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水仙观察日志》 1、复活 3月的尾末终于不再是阴雨绵绵,考上警校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终于有机会在封闭式训练之前来一次狂欢。 他们心血来潮,夜半骑上半旧不旧的自行车,从家里出发,一路朝着镰仓前进。路边是盛开的樱花,青葱的树木。蓬勃的生机随着两位年轻人的路过一路迸发。 如果赶得巧,便能到达七里滨海岸,迎着海风看日出。 这句话说早了。 青年人的精力总会花费在毫无意义的攀比上。在你追我赶的速度比拼上,他们早早抵达了目的地。 长长的坡道上零星亮着几盏路灯,世界陷入沉睡之中,连浅眠的老年人都还未出来锻炼身体。 “小阵平!你是笨蛋吗?”萩原研二看自己的幼驯染放倒自行车一个箭步跳进沙滩,随即也迈开大长腿跳了下去。 “我是第一哦!”松田阵平插腰大笑,然后猝不及防被一抔凉水泼到透心凉。 “可恶!” 两个二傻子就在如墨般的夜色中踩着浪花互相泼水。由于他们的体力太惊人,从海岸的一头打闹到另外一头,也就发现海面上有什么东西漂浮着。 “小阵平,看那是什么!”萩原用手抵着额头眺望。 一个浪头打来,他们看清那是一个人。 松田阵平瞳孔一缩,出于一个预备警察的善良与警惕,他立马扎进了水里,把那具即将飘走的尸体揽了回来。 白夜破晓,旭日初升,波浪打上海滩时泛着细碎的金光。 松田阵平将人抱上沙滩后立马耳朵贴着对方胸膛。 还有微弱的心跳! “喂!你还好吗?醒醒!”松田阵平立马拍打着对方的脸,试图唤醒他。 ——是谁?是谁在说话? “小阵平,他腹部好像中弹受伤了,我们得把他送去医院!”萩原研二立马去包里找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喂!不要睡过去啊!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都还活着,赶紧把胸口里的水吐出来!” ——知道了,不要那么聒噪…… 唔,让他想想发生什么…… 哦他中了公安的子弹从游轮跳入了海里。在游了一段时间后,他放弃了求生。 ——所以现在是被人救了吗? ——真是失败的自杀方式。 胸口传来强烈的按压,有人抬起了他的下颚,捏住了他的鼻子。 ——白痴,我还有意识!别拿你的嘴对我! 苏格兰手指微动,如果他还有力气,必然会一拳打在这个人的脸上。 意识又陷入黑暗中,说话声渐渐远去。 ——为什么要救他呢? ——他,不是个好人。 *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三天后了。 苏格兰看向洁白的墙壁,空气里隐约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屋内有明亮的窗户,纯白的纱帘在风的吹拂下微微鼓动。 拉拢的床帘外有其他病人的说话声。 这里不是组织的医院。 苏格兰手伸到床边的摇杆,将床的上半张摇起,整个人坐了起来。 能正常呼吸,腹部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他恢复了一点力气后,立马拔掉了手背上的点滴,踩着拖鞋准备离开。 “喂!你要去哪里!”走到门口,一支手臂横着伸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语气并不和善。花衬衫,大裤衩,脚蹬一双沙滩鞋。视线往上,下巴尖润有棱角,鼻峰高挺,眉毛飞扬,墨镜遮住半张脸孔,头发乱糟糟地打着卷,看上去是散漫中带着几分不羁的性格。 似乎还有点眼熟。 青年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靛色眼眸。他俯下身子凑近苏格兰,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不爽,轻啧了一声。 “刚醒就想走?你想出门就晕倒吗?” 明明是好心的话,听起来却有种威胁。 苏格兰被他揽住了肩膀强制推着往回走。 不是说他不能反抗,只是他忽然被摘下墨镜的那张面孔惊到了。 他认识这个人。 松田阵平,诸伏景光警校的同期,最后一次印象便是因为一场爆炸他先一步死在了诸伏景光的面前。 我怎么会见到他?明明只是梦里的人,明明从未有过交集…… 一切要从17岁10月17日的那晚说起。 从这天起,他每晚会梦到一个和他长相一样的家伙,那人名为诸伏景光。梦到多了他明白,他们就是同一人。然而命运从父母死亡那天起,两人奔向了相反的道路,越走越远,无回头之日。 一个被绑架进了组织,每日为了求生,训练各种技能,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最终成为一个手染鲜血的恶徒。一个有幼驯染拯救,相互依偎,向着正确的方向成长为惩歼除恶的警察。 上天是给他降下启示吗?他不知道。如果不曾见到阳光,他便能在下水道里混得如鱼得水。弱肉强食是他活下来过得好的准则。 但是,现在告诉他这个世上也有另外一种活法。他便无法平衡了,不做任务的时候便是睡觉,无比阴暗地盯着诸伏景光的一切。 嫉妒着,怨恨着,渴求着……无数中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直到诸伏景光作为卧底进了组织。 “是你救了我?”苏格兰胸口微微起伏,将惊讶的情绪一瞬间压了下去。 “是啊!”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道:“看你身体的泡发程度,你起码在水了漂了8个小时以上了。你真是命大!” “所以说好不容易捡回来,起码要好好珍惜啊!” “嗯。”苏格兰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照顾。身子被拉到床边,躺下,盖上被子。 好奇特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从指尖传递至心脏。 黑发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挑的蓝色猫眼盯着摊开的手掌,呆呆的像一只刚出生的雏鸟。 松田阵平脑海里掠过这个想法,随机拿自己的大手拍到了对方的手心上。 “喂,在想什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有家人的电话?还有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苏格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在窗边光线的投射下如轻薄的蜻蜓翅膀,透明而浅淡。 他想,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酒名代号。他的名字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伤口也是不可说的存在,至少不能告诉眼前人。 “我不记得了,什么都想不起来。”苏格兰手捂着脑袋,控制着呼吸频率,脸色微微泛白,装作回忆不起来的样子。 “失忆了?该死的!”松田阵平挠了挠头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对方身份,找不到家人,那这个少年怎么独自承担住院费? 他和hagi原本打算等他醒来就回家的。警校马上要开学了,在家呆几天整理完行李就要启程出发了。 但现在放一个受了重伤又失忆的少年独自留在医院他于心不忍。啊,要是不缴医药费,医院肯定会把他扫地出门的! 苏格兰默默注视着松田阵平。还有点男大学生气的青年人脸庞纠结成了一团,显然对方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不愧是能为了群众独自在爆炸中牺牲的好警察!忧他人之忧。 苏格兰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显露出无害担忧的神情。 “所以我还是出院吧!我什么都记不得,也没钱支付治疗费用。这种伤口,躺躺应该会好的吧!” “躺好,别废话!”松田阵平把人按下,思索着自己的小金库还够交少年几天的医药费。 到时候让警察查查最近报失踪的人员吧。真找不到,那上警校之前把他带回来,最好能教会他自力更生…… 一时想远了。 但人是他救的,不能放着不管。 萩原研二带着吃食回来了。他也对少年的一切很好奇,但绕是巧舌如簧人见人爱的hagi也无法从少年嘴里撬出更多话。 松田阵平敏锐察觉到少年对周围的防备很深。从昏迷中醒后,任何一点细小的动静都会让他惊醒。 而那个长达10cm的伤口,他似乎并不感觉严重。如果不是有一次换衣服时无意看到他削瘦的身躯上还残留许多道老旧伤疤,他以为少年对疼痛不敏感。 原来是习惯受伤了…… 怎会如此? 一周后,警察那边没有得到回复,松田阵平带着少年回家了。 父亲松田丈太郎整日酗酒,在他走之后,从客厅到卧室丢满了各式酒瓶。 好丢脸啊! 刚毕业的男大直接把苏格兰推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骂了一通酒醉的父亲后,气鼓鼓地捡起酒瓶归类,打开闷着酒气的窗户通风,随后将地板清扫了一通。 真是畅快淋漓的一次劳动!想来日后自己在警校对清扫澡堂和厕所如此上手,也多亏在家干熟练了吧。 少年在家很安静,松田阵平有时候觉得自己养了一只高傲的蓝眼睛黑猫,昼伏夜出,悄无声息,又不亲近人类。 不太爱吃饭,也不太爱睡觉。有时半夜醒来发现这孩子会坐在窗台上发呆。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 苏格兰在想未来,在想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说,他马上要去警校训练学习,不能让他一直呆在家里。 “想不起过去的事也没办法呀!还得继续生活。如果你能自立更生的话,可以来警校附近打工,我平日休息的话会来看望你的。” 苏格兰对这个即将成为条子的话嗤之以鼻。能毫无防备把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带回家,还说着要照看他的话,他对日本警察的未来感到担忧。 但是,这的确是个机会。 他想见诸伏景光。那个还没有死亡,好久没有入他梦的诸伏景光。 他想当面质问对方,你凭什么想随随便便入我的梦,又随随便便离开? 他不准。 2、错认 黑猫逃走了,不打一声招呼。屋子里黑猫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连头发丝都找不到。 好无情的家伙。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只能默默在心里用黑猫指代对方。 松田阵平又是沮丧,又是失落。 到了启程去警校的那日,他连续不断向幼驯染抱怨:自己供他吃喝睡觉,陪他说话。怎么能一声不说就离开呢? 但抱怨到了最后又化成了担心。 “有点害怕他遇到坏人,记忆都没恢复,还不爱说话,会不会被人欺负?” “要是被人骗了拐走了该怎么办?” “还是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找到他强行把他带走了啊!” 萩原研二没想到有一天自家幼驯染也学会了担心人。毕竟,他这张嘴从小就跟淬了毒一样,听不到几句好话。 “嘛~可能是只小野猫吧,养不熟的话就是会逃跑。不过,也有可能再遇到哦!” 此话说出的第二日便成真了。 一届学生几百人,松田阵平跟幼驯染十分幸运地分在了一个班级,自然他们的宿舍也是相邻的。 两人将行李搬上楼,将屋子收拾一通相约出门吃饭时,发现对面的两间宿舍来了新人,门将将虚掩着。 一间屋子里有隐约的对话声,随着脚步离门越来越近。 “咯吱——” 门从里面打开,松田先与一双紫灰色的眼眸对上了。细看对方有一头璀璨金发,皮肤黝黑,高大的身躯下肌肉线条分明,十分有力量感。 看上去平日里经常训练,有机会倒可以切磋一番。 松田阵平心里这般想着,刚想点头表示友好,黑皮男子身后出来的人却让他掩饰不住惊讶的情绪,跳起脚用手指着对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着一双上挑蓝色猫眼的男子歪了歪头,与自己的幼驯染疑惑地对视一眼:“请问,我们认识吗?” 男子语气温和,和松田阵平印象中的那人气质并不吻合。他的内心隐隐浮现出一种违和感。 世上会存在两个长相一样,性格却不同的人吗?双胞胎都能找出不同的部位,在两个地方遇见的人会是不同人吗? 他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么是眼前人在假装不认识他,还是又一次失忆了? “前几天,你有在镰仓出现过吗?你落水了,我跟hagi在七里滨那里救起了你……”松田阵平直截了当说出了那天的事。 “抱歉,我想你认错人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东京。zero可以为我作证,我们两个基本都在一起。” “怎么可能?你又失忆了吗?” 松田阵平上前一步,捉住了诸伏景光的手腕。 他情绪激动,脸色微微涨红。再加上他的外表本身看上去像不良,气势汹汹,反而让同一层楼的其他同学吓到了,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小阵平,不要着急。应该是哪里有误会,不如我们进屋坐下来聊聊。这位同学你说是吗?” 萩原研二走到了两人中间,作为一道润滑剂把松田阵平的情绪安抚下来,随后转头对诸伏景光说。 诸伏景光顺从地点了点头。 于是,开学第一天,两对幼驯染便围坐在一个小桌子边,巴拉巴拉聊了2个小时。 “那个人真的跟我很像吗?”听完镰仓奇遇,诸伏景光感叹一句,“要是有照片就好了!” “啊,其实我有拍,但是我拍照技术不好!”萩原研二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3寸照片。 松田阵平幽幽看了自家幼驯染一眼。 “没想到啊!hagi你竟然背着我偷偷给猫猫拍照!” 他一把勾住了萩原研二的脖子:“有这种好东西不分享给我,你变坏了!” “喂喂,小阵平!你现在把我说得很像变态啊!你看看他们两个的眼神!” 降谷零:哼!(没错,你们两个都很变态!) 诸伏景光:微笑。(说得是哎!) 等照片放在众人面前,其余三人的表情又变得十分微妙。 降谷零很直接地发出嘲笑的声音:“哥们,你的拍照技术的确很糟糕!” 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除了能看出是黑头发,蓝眼睛,其余完全辨认不了呢!” “啊啊啊!hagi,你拍照在梦游吗,怎么脸糊成了一坨?”松田阵平无语地拎起幼驯染的衣领,前后摇摆。 “我捕捉不到一只敏捷猫猫的身影不是很正常吗!”萩原研二叉着腰,说得理直气壮。 “这可是我拍到最清晰最有意境的一张!” 松田阵平:…… 的确,苏格兰穿着一身黑抱膝坐在他家的二楼窗台,古旧的墙砖打上了时间的印记,落日西沉,洒下一片玫瑰色的光晕。 看的好像是感觉,而不是单纯的人。 “别说了,给我复印一张。” “真变态啊!”降谷零搓了搓手臂,拉着诸伏景光挪远一步。 毕竟他们拍的是和他幼驯染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很怀疑这两人以后会把hiro当代餐。 “喂,金毛混蛋!不要误会!我已经知道他不是你的幼驯染了,肯定不会做什么!” 松田阵平毕竟和苏格兰相处了10多天,冷静下来才发现,诸伏景光个子更高一点,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温柔。而那个不打招呼就离开的家伙性格更加孤僻冷淡。 啊,不会是他说了一句他要离家去警校,那家伙就以为是要抛弃自己,先逃跑了吧! 松田阵平一拍脑袋,难得为自己说话不会拐弯的风格懊悔。 “啊,如果是被我吓走了!我一定会道歉!所以希望你好好活着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他嘟囔着趴倒在了桌子上。 “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被人伤害过,那很难对人放下警惕。猫咪是这样,人也是如此。” 诸伏景光沉思道。 “说起来,如果世上真有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我好想见见。”诸伏景光下巴撑着手掌,蓝莹莹的双眸里仿佛泛起波光粼粼的涟漪。 * “很快就能见面的。” 苏格兰捏住了砍来的刀刃,银光忽闪,刃口刺进了掌心,鲜血淋漓。与此同时,握着刀的敌人被掏出来的手枪一枪击中。 刀刃无法再深入手掌,重重掉在了地上。 还是有几滴血溅到了黑色外套上。 “脏。” 苏格兰皱起了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绷带在伤口处随意裹了几圈,绷紧,咬断。 他从男人身上翻出了u盘,翻上兜帽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条小巷。 这个世界里他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好在他学过的本领与身手依旧在,苏格兰从松田阵平的家里离开后,重新返回了里世界。 不存在金盆洗手,因为这是他生存的依赖。 既然在这个世界重新见到诸伏景光,他便要活下去,向上爬,然后掌控住对方。 不准死。 这肮脏的世界里只有我独活有什么意义? 苏格兰用一把劣质的枪干掉了好几个任务对象,获得了一笔不菲的酬金,也成功进了组织。 很可惜,若是他原先用的趁手的狙击枪还在,他便可以不用近距离靠近任务对象,血也不会弄脏黑外套。 其实他更喜欢白色的外套。 时间差不多了,不要因为无聊的事耽误了正事。 组织在警校里埋了暗线,希望通过某种手段挑选出意志不坚定的警校生,潜移默化将其洗脑成黑警。从一开始将卧底渗透进警视厅的一些岗位。 他负责将组织研制的药物定时定量送到警校的心理咨询室。 组织为他办理了假身份,并用钱疏通了关系,苏格兰成功混进了警校的宿舍里做宿管。 这是他要求的身份。 ——人在私下里会表现得不一样吧,让我瞧瞧,诸伏景光,你是否每时每刻都对得起你宣誓的正义?是否有一瞬间,阳光照不到你的头上。 ——那我就找到把你拉到我身边的办法了。 苏格兰用很久之前从贝尔摩德那里学来的易容术为自己改变了面容与发型。胡子拉渣,黑发黑瞳,黑框眼镜一戴,年纪瞬间老了好几岁。 他又调整了形体,微微耸着肩弓着背,窝囊老实,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坐在一楼的宿管室里,来来往往经过许多朝气蓬勃的面孔。 在历经好几次一模一样的询问流程后,苏格兰厌烦地写了住宿指南贴在外墙上,并将宿舍钥匙的面板放在了窗户之前。主张一个自力更生,没事别来烦他。 他趴在桌子前睡觉,自然错过了与诸伏景光的第一次见面。好心的学生拿走了钥匙后,还留下一瓶能量饮料放在桌上。 饮料瓶身上贴着小纸条,上面写着:老师辛苦了! 监控里,男人身形挺拔,手搭在旁边的黄毛肩膀上说说笑笑。 可恶的降谷零,真是碍眼啊! 苏格兰眼神阴郁,低垂着眼。反复观看了几遍监控后,手里的笔终于熬不住被捏成了两半。 手心里的伤口又崩裂了,染红了绷带。 他放任自己看着这一抹红。鲜血有时候让他恶心,但有时又能让他兴奋不已。 不要着急,他告诉自己。 他才是这个世界最了解诸伏景光的人,他会取代那个黄毛,成为诸伏景光最亲近的人。 3、打架 宿管分两个班次,在岗的时候需要检查内务以及违禁用品,协调同学之间关系。 苏格兰虽然很想消极怠工,奈何这群学生私藏东西的水平太低,打开门一眼就能看到好几处漏洞。住宿第二天就查出了一堆违规电器,以及手机香烟等禁止携带的物品。 学生收到警官的通报后,一个个哀嚎遍地,心痛难忍,私下抱怨宿管大叔不留情面。 ——不好意思,看你们过得不好,我就很快乐。(抬眼镜) 夜色渐浓,没有星光的夜空如被墨汁铺撒,浓稠得化不开。街上人烟稀少,只有几家未打烊的店还有灯光。 已是过了凌晨,苏格兰捂着大腿踉踉跄跄从一条小巷跑了出来。 苏格兰习惯了钱花不完的组织生活,傍晚时分吃饭竟然没钱了,显然隔几天做的小任务所得到的报酬根本不够花。 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尽快回到原来的位置才能随心所欲。 所以他去了琴酒在东京的几个安全屋留下可疑的信息。 运气不错,当天就被没出任务的琴酒找上。琴酒上来便开枪,苏格兰知道一场恶斗躲不了,至少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能被多疑的琴酒认可。 另一个世界里他算是从小跟着琴酒一起训练,在他手下挨过许多揍,也不断想出办法应对。但琴酒的强大之处在于你想出了制约办法后,他的实力又进步了。 他像一堵墙永远挡在你前面,让你起不了超越的心思。 但苏格兰的目的不是为了打败琴酒,只是为了让琴酒认可他的实力。 所以在大腿中弹后他整个人被抵在墙上,苏格兰光速滑跪说出了他的秘密。 “我只是想少走弯路,直接进入行动组,gin不能给个机会吗?”他用熟稔的语气说道。 “你说你在另一个世界是我的幼驯染,这个时候已经是我手下的得力下属。” “bingo!” “我不信。”枪抵在了苏格兰的太阳穴上,已然扣紧了扳机。 “不相信吗?其实你可以带我去找boss,乌丸莲耶或许会对我很感兴趣。我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时间不是一致的,boss或许能从中探寻到长生的线索?”他神色从容,看上去对死亡并不惧怕。 “gin,你说呢?” 琴酒墨绿的眼瞳变得晦涩,他死死盯着眼前人,死神的影子从这个身手还算不错的男人头上一掠而过。 他收起了□□。 都能说出boss的身份,并知道boss一直在追寻的秘密,显然他知道的太多了。可信度增加了不少。 而且,的确按他的说话来看,boss会对他感兴趣。 琴酒冷哼一声,收敛起几分杀意。 “跟我走。”他说。 “等等,今天不行。我明天要上白班。周末我跟你去见boss。” 闻言,琴酒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辞了。组织任务的报酬不够你花?” 他的一次任务就可抵普通人生活半辈子,反正琴酒从没数过银行卡里存款有多少个零。 “这也是组织的任务,我得有始有终。”苏格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赛到琴酒的口袋,“这是我的电话,周末联系我。” “想聊天也可以,不过像你这样的劳模,肯定懒得把时间花在这里吧!” “滚!” 苏格兰收到意料之中的驱赶,笑着挥了挥手,跃上了一个墙头,如猫一样迅捷消失在黑夜中。 远处是琴酒拉长的身影。 那家伙估计有些生气。可是他只是想行动组老大直聘,他有什么错。 你是我的幼驯染,不该给我开后门吗?哼哼~ 他用匕首取出了子弹,然后去药店买了纱布碘酒,坐在无人的公园椅子上,熟练地清创按压止血,再用纱布缠绕。 此时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发出了叫声,苏格兰按着纱布僵在了原地。 等等,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去找琴酒的? 没钱! 要钱干什么? 因为没钱吃完饭了! 呜呼悲哉!他竟然忘记走之前向琴酒要银行卡了!虽然琴酒也不一定给…… 但是,真的好饿。去从学生上供(没收)的零食里挑点吃吃吧。 有原则的苏格兰绝对不会干盗窃这种没品的事。 晃悠到了警校附近,为了少走点路,他选择直接翻墙。哪知刚跃上墙头,就见几米处两个学生私下约架,你一拳,我一拳,打得有来有往。 猫猫准备看一会热闹,垂下腿挂在水泥墙上。 樱花树下,落樱纷飞。 苏格兰评估了两人的身手,算是实力相当,而且有一定的训练痕迹,打出的每一拳都很实在。 如果是他的手下该怎么针对做训练,他的大脑不自觉模拟出了计划。这是他之前经常做的事,帮助训练与团队合作。不然按照琴酒那个臭脾气,越发没有人想来行动组做事了。 打斗随着其中一人的牙被打掉结束。双方没有明显的胜负,但是背着他的那个人影低头先说了“我输了。” 大大方方,光明磊落。双方的打架的缘由似乎随着这一架烟消云散了。 突然,面朝他的金发小子抬头看向了被樱花树遮掩的围墙。正如苏格兰可以隔着层层叠叠的樱花观看他们打架,降谷零也从朦胧的枝头春意中察觉到墙头上多出来的存在。 “谁在那里?” 啊~原来是你小子,降谷零。我说我怎么看不清你的脸,原来是跟夜色融为一体了…… 苏格兰瘪瘪嘴,目光攀升起一股冷意。 是你的话,就不用客气啥。 他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利落地用单脚跳下墙头。 晚风渐起,地上的粉色花瓣打着卷向上飘升,枝头上的花瓣簌簌作响,从背光的阴影出来的人刚好被坠落的一抔花瓣暗算,描出高高瘦瘦的轮廓,像是樱花树化作的神明一样降落人间。 这是转过头看到这副画面的松田阵平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等人在靠近些—— 嘁,他的眼睛真瞎,原来是他们相貌平平却威名在外的宿管大叔。 宿管大叔左右摇晃了一下身子,抖落一身花瓣,营造出的氛围感就消失殆尽了。 不知他从哪里掏出纸笔,走近时明明没有声音,气势却越来越有压迫感。他围着两人转了一圈,斜眼打量两人,最后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两个,深夜私下斗殴!按校规理应退学处理。” “大叔!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们这不叫斗殴,我们这是在交流感情呢!”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反应颇快地搭上松田阵平的肩膀,伸手拍拍两人的胸脯。 “交流感情是这样交流的吗?左勾拳,右勾拳?”苏格兰手指搭臂,轻轻敲击,脚尖也有规律点着地面。 “啊,老师你不懂这是练舞啊!不瞒你说,这个舞蹈比较剧烈,在寝室里不好发挥,我们隔壁宿友说动静太大,让我俩练舞去外面练。这不,跑这里了……松田,你说是吧!” 松田阵平忍不住用微微震惊的眼神瞟了瞟揽住自己的金发混蛋。 什么呀!小嘴叭叭的真会编。 不过他也没必要拆穿,冷面点了点头说是。 “你以为糊弄三岁小孩?” “不不不,只是请求宿管老师通融一下!您这里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求求不要告诉教官。”降谷零双手合十,带着松田阵平一起弯腰,鞠躬请求。 “好啊!” “拜托……哎?什么?”两人猛地抬起了头。 宿管大叔之前对于没收违禁物品的态度可是很坚决的,这次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松口? 果然—— 邪恶的苏格兰开始报复降谷零。 ——至于松田阵平?虽然你救过我,可以加点印象分。但是你也是诸伏景光未来的好友,扣分扣分!一起接受苏格兰大人的报复吧! “第一,明天在宿舍一楼大厅,你们两人跳个简单一点的交谊舞吧,让大伙一起欣赏欣赏。” “第二,帮我跑腿,包我一周的三餐。” “第三,这件事不许告诉别人,不然——”苏格兰歪嘴一笑。 “跳舞,这个肯定不——”在松田阵平跳脚拒绝时,降谷零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 “舞蹈这个我俩尽力试试,就是有碍校容,我怕被打……” “所以你们一定要尽力啊!加油!”苏格兰嘴角微微勾起,做了一个打气的姿势,黑框眼镜之后,黑色的眼珠似乎反射出一抹蓝色的幽光。 “好!”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也答应给你免费带一周三餐,不会告诉其他人。松田,这个你可以不做。这是我们三人的交易,希望宿管老师不要违背我们三人的约定。” “当然。”苏格兰心情好了几分。 “我送你们回去吧!要是被别的老师发现了还可以帮你们解释!” 面容平平的黑发男人大发善心,却引得松田阵平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嚯~这时候装成好人?我只会当作驴肝肺。 “麻烦你了,宿管老师!”偏偏金毛混蛋还能笑脸对待! 三人排成了三角形的队伍默默回去,路上果然碰上巡逻的老师。黑发男子解释了几句便立马放行。 之前被打的伤口隐隐作痛,降谷零想找幼驯染包扎伤口。但是让hiro看到外人一定会多想吧。 于是他转头看向跟着他们上5楼的苏格兰。 “老师,我已经到宿舍门口了,感谢你送我和松田回来。您早点休息!” “是啊,老师。”松田阵平捂着牙,不情不愿应和道。 他被打落了一颗牙,嘴里都是血腥味。要是日后说话漏风,他就成为鬼冢班的笑柄了。 得知剧情的苏格兰没有动,目光缓缓转向了诸伏景光的宿舍门。 他知道降谷零会找诸伏景光去包扎。 “不处理一下伤口吗?” 此时,他的语气竟显得有些温和。 “不及时消肿,明天这里会更肿胀的。”他指了指脸颊轻笑道,“你的朋友好像有些担心你。” 方才诸伏景光的屋内传来了轻微响动,不注意的话根本捕捉不到。 ——被发现了。 站在门背后的诸伏景光眸光闪了闪。 他一直没怎么睡着,听到宿管员与zero的谈话声后便悄悄从床上爬起来。 zero受伤了吗? 宿管员这么一说,诸伏景光便不能安心躲在屋内,立马打开了房门,目光射向自己的幼驯染。 “怎么脸上多了那么多伤口?”他用不赞成的目光注视着降谷零,强势地拉着对方进门冷敷。 “松田,你也进来吧!你的脸上也受了伤。不要破相了。” 轮到看向宿管员,诸伏景光轻微嘴唇蠕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对方套着宽松老旧的棕色外套,下巴留着细碎的胡渣,明明看上去年纪比他大,却像个孩子一样眼光灼灼看着他,期待他说点什么。 “老师,你——” “我的手也受伤了,可不可以请诸伏同学帮我包扎一下。”苏格兰在背后将已经结痂了的掌心抠烂,并用手指向伤口边缘搅了搅,血瞬间又走了出来。 他笑意苒苒递出这只手,血已经糊满了整个手心,并往外溢出。 “天哪!怎么受伤的?”诸伏景光主动握住了苏格兰的手腕。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苏格兰的皮肤,一股灼热顺着胳膊涌上了他的头颅。他的耳尖泛起了红,睫毛不住地颤动着,像是难以承受这股热意。 不,不是的,他能承受,并且很喜欢。 抓住你了,诸伏景光。 他想。 4、请求 降谷零一言难尽看着这个威胁过自己的男人登堂入室,厚着脸皮让他的幼驯染给他上药。 你怎么敢的! 刚刚在他们面前游刃有余,阴险狡诈,在hiro面前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骗谁啊? 好吧,骗的就是他的幼驯染。 降谷零一激动,扯到嘴角的伤口,不禁“嘶——”了一声。 可是他家幼驯染一眼都没看他。 失落暹罗猫.jpg hiro!你长长心啊,又不是陶瓷娃娃,怎么你一碰伤口就会喊“疼”呢! 松田早就眼不见为净先溜了,真是正确的抉择! 降谷零眼睁睁看着两人边包扎伤口边相谈甚欢。难得见hiro和别人说那么多话,这个面容普通的男人真那么会讨人欢心吗? ——那是自然,因为我了解诸伏景光的一切。 在诸伏景光低头剪断绷带的那个瞬间,苏格兰朝降谷零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降谷零面容微微变得狰狞。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丢掉冷敷伤口的毛巾,走到两人面前,强迫自己扯开嘴角。 “hiro,这么晚了,不要耽误老师休息了啊!老师您快回去好好养伤吧!” 苏格兰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不经意将包扎好的手掌在降谷零面前晃了晃。 随即十分礼貌地向诸伏景光表示了感谢。 “我一个人总是不好换药,多亏了诸伏同学。” “的确,没好好换药,伤口就难以愈合,老师可以晚上来找我。我一般都会在宿舍。” 诸伏景光温和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 “我也可以帮忙的!老师!”降谷零强行插入了进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苏格兰摆了摆手,“你自己也受伤了呢!” “是啊,zero,你先照顾好自己吧!给老师换药之前举手之劳,你不用费心了。”诸伏景光附和道。 啊!谁想费心!我是怕你被拐走! 降谷零内心土拨鼠狂叫,身体一把拉着苏格兰的手腕走出宿舍。 而对方没有抗拒,满脸笑容与hiro互道晚安后,转身面对降谷零,已恢复一副死人模样。 “降谷同学,明天记得给我送早餐。” “好好好。” 降谷零敷衍应答完后就进了自己的屋,不想再聊下去。 此时此刻,他身心疲惫。 第二日,结束每日的晨跑后,降谷零按照约定,去食堂给宿管员带了同样的金枪鱼饭团和牛奶。 出于不想回想昨晚的事,他把早餐挂在了门上,并没有敲门。 起迟了的苏格兰遗憾少了一个挑剔降谷零的机会,草草咬了几口冷硬的饭团,便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年纪小的时候吃饭从来不是按时吃的,什么时候完成训练就有的吃,随意吃。他有过饿过头就不饿了的时候,也有过害怕后面好几天吃不上饭暴食催吐的时候。 总之,有了代号后,他也有了胃病,比较脆弱的肠胃有时候承受不了生冷的食物。 苏格兰抽开抽屉,从快要见底的药瓶里倒了一颗胃药丢进嘴里。 此后用一小时完成宿管整个白天的任务,他叼起了牛奶,准备把组织里的药送往心理治疗室,顺便去医务室配点绷带和胃药。 路上经过了训练的操场,鬼冢班就在其中。 苏格兰走在绿荫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群青年在烈日下挥洒汗水跑圈。几圈下来,队伍已经分成了3个阶梯。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两对幼驯染还有他们的班长伊达航五人领跑在前,步伐轻松,显得游刃有余。 松田阵平似乎对目光格外敏感,转头见昨日被迫定下当一众同学面要和金毛混蛋跳舞的罪魁祸首,气得牙痒痒,冲苏格兰呲了呲牙,转头加快了速度。 诸伏景光则是温和地冲他点了点头,加快了跟随的速度。 其余人苏格兰就没关注了。他慢悠悠晃到了心理治疗室,里面坐了一个过分年轻的美女医生,长发飘飘,身材凹凸有致,配上一副银框眼镜,看上去知性优雅。 才开学几天,这位年轻老师就成为许多男同学嘴里讨论的对象,有病没病都往她那里跑。 夏川芽衣原本以为进来的又是哪个下课顾不得吃饭就想来见她的学生,冷淡地说了一句“进”。 来人无声无息推开了门,却没有殷勤地在她面前坐下。他像一只巡视自己领地的大猫环顾四周,慵懒地舔了舔爪子,完全没有走入由夏川芽衣把握节奏的陷阱中。 夏川芽衣略带诧异地抬起头,平光眼镜后眼神微微眯起,带着危险的审视。 面容老实,着装老旧,肩膀微微耸起有点驼背,很常见的中年人形象。但是这样普通的男人见到她却不露出惊艳的神色就显得不普通了。 “你是?”夏川芽衣推了推眼镜,率先发问。 苏格兰收回了视线。 这间房子里的摆件,镜子,沙袋等物件看上去都是一个心理治疗室正常的配置,但是摆放的位置却并不舒服,还带有暗示性。 在这种环境下心情很容易变得暴躁抑郁。在这种心门失防,急需发泄和安抚的情况下,心理师便容易下暗示,结合药物作用与多个疗程的催眠洗脑,的确能让一个前程大好的警察堕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没有标签的药瓶和员工卡,放在办公桌上,推到了女人面前。 “医生,可以给我配药吗,之前的用完了?”手离开桌面时,指尖看似随意敲了几下桌子,却传递出了一串交易的暗号。 ——是组织里的人。 夏川芽衣眼神一凛,握紧了药瓶。 “好稍等!”她按照计划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随后写下一张处方单,上面配了2款治疗失眠焦虑的药物。 “去隔壁医务室那边领取就行。” “谢谢医生了。”苏格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勾起了一抹阴郁的笑容。 夏川芽衣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组织派这种性格的人来警校做线人,真不怕因为气质太阴暗被发现身份吗? 他看上去就不是心地善良的——老师啊! 春日裕树,宿管员,29岁 夏川芽衣对着电脑上的员工信息默默叹了一口气。 苏格兰进了隔壁医务室,说起要配点绷带和胃药时,好心的医师硬是让他坐下来帮他检查。 拉扯了半天后,一夜没换绷带的大腿伤口终于崩出了血,从蓝色的牛仔裤上渗出了点点深红。 “啊,昨天路边见义勇为的时候被砍到的。”苏格兰抬了抬黑框眼镜,面无表情说道。 “年轻人,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怎么这也受伤,那也受伤啊!” 年长的医师让他脱下裤子帮他包扎。 “不用了,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苏格兰摆了摆手。 ——按这伤口深度,这老头又该说个不停了。赶紧逃离吧! 正当苏格兰后退几步准备撤离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医生你在吗,我们这里有同学晕过去了!” ——有人来了,赶紧先打断这老头的行动吧! 苏格兰乘机抱起了绷带和伤药跳到了帘子后面,他指了指帘子小声说道:“我就在帘子后面的床上坐着自己处理,你先给学生看病!” 他奔向帘子的速度完全不像受过伤的,医师感叹一句:不愧是警校啊,连宿管员老师都跟练过似的,不怕吃苦。 来看病的是鬼冢班的一名学员,他在训练结束后,突然晕倒在地,怎么也叫不醒,便被离他最近的诸伏景光背着跑来了医务室。 苏格兰坐在检查床上,受了伤的腿垂落至地,另一只则随意曲起。他自然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包扎伤口。 听清楚是诸伏景光的声音,苏格兰轻微晃动的小腿停止了摆动。 ——这家伙又在助人为乐了啊! 他心里涌现一丝轻微的不爽。 所以昨天给他包扎手心也是出于好心吧,换做谁受伤都会帮忙吧。 苏格兰指尖又狠狠从绷带边缘抠进了伤口。 哼! 他不轻不重踢了一下蓝色帘子。 “医生?”诸伏景光察觉到了动静,迟疑地看了还在晃动的帘子一眼。 “您之前是有其他病人吗?”他怕是他敲门太着急了,医生还没完成之前病人的检查就先帮他们看病了,那样会让他有些愧疚。 新同学估计是昨晚没睡好,再加上早上没吃饭导致血糖过低。运动量大了,一结束就休克过去了。医生开了2瓶葡萄糖注射液,让他躺在床上缓一缓便可恢复过来。 “哦,是啊,刚刚是你们宿管员春日老师在呢!他看你们着急,给你们腾出地方自个儿去里面包扎大腿伤口咯!” “春日老师,你一个人搞得定吗?”医生往里头喊了一句。 帘子后没人吭声,帘子轻微又晃动了一下。 随后只听帘子“刺啦”一声被拉开,瘦削的男子拎着崭新的伤药和绷带走了出来。 手心处的绷带又被染红了。 “回去再搞。”他抬手晃了晃袋子,身上透着股无所谓的懒散劲儿,与诸伏景光擦肩而过。 很近的距离,17岁的苏格兰只比22岁的诸伏景光矮几公分。 两人的视线轻轻碰撞了一下,诸伏景光还未开口,男人已经率先移开了视线,握住门锁,旋转后走了出去。 他们仿佛是不相识的陌生人,昨晚的畅聊似乎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诸伏景光垂下头,微微有点失落。 “喂!春日裕树!给我回来!”头发发白的医生吹胡子瞪眼,推了推诸伏景光让他去把人追回来。 “那小子,一看就不好好对待自己!小同学,你快去把你们宿管老师追回来!腿受伤了还乱走,想要年纪轻轻腿废了吗?” 诸伏景光没有丝毫犹豫便追了出去,在医务室出去50米追到了人。 春日的尾巴马上要溜走,留下大片大片开满枝头的樱花。看着离去的背影,是否觉得应该挽留一下?虽然诸伏景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主动的性子。 “春日老师!”他微微喘着气,从背后捉住了苏格兰的手腕。 “请让我为您包扎好伤口再离开吧!”他恳切说道。 5、真心 苏格兰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对方回到医务室了。 当时他什么话都没说,一味盯着诸伏景光的眼睛,分辨他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还是出于善意的客气。 喂!谁会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老师付出真心啊! 昨天聊的很愉快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吧!事事有回应且了如指掌的聊天难道不会产生这个人是不是在跟踪视奸自己生活的怀疑吗? 不对,那可是诸伏景光,不会和他一样心是黑的。 脑子里闪过很多思绪,回过神来,诸伏景光在水池里洗净了手,蹲在了他的面前。 “春日老师,我先帮你换手上的吧!” 他将糊上血迹的绷带用剪刀剪开,看到鲜血淋漓的掌心,好看的眉头皱了皱。 “是不是愈合的时候伤口痒了忍不住去抓了?这样可不行。”诸伏景光摇摇头拉着他的手去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苏格兰盯着诸伏景光的脸庞,因为动作太轻柔,他根本不感觉痛。 他在疑惑,为什么他从镜子里看自己和现在看诸伏景光的感觉完全不同呢? 明明长着同样的脸,他更想凑近点触碰。 “你有在听我讲话吗?”诸伏景光突然贴近了他的耳朵,气息呼在了略带敏感的耳垂部位。 而那人孩子气一般手上跟着甩了几滴水到了苏格兰的脸上。 “有,有啊!” 苏格兰急促地眨了眨眼,略带惊慌地后退一步,用完好的手罩住了耳朵。升了温度的耳垂已经变得通红。 好奇怪,水是凉的,为什么甩到脸上却会让身体发热? 大拇指不自觉又摸向了掌心的裂痕,在即将用力按下去时,被诸伏景光捉住了。 他握住了苏格兰的大拇指,四根手指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你看,被我当场发现了!春日老师,你是小朋友吗管不住自己的手?” 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拉着他的大拇指让他坐回了床上。 绷带一圈圈旋转,苏格兰想告诉诸伏景光没事的,这只是小伤而已。 他受过很多伤,离心脏很近的致命枪伤都受过。但是那些时候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没有人会替他包扎。 ——如果你一直这样在我身边,让伤口一辈子流血化脓也未尝不可。 “好了,接下来是大腿上的。”诸伏景光的动作很熟练,他视线转了转,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块毯子递给了苏格兰。 “春日老师,你脱下裤子用毯子盖住留伤口就行。”说完,他走到了帘子外给苏格兰留下了空间。 门外,降谷零刚好带着午饭过来,诸伏景光带着他去输液室看望昏迷的同学。 “你刚刚在休息室那里做什么?”降谷零放了1盒盒饭在昏迷的同学床头,又把另外1盒递给了幼驯染。 袋子里还有两盒。 “我帮春日老师换药,就是昨天送你和松田回来的那个老师。”诸伏景光接过后笑道:“刚好,还有一盒可以给春日老师。” “等下,你们怎么又碰到了?”降谷零眉头皱了起来。 “是巧合啊!春日老师大腿受了伤,看起来有点严重。要是不管,腿可能会废。zero,你是不是一盒不够?要不待会我去食堂再打一盒。” “不用了!”降谷零摆摆手,“这本来就是带给老师的。既然人在这里,我叫他出来吃饭吧!” 说着话,他撩开了帘子。 里面的男人坐在床上,抱着双臂单脚架在椅子上,棕色的毛毯盖在大腿上,露出一截匀称而结实的小腿。 没看出来,这个宿管员平时还经常锻炼。 “哟,降谷同学,来送饭了呀!” 男人挑了挑眉,语气并不热切。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把饭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所以你是腿受伤了不方便去食堂才让我给你带饭?”降谷零眼神瞟到宿管员身旁的塑料袋里瓶瓶罐罐都是药,意识到他昨晚或许是误会这个人了。 宿管员本可以如实上报他和松田打架的行为,但因为年纪相仿,饶过了他俩,还一路护送他们不被其他老师抓住。 保密的条件之一是让他们当众跳舞,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开始耍小聪明糊弄对方让他生气了,当同期出个丑自然让他们长了记性不再犯。 而让他带饭则是因为昨天受了伤,与其拜托学生帮忙,不如用交易的行为更能彰显他的强势。 嘁~虚张声势的大人! “不是!”苏格兰瞪了他一眼并抱怨道:“谁允许你把早饭挂到我门口了?那冷硬的饭团根本无法下口!早知道我还是自己去买了!” “好的!春日老师!”降谷零将饭盒放下时,看到病历单上宿管员的全名叫春日裕树。听起来完全是和本人两模两样的名字。 真希望本人也是盛开在春日里的大树,而不是匆匆忙忙进入冬天,枯败而凋零。受伤了就好好养病呀! “下次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给你带!你告诉我!”降谷零直接将手臂搭在了苏格兰的肩膀上,笑眯眯说道:“如果你想吃其他新鲜的,可以拜托hiro下厨哦,你们老师有自己的厨房吧!hiro做饭的水平可不差哦!” 不好了,这下真戳到苏格兰的心窝里了。 “可以吗?”他舔了下嘴唇,目光转移到跟着进来的诸伏景光。 ——记忆中,他的朋友都很喜欢诸伏景光做的饭菜。那好像是妈妈教过我们的,但是我已经忘记了。 ——我忘记了父母,也忘记了妈妈做的菜的味道。 苏格兰垂下了眼,情绪微微有些低落。 “可以呀!老师如果允许我们开小灶加餐,那可太幸福啦!” 诸伏景光坐在了苏格兰另一边,也将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诸伏景光敏锐察觉到了年轻老师情绪的波动,与幼驯染一唱一和,哄好了对方。 此后他推着zero出门,单独为这个警惕性高的老师包扎。 毛毯挪开,苏格兰露出了笔直且肌肉线条分明的大腿。围着大腿的绷带被血浸透了。剪开绷带时,有些皮肉已经黏连到了绷带上。 “可能会痛。”诸伏景光轻声说道。 苏格兰摇了摇头。 他并不怕痛。 疼痛能折磨人,也能让人保持清醒。 他清醒地看着伤口被撕开清洗消毒上药,最后包扎,原来这不是梦。 他来到了诸伏景光的世界。 你好,我终于可以触碰到你,我的另一面。 如果我藏起我罪恶的一面,你能接受我成为你最亲密的人吗? 眼睑下垂,掩去满眼的晦涩。 “春日老师,我发现你的膝盖和我相同的位置上都有一颗痣,好神奇!”完工后诸伏景光的视线随意落在了苏格兰泛粉的膝盖上。 他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好奇地摸了摸苏格兰膝盖上的痣。 “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拖长了声调,眼里藏着一丝狡黠。 意味着? 苏格兰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难道诸伏景光猜出来了?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紧张,春日老师!哈哈!”他捂着嘴笑了起来。 “喂!”苏格兰忍不住打了一拳诸伏景光。 “好了,我是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呀!情同手足?” 诸伏景光按着肚子倒伏在了苏格兰的肩膀上。后来降谷零也加入了进来。 三人边吃饭边叽里咕噜聊开了,动静大到隔壁的医生都过来敲门让他们安静一点。 下午的时候,苏格兰抵着下巴沉思,他原本是打算拆散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这对幼驯染的,但是他怎么就加入了这个家? 后来,他发现他还能加入更大的家庭。 * 傍晚时分,天边落霞,余晖将天空染成了绚丽的油画。结束训练的警校学生勾肩搭背回到了宿舍楼。 而宿舍前,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抱在一起,别扭地跳起了看不出舞种的舞蹈。他们像是刚驯服四肢的大猩猩,跳得跌跌撞撞。 “金毛混蛋!你不要老是踩我脚!”松田阵平脑袋蹦出了一个“井”字。 低头一看,他白色的球鞋上被踩出了好几个黑印。 “我是按着教程跳的,是你跳错了哦!” “可恶,为什么我要跳女步!”松田阵平被腰上搭的手隔应到了,恨不得赶紧跳完,结果越跳节奏越乱。 “小阵平,加油哦!你跳得很不错哦!”萩原研二站在一旁挥手助威,结果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学员过来围观。 ——喂!hagi,你别添乱了!你是想让我社死吗? “zero,你的动作可以再放松一点!”诸伏景光不知道从哪里借到了一个相机。 景老爷的腹黑初显端倪。 他走到不同的位置抓拍了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交谊舞姿势。 “hiro!你!”降谷零也显得有些崩溃。 而伊达航带着几位教官不小心路过,这下两人的知名度更大了。 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下,两人从跳舞渐渐演变成了斗武。别说,的确让训练一天的所有人得到了一时的放松。 而发展成复习下午学到的体术,这两人就起了攀比的好胜心。谁的动作更标准,谁先打到对方?结果带着一群人跟着练习回顾。 毕业之时,提起这件事,都成了难忘的回忆…… 6、监控 苏格兰跟着琴酒去见了乌丸莲耶。与老头畅聊了一小时后,老头果然对他的经历有所心动。 “你认为某些地方存在穿越到平行世界的屏障,如果能探寻到秘密,做一点试验,或许能找到长生的奥秘?” 会客室中,和苏格兰面对面的只是一台屏幕。乌丸莲耶生性多疑,又年纪大到无法行走,需要靠医疗机器维持生命。他的声音模拟成了电子信号转化成毫无起伏的电子音。 而屏幕顶端又架设着一台摄像头,苏格兰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脱乌丸莲耶的观察。 “私以为空间是不可分割的两部分,如果宇宙中存在无数个平行世界,这些平行世界会因为距离保持着不同的时间流速或者时间点。” “你方才说你那个世界与我这个世界时间相差5年?” “是的。” “那你有在这个世界找到你的同位体吗?” 乌丸莲耶的问话像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刺入,想要剖开苏格兰的内心。 苏格兰将手臂搭在了会议桌上,那副沉着冷静的神情渐渐变得阴沉而恶劣。 “当然找到了!”他手遮住左眼的镜片低低笑出了声,随即摊开手像个疯子一样大笑道:“但是,我已经杀了他呢!这个世界当然只存在一个苏格兰!boss,你说对吗?” 他如愿得到了“苏格兰”这个代号,还有一杆属于自己的狙击枪。 平日里除了需要接一定数量的任务,还需要协助组织探测平行世界的触发点。 但是他不可能放弃警校的宿管生活,因此在来不及赶回警校时就会给另外一个宿管足够的钱让他代班。 “苏格兰,你怎么每次都抱着一台电脑来做任务,刚才的任务安排听清了吗?”开着车的伏特加忍不住替大哥开口。 没看到琴酒周身的气压很低吗? 谁敢在琴酒分配任务当面打开电脑看起小视频? 苏格兰眼睛未抬,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放心,我耳朵都听着呢!我和gin可是老搭档,配合不会有问题的!” “什么老搭档,明明你和大哥才一起做了两次任务……” “伏特加,专心开车。”琴酒发言了。 论配合,苏格兰的确是他用过最舒心的搭档。即使中途要临时改变计划,有时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 他有一瞬间相信那人的确和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搭档了很久,是从小一起训练的幼驯染。 但是这反而让他更加不爽。 他不是谁的替身。他不能容忍有人将另一个人的印象投射到自己身上,即使另一个也叫琴酒。 “苏格兰,不要用那么恶心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们关系没那么熟。” 琴酒咬着烟,喉咙因为被烟雾浸润过而略微有些干涩。苏格兰抬头从前视镜看到琴酒墨绿的双眸锁定着他,锐利无比。 哦~他看起来很在意。 苏格兰端正了姿态,笑着回应:“好哦!gin,我会努力让你认可我的!” 说完他端着电脑凑近了副驾驶座。 “gin,你是不是有点好奇我在看什么?可以给你看哦,是我在警校里看上的目标,我在他宿舍里装了几个摄像头和窃听器,可以无死角地盯着他看呢!” 递到gin面前的是4个上下排列的监控视角。画面里没有人,在他敲击了一下键盘后,电脑里传出了沙沙的流水声。 “嗯,他正在洗澡,这就不方便给你看了吧。” 苏格兰握着下巴,兴致勃勃,却惨遭琴酒一个白眼加一句“滚。” 电脑被他一挥,砸在了后座的地面上。 “喂!琴酒,不要那么过分啊!好心分享给你看的!” “不要给我展示你恶心的爱好!” 哈?恶心吗? 苏格兰蹲在地上抱起手提电脑。在无人看到的死角下,他默默放大了笑容。 …… 苏格兰背着琴盒走在返校的路上。 狙击枪已经被拆解成零件放入了琴盒的夹层中,当然为了掩人耳目,里面放了一把吉他。 他一跃翻过警校墙头,轻巧地在暗处行走。 晚间的凉风吹动着树叶,激起一阵又一阵飒飒的奏鸣。月亮总是躲不过乌云的追踪下,匆匆洒下流淌的银芒,又消失不见。 苏格兰附在樱花树的影子下,瞧见有个不守门禁的小子偷跑出了宿舍楼。 哦呼~是你呀,好好学生诸伏景光。 苏格兰此刻精神还没从任务中激烈的战斗中走出来,略有些亢奋。 上挑的猫眼在没有美瞳发遮盖下隐隐散发着蓝色光芒。 他收紧了琴盒背带,悄无声息跟在了诸伏景光的背后。 现在的诸伏景光还太稚嫩,根本察觉不到有人跟踪他。 他左右张望着,沿着早就熟知的路线抹黑去了另一幢楼。到了目的地,他在门边摸了摸,拔出了什么东西,门自然被打开了。 苏格兰从拐角踏出,看到房间上方的标牌写着“资料查询室”几个字。 他立刻从脑海里翻出对应的事——诸伏景光是来查阅杀害他父母凶手的线索的。 这是他进入警校的目的之一。 苏格兰尽管记不住父母的样子,但此刻也重新燃起了对凶手外守一的恨意。 在他的世界里,苏格兰早就根据两个世界的线索找到了外守一并亲手击毙了他。他不可能将凶手交给他不信任的警察。 虽然击毙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痛快的情绪。 他已经没有家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苏格兰将门推开一条缝,诸伏景光坐在电脑前认真地移动鼠标,一条条查阅那年的案件卷宗。 电脑散发的蓝光照射在青年稚嫩的脸庞上,他和哥哥诸伏高明从未放弃追寻杀害父母的凶手,但无能的警察记载的寥寥线索完全不够。 今夜肯定空手而归。 苏格兰复而将门合上,结果回拉时门竟然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谁?”诸伏景光警觉地抬起了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苏格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干脆推门而入。 他原本想那么完回来应该不会碰到什么人,晚上做完任务后去了某个安全屋洗了澡后,脸上只是贴了面具,没有做过多的妆容修饰,所以看上去会和平日里长得不一样。 不过屋里没点灯,光从衣着和发型上看还是能辨认出他是谁吧? “春日老师?”诸伏景光果然根据特征看出来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站在不远处身子有些僵硬。 “你说呢?”苏格兰反问道。 “我错了。”片刻沉默后,诸伏景光低头认错。 “你继续看吧,我站在门口替你放风。不过,是有替你瞒下的交换要求的。怎样,要答应吗?”他斜斜靠在了门框边。 “什么要求?” “还没想好。”苏格兰勾起一抹笑容。但是一片黑暗之中完全看不出来,只能听到他声音中隐藏的轻快。 “谢谢春日老师。”诸伏景光眯了眯眼。为了不中断这次调查,他答应了下来。 ——我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春日老师,会引得他报复吧。 门再次合上,有人在外面守候,诸伏景光悬着的心恢复了平稳,他能静下来更快速地查阅排除。 zero也说过想去查资料的话可以叫他一起。但是诸伏景光想想还是一个人来比较合适,万一被发现了,他不能搭上zero的前途。 记得开学那次zero打架也是春日老师替他和松田瞒下了,虽然有2个交换要求作为惩罚,可比起退学这完全不算什么了。 春日老师完全不像日常表现出的那种不近人情啊。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屋外苏格兰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干脆席地而坐。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巧克力,玩乐似地扬起脖子丢进嘴里。 不知怎地就吸引了一只三花猫,“喵呜喵呜”从楼梯处走了过来。 它在地上墙上伸着脖子使劲嗅闻,想要捕捉到空气里的香甜,最后打转到了苏格兰的身边,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大衣口袋。 “小馋东西,巧克力你可吃不了。” 苏格兰拎起了小猫的后颈,往远处一扔。 小猫在空中旋转一周后安稳四脚落地,眼珠子溜了一圈后又撒开脚丫子朝苏格兰跑来。 “喵呜~喵呜~”它又粘了过来。 苏格兰翻出口袋内衬,两手空空,表示巧克力已经被吃完了,真没东西吃了。 于是,小猫怒而攀上了他的手掌,吐出舌头开始舔舐他的手指。 “胆大包天啊!”苏格兰不怒反笑,再次拎起三花猫的后颈远远丢开。 “再靠近就直接把你从三楼丢下去了!”他威胁道。 “什么人在上面!” 突然一阵明亮的手电光打来,楼道里传来了巡逻人员的斥责。紧接着,传来“噔噔噔”的上楼声,灯光一扭,直接冲着苏格兰的面目照射了过来。 苏格兰连忙抬起手遮住了过强的光线。 小猫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蹦上了栏杆,眼见着就要从楼上一跃而下,苏格兰一个健步捉住了小猫,将它捞进了怀里。 “你是什么人?大晚上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巡逻大叔被苏格兰敏捷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手电光跟着苏格兰一起转移。 “放轻松,我是学校的宿管员。”说着他的手摸向裤子口袋,巡逻大叔一激灵,从后腰拔出警棍,大喊不许动。 “别紧张,我只是想给你看一下证件。” 证件被扔到了巡逻大叔手里,果然如男人所说,印着警校logo的证件上写着男人的职务。 “那你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喏,抓一只差点要偷溜进资料室的小野猫。要是它溜进去把文件啃坏了,那就糟糕了!”苏格兰扬了扬手中的三花猫,装出一副摇头叹气的操心样子。 “奇怪?门今天怎么会没关?是哪个学生粗心忘记了?”巡逻大叔嘀咕了一声。 “这猫是你养着的吗?找了一晚上?“ “是啊,刚捡的没打疫苗,抓到学生了可不好。”苏格兰眼睛不眨编了谎话。 “确实,那你赶紧抱走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资料室里面有没有弄乱,把门锁上。” 巡逻大叔越过苏格兰,直接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7、夜聊 “啪——”巡逻大叔打开了门边的开关。 诸伏景光应该在听到门口的说话声后就关了电脑躲了起来。听呼吸声应该就蹲在了电脑桌底下。 得找个机会让他溜出去,不然就被大叔锁门里了。 “咱们进去转一圈吧。光站在门口看也看不出什么。”苏格兰揽住巡逻大叔的肩膀往里走。 大叔听了也有道理,没有拒绝。两人笔直向前,余光下诸伏景光从桌底下滚了出来,迅速离开。等两人拐弯再对着门出来,屋内已没了第三人。 苏格兰抱着小猫在三楼楼道口与大叔告别,大叔要继续向楼上巡逻。等他下到二楼,黑暗里走出了一个高瘦的人影。 “春日老师!”那人跟在了苏格兰的身后,用清朗真挚的语气向他表示感谢:“今晚谢谢你。” 两人走出大楼,依旧走在楼与楼的阴影之下。苏格兰淡淡“嗯”了一声,侧边突然抵来了一根剥了包装的香肠。手里抱着的三花猫开始挣扎着凑近食物。 “嗷呜”一口,就咬下一截。 “是晚上吃泡面剩下的,没想到能用上。”诸伏景光轻笑一声,伸过手揉了揉小猫脑袋。而小三花只盯着食物,脑袋刨出了二里地,对着香肠又舔又咬。 “喂吧!喂完我就把它放走了。”苏格兰皱了皱鼻子。 他可没工夫养这种柔软的小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死的。 “可是老师你刚刚不是对那个大叔说这是你养的嘛,老师你不准备养它吗?” “随口编的你还听进去了?学校不允许在寝室里养宠物的!宿管员也不行的!”苏格兰理直气壮。 但是看到诸伏景光略微失落的表情,他还是咳了一声补充道:“这家伙还知道闻着味道来讨食,总不会饿死。” “说的也对,不过再大点要给它做个绝育,不然学校可能就会野猫泛滥啊!小三花可讨公猫喜欢哦!” “那看你到时候还找不找得到。”两人走到了小树林处,将小猫放生。三花还十分恋恋不舍地在两人的脚边打转,直到看到两人一次又一次将它丢开,才明白自己不能跟着回家,喵呜喵呜伤心躲进了草丛里。 此时,乌云追不上月亮了,几颗星星也现身为月亮保驾护航,照进树林边缘的月光亮了许多。黑黢黢的树影逃逸开来,大地接洒住了月亮的圣辉。 “春日老师,我发现,你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诸伏景光突然倒着走在了苏格兰的面前,月光正好把苏格兰的脸照得很清楚。 苏格兰眼神闪烁,没来得及遮掩几分。背在身后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紧紧相贴。 “脸色好了很多啊,变红润了啊……”诸伏景光摸着下巴回忆记忆中的样子。 其实最近的一次见面就是医务室那次,平时早晚经过也只会偶尔打个招呼。他们平日里太忙了,就算是下课也会留在训练场里加练,基本不会呆在寝室里。 他觉得春日老师应该算个不修边幅但有点个性的男人。 嘴巴有点毒,但是脑子挺灵光。有时候松田他们路过讨论了某样枪械的构造,他就会发出“人类这也不懂”的哼声,在纸上写写画画后,甩到松田脸上。很嚣张啊,但真的很帅气呢! 虽然随时随地散发着禁止靠近的气息,但有时会对人类的某些行为感到好奇,时不时偷偷观察他们。 嘛!比起性格上的有趣,样貌上的普通也就不值一提吧。 “我今天才发现,你的瞳色跟我是一个颜色的啊!应该不是戴的美瞳啊?”诸伏景光凑近了看,“我可以摘掉你的眼镜嘛?” 苏格兰没有说话。 此刻他心里产生一种面具被揭下的隐秘不安,其中又夹杂着窃喜。这促使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笨重的黑框眼镜被揭下,两双一模一样的蓝色上挑猫眼相对视。 这个部位他们仿佛对着镜子,找不出不同。 “我又找到了我们之间的一个共同点啊!”诸伏景光感叹道。一双猫眼弯成了月牙,盛满了清浅的笑意,波光粼粼。 ——是吗?可不止这些哦!外表上我们可是哪哪都一样哦!你真的会全盘接受吗? 苏格兰也笑了,伸出手指弹了一下诸伏景光的额头。 你说,将这些共同点一个个揭露开来,一开始的欣喜会不会慢慢演变成恐惧…… 身边存在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被那个人取而代之呢? 苏格兰夺回了眼镜,将眼里流泻出的恶意重新掩盖在笨重的眼镜之后。 “其实出来的时候很烦躁,我这次还是什么都没查到。”诸伏景光什么都没有发现,重新和苏格兰并排走在一起。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在原地打转,始终缺少那一块拼图……” 诸伏景光将他的故事缓缓述说给身边人听。 或许是这个夜晚很安宁,或许是因为他是今晚在查找线索中的陪同者,或许是两人身上的共同点让他产生了可以交心诉说的冲动…… 总之,他主动打开了心锁,试着放出一些积压已久的情绪。 父母被杀,他因为躲在柜子里逃过一劫。却因为失忆无法说出重要的线索,此后还患上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失语症。 听说过这件事的大人总是用那种语气说这个孩子真可怜呀! 诸伏景光并不想听这些话,他有爱他的哥哥和陪他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健康安稳地成长到了现在,以后要成为一个正义的警察。 他不能一味沉湎于过去,父母的死固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但抓住凶手,不让这个凶手未来伤害到其他人才是他目前的坚持。 “不用担心,会找到的。”苏格兰手插在兜里,慢步走着。 他们不是笔直走向宿舍的,而是绕着学校一大圈才听完诸伏景光的故事。 “但是找到了,你不想让他以命偿命吗?他凭什么能好好活那么多年呢?”苏格兰又说。 “他能逃脱那么多年,是警察还有我太无能。但是我不会代替法律去审判他。了解当年事的前因后果,也能为我日后办案做一个警醒。” “还是这样的回答……”苏格兰无声动了动唇。 “那我不会。我睚眦必报,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会睡不着觉。”苏格兰侧头看向诸伏景光,镜片在月光下有一瞬间反光。 “妈妈和爸爸会在我梦里说他们很疼,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呢?凶手坐牢就足够了吗?他会真的反省吗?” 如果那天炸弹没有被降谷零及时拆除,他按下炸弹的瞬间,你们,还有整条街的人都会被炸死。怎么可以就此原谅他呢? 诸伏景光明显怔住了,停在原地思考苏格兰这一番话。 凉风习习,吹拂着两人的发丝。 细想这种话不应该出自警校的任何一个人口中,这与诸伏景光一贯接受的教育理念不同。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但报仇后的你何尝不是变成了新的凶手? 诸伏景光抓住了苏格兰的衣袖,两人僵持在了原地。 “不要毁了自己。”他说。 ——他在担心我,而不是从道德上指责我。 “有时候活着赎罪比死了一了百了更痛苦。我们要坚持底线。”诸伏景光眼含担忧。 明明事情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他却能敏感地捕捉到他人的情绪波动,便忘了自己的心事,转而关心他人。 真是的…… 苏格兰插在兜里的手指动了动,忽然“噗嗤”一笑,将手搭在了诸伏景光的肩膀上。 “你放心,刚刚只是跟你开玩笑啊!抱歉,你不会向学校举报我的思想吧。” 他装似苦恼地挠了挠头,“我只是来这里混日子讨生活的。上班真的好辛苦啊,你看我还半夜出去打工呢——” 琴盒成了正合时宜的佐证。 “如果你觉得我的思想很危险,我还是离你们学生远一点吧!” 他果真从诸伏景光身边走开,走了几步远。 “没有的事。”诸伏景光紧跟着跑了过去。“有时候我也会冒出这种想法。但是想想父母应该想让我好好生活。我的生活不应该被报仇这件事填满。你说对吗?春日老师……” ——好好生活,那你日后怎么甘愿成为了卧底?怎么敢抵枪赴死?就不能懦弱自私一点,贪生怕死一点吗? ——我给了你远离的机会,现在抓住了我,那我真的不能放手了。 诸伏景光在凌晨3点的时候回了宿舍,第二天又跟没事人似地在6点跟好友出门晨跑。 早晨还不是苏格兰的班,回到员工宿舍,他将琴盒放到了房间的隐秘处,躺下来听隔壁宿管鼾声如雷,实在受不了,拎着外套往宿舍楼外的草地上一躺。 运动青年们出门时紧赶慢赶,相互推推攘攘,没人注意草地上多了什么。一个小时回来后就发现樱花树下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哼,不要以为你脑袋一盖我们学生就认不出了!这熟悉的棕色老式外套搭配黑色工装裤,不是邪恶的宿管魔鬼春日裕树还会是谁? 松田阵平率先按捺不住捉弄人的冲动,炸弹似地跳进外围的一圈灌木丛,直蹦目标。 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冲上去的是诸伏景光。 ——不是,hiro早上跑步也没见你跑出这个速度啊! 降谷零无力吐槽。他这个幼驯染真的很在意这个宿管老师啊! 松田阵平正要趴下掀开外套,倏地从背后伸来两只手臂,交叉着从脖间进行挟持,让他整个人向后仰倒,连带着嘴巴也被捂住,拖着往回来的路上走。 “呜呜呜呜~(景老爷你这是干什么,放开我!)” “嘘!不要说话我放开你!”诸伏景光凑近松田阵平的耳朵说道。 “呜呜呜~(行行行!)” 松田阵平的信用还是有保障的。诸伏景光一直把人拖到草地边缘才松开人。 “hiro,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降谷零先走近询问。 “我们不要打扰人家老师!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诸伏景光跟着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睡着的男人身上。 “春日老师不止这一份工作,晚上也会出门兼职,很辛苦呢。” 他并没有选择把昨晚的事告诉他的朋友。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无法诉说那种感觉,那人仿佛是他的影子,是和朋友,师长完全不同的存在。他们之间的相处也自然无法与外人说清。 “但是为什么不去房间里睡呢?这里睡的话会着凉的。”萩原研二若有所思看着诸伏景光。 ——小诸伏和春日老师的关系越发紧密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有胃病还那么不注意,真是任性的家伙啊!” 8、凶手 等五人离开时,苏格兰掀开了外套,眼神清明无比。 早在听到他们说话时,他就被惊醒了。甚至在松田阵平快要触碰到时,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他不习惯与陌生人一起睡,也不会在露天的公共场所沉睡。 盯着天空发了一会呆,苏格兰又将外套重新盖上。 等所有学生出了宿舍,整栋楼恢复了安静后,他慢悠悠起身晃到了宿管员的房间。他的桌子上放着2个保温瓶,一边温着牛奶,一边装着几层不同的小吃。 已经过了一周约定送三餐的时间,但是他们好像默认每天的早饭一定会带给他。大概是认为他一个人绝对懒得出门去食堂吃早饭吧。 “这种事摸得那么清楚是做什么?” 说归说,苏格兰毫不客气地打开盖着,将爱吃的先挑走,剩下不怎么爱吃的就看心情了。 易容既然掉了一部分,他也就懒得修补。对着镜子摸上那双蓝色眼眸,他轻声呢喃道:“既然你想找到那个人,我会让你提前遇到他。” * 外守一今日遇到一个和有里很像的小女孩。 她的左右手被一对年轻的夫妇牵着,浑身洋溢着笑容。 因为思念亡女,外守一不由自主跟在了这家人身后。他们毫无察觉进了商场,为小女孩挑选小裙子,隔着橱窗玻璃,外守一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 他的有里曾经也会这样甜甜对他笑。可是最后一面,两人却吵了一架。 他永远没法对他的女儿说抱歉了,也无法看到女儿穿着好看的小裙子对他笑了。 有里……爸爸一刻都没有忘记你。 你说,为什么你会永远闭上眼睛,而那个小女孩可以活着在她父母面前撒娇。 这不公平,对吗? 他一路跟踪这家人从商城到他们的家中,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到家中。 等了解了小女孩的出行路线,他会找一个机会将人诱拐。 他将锁了半天的洗衣店门打开,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的窗户不知怎么被打开了,风将窗帘吹得猎猎作响。本子和笔歪七扭八躺在桌上,他每日会看好几眼的相框却跌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有里!”外守一惊慌跑过去捡起玻璃碎片中的照片。 然而拾起的相片上一道明显的裂缝分开了合照的两人。他和有里不在同一张相片上了! “怎么会这样!这是我和有里唯一一张合照,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外守一无法接受,仰着脖子大喊。 在他情绪即将奔溃时,一样冰冷的东西抵到了他的后脑勺。 “既然那么伤心,为什么不一起去死呢?” “什么?”外守一瞪大眼镜看着身后逼近的黑影。他不敢回头,抵在脑袋上的东西不是开玩笑的。 “你是谁,为什么进我的家?你是想杀我吗?”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杀你,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说话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外守一想不起自己跟年轻人产生过什么冲突。 “我有点好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为你女儿报了仇,为什么还有那么大的怨恨?刚才,你一直在跟踪一个小女孩吧?怎么,看到她笑得很开心,你反而感到痛苦?” “这关你什么事!我什么都没干!不要污蔑我!” “为什么无关呢?我找你很久了,你还记得被你杀害的诸伏夫妇吗?”身后人一把钳住了外守一的下巴,狠狠扭转至身后。 外守一便一眼与那双上挑的蓝色猫眼对上了。 那人身穿一身黑衣黑裤,嘴上蒙着黑色口罩,看上去冷酷无情。而方才抵着他后脑勺的东西果然是枪。 “诸伏家的孩子!”他认出了这双熟悉的眼睛。 “我不是。我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苏格兰嘴角冷冷一撇,更加用力捏住对方的下巴。 “但是看你这么多年一直自欺欺人,将你女儿的死怪罪到他人头上,我就觉得好笑。” “你什么意思?要不是那个男人没有及时把有里送医,有里怎么会死?”外守一咬牙切齿说道。 “你知道的,你应该听到过那些人的解释,无论是医院里的医生还是同去的学生老师,他们肯定说过,诸伏老师已经第一时间拨打了救护车。” “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想保下这个老师!我知道,有里怎么可能因为阑尾炎去世!我不相信,都是合伙起来骗我的!” 外守一激动起来,想要挥手打掉压在额头上的手枪,却被苏格兰三下两除扭过手臂狠狠抓住。他将人抵在地上,左膝压在外守一交叉的手臂上。伸直的手臂依旧牢牢抵在他的额头上。 “啧。”苏格兰神情颇为不耐烦。“所以你不曾因为你杀了诸伏夫妇而后悔?” “他们该为有里的死偿命!” “那你——就去死吧!” “砰——” 只听一声枪响,屋子里恢复了宁静。 * 诸伏景光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他从信封里倒出了几张洗衣票,还有一张裂成两半的老相片。 “这是什么,谁送的洗衣票吗?” 降谷零接过洗衣票念出上面的店名:外守洗衣店。 “不知道,没有寄信人的名字和地址。”诸伏景光没从信封上得到消息,又拿起了相片。 相片背面泛着黄,左下角写着一个日期。 “这是15年前的老相片了。”诸伏景光预感到这张相片应该会与他一直调查的案件有关,心跳哐哐直跳,十分用力地将相片翻转过来。 “这是谁?”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还有伊达航三人察觉到诸伏景光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同时围了上来。 “这是我小时候在长野的伙伴。我的父亲是当时教我们的老师,但有里因为外出游玩时得了急性阑尾炎,没有挺过来去世了。” 诸伏景光仔细回想着幼时的记忆,因为就是发生这件事不久,他的父母就遭了谋杀,所以他还有几分记忆。 “那另一位应该是这个女孩的父亲了,他们看上去有几分相像。”伊达航将另一片相片拿起拼在女孩这张的裂口。 “小景光,你看,这个人的手臂上有纹身!”萩原研二眼尖,看到男人左手边刚好露出了两个人脸面对面的纹身。 “但是好像不是你当时说的类似高脚杯形状的……” “或许是我记错了。”诸伏景光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自从那日与苏格兰交流过心情后,他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有时候看着警校交到的几个好友一副想帮忙的样子,他也终于在几天后也向他们说出他童年的遭遇以及目前在追寻的线索。 “喂!换个角度看,不觉得人脸之间那个空隙部分很像高脚杯吗?”松田阵平手指点着相片,将人脸那部分遮住。 “对哦!”其余几人惊呼。 “那还等什么,赶紧抓住这条线索去这个地方看看!”松田阵平迫不及待拉着诸伏景光往门外冲! “哎!等一下,今天不是周末,出不去学校。你们赶紧来我这领一张请假条!”还好伊达航靠谱,从桌肚里掏出纸条。 几人费了一番时间才出了校门,立马奔往洗衣店的所在地址。 不远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士看着他们离开,随后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 “门开着,没有人。”几人抵达了外守家的洗衣店。 “我去楼上看看!”降谷零望向二楼。 “等一下,zero,我和你一起去。拿个武器吧!”诸伏景光从角落里抽了一把扫把递给幼驯染,自己则拿了一个畚箕。 “你们小心,我和小阵平还有班长在这四周看看!” 他们十分有默契地分开查找。 楼上是木制地板,踩在楼梯上会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要是楼上有人必定能听到有人上来了。 两人举起了扫把畚箕,随时防备有人突袭。 但是楼上毫无声息。地板上有一滩干涩的血迹,已经渗进了地板之中,红得发黑。血迹一旁是摔碎的空白,一地碎片之上找不到应有的相片。 大开的窗户有风涌动,吹得桌面上的书页翻飞不止。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二楼明显是住人的地方。屋里被褥略显凌乱,显然主人并没有打算离开的迹象。 降谷零放下扫把,蹲下来摸了摸血迹。 看血液的凝固程度,滴落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天。 诸伏景光走到了一旁的书桌前。书桌上一本是儿童画的手绘本子,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外守有里的名字。书页边缘泛着黄,但是整个画本都保存地很好。 另一本是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略有些破皮,看上去也用过很多年头。 诸伏景光思索了一番,翻开了笔记。 【有里,爸爸想你了。】 【有里,我搬家了。这附近有很多年轻人来我这洗衣服,要是你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年纪了吧】 【有里,今天爸爸又看了你的画本,你画得真好啊,爸爸好喜欢】 【周围的邻居好像看不起我这个孤寡老人,可恶要不是当年那个老师没及时把你送医,我怎么可能失去你!!!】 【有里,我为你报仇了!我杀了那个老师和他的妻子!哈哈哈】 【他们医生说的都是狗屁,急性阑尾炎而已,怎么会死呢!一定是太迟送诊了,你的老师没看到你的难过,是他耽误了时间!!!我不能原谅!】 【我不相信,有里,你怎么会躺在那里?明明早上还跟爸爸吵架了,现在怎么不跟爸爸说话了】 从后往前翻,仅仅是瞥到几句破碎的情绪记录,已然能确定外守一就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 诸伏景光一把合拢了本子,将其作为证据捏在手里。 “zero,我找到凶手了。”他背对着幼驯染,十分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刻,降谷零理解了他的心思,走上前揽住诸伏景光的肩膀。 “hiro,我们会帮你的。不管他是死是活,我们都会找到他。” 9、救援 他们继续寻找房间里还没找过的线索。当降谷零从床下搬出一个箱子并砸破锁芯后发现里面藏着的竟然都是炸弹。 ——那家伙还想做些什么! 炸弹是遥控式的,虽然并没有启动,但依旧存在危险。对拆弹并不是很精通的降谷零立马打电话唤来了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 而走远的班长伊达航似乎也发现什么,打电话提醒诸伏景光从窗户往远处看。 “那是?”诸伏景光走到窗边眺望。 “是没挂挡的车子。驾驶座里好像有人,但是好像是睡过去还是怎么了,车在不停地从那个斜坡慢慢向前滑行。”伊达航补充说道。 “前面是个水塘!”诸伏景光与降谷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先去救人!” 他们又分成了2拨人,松田和萩原留在现场拆弹,并与爆.炸.物处理班交接炸弹。诸伏三人则赶往了轿车滑行的斜坡。 “景光,找点绳索还有棒槌等可以敲碎玻璃的工具,我已经赶到现场了。车里的人就是外守一,他好像受伤晕过去了,我叫不醒他!现在我努力在前面推着车,但车还是在往下移动。” “明白!班长,你尽力而行,不要被拖下河。” 手机两边都是气喘的声音,一边在尽全力推车,一边则是找邻近的商铺借了工具,一路狂奔。 等两人赶到时,车子前轮的一半已经进入水中。 降谷零在后轮要驶过的的路径处洒下一片图钉。扎破的轮胎加大了地面的摩擦,勉强降缓了移动速度。但是等前轮完全掉入水中,车身就会翘起,整辆摔进水里。 诸伏景光借到的是修剪树枝的枝剪。有比较尖锐的地方,但是并不像专门逃生的锤子好用。为了防止敲碎的玻璃砸到驾驶位的外守一,他敲的是副驾驶的窗子。 他反复在车窗的四个角用剪子的一头敲击,而降谷零和伊达航则按着车子的后备箱,不让车子翘起。但是他俩的力气还是抵不上一个人加一辆车的重力,等诸伏景光把整扇玻璃敲碎,车子已经一半跌进了水里。 水沿着缺口进入了车内,更加重了车的重量。 更糟糕的是外守一整个人被安全带捆在车子上,并不会随着水漂浮。 “我进水里把人拖出来。”诸伏景光犹豫片刻,下了决定。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人命,他不可能因为对方是杀害父母的凶手眼睁睁看着对方淹死。 “hiro,小心,憋不住气或者没有力气一定要先浮上来,我可以跟你换!”降谷零担忧说道。 “我也是,不要逞能!”伊达航也补充说道。 诸伏景光笑了笑,比了一个“ok”的手势,便一跃跳进了水里。 不远处,站在高处的男人看到这一幕,手猛地搭在了窗轨上,那双蓝色的眼里似乎翻涌起了狂风暴雨,冷得可怕。 良久,他抬起手臂捂住了眼睛笑出了声。 “不管怎么样,你都会选择救他。我知道的,早就知道的。” 昨夜那枪子弹他射歪了,并没有完全要了外守一的命。 发泄完自己的怒气后,他还是选择将最后的结果交由诸伏景光抉择。 在知道他们赶来后,他将肺部受伤,失去力气昏迷的外守一绑在了车上。等看到人到了洗衣店,车子的挂挡就会提起沿着斜坡滑下去。 整个过程中,外守一可能会流血而亡,也有可能车子跌入水里窒息而亡,或者是在营救过程中车子进水溺亡。 只要诸伏景光他们多犹豫一秒,少出一份力,这个人最后的结局就是死亡。 但是他们都在尽全力拯救车里的人,谁也没有放弃。 如果外守一真的活下来,那也是命不该绝吧。 至少这次他们不用收到炸弹的威胁……外守一也被他折磨了一通。 苏格兰撑直了手臂,抬头仰望着天空。 天灰蒙蒙的,乌云在不断堆积聚拢。 ——上天啊,你要给我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 ——我不是圣人,我也想过就让他沉入水底就好。 诸伏景光划动着手,从车窗里钻进去。 ——我只要装作解不了安全带,或者带不出人,谁也不知道。 思绪跟手上的动作分成了两部分。诸伏景光憋着气,十分稳当地找到安全带的卡扣,他将人抱着游到副驾驶的车窗附近。 由于水压,他无法打开车门,人只能从车窗处送出去。 一直在观察水下动静的降谷零上前做了接应。他也跳进了水里,协助幼驯染将昏迷的外守一往窗外拉。等完全出来后,便抱着人游出了水面。 在水下憋了2分多钟气的诸伏景光爬出车窗后失去了力气。在不小心喘了一口气后,水“噗噗”进了口腔,他朝着水底跌落而下。 “零,注意景光!水面在冒泡,他应该是气不够了!”伊达航大声喊道。 将人推上岸的降谷零再次扎进水里。 ——坚持住,hiro! 他奋力往下游,抓住幼驯染上扬的手臂,再往下抱住了对方的身体,托着对方冲破水面。 “哗啦——”诸伏景光半个身子趴伏在水面上,黑色的发丝贴着脸颊,大口大口呼吸着。 “先上岸。” 后来钻出水面的降谷零又推着他先后爬上陆地。 随后只听一声巨响,汽车在没有人的阻拦下完全掉进了水里,高高溅起了大片水花。 “累死了!” 伊达航也跟着降谷零两人躺倒在地。他感觉两只手臂都废了。 “给相关部门打过电话了吗?”降谷零问。 “我让松田他们打了!警视厅,救护车,汽车救援都联系了,我好像听到鸣笛声了……” “外守一怎么样了,班长?”诸伏景光从缺氧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立马询问。 “情况不妙。我给他做过心肺复苏,呛出了一点水。但是他好像失血过多,又陷入昏迷了。” 片刻的沉默。 诸伏景光起身看着那个他追寻多年的凶手轻声道:“你可不能这样轻易死去啊……必须要用一辈子为你的罪行赎罪。” …… 救护车拉走了人。外守一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半个月醒了过来。 虽然醒后他的精神并不是很正常,一直念叨着是诸伏景光要杀他,但有着警校的不在场证明完全能洗脱诸伏景光的清白。 “事到如今还想反咬我一口吗?”诸伏景光气笑了。 “他当年的作案证据确凿,如今还在卧室里找到了炸药,有疑似危害他人的嫌疑。不管怎么说,等他能下床了,必定要接受法律的审判。” 降谷零在一旁安慰道。 他们已经回到了学校,一些消息都是通过鬼冢教官传递。 听说那时他们不顾危险救了凶手还协助拆了炸弹,鬼冢教官十分欣慰地拍着五个人的肩膀说他们做得很好。 “不过之前闯祸的惩罚还是不能省啊,减掉一周,下周的澡堂还是你们几个去清洗啊!” 大伙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话说回来,那个寄信给你的和对外守一下手的会是同一人吗?” 吃晚饭的时候,几个人又谈起了这个问题。 “感觉是专门引小诸伏过去的啊!我们也才知道小诸伏在调查这件事,又怎么恰好就有人把相关线索寄到你手里?小诸伏,你有没有对其他人提过这件事?” 萩原研二一针见血将问题的关键剥离了出来。 诸伏景光拿着汤勺的手一顿。要说有想法,他的确想到一个人——春日老师。 那个夜晚他将心事单方面诉诸于那人,虽然有几句短小的争论,但总体气氛是和谐的。 总不至于为了验证自己的观点,想要证明给他看吧?只是一个普通的宿管老师,哪里有通天的手段策划整件事? 诸伏景光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太荒缪了。 “zero,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不,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不认识的人。” “不要有压力,那人只是针对外守一,大概曾经也是外守一的受害者。他或许知道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想让你去看他的下场。” 降谷零拍了拍幼驯染的手,笑道:“好了,这些事还是交给警察调查吧。总不至于我们救到了外守一,他反而怪罪我们吧!” “这周末放假我们出去放松一下吧,一起去参加联谊怎么样!”萩原研二左手握成拳头,一拳敲右手掌心。 “不要!”松田阵平吃完将餐盘一推,双手枕着后脑勺靠在墙边。“跟那群女生完全没有话聊啊!” “联谊的话我就不去了。”伊达航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了羞涩又甜蜜的笑容。“其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欸?”其余四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咳咳——”诸伏景光拿拳头捂嘴偷笑。 “没想到我们几个,还是班长最先脱单啊,我还以为是萩原呢!” “是啊是啊,hagi你行不行啊!参加好几次联谊了吧,怎么没有成功的呢?”松田阵平搭上了幼驯染的肩膀调侃道。 “哎呀!不如这次我们去唱卡拉ok吧!班长把你的女朋友一起叫来,我们认识一下!” “hagi,你这个话题转得真生硬!”松田阵平乐呵呵笑了。 “感觉不错!认识的人才玩得起来!”降谷零倒是认同了这个主意。 “好啊,那我等会回去给娜塔莉打个电话!” “那就说定了,我们五个人,加上娜塔莉……呀!我好像看到春日老师了!”萩原研二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跑到窗边向路过的苏格兰挥了挥手。 “春日老师,晚上好啊!” 那问好声把路边的鸟儿都惊得张开翅膀飞离树枝,苏格兰自然听到了。 他微微偏过头,眼神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 “我说,春日老师,周末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一起去唱卡拉ok?”萩原研二将两只手掌抵在了嘴边。 周围还在食堂吃饭的同学震惊看来。 到底是多大胆的同期会邀请一个冷面扣分的老师去玩耍的!不要命了啊! “喂——春日,来呀!”松田阵平也趴上了窗户。 苏格兰随意抬了下手拒绝,扭头继续往前走。 “降谷,班长,你们快跟着我把他抓住按倒!诸伏,hagi,你们俩赶紧使用温柔攻势把他拿下!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松田阵平手往外一指,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追着苏格兰而去。 你呀你,松田,不就是在专业技能上被春日老师嘲讽了几次,就跟对方犟上了? 其余几人当然是要支持松田,收拾掉餐盘,跟着追了上去。 10、唱歌 苏格兰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那天食堂偶遇五人组被抓住叠叠乐后,感觉自己的威严毁于一旦了。 他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武力,被三个比他高大的大猩猩扑到在草地上,堵住退路后,他一脸无奈。 而另外两位在两边左一句“拜托”,右一句“求求了”的攻势下,他终于松口了。 “好吧,我去我去!” ——只能是看在诸伏景光的面子上,哼! 时光已到了夏日炎炎的时候,他们选择傍晚出游。几个青年人都是穿着短袖短裤,清凉出门。唯有18岁的苏格兰还穿着长袖长裤,甚至还不怕热地披了一件长款衬衫。 但是他上身穿着黑色t恤,正面印着一只展翅的白色蝴蝶,搭配紧身的黑色牛仔裤。外套是纯白色衬衫,简单中意外透着几分性感。 嗯,如果忽视那张普通的脸。 刚见面,几个人就忍不住多看了苏格兰几眼。 “再看,把你们眼珠挖出来!”苏格兰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不知怎地,松田阵平从那抹笑容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啊,想起来了,他笑起来有点像他捡的那只黑猫。 在自己自说自话打扰他发呆的情况下会转头对他瘆人地笑。 还有那双眼睛—— “喂!春日!你的瞳色怎么变蓝了?看上去跟诸伏一模一样?“心直口快的松田阵平走到了苏格兰的身边问道。 “你为什么不叫我老师?”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反而因为称呼受到了诘问。 松田阵平脱口而出:“因为你看上去不像老师!叫你老师总感觉被你占便宜了!” “啪——”他的额头受到了速度过快的重击。 松田阵平凄惨地捂住额头。 “你干嘛……说实话不行啊!” “不尊师重道,该打。” 矮了几厘米的苏格兰抱着双臂,手搭在手肘处轻轻敲打,歪头嗤笑,嘲弄意味十足。 随后他甩下了松田阵平率先走了。 “好讨厌的家伙……”松田阵平嘟嘟囔囔跟在队伍后面,眼里却闪过一丝深思。 ——这个家伙的拳头,我为什么每次躲不了?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宿管员吗? 他们在唱卡拉ok的地方碰到了接娜塔莉过来的班长两人。 留着金色短发的女孩羞涩地冲大家点了点头,介绍了自己。其余几位大男生也瞬间举止端正了许多,立正鞠躬,礼貌问好。 娜塔莉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这群大男孩,直到见到最后一个背着琴盒的男生。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气质冷峻,与他的名字“春日裕树”看上去完全不相称。她也没听伊达航提过这个名字。 她眨了眨那双天空一般澄澈的透蓝眼眸,好奇地多盯了一会。 “春日君,您是带了吉他过来吗?” “啊,嗯。”苏格兰怔了怔,没想到这个女孩会与他说话。 “那么待会我们会听到你的演奏吗?”她合着双手放在脸侧,一脸兴奋的样子。 “也许吧。”苏格兰不自然地握紧了背带。 他会一点吉他,但是不够娴熟。要说更擅长弹奏吉他的,那必然还是诸伏景光。他也是闲着无聊,跟着学了一些简单的旋律。 苏格兰不动声色用眼角瞟了站在一旁的诸伏景光,又飞快垂下眼睫。 干他们这一行都明白,吉他只是遮掩的,琴盒里真正有用的是拆解成零件的狙击枪。 不走运的是,今晚他又被琴酒临时派了任务。如果时间到了他们还没结束这趴,他得中途离开。 “好期待!”娜塔莉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随后与伊达航深情对视一眼。 而这个笑容却让苏格兰背部变得僵硬。 他打定主意要缩在角落里当个安静的听众。 昏暗的包厢里,苏格兰紧跟着诸伏景光落座在最右边。打开灯光后,屋子中央的七彩灯不停变换着颜色与图案,旋转后的灯光一一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这是苏格兰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活动。至少他活过的18年里,组织绝对不会搞这种团建。 萩原研二参加联谊的经验丰富,自然不怵展露歌喉,率先演唱了一首当红电视剧的主题曲。上半首情感充沛,音准基本在线,下半首松田阵平兴致勃勃拿起话筒加入合唱。 下一秒,歌声从天堂坠入地狱。 苏格兰捂着耳朵,不敢相信。 ——我说松田阵平,你对你的唱歌水平没有一点逼数吗? 松田阵平一曲没过瘾,接着点了第二首。 萩原研二能说什么,只能宠着他的幼驯染,跟着一起合唱试图拉回音准,结果自己被带到沟里。 ——松田阵平,适合而止吧! 我忍! 忍无可忍! 苏格兰捡起桌上的一个瓶盖,精准朝松田阵平后脑勺掷去。 “动人”的歌曲戛然而止,松田阵平向前踉跄一步,差点跪倒在地。 他将话筒塞到萩原研二手上,捂着后脑勺转过头瞪向坐在角落的男人。 “别丢脸了,赶紧下来!”苏格兰嘴唇翕动,并不发声。 松田阵平看懂了唇语,唱歌的道心再次破碎了。 ——真的有那么难听吗? 他以为自己进步了,鼓起勇气拿起话筒,依旧换来下辈子的内向。 松田阵平恹恹坐回位置。 萩原研二也不接着唱歌了,把话筒递给了唯一一对小情侣。 伊达航和娜塔莉对唱了一首甜蜜小情歌,在几个单身狗的起哄声中,两人结束后亲密地献上了一个拥抱。 “你要试试吗?春日老师?”诸伏景光感觉特意被拉来的男人被冷落了,独自缩在角落里喝着汽水,吃着薯条。 所以在换人的空隙里,他拿过话筒,将其中一支递到苏格兰的面前。 “和我一起唱歌吧!”他的眼神里带着鼓励。 ——唱歌是怎样的? 苏格兰张了张嘴,想不明白,唱歌该怎么发声呢? “如果不想唱歌,弹琴怎么样?有想弹的曲子吗?” “《駅》吧。”苏格兰终于有了回应。 “欸?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诸伏景光眼睛一瞬间睁大了,内心涌现的惊喜令他忍不住抓住了苏格兰的手。 ——嗯,因为听你哼唱过很多次,在梦中,你很喜欢。 “什么时候搞起这种文艺的东西来?”记忆中他世界里的琴酒曾不屑地问过他。 “我高兴。反正不是弹给你听的。”他回道。 诸伏景光松开手,去点歌台里选了这首歌。苏格兰留恋般搓了搓指尖,将吉他从琴盒里掏出来。 失去吉他的琴盒依旧靠墙耸立着,降谷零多看了几眼。 那里面还装着其他什么吗?他想。 但随后hiro与春日老师的合作引走了他的注意。 降谷零知道歌曲大概描述了在车站偶然见到昔日的恋人却擦肩而过的故事。虽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但hiro其实是个很容易共情的人。 春日裕树吉他声轻缓细语,弹出了一种烟雨朦胧的氛围。hiro浅浅吟唱,唱出了离别的不舍。 就算不是恋人,友人之间的分别也格外令人伤感吧。降谷零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会跟陪伴多年的幼驯染分离。 在忧郁的曲调声中,降谷零祈祷他的幼驯染未来能一切顺遂,永远永远不要有分别的那一刻。 结束后,诸伏景光主动拥向了苏格兰。苏格兰能闻到对方衣服上淡淡的柠檬味。他收紧了手臂,将头搁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贪婪地汲取传来的温暖。 ——不想去杀人,能多抱我一会吗? 降谷零盯视了一会,觉得不对劲了。 这家伙也抱太久了,黏黏糊糊的。 他脑内的雷达响起,不好,幼驯染要被抢走了! 降谷零跳到两人中间,用手切割两人的距离,然后一把抱住幼驯染的手臂囔囔道:“hiro,下一首和我一起唱吧!” 苏格兰:盯…… 欢乐的时间过得很快,苏格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到了和琴酒约定的时间。他背起琴盒准备先行离场。 “周末也去打工吗?”诸伏景光问道。 “周末才是人最多的时候呀!”苏格兰拒绝了诸伏景光的送行,独自一人下了楼。 琴酒的车停在街角的隐蔽处。 苏格兰边走边将身上的白衬衫脱去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并从琴盒里掏出了一顶黑帽子压在头上。 一身黑的他融入人群之中,又在夜色的掩盖下坐上了保时捷356a。 “苏格兰,不要太沉迷于和那群警校的玩过家家。” 车子启动后,副驾驶的琴酒叼着烟警告道。 “怎么?你嫉妒吗?”苏格兰目光一凛,发消息的手停在了手机的表面。 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说道:“你想我陪你玩吗?” “我吐了!” 苏格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仰倒在了座位上。 “话说回来,朗姆的换酒计划并没有很顺利。心理治疗室的那个新代号成员只能下套几个心思浮躁,能力不出色的警校生。还不如我去发展几个可靠的线人。” “做好你自己的事。越界了朗姆会反过来对付你。” “他现在还不敢对我做什么吧?还在想方设法调查我的身份吧,毕竟我可是被你领到boss面前见了一面就得到代号了。” “不要将想跟我绑定的意图表现得那么明显。”琴酒冷笑一声,将烟头丢出窗外。 “你还是不信我和你关系好。gin,你要相信,我是最值得信任的。”苏格兰始终噙着一抹笑容。 未来你的属下,大多数可都是一群掺了水的卧底! 保时捷飞驰而过,下楼买烟的松田阵平在便利店的玻璃窗上瞥见了车上一闪而过的黑色影子。 是错觉吗?车里坐的人好像他捡了逃跑的那只黑猫。 他猝然转头,身后车流交织,街灯冉冉,光影交错,并未找到那辆复古的黑色保时捷。 松田阵平揉了揉脸,过了马路沿原路返回。他的眼神轻飘飘瞟过楼道外的那个垃圾桶。 啊,谁把白衬衫丢了? 他想。 11、爬床 苏格兰意识到之前因为过度关注诸伏景光,他丧失了一部分对外界的警觉。 他十分熟悉琴酒,自然能品出他话语中隐藏的信息。 boss接纳了他,但是并没有信任他。在研究任务小组成立之前,他表面上跟着琴酒做任务,而实际琴酒何尝不是在替boss监视自己呢? 接下来不应该和这群人出门,万一在琴酒那里留下印象,后续……好吧,其实他也不是很在乎这群人,谁叫诸伏景光在乎。 朗姆估计也会让那个心理医生监视他。但是,朗姆应该也不会想到,这个在专业领域里进修后的代号成员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人。 当年他也是经历过组织多次洗脑的,如果不是梦到平行世界的诸伏景光,他永远不会记得自己的过去。 把当初用到他身上的洗脑手段再结合组织的新药,洗脑一个意志力并不坚定的女人,简直轻而易举。 苏格兰坐在心理治疗室内,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听夏川芽衣汇报她的工作。 是的,她会在向朗姆报告任务进度之前会先与苏格兰确认。其实有时候只需要递上纸面报告,但夏川总喜欢找各种理由当面向他汇报。 有时候被景光他们看见了,总会一脸担忧,以为他有什么心理压力。 我去,这真是一个好理由呀! 苏格兰一拍桌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不听了,把汇报发给我就行!”反正刚才一直也没听。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员工宿舍里,迅速给自己摸了一个憔悴妆。 ——景光景光,你看我最近心理压力那么大,今夜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呢? 这么说,心软的景光一定拒绝不了吧! 苏格兰双手撑着脸颊手肘抵在桌子上,屁股上无形长出的大尾巴左右甩动着,又劈里啪啦敲打着地面,止不住的快活。 他好想念景光的怀抱啊! 夜晚,结束训练的警校生一个接一个回到宿舍。为了在熄灯前洗完澡,走廊上都是跑动的学生。 在太阳下晒了2个月左右,诸伏景光白净的肌肤晒黑了不少,腿上和手臂的肌肉线条更加分明,青年穿着白t恤,湿漉漉的汗渍将衣服粘在了身上,显露出了八块流畅的腹肌。 他肩膀上搭着一块白毛巾,一进宿舍就冲坐在窗前的苏格兰挥了挥手。 苏格兰也小幅度挥了挥,另一只手则挡住了想要袭击他头顶的那只手。 “可恶,又被挡住了。”松田阵平袭击不成功,又迅速奔回了自家幼驯染身边。如果他逃得不够快,就会被反击。 “hagi,春日以前一定练过,我已经进步很多了,怎么还是被他挡了!说不定他是哪里退役的警察。” “那小阵平还需要多练练啊!看到目标了吗,先打败那个警校第一吧!” 萩原研二两人就跟在降谷和诸伏身后,他的小声耳语不出意料被降谷零发现了。 降谷零转过头,小麦色的肌肤流淌下的汗水无端为本人增添了几分野性。他勾唇一下,冲松田阵平挑衅地勾了勾手指。 “松田,你还差得远呢!” 松田阵平炸毛了,整个人扑上去,降谷零脚底抹油,一口气从一楼跑到五楼的寝室,直接进门上锁,在屋里再次用语言攻击:“我都说了,你还差得远呢!” 诸伏和萩原自然也是加快了脚步跑上楼。 哎?你问班长怎么不在? 他早就在电话亭蹲好位置,谈了恋爱的伊达航每天都跟娜塔莉有说不完的话。 苏格兰对此见怪不怪,对着手机看了好几次时间。熄灯后还会随机查寝,而这群警校生呆了两个月了,在苏格兰值夜班的那天绝不会挑战他的权威。 钥匙串碰撞的声音清晰地在每个楼层里回响又渐渐远去。还没睡着的警校生稍稍有些疑惑,今天春日老师是不是检查地特别快?等会该不会杀一个回马枪又来抓人了吧? 钥匙串声音停在了诸伏景光的门口,随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旋转声。 屋内在床上躺下的诸伏景光睁开了眼。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眼见开门的家伙踏入了门内,又轻轻合上了门。 唔? “春日老师?是你吗?”他小声呼唤一句,紧接着问“是有什么事吗?” “没吵醒你吧!”苏格兰打开了暖光色的照明灯。 穿着一身长袖长裤的黑色睡衣,头发略显凌乱的男人面色苍白,眼底挂着一副黑眼圈,看上去很虚弱的。 诸伏景光下意识握住了对方的手询问:“你还好吗?” 握住的指尖带着凉意,而对方反手将他的手握紧了。 “景光同学,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是上次你偷溜进资料室我替你掩盖的交换要求。” “是一个人睡不好吗?”诸伏景光往里侧挤了挤,翻开毯子,拍了拍床板。 “来吧!当然可以一起睡!只要你不嫌床小。还有,这个不用算作要求。” “你说的哦!”苏格兰握着诸伏景光的手,十分迅速地爬上了他的床。 他占了小小的地方,与诸伏景光之间隔出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左边手臂甚至掉出了床外。 “你这样怎么睡得着?进来一点吧,还有位置呢!”诸伏景光察觉到了,戳了戳身旁人的肩膀。 他侧过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更大了。 “我们都侧着睡,地方就够了呢。”这时候他说话的气息都吐到了苏格兰的脸颊上,痒痒的。 “嗯。”苏格兰摸了摸右脸颊,翻过身子背对着诸伏景光。 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随后半块毯子搭到了苏格兰的身上。 两个人的心跳都有点快。 窗外蝉鸣不止,蛙声阵阵,夏日的燥热无孔不入。即使对着吹风扇,身上不知不觉还是冒起了一层薄汗。 原本打着想要贴贴同位体心思的苏格兰开始打退堂鼓,一动不动缩着身子。他怕自己一动,身上的汗就会沾到对方的身上。 会很恶心吧。 可是要是睡着了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干脆睁着眼睛一晚上不睡吧…… 从诸伏景光的视线看,睡在身边的人紧绷着肩膀,直挺挺地躺着,完全没有放松。 是在害怕什么吗? 诸伏景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师,需要我唱歌哄你睡觉吗?”他向外面挪了挪,伸出手从背后虚虚拢住了对方的身体。 诸伏景光感觉对方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可以放轻松一点吗?你是讨厌我碰到你吗?”他拍了拍苏格兰的手臂安抚道。 “不是的……” ——你是第一个给我拥抱的人,我怎么会讨厌呢?我只是怕我的触碰惊扰你。 “那我就放心了。” 诸伏景光的手依旧搭在他的手臂上,伴着哼唱的曲子有节奏地拍打着。 两三首哼完后,声音渐渐轻了起来。手也如飞鸟停歇般静静停在了他的胸前。 ——怎么把自己先哄睡了? 苏格兰弯了弯眉眼,身子往后面靠了靠。这样后背贴着他的前胸,被真正环抱住了。 真好,是他渴望的光。 …… 等第二天醒来,苏格兰发现他睡觉的方向变了。他不止脸埋在了诸伏景光的胸肌里,手还搭在了对方的腰上。 诸伏景光还没醒,或许是自己滚进对方的怀里太丝滑,诸伏景光也很自然地揽过他。 好亲密的姿势,那个降谷零肯定不会跟景光有那么近的距离吧! 苏格兰甩甩尾巴,得意了一秒钟,随即又丧气地怀疑诸伏景光是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谁会唱歌哄老师睡觉! 苏格兰默默挪开诸伏景光的手臂,板着脸从床上跃了下来。 风扇依旧呼啦呼啦吹着。闹钟时针还指在5点和6点之间,天空已经泛起了白。再过不久,附近这几间宿舍就会起动静。 一个普通的警校生每日从早起锻炼开始,训练,吃饭,睡觉,周而复始。而一个组织成员则常常不知白天黑夜,吃饭睡觉是围着任务进行的。不规则的生活令他们陷入恶性循环的追求刺激之中。 苏格兰静悄悄离开房间,面对朝阳伸了一个懒腰。清晨的风吹拂着发梢,鸟儿三三两两,在树枝中穿梭打闹,偶尔会停在某扇窗前“啾啾”叫早。 从前他不会注意这些。 风与鸟儿是意外的象征,风速和风向的变化会影响子弹的行径路线。鸟儿无序的飞行路线也会带来麻烦。 作为一个狙击手,再美丽的风景都会转化成一个符号,一个数字。 但是,他不仅仅是一个狙击手。 …… 诸伏景光被闹钟吵醒了。 多数时候他都会比闹钟早醒,但今天好像被按下了生物钟,贪婪地多睡了一会。醒来看到床铺一边空荡荡的,他表情有些怔忪。 已经离开了呀…… 不知昨夜老师是否有睡好? 他拿手臂抵在额头,又在床上躺了一会。 他其实是个边界感比较强的人,并不喜欢有人随随便便入侵他的领地。那么他昨天为什么那么轻易接受春日裕树和他睡一张床呢? 接纳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原来对方早已悄无声息融入了他的地盘。 对外披上带刺的盔甲,却对他露出柔软的的肚皮。怎么忍心拒绝呢? 和好友同榻而眠是很正常的事。老师好不容易之前看上去气色好多了,这段时间却经常去心理治疗室,昨天看还有黑眼圈,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要是能与他说说心事就好。 不过,他怎么会哼着歌先把自己哄睡了,想到这,他笑出了声。 12、射击 此后几天,诸伏景光一直没有见到春日裕树,也就没有机会询问他那天是否睡好了。 问起另一个宿管员,说是临时有事请了好几天假。 在担心之余,他好像感觉身边少了什么,空落落的。 不过今日实操演练的时候却见春日老师来给鬼冢教官送了一沓资料。两人并不相识,应该是别的教官顺手拜托他跑腿的。 春日老师似乎对这次的演练充满好奇,在询问是否可以观摩后得到了恳首,便站在一旁围观。 整个班级以8人一组,根据抽签抽到的不同主题,考验个人以及合作能力。几位教官会从学生扮演警方的临场反应,人质受伤程度,歹徒是被抓还是逃脱等各个角度进行打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分到了一组,还都是警察的身份。其余人除了2名犯人和一名人质也都是警察。 他们的主题设置为被拖欠工资的打工人绑架公司社长,意图讨薪。 拿到试题后他们可以各自选择一样道具,然后有10分钟的讨论时间。时间很紧张,警方五人以降谷零为首分配了各自的任务。 两位打工人绑架犯率先选择了手枪和炸弹。这算是所有道具中最有用的,他们只要保证从人质手中讨到钱并且能活下来即可。 人质则需要保持抠门狡猾的社长人设,减少受伤并活下来。他能选择的只有纸币的数额。 而警方看上去人多势众,实际上却处处受到压制。看完“绑架犯”的道具选择后,降谷零与诸伏景光内心对他们的方案大致有了推断。 诸伏景光因为枪技不错被任命为狙击手远程射击。降谷零主要充当安抚绑架犯的谈判人员,他选择了最没用处的道具一瓶水。其余两人作为在近处掩体的突袭警察,拿了盾牌以及电击棍。还有一名则需要去拆弹。 “歹徒”一人持枪将人质挟持到搭建的天台上,另一人则布防了炸弹作以威胁。 扮演人质的开始胆子大,跟着“歹徒”东扯西扯就是不明确给具体金额,“歹徒”代入进社畜就很生气了,用枪顶住了“人质”的脑袋,命令另一人按下定时炸弹的遥控按钮。 10分钟的倒计时,炸弹虽然是个哑弹,但如果没有正确拆除,就会被判爆炸。 降谷零还在前方安抚“歹徒”的情绪,按照他们的需求做出让步和协商。而后方自认拆弹技术还不错的青年却是头脑混乱,对着几根杂乱的线路手足无措。 五分钟过去了,他没拆除多少,连后面一组等待的松田阵平都看得着急了。 “他在干什么?降谷他们不会因为这部分输了吧!” 另外两个“警察”似乎也不擅长拆弹,对着降谷零偷偷摇头。无奈,降谷零只能让幼驯染去协助拆弹。 事实证明,就算是大腿也要遵循木桶效应,为短板不得不调配人力。 苏格兰看到诸伏景光跑到炸弹处,手持的狙击枪被放置在地上。 当然枪里的也不会是真的子弹,只是特殊的能留下标记的彩弹。 他偷偷往他们这靠近了几步,专心盯着景光拆弹。 而此时降谷零的话语让歹徒陷入考虑之中。他身后的一个同伴自认抓住了机会,在没听到降谷零下一步指挥后,自作主张冲出来想制伏歹徒。 “歹徒”反应过来,将枪移到了降谷零和冲上来的警察中间。 降谷零怒喊一声:“不要过来,快蹲下!” 喊声将“歹徒”的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咔嚓”一声,枪的保险栓被打开。枪口对准了离他更近的降谷零。 不对,声音不对! 那枪里是真的子弹! 苏格兰陡然抬头,目光直射持枪的人。眼见对方即将扣下扳机,他大跨步向前,跃进演练场地,捡起诸伏景光放在地上的狙击枪。 没有丝毫犹豫,他用更快的速度开枪,射出的彩弹恰好在扳机完全扣下的前一秒击中“歹徒”拿枪的手。 冲击力迫使枪口转移了射击方向。 “啪——”子弹对空鸣响,枪口冒出一缕白烟,空气弥漫着不该出现的硝烟味。 而枪的后坐力也使“歹徒”带着“人质”齐齐跌坐在地上。 “我刚刚差点杀人了?” 扮演“歹徒”的学生脸冒冷汗,颤抖着嘴唇将枪丢了出去。 没错,如果刚才没有苏格兰那一枪打手,子弹就会射中降谷零。 鬼冢教官立马宣布停止演练,另一个教官捡起了手枪,并将倒地的两人扶到了旁边的休息区。 “zero,你没事吧!”诸伏景光第一时间跑到了降谷零的身边。他伸出手臂让幼驯染有所支撑。 还年轻的降谷零后退一步,靠在幼驯染的身上,从枪响后一直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抓紧诸伏景光的手臂,狠狠呼出一口气,才从死亡的阴影下缓了过来。 道具在模拟演练之前都有检查过,为什么会出现真枪实弹?是道具检查不仔细,还是有人偷换了道具? 是学生之间的龃龉还是对警校学生的迫害? 这是一场严重的教学事故。 几位教官立刻封锁了整个场地,现场的每个人都需要接受调查。 “那这场比试不算了?”苏格兰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身边站着的老兄应和道:“自然!是分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他用一副“你真是拎不清”的表情摇了摇头,但想想刚才可是他身边这位神来一枪阻止了命案,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许多。 苏格兰当然不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想法,随手将狙击枪丢进了道具筐中,准备离开。 哼!早知道不开枪了!要不是那时候想这家伙和景光是一组,中弹会影响景光的分数,他才不会开枪! 就让这家伙直接死了算了!就没人跟他抢景光了! 这般想着,他踢着脚下的石子,身后却传来讨厌鬼的呼喊。 “等一下,春日老师!”降谷零如一阵风远远跑来,诸伏景光紧跟其后。 他挑了挑眉,插着兜转身看向金发青年。 还未经过卧底训练的年轻人经历过生死后,脸上还有残余的后怕,但此刻用异常真诚灿烂的笑容拉起他兜里的手一把握住。 “谢谢你,春日老师!谢谢你救了我!” 小麦色的皮肤搭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种反差感,是医务室那次后苏格兰从未想过的再次接触。 ——这是做什么?能不能保持点距离!我才不想和你握手! 这家伙就是见不得他跟诸伏景光亲近,每次都来横插一脚,坏死了! ——区区黄毛,真是碍眼! “谢我作什么?运气好随便射射就中了。”他飞快地瞟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诸伏景光,手悄咪咪从降谷零手心挣开。 ——喂!黄毛,松开点! “嗯是的是的!但是老师您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错,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没想到……总之,我为之前以为你要抢走hiro的阻拦行为道歉!” 降谷零再次认真地向他鞠躬。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请你放心跟hiro交往吧!当然能带上我最好了!三人行也不是不行!” 降谷零下垂的狗狗眼亮闪闪的,挽着诸伏景光的手臂凑到苏格兰跟前。 “春日老师,你的射击技术看上去超好,有没有时间指导我,咳咳——指导我和hiro一下。” “扑哧——”诸伏景光忍不住笑出了声。 ——zero,你的目的真的好明显啊! 不过,他也赞同幼驯染的想法。 “是啊,春日老师,可以指导我们吗?” 苏格兰无法拒绝被那双海水一样澄清的双眸注视着,那里有着他的倒影。 他张开嘴,情不自禁就要答应了。 “喂!金毛混蛋!我们几个好心在帮忙调查,你却在这里拜师!” 松田阵平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阵旋风扑来,降谷零机警地下蹲,躲过了老对手的一击飞毛腿。 人影越过降谷零自然扑向了苏格兰。 苏格兰也往左边侧步,松田阵平摔了一个标准的一字马。 “疼疼疼……拉到筋了!”随即赶到的萩原研二立马扶起了松田阵平。 “小阵平,你不要跑那么快啊!” “哼,再不快,就要被这两个家伙抢跑了!”松田阵平冲着降谷零胸口打了一拳,转过头望向苏格兰,脸上满是热烈的欲望。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是一般人!能看懂那些枪械图纸的……喂!春日!你是我们的前辈吧!” “前辈吗?”苏格兰意味不明地冲他笑了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了一个栗子到他头上。 “松田同学,你又忘记加尊称了!要叫我春日老师哦!” “唔……好吧!”松田阵平捂住头,没好气地唤了一声:“春日老师。” “你可不要厚此薄彼,请一起指导我们吧!对了,还有班长!”他手往背后一指,伊达航正拿着纸笔盘问接触过道具的同学。 注视到有人望来,伊达航冲他们招了招手。 “啊,我差点忘记了,班长叫我把降谷和诸伏带过去!”松田挠了挠头。 “总而言之,不要做颓废大叔了!你这个年纪一身本领怎么藏得住的!刚刚那一手,实在太帅了!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松田阵平小嘴叭叭叭一顿输出,苏格兰连插嘴的功夫都找不到。 说实话。 “我不想……” 他瞬间收获了四双幽怨的眼神。 13、杀意 暂且不提教学,此次事故在排除一些没有问题的学生后,主要集中在几个接触过道具的学生之中。 但在几个学生一致否认并且没有相应证据证明后,这次调查不得不暂时终止。 苏格兰也受到了盘问,不过由于他是临时过来送东西的,还救了人,嫌疑基本没有。 教官们总不可能用审问犯人的方法对付自己的学生,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也不该随便怀疑其中某个人。到了晚饭时间,他们就挥手放了这群学生。 而新的演练则可能要推迟到下周安排。 萩原研二虽然看上去处理人际关系十分出色,和谁都能聊得下去,但抛开他这副热情轻浮的外表,骨子里却有种游离人群的冷静疏离。 正因为对每个人都是一样友好的态度,岂不说明这些人都是他眼中的过客,并不会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松田阵平是特殊的。 后来,他也在意起了班上另外三个同期,还有一位奇怪的宿管老师。 松田阵平拉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后,他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反而站在苏格兰身边,以局外人的身份分析了整个事件。 “所以,春日老师,你觉得会存在犯人不止一个的情况吗?”他浅浅一笑,黑色的长发在微风吹拂下飘荡着。 这个年轻人看着没有野心与目标,随心所欲,实际上对事件的分析敏锐而细致。 如果不是毕业后被意料之中的炸弹重启炸死,说不定能得到不错的发展。 想起梦里景光得到消息后的悲伤,他似感同身受那般,胸口有针扎过泛起的疼痛。 “有可能。”苏格兰闭了闭眼。 原来死亡的疼痛就算是换个世界,来到现实,隔着灵魂都会传递。 他对不上人脸,但听萩原研二随之而来念出的名字后,他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这些人有好几个都是夏川芽衣告诉过他催眠洗脑有成果的。 “看,那几个人私下有眼神交流,教官们没发现。” “你怎么不把你的想法告诉教官?跟我说有什么用呢?”苏格兰耸了耸肩,他可不像多管闲事的人。 “只是和春日老师分享一个小发现罢了,我又没什么证据。春日老师,不要对我那么冷漠嘛!你明明对小诸伏态度超好的!” 萩原研二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部分发丝垂到了苏格兰的锁骨上。只需微微侧脸,便能与那双宛如紫水晶的眼瞳对视。 “你想探究什么?”苏格兰扭过了他的脸颊,往旁边走了一步。 “春日老师,您对我们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像是戴着一副面具。怪不得小阵平每次跟你说完后都是气鼓鼓的。” “要是老师能揭开面具,真诚和我们交流就好了。只关心小诸伏的话,我们也会感到伤心的。” 苏格兰微微睁大了瞳孔,被萩原研二示弱的语气惊到。 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确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不需要别的朋友,警察也不会成为他的朋友。 不过,他到底哪里表现出优秀的地方,让这个朋友遍地的警校生生出这种情绪?他已经够咸鱼低调了吧! “你看错了。我对你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才不会承认! “这些问题还是跟你的同期探讨吧!我只是个宿管老师!我也没什么本领教给你们!请你帮忙转告他们我拒绝!” 苏格兰冷面回复后不准备多停留,他要去找夏川芽衣问清楚今日发生的这件事。 萩原研二看着苏格兰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这个男人明明很强却过分警惕啊!可恶,为什么完全不接招呢?” …… 过了平日下班的时间,心理治疗室还亮着灯。 “失败了呀!好可惜。”夏川芽衣的桌椅转了过来,将双手抵在下巴,仰着头看撑在桌面上的男人。 “所以的确是你在那几个学生头脑里下了暗示?” “放心,他们察觉不出我下的暗示,只会以为是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嫉妒警校第一名,便想他受重伤做不了警察。” 夏川芽衣自信说道。 “为什么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做这件事?” “苏格兰大人,你实力强大,我自然心服口服愿意听从你。但是最近看你被那几个警校生迷惑住了,如果你背叛组织……” 话未尽,苏格兰手握成爪,已然紧紧锁住夏川芽衣的喉咙。 “苏兹!”苏格兰喊出了她的代号。 空气在不断流失,夏川芽衣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生命如此脆弱,只需要再多用一份力,女人的脖子就能被捏断。 “你在质疑我吗?”苏格兰将人往桌上一扯,那双蓝色眼眸酝酿着暴风雪,这一刻组织成员骨子里蕴藏的残忍暴戾在他身上尽数显现。 种豆得豆,被用怎么的方式对待过,那他同样能毫不留情地用在其他人身上——那些他不在意的。 “不……是……”夏川芽衣努力挤出破碎的语句。“杀了那个第一名……就少一名警察跟我们作对……” “我允许你自作主张了吗?朗姆愿意花大量资金和人力实施他的计划,你就按他的做,我不插手。但是我看中的人是我自己出马准备发展下线的,你动手便是在挑战我,而且你就那么简单认为他们查不到你的头上吗……” 如果是外面那群废物警察,很难从不同班级的几个学生中找到共同点。但这一届那些个教官还有诸伏景光他们,推理侦察能力都一等一的强,保不准就查到了心理治疗室。 苏格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手指轻按,尖锐的刀锋便弹了出来。 不带感情起伏的话音落下,苏格兰眉眼上挑,掀起眼皮,暴风雪滚滚而来。冰凉的刀尖闪电般刺进了夏川芽衣的胸口,与心口只偏了几分。 夏川芽衣发出一声闷哼,血迹随刀口溢出,疼痛密密麻麻向四周蔓延。 “这是惩罚,下不为例。” 白刀子带着血光拔出,夏川芽衣克制不住溢出呻吟,人跌回了座椅。没有力气开口说话的女人捂着伤口一味点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苏格兰抽出纸巾拭去刀尖的血迹,并丢了一卷绷带给她。 焦灼的空气慢慢降下了温。 夏川芽衣边包扎伤口边小心翼翼询问:“我需要推出一个人认罪吗?” “老实将药物反应与试验情况反应给朗姆,报告上交之前依旧呈现给我看……” 话未完,门口传来犹豫的敲门声。 “夏川老师,你在吗?刚刚我好像听到你那里传来呻吟声,你是受伤了吗?”门外的学生肉眼可见地着急。 “我去里间躲躲,你帮忙应付一下。”夏川芽衣指了指里面,做了口型。 她现在衣着凌乱,血迹斑斑的样子着实见不了人。 苏格兰蹙起眉头,点了点头,随即将桌面整理干净。 屋子里有细微的声响,却没人回应,男生敲门的频率越发高了。 “咯吱——” “夏川老师,你终于开门了……”门还未完全打开,男生就急忙说话,却没想到开门的是他们的宿管老师。 “春日老师,怎么是你?” “你来这里做什么?现在有训练吧?” 苏格兰上下打量这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男生,“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春日老师,我,我是身体不舒服来看医生的,就刚刚路过好像听到夏川老师的声音……”他说话时吞吞吐吐眼珠翻上,明显是在撒谎。 “夏川老师没事,我在跟她谈话,她现在在里面休息了,你不要去打扰她。” “好,好。”大块头学生说完有点不甘心,目光还不住往里面瞟,可惜整扇门都被遮住了。 他是特意来找夏川老师的,问个好或者随便聊几句,夏川老师都会温柔地回应他。每日就算不进门,远远看着老师工作也很幸福。 但是他好几次看见春日老师走进这间屋子了。 有时候时间很长,有时候就几分钟,完全不是正常的看诊时间。 他们两个,难道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如果刚刚他们在做亲密的事,能听到一些呻吟声也算正常…… 正常个屁!他的梦中女神怎么能跟那个长相穿着都很土,脾气也很差的老登在一起!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失魂落魄溜回了训练教室。在接下去的打斗训练中他被打中了好几拳,身旁人都看出他不对劲了。 “怎么了?伊藤,刚刚不是去看夏川老师了?我们兄弟几个都帮你盯着教官呢,你怎么一脸不开心?失恋了?” 伊藤同学“哇”地一声哭出来,边流泪边诉说:“夏川老师怎么能和春日老师在一起?我,我不答应!” “春日老师都可以的话,为什么我不可以?” 暗恋夏川老师的人不少,伊藤无意间的发泄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隔壁的鬼冢班耳中。 “喂!那家伙什么意思,春日老师也没那么差吧!”松田阵平捏了捏拳头,第一个不服。 “他再这样传播下去,谣言都要成春日老师癞蛤蟆吃天鹅肉,死皮赖脸追求到夏川老师了!” “走,让他闭嘴吧!”降谷零也挥了挥拳头,和松田阵平站在了同一战线。 “你们冷静下来,不要打架。”诸伏景光拉住了两人。 听到多数人将这件事当笑话嘻嘻哈哈传播开来,他心里涌现一股难言的愤怒。 为什么要那么说他?春日裕树明明做到像教官一样对规则一丝不苟,严格认真。你们却反过来觉得他故意针对,还对他的私事相貌评头论足,添油加醋。 这是一个警校生该有的道德吗? 那个人很好,如果你走近他的内心,他只会不知所措地将柔软献给你。 你们,不应该祝福春日老师吗? 14、喜欢 “笑死了,隔壁两个班因为打架被集体罚跑圈呢!其中一个还是鬼冢班。” “鬼冢班不是有好几个刺头三天两头被罚嘛!怎么?现在还闹腾到拖其他人下水一起受罚了?” “对,这次还是他们那几个,因为另一个班乱传谣言,他们不爽要求那个班澄清。那边不答应,年级第一他们就下战书,打算用武力要求输的一方答应赢的一方提出的条件。” 将事情交代完毕后,苏格兰回到了宿舍楼中。正坐在窗前思考如何解决下午的演练事故时,路过的两位学生因为聊得太兴奋,让他不得不注意话里的内容。 “那谁赢了?” “自然是鬼冢班那几个刺头。不过后来被鬼冢教官发现两个班级在训练时间打架,罚所有人各跑20圈,打架的还要写5000字检讨。” “那到底为什么事打起来?” “好像是关于春日老师的……我去,怎么在这里说,回宿舍再说。”两人越说越小声,几乎凑近了对方的耳朵边,突然反应过来谈论的对象就坐在他们不远处,连忙闭上嘴巴跑走了。 苏格兰脑门上冒出了无语的黑线。 就不能说完再走吗?诅咒八卦说到一半不说的家伙明天倒霉一整天! 他叹了一口气,去宿舍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五瓶水,提溜着袋子去操场打听消息。 不要误会,他跟另外四个不怎么熟,但是单单只送水给景光,肯定有人要嚷嚷。为了耳根清净,他必须雨露均沾。 今夜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夏日蝉鸣声此起彼伏为操场上跑动的年轻人伴奏,青春躁动的气息扑面而来。 晚间训练本就消耗了这群学生的体力,跑到最后,大部分人就跟散步似的。 不过两个班较着劲,谁也不想先说不行,硬是走也把20圈走完,可以说能考上警校,他们的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都是不错的。 究其原因,两个班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班的人。 诸伏景光几人等佐藤倍吾跑完后走到他面前,高大的人影黑漆漆的,背光的脸上仿佛打上了恶人的滤镜。 “你们还想干什么!我只是哭诉一下,没想到就传开了。”伊藤倍吾缩起了身子。 诸伏景光率先蹲下身子,拍了拍累倒坐在地上的大块头男生。 “我能理解,但是下次不要随便在背后说人坏话了。春日老师身上有值得人喜欢的品质,你不了解就不要光凭外表看一个人。” 他语气温和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在劝说无果后是他先提出决斗得到说话权的。 降谷零也蹲了下来。 “下午你也是和我们一起参加模拟演练的吧,你应该看到当时是春日老师开枪打歪子弹救下我。” “我知道,但是那应该是运气好吧!我们其实有点怀疑春日老师跟开枪的同学串通好,想要一招枪下救人来挽回口碑。” 因为他们班之前在寝室里经常被苏格兰抓到违规行为,严重的还有退学的,大家基本对这个宿管员心怀怨气。 “教官他们不是没查到最后结果吗?反正我们班很多人觉得如果没有提前知道开枪的位置,他应该做不出反应。又不是什么神枪手,我劝你们不要对他有那么大的滤镜!”伊藤倍吾说得头头是道。 诸伏景光气极反笑:“原来偏见真的能遮住人的眼睛!” “我亲眼看到的,那就是临时做出的反应!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松田阵平气坏了,要不是萩原研二拦着,他非把这家伙揍清醒了! “算了,清者自清。看到有人误解我们帮着去澄清吧!不过你也要履行和我们的约定,不要传播对春日老师不利的话!” 诸伏景光说完,利落起身。 “诸伏,你没事吧?”回去的路上,伊达航走到他身边。他们这几人就数诸伏景光与春日老师关系最好。他比较愤怒也正常。 “我们班的同学因为下午那件事对春日老师感观好了不少,不会再传播不尊重春日老师的话!” “谢谢你,班长!”诸伏景光重新扬起了笑容。 “谢什么!我还想着下次你和春日老师再弹唱给我们听呢!”伊达航从兜里掏出一根牙签叼在嘴里。 他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希望日后大家还能和春日裕树有更深的交往。 苏格兰在他们离开操场的必经之路的单杠上趴着,也不知道他们刚才跑完步和人叽里咕噜说什么,看着还挺不良的! 待人接近了,他抬手喊了一句:“哟!” “春日老师!”几人听到声音特别兴奋地挥手回应,“咚咚咚”跑了过来。 苏格兰从单杠上起身,将五瓶水扔到五个人的怀中。 “春日老师,你是特意给我们送水来的吗?研二酱好感动啊!” 萩原研二张开双手看起来想要给苏格兰一个熊抱。 “收住!都是汗!”苏格兰面带嫌恶,往诸伏景光身边移动了一步。 “好吧好吧!那等研二洗完澡再继续这个深情的拥抱吧!” ——喂!不要对拥抱那么执着啊! 大家各自拧开瓶盖,用水滋润冒烟的喉咙。一瓶下来,身上的热气还没散尽。 “说说吧,为什么会被罚跑?”如今他背着手,耳濡目染学到了几分教师说教的模样,压低的嗓音听起来生死难料。 “就打架呗,还会有什么?”松田阵平挠了挠头,别扭地开口。 “这么壮观啊,全班一起?”苏格兰轻飘飘将眼神递过去,心想你倒是说为什么打架呀。 “一些观念不和罢了。”诸伏景光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说:“反正我们赢了,他们得听我们的。不然……”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笑着开口:“春日老师,您不用为我们担心!” “谁担心你们了?”苏格兰炸毛了,说话语气都变得有些结巴。 “我,我就是路过单纯来听八卦的!” 他们打架肯定不会输,跑圈累就累点又不是吃不消。就是真好奇他们到底为了什么破防?要是不解决好会不会成为以后的弱点? 等一下,解不解决关他什么事?这种事完全不是很在意! 住脑!别想! “八卦,有啊!有人说春日老师您跟心理医生夏川老师谈恋爱了?这是真的吗?”萩原研二眨巴着眼睛问道。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什么玩意?我跟夏川?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哪个人眼睛瞎了乱传?”他都差点要把人杀了好吧! “别告诉我你们都信了?” 苏格兰叉着腰气鼓鼓地扫视一圈,发现真有人看天看地不看他! “笨蛋松田!”他跳起来又赏了松田阵平一个栗子。两人开始绕着众人转圈。 “春日老师好像变得活泼多了呀!”萩原研二笑眯眯说道。 “毕竟笨蛋是会传染的嘛!”降谷零摊了摊手。 “啊对对对,你们装得好,你们之前不也是那么认为的吗?诸伏,你不是要祝福春日吗?hagi,你还可惜说脱单又被人抢先了!”松田阵平抱头鼠窜后还记得发言。 “而且,夏川老师人美心善,你去追求一下也没关系啊!” “小阵平,你快闭嘴吧!” 几人吵吵闹闹,不知不觉走回了宿舍。 “那么,春日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楼前树下,绿荫茂密,蝉鸣有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话竟来自向来内敛的诸伏景光,不过今日他的情绪的确外放了不少。 但好像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会说出来,表情泄露了一丝怔然。 苏格兰转头看他,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但是在眼镜框的遮盖下,那像一具放置在橱窗的人偶。这是他吗? 诸伏景光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忍住了抚摸上去的冲动。 他时常能从眼前人身上感受到来自灵魂间的亲近。可是他们并不相像,也没有血缘关系。 不知不觉想了解更多的,也容不得别人指责他。 而有时看向他时,那人似乎早就在注视着他。 “抱歉,是不是过界了?”诸伏景光有些难以忍受这份安静。他怀疑是不是对眼前人产生了一种依赖。 他反复回忆抓住杀害父母的全过程,春日裕树明明不在,但又好像无处不在。送匿名信给他的,惩罚外守一的,那个虚无的形象已经完全被春日裕树所代替。 那人愤怒地落下刀子,却在最后将处决的刀刃交给了他。 “什么是喜欢?”苏格兰专注地盯着诸伏景光,缓缓开口。 “欸?春日老师,你没有喜欢过人吗?让我想想,喜欢大概就是你会不由自主想到这个人,对他有占有欲,每天都想见到他,想要保护他不受伤害,会脸红心跳加速,渴望靠近……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虽然从没谈过恋爱,但对此萩原研二颇有心得。伊达航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大部分符合算的话,那我有喜欢的人。” 苏格兰思索了一会,吐出了这句话。 “他是我的反面。” 15、救猫 “他?欸欸?春日老师喜欢的是男生吗?”萩原研二惊奇地问道。 “不可以吗?” 他歪了歪头,露出不解的神色。 组织里有教学过类似honeytrap的课程,任务对象可不分男女。不过他不喜欢这种招数,做过一次就放弃了。 而且贝尔摩德观摩过他的honeytrap后,说他还是个小朋友,并没有开窍。不如日后谈几段恋爱,才能真正运用。 谈恋爱,好麻烦。算了吧。 “没说不可以!只能感叹老师您挺有勇气的!”萩原研二没有露出异样的眼神。 “不过春日老师的反面……好像想象不出来啊……” “至少比他温柔!”松田阵平终于能插上一句。 降谷零和伊达航也紧接着调侃了几句,只有诸伏景光沉默不语。 啊,原来春日老师有喜欢的人了啊,那他所以为的注视应该都是错觉。 人真的会被独有的温柔所蒙蔽。 不过,能成为朋友就很好了呀! 冷静下来后他也跟着说了一句:“加油!”。 * 苏格兰观察了几天参与子弹掉包的几个警校生,发现其中一个对降谷零的恶意格外大。从发色,肤色到成绩都被他恶意嘲笑揣测过。 降谷零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这种言论,已经见怪不怪。但是伊达航他们会护着新伙伴,只要他们听到,就会立刻反击回去。 在众人面前丢过几次脸的大谷幸助越发讨厌降谷零,多次向周围人编排降谷零的坏话。 啊,虽然不确定你的恶意有没有高达想要降谷死的程度,但是也不配继续做一名正义的警校生吧。 苏格兰指示夏川芽衣下暗示给大谷幸助,让他自首。其余人则继续还是夏川的实验对象。 他不会对陌生人抱有同情心。善心泛滥有可能波及到自己。用一个恶心的家伙解决一桩案件符合他利益交换的生存原则。 果然大谷幸助向鬼冢教官自首他的“所作所为”后,大多数人都相信了。虽然他后面恢复意识后反悔了,但没有人同情他。 毕竟他今天能因为讨厌降谷零做出这种害人的事,后面又会做出什么呢?他无法在警校继续呆下去了,只能退学。 “夏川老师,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就算想害降谷零,怎么可能做完坏事去自首呢?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为什么他们谁都不信!老师,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走投无路的大谷幸助在离校的那天早上去了心理治疗室。 夏川老师一如既往美丽温柔,之前每次见过面后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心里却像是吸了罂粟一样飘飘然的,每天都上瘾般思念着那人,有时一天都是迷迷糊糊的。 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我能怎么帮你呢?”夏川芽衣居高临下看着跪趴在她脚边的男人,眼里生出一丝厌恶之情。 为什么她厌恶的如跗骨之蛆甩脱不掉,景仰的却当她随手可丢的垃圾一样拿捏她的生死。 夏川芽衣摩挲着脖子上苏格兰的掐痕,那种濒死感让她燃起了兴奋,也对眼前人泄露了扭曲的恶意。 “老师,你可以帮我解释,就说评估我的心理状态,并催眠我后能证明我现在说的话才是真的!” “啊呀,但是我不想呢!你凭什么呢!”夏川芽衣一脚踹向他的心口,自苏格兰那日差点杀了她累积的黑泥全部灌溉给了大谷幸助。 大谷幸助从催眠中醒来后,退学的崩溃让他整个人摇摇欲坠。思绪混沌,宛如站在了悬崖。 回到宿舍,他收拾完行李后在走廊上遇见了降谷零。 他满是怨恨地盯着那个害他退学的罪魁祸首,等着与对方互骂,却没想到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与身边人说着话直接越过了他。 可恶,明明是如此傲慢的杂种,为什么没人看到?就因为成绩优秀就能让人忽视到他的恶劣吗? 我换了子弹又有什么错? 该死该死该死! 这些话只在他心里怒骂,却不敢说出来。 大谷幸助拖着行李箱走出宿舍,看到曾经扣他分的宿管员站在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呆。 他冲着对方竖了一个中指。 随后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日光渐无的校园。 ——好幼稚的动作。 苏格兰从发呆状态中撩了撩眼皮。 不管是猫猫还是鼠鼠都会讨厌长久的炎热。 熬了一下午在室内写完了宿管日常记录和组织任务报告后,他立马扔下笔杆,走到室外迎接久违的湿润。 再过不久,雨会下大吧。这个季节,台风过境是常有的事。 大谷幸助看上去不太好,情绪像是会失控一般。苏格兰见那人并没有笔直往校门的方向离开,反而拐了个弯往学校茂密的树林方向走去,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轰隆——” 雷声过后,雨丝连成串不间断地砸了下来。 从图书馆查完资料的诸伏景光出门时的确带了伞,不过出门时碰到两位女警校生没带伞并且有些焦急地看着手表,便主动把伞借给了她们。 两位女生推脱着说不用,他举着外套先奔进了雨里。不管怎么说,晚上还有训练课程,他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等雨。 回去的路上本是专心致志盯着脚下的路,路过小树林处耳朵突然捕捉到几声凄厉的猫叫。 想起平日里那只经常见面的三花和它的小伙伴总在此处出现,捏着外套的手一紧,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它们遭遇了什么? 他放下外套,在嘈杂的雨声中辨别声音的方向。 不一会儿,凄惨的叫声转化成了细微的呜咽,仿佛是在求饶,又仿佛是伤痛的悲鸣。 诸伏景光拨开枝叶过于茂盛的树枝,直接穿过小树林奔到了后面一座废弃的训练基地。 那里曾经因为发生过爆炸案而损毁严重。 当他跑出去第一眼看到小三花被人捏在手里,那人举着小刀在小猫身上比划,而身旁倒着一只血肉模糊不知生死的另一只猫时,难言的愤怒涌上了心头。 他直接冲上去扑倒了虐杀猫咪的恶徒。那人在没有防备时狠狠挨了诸伏景光两拳。 回过神来,举刀刺来,却被诸伏景光侧身躲过。人进入瓢泼大雨之中后,眼睛几乎睁不开。他乱挥几刀后,腹部受到了极大的撞击,然后人被掀翻在地上滑行了半米。 “大谷幸助?你在做什么?”看清恶徒的脸后,诸伏景光拎起对方衣领大声质问,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你,没看到吗?”大谷幸助喘着粗气挤出了疯狂的笑容:“我在解决这两只小畜生!” “混蛋!”诸伏景光一拳砸向了对方的脸。 人至少不应该—— 雨水砸在了他的脸上,好像也混进了泪水,流到嘴角,泛着咸湿的苦涩。 拳头再次砸向身下人的时候,手在半空中被握住。紧接着,一把伞撑过了他的头顶。 愤怒被隔绝在了外面,力气也在一瞬间卸去。 看到被虐待的小猫他想到了什么?失去的双亲?无力的自己? 就算找到了凶手,童年的阴影依旧在追逐着他。 苏格兰握着伞柄,指节泛白。 不要脏了你的手。我来替你解决。 他这般想着,蹲下身来,用平和的语气握住诸伏景光的手:“走了,先救猫。” “对,先救猫。”诸伏景光跟着念了一句,混乱的双眸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看向屋檐下,认识的小三花脚底留着血,却没有因为害怕和伤痛躲起来。它依偎伙伴身边,用舌头上的倒刺舔舐着对方的伤口。 可是伤口太多了,血也流得太多了,怎么都止不住。 诸伏景光想将两个小家伙揽在怀里。无奈他全身湿透,并不适合,犹豫了一会,他夺过雨伞,将它们塞到了苏格兰的怀里。 “春日老师,麻烦你先抱着它们吧!” 这回他说话果断多了,甚至在看到苏格兰抱着两团毛绒绒绷紧的神态后笑出了声。 “放轻松,不用紧张。” 走之前,诸伏景光还是好心地将打晕过去的大谷幸助拖到了屋檐下。 已经被驱逐的人即使虐待猫咪,也无法得到判罚。法律不会保护动物。 ——好不甘心只是打了一顿。这样伤害动物和他幼驯染的人为什么不能被法律制裁? 阴暗的想法转瞬即逝。 等两人将猫咪送到宠物医院时,他的心中只剩对毛绒绒的担心了。 即将成年的小三花只是脚上有伤痕,心理有一定的应激,时间久了能养回来。 另一只狸花猫则全身上下都有刀割留下的伤口。医生又是输血又是打点滴,抢救了几个小时后,猫咪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三花似是知晓了同伴的离世,为狸花猫最后一次梳理了毛发。 此后不知是独自觅食生活还是会找寻新的伙伴,有阴影的小猫目前躲在笼子里,看到任何陌生人都会瑟瑟发抖。 面对诸伏景光和苏格兰,它的状态会恢复正常,所以医生建议他们俩将小猫带回去照顾一段时间。 “春日老师……” “我不养。”苏格兰迅速回答。 “不会强求老师。只不过能不能拜托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想在宿舍照顾它几天……” 诸伏景光边说边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在等待猫咪治疗的时间里被苏格兰拉着去附近的旅馆开了一个房间,洗澡并且换了衣服,雨中过大的情绪波动还是让风邪入体。 “你生病了。”苏格兰的声音沉了下来。 “应该是小感冒。没关系,吃点药就会好。”诸伏景光难得心虚地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生病的你没有资格照顾小猫。”苏格兰弯下腰,两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将诸伏景光困在椅子和他的臂弯之间。 “可是……”诸伏景光感受到笼罩在身前的那股压力,但不得不为了小猫抬头请求。 他又近距离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 软弱的,如同此时缩在角落的小三花。 16、雨天 苏格兰也被突然打在脸上的呼吸惊了惊,微微仰高了头颅。 被那双清澈的蓝眸注视着,他感觉自己阴暗的心思无处可藏。 ——明明生来就在温室之外生存,为何要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博取人类同情。 阴暗的情绪滋生时,他连一只猫咪都会恶意揣测。 同伴死了又怎样,倒在你面前,血溅在你脸上,你还不是要为了活下去继续拼命? 讨好他人是个好办法,但你能保证不被抛弃吗? 苏格兰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薄怒,仰起的脖子青筋泛起。 他曲起指节在诸伏景光带着热度的脸颊上一抹,说道:“先照顾好自己吧,学会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你关进我的橱窗里。有坚硬的玻璃保护着你,你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走向死亡。 我该纵容你吗?我的同位体? 他直起了身子,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我会照顾它几天。你知道,猫养着养着会有感情,我怕到时候和它产生羁绊了,会舍不得放它走。但是我养它被发现,是有可能丢掉工作的。” 指节擦过脸颊,诸伏景光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在回过神之前,手已经抬起摸上了苏格兰的头发。 像顺着猫毛一样,一下一下从发根至发尾。凌乱的发丝如同滚落在地的毛线球,但他愿意付出耐心把毛线理好,重新送给小猫。 “答应是要交换一个条件吗?”他眨了眨眼,浮现一抹俏皮的笑意。 “可以哟!” 眼前人总会将善意外包裹一层不讨喜的刻薄,诸伏景光敏锐地感受到他时刻竖起耳朵警惕着任何人的好意。而他帮助别人则需要一个正当理由说服自己他不是白白付出的,这只是等价交换。 到底是怎样的遭遇造成了他这种思维? 比起之前春日老师施加给他的压迫,他更担心对方不正常的心理。 ——诸伏景光,振作起来吧!有人需要你的帮助,而你必须从这件事情里吸取教训。 诸伏景光还是以春日老师一贯接受的方式将小猫托付给他。接受了托付,春日老师便不会置之不理。而日后要怎样改变春日老师的想法,需徐徐图之。 被猜出心思的苏格兰一下子松开了压在椅子上的双手,倒退了几步。他嘴唇微动,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只是从鼻腔轻轻“哼”了一声,随后头一扬,傲娇地吐出“成交”二字。 …… 大谷幸助的尸体在警校不远处的水塘里被发现。那天雨下得很大,从死亡时间和水塘边泥泞的脚印看,警方推测他应该是晚上没看清路意外跌入水里。 他鼻青脸肿的伤口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诸伏景光自然一五一十交代了他撞见大谷幸助虐猫后愤怒阻止的过程。 打晕对方后他急着送小猫就诊,将大谷幸助留在原地,而后面察觉大谷幸助神态不对劲赶来的宿管老师春日裕树能为他作证。 大谷幸助口袋里的刀具以及身上沾到的猫毛也与诸伏景光的证词对得上,他最终被认定为意外死亡。 而他为什么会在台风天气往水边走,脚印深深浅浅看起来慌不择路,甚至一只鞋子都掉在了路途中? 无人可知。 依旧下着雨的夜晚,穿着透明雨衣的苏格兰登上了某处高楼的天台上。 将狙击枪组装完毕后,他安静地趴下,人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黑洞洞的枪口从围栏中间伸出,安静等着逃逸目标到来。 飞驰的黑色轿车在雨幕中穿行,雨刮器左右摆动,成串的雨珠飞速向挡风玻璃两侧流窜。 骤然,一粒红点出现在挡风玻璃上,开车人紧急刹车,猛打方向盘,左侧车轮在沙石地上压出了深深车辙印子。 红点跟着车子的调转方向同步跟随。叛逃的组织成员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后有追杀的组织成员,前有故意玩弄的狙击手。 如果那人是组织里声名鹊起的苏格兰,他能逃出那人封锁的路线吗? 正这样想着,三枚子弹携带旋转的气流,先后打穿了车子前轮和挡风玻璃。 瞄准眉心的子弹受到了大雨以及玻璃的影响,从叛徒的头顶擦过。他吓出一身冷汗后,汽车前轮塌陷,后轮顶着整俩车往前继续推进,自然向前翻倒。 情急之下,他连滚带爬翻出了车门。 抛却了交通工具,他只能慌不择路地往前奔…… 红点依旧在他转头回看时追逐着,似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砰——”枪响了。 隔着几百码的距离,这次子弹精准地射进叛徒的心脏。 人倒在离车百米不到的距离,坠落时雨花四溅。 “任务完成。”苏格兰观察尸体没有任何动静后,冷静收枪,对着耳麦汇报。 后续会有后勤人员清理现场。完全没有现场搏斗的痕迹给后勤人员减少了许多步骤,只需要将汽车和尸体分解抛弃,雨水会掩盖所有痕迹。 而大谷幸助之死基本也是这个流程。只不过他还是个什么都没经历的年轻人,远处的子弹戏弄地擦着他的身体描边,让他惊慌失措,无意识踏入了苏格兰为他准备的死亡之地。 这次苏格兰根本没有射出致命的子弹,不会游泳的大谷幸助先一步失足跌进了水塘。 “真没用啊。” 空气里留下这句话。 杀死这种弱小的人,他甚至燃不起一点兴奋,身体都是温凉的。要不是他非要在他和诸伏景光眼前发疯,苏格兰根本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 保时捷载着苏格兰从偏远的郊区驶回东京主城区。 琴酒今日只是像豺狼一样咬着叛徒的车,没有多余的发挥,等苏格兰上车后,他没有说话,只不过内心对苏格兰的狙击水平又提高了一档。 “在这里停车放我下来吧。”车里静得只剩雨点砸落的白噪音,伏特加如往日般送苏格兰回固定的安全屋。 他只在那里洗澡和换洗,并不会住宿。屋子四周也没有便利购物的商店。 沿途看到一家宠物店,想着应该给小猫买点猫粮和猫窝,苏格兰便开口让伏特加临时停靠。 宠物店里光线柔和,推开门有风铃吹动的“叮当”声,小猫小狗此起彼伏的叫唤声瞬间把人从阴冷潮湿的地狱拉入温暖的人间。 琴酒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苏格兰下车的身影,神情莫测。 “大哥,我们要先走吗?”伏特加小心翼翼问道。 “不用。”琴酒点燃了一根烟,将车窗摇下一条缝。雨丝飞进了车内,缭绕的烟雾与之相撞,四下散弥。 “这里有一只老鼠。” …… “小阵平,你在看什么?” 马路对面,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提溜着2袋日用品从商场里出来。 萩原研二顺着松田阵平的视线看到了一辆古董级别的保时捷。这种已经停产的车子能在路边见到,并且保养不错,坐在车上的人不是爱车之人就是有钱之人。 “上次不是错觉,我真的看到了……”松田阵平呢喃说道,随即将手上提着的袋子塞到萩原研二的怀里。 “hagi,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他说得急急忙忙的,没待幼驯染回复就已经穿过马路跑了过去。 副驾驶的人打开门出来了,身材高大,肩宽腰窄。他头戴黑色礼帽,黑色大衣之上披散着一袭及腰银丝。 只多盯了几秒,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朝着他的方向转过了身。墨绿的狼眸扫过松田阵平蹲下身躲藏的车辆,有一种被发现的凉意席卷全身。 直觉告诉他不要直面那个人,他很危险。 可是,他要找的人曾经和这个男人坐在一辆车上,哪怕他并没有完全确定,他也会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 银发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朦胧的雨雾之中。 松田阵平没有多犹豫,装作路人,选择跟了上去。途径那辆保时捷,透过半透的玻璃,他暼见车子后座摆放着黑色琴盒,心脏急剧跳动了一下。 ——和春日的那个琴盒差不多。不过,这是最基本的款式吧。 晃神之间,他一脚踩进一个积水坑,踏破水面就仿佛踩到了地雷,发出了爆炸般的声响。 银发男子停了下来,从腰间掏出一把枪。下一秒,子弹迸发,而松田阵平没撑伞的那只手腕却更早被狠狠拽住,往墙边一拉。 他被拉进了房屋之间窄小的通道,身前是冰凉的砖墙,身后是略有起伏的胸膛,手腕依旧被紧紧拽着,另一只手却绕过肩膀捂住了他的嘴。 松田阵平鼻尖敏锐地嗅到了身后人未散去的浅淡硝烟味,紧接着对方冷冷出声:“不想死就不要动。” 松田阵平握紧了伞柄,青筋浮起。 这声音…… 苏格兰在感受到手下的身躯没有挣扎的意图,重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袋子,踏出了狭窄的通道。 “是我。”他对着不远处的琴酒说道:“不要疑神疑鬼。” 不知琴酒有没有信,那双绿眸被雨打湿后显得雾蒙蒙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心那只老鼠跑了。” 在苏格兰忍不住提醒时,琴酒终于有了反应,鼻腔冷哼一声,转身去追逐那条漏网之鱼。 17、争吵 “春日裕树!”松田阵平捏着拳头,咬牙切齿从狭窄的通道里出来。他愤愤将伞举过苏格兰头顶,另一只手却捏住了对方的衣领。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和那么危险的人认识?”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用辨别方向就能精准射击,能达到这种能力绝对是训练有素的顶尖杀手。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苏格兰没有回答松田阵平的问题,而是拍下松田阵平的手,将衣领上的褶皱捋平。 “既然看出了危险,下次就不要跟踪了。” 今日苏格兰依旧是一身黑,头戴棒球帽,嘴上戴着口罩。光看露出的那双蓝色上挑猫眼,还以为是诸伏景光。 但是松田阵平不会错认。 回想起所有的细节,保时捷上的琴盒,垃圾桶里的白衬衫,黑色t恤上的硝烟味,与那一日所有的都对上了。 春日裕树说是弹唱打工,却乔装打扮上车去做需要用到枪弹的事…… “你欺骗了我们。” 松田阵平势必要得到一个解释,不会放苏格兰离开。 他重新扣住了苏格兰的肩膀,将人抵在墙上。 雨伞在空中旋转了一个角度,雨珠悉数从伞面滑落。松田阵平怕一只手压不住春日裕树,厌烦地将伞一丢。两人淋着雨相互对峙。 “是为了钱吗?那个人明显是□□势力的,你在为他们做事?不对,你是不是被威胁了?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 松田阵平连珠炮般说出自己的猜想,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 ——好麻烦,早知道不救了。要不是为了还之前的救命之恩…… “这与你无关。”苏格兰闭了闭眼,依旧抱着拒绝的姿态。 “怎么没有关系?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有说过吗?不是你们自己黏上来的?”重新睁开眼的苏格兰冷若冰霜,“如果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会跟学校举报我吗?还是送我去坐牢?” “我怎么会……” “你饶了我吧,未来正义的警察。”苏格兰声音骤然软了下来。 “我已经尽力推开你们了,我不想和这个学校里的人有任何交集。我只想有片刻的喘息,做一个普通人……” 松田阵平手指蜷了蜷,意识到春日老师平日里的确对他们不冷不淡的。他只当这人性格就是如此,没想到…… “那人很危险,遇到了一定要避开。看在我救了你一命,我主动辞职离开吧,你就,不要追究我的一切了。” 苏格兰的演技其实很好,他训练过哪个角度的面部表情更真诚委屈。如果松田阵平当他是朋友,这招以退为进必然会引起对方的犹豫。 “等一下,主动辞职算什么?我在逼你走吗?” 松田阵平烦躁地抓了抓头,而苏格兰一副难道不是的表情更是让他火大。 大雨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还有下大的趋势。 松田阵平的手机传来短信的声音,抽出一看是幼驯染还等在商场那里,他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hagi你真是……”松田连忙回了一个“马上回来”的消息。 重新从手机中抬起头,没有披外套的苏格兰肌肤被雨水冲刷着,泛着苍白。 想起这个家伙之前还有胃病,向来对自己不怎么好,松田阵平“啧”了一声,捡起雨伞,揽过他的肩膀让雨伞都能遮住两人。 “这件事回去再说!我可不想看到你生病!” 雨伞向苏格兰的方向偏了偏,松田阵平半个肩膀都被雨打湿。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我一直相处的春日裕树是什么人。我有那么好骗吗? * 苏格兰回到宿管房间后,怕生的小三花从纸箱里浮出蓝色水晶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看到是熟人,便壮大胆子爬了出来,往苏格兰脚边蹭蹭。 他毫不理会,直接拿过衣服去浴室冲澡。 小猫跟到门口,爪子不住地扒着门。直到苏格兰拉开浴室门,小猫直接趴到苏格兰的脚背上,一步都不想多走了。 “你小子还挺会偷懒的?”苏格兰捏起小猫的后颈,将其拎到纸箱边。 他开了一个罐头,小三花立马整个头埋进了罐罐里,失去了攀爬苏格兰小腿的兴趣。随后苏格兰又将买来的软垫重新铺在了纸箱里,其他的猫粮与玩具也尽数放在了一边。 这次他的狙击枪落在了琴酒的保时捷内,苏格兰发去短信让对方给他保管着。 琴酒:。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都这般高冷,西伯利亚的寒风吹进了他的骨髓,却铸就了他钢铁般的意志。 还是年幼时可爱,第一次外出任务尝试自己做饭时,那时还叫黑泽阵的少年把厨房炸了,两人从浓烟滚滚中跳窗逃到屋外的草地上,黑泽阵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恼羞。 如今再也不会在琴酒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有点怀念啊! 苏格兰的确也有幼驯染,但他与琴酒的关系永远不会像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样。 他与琴酒今日可以并肩作战,明日却能反目成仇,他们之间时刻能越过信任这条线,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关系。 所以他才会对降谷零破防吧……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永远可以相互信任。 楼外狂风大作,豆大的雨滴敲打着窗面。宿舍里的灯电压不太稳定,时明时暗。 诸伏景光洗完衣服正好看到洗完澡换了一身睡衣的松田阵平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往楼下走。 看上去不妙,不过他日常就是这副不好惹的样子吧!不会又想找春日老师比划吧? 真是精力充沛呀! “喂!松田……”他想着要不喊住对方一起下去,正好去看看小猫的情况,松田阵平三步并做两步,完全是飞下去的,声音根本追不上他。 算了,晾完衣服再下去吧。 一分钟不到,松田阵平已经从五楼飞到一楼。 他敲开门,眼见春日裕树手托着下巴,坐在书桌前。那双眼睛注视着狂风暴雨的窗外,像是出了神。 松田阵平这一刻幻视了他在海边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和诸伏景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喜欢发呆,静静坐在某个角落,仿佛碰不到能让他心情产生波动的事,下一秒灵魂就要离开人间。 松田阵平故意拖着椅子腿,在地板划拉出刺耳声音。椅子拉到了春日裕树的对面,这才让对方回过神来。 “你喜欢下雨?”松田阵平有些好奇。 “没有。雨天容易发生意外。”苏格兰摇了摇头回答道。 “意外是影响狙击吗?”松田阵平手肘搭在桌子上,拉近了与苏格兰的距离。“我都明白了,你的琴盒只是伪装,里面真正放着是狙击枪的零件。还有你模拟演练中救下降谷那一枪的确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就是你的实力。” “还有什么?你的体术很强,我躲不过你的袭击,也偷袭不到你。你还很了解枪械和一些炸弹的结构,学校里可不会教得那么深入。以前我以为你是自学成才的前辈,现在你能告诉我这些你都是哪里学的吗?” 平日里他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总爱在教官看不见的地方乱拆东西,但是说到推理,将所有线索摊在面前,他瞬间能串联在一起得到答案。 真是可怕的直觉,苏格兰想。 ——但是怎么能那么直接告诉一个坏人呢?对于一个知道太多的家伙,我们这种人一般不会留他在世上。 “夏威夷吧!夏威夷有这种培训班。”苏格兰手指轻敲桌面,随口说道。 “哈?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说了你又不信?怎么你去过夏威夷?” 松田阵平对苏格兰这副胡说八道的嘴欠模样太熟悉了。他们俩每每说着说着就陷入谁先惹谁生气的模式。当然,总是经验不足的松田阵平先生气。 “春日裕树!我说这些并不是让你防备我!我想你拉着我避开子弹的那一刻,我在你心里还是有点位置的!所以你能不能信任我!” “我相信你,所以不会告诉你。你这个人很容易为朋友以身犯险。”在松田阵平情绪爆发说出交心的话后,苏格兰依旧保持冷静,没有一丝动容。 “你知道有什么用,你连我都打不过。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陷入困境后,指望我来救你吗?” 他的脑海里飘过这个白痴因为一个炸弹殉职的画面。他完全理解不了警察的一腔孤勇。 明明他为了活下来拼尽了全力……这些人为什么那么容易放弃生命? 松田阵平睁大了眼,瞳孔微微颤抖着,似是被苏格兰刻薄的话伤到了。 “我不会让你救我的!”他从椅子前站了起来,眉头紧拧,“还有举报这种事我也不会做!但是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杀人放火,这是我的原则!” 松田阵平愤愤说完,握紧双拳冲向门外。 在门打开之际,不小心听到两人谈话的诸伏景光翻身用背贴着一侧的墙。 松田阵平只顾往前冲,并没有发现诸伏景光的身影,宿管员的门被狠狠一甩,将里外两侧重新隔绝。 转过身,他抚摸着门扉,迟迟没有敲门打扰。 他想,春日老师此刻应该只想一个人呆着。 松田阵平太直了,春日老师也满身是刺,刀锋相交,谁都容易扎出血来。 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等松田阵平消会气再去找他了解情况吧。 18、跟踪 此后几日,松田阵平与苏格兰碰到了基本都是冷脸相待,全当此前真心喂了狗。 他的异常表现旁人基本上都看出来了,降谷零直接开口评价:“估计又被打击到破防了吧!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果然,雨停了,松田阵平也不生闷气了。并且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对学业似乎更加上心了,连理论课都不怎么在下边开小差了。 而前一天晚上,松田阵平与诸伏景光夜谈了很久。在诸伏景光回到自己的宿舍后,萩原研二打开了门,手抵着下巴。 总觉得他们俩偷偷瞒着所有人计划做点什么事。 他被排除在外了呢,感觉有点伤心。 …… “这是做什么?”苏格兰一脸茫然地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黑色礼盒。礼盒小巧精致,上面绑着银色缎带,看起来不像是送给他的。 “和解礼物。”松田阵平侧着身子不与苏格兰对视。“那天我们吵得太厉害,有些口不择言,希望你能原谅。” 他硬邦邦的语气不起来不像道歉,反而像是威胁。 要是你不收下这份礼物,我要你好看! “春日老师,你就收下吧。我有些好奇松田送了你什么!”诸伏景光在一旁探头,手自然地搭在苏格兰的肩上。 好奇怪,这次竟然是诸伏景光跟松田阵平一起来到面前。是什么打赌输了交换幼驯染的体验游戏吗?也没见另外两人走一起啊? 苏格兰心里嘀咕着,手上将缎带拆开,打开了黑色礼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块黑色腕带,银色底盘的机械手表。 手表有明显的时间痕迹,但指针经过校准后,精准无误地走动着,带有岁月的美感。 “虽然是二手淘来的,但是价格也不便宜嗷!”松田阵平脸上显现肉痛的表情。 “这么贵重,送我不好吧!”苏格兰垂下眼眸,将盒子推向松田阵平。 “贵重才代表我的诚意啊!我想通了,你是为我好,我不该跟你发那么大的火。”松田阵平目光灼灼看着他,说是道歉,却有种威胁强迫的味道。 要不是一旁有诸伏景光在,苏格兰真觉得他是恐吓。 松田阵平要是知道苏格兰内心的想法,绝对大叫冤枉,他只是舍不得这块他收藏研究了好久的手表。他那眼神明明是对手表的依依不舍! “如果春日老师觉得贵重,不如也送松田一个礼物吧!这几天看你们俩的气氛都把我们给冻到了,真心希望你们能和好呀!”诸伏景光微微弯下腰,视线与苏格兰放在同一个高度。 苏格兰眼珠飞快移开,但那抹海洋般包容温和的蓝色依旧在脑海里留下了影子。 “和好就和好咯!我不和小朋友一般见识!“他故作镇定说道。 “谁小朋友了!” “好啦好啦!松田,你不要一点就炸啊!冷静冷静!”诸伏景光像个大家长一样无奈在两人之间周旋。 平日里其实两人都算成熟稳重,在众人面前都有可靠聪慧的印象,但一碰到,两人产生的火花好像把对方给炸傻了,直接化身小学鸡吵架。 “那赶紧戴上,不要轻易摘下!”松田阵平迫不及待把手表拿出来,拉过苏格兰的手,丝滑穿过手腕,扣在合适的位置。 “瞧瞧,我这眼光,这配的表带,加的装饰,恰到好处!”他乐呵呵欣赏了一番。 苏格兰平日里不怎么戴表,但狙击手有看表核对时间的习惯,所以抽屉里也会放块表,出任务时可以用到。 他的手从松田阵平那里转移到了诸伏景光那儿。与他颜色不差的手从手表摸到了手掌,轻轻摊开,掌心处的刀痕依旧留下淡淡的印子。 初见那日不知道春日老师为何受伤,如果刀再刺深点,这只拿枪的手可能就废了。 深夜再遇,这人背着琴盒与他夜聊。他只顾诉说自己的心事而没发现对方的异常。他甚至主动为他编了一个兼职当吉他手的借口而忽视了两人观点的差异。 春日老师在为他考虑,只是偶尔观点有些激进,不要太在意。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像是灵魂知己一般,从人文社科到音乐艺术有滔滔不绝的话相谈,没有接不上的话,一个眼神能猜出对方下一个动作。 他从未探究过春日老师的生平过往,因为对方不会把话题带过来。或是刚要说起就被不经意地引走了。 春日老师,你是否被胁迫着?你会有生命危险吗?你在担心我们被卷入其中所以选择什么都不说冷冷拒绝吗? 诸伏景光指节轻轻抚过伤疤说道:“请像信任我一样信任大家吧。受了伤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苏格兰伸回了手。 他想,你错了,这明明是我的诱饵。 * 时间不紧不慢过去了。 苏格兰又连续消失了3天。 boss真为了苏格兰那日的胡说八道配备了一组研究团队。不过在实地调查之前,苏格兰先被召唤去了组织的研究所做了全身检查。从大脑神经、骨骼再到各个器官与血液,全都被扫描检验,记录了详细的数据。 此番检查是对苏格兰的话进行验证,也是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异于常人的特殊点。 ——像是成为了实验体。不过因为能力,多拥有了一些自由。 苏格兰嘲讽一笑,顺从接受了一切安排。 想获得一些权力总要付出一点什么。身体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因为他早就是已死之人。 活下来,究竟是来满足他的欲望还是为他的不堪赎罪呢? 检查过后他便跟着研究团队一起回到了镰仓的七里滨海岸。几位研究人员就那里的水质取了样本,并在方圆几公里内对海湾的水下情况做了调查和分析。 说起来明明算是类似穿越的神秘学的研究,看到这群人用严谨科学的态度研究,苏格兰差点要笑出声。 第一天他抱着手臂无聊地看着这群人忙上忙下,偶尔编造一点似是而非的话让他们陷入思考之中。 什么细节,感受,他哪里晓得?醒来就在医院,还是松田阵平告诉他是在七里滨救了他,才知道他的复活地点在哪里。 由于没有探测出什么异常,第二天需要苏格兰配合下水游遍整个区域。他的身上捆绑了许多检查仪器,大大小小十几个也有不少的重量,所以苏格兰每次下水一段时间后便会上岸休息。 琴酒在结束任务后也过来看了一眼。伏特加将车停在较远的坡道上,琴酒坐在车内,手指夹烟,吞云吐雾。远处那群人在他眼中就像一场闹剧,不知boss为何会批准这个研究。 他眯着眼扫视着周围,突然发现有3个年轻人接近了研究团队。他们像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背着背包,好奇地围着几位研究员问东问西。 其中一位留着黑色披肩长发,紫色眼眸的青年凭借着高超的交际手段迅速消解了某些研究人员的防备。几位年轻的研究员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了他们研究的相关信息。 那人正是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在一旁黑着脸看自家幼驯染左右逢源,散发着魅力。 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这次被他发现了一起过来不算亏了,萩原在打探情报这方面强得可怕! 松田阵平能说什么?他只感觉心中的不妙正在被一步步证实。 那块赠予春日裕树的手表的确是礼物,但表盘早就被松田阵平拆下来放置了他自制的定位器。 这是他和诸伏景光探讨很久定下的方案。既然春日裕树拒绝告诉他所在的组织,他们必须要有途径确定他的安危。 装定位器是迫不得已的方法,如果被发现了,他们愿意共同承担春日老师的怒火。但能因此找到失联的老师,及时救援,他们不会后悔。 松田阵平在前日定位器信号受到屏蔽后就察觉到不对劲。他对于自制的微型定位器的信号强度十分自信,除非是去了某些安装了很多屏蔽器或者定位器发射的信号难以穿透岩层被定位的地下场所。 昨日信号转移到镰仓的七里滨海岸,一整天都在那片区域打转。而今日春日裕树又去了那里,从上午起,手表的位置一直没有移动,应该是将手表卸下了放在一边了。 这个地点对应松田阵平来说颇为敏感,他和hagi在那里捡到了一位濒临重伤的少年。 记忆中那只逃走的黑猫少年与春日裕树的身影不断重合,他发现自己不止一次把春日裕树认作了黑猫少年。明明诸伏景光更像,但是除了第一次,后面从来没有认错过。 松田阵平咬着指甲,无法冷静。最后决定听从内心的直觉,跟过去一探究竟。 他敲开了诸伏景光的门,两人准备了一些道具放入包中一道出发。却在离开时被萩原研二发现了。 “小阵平,你竟然背着研二和别人偷偷出去,太坏了!”萩原研二倚靠着门框,双手抱肘,嘴角却微微下撇,紫色眼眸眨啊眨的,显得可怜兮兮的。 “是私事。”松田阵平低头看着脚尖,心虚极了。 他从来不会有事瞒着幼驯染,要是告诉对方,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那可是会真的开枪的组织,他很怕hagi生命受到威胁! “私事不能带研二一起吗?周末没有小阵平,真的很无聊哎!” 萩原研二凑近了挽过松田阵平的胳膊,撒娇般说道:“带我一起去吧!我不会给小阵平添麻烦的!” 而事实上,萩原研二不仅没有添麻烦,在打听消息方面他简直如鱼得水。 19、试探 诸伏景光的心思集中在不远处潜水的春日裕树上,而萩原研二则全心全意打探着消息。 松田阵平对两边都有关注,但又觉得此刻他们三人醒目得很。海岸上虽然有其他人,但都十分默契地没有靠近这个团队。 如果这个项目很重要,而团队里有人泄密的话…… 松田阵平的皮肤激起一股寒意,敏锐察觉到这并不是海水的潮湿带来的变化,而是——有人在不远处锁定了他们。 他猛地抬起了头,环顾四周,一眼便瞧见了那辆熟悉的保时捷。银发男子的身影自动浮现在松田阵平的眼前——那个多疑强大,嗜血冷酷的杀手。 春日裕树说,遇见他,不要犹豫,赶紧逃! 松田阵平急躁地拉过诸伏景光耳语,并将已经和某个研究员姐姐交换联系方式的萩原研二拖走,装作临时有事的模样,匆匆离开。 他们三人逛进了一家商场,在假装选购衣服的过程中低声交换信息。 “怎么了?小阵平?有什么情况?” 萩原研二在松田阵平一个眼神下就丝滑告别,并不贪恋能挖到更多信息。因为他相信幼驯染的预警,再待下去他们也许就有危险了。 “我们被人盯上了,应该就是春日加入的组织。那个男人我见过,银发绿眸,身材高大,实力很强。” “那么是否可以推测春日老师一直在那个男人的监视下?”诸伏景光蹙起了眉头。 “说说我的想法。这群研究员口风很紧,应该签了保密协议,我只能试探出目前春日老师的确是他们唯一的研究对象。不过,他们其实对春日老师的态度很恭敬,也许春日老师在那个组织里地位并不算低。” 萩原研二在交谈过程中同样会注意说话人和身旁人的表情。肢体,语言,氛围,眼神,处处都透露着信息。 许多人觉得他天生就会讨人欢心,殊不知这项本领他也是在跌跌撞撞的成长过程中慢慢学会。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与春日裕树接触更多,思考过程中不免夹杂着主观的担忧。 萩原研二倒是觉得,那个男人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难道不是因为他作为唯一的实验体,稀有珍贵才不得不供着他?”诸伏景光指尖拂过一排衣服,走到了试衣镜旁。 围观的白大褂,捆绑在身上的仪器,溺于水中的失温,一个个画面在诸伏景光的眼前闪回,一瞬间他仿佛与那个人产生了共感。 胃里反刍上来的恶心感让他不由自主扶住了试衣镜,眼前天旋地转,他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对!他陡然睁开了眼。 镜子后面是可供试衣的小房间。诸伏景光敲了敲镜子,门被反锁着,里面却没有传开任何回应。 “里面有人吗?”他转头向一旁的销售员询问。 “欸?我记得没人进去过……”女销售员惊讶地捂着嘴巴,也想不明白门怎么会打不开。 “我们是警校生,里面可能出现了意外,失礼了,我们需要把门破开!” 诸伏景光表情严肃冲女店员征求意见,在得到允许后,他与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对方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包里掏出了他的工具包。 不到一分钟,他就将锁拆开。门向外打开,一位歪着脖子身穿白裙的年轻女性倒在了地上。血从脖子里汩汩流出,染红了白裙。 交谈就此终止。作为即将毕业的警校生,三人无法忽视眼前的案件。他们短暂地将春日裕树拋到脑后,集中精神投入案件的调查中。 三人一直在商场里待到了天黑。 走出商场,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春日裕树的定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海边,去了附近某个高级酒店。 “嘶——那个酒店的消费我们可住不起!”萩原研二摸着下巴夸张感叹道。 “我再试着联系一下老师。我只怕在这个实验中他的身体会受到损伤。如果他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 “那就冲上去!难道我们日本的警察还保护不了一个受迫害的公民吗?” 松田阵平握着拳头往前一扬。 如果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他当警察有什么用呢? 诸伏景光掏出了手机,拨出了春日裕树的号码。 “嘟嘟”响了二十几秒,电话竟然通了。 三人走在宽阔的马路上,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又缩小。一时之间,话筒两边都没有声音,偶尔开过的车辆声都不入诸伏景光的耳朵。 虽然知晓对方看不见,诸伏景光还是先扬唇微笑。 “春日老师,晚上好。” “晚上好。”不知为什么,话筒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喑哑。 ——是今天在水里泡太久生病了吗? 诸伏景光握紧了手机,正要开口询问,话筒里猝然炸起一声玻璃破碎的脆响,连松田和萩原都听到了。 紧接着通话被摁掉。再拨过去,无人响应。 在苏格兰的视野中,三个人跑了起来,没有犹豫朝他所在的位置奔来。 ——一群笨蛋,过来做什么!不知道这是陷阱吗? 他所在的房间里,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一滩碎玻璃零碎散开。按理说,玻璃掉到毛毯上不仅不容易碎,声音也会被毛毯吸收。 苏格兰从琴酒手中夺回了狙击枪,熟练地卸下了枪匣。原来刚刚那声是枪击中酒杯发出的脆响。 “为什么随便动我的枪?”苏格兰面露寒意朝着眼前的topkiller发问。 作为顶尖杀手,琴酒的狙击水平也是顶尖的。但到了他们这个水平,都有自己的独属枪支,并不会随随便便用其他人的武器。 “试试手感罢了。”琴酒嗤笑一声,幽绿的目光从窗外收回。 苏格兰可不信,要不是接电话的时候时刻注意琴酒的动作,在琴酒按下扳机之前迅速拿起橱柜上的酒杯掷向枪口,子弹便会击中景光他们中的一人。 站在窗口,琴酒将不远处的三人看得一清二楚,听到进门时苏格兰的手机在响,不容置疑让他接起。 苏格兰那时的心不免沉了下来。 ——他们被琴酒注意到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好,琴酒便端起了枪,他不得不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你很在意他们?”琴酒冷笑道。 ——好了,被试探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呢?”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们在你的手表上装了定位器。你是故意泄露给他们的吗?” 琴酒将表盘拆卸掉的手表扔了过来,苏格兰一把接住。而里头的微型定位器滚落了出来,无声坠进了地毯之中。 如果不是红光闪烁,根本察觉不到掉到了哪个位置。 苏格兰不由攥紧了表带。 要说怀疑的念头,他肯定有过。至少从组织教导的理念来看,他们绝对不能信任任何一个别人经手过的东西。 可是这是一份来自朋友的礼物。不是什么升职奖励或者是人情关照。他收到时荒芜的内心像是受到了灌溉,不知所措中隐藏着期待。 为什么诸伏景光的朋友不能成为我的朋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所以他什么都没做。 果然,这不是一份单纯的礼物。 朋友,大多数时候都是累赘。你曾经吃过的教训还不够吗? “我当然知道。很有意思吧,一些即将成为警察的学生竟然也做出这种事。定位跟踪,自以为是的行动。琴酒,你不觉得他们已经开始坠入黑暗了吗?” 转念之间,苏格兰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面色平静地编出了一套新说辞。 他从橱柜里抽出一瓶伏特加以及两个酒杯,倒满后将一杯推到琴酒的面前。 而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轻轻摇晃。透明的液体将那双上挑的蓝色猫眼衬得更加难辨情绪。 “这是你的测试?”琴酒挑了挑眉,将双臂撑在桌子上。银色发丝从胸前滑落,一部分坠于桌面。 苏格兰想,在这个世界上,他果然还是难逃与琴酒的信任危机。不过他在之前的世界里曾数次逃脱,也算有点经验。 “成功了不是?未来他们会如同现在一般一次次为我打破警察的原则。琴酒,不要干扰我的计划好吗?” 琴酒被苏格兰突然柔和的嗓音恶心到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仍旧接受不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容忍有人如此亲近。但是—— 琴酒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苏格兰。 这小子无论是枪法身技,还是话术反应,都被烙上了组织的印记。他不得不开始相信,苏格兰就是从小被组织培养的。而他的能力或许会让他在组织越爬越高。 琴酒可以卖他一个人情。但是也不能让这次行动毫无用武之地。 他露出了恶劣的笑容:“未来是虚的,而我更看重眼前。苏格兰,你从他们三个选择一人送到组织,让他接受组织的考验,通过了,才能证明你的计划起了效果。没通过,你知道你的后果吧。” 关禁闭或者被扔到实验室试药,真对组织毫无作用便会被处理掉。 他明白,也接受过类似的惩罚。 比起疼痛,更难受的是死不了,消磨意志。 20、囚禁 松田阵平不知道该怎么向降谷零解释他的幼驯染不见的事。 班长周末与娜塔莉出去约会了,降谷零白天被教官们喊去向警方的上层领导展示教学成果。 看起来像他和hagi拐跑了诸伏景光,却半路上弄丢了。 他和hagi第二天在学校附近的旅馆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宛如宿醉一般。 接到降谷零的电话后一时也有些茫然。 “松田你有和hiro在一起吗?我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昨日他留言说有事跟你出门了。” “诸伏联系不上了?怎么回事?他明明……”松田阵平揉着太阳穴,眩晕令他的记忆断断续续的。 诸伏去见春日老师后断了联系?他和hagi又为什么会在陌生的房间醒来? 电话那头,降谷零面对长久的沉默,心中的不安简直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良久,他开口说话:“算了,你们赶紧回来。有什么情况当面说清。” 出了旅馆才知道他们一夜之间从镰仓的酒店移到了学校附近的旅馆。而从桌面上留下的纸条看,诸伏景光很明显是被春日老师带走了。 这算什么事? “说吧,昨天你们去干嘛了!”降谷零一见面脸色便黑沉沉的。本来他应该对于这三个人抛下他出门游玩的事表示不满,但现在更为幼驯染的失踪感到焦虑。 松田阵平脑子乱乱的,还无法接受他又被春日裕树骗了。他张口欲言,又不知如何开口。 萩原研二拉了拉松田阵平的衣袖,示意他来向降谷零解释。 他简单说了他们担心春日老师的安危一路根据定位器追到了镰仓。中途遇到案件后又因为突然中断的电话继续追到了定位所在的酒店。 “到酒店的时候,春日老师又给小诸伏打了一个电话,说有单独的话想跟他说。你知道,我们几个的确是小诸伏和春日老师关系特别好……” “所以你们分开了?”降谷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说,小阵平和小诸伏的确相信了……”萩原研二无奈地摊了摊手。 “春日老师为我们在酒店的房间里安排了晚餐。食物里应该是加了迷药,我和小阵平食用后就相继昏睡过去。醒来后人被转移到了警校旁的旅馆。” “春日老师留了一张纸条给我们。”萩原研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捏皱了的纸条。 降谷零凑近一看,上面写着:诸伏借走几天。放心不会有事,已为他请好了假。ps,一旁的礼盒是给松田的还礼,不喜欢就扔了吧。 “礼物是一条领带哦,红底深蓝色细闪条纹,还挺好看。可惜小阵平扔了。” “不当面送算什么回礼!我完全不认可!”松田阵平捕捉到关键词,立马张口反驳。 “是是是!”萩原研二当然站在幼驯染这边。 “而且他给我们下药,什么都不说自顾自安排一切,还当我们是朋友吗!绝交吧!” 松田阵平气得用脚狠狠踹了一下床板。 “所以现在完全联系不到春日老师了吗?”降谷零倚靠在门板后,头微微下垂,金色的发丝遮住了沉郁的双眼。 他不能说换作是他,会不会也被这样骗走。反复思索后,他不得不承认,他会。因为他也相信那个人。 “是的,定位器应该被发现了,已经失去了信号,手机也打不通。” 降谷零突然打开了门奔了出去。 “小降谷,你去哪里?” “找教官,看看hiro请了几天假!” “等等!我们也去!” * 苏格兰去钟表店取回了修理好的机械表。表盘侧面的一道痕迹仿佛代表着他与松田,与诸伏景光的朋友之间的关系裂痕。 “真是一个个都不想活了。” 他也不知道将这表捡起送去修理有什么意义,反正再也不会拿出来戴了。 天色近晚,暮色西沉,便利店里人挤着人。等苏格兰进门,留下的都是他讨厌的便当口味。 他讨厌的诸伏景光也不会爱吃。不如去超市买点生鲜蔬菜,自己下厨。 开车转而去了更远的大超市,他只挑最新鲜应季的,实实在在买了两大袋食材,同时将厨房用具和做菜佐料一并买齐了。 苏格兰看上去完全是个厨房熟手,其实不然,他很少做饭,完全是凭记忆中景光做菜的过程一一复刻出来的。 天完全黑了,车子打着远光灯从繁荣的都市驶往人烟稀疏的乡郊别墅。这是他用之前任务拿的报酬买来的一处富豪房屋,三层楼高,周边无人,下面自带装了暗门的地下室。 这原本是富豪私藏书画珍宝的小金库,通风防潮设施一具齐全。现在要住人,苏格兰临时找了工人搬了一张大床,并在床头以及墙上安装了链条手铐。 这是以防万一,防的不是诸伏景光,而是那些暗中监视他的组织成员。囚禁要有囚禁的样子,瞒过自己才能瞒过他人。 别墅里冷冷清清,没有人气。他本来能忍受孤独,但是有些人却让他习惯了热闹。 苏格兰拎着两袋食材站在空旷的大厅里静默许久。 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有没有看到他留的纸条,搞清楚一切就知道被骗了吧。聪明点的就会撕掉纸条去报警吧。 哦,他忘了,镰仓的警察有些没用。之前,差点被他和琴酒炸了警察本部,或许直到今天还没修缮完吧。 苏格兰将食材塞进了冰箱,又将锅碗瓢盆搬进了厨房。仅仅做过简食的苏格兰没有上来就挑战高难度食谱,只开火做了两份蛋包饭。 鸡蛋皮煎得金黄灿烂,里面的米饭颗粒饱满,将蛋皮撑得鼓鼓囊囊。蛋皮上面浇了一圈番茄酱,卖相比得上饭馆里厨子做的。 将蛋包饭端上餐盘后,他取出微波炉里热好的牛奶,走到了一楼设置的衣帽间。 那里有一面两人宽的落地穿衣镜,旋转一旁的衣帽架位置后,镜子里面锁住的机关便会打开,可以平行移动镜子,露出往下延伸的楼梯。 苏格兰点亮通道里的壁灯,端着餐盘一路往下。毕竟原来这里是储存珍宝的小金库,防盗门由合金制成,上面加装了三道密码锁,严防程度堪称银行。 这个时候诸伏景光应该醒了,饿了一整天,这两份蛋包饭都是给他吃的。但是醒来后就在这种被囚禁在这种坏境里,诸伏景光还会对他保持信任吗? 苏格兰在解完最后一道锁后停顿了几秒,拉开了门。里头还打造了一面单向玻璃,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外面人却能像看展览品一样清清楚楚看到一切。 虽说苏格兰不止一次想把诸伏景光藏起来,不会受伤不会死亡。但是,没有阳光照射的玫瑰会枯萎,不合适的土壤也会病败。他只能短暂地嗅闻芳香。 透过玻璃,能看到诸伏景光双手撑着床,背稍稍后仰,抬头仰望着上方。 地下室并不在别墅的正下方,而是单独设在了花园里。富豪后续封闭了外面进去的通道,改从屋里进入。不过苏格兰连夜让人挖了一个池塘,池塘的底面做了厚达30公分的玻璃。在试验了水池的防水性后,苏格兰向池塘里投入了几十条颜色各异的品种鱼。 今夜月光正好,银光乍泄,将波光粼粼的水面投射到了地下室。水里鱼儿摆尾,水光潋滟,偶有泡泡吐露。诸伏景光看得认真,忍不住伸出一只手与小鱼互动,圈圈划划。 苏格兰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推开了玻璃门。 轻微的响声让诸伏景光警觉地转过了头,看到来人是苏格兰,他眼里泄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吃饭了。”苏格兰将床边的桌子拉近,把蛋包饭和牛奶放到了桌子上。 诸伏景光没有理会,只一味盯着他看。 “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他问。 苏格兰没有直接回答,转而望向那个水池。 “喜欢吗?抱歉,只能找一些鱼儿陪你。”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萩原和松田他们怎么样了,能告诉我吗?”诸伏景光直接跳下了床。他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毛毯朝苏格兰走来。 脚腕上的链条拽到了尽头,他也站在了苏格兰的面前。 昏暗的月光下,荡漾的水面在两人的身上切成了破碎的光。 诸伏景光连生气焦急都说不出很重的话。 “他们没事,回警校去了。”苏格兰心口痒痒的,像是蚂蚁爬过。他知道他又在嫉妒别人了。 不论何时,他都会坚定地选择诸伏景光,但是诸伏景光不会把他当作唯一,他心里有其他朋友。他们是一类人,所以那些人比他更重要。 他同样也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为什么因为他,诸伏景光反而更早来到了组织。他来到这个世界难道是来毁灭诸伏景光的吗? 不会的。他可以帮诸伏景光逃脱! 那日在琴酒的要求下,他选择诸伏景光留在组织经受考验。 原本诸伏景光应该被留在组织基地里,按程序经历身心评估,测谎或者洗脑控制,技能培训等,并不能离开基地。 不过在苏格兰的据理力争下——啊大概就是这个人是他看上的,十分介意将人单独留在基地。他可以白天送人去基地,但诸伏景光晚上的时间必须属于他。 他跟一条野狗一样死咬着这块肉不松口,琴酒也不得不为他的变态妥协了,留下一句“随你”,收起了抵着他脑袋的伯/莱/塔。 这样就有可以操作的地方:诸伏景光不必离开地下室,白天他会摘下面具代诸伏景光去基地接受审讯,晚上再回到地下室。而苏格兰这个身份则会请一段时间的假期不出门。 ——呐,景光,我会送你回去做警察的! 苏格兰抬起头直面眼前的人,眉眼弯弯,笑得阳光灿烂。 “因为你们害我丢了宿管员的工作,我有点生气。现在需要你留下来陪我一段时间,这是之前帮你忙交换的要求,你不会耍赖吧!”他说。 21、吃饭 ——这个人又在撒谎。一定不是这样的理由。 诸伏景光下意识在心里反驳。 “要陪几日?时间长了警校那里学籍……” “离毕业就2个月了吧,没事我会帮你解决!” 苏格兰把诸伏景光引饭桌旁边,“那些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吃晚饭!” 诸伏景光的肚子适时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怎么解决?”他依旧坚持将对话进行下去。 “我让人致函给你们教官,说明您因为涉及到某个案件,需要协助配合一段时间。事出有因,假条就开出来了。” “是与你们组织有联系的黑警写的函?”诸伏景光皱起了眉头。 “这你不用管,自有拿钱办事的门路。”苏格兰不想再多说什么。 “我解释完了,吃饭吧。”再多问也一句都不开口了。 诸伏景光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随着苏格兰坐下后却发现对方将两盘蛋包饭都推到了他眼前。 “你不吃吗?”他疑惑地问。 “我当然吃过了。这两盘都是你的,要通通吃完!” “真的吗?” 诸伏景光怀疑地看了一眼对方的肚子,平整没有鼓起,就是吃了也没吃多少吧。不过,他好像从这个人身上闻到了蛋香味…… 看到对方趴在桌上,头枕着手臂侧着头满含期待的样子,诸伏景光那无处安放的焦虑散去了不少。 事到如今,先吃饭吧。 他举起了勺子,切下一勺送入嘴中。蛋皮里的米饭裹着玉米粒和火腿丁,炒得咸淡适宜,沾上一点番茄酱,又增添了酸甜的味道。 “怎么样?” “很好吃啊!” 诸伏景光又忍不住往嘴里送了一口。不知怎么地,他好像吃出了妈妈做的味道,完美拿捏了他的味蕾。 他惊叹地看了一眼苏格兰,发现对方得意地蹬直了腿,前后摇晃着椅子。如果有条尾巴,该翘上天了吧! “是老师你做的吗?” “随便做做,不值得夸赞。”指全程严谨地将用量与记忆中一比一对齐,并在蛋皮形状不好看时重新做了好几次。 “那老师自己会做饭还让自己得胃病啊!” ——谁会特意给自己下厨?而且我之前就是不会! 苏格兰理直气壮回复:“太忙了,没空做。” “那我算是老师第一个主动下厨的客人?”诸伏景光笑道。 他不会没咽下食物就说话,即使坐在柔软的床垫上也会挺直腰背,挺拔如一杆青竹。并且他吃饭时举止优雅,勺子与餐盘不会发出碰撞的声音。 与之相较,苏格兰吃饭的动作就粗鲁多了。这种训练营形成的习惯像是刻进了骨髓。 吃饭只是为了裹腹,怎么会有人一口一口缓慢进食,只为享受食物的美味呢? 猝不及防,一勺蛋包饭送到了苏格兰的嘴边。金属勺子被米饭捂热了,抬眼见诸伏景光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冲他眨眼说道:“一个人吃太无聊了!拜托了,吃饱了也容我再投喂你一些吧!” 苏格兰犹豫了几秒,张嘴叼走了食物。 其实还是有点饿了。但要说他离开后会自己做饭吗?可能还是懒得动手。睡一觉第二天在路上多买点吃的,肚子自然能填饱。 在警校时能保持一天三顿的作息,自然有不少五人组带饭以及顺手拐带吃饭的功劳。出了警校,一天一顿算是很正常的。 就这样,从诸伏景光吃好几口喂苏格兰一口,到诸伏景光吃一口苏格兰也吃一口。诸伏景光用轻松的话语带着苏格兰将注意力投入到聊天之中,自然而然忘记吃了多少,看到勺子伸过来就张嘴叼走。 诸伏景光弯了弯眼眸,心想老师这方面还是很好忽悠啊。 他又默默把牛奶推到了苏格兰手触碰方便的位置,苏格兰自然也举杯一饮而尽。 这是之前诸伏景光在学校里监督苏格兰吃饭养成的习惯,送到嘴边,放在手边,次数多了,下意识就会执行了。 苏格兰也反应过来了,瞅着空荡荡的杯底直皱眉。喝完他的嘴角沾上了一点牛奶白沫,诸伏景光伸手便将奶渍揩去。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苏格兰忍不住在脑海里给自己来一巴掌。 不过,短暂的共享食物也让他品尝出饥饿的感受。没有填满,不要停下来。年轻的躯体恢复了食欲后就会不断叫嚣。 ——好像准备地不够多,明天多准备一些吧。 他端起餐盘准备离开的时候,诸伏景光从背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吃饭前未说完的话终将还要继续。 “春日老师,我知道我们太莽撞了。你警告过松田不要管你,但是我们没有做到。真的很抱歉,老师。我们是被你身后的组织发现了吗,因为我们的身份你所在的那个组织有怀疑你吗?你放走松田他们有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你把我藏在这里你会有危险吗?” 诸伏景光一大段话里都是对自我的反思和对苏格兰的关心。 他本性为善,对杀害父母的仇人都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是他认定的知己朋友。 苏格兰顿在原地,手心微微出了汗。 代价吗?当然是有的。 以诸伏景光如今没有经过卧底训练的经历,他很难经受过组织的考验。要是在审讯过程中透露的信息与苏格兰日常表现出来的不一致,苏格兰自身就会被琴酒打上老鼠的印记。而要是他们更进一步,想通过不断洗脑让这个未来的警察完全听从组织,诸伏景光可能会因为背叛信仰而选择自杀。 要保证这场试探安然度过,他只能撕开自己伪装的面具,用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代替诸伏景光去基地经受一切。 他早在年幼时期就受过这些训练,所以不会露馅。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那些研究员如果在他身上滥用药物,想要挖掘人体的极限,他可能会短暂患上一些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这些不必说出,只是小事。 苏格兰转过头,用手指抵着唇。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试着逃跑,没有什么危险。因为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看上的小情人,未来也必然会加入组织。先关在我的屋子里驯服了,日后才拿得出手。”他将餐盘重新放回桌子,向诸伏景光踏近了一步。 诸伏景光被苏格兰这番话惊地后退了一步,手扶住了桌子一角。 苏格兰挑了挑眉,觉得怪有趣的。 他忽然又不想离开了。 逗逗诸伏景光,晚上抱着他睡觉不香吗?为什么要一个人去睡冷冰冰的床? “怎么?你害怕了吗?待会我要是真让你给我提供“小情人”的服务你该怎么办?” 苏格兰歪了歪头,接着逗同位体。 诸伏景光眼神暗了暗。 “不要开玩笑了,裕树,老师。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啊对!但是也不妨碍我找情人嘛!不要指望一个混黑的人一心一意啊!而且你怎么能确定我那时不是随口一说呢?” 他没说错哇,组织里的哪些不是隔段时间就换个情人,除了琴酒那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以后他也要谈个八个十个的,在诸伏景光面前晃悠炫耀。羡慕死那个他梦里死前都没谈过恋爱的家伙! 诸伏景光可不认为当时苏格兰说的话是骗人的。至少那时他的眼神那般真挚…… 这让当时隐约萌生一点好感的诸伏景光立马掐灭了某种念头。 他没说话,睫毛微微颤抖着,拇指机械地扣着食指,陷入了烦乱的思绪之中。 “不过,你没有对我有一点怀疑吗?我要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混到你们警校会有什么目的呢?作为警校生,不至于这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吧!” 看到诸伏景光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他无趣地转了话题。 这下诸伏景光抬起头直视了他。 “松田只是看到你的琴盒里装了枪,我也没亲眼见过你杀人。但是我看到你救了zero,救了小猫。现在你也从你那个恶人同伴手里保下我们三个鲁莽的人。如果我再恶语相向,随意揣测,那你会有点难过吧。” “有什么好难过的,很常见的事!”苏格兰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真不舒服了,我会报复回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不像你……” “好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诸伏景光捂住了他的嘴。 “你别把我想的太好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格兰,仅有月光的室内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风动,鱼动,水波荡漾。 诸伏景光松开了手,退回坐到了床上。 链条声叮咚作响。 他抱着双腿将头埋进了膝盖。 ——我真是一个脆弱又贪心的家伙。 诸伏景光既想回到警校,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过着校园生活。但也想留下来多陪陪春日裕树。 如果他有强大的内心,当初父母被杀害时也不会害怕地得了失语症,还完全丧失了有关凶手的关键记忆。 春日裕树,你每次注视我的眼神都要我产生我是你的支柱的错觉,可是明明好多次都是你在帮我。 你如大树般为我遮风挡雨,我也想为做点什么。 不要自我嘲讽,不要虚情假意。请你真诚地告诉我,你到底需要什么,可以吗? 苏格兰挨挨蹭蹭坐到了诸伏景光的旁边。 他这张嘴又说了不好听的话。 天文上的双子星由于质量相似,万有引力十分接近,彼此吸引又绕着对方旋转不分离。最终的结果基本都是靠近后被一方蚕食,成为黑洞后相撞坍塌。 可是,他们只是像双子星,却并不是真正的双子星。占有的目的是燃烧自我,想要的结局是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22、麻醉 最后挨着的两个人自然躺在了一张床上睡过去了。 清晨的日光透过水面折射出温和的光线。诸伏景光在生物钟作用下,自然6点左右就醒了。 苏格兰这下有足够的空间睡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都搭在了诸伏景光的身上。 诸伏景光支起手肘侧躺着看着睡着的家伙。这张嘴不说话,安安静静躺着就不容易让人心梗。 诸伏景光不是看脸的那种人,不过这张脸最让他注目的还是上半张脸。浓而密的眼睫毛遮住躺着的人眼下淡淡的青影。 他怀疑自己有点自恋,初始觉得这双眼睛跟自己很像,又觉得这双眼睛很漂亮。 盯着盯着,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能清楚地瞧见苏格兰额头上细小的绒毛,却觉得面颊和下巴这些地方皮肤光滑地过分。而且耳朵旁边留有一些粉末。 诸伏景光靠得更近了一些。手从耳旁摸到了下巴,皮肤上的确有一层薄薄的分隔。 春日裕树戴了面具。 平日里春日裕树总是带着那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的确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 信任的危机再次降临到了两人的头上。 诸伏景光的手停留在了下巴处,手指已经搭上了面具的边缘。 苏格兰“唰”地睁开了眼,半睁开的眼型变得狭长而锐利。他迅速伸手按住了诸伏景光的手,往外一拍,同时整个人翻身撑到了诸伏景光的身上,两手撑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力往床上一推。 转眼之间,苏格兰坐在了诸伏景光的肚子上,两腿绷直夹夹在了他的两跨,手已经从肩膀移动到了诸伏景光的脖子上。 他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身体本能的反应干过了大脑。苏格兰甩了甩脑袋,在听到身下人发出咳嗽声后才慌忙松开了手。 脖子被掐出了红印,从青向紫迅速转变。苏格兰皱起眉头不解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诸伏景光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苏格兰的声音骤然变冷。 “看上去很好摸。” “哈?”苏格兰双眼转成了豆豆眼,耳廓瞬间染上了红色。 “所以我差点忍不住摸了。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 很难想象这话出自诸伏景光的口中。 苏格兰软下了身子从诸伏景光身上滑了下来。 他挠了挠头,捞起手机查看消息,假装很忙的样子,从床头走到床尾。 “起得好早啊!”看到时间,他小声抱怨道。 “你可以再睡一会。” 诸伏景光也下了床,他拖着链条窸窸窣窣去了卫生间,在解决了生理需求后他拉开门探出头不好意思地询问:“其实我昨天就想洗个澡,但是屋里没有换洗的衣物,你能带几套衣服给我吗?” “我晚上回来带给你!你可以先穿浴袍!” “好,如果你不觉得失礼的话,我就这样做了。” 片刻之后,浴室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脑海里似乎也同步浮现出同位体水珠打湿□□的朦胧画面。 “醒醒!”苏格兰拍了拍脸颊,心想肯定是因为自己也想洗澡了,不然干嘛幻想这种画面。 于是乎,他立马端起昨日的餐盘,迅速夺门而出。外面温度凉爽了许多,他洗了一个战斗澡后,转身又进厨房准备了早餐。 期间,一夜未睡的琴酒百忙之中给苏格兰来了一个电话。 “别忘了带那家伙去基地,不要耍什么心眼。” 声音一如既往阴森有力,完全不会因为熬夜而肾虚,真乃神人也。但是如此神人遇到苏格兰起锅着火也会被连坐咒骂。 “我的煎蛋!该死的琴酒!” 为了扑火,手机被他随手丢到了地上,自然没听到那头骂来的“蠢货”二字。 但接下来一天跟琴酒相处的人可就要忍受他无时无刻的冷气。 当然,端到诸伏景光面前的依然是完美的三明治。他知道诸伏景光会有特殊的三明治制作方法,不过他没有准备这种馅料,只是日常用生菜玉米粒裹着煎蛋培根。 从浴室出来的诸伏景光裹着白色浴袍,肌肤衬得更加白净剔透。他的发尾湿漉漉的,水珠掉落至后颈,缓缓降落,消失于衣领之中。 而几道被掐出来的指印在一片白中更显突兀,像是戴上了特制的紫色项圈,打上了某人的标记。 苏格兰知道自己的手指力量很强,在被诸伏景光转过身的容颜微微怔住了几秒后,他忍不住活动了几下手指。 下次要收点力,他暗暗提示自己。 殊不知出了别墅后他飙着车,一路哼着小曲的心情早已显露他的暗爽。 景光景光景光~ 属于我的景光~把他藏起来~谁也找不到~ 卸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的苏格兰多少有点暴露本性。 老鼠怎样能追求到心爱的猫咪,那就伪装成同类装可怜接近他~好像很成功呀! 车子一路驶入了一家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他不可能用诸伏景光的脸独自去组织基地,所以他找了一个身手相对不错的手下为他开车。 加入组织后别看他总是跟着琴酒做任务,暗地里他一直有为自己搜寻可靠的手下。一些跟着他转入了行动组,一些则仍然在原来的据点为他收集情报。 他也跟原世界的琴酒自夸过,虽然他武力比不上琴酒,但论笼络人心以及人才培养,琴酒远远比不上他。只是他从来没什么野心,自愿屈居琴酒之下,为他解决一些难以处理的事务。 而琴酒这把锋利的刀像是只为杀戮和刺激而生。斗转星移,时空变换,换一个世界,他还是站在了杀手的顶峰。 刀锋需要饮血,随着时间淬炼地更加锋利冷血。与他成为朋友可以被他庇佑,也随时会被刀光割伤。 而这个看上去样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小山东彦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也是他的属下——一个精心谋划招来公安围堵他,让他不得不跳海逃脱的组织卧底。 那这一世为何还要继续接触他?大概是这个人的确很好用,脑袋聪明,寡言少语,武力值也能跟代号成员相比。好用,为何不用? 苏格兰坐在车后座,盯着小山东彦的后脑勺。第一次和代号成员的“情人”见面,小山东彦尽职地当一个哑巴司机,并没有露出多余的好奇。 很好,保持这样吧。 苏格兰手搭在大腿上,指尖随意敲打。 而在小山东彦偶尔一瞥的视角里,这个没见过面的年轻男人完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他把人送进基地,等到傍晚,车子又准时停留在基地不远处等待接回。 起初几日,苏格兰都面色如常上下车。直到一周后,男人比往日出来早了不少,但整个人像是被注射了过量的麻醉剂,出了基地后几乎是踉踉跄跄跌倒了后座位。 在吩咐绕着城区开个三圈后,他便陷入了昏迷。一直小心谨慎开着车的小山东彦才敢多看“苏格兰的情人”一眼。 环绕城区三圈再回家是因为怕他的上司苏格兰担心吗?听说是还没上岗的警校生,被苏格兰看上后强取豪夺养在了别墅里。送来基地应该同时想利用他的身份为组织所用吧。 但是这个年轻男人为什么不想让苏格兰知道他昏迷时间过长了?难道是真的爱上苏格兰了吗? 小山东彦按着吩咐环绕东京,脑子里思绪万千。等半夜车开回别墅后,男人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别墅黑漆漆的,似乎房屋的主人并没有想着为晚归者留灯。 小山东彦一直目送年轻男人从花园进入别墅大门,随后摇下车窗,燃尽一根烟后才开车离开。 苏格兰脚步虚浮打开地下室的机关,合金大门上的密码连输了两次才将门打开。 几日过去,屋里又添了不少东西。一些健身器材,几盆植物,一把贝斯和一把吉他,双人份的毛巾牙杯等等,充满了生活气息。 而在玻璃内侧的那里连着挂了几串灯带,此时皆亮起了暖黄的灯光,像是担忧晚归的家人特意留的灯。 苏格兰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推门而入。 诸伏景光睡得笔直,单独侧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的鱼缸依旧泛着凌凌的波光,有条鱼儿似乎发现了底下的奇妙,贴着水底的玻璃吐泡泡。 他还是低估了组织某些研究员对警察的厌恶,他们竟然想直接在他身上动手术控制他的身体。 要不是注射时观察到了那个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他一头撞开了注射器,使用巧劲挣开了椅子上左手的束缚带,掐住那个研究员的脖子,他便要躺上手术台了。 苏格兰没有捏碎那个秃头男人的脖子,而是将注射器反推进了他的血管里,并掰断了一只手掌以示警告。 男子本就做了超过一般审讯阶段的过激行为,操作之前自行就关了监控,现在反而让苏格兰的反击得到了隐藏。 药效起得很快,四肢很快就流失了很多力气。为了不倒在基地,他拿回了手机,用苏格兰的身份让小山东彦早了3个小时来接他。 到家已经是凌晨4点,在车上他重新戴上了面具,但没有更多力气给妆容修饰。乌漆麻黑应该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他还是选择回到地下室。 苏格兰不想惊醒躺在床上的诸伏景光,关掉灯带后直接躺倒在了地毯上。 空调送来凉爽的冷风,没有盖上毯子的苏格兰身子渐渐缩成了一团。 床上睡着的人突然坐了起来。他毫无声息地蹲在了苏格兰面前,凝视许久。 23、拥抱 诸伏景光早在白日里休息够了。即使苏格兰为他准备了健身娱乐的各种设施,他还是有许多时间什么都不做,闭眼思考。 地下室的封闭性做得很好,他可以撬开玻璃门上的锁却打不开严丝合缝有多层密保的合金大门。通风系统无法容忍一个成年男子钻入。而顶上的大型鱼缸,就算是用铁锤砸也要费好大的功夫,但他身边根本没有尖锐的工具。 今夜苏格兰回来得太晚了,而且进门之后直接倒在了地毯上。 背对着门假装睡着的诸伏景光听着苏格兰的呼吸声,等其变得绵长平稳后,踮着脚拽着链条走到了苏格兰的身后。 苏格兰很喜欢穿长袖,各种各样黑色的简单t恤,给他买的倒是浅色的短袖,面料舒适透气,一件价格抵得上他平日里穿的好多件。 此刻穿着黑衣黑裤的苏格兰像只黑漆漆的小猫,双腿缩起,头靠着膝盖,手臂紧紧贴着胸口,仿佛这样就会温暖一点。 前几天在床上可不是这个样子,睡着后张牙舞爪,四肢伸展着不断侵占着他的地盘。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诸伏景光用手背触碰了苏格兰的额头,冰冰凉凉,不是正常的体温。 他没有多想立即将人抱到了床上,摊开毯子裹在了苏格兰身上,随即将室温调高了几度,尽可能让对方舒服一些。 来回走动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躺在床上的人一直没有被惊醒,完全是昏睡了过去。 要叫醒他吗?会有生命危险吗? 诸伏景光担忧之余也开始对什么都不透露的苏格兰开始生气。 他先是捏了捏苏格兰的鼻子,看到对方憋红脸不得不张口呼吸时转而用手拍打他的脸颊。 “春日老师,你再不醒我就要把你的脸上那层伪装给撕下了!” 诸伏景光凑到苏格兰耳边大声说话。 他还是道德水平太高,早就摸到苏格兰脸上的不对劲,硬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 如今用到恐吓上,苏格兰还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只见他手臂一抬,推开诸伏景光的脸的同时,手臂又揽过了诸伏景光的肩膀,把人按到了自己的怀中。口里只囫囵说了一句“别吵,没事。”人又陷入了昏睡。 诸伏景光脸惨遭两次撞击,最后被迫埋在苏格兰的胸肌上,聆听比平常快许多的心跳。 怎么说,胸肌很有弹力,贴起来冰冰凉凉还有点舒服。诸伏景光的思维诡异地偏了一下。 啊,他的脑子坏掉了吗? 诸伏景光努力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苏格兰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手,头跟着埋到了诸伏景光的锁骨。 冰凉的脸颊与潮热的呼吸同时进攻,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很难说这是怎样的体验。 以前从未与人靠得那么近过,拥抱也不会碰到锁骨这个位置。 ——到底谁折磨的谁? 诸伏景光深深叹了一口气。 ——算了,让让病人吧。 他保持着姿势不变,对着天花板轻声道:“是你说的,没事。”便闭上眼催眠自己入睡。 诸伏景光忘记屋子里的温度调高了。 睡着之后他梦见自己在烈日下拉练,正跑得口干舌燥后发现前方有一个水库,于是他便迫不及待跳进了水中,拥抱凉水。 第二天,白日的太阳光线明晃晃从水池里照射下来。 诸伏景光觉得水池不凉快了,爬上岸后整个人就醒了。他一动弹,粘在他锁骨上的另一个人也醒了。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面面相觑,谁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两人的四肢都像八爪鱼一样缠到了对方的身体。 不过双方都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弹开,转身加捂头。 苏格兰:那个迷药里掺了其他的药剂,让他昏迷时身子失温发冷,难道他因为太冷偷偷爬上床取暖了? 诸伏景光:失策,原来梦里那个冰冰凉凉的水池是春日老师啊!太失礼了…… 无声的尴尬在空气里蔓延,两人的额头上隐隐渗出了汗。诸伏景光先轻咳一声打破沉默。 “有点热,我去洗一个澡。”他从衣柜里拿出衣物后,顺手降下空调的温度,便闯进了浴室。 早上洗冷水澡的次数+1 他不止要给身体降温,更要给头脑降温啊! 浴室门关闭的同时,苏格兰连忙从床上蹦了下来,几下逃出地下室后也洗了一个冷水澡。 洗完澡,两人还是脸红红,头顶冒着烟。 他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想法:与好友(同位体)这样睡,是不是不太对? …… 话说回来,诸伏景光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 “昨天是我看到你躺在地上发冷把你抱上床的,你看上去情况不太妙,怎么都叫不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接过金枪鱼饭团,在开动之前他没有让之前的尴尬持续发酵。 苏格兰打开包装的手一顿,抬起来头。 “不是什么大事。被人阴了中了点迷药。今天已经恢复正常了。” 诸伏景光伸手摸了摸苏格兰的手臂,的确体温恢复正常了。 “不是普通的迷药吧,你当时像是在雪地里冻了很久,身体完全失去了温度。” “他们就爱捣鼓些乱七八糟的。”苏格兰漫不经心咬了一口饭团。 “他们是谁?能告诉我吗?你要是半路晕倒没人看到怎么办?”诸伏景光一口都没吃,表情越发严肃。 “不会,我坚持到了家才放松意志的。不过药效还是比我想象中强了一点。” “不能告诉我吗?”诸伏景光的声音放轻了几分,像是无奈中的祈求。 “我很怕帮不上忙,我只能调高温度用被子捂紧你,却不知道有没有用。出不来门,联系不上其他人……” 怪不得醒来那么热。 苏格兰向来吃软不吃硬,怕就怕同位体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 “有事我就直接找医生了,不严重所以回来了。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别掺和进来。” 苏格兰冷淡回应。他三下两口吞下了饭团,椅子一推,准备出门找那个秃头算账。 他不喜欢和诸伏景光谈组织的事。即使现在不可避免让两方产生了联系,但只要他在中间扮演好这个堕落的警校生,诸伏景光依旧能干干净净地择出去。 这条多余的交集由他剪断,而未来的交集他还要继续干预。 他才往外走了几步,身后人也突然发起了脾气,拿着一口没吃的饭团掷中了苏格兰的后脑勺。 银色的链条锁着他不能前进,他也打探不出想要的消息,再温和的人也会逼得脾气暴躁。 “我要出去!”他说。 “不准!”苏格兰捡起饭团,没有回头。 “我不要你保护了!我要回警校,有什么危险我自己面对!我怕什么?我不当胆小鬼!”他又把床上的枕头投向了苏格兰。 “你在闹什么?”苏格兰一把接住了枕头,无奈转头。 “春日裕树,多告诉我你每天在做的事吧。不然我会滋生怀疑,滋生愧疚。我想见zero,但是也怕你消失……” ——你看上去很紧绷,像是要坏掉了。 诸伏景光学着昨日看过的家庭剧里的那个妻子,调动起平生最浓厚的情感,无理取闹中又夹杂着真情实感。 他试着拖出哭腔,就不显得那番话听起来做作矫情。断断续续说完,他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结束表演。 警校的课程有提过表演伪装,但一般只简单讲到一些便衣警察的伪装,而没有深入讲解一些情绪上的表演。 诸伏景光算是无师自通构建了一个平日里从来不会表现的形象。 有点羞耻,又有点期待。 他听到脚步逼近了,停到了他的身前。 “你想见zero?” 那人捏住了他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俯视下来的眼神暗沉沉的,如同暴风雨的前奏。 ——嗯……我说了那么多,感情你只抓住这个重点?老师,你看上去真的好讨厌zero…… “我明白了。”他的手指摩挲了几下诸伏景光的下巴。指节上的枪茧如粗粝的石子滚过,但其余的皮肤又是细腻柔软的。 积攒的乌云一时之间又散开了,淅淅沥沥在那人降下小雨。 “我会给你带来他的消息。还有警校的课程,我也会打包带给你!” “谢谢?但是……”还有你的事…… 苏格兰突然身子前倾,拥住了诸伏景光的肩头。 “求你暂时为我留下吧。” 明明诸伏景光的演技那么拙劣,他却蒙住了双眼,信以为真。 他抛弃了原有的世界,拥抱死亡。来的新的世界,他看似重拾了原有的事业,可谁说那不是禁锢他的牢笼。唯一真实渴求的只有诸伏景光。 ——你要活下去,远离组织。而我将与你背道而驰。可否在这之前短暂为我停留,为我吹出梦幻的泡沫? 苏格兰身子微微颤抖着,怕已经被讨厌而没有牢牢贴紧。 不过话音未落,诸伏景光已伸出手臂牢牢箍紧了他。 “当然可以。” ——笨蛋老师!这次,我终于听到了你的真心话。 24、错觉 第二日,苏格兰去基地闹了一通。 他在基地里算神龙见首不见尾,凭空出世就得到了代号,刷新了组织的最快获得代号记录。而且近期都是担任向来严苛的琴酒的狙击手,任务完成得相当漂亮。 在强大的实力和神秘的背景下,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那个给他注射的秃头男人自身反而被注射的药剂用量更多,还没从药效中醒来。昨天被同事发现躺在实验室时,已是身体发凉意识休克,不得不送到医疗室抢救。 苏格兰直接拔掉了插在男人身上的仪器,拽着他的衣领拖出病房,甩在了医疗人员和审讯人员前方。 “注射个吐真剂还搞些多余的,怎么看不住人?让这个恶心的东西混进来随便注射?” “不好意思,苏格兰大人,我们不知道他是你的人!”负责审讯的其中一人低声咒骂一句,迫于压力不得不向苏格兰低头。 “别,我向来遵守秩序,组织里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什么流程。你是想向琴酒报告是我出现护着我的人,你们无法继续进行?” “没有没有!”男人摇了摇头,额头渗出了大滴的汗。他的确想这么做。 毕竟琴酒下达的审讯任务里,带来的那些人没几个有好下场。他们下药凌虐,报复玩弄,只要给人留一口气,再安上有异心的名头,那就逃脱不了死亡。 如果他们先行上报,琴酒肯定会将矛头对准苏格兰,他们的违规行为就不算什么。 苏格兰手里旋转着枪柄,冷笑着从几人面前走过。 “有没有,你们心中自己有数。”他最后又走回昏迷的秃头男人身旁。“看这家伙被自己药物反噬的程度,我为我的人讨几天假不过分吧!” 他用鞋尖抬起男人的下巴。 注射更大剂量药物的秃头男人面如白纸,血液像是冻住了无法将其输送到四肢。 “好好,这位研究员也是为他新研制的药物做临床试验,就是知道你那位跟警察有点关系,行为激进了点。您就让你那位养好身体再过来!放心,他特别向着你,后面的测试应该没什么问题!” 负责出来沟通的男人点头哈腰,完全没有平时审讯卧底时的高高在上。 “很好。” 旋转的枪骤然停下,握住枪柄的那一刻,保险栓被打开。随之扳机扣下,一枚子弹从趴伏在地上的男人的后背精准射入心脏。 “可惜,他得罪了我呢。”苏格兰对着枪口吹走余烟,那双猫眼染上了捕猎者的残忍。 “杀了,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 苏格兰暂时不用替诸伏景光去基地报道。 当时他说着说着就开了枪,冷静的面孔里隐约透着一丝疯感。 虽说组织强者为尊,私下里互相斗殴拼得你死我活没关系,但在众人面前敢这么做,像是因为实力背景过于强大不在乎他人,实在引人忌惮。 而组织中关于苏格兰养了个金丝雀,并怒发冲冠为蓝颜的传闻甚嚣尘上,越传越广。 琴酒并不在意死的是谁,浪费组织经费的废物有一个算一个,杀了最好。 但是他并不想要他的搭档日后成为一个恋爱脑,耽误任务。所以隔着时差和距离,在海外办事的琴酒半夜给苏格兰来电警告他安分点不要把脑子丢了。 日常为琴酒的爱岗敬业感到惊叹。 讲道理,这场测试通过了对琴酒并没有坏处。至少能展示朗姆那边花了大量资金人力洗脑警校生的进度并不一定比苏格兰亲自下场快。 诸伏景光在警校成绩名列前茅,日后在警界前途无量,他们对警察内部的渗入就越加深入。这不比发展几个歪瓜裂枣的无能警察有力多了? 琴酒不在,上房揭瓦。次日,苏格兰想起假条差不多该销了,便扮成了诸伏景光的模样翻进了警校。 按习惯先是回到了宿舍,刚进门,迎面奔来一只油光水滑皮毛松软的三花猫,冲他喵喵大叫。 苏格兰蹲下身主动接住跳上来的小猫,用手称了称体重,没想到还重了不少。 猫咪身后跟来一个大块头男生,开口要为小猫的碰瓷道歉,却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顿住了原本的动作,惊喜喊出了“诸伏!”二字。 “太好了,你回来了!” 待苏格兰抱着小猫站起身后,他立马上前紧紧给了一个拥抱,勒得苏格兰差点喘不过气。 “班长!别激动!” 他拍了拍伊达航的手,示意放轻松点。 “哈哈!好几天不见,我们真是担心死你了!” 怀里的小猫跟着“喵呜喵呜”,仿佛一同在应和。 “呼噜是不是也在担心诸伏啊!”伊达航笑着摸了一把猫头。 “前几日都是降谷来喂呼噜的,今天刚好被教官叫走,特意拜托我给小猫喂粮。”伊达航接着说道。 “多谢你们照料了。” “你客气啥?都是兄弟。不过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请了大概一周的假,问降谷他也不说,松田倒是看上去很自责!春日老师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什么!春日老师离职了吗?” 门口突然一个学生大叫了起来,伊达航和苏格兰都被吸引着看向大门。 “你不是不喜欢春日老师吗?他之前把你的珍藏版游戏机都收走了。” “又不是不还,那时候不懂事我骂了几句。但是要是没收走我偷偷玩估计就要退学了。你知道我的自觉性没那么好……而且有次理论课我的回答不是被夸了吗,其实是春日老师给我的思路。春日老师真的不错……怎么就离职了,我还想感谢他……” 苏格兰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冷淡地转回了头。 “大家都挺想念春日老师的……好遗憾啊!毕业还想和春日老师合影的!”伊达航不禁感慨道。 真的假的? 苏格兰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怎么,诸伏?你这是什么表情?平日里你可是跟春日老师关系最好的!看到大家对春日老师的印象慢慢扭转了,你不该高兴吗?”伊达航奇怪地挠了挠头。 苏格兰自身倒是无所谓,别人的想法与他有何干系。但他想起现在在扮演诸伏景光,那人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没什么,因为我发现我才是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人。”苏格兰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并不想在诸伏景光所谓的好友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牵绊越多,越容易给他的计划添麻烦。 他会是组织唯一的苏格兰,而诸伏景光也不会踏上卧底这条道路。 日后敌对了,不会有谁不忍下手。 在伊达航面前,他将自己塑造成了玩弄感情的欺诈师形象,喜欢看人被耍得团团转后崩溃的样子。原本春日裕树想在学校呆得更久,被松田发现不对劲后才骗了他们一波,拿他当人质去了别的地方。 “你说的都是真的?糟糕!我也完全被骗过去了!”伊达航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 “是的,我们太好骗了。幸好我逃出来了……” “没关系,回来就好。不过我的确得花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 他们在宿舍楼下聊了一会,苏格兰将小猫放回了宿管员房间。 接下来他去诸伏景光的宿舍里拿了课本,体验了一个警校生半天的日常课程。 理论课他假装记着笔记,实际在本子上涂涂画画,思想放空,反正偷偷录了音,到时候再找人借个笔记,还怕景光学不会? 实践课他倒是把教官教的每个动作都记进去了,但是为了防止打出杀人的招数,他并没有表现地很出色。 降谷零一如既往作为模范生上台示范,另外三人也在对练时表现得毫不逊色。然而苏格兰始终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难道是他装得不像吗?他们在怀疑他的身份? “hiro,你这个动作做错了。”一道声音突然贴着苏格兰的后颈划过,紧接着一只肤色更深的手臂从背后伸来摆正了他手臂的姿势。 苏格兰不由绷紧了身子,背脊的汗毛微微耸起,摊开的手掌攥成了拳头。 他怕他转身一拳打向这个不打招呼就随意触碰他的黄毛! “hiro,你还好吗?放松点,你身子有点僵硬了。”降谷零捏了捏他的肩膀,试图让刚见面的幼驯染得到放松。 他观察了一下午,明明hiro就坐在他身边,他却觉得他们的距离很遥远。 一周不见,hiro的头发长了不少,侧着脸时几乎看不到神情。但是在认真听讲做着笔记时,他常常能看到hiro笔触停顿,多次失神。 晚餐的时间,hiro只是噙着笑容看他们打闹,只有递给他话时才会回应。 不对劲,不对劲。 以前hiro虽然话不多,但熟了之后可是变成了时不时冒出惊人之语,温柔一刀杀死对话的腹黑旦那。 谁都看出来了吧,那个笑容很假。 他很想对hiro说一句不想笑就别笑了,很难看啊。我们都在这呢,hiro你可以向我们倾诉,向我们求助。 可是你眼神都在逃避与我们对视,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该死的,春日裕树是你干的吗?你究竟对hiro做了什么? ——我好不容易养好的幼驯染怎么又破洞了? “累了吗,hiro,要不要休息一下?” 喧嚣的场馆里,降谷零的声音包围着苏格兰,金色的发丝扫过他的肩膀。 抬眼对视,那双紫灰色眼眸化为一滩泉水包容着那个叫hiro的人。 他恍惚了一瞬,手心传来湿润而温暖的触感。降谷零握住了他的手,推开了人群,领着他一路往里走。 hiro?是在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