没影。她转念一想,不坐白不坐,他要送就让他送好了。
裴述特意没让司机开车,亲自送夏梨回家。
坐上裴述的车,夏梨平静系好安全带后扔给他一句话:“不准和我说话。”
裴述很听她的话,果真没有说话,第一次开车心跳得这么快,这还是夏梨第一次坐他的副驾,他开始幻想,等会儿车座上会不会留下一根她馨香的头发。
忍不住在红绿灯的时候扭头看她,她看着窗外,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他只能看见她若隐若现的带着粉的耳朵尖,还有那颗璀璨的珍珠耳钉。
送她回去的这段路并没有多长,裴述原本想绕路,没敢,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平时的那条路线把她送回了家。
夏梨松开安全带,礼貌客气地说了句谢谢,就要下车。
裴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很细,体温比他低,很温润的触感,他口干舌燥地小心缩回手。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有什么事?”
夏梨不动声色缩回手,手腕处温度发着烫,不太舒服。
“姐姐……”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才开口:“我现在已经是裴家的掌舵人,我的财力足够你任意挥霍,我的能力也足够保护你。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姐姐你能看看我吗?至少不要这么抗拒我可以吗?”
刺啦——
电流声响起,窃听器彻底报废。
裴澈再次把耳机扔开,不耐烦地站起来,一股躁意从心底升起,什么时候坏不好,这时候坏?
7. Chapter.7
夏梨看得出来裴述对自己的感情,她在感情里并不迟钝。
从她第一次来裴澈家做客的时候她就发现裴述的眼神不善。她猜测裴述和裴澈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直到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裴述上前和她搭话。
尽管裴述当天穿得人模狗样,但一身高定西装也掩盖不了他开屏的事实。刻意展示的下颌线,不知所踪的领带,衬衣扣子解开两颗,锁骨深陷,还有他呼吸带动的大弧度起伏的胸肌。
太夸张了,夏梨当时感到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
夏梨也有弟弟,知道兄弟姐妹之间也会有明争暗夺,只不过普通人家的小孩可能就是小打小闹,放到大家族里就不一样了。
裴述心思不单纯,当初在她面前开屏就掺着假意,现在谁又知道他有几分真心。
裴述说完这些话静静等待夏梨的反应,时间每过去一秒都像是对他的一场酷刑。
裴述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夏梨没忘记时时刻刻立住自己给裴澈哭丧的人设。她静默后说:“你对得起你哥哥吗?他尸骨未寒你就对我说这种话?”
裴述脱口而出:“你们已经分手四个多月了。”
“哦,原来你还知道我们分手四个多月了啊?偏偏等到裴澈死了你才来和我告白,你害怕他?”
裴述愣住,随后又有些恼火,最后只能妥协般的说:“我找过你,你不见我。”
夏梨双手一摊,“那你不是应该很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说不过夏梨,一到夏梨这里,裴述的脑袋就宕机。
在他还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夏梨已经打开门下了车,车门嘭的一声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夏梨走入别墅外的大门,穿过小花园,抬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窗帘是她早上打开的,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不知道裴澈回来没有。
不回来最好,不然她一定会打死他。
今天奇怪,进门的时候陈阿姨没有过来接她,平常早就跑来开门了。
夏梨换好鞋刚走出玄关,正对着玄关的沙发上,一位年轻女人坐得端正威严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而陈阿姨就站在女人身旁,大理石的几面上放着陈阿姨的手机。
夏梨点亮自己的手机,没有新消息提示,难怪她没有收到陈阿姨的消息,原来手机都被没收了。
夏语筠头发挽起低发髻,五官细看没有夏梨惊艳,但依旧足够漂亮,她气质高贵,连夏梨都总是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晚上要留下来吃饭吗?”夏梨知道她来准没好事,但还是尽量放松一些,毕竟这是自己家。
她去厨房拿起自己的杯子接水喝,慢悠悠走过来坐到夏语筠的对面,看到她面前连水都没有,连忙要陈阿姨去给她泡茶。
“不用了,”夏语筠说:“我就来和你说两句话就走,陈阿姨去忙吧。”
待陈阿姨的身影彻底离开,夏语筠站起来下达命令,“去你书房说。”
夏语筠身高比夏梨高,有常年健身的习惯,身材很好,尤其今天穿着职业套裙,夏梨觉得她腿比自己的命都长。
从夏梨的角度看来,她的外形乃至履历都太完美了。从不露出和善的表情,天然的精英群体,夏梨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怵她。
夏梨只好站起来随着她到一楼的书房里坐下。她今天下午应付单芳琪真的很累了,坐下就没了骨头,不像夏语筠上一天班还能坐得笔直。
“爸爸知道你大闹裴家的葬礼,很生气。”
夏梨提气抿唇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当然知道这件事爸爸迟早会知道。
“好吧。”夏梨有些偃旗息鼓。
夏语筠接着说:“本来他今天要来的,我没让他来,我说我来劝劝你。你知道他那个脾气来了会发生什么。”
“知道。”夏梨抱着膝盖说。
夏语筠叹口气:“他的意思是你不要再和裴家的人有任何来往了,他丢不起这个人。”
夏梨终于抬眼重新看向夏语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看我,我没有煽风点火。”
“我知道你没有。”
可你说话就是管用,夏梨想。
短暂沉默,夏语筠先开口:
“语灵,抽空去见见他,向他表一下你的决心,你也该回公司了。这周末是奶奶过寿,这时候向爸爸道歉他不会苛责你的,第二天正好参加奶奶的寿宴。这是你和他们和好的最佳时机。”
夏梨听到她这番话有点难受,忍不住说:“……别叫我语灵,还有我不想见奶奶,她又不喜欢我,见到我又要念叨我不懂规矩。还有公司……我没能力,别指望我了。”
书房安静了有近一分钟,语筠见夏梨情绪稍平复了一些才接着说:“首先,你户口本上的名字是夏语灵,梨这个字已经是过去式;其次,奶奶的确强势且严格,但她其实很关心你,她并不是只对你苛刻,夏家所有的孩子都受过她的责骂;最后,你是夏家的亲生孩子,公司的事务你必须清楚。”
夏梨锁着眉头,无措揪着裙摆,脑海中闪过四个月前发生的一幕,眼眶里渐渐开始闪动。
“我努力过了,没有用。不过还是谢谢你今天亲自来和我说,我会好好准备的。”
“辛苦你了。”夏语筠说:“暂时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哦,最后提醒你一遍,至少在寿宴前,你不要再有任何出格行为。”
“知道了。”夏梨侧头去看窗外渐沉的落日。
“那我走了。”
夏梨嗯了一声,也没起身送夏语筠,窝在沙发里看着窗外。
陈阿姨在外面把夏语筠送走,花园的小径上传来夏语筠高跟鞋渐行渐远的噔噔声。
夏梨歪倒在沙发上,眼角落下来一滴不争气的眼泪。
陈阿姨在做完晚餐后来叫夏梨,发现她睡着了。她整个人蜷缩着侵泡在一片橘红色的夕阳下,有细小浮尘在光束下轻盈飞舞,把她的皮肤照得透亮。
陈阿姨小心翼翼去客厅拿来毛毯盖在夏梨身上。
夏梨今天落下的眼泪大概已经严重超标,哭久了就会困,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意识有些混沌,分不清今年到底是哪一年,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晕乎乎看着天花板,直到余光里忽然出现了下半身只穿了一条浴巾的裴澈。
他浑身都蒸着一层水汽,头发微湿,身上的肌肉线条纹理很漂亮,那是他坚持锻炼的成果。
夏梨只要在这个点睡觉时间过长,头脑就会产生很强的混沌感,以至于她在看到裴澈的时候,恍惚以为他们还在一起。
“醒了?饿不饿?”
裴澈先说话,走到她的床边坐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夏梨撑着身体坐起来,脑袋晕乎乎。
这样的对话对他们曾经来说稀疏平常,夏梨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只是觉得心里沉沉往下坠,难过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
裴澈觉得她说这话有点奇怪,但没有多想,毕竟他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晚,今天也出门了,所以她问这个很正常。
“也没多……”话还没说完,夏梨一头栽在他的肩膀上,裴澈身体僵了一瞬,先是以为自己美男计有作用了,后来反应过来可能不是他的美男计有用,是夏梨刚睡醒又进入待机模式了。
他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她的背脊上,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收紧手臂的力道,把夏梨牢牢锁在怀里,侧过头贪婪呼吸她的香味。
夏梨靠在他的肩头,闻着熟悉的沐浴露香气,感觉神经松懈下来,下意识喃喃道:“好累……”
话刚脱口而出,脑海中仿佛有火花刺啦一下点燃,夏梨终于想起来她是因为谁才这么累的了。
而裴澈浑然不觉,他亲昵地蹭蹭夏梨的头,“怎么这么累呢?”
火势逐渐蔓延到胸口,夏梨在裴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推开他,啪地一下给了他一巴掌。
裴澈的脸被她扇着偏向一边,他猜想,夏梨大概是没打过人,力都使不对,该用掌心去掴他,可她太着急出这一掌,只是用指头擦过他的脸,顺带用她稍长的美甲刮了一下。
脸会在这一刻有点火辣,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那种热辣的感觉很快消失,只有时不时的刺痛在他脸上弹跳那么一下。
裴澈有点没过瘾,鼻尖嗅觉灵敏,手上涂了什么,这么香?
醒了就不好玩了,刚刚睡得迷迷糊糊栽进他怀里的时候多可爱。
夏梨已经下床站好,眉头皱在一起,今天发生过的事情在她脑海里越发清晰,在发现达菲熊被他塞在床底时的火气就在这一刻爆发。
她甩甩手,一拳就要打在裴澈脸上,裴澈练过拳击反应迅速,一掌握住她的小手,眉峰轻轻挑起,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消失,“不错的招式,就是慢了点。”
夏梨下床的时候没来得及穿鞋,或者说她压根没找到自己的鞋在哪,她想起来自己是在一楼书房睡着的,但是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醒来的时候在卧室床上。现在也没空管这个,她的目标是裴澈。
她抬起脚就踹在裴澈的肚子上,不是胃疼吗?疼死你。
裴澈对她没有防备,又或者说特意让给她一点施展拳脚的机会,这一脚着实挨了一下,但也没多痛,只是还是弯了下身子。
夏梨趁着他弯下身的这一秒,摆脱了他的手,实在气不过又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手心麻,夏梨顾不上手心的辣痛感,双手握拳,目标是裴澈的肚子。谁知道这么两拳下去裴澈的腹肌这么硬啊,她的手背都有点疼了,但至少气势上不能输吧,大不了再给他两巴掌好了。
裴澈猜到她要做什么,先绷着身子让了她两拳,两拳之后他一手握住她的一个拳头,都没用什么力气,分开她的手把她往前拉,再往腰后一收。夏梨整个人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她双膝跪在床沿,等同于虚空跨坐在他的身上,这样一来反而更让她生气了。
她想起以前,她从来没有打赢过裴澈,而裴澈常常是放水似的和她玩闹,任由她捶打,最后的结果虽然都是他认错,但自己输得也很窝囊。
而现在,因为裴澈将她的双手束缚在自己的腰后,两人的距离就更近了。
夏梨尝试着扭动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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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没挣脱。裴澈把她的手抓得很紧,她又不想贴上他,所有的着力点都集中在两个膝盖上,她太用力保持自己与裴澈之间的距离,两条腿在微微发颤。
裴澈注意到了她发颤的腿,他锁紧了眉头,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她今天去裴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忽然打人。
是单芳琪和她说了什么给她洗脑了,还是最后裴述和她说了什么让她产生动摇,她要和裴述在一起了?
该死,那个窃听器什么时候坏不好,偏偏在那个时候坏,他没听到夏梨的回答。
她不会真的要和裴述在一起了吧?
两人僵持不下,夏梨怒视着他,咬着牙说了三个字,“放开我。”
裴澈不能问她和裴述的事,只好问:“单芳琪欺负你了?”
“欺负我的只有你吧。”
夏梨一边回答一边扭动,手腕在他的手掌心里被抓得发烫。
裴澈似乎已经没有兴趣再陪她玩这种幼稚的小游戏了,他猝不及防又将夏梨的手往后猛地一拉。
夏梨毫无预兆地膝下一滑,重心跌落,整个人坐到他的怀里。
她的脸贴着裴澈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地,健康有力,他竟然真的没有死。
贴近的距离令裴澈感到安心,他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可抑制地烦躁起来,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
夏梨不想质问他达菲熊的事,这很像打情骂俏,她完全不想给他这种错误暗示。
她咬着下唇倔强不说话,每次惹到她都这样,就是瞪着你,好像一双眼睛就能把你瞪死。
裴澈觉得自己也可以假装早就到家,他试探性地问:“下午是裴述送你回来的?”
哦,原来他那时已经回来了。
夏梨反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你离他远一点,他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夏梨觉得裴家可能有什么基因缺陷或者家族传统,两兄弟相互诋毁对方,互相说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最喜欢看狗咬狗,所以很愿意煽风点火,把两人关系搅乱。更何况,裴澈又是她的谁,他管自己要和谁交往呢?
夏梨嗤笑一声,“我就喜欢坏种,我就要和不单纯的人一起玩,你管得着我?”
“我看你到了还一直不下车,你俩在车上说什么,要这么久时间?”
“我和他商量婚事呢你别管。”
“夏语灵。”裴澈忽然之间叫她的大名,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裴澈。”夏梨还给他同样的说话方式。
裴澈深吸一口气,“我没和你开玩笑,离他远一点。”
“谁和你开玩笑了,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裴澈胸膛剧烈起伏,夏梨抻着脖子离开他,看到他绷着的脸,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她却一点不怕他,怒意中反而生出一丝愉悦。
“你生气了。”她肯定地说:“你最好要气到发疯有还手的力气,因为我今晚一定要打死你。”
裴澈脑子灵光乍现,难以置信地问:“你刚刚是为了裴述打我?”
“我这是替天行道,像你这种人渣竟然也配活着!”
裴述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她动手打人,最好他们两人打架一起去死。
裴澈感到一阵抽恸,这下耐着心说:“好了,不要和我闹了,我知道你还在气我分手时没有挽留你,都是我的错。当时不是不想挽留,我有别的原因,之后会和你解释的。”
夏梨感到可笑,她从来都不需要他的挽留,她要分手就是真的要分手,她最多是觉得裴澈那天的冷漠把她衬得格外傻格外落魄。
“你想太多了,我没这意思。”
裴澈当即就想问她,那她为什么要给他设置灵堂,就连他都遗失的学生证上的照片,她又是哪里来的,还有来参加葬礼时穿得那么漂亮,还戴着他送给她的项链和珠宝,她明明都好好珍藏着却说不爱他。
但他没问,他清楚夏梨的脾气,如果他在这时戳穿她,她一定会炸毛。
裴澈坚信夏梨在和他赌气,于是妥协道:“好,你没这意思。但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我很讨厌他。”
“你讨厌他关我什么事啊?现在我要和他一起讨厌你!”
裴澈不知道自己是丧失了哪一部分能力,怎么会哄不好怀里的人。明明是想把人哄好的,却又有点贪恋此刻和她贴得这么近的时刻,想着如果哄不好就这么把她锁着也不错。
裴澈定了定神,结合自己的分析结果,确认了夏梨是在和自己置气这个事实,再回头看夏梨刚刚说的那些话,他更加确定夏梨说的是气话无疑。
他似乎没有把夏梨说的话放在心上,又恢复到从前游刃有余的状态,“哦?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果然和记忆里一样讨人厌,夏梨只恨现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力气将他掰倒在地。
她还没有问为什么,只感觉手腕处的力气一松,接着一紧,裴澈用一只手把她的两只手手腕都抓住了。
很快,她的腰间多了一只手的温度。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只能撬他墙角了。”
8. Chapter.8
裴澈单手抓住她的力度很大,是为了防止她挣脱逃跑。
夏梨手腕处的痛感渐渐加深,她越发觉得手痒,又想给他一巴掌了。他这是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叫做他要撬裴述的墙角。
两兄弟撬来撬去的有意思吗?她同意了吗?
她没有办法动弹,暂时忽略腰上那只还没有任何动作的手,闭眼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是撬墙角的问题吗?当初提分手的人是我,是我不要你了,你先搞清楚这件事。”
话题又绕回来,裴澈原先觉得裴述在这场感情里并不是什么威胁,依据是夏梨从前就对裴述没有什么好脸色,他深知夏梨并不喜欢裴述。
但现在情况又有一点不太一样,毕竟他对外来说已经死亡了。而且夏梨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挑唆,现在嘴硬得不行,就是要故意气他。
裴澈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回家后她没来得及卸妆,唇釉的颜色已经有点淡了,丝绒的质地,浅浅覆在她的唇上,像是两片刚盛开的粉嫩花瓣。
嘴巴有点痒。
裴澈是尝过的,一开始触碰到的时候是丝滑的,过一会儿嘴唇会湿润。唇釉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气,会一直缭绕在他的鼻尖勾着他不停索取。
裴澈的眼神让夏梨感到心慌,就好像她是他的食物……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让你放开!”
夏梨一个人输出得口干舌燥,他却好像压根没有听自己说话。
她以前以为自己很懂这个男朋友,后来才发现,她太自以为是了,裴澈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她打心底来说是害怕裴澈的。她越害怕越是喜欢装作若无其事,大声说话来给自己壮胆。
很巧,裴澈和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很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大声的遮掩,实则将自己暴露无疑。
裴澈不由得好心情地勾起嘴角,视线在她脸上逡巡,最后还是生生压下去那股渴望。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微不可查的信任会在今晚消失殆尽。
“我让你放开,你是听不懂吗?”
她看起来凶巴巴的,眼睛瞪得很大,面颊染上一层生动的粉色。
裴澈心下一动,慢慢松了些力道,夏梨立刻就从他的手掌心里钻出来。
手心里此刻空空的,裴澈感到有那么一点点落寞。但还没有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只见夏梨飞速站好,一条腿抬起直冲他的下三路而来。
一声闷哼从裴澈的喉咙中传出。
夏梨冷漠地看着裴澈痛苦地倒在床上,甩甩手腕,揉了揉,她早说了别惹她。
夏梨往后退了两步,从墙角拿来高尔夫球杆,正襟危坐到沙发上。这球杆是她刚搬来就放在这里的,她以前就有这种防范意识,就算现在住到这种安保很严密的高档别墅区也没有改掉。
她胸膛起伏,感觉呼吸不畅,裴澈好像就是专门来给她添堵的。
裴澈大概是缓和了一些,他沉默地坐起来,背对着夏梨,可能在做一些心里建设。
夏梨一点面子没给他留,看到他要站起来了还大声道:“你给我把衣服穿上,像什么样子。”
裴澈身形一顿,站起来后径直走向了他的杂物间。
过去时要经过夏梨身边,那么宽敞一条路不走,非要擦着她的身边走,他像是故意的,夏梨握紧了手中的球杆。
过了会儿,裴澈从房间里出来了,穿了一套丝质睡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现在已经和夏梨同居在这里住下了。
夏梨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没穿衣服。她的意思是她眼睛看到了他没穿衣服,但是脑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穿上衣服有了对比后才反应过来。
这是从前长期以往熟悉彼此的证据。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本来就只是为了肉.体上的各取所需,从来也没有什么灵魂上的共鸣。所以她刚刚看到他光着的时候竟然也没有觉得奇怪。
夏梨警惕地看着他,在他还没有坐下的时候就开口赶客:“我已经按你说的帮了你,也不需要你还我钱,你可以走了。”
夏梨决定好了,让裴澈长久以往住在她这里不是个事,她必须要早点把他给打发走,再找家媒体把这事爆料了,这件事不能拖。
裴澈坐下后只是一味地开箱子,听到她这句话后看了她一眼,随后把打开的箱子推过来。
夏梨目瞪口呆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的金钱来源是这样的。从前每个月的零花钱是一百万,自从那件事之后她的零花钱被缩减到五十万每月。
除了这些,她手头股份一类的,还有专门的经理人帮她理财,她一直都有稳定进账。
可事实上,她从未见过这些金钱的实体。集团内财务给她转零花钱走的是账户,经理人为她理财走的也是银行账户,她一开始会被那些零所惊叹,次数多了她已经对这些数字无感,就像是一串虚拟的数字罢了。
裴澈推过来的箱子里,一半是美元,一半是金条,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被那些黄金给照黄了。
她微张着嘴,缓慢抬起头,最后才舍得把眼珠从黄金上离开,看向裴澈。
“你什么意思?”
她说话还是很不客气,就算现在已经被这些金钱所蛊惑,也要表现得从容,何况她又不是没钱,她只是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裴澈说:“给你的,泡面钱还有房租。”
夏梨一时半会儿没有动,疑惑地看着裴澈,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裴澈了。
假死已经足够令人震惊,她今天去了一趟裴家,瞎猜一些理由大概率也可以对得上。她以为他是狼狈出逃,过着隐蔽的逃亡生活,朝不保夕,这顿吃了没下顿,穷困潦倒。
结果现在随手推了一个箱子给她,里面装的除了黄澄澄的金子还有美元。
他到底在干什么。
裴澈看见她沉默,猜她大概是嫌钱少。也是,他今天的确比较匆忙,现在手上的流动资金不太多,她看不上也正常。
裴澈:“嫌钱少啊?这是定金,等我离开的时候会付全款。”
夏梨一开始收留他的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的恐惧,她不知道裴澈要做什么,所以暂时选择妥协;另外一部分原因在于,她想亲眼看着他穷困潦倒又落魄,必要时刻不介意自己给他一刀。可现在她才发现,他的日子可能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苦。
怎么说呢,心里有点发堵。
夏梨觉得他在给自己惹麻烦,想赶紧把他的事情做个了结。但转念又想起夏语筠说的那些话,她叹口气,好吧,至少在寿宴之前,不要再自找麻烦了。
只要她揭发裴澈假死的消息,她就是振翅的蝴蝶,必然给海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自己家,更麻烦了。
夏梨叹口气,更加讨厌裴澈了,老给她增加没有必要的工作量,惹来一堆麻烦。
夏梨又看了眼箱子里的黄金,好吧,没有必要和钱过不去。
她“啪”一声将箱子合上,定定看着裴澈道:“的确有点少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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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你不会给我耍什么阴招,到时候回头告我敲诈勒索你吧?”
裴澈将早就已经写好的自愿赠与书拿给她,“都写好了,具有法律效益。”
夏梨不知道他都已经死了,那里来的法律效益。她没有夏语筠那样的头脑,毕竟夏语筠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见惯了商场这些尔虞我诈,她本人更是金融和法律双修。
夏梨扶额,她根本算不过裴澈,不然之前也不会栽了。
她不信任裴澈。
夏梨把箱子推回去,“我不要。谁知道你在这藏着什么陷阱,到时候给我打个措手不及,我根本无力招架。我实话和你说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收,你住在这里的几天,我就当做善事积德了,你尽快想办法从我这里搬出去。”
小财迷不迷财了,这对裴澈来说不是件好事。他转着自己中指上的戒指,看着她十指空空的手指,心渐渐发沉。
两人各怀心思静默了好一阵后,夏梨先打破这份宁静。
“我饿了,先下楼吃饭,你还有事吗?”
裴澈冲她温和一笑,“没有。”
夏梨是光着脚的,她猜想可能是陈阿姨把她抱上来的,所以拖鞋应该还在一楼书房。正要赤脚出去,裴澈说:“你的鞋在床那边。”
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夏梨走到那边一看,鞋子果然在。
她一回头,裴澈耸耸肩说:“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它就在那儿躺着了。”
夏梨穿上拖鞋三两步出房间下楼去。
陈阿姨大概是留心着夏梨的动静,听见她下楼连忙出来。厨房一直煨着她的晚餐,陈阿姨把菜一一端出来。
夏梨向她道谢,说麻烦她把自己抱上楼了。
陈阿姨虽然年纪大了,但据陈阿姨自述,她曾经是运动员,只不过在训练营里受了伤,也因为这个伤错过了比赛。她退役后在俱乐部里任职过一段时间,但毕竟受过伤,最后还是退下来,经人介绍才来到夏家做保姆。
现在她依旧保持着锻炼的习惯,做起事来脚下生风,夏梨丝毫不怀疑陈阿姨有把成年人体重的自己抱上楼的能力。
陈阿姨面带微笑,告诉她不用客气,就是看她缩着睡觉难受才把她抱回了房间。
夏梨不疑有他,开始慢条斯理享受迟来的晚餐。
“阿姨,你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陈阿姨摇头,“没有啊,是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吗?要不要我和董事长说要她再派点保镖过来。”
“不用。”夏梨摇头,“没什么事,我随便问问,您去忙吧。”
晚饭过后,夏梨去了家里的监控室。她不喜欢在房间里安监控的感觉,总感觉时时刻刻被人监视。但房子外围是装了的,夏梨要看看,裴澈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监控室里有保镖,是爸爸给她安排的,说是为了保护夏梨的安全。但夏梨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仅剩的一个保镖被她打发到监控室看家。
“大小姐。”保镖站起来,暗自揣测,大小姐从不来这里,不知道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夏梨想了想裴澈过来的时间段,要他把那些时间的监控全都调出来,她要看。
阿杨听她的要求,将监控全都调出来。
夏梨双手抱臂站着,每一个片段都仔仔细细看了,最后干笑一声。
太离奇了,难不成他是真的死了,现在住在她家的是幽灵?监控竟然什么都没有拍到。
9. Chapter.9(大修)
夏梨回到房间的时候,裴澈正戴着耳机听着什么,一只手放在膝头,用指尖轻轻敲打,他盯着地板,脸上晦暗不明,只有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夏梨以为他在听歌,也不知道听的什么,装得还有点高深莫测的,夏梨现在看他这么拽的样子就有点不爽。
这四个月以来,往常夏梨只要吃过晚餐就一定会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开始查找诅咒裴澈的方法,帖子都已经被她翻遍了,很多内容她都烂熟于心,她还是干劲十足。
但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了,裴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这一时间的转变让她感到很不习惯。她想到监控查不到裴澈,觉得奇怪,忽然直直朝裴澈走去,张开手掌贴着他的心口静静感受了一下。
裴澈的心脏在她的手掌之下跳动着,一开始是很正常的跳动速度,咚——咚——咚——
夏梨放在上面感受了两秒,忽然之间他的心跳加快,手掌下的频率变成咚咚咚咚。
这把夏梨吓了一大跳,她以为他的心脏要爆炸了。她猛地缩回手贴在自己心口谨慎地看着他。
裴澈耳廓浮现些不自然的红,他带着好奇的眼光看着夏梨,不知道夏梨这是在做什么。
夏梨瞪回去,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我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活着而已。”
她嘀嘀咕咕走到电脑桌旁,搬起笔电放在自己的腿上,整个人窝进沙发里。
她解开自己的电脑锁屏,先前的网页页面没有关闭,现在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电子屏幕上那些诅咒的字眼此刻好像长了嘴,露出邪恶的微笑,在看她的笑话。
夏梨忽然感觉胸闷气短,气不打一处来,把网页统统关闭后直接合上电脑。
裴澈看出来她不高兴,摘下耳机问她:“想不想看个好玩的?”
他靠坐着,看起来很懒散,戾气竟然比穿西装的时候消了一大半。身上的丝质睡衣贴合他的动作,隐约可见他姣好身材。
夏梨双手放在笔电上,皱眉看着他,“干嘛?”
“你就说想不想。”
夏梨撇撇嘴,“你要坑我吗?”
裴澈笑了,“我不会坑你,我现在有把柄在你手上还住在你家呢,我总不能把自己的后路全断了吧。”
夏梨想想也是,点头说:“那要看什么?”
“走,换衣服出去。”
夏梨来兴趣了,这还是裴澈“死”后她第一次跟着裴澈出门,这样她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裴澈可以在她家来无影去无踪了。
她稍作思考后把电脑放在一旁,站起来往衣帽间走,“我去换一身衣服,你在这里等我。”
夏梨迅速到衣帽间换下今天出门穿的裙子,换了一身普通的T恤和短裤的装扮,还戴了一顶帽子。
出来后看到裴澈也换了身衣服,他穿一件黑色T恤和工装裤,头上戴了一顶和夏梨同品牌的帽子,只是他的是黑色,夏梨的是卡其色。
夏梨看到他的帽子时,神色微怔,很快恢复正常。
“我好了,走吧。”
裴澈神秘兮兮说:“你先走,我们在前面的锦鲤池集合。”
“我要和你一起,我倒要看看你在搞什么鬼,要怎么出门。”夏梨坚决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她一定要知道他是怎么出入的。
裴澈漫不经心笑了笑,“那行吧。”
夏梨一掌拍在他背上,“少给我嬉皮笑脸的。”
裴澈嘴角勾着浅笑,等她换好鞋,跟着他一起走到卧室外的走廊上。
家里只住了夏梨,平时除了陈阿姨还有别的家政阿姨会上门来,但是她们晚上不会在这里留宿,以到了晚上,整座别墅都很安静。
裴澈走在前面,夏梨跟在他的身后。本来她没觉得有什么,这毕竟是她自己家,但是裴澈走路轻手轻脚像做贼,她也莫名其妙跟着轻手轻脚起来。
两人一直走到走廊的拐角处,把这里的窗户从里面打开。
裴澈推开窗户,双手一撑,顺利翻过窗台,人在外面站定一刻忽然纵身一跃。
夏梨心口猛跳,忙趴到窗户上看,看到他稳稳站在楼下的草坪,抬起帽檐看她,轻声说:“快下来。”
夜里虫鸣不歇,花园的路灯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帽檐下的眉眼深邃,唇边还带着不羁的笑,他双手拢在唇边,十分少年气的模样。
他身手敏捷,夏梨可没有他这么敏捷。
她看了一下二层楼高的距离,窗外仅有的可以落脚的便是一条约摸两厘米宽的欧式花纹,而且角度圆润,并不适合长时间站立。
她露了怯,早知道不跟着裴澈乱来了,他都能假死,只是跳个楼对他来说又有什么难的。
裴澈往树影处避了避,小声喊:“不高,我接着你。”
夏梨犹犹豫豫,最后一咬牙撑着窗户坐在上面,怎么都不敢跳。
“别怕,我在下面接着你,不会让你受伤的。”
裴澈还在下面继续鼓励她。
“要不我不去了吧,你自己去好了,我害怕。”夏梨抱着透明的窗户快要哭了。
裴澈被她的动作逗笑,但很快又收敛起笑意,“好吧,那我自己去了。”
“别!”夏梨叫住即将转身离开的裴澈,“我跳,但我要做一个心理准备。”
裴澈双手举起来,“行,你做吧,我接着。”
夏梨深呼吸几口气,心里把裴澈给骂得狗血淋头,准备跳之前叮嘱裴澈,“那你一定要接住我啊。”
裴澈点头,“放心吧,我死都不会让你死。”
夏梨双眼一闭,往下一跳,很快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裴澈满怀都是夏梨的香气,他的嘴唇贴着夏梨的耳廓,轻声道:“没事了,我接住你了。”
夏梨心跳得很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和他贴得很近很近,近得像是从前的拥抱。
她双脚落地,离开裴澈,心有余悸,“接下来呢,不会又要翻墙吧?”
裴澈冲她笑了一下。
十分钟后,夏梨看着裴澈从她家后院长满了青苔和爬山虎的高围墙轻而易举地翻出去后,选择打开后院的门走出去。
夏梨看着自家的院墙,重新思索了一下自家的安保漏洞。
她看着裴澈轻松的样子,怪不得他来去自如,走的都是什么破路。
夏梨住的这个别墅区环境很好,就在山脚下,到了晚上人少,路灯幽幽照着看不到尽头的大道,显得诡异。
现在两人站在较为僻静的小路上,夏梨没好气地问他:“接下来呢?”
“别着急。”裴澈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好,带着她往小路的深处走,没多久走到一座别墅外,那里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大众。那辆车普通到开出去都不会有人注意。
夏梨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家人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房子很脏,也没有人维护,院子里的杂草长得很高。裴澈把车停在他家后方压根不会有人怀疑,因为他这台车同样很脏。
“委屈你跟我坐这车了。”裴澈拿出钥匙解锁车辆,为她拉开了车门。
夏梨站在原地犹豫着:“你到底在做什么?”
到目前为止,裴澈这人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大了,夏梨很疑惑,疑惑到都不太敢坐上他的车。
裴澈没有关上副驾的门,走到另一侧打开主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探出个头来,“决定权在你,不过你要上来的话就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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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好多蚊子,等会儿你被咬可别怪我。”
夏梨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车门关上,车灯打开,照亮前方僻静的路,慢慢开了出去。
夏梨懒得问他更多的事情,看着窗外闷着不说话。
蚊子果然跟着上了车,在夏梨的耳边嗡嗡叫,夏梨正是郁结烦躁的时候,一巴掌上去,蚊子安详地死在她的手心,一滩血沾了她满手。
裴澈默契地从储物盒里拿出纸巾和驱蚊水递给她。
夏梨接过,把手心擦干净,不自觉抠了抠自己的手臂,好大一个蚊子包,痒得她不行。
她把驱蚊水喷在自己的手臂上,忽然觉得全身都痒。
她到处抠抠,在手上和腿上抓出几条粉色的长痕,在她雪白的肌肤对比下特别显眼。
“裴澈你好烦,都要痒死我了。”
裴澈开着车,轻笑道:“是你自己半天不上车的,这也能怪我。”
“要不是你要带我出来,我会出来吗?要不是你要假死,我现在会这么惨吗?要不是当初和你在一起……”
“要不是当初和我在一起,怎么了?”
夏梨抿着唇不说话了,把驱蚊水和纸巾往他腿上一扔,双手抱臂看着窗外,时不时要拍一拍腿,抠一抠手臂。
一瓶驱蚊水,一包抽纸巾稳稳躺在裴澈两条腿中间,沾着蚊子血的纸团在他的左侧大腿上,晃晃荡荡的就是不落到地上。
他有洁癖,讨厌昆虫尸体,更别提这样被打死的还包裹着血迹的蚊子。但他却任由这纸团搁在他的大腿上。明明只要他晃一晃腿,纸团就会轻而易举地掉下去,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车子很快开出别墅区,夏梨判断了一下方位,发现是在往城西郊开。
遇到红灯的时候,裴澈终于有时间清理自己腿上的物品,他把它们都放到储物盒最上层,纸团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夏梨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被蚊子咬出来的包还在身上,又红又肿,奇痒无比。这种黑白相间的蚊子咬人最毒辣了,她现在被这蚊子包弄得很烦。
很快车子重新启动,在霓虹的城市里弯弯绕绕,二十五分钟后,抵达了目的地——城西郊的tender咖啡店。
夏梨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之前夏梨在家里公司实习的时候来过这边的园区学习过一段时间,tender在那段时间成了她的常驻地,裴澈也总是莫名其妙来这里,明明他不顺路。
车子停在了路边车与车中间,车内也没开灯,正好起到了一个隐蔽的效果。
很快夏梨发现了不对劲,围绕着tender咖啡厅方圆一百米内的垃圾桶都有人在翻动,还有人在碎碎念做法,甚至撒纸铜钱。
她愣了愣,想到今天下午去见单芳琪的时候的对话,原来她还真的来翻垃圾桶做法了?
四个多月前的垃圾早就没了吧,更何况她压根就没扔东西进来,也不知道单芳琪是怎么想的。
夏梨回头看裴澈,他懒懒撑着下巴,和夏梨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猜中她想要问什么,开口道:“就是在给我做法。”
“也太离谱了……”夏梨暗叹。
“还有更离谱的,你想看看吗?”
车内没开灯,裴澈漆黑的眼珠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将夏梨的好奇全部吸纳进去。
三十分钟后,海城最大的垃圾场,裴澈将车停在偏僻小巷外,牵着夏梨的手一头扎入小巷内,爬上了一栋旧楼的天台。
这里的居民就住在垃圾场旁边不远处,夏梨站在天台之上,周围的空气隐隐漂浮一股恶臭味,借着垃圾场的大灯,夏梨看到堆积如山的垃圾场上,此刻人影绰绰,游走于每一座垃圾山之上。
10. Chapter.10(大修)
这很恐怖。
夏梨只在电视剧里,警察找碎尸或者作案工具时来到垃圾场翻找时看过。
眼前的场景真的过于滑稽了。
夏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午她的随口一说,单芳琪竟然真的派人来翻垃圾场了?或许也在调当时的监控。
这简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一家人怎么会相处成这样……
夏梨看向裴澈,他面向垃圾场,口罩还在脸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帽檐下的那双眼平静望向前方。
他及时捕捉到夏梨的目光,这时转过头来。
夏梨看到他的眼里平静如水,黑曜色的瞳孔好像将所有的一切都吸纳进去,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天台处因水管泄露而堆积的小水坑。
裴澈一把拉住她的手,将人带进自己怀里。
“后面有水,别踩进去了,很脏。”
夏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水坑面积还不小,溅起来的水肯定会打湿她的脚腕。她心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开口问道:“是因为我下午和阿姨的对话才这样的吗?”
裴澈清楚地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但是这会儿装傻道:“你说了什么?”
“我就说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都还回来了,我给扔了,她是不是以为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裴澈的眼睛里装着笑意,“哇,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女朋友。”
夏梨皱着眉纠正:“前女友。”
“总之你猜对了。”裴澈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啊……接下来不好办了。”
夏梨:“什么?”
“她找不到想要的东西肯定会一直来找你的。”
夏梨被他这句话恐吓到了,“她、她找我干嘛?”
“找你要东西呗。”
“我下午那是骗她的。”
裴澈解开口罩,脸上带着浅笑,和从前一样贱兮兮,“你觉得她会信你吗?她肯定觉得你是在故意耍她,你满嘴跑火车,没有一句实话,最后说不定把你绑了就为套出你嘴里的实话。”
“裴澈!”夏梨心里一慌,当即喊出他的名字,“你不要吓我。”
她胆子又没有很大,她看起来胆子大那都是装的。
裴澈不动声色收起笑意严肃道:“我没有吓你,我认真的。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你得多和我待在一起,不要单独再和她待在一起了。”
夏梨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好一阵后脸越来越红,激动地说:“你这个扫把星,你把我骗了,还让我去你家哭丧为你做事,现在好了,我也被绑死了,她要报复我了。”
夏梨没好气地推开他,双手抱臂和裴澈拉开一个人的距离。
她想明白了,如果说单芳琪先前还不太相信她,今天夏梨去她那里哭丧,还骗她说自己把裴澈还回来的东西都扔了,按照裴澈的说法,单芳琪大概会以为裴澈把某个重要的东西给了她,单芳琪是为了得到那个东西今晚才这样大费周章。
等过几天她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后,就会自动把夏梨归为裴澈一类,认为夏梨是为了帮裴澈说话打掩护。
夏梨哀叹,她真是被裴澈害惨了,这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裴澈悄悄往她那边移动两步,安慰她道:“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你放心做自己的事,我会在你身后保护你。”
并不太想理他,夏梨觉得真有什么问题估计他跑得比谁都快。
念头刚起,夏梨的手机忽然之间在裤子口袋中震动。她把手机拿出来,看着来电显示上的人名就想把裴澈从楼上推下去。
她把手机递到裴澈面前,两只眼睛盛着怒意。
裴澈早就看到她的来电显示了,原本对夏梨说话的时候眼睛里还闪着光,这会儿已经尽数熄灭。
“不用接。”他说:“她的电话你以后都不用接。”
“你说得倒是轻巧,”夏梨握着还在震动的手机说:“反正又不是给你打电话,又不是报复你。”
夏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脾气,全然忘记现在单芳琪做的这些举动其实就是在针对裴澈。
“接了会惹麻烦,不要接。”裴澈看着垃圾场如鬼魅的人影,喃喃道:“我会很快束这一切,让你平安无事。”
夏梨锁着眉,觉得事情并不如他所说的这么简单。他自己都是个死亡的身份了还说什么结束,他拿什么结束。
但她确实不想接单芳琪的电话,现在才九点,她装睡得了。
待电话挂断,夏梨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刚调好,电话再次打进来,锲而不舍似的,令夏梨感到心烦。
“走不走,没什么可看的了。”夏梨手里还握着闪烁着屏幕的手机。
裴澈看了眼她因来电常亮的手机,点了点头,本来带她出来就是来看个热闹的,现在看完了自然要回家。
两人从脱落墙皮的旧居民楼出来,踩在小巷里潮湿的石板路上,一路无言。
夏梨走在前面,裴澈双手插兜走在后面。两个人都面色沉郁,各怀心思。
上车后,夏梨又给手和脚喷了点驱蚊水,刚刚在天台她被裴澈弄得有点烦,现在上了车她才后知后觉手和脚都很痒。
尽管上楼时裴澈专门给她喷过驱蚊水,但她还是被咬了几口。
裴澈拉住她的手臂,凑近仔细看了看,“怎么被咬成这样。”
夏梨说:“还不都是你非要来这里看捡垃圾,要不是你我会被咬成这样吗?”
短短两天,夏梨除了在葬礼上因为害怕裴澈对他的态度还算好以外,这几天说话不是夹枪带棒就是喷着火。
裴澈倒是没对她的埋怨反驳,竟然低头认错:
“那是我的错。我请你吃烧烤怎么样?”
夏梨喜欢吃路边摊,夜晚的烧烤摊是她的最爱,之前和裴澈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有办法给她带点宵夜来。
但看他戴着口罩,没好气地说:“你都这样了还请我吃什么烧烤,等会儿被单芳琪抓了还连累我。”
“那你想不想吃?”
夏梨摸了摸肚子,她晚饭吃得不多,刚刚这么跑上跑下,吃的东西早就已经都消耗光了。
她想吃,但不想对裴澈说自己想吃。
“不想,回去吧,我想洗澡。”
她看了眼手机,单芳琪没再锲而不舍打电话来了。
“好。”
裴澈开着车离开垃圾场区域,往热闹的城市里开。
夏梨歪着脑袋看外面,她心里乱得很,想东想西的,心里五味杂陈,总感觉不是滋味,具体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上来。
但她知道是今晚跟着裴澈来看垃圾场之后才开始的,这种情绪攀附着她的心脏,时不时释放一点毒液,让她心里难受得紧。
没多久车子停在路边。
夏梨看着静止不动的街景回头看裴澈,他正在解安全带,马路对面是人流量十分可观的夜市摊。
“你干嘛?”
“请你吃烧烤。”说完他就推门下了车。
夏梨看着他毅然决绝给自己买烧烤的背影,暗骂这人真是嫌命长,这要是被单芳琪知道了,说不定马上就杀到她家里来了,等会儿她又要被奶奶骂。
裴澈过马路进入夜市摊后夏梨就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她在车上玩了会儿手机,漫无目的地在各个app上浏览了一会儿,视线又往窗外飘,没看到裴澈。
这个动作反复好几次之后,她终于看到了裴澈。
他从热闹的街头走过来,身后是灯光如织的繁华夜市摊。戴着帽子和口罩,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大概真的认不出来他是谁。
等他走近了要上车了,夏梨收回目光,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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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
车门打开,烤串的孜然香味瞬间扑鼻而来,夏梨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给你买的,还买了奶茶。”他提着两个袋子往她面前递。
夏梨冷眼瞥向袋子,“我没说我要吃。”
裴澈“哦”了一声,慢条斯理从里面拿出一串烤鱿鱼,“那太可惜了,我还特意让老板少放点辣椒呢。”
他拿着烤鱿鱼在她面前晃了晃,“真不吃?”
夏梨不看他,把手机放下,“还走不走了,我想回家。”
“那只能拿去扔了,我下车一趟。”
夏梨看到他真的把鱿鱼放回去,修长的手指开始给塑料袋打结。
“浪费。”夏梨夺下他手中的烧烤。
手心空空,裴澈唇边挂着浅笑,一言不发,默默发动引擎。
夏梨在车上吃烤串,裴澈开着车重新回到别墅区,车子又按照原路返回,停在那栋已经荒废的别墅楼外一角。
下车扔过垃圾,夏梨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果茶,裴澈则跟在她的身后。
进了后院,没走两步忽然听到前院有两个女人在说话,声音不大,但仔细听能辨认清楚有一方说话的是陈阿姨。
夏梨害怕又是家里来了人,率先躲在后院小楼旁等着。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陈阿姨的衣边和裤腿,另外一个人不知道是谁。
裴澈也跟在她的身后躲在一旁。夏梨还没辨认出来另外一个人是谁,裴澈率先说道:“单芳琪来了。”
夏梨手一抖,果茶差点没抓稳掉在地上。她仔细一听,果然是单芳琪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甜腻,其实很有特点。
两人静静在这里等了好久,直到那边的交谈结束,有人走远上车,车子的远光灯打开,驶离这里。
夏梨下意识觉得手机里应该会有短信,于是拿出手机查看,屏幕上赫然一条消息——小梨,阿姨担心你状态不好来看看你,你家保姆说你已经睡下了,阿姨下次再来看你啊,你要是不开心就来阿姨这里玩,阿姨陪陪你。
陈阿姨真的对夏梨特别好,这已经不知道是她多少次为夏梨打掩护了。夏梨心里涌上一阵暖流。
她把手机给裴澈看,问他怎么办。
裴澈说:“不用理她。”
“你当初让我去招惹她,现在又让我不用理她,你是精神分裂还是智障啊?”
裴澈被没忍住一笑,“好了,我错了。你不是怕她吗,怕她就不用理她,我会给你处理好的。”
夏梨有些烦闷,手里的果茶也不想喝了,往他手心里一塞,直接走了。
裴澈站在原地把她剩下的果茶对着吸管喝完,手指抓着杯口往楼内走。他没有像夏梨一样正大光明地走正门,在花园里绕了几个地点才爬进楼,又在里面绕了些远路才回到夏梨的房间。
这时夏梨正在浴室洗澡。
裴澈不由在想,她的接受能力还是挺快的,昨天还对他要打要杀的,今天就放松到连卧室门都不反锁就进去洗澡。
他进门后把房间门反锁上,接来一杯水喝,用的是夏梨给他拿的杯子,和她的杯子放在一起。
裴澈喝完水,坐在沙发上,脑海里过了一遍今晚发生的事情。这是他的个人习惯,发生了重要的事情会在心里过一遍。
然而今晚才开始复盘没多久,他睁开眼睛,一只手伸到口袋里拿出那团纸团。
纸团被夏梨随手捏成一个团,不规则的圆形。裴澈握了握这个纸团,慢慢展开,黑色的已经糊成一团的蚊子尸体,身下是一块小小的血泊,红与黑的混合物污染了白色的纸张,蚊子腿散落在别处,被已经干涸的血迹粘黏住。
裴澈觉得刺目,忽地一手将纸团重新捏紧,手背上的青筋显露,他将纸团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抬手一掷,纸团正正好落在中间,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11. Chapter.11(大修)
夏梨洗完澡出来,看到裴澈阖着眼在沙发上睡着,还是他昨天坐的那个沙发。
他昨晚好像因为胃痛在这个沙发上睡了一整晚。不知道他这么高的个子是怎么在这个单人沙发上睡下去的,可能就这么仰面睡的?
不知怎么的,刚刚在车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次升起来。今天下午和晚上看到的场景都不免让夏梨觉得难过,她其实从来不知道裴澈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就没有对对方的家庭背景刨根问底过,也是到了假期回国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回海城。
可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夏梨没法不串联起来,很快就能联想到裴澈在裴家从前过的什么日子。
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些可怜裴澈的时候,夏梨迅速掐断了这样的想法。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走过去毫不客气把裴澈推醒。
裴澈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双眸像是含情一般,嗓音也带着还没睡醒的苏哑:“怎么了?”
夏梨不得不承认裴澈还是有两分姿色,当初她就是看上了裴澈这张脸才会去追他的,他现在这种眼神让她心神荡漾。
她语气忽然变得很凶:“去洗澡,换一身衣服,别穿着脏衣服睡在我沙发上。”
裴澈说好,去自己的“房间”把睡衣拿上,再次进浴室冲了个澡。
他洗完澡出来后,正巧看到旁边的脏衣篮里放着夏梨的衣服。是今晚穿的那一套,从里到外,她全都脱下来扔到脏衣篮里了。
最贴身的那一套不是固定的一套,上面是一件浅灰色的带着蕾丝花边的薄款内衣,下面那条是一条普通的纯白内裤。
裴澈对镜刷牙,视线却总是忍不住往脏衣篮里飘,混乱堆叠在一起的衣服好像有着致命的魅惑力,他承认自己俗气地产生了阵阵燥热。
裴澈勉强挪开视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睡衣的纽扣在他的锁骨之下,如果挑挑角度的话还是能看到里面的光景,但是也太需要角度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把扣子解开一颗,这下能看到蓬勃的富有生命力的肌肉了。裴澈又撩起自己的下衣摆,腹肌很完美,他这段时间忙着各式各样的琐事,疏于锻炼,但现在看来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他对自己的身体算是比较满意的,以前满意是因为这具得到充分锻炼的身体使他体魄强健,不易生病。后来发现夏梨喜欢,他又给自己的身体发掘出了不同的用处。
他原本以为今天只穿一条浴巾可以吸引到夏梨,没想到夏梨竟然会不为所动。
裴澈机械动作地刷着牙,想不通其中缘由,只能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漱完口后蹲下身拿起夏梨的那条内裤。
他的手很大,内裤在他的手上就是一团很小的布,如果他把这东西揉成一团放进自己的口袋也没人会发现。裴澈专注看着这块布料,这才发现这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内裤其实大有乾坤,两侧只有细细的带子,而背面靠近腰的地方还有一处镂空。
裴澈口干舌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现从前的很多碎片场景,燥热的血液就此上涌,和浴室里潮闷的空气纠缠不开。
裴澈深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抬起手上的这块布料,再次定睛看了几秒后,将它放到水龙头下开始手搓冲洗。
夏梨已经护完肤,拿着手机一集电视剧都快要看完了,裴澈竟然还没有出来。她害怕他在自己家里做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赶忙暂停了电视剧去浴室找他。
就在浴室门口,夏梨刚准备抬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裴澈脸上带着红晕,左手一条内裤,右手一件内衣,两只手都湿哒哒的,夏梨瞬间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以前他也做过这种事,就在两人在一起没多久,那时候两人还只有三次,裴澈把她的内裤洗了,夏梨脸热得都能滴血。
哪有人这样的,脏脏的,他洗这东西干什么。
后来只要两人做过后,裴澈一定会给她洗内裤。
一开始夏梨十分抗拒,到后来拦不住这人非要洗,她也就慢慢释怀了。
但那是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在一起的时候是男女朋友,是现任,那他自愿洗,夏梨也就被动接受了。可现在两人都分手了啊,哪有分手的人还给前任洗内裤的,裴澈也真是不嫌臊得慌。
夏梨脑袋嗡嗡响,先眼疾手快把内衣裤从他手里抢回来。
“你干什么啊?”夏梨问:“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这样做…你这样做真的很变.态你知道吗?”
裴澈手里变得很空,他手劲大,洗完控制着力道拧,这会儿手掌里有一小滩水,水下只有他的掌心纹路。
“哦,习惯了。”他随夏梨拿走衣物,满不在意地返回浴室扯了张面巾纸擦干了水。
夏梨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也有些热。
“以后不要给我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们两个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
说完,夏梨拿起脏衣篮,下楼去了洗衣房。
她把内衣裤晾好,脏衣篮放到一边,又轻手轻脚上楼回房了。
裴澈在他的“房间”打电话,声音断断续续的,压得比较低。夏梨脸上的温度还没有降下来,就没再去找他,只是把灯关了开了盏床头灯开始看手机。
奶奶马上就要生日,明天她要和家里人去采茶,采好的茶再拿去炒,作为礼物送给奶奶。这是每年奶奶生日一成不变的习俗。目的是为了将夏家的子女们全都拉拢到一起,给大家一个聚会的由头,让子女这一辈更有凝聚力。
夏梨只跟着去采过两次茶,这次是第三次,说实话不是太想去。
大哥拉了一个群,在群里发通知,让大家明天一定记得按时来茶庄。
这个茶庄也是夏家的,夏家在那边有一栋宅子,前两次采茶后都会在那栋宅子里歇脚。那里的空气很清新,风景也很好,只不过夏梨总是觉得自己并不属于那里。
在群里回复完大哥的消息,夏梨就退出去准备把剩下的那点剧看完。这时手机来了个未知来电,夏梨顿住手指,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本地来电头脑一片空白。
夏梨立刻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跑到裴澈的房门口,把他的房门敲得震天响。
裴澈很快来开门,一只手还举着电话。
夏梨知道他在打电话便没说话,手机屏幕给裴澈看,她急急指着手机屏幕,满脸都在问他怎么办。
裴澈也没说话,弯着腰看了一眼,手指按住接听键,往旁边一滑,电话已经开始通话计时,夏梨当场石化。
她瞪着裴澈,僵硬地把手机贴到右耳边,“喂。”
和她面对面的裴澈:“喂。”
……
夏梨左耳是裴澈的声音,右耳还是裴澈的声音。
她抓住裴澈的手机往下压,看到了他手机屏幕上正在拨打的电话号码备注:梨梨
夏梨心脏怦怦跳,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在他的手机上点按红色的挂断键,她这边的电话也随之挂断。
裴澈笑着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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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新号码,存一下。”
她抬起手给裴澈用力一推,转身就走,往床上一扑,掀起被子将她整个人都盖住。
裴澈后知后觉想起来今晚的事,他觉得这事不严重不代表夏梨也会觉得轻松。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怕,每天怼天怼地的,其实胆子小得很。
夏梨在被子里窝着,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只有黑色的发梢从被子里钻出来,软乎乎地卷曲着。
裴澈走过去,把手放在被子外,隔着被子摸索,确定出她现在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蜷缩着后,手挪到肩膀的位置轻轻拍了拍,“我错了……”
夏梨没理他,裴澈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夏梨还是没动静。
“我学狗叫好不好?你以前不是喜欢听我学狗叫吗?我叫两声你听听看。”
夏梨依旧在被子里纹丝不动。
裴澈担心她在被子里闷坏了,“你要是不出来,我就钻进来了,我俩一起睡觉好了,我那儿正好睡得不舒服。”
见夏梨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裴澈说:“好,那我进来了。”
他掀起了被子的一角,夏梨忽然一把掀开被子,整个人坐起来,对他说:“滚!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她又重新躺下。
裴澈被她清香的杯子扇了满脸,脸上酥酥麻麻的好像还有被子在扫来扫去。
他勾起嘴角笑:“好的。”
夏梨今天回来睡了一下午到现在情绪波动根本就睡不着,缩在被子里很快就感觉呼吸不畅,她仔细听着被子外的动静,等彻底没声音后才小心翼翼从被子里钻出来。
屋子里留着她开的那盏床头灯,环视一周,裴澈还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只不过眼睛闭着,好像已经打定主意今晚继续在这里睡觉了。
“谁让你在这里睡觉的?”
裴澈缓慢睁开眼睛,看见夏梨坐在床上,起来得太快,头顶乱糟糟的,睡衣的领口也有点歪斜,可以清晰看到她一侧的锁骨。
“昨晚那是特例,你现在应该在你的房间里睡觉。”她有些不耐烦地说。
“那求求你让我在这里睡觉吧。”裴澈说:“那里真的没法睡觉,地上太硬了。”
夏梨下床,坐在他旁边,“你就应该赶紧离开我家,不要到处害人。明知道我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还往我这里钻……”
她对今晚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本来就不欢迎他来自己家,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更不能让他待在这里了。如果把他继续留在身边,她害怕自己哪天会因为他而莫名其妙死掉。
“我走了你怎么办?现在单芳琪已经盯上你了,你去哪里都有危险。”
“我有保镖,我觉得他比你靠谱。”
裴澈身体向前,双肘撑在膝盖上,丝毫没有因为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而生气,他语气轻缓说:“宝宝,你觉得我有没有保镖?”
夏梨眉心微皱,盯着他的脸,想起他那身手不错的贴身保镖,然而他还是“死”了。
倏然间,她又反应过来他刚刚叫自己什么,板起脸来,“你别瞎叫。”
他置若罔闻,又靠近她一点,声音放低,“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和你待在一起,万一单芳琪真对你做什么,你受不了了把我推出去就行。”
他猛然靠近,夏梨的视线不可自控地下移,看到了他睡衣领口下的紧实的胸肌。
她心头一跳,飘忽着视线往后靠到沙发上,有点恼,有点气,还有点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夏梨挥挥手。
12. Chapter.12(大修)
这一晚上的事情让夏梨不得不把裴澈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还保存了他的新号码。
新号码的备注是:陆师傅
裴澈知道她不备注自己的真名是为了保护自己和避嫌,但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姓陆。
“陆?为什么是姓陆?”
夏梨给手机锁屏,随口道:“随机的。”
她不需要向他解释自己的任何行为,她想怎么设置就怎么设置。
他莫名警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夏梨身边姓陆的朋友,却没有想起任何一位陆姓的人,可能就是随便取的吧,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搁置。
行吧,姓陆就姓陆,以后他就姓陆。
裴澈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他就这么坐着,两只手往下垂的时候,手背的青筋特别明显,胸前还在持续暴露中。
夏梨打完备注,默默收回自己不受控制的视线。
“我去睡觉了,你要是想在这里睡就在这里睡吧,感冒了别怪我。”
裴澈:“这样睡很难不感冒吧。”
夏梨看着他,觉得他实在是得寸进尺,把原本想要给他拿一床空调被的念头按下去,回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明天还有的忙,必须要早点睡了。
她重新上床,整理着自己的被子,满不在乎地说:“那是你自己的事,谁要你非要来找我,还给我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我看你睡衣扣子扣得这么低,感冒也是自找的。”
说完被子一盖,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头来。
说来也奇怪,夏梨还以为自己又要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结果一沾到枕头,她的意识就脱了线,沉沉睡过去。
裴澈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的那颗脑袋,嘴角提起来。
约摸过去了半个小时,床上的女人已经完全睡熟,呼吸变得比平时要重,也更加沉缓。裴澈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像昨晚一样爬上了床,熟悉的香气再次将他包围,他深深浅浅地呼吸着,理智已经掉线,他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向前靠近她一些,伸长手臂,穿过夏梨的脖颈,扣住她的半边肩膀,用巧力将她拥入怀里。
他在紧张,阒寂的夜里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隐藏在胸腔之下,宛如敲响一只巨鼓。
夏梨皱着眉头咕哝了两声,往他颈窝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继续睡过去。
裴澈呼吸轻缓,一只手绕着她的一撮发在指尖慢慢绕,最后也闭上眼睡过去。
·
夏梨昨晚睡得出奇的好。
手机闹钟响起后她睁开眼,从床上起来,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有过一个饱满而充足的睡眠之后,单芳琪那件事也没让她感到那么恐惧了。
她刚从床上坐起来,沙发上靠睡着的裴澈也慢悠悠睁开眼。
“今天起这么早。”他轻声说了一句,装作不知道她今天要去做什么。
她平时起得不算早,这几天的作息却很规律。
“对啊,”夏梨睡饱了心情好,对他说的话也多了一些。
“我今天要去采茶。哦对了,我这个周末都不回来,你在我这里自己要小心一点。”
裴澈看着她脚下生风去洗漱,他也跟过去一起洗漱。
“不回来?那你得和我密切联系,小心为上。”
关于夏家的事情他知道得不少,像这种采茶活动他曾经也听夏梨提起过,这才想起这两天就是夏老太太生日了。
夏梨挤上牙膏,随意点点头:“哦。”
他们共同占着一个洗漱池,夏梨却没有半点不适应,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她很快洗漱完毕去换衣服化妆,等一切都弄好后她看到裴澈站在窗前扭动手臂和脖子,好像昨晚没睡好似的。
她暗自嘲笑他活该,肯定是在沙发上睡觉睡落枕了。单人沙发那是睡觉的地方吗,明明有更好的去处不去,却非要在她的单人沙发上窝着,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出门前,夏梨横眉冷眼对他说:“你还是想个办法解决一下你的睡眠问题吧,老这样也不是个事。”
夏梨不管裴澈的三餐,把裴澈留在房里就下楼。
吃过早餐后,她坐车来到夏家的茶园。
车子从层峦叠嶂的茶山中穿行,停在一栋老宅外。
阿杨跟在夏梨的身后,到这种场合的时候他是要一起来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搭把手。
夏梨到的是最晚的,大哥夏闻铮已经到了,坐在堂屋的一侧,另一侧坐着夏语筠和夏时聿,两人正在笑着说什么,等夏梨一进门又不说了,含笑对夏梨点点头。
夏梨也朝他们笑回去,轻声喊了一声大哥。
夏闻铮原本在低头想事情,听到有人进门了,眸色一亮抬头看过来,见是夏梨眼眸里又闪过一丝失落。
夏闻铮:“你来了,一个人来的?”
夏梨微怔,又环视一圈堂屋的人员情况,唯独不见了大嫂,想必大哥是以为大嫂会和她一起进来。
她不知道大嫂会来,他们的兄妹群里没有加大嫂,昨晚大哥在群里发消息也没说大嫂会来。但看大哥的样子,大概就是在等大嫂。
夏梨在大哥身边坐下,“就我一个人,进来的时候没见到别人。”
夏闻铮低沉地“嗯”了一声,“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他一只手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初始的屏保壁纸,解锁划上去,随后又关上。
因着大哥此刻的沉闷,夏梨的晚到,对面的夏语筠和夏时聿也不再闲聊,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机。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夏闻铮忽然站起身,“走吧。”
夏时聿茫然站起身,“不等大嫂了?”
夏闻铮没回话,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剩下三人跟在后面一起出去了。
夏梨走在最后,她和大家不太熟,这种淡淡的相处模式显然比不上另外三人一同长大的情分,所以她心甘情愿走在最后。
阿杨跟着走在她身后,提着她的包。
她为了方便行动,今天穿得很休闲,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感觉到腿部的震动后,她拿出手机来看。
陆师傅发来信息:【到了吗?】
虽然看到他就烦,但这时候夏梨也的确是无聊得紧,她看了眼前方三人,大哥依旧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夏语筠和夏时聿,两人接着聊天,氛围轻松,时不时低笑。
她莫名生出一点点感激,裴澈的消息正好能让她有正当理由拿起手机,不至于一直低着头走路。
夏梨回复:【到了】
陆师傅:【随时和我保持联系,要是单芳琪找你,你要及时告诉我。】
这时这两天来,夏梨第一次没有反感他说的话,她认真回复:【知道】
她想起来昨晚单芳琪发来的消息还没有回,问裴澈自己该怎么回复比较好,回消息她怕自己又要去应付她,不回又显得她好像是在心虚。
裴澈很快回给她两个字:【别回】
问他等于白问,他一直说不用再和单芳琪接触,可是哪有这么简单,都在一个城市里,就算短信不回,也有很多场合会见面,他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他现在是死了不用应付别人了,就留下她来应付,她是欠了他的吗?
原本的感激被这消息消磨殆尽,夏梨干脆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不再理会他。
往常来采茶的时候都是夏闻铮和夏梨一队,今天也不例外。夏闻铮走在最前,回头看到夏梨走在最后,在前方站定让她跟上来。
夏梨擦过夏语筠身侧走到大哥身边。
夏闻铮对她说话很和气,之前两次采茶也都是他细心教她该怎么做。
夏梨原本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很一般,大家各忙各的事,相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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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得可怜。她搬出来住后,除了家里的聚会和必要见面的时刻会回家,其余时间都不回家了,和大家的关系也就变得更加疏远。
这时候和大哥站在一起,夏梨竟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暗自回忆上一次和他说话是什么时候。
夏闻铮也有心烦的事,他时不时拿出手机来看,看了一会儿又把手机放回去,两人各怀心思,采茶采的心不在焉,反观后面的夏语筠和夏时聿两人倒是很开心。
这场尴尬的寂静结束在夏闻铮的电话响起。
因为离得近夏梨也能听到他电话那头的声音。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就有女生嚎啕大哭起来,“夏闻铮!快来救我!我的车开到沟里了!”
夏梨看到大哥的脸色忽地明朗了,他将采茶篓递给身后的助理,径直往山下走。
大哥一走,夏梨更加无所适从,但后来注意力都放到采茶这件事上去后,工作也很快便做完。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大家一起回老宅吃午饭。
夏梨无事可做,暗自盘算下午要不要回自己的小别墅一趟。
老宅已经在准备午餐,院内飘出饭菜香气。
甫一进门便看到大哥和大嫂面对面坐着,大哥换下了先前的休闲装,现在穿的是西装,估计下午还要去公司,现在还在打工作电话,正说着和一个国外公司的合作。
大嫂的大长波浪卷发倾泻在背后,听见身后响动,她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那张脸漂亮得有些妖气。
她长得漂亮,嗓音清脆动听,连声抱歉,说自己昨天在临市加班,开车赶回来的,疲劳驾驶不小心把车开到沟里去了。
任何事都能引起夏时聿的兴趣,他连忙搬来椅子坐下问详情,夏语筠喝过水后也围在一起。
大嫂和他们讲自己的事,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就是一个世界。
夏梨没听他们在讲什么,默默上了楼。
天气黏糊糊的热,她需要赶紧去冲一个澡。
洗过澡后,夏梨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到裴澈后面又发来两条消息:
【夏梨,你没有给单芳琪回消息吧?】
【夏梨,今晚你不回来了是吗?那我睡你的床行不行?】
短短两条消息,瞬间让夏梨血压飙升。
她一个电话打过去,接通后没等人出声就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我的东西你不准碰!你管我今晚回不回来呢,你不准睡我的床,任何时候都不行!你是不是想死,你要是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来送你上路!”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压制着低笑出声,语调轻松散漫,“那完了,已经睡了怎么办呢?”
“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啊。”夏梨咬牙切齿。
裴澈在电话那头懒懒站着,一只手转动着刚拿到的Dupont打火机,大拇指嵌开打火机,沉重悦耳的叮一声,传入夏梨的听筒内。
夏梨:“你在抽烟吗?你敢抽烟,你竟然敢在我的床上抽烟?”
裴澈勾起嘴角笑,无可奈何地回答:“我哪儿敢呐,我没抽烟呢。”
夏梨怎么想怎么不对劲,等会儿吃完午饭还是回去一趟好了,免得裴澈在她家里兴风作浪。
“你等着,我等会儿回来你就死定了。”
裴澈转了个身,从蓝调的布满灰尘的窗户外看进去,房间里一位头套麻袋,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被打得蜷缩在地,他痛苦地扭动着,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裴澈合上打火机的盖子,修长手指继续转动着打火机,望向窗内的眼睛带着狠厉,声音却带着轻哄。
“好了,不用特意回来。我现在不在家,逗你的。”
夏梨顿时语塞,她连头发都还没来得及吹干,竟然在这里听他说屁话,正要破口大骂,裴澈的声音低柔传进来。
“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儿,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哭呢。”
13. Chapter.13(大修)
夏梨的手指紧紧攥住,心脏有一瞬间的失重感袭来。她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他这句话。
裴澈只是很片面地知道她与家人的关系并算不上有多好,并不知道真实内幕。但这并不妨碍他注意到她每次回家后的情绪低落。
所以从发短信给她开始,他就是在逗她开心,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低落的情绪已经渐渐被替代。替代成怒火和一瞬失重的心跳。
她早已习惯这种失落的情绪,却在裴澈说出这句话后莫名其妙地湿了眼眶。
夏梨好久都没有发出声音,默默擦掉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道:“不要老和我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房客,我善心大发收留了你,这并不代表你可以继续对我说这种没有边界感的话。我要郑重申明,我不是自恋,也不是误会你。只是分手是事实,前任就是前任,你要有点分寸,我说完了。”
没等那边说话夏梨就挂断了电话。
她猜他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所以还不如不听。
夏梨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稍作休整后正要去吹头发,这时响起敲门声。
她猜可能是吃饭的时间到了,管家来叫她吃饭,却没想到来叫她吃饭的竟然是大嫂。
安禾面带微笑站在门口,告诉她马上就要吃饭了。
夏梨和这位大嫂之间的关系还行。她和大哥结婚三个多月,因为是商业联姻之前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所以一直相敬如宾。
稀奇的是,在夏梨的眼里,大哥一直以来都不苟言笑,严厉冷峻的一张脸自带威严。偏偏安禾不怕他,从来也不按规矩办事,一个雷打不动地早起早睡,一个随心所欲地泡吧昼夜颠倒。
看似不在一个世界的人却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夏梨这三个月以来,经常看到大哥被安禾气得半死不活,亦或是因为她而露出浅淡微笑。安禾可以掌握大哥的心情,这很难得。
夏梨:“好的,我把头发吹干就下去了。”
“我能进去等你吗?”
夏梨略微错愕,安禾和夏家小辈之间的关系都很好,因为她性格开朗,人长得又美,再加上又是大哥的妻子,很容易引起大家的好感。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和安禾单独相处过,她害怕单独相处会尴尬。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她没法拒绝这样一位美人的要求,害怕她会流露出一丁点失落。
夏梨退后一步,让出空间请她进来。
“小梨子,你去吹头发吧不用管我。”安禾进门后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坐下。
“好。”夏梨进了浴室吹头发。
不多时,安禾倚靠在门边。
“小梨子你这头长发真漂亮。”
镜子里的女孩长发乌黑,如瀑般垂在腰际,她很瘦很白,配上这一头长发清清冷冷的。
夏梨透过镜子看向安禾,她也是长发,卷成大波浪卷,沿着面部线条蜿蜒而下,漂亮妩媚。
“嫂子的头发更漂亮。”
安禾捂着嘴笑起来,眼尾的泪痣都变得更加灵动了,“你这嘴巴怎么这么会说呀。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要不要嫂子给你介绍优秀青年呀?”
她神秘兮兮把手立起来挡在唇边:“不可以拒绝哦,这是你哥哥的意思,你哥哥的意思就是你奶奶的意思。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强制给你介绍什么人的。你就意思意思和我出去玩一趟,加几个帅哥在手机里就当回家交差了。”
夏梨猜还是之前葬礼那件事,明天就是奶奶过寿,她当然不能拒绝。
“好,我知道了。”夏梨说。
头发吹好后,夏梨和安禾一起下楼,在她一声声小梨子中慢慢察觉出一点怪异,她好像从来没告诉过大嫂自己这个名字,除非是大哥和她说的,但她这个名字在夏家都算是禁忌的存在了,大哥会说吗……
-
午餐后,采茶的由头就此断了。除了夏梨和夏时聿两个无业游民外,其他人都各有各的事。
两人在家里都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存在,只不过夏时聿还在读大学,比夏梨的日子要好过不少。
夏梨没回来时,夏时聿被骂得最凶,现在有了更离经叛道的夏梨,全家的炮火都集中在她身上,夏时聿感觉轻松了不少,瞬间和夏梨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只不过,毕竟没有一同长大的情谊,现在无论怎么弥补总还是感觉疏远。
原本一路无话,夏时聿却是一个闲不住嘴的,说起夏梨先前在裴澈葬礼上的事来。
他没有指责夏梨的意思,善意提醒她今晚回家要小心,说起裴澈又有些欲言又止。
夏梨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是想说,我知道裴澈哥的死让你感到伤心,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姐,你一定会走出来的。”
夏梨这才正眼去瞧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和夏语筠相处时默契自然的样子,与现在他和自己交流时截然不同,他不自然、而且谨慎。
夏梨勉强提起嘴角,“好,我知道了。”
她不介意在这时继续扮演一个深情的前女友。
提到裴澈,夏梨才想到中午那个被她忽然间挂断的电话,心里有些复杂。
夏时聿和她之间本就没有太多的话要说,说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自己靠回去带耳机看窗外。
夏梨见他没看她,手伸到包里摸手机,点亮屏幕后,果然看到有裴澈发来的消息,她悄悄倾斜了手机屏幕的角度,以防内容被夏时聿看到。
陆师傅:【怎么这么生气?】
陆师傅:【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多划不来,留点力气回来打我好了。】
夏梨怔怔地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些该回什么消息过去,最后一个标点都没发。
思考的间隙,汽车已经缓缓驶入地下车库,到家了。
晚上可能会被奶奶骂一顿的想法伴随着车子停稳而生,夏梨有点焦虑,从车上下来后便心神不宁。
管家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夏时聿摘下头戴式耳机随口问道:“周叔,大人们都在家吗?”
周管家回答:“老板在工厂考察,董事长在公司,太太和谢家太太有约,晚上应该都不回来吃饭。”
夏时聿随意点了点头,进门上楼。
夏梨悄悄松了一口气,反正她现在是能躲就躲,夏沁茹不回来就最好。
周管家及时叫住她:”大小姐,老板和我说,晚上要和您好好聊一聊,但她那边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所以您晚上最好先不要出门。“
“好。”夏梨点点头。
夏梨在家忐忑度过一个下午加晚上,还没等到夏沁茹回来,先等到夏语筠回来递给她一个厚重的文件夹。
“这是后天的慈善晚宴出席名单,奶奶说要你记一下。”
夏梨茫然拿着沉甸甸的文件夹。
“什么慈善晚宴?”
“哦,你还不知道。”夏语筠说:“忘了你这段时间不在家了,没人和你说。这个慈善晚宴是奶奶办的,所以你要出席,这上面来宾名单你记一下。”
夏梨身子僵了。
夏语筠适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一点安慰。
“不用担心,你也不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场合了,而且我们只是辅助,要做的事情不多,更多的事已经由奶奶手下的人办好了。”夏语筠经手过大大小小不少宴会,她把流程图交给夏梨。
“需要你做的事情不多,这些流程你先熟悉,其他的人名这些大概能记住就行,到时候会配给你一名助理,这名助理会帮你的。”
夏梨捧着厚厚的花名册,粗略翻看了一下,上面把每个人的信息都写得很清楚,包括但不限于家庭情况,所任的职位,甚至还有小道八卦,包养了几位情妇,情妇的大致信息也有。
夏梨有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
“我可以不……”
“不可以。”没等夏梨说完,夏语筠就否定她。
“我相信这样的小事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夏梨面露难色,只见夏语筠忽然严肃认真道:“语灵,等会儿可别在奶奶面前这样,你知道她的脾气的。”
“好,我知道了。”夏梨只能认命般的点点头。
“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你有事就问我,我今晚十二点前手机都不会开静音。”
夏梨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虚与委蛇地和并不相熟的人热情地寒暄,这使她感到疲惫。
她看着夏语筠挎着包走远的背影,回到书房摊开文件夹看起来。
她没忘记夏沁茹晚上还要找她谈话,所以一直在书房耗着,一边看花名册一边控制不住地打瞌睡,直到周叔温和扣响她的房门。
“大小姐,老板回来了,让你过去。”
夏梨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真够拼的。
夏梨跟着周叔来到夏沁茹的书房。她大概是刚回来,西装还没有脱掉,就连朝后梳的大背头也还保持着它利落的造型。
和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比起来,夏梨觉得自己实在邋遢。
夏沁茹自带威严气场,和夏闻铮身上的很像。
她貌似还有别的事要做,见夏梨进门后便直接拿起一个文件夹扔给她,言简意赅地说:“这个文件你拿着去看看。”
夏梨脑子是懵的,她翻开看了眼,大概是一个AI项目的企划案。这让她原本不清醒的脑子清醒了两分。
“Archer的Felix来海城了,明晚会来参加晚宴。你和他是校友,明晚最好和你哥哥一起全程陪同他。”
Felix,原本是一个只能睡大街的穷小子,因为研发出了一款能和人进行深层次对话的人工智能仿生机器人,让他从大街睡到曼哈顿上东区,家里的机械断臂断头断腿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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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客厅,光线不足的时候很是惊悚。
他性格很怪,以至于至今没有人能和Archer谈下合作。
夏梨没忘记夏语筠的嘱咐,毕竟是回来道歉的,态度要放低一点,只是她没有在这种场合谈生意的经验,何况这也不是她的专业领域。
“可是这个不在我的专业范畴内,我怕会做不好。”
“夏家的孩子不可能做不好。项目的事又没要你操心,你只是和他谈两句话不用费什么功夫。”
夏沁茹直接断掉她所有拒绝的念想。她见夏梨半天没有表示,又说道:“怎么了?不是回来向我认错的吗?这件事你就应该接着。”
“我是回来认错的没错,但这件事我需要思考一下。”
夏沁茹笑了一声,“还在难过?”
“什么?”夏梨茫然。
“裴澈嘛,我和他打过两次交道,年轻人确实不错,他们裴家也就这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孩子,你要是喜欢他最后和他结婚也可以,不过他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吗,男人而已,死了就死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夏梨吃瘪,也不好和她解释。
“没有,我不难过了。”
“既然不难过就接着,你不会是害怕我们会和启正科技那个AI形成对抗的竞品所以才不接吧,这么喜欢他?我必须要提醒你,启正也知道Felix来海城的事,明晚的宴会他们同样会出席,我不希望在我的主场失去合作。”
启正科技,属于雷蒙集团的子公司,而雷蒙集团是裴家的产业,裴澈死后,现在由裴述接手掌管。
夏沁茹:“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全程都有你大哥给你兜底,就算说错话了也没有关系。”
夏沁茹最爱给她一个巴掌再给她一颗枣,还好夏梨已经免疫,相同的招数在她身上用多了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我只是在思考要怎么做而已。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会提前和大哥联系的。”
夏梨这么说着已经站起来准备要离场。
夏沁茹不会真的需要她的道歉和认错的态度,比起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她更希望夏梨拿出点做事的魄力。
“行,去休息吧,后天慈善晚宴的事情语筠和你说了吗?”
夏梨:“说过了,我会按照她说的好好做。”
“嗯,”夏沁茹点点头,似乎对她今天的表现很满意,“还有,之后你也可以多和你嫂子接触一下,她虽然爱玩,但朋友都是不错的孩子。”
夏梨想的是大嫂那能拖就拖,但表面还是答应夏沁茹。
“我知道了,我会的。”她往前走了两步,想起现在过了零点,已经是夏沁茹的生日。
她转过身,有些底气不足,又好像隔着千山万水,声音轻飘飘的发着虚,“奶奶,生日快乐,身体康健。”
说得太快,她都不确定自己这样说对不对。她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地当着她的面说过祝福语。
直到第二天的家宴,夏梨才发现自己昨晚有多小家子气。
无论是大哥大嫂还是整日不着调的夏时聿,开口对夏沁茹说起祝福词来都是大大方方丝毫不退缩的。
而夏沁茹自然高兴,笑意漾出来,此刻平易近人得和平时街头巷尾的寻常老太差不多。
有了对比后,夏梨便有些无所遁形,昨晚的那些话成了她和夏沁茹心照不宣的秘密。
说不上多严重,但是自从夏梨回家后这种感觉总是如影随形,所以她不喜欢回家,也不喜欢参加任何宴会。在外人看来,她的性格拧巴又不讨喜,但在她看来,她只是想用逃避的办法自我保护。
好在,夏沁茹不让后辈送礼物,只是享用子孙们为她亲手制的茶,这让夏梨稍微没有那么难堪。
这没有办法,她的见识赶不上大哥、弟弟还有夏语筠,她从小没有在这样富裕的环境生活过。
夏梨的沮丧让她变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在没人发现自己的时候就躲到角落里去了。
她痛恨自己竟然在这时候又想起了裴澈,想起了他昨天说的那句话——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哭呢。
一想到这句话,她眼眶莫名其妙地又湿了。
真是令人讨厌的一个人啊。
她需要发泄自己的情绪,于是发泄的对象变成了裴澈。
她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电话,那边很快接起,裴澈懒洋洋地问:“怎么了?老板。”
她想张开口骂他,却发现自己压根开不了口,她喉头像是吊着万千沉重心事,只要一开口说话她的眼泪绝对会决堤,她绝不会想在他面前展示自己这么弱的一面。
她啪地挂断电话,噼里啪啦发过去一段文字:【没什么,看你死了没有。看来你没死,很好,留着你的狗命,我要亲手杀你。】
消息发送过去没多久,那边发来一条语音,夏梨把手机的听筒贴在耳边,听到他声音含笑:“好啊,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