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星星还他》
1. 第一章
时间:一个平凡普通的周三。
地点:业内标杆级艺人经纪公司星河娱乐的顶层会议室内。
本次出席会议三方:总是在焦头烂额的艺人公关部、艺人安寒和经纪人肖一倩以及坐在会议室中心的两位老板。
议题:摊在会议桌上的一堆照片,照片上隐约可见一个帅气男人和一个孩子的侧脸。
照片上的男人叫陈少季。
一个唱一首歌红一首歌、靠着版权费在离开星河娱乐之后去隔壁买下一幢楼的超人气歌手。
划重点,隔壁。
直白点,对家。
自从隔壁那幢楼建起来,星河娱乐的两位老板已经数不清往公司门口的水池里投放多少条锦鲤驱邪了。
而作为对家的黑料此时此刻出现在星河娱乐的会议桌上且引发所有人的沉默。
原因无他。
照片里陈少季抱着的孩子,同时也有在座另一个人的基因。
安寒。
目前星河娱乐最大的摇钱树之一。
眼下她正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面临着一场三堂会审。
这个乖巧的、努力的、事业心强到只要能红什么活都接的、让人恨不得给她颁一个“优秀员工奖”的金疙瘩——
偏偏和陈少季有过一个孩子。
——
此时会议室内寂静一片,无人敢开口。
但是显然无人开口的时候最先忍不住的只会是一个人。
星河娱乐老板之一的路菀女士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转世,随时会为自家艺人开麦炮轰整个地球且战绩可查。
圈内一直有传闻说(实际就是)路菀和陈少季十分不对盘,本次危机的起因也是路菀想去买陈少季黑料结果花大价钱买到了自己家的瓜。
谁懂那个八卦小报记者一脸神秘地掏出一个大瓜让路菀以为买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东西,结果在听到黑料是“陈少季疑似隐婚生子”的时候两眼一黑。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路菀看着照片里的男人,给出一个一如既往地狼心狗肺、诡计多端、没安好心的评价,振振有词道:“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手一个同归于尽把孩子妈一起爆出来?”
路菀一边说着,一边朝安寒抬手招着,满怀期待地鼓励她说出对陈少季的叛逆之言。
安寒有些头疼地拿袖子遮住脸,避开老板火热的直视,转头看向自己的经纪人:“一大早把我叫回来就为了这事?”
她前天下午刚从剧组杀青,半夜赶回上海录制综艺,睡了四个小时录了十六个小时,结果今天一早被叫回公司开会。长期的睡眠颠倒让她几乎丧失打哈欠的本能,只是时不时地按压着胀痛的太阳穴。
她的经纪人还没开口,站在旁边的路菀就“诶?”了一声:“什么叫就这事?遇到陈少季无小事。”
安寒闻言用两只袖子捂在了脸上。
这是公司第一次针对她的事情召开如此正式的会议。
换句话说,这也是她自签约星河娱乐以来第一次闯出这么塌天的大祸,即使这个闯祸的主人公不是她。
作为星河娱乐目前最优秀的员工之一的安寒顿了一下,试图开口道歉:“我…”
安寒的一个字还没说完,一道敲门声打断了她,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门口看去。
推门进来的是安寒的助理小卓,小姑娘一下子被整个会议室的人注视得压力山大,但想到外面的阵仗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路总…”
路菀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小助理吞吞吐吐地:“陈…陈少季来了,就在楼下。”
那一瞬间,整个会议室不可思议的目光差点将她淹没。
会议室里陷入比会议开始时还要诡异的静默。
最终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副总沈凌轩先开的口,他说出口的话像是见了鬼:“谁?”
路菀紧随其后,她指了指小助理,询问在场的所有人:“她刚刚说谁?陈少季?”
宝宝你是说某个离开我司自立门户、买楼也要买在我们家门口、辣手摧花了我们公司最值钱的摇钱树的那个男人现在正站在我司的楼下和我们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气对吗?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他的对家啊对家!他没事跑来对家经纪公司的大本营干什么!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地看向安寒。
——似乎从她的脸上,能看出什么她和楼下那个本该这辈子都不出现在星河娱乐的男人之间的彩蛋故事。
然而下一秒,会议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就差被星河娱乐在门口刻下“陈少季与狗不得入内”的身影。
话题中心的男人泰然自若地出现在风暴中心,十分淡定地环顾四周,扫过桌面上那堆印着他侧脸的照片,对着两位目瞪口呆的星河娱乐大boss点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向风暴中心的另一个人。
“我找她。”
他的目光落定,似乎他总能第一时间在人群中找到她。
察觉到这道目光的安寒终于从袖子里抬起了头。
……
这是挑衅吧?
这是一场针对他们星河娱乐做的局吧?
这绝对是吧?
坐在上首的路菀按耐不住地挽起了袖子,又被旁边的沈凌轩摁下。
一向被称为公司定海神针的二把手沈凌轩推了推眼镜,看着会议室里相隔一整张桌子平静对视的男女,问这个气势汹汹的男人:“你来干什么?”
陈少季瞥他一眼,再次将视线挪回到安寒脸上。
他似乎是在声讨谁,一字一句地问:“讨论和我有关的事,难道不该第一时间通知我吗?”
“……”
他应该是从家里赶来,因为今天的他并未带着任何妆发,让他那张完美的脸蛋看上去格外得少年气。
看着面前这个令她欢喜过、仰望过,令她心生嫉妒,最后又怀抱歉意的男人。
她总是需要斟酌面对他的表情。
烦。
但是此时此刻,安寒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面无表情。
也是,对于这个害她两天睡了八个小时还要坐在这里面对公司声讨的元凶,面无表情也是正常的。
既然冤有头债有主,陈少季撞上门来——
在整个会议室和不速之客陈少季目光的注视下,安寒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从容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将随着她起身而转动的座椅按住。
“既然是你的事…”
安寒的声音毫无疑问很好听,清亮婉转的女声在会议室内散开。
“——那你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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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说完这句话的安寒不去看会议室任何人的脸色,拍拍肖一倩的肩膀,示意自己已经呆滞的经纪人起身,朝两位大领导点了一下头,径直向门口走去。
经过站在门口的陈少季的时候,她坦然地仰头看他,示意他别挡道。
但是陈少季就那么站着,一点挪动身体的意思都没有。
僵持两秒,安寒很随和地朝着刚刚她按住不转的座椅抬了抬下巴:“不是要谈吗?去坐啊。”
她看似和气却满是挑衅的行为不言而喻,陈少季静静地注视她半瞬,最终侧了身,放任她和经纪人离开。
陈少季身后跟着的助理从走进星河娱乐开始就一直点头哈腰,宛如走进敌人老巢一样生怕被暗鲨,此刻更是对着安寒一百八十度大鞠躬。
看着她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陈少季想起自己看到照片后第一时间赶来的仓促,以及此时此刻被留在这里面对死对头经纪公司声讨的处境。
陈少季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被气笑了。
——
安寒走出会议室之后扭了扭脖子,一边走一边放松着她的脊椎。
她今天出门来得急,随手套了一件白T和一条短裙,头发随意披散着,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肆意地散开。
经纪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身后的会议室:“不会出什么事吧?”
安寒甚至没有回头:“他能有什么事。”
她亲爱的老板总不能真的将人鲨了扔到公海里去,谁还能真的拿他怎样。
经纪人放了心,问她:“现在去哪?”
安寒:“回去睡觉。”
……
安寒走出公司的大门,等司机把车开出来,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手机。
刚刚开会的时候为了展现她端正的认错态度,她甚至都没把手机拿出来。
一打开手机就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
其中一个有来电显示的号码闪着“陈少季”的大名,同时微信弹出两条未读消息。
【接电话。】
【?】
看时间应该是陈少季从家里出发前不久发的。
安寒没有回复,将通讯软件关闭。
这时候她微博小号关注的某个八卦小报账号刚好发博了,她随手点开上方的弹窗跳转。
【@关爱八卦成长录:陈少季和星河娱乐关系极差,他离开星河娱乐的那天放话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并在自己的新公司里面养了十只招财猫来对抗星河娱乐门口池子里的锦鲤。】
这种类型的号安寒关注了不下十个,虽然一般十条里有八条是在胡说八道地瞎几把造谣,但因为没什么人相信大家都在这里看乐子,所以安寒一直看得津津有味的。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比起每天蹲在热搜上吃瓜,了解谁和谁不对盘谁和谁是好朋友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这是能够快速了解娱乐圈风云变化的途径。
但是眼下,看看这条言之凿凿的小道消息,安寒不自觉地看了看身后的星河娱乐大楼,想起某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经纪人看到熟悉的保姆车开过来,等着开车门转头发现安寒在看着门口的水池发呆:“看什么呢?”
安寒回过神来:“没什么。”
只是在想这口水池明天大概又会多出几条锦鲤了。
2. 第二章
安寒回家之后倒头就睡,一觉沉沉地睡到天昏地暗,睁开眼时眼前漆黑一片,脑袋重得像是塞满了铅球。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闭目熬过这段时间的昏沉,才伸手去摸床头关机的手机。
手机开机后乍亮的屏光刺得她快瞎了,拿离眼前之后看到上面来自各式各样人群的消息。
安寒的手机置顶人有三个,分别是顶着安寒应援头像的经纪人肖一倩、可爱卡通小人萌萌头像的圈外好友顾之桃以及黑底上一道极光头像的陈少季。
眼下三个置顶人的对话框都闪烁着红色的数字,安寒从上到下点开。
【AAA王牌经纪人:明天有一个杂志拍摄和一个专访,早上小卓去接你。】
紧接着八分钟之后还有一条。
【AAA王牌经纪人:下周二下午你有半天休息。】
安寒顿了一下,点开好友顾之桃的聊天框。
【桃之咕咕:我给你寄了一些东西你记得让助理找出来,本条消息允许你不回复,下个月回来看你啾咪。】
下面附赠几张可爱桃子在不知道哪个国家的游客照。
安寒点了返回。
置顶头像框只剩下一个人。
刚刚看到好友照片的笑意缓慢回收,安寒点进了和陈少季的聊天框。
其实他们极少聊天,大部分的对话都围绕着那个叫做星星的孩子。
陈少季的大部分发言,是告诉她星星最近的境况,比如长牙了、叫人了、上学了。
而安寒的大部分发言,是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看星星。
陈少季会拍下星星的照片,时不时地配上他的童言童语。
安寒的回答看起来总是不近人情。
只是眼下,聊天框里的人几乎是近年来第一次和她说起与星星无关的话题。
【我谈完了。】
简短的四个字。
让安寒甚至无法感知他说这句话的情绪是静如止水还是咬牙切齿。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她早就学会不被陈少季的情绪左右、不被他影响任何一点心神。
这是这几年来安寒进修得最好的学科。
安寒点开了打字框,输入了几个字。
【下周二下午我想去看星星。】
——
置顶消息的下面是一堆被顶上来的聊天框,有剧组工作的群聊,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安寒起床打开房间里的灯,一边刷牙一边慢吞吞地看。
刷牙洗脸结束后,她走进寂静的客厅,试图找点东西吃。
因为刚从剧组回来,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份本来打算今天做早餐但因为被叫回公司开会没吃成的沙拉。
整个房子黑漆漆静悄悄的,伴随着突然开启的电器运行声,安寒机械地咀嚼着绿色的叶子,清爽又带点苦涩的蔬菜味在口腔里蔓延,真是吃得人有点想死了。
但是安寒还是大脑放空面如死灰地吃完了那盘绿色的草,将保健品一颗颗地数出来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然后起身去洗澡护肤。
等她完成这些看起来能让她活得久一点的活动,再次回到卧室拿到手机的时候,收到了陈少季的回复。
【?】
一个很有态度的男人发来的一个很有态度的问号。
长时间颠倒的睡眠在安寒做完护肤之后困意全自动地再次席卷而来,安寒皱着眉头不明白他这个问号从何而来。
于是,她也回复了。
【?】
但她紧接着很善解人意地提问道。
【下周二不方便吗?】
那边停顿了一瞬,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几秒。
陈少季回复了。
【方便。】
这很好了,确定自己去看星星的计划不会因为陈少季的档期有所改变,安寒心安地再次将手机关机,不到半分钟就进入了今天的睡眠。
留下电话那头的陈少季再次被气笑了。
陈少季滑动着和她的聊天框。
很好啊。
他说星星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表现得超乖,她说下周三来看星星。
他说星星今天有点感冒,她说下周日来看星星。
他说星星今天唱歌比赛拿了小小班冠军,她说晚上就来看星星。
现在他说他和她的经纪公司谈完了,她说下周二来看星星。
看星星看星星看星星她只会看星星。
哪天被八卦娱乐小报偷了手机别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他陈少季是天文馆里管望远镜的。
——
安寒第二天起得算很早,健身完洗完澡助理就来敲门了,助理带来了她的早餐,以及杀青后家里冰箱需要的各种食材。
大大小小的超市包装袋瘫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助理小卓站在冰箱前一件一件地放进去。
安寒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着她的早餐:咖啡和两个煮鸡蛋。
真是让人有点想死了。
安寒慢吞吞地吃完,助理小卓走过来,给她倒好热水数好她早上要吃的保健品,然后安慰道:“明天就可以正常吃饭了。”
安寒点点头,没说什么,显然她已经习惯平静地吃下这些让人绝望的食物。
小卓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吞下一大堆的护肝片钙片鱼肝油之类的莫名其妙的东西,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安寒回房间换了一套偏休闲的衣服,素着脸带上口罩和墨镜,跟着助理小卓下了楼。
今天杂志拍摄的场地在棚里,安寒先去化妆。
因为是拍杂志,妆化得有些重,安寒的五官本身是属于明艳挂的,化这种类型的妆其他倒没什么,只是会显得她很不好惹。
再加上安寒化妆的时候并不喜欢说话,于是显得她更不好惹,令周围路过的工作人员不太敢和她打招呼。
眼妆化到一半,安寒闭着眼睛,助理小卓去把带来的小礼物分给今天拍摄的工作人员寒暄着:“辛苦大家,希望大家多多照顾安寒。”
刚刚不太敢打扰安寒的工作人员打开小礼物的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些价格不菲的护肤品,一下子惊诧安寒原来是外冷内热那款的。
安寒还没化到另一只眼睛,就听到了化妆室的门打开,大概是有人提着东西进来,引发了新一轮的寒暄。
安寒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管服装的小姐姐正在分发奶茶和小吃,一边分一边说道:“今天隔壁棚是陈少季老师在拍手机广告,请大家喝奶茶吃点心。”
服装师小姐姐还扬了扬手腕上挂着的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小卓发的礼物袋:“也谢谢安寒老师的面霜。”
在听到陈少季的名字的时候,整个化妆师的女孩们都异口同声地:“哇”了一声,然后在紧接着服装师的感谢安寒的时候,化妆室内响起此起彼伏的“谢谢安寒老师”。
安寒礼貌地笑笑,挨个点头回礼。
安寒的化妆师从瓶瓶罐罐里找到自己要拿的粉底液,因着与安寒合作过很多次,说话难免随意一些地问道:“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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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是陈少季?你是不是也认识他?”
安寒侧过脸方便化妆师找阴影位,声音平静随和地答道:“他参加过了女。”
安寒口中的了女,是一档名为《了不起的女孩》的选秀综艺,陈少季曾作为嘉宾来到现场录制过大概一周,还参与了某一期的现场投票。
而安寒是那档节目的夺冠热门选手,虽然不知道最后为什么竟无缘出道位。
这是大众视野里安寒和陈少季的唯一交集。
但是鲜少有人将他们二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就算在那唯一的交集里,陈少季也并未将那宝贵的一票投给安寒。
化妆师仰天思考,然后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你们之前是一个公司的。”
安寒点点头,任谁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算是师兄。”
化妆师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原因无他。
安寒和陈少季曾有两段时间签约了同一家经济公司。
第一家名为兴睿娱乐,这家公司以培养优秀的训练生闻名,安寒和陈少季都曾作为爱豆在这家公司训练出道。
后来随着陈少季率先解约,并和兴睿娱乐打了一场震惊娱乐圈的解约官司,这家吸纳了国内半数优秀练习生的黑奴公司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安寒也自那个时候得以和压榨雪藏她长达五年之久的兴睿娱乐解约。
后来兴睿被现在业内另一家龙头企业创星时代收购,陈少季与安寒也先后签入星河娱乐。
陈少季只在星河娱乐呆了两年,期间还陆续被爆出星河娱乐不遗余力帮他和兴睿解约的代价是抽成百分之九十,他在合约到期之后没有半分犹豫地和星河娱乐分道扬镳自立门户了。
在陈少季和星河娱乐的合同到期前的半年,安寒被经纪人一姐肖一倩亲手签进了星河娱乐,签约后她一次也没有在公司看见过陈少季。
而化妆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是兴睿这条大船沉得又快又狠,让无数业内人唏嘘罢了。
……
安寒化完妆出来,跟着摄影助理往棚里走,说意外也不意外地迎面遇到了一身白色西装的陈少季。
他带着全套妆发,依旧风华正茂的娃娃脸上褪去了最后一丝稚嫩,看过来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上位者的凌厉。
狭路相逢。
谁该让位。
这在业内一直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好在今天撞上的两位属于不同赛道不同性别的艺人,工作人员并未有多犯难。
安寒的摄影助理灵活地引着安寒靠右边一侧一点,陈少季的摄影助理也引着他往左边走了两步。
陈少季和身边的工作人员显然已经看到了自己,安寒这边的也是。
安寒迎面对上陈少季的目光,一如既往礼貌地颔首,然后开口叫道。
“师哥。”
身边围观的人有的有些意外,但很快只要了解他们的过往就能想起这声师哥的渊源。
陈少季也面色自然,看起来很好说话地朝她点点头。
回应一声:“师妹好。”
寒暄完这一声,两拨人马相安无事地分开,各自前往自己的摄影棚。
……
安寒的经纪人肖一倩问过她很多次,娱乐圈有拍不完的戏唱不完的歌,像她这样不要命地工作要到多红才算红。
那个时候的安寒其实没有答案,但如果让她坦诚一点的话她大概会回答:
红到她不需要给陈少季让路的时候。
3. 第三章
那天的后来,一直到安寒回到化妆间拆掉妆发,安寒也并没有再见到陈少季。
造型师帮她梳好头发,又补好了妆,她换了一套衣服,就在化妆间的隔间里,坐在沙发上开始准备接下来的采访。
一整天聚光灯下的拍摄让她眼前有些发昏,助理小卓从包里拿出眼药水想要递给她,但想到脸上的妆容安寒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可以再坚持一下。
她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时已经让人看不出端倪。
专访的问题之前经过肖一倩的筛选,安寒早上就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答案。
关于杀青后的打算、下一部戏想要尝试的风格、还会不会有唱跳舞台…
一些老生常谈毫无新意的问题。
安寒在镜头前保持着她一贯的大方得体:“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录完综艺之后再进组,下一部戏已经定好了,大家可以等待一下好消息,年底的新春晚会会给大家带来新专辑和新舞台。”
一套流程下来让人挑不出错。
可是坐在对面不在镜头前露脸的主持人却没有打算如此轻松地放过她。
主持人笑了笑,追问道:“新专辑会和业内的哪些人合作呢?有可能考虑现在很热门的创作歌手吗?”
说起业内热门的创作歌手,无非就是最近靠一首《我总是爱你》杀回原创界的陈少季和最近在综艺《大唱作人》比赛上夺冠的天才少女俞安乔。
如果肖一倩在现场,可能会下意识地冷汗直冒以为安寒和陈少季的往事已经为人所知。
但在此刻的安寒知道,主持人想要深挖的故事关于另一个人。
——在昨晚的《大唱作人》总决赛结束之后,冠军俞安乔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被问到想和圈内哪些人合作的时候,大放厥词声称绝不会和某些没品的、从唱跳歌手转型演员的女明星合作。
至于安寒为什么会知道这场闹剧,早上起来刷八卦娱乐新闻的时候碰巧看到的。
但是安寒可没有对号入座的癖好。
谁修改了事先定好的采访稿试图逼她回应从她口中挖料已经不重要,眼下要如何在经纪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兵不血刃地解决在摄像机镜头下的这个麻烦。
安寒的目光闪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捂住了一侧眼睛。
时刻精神紧绷的助理小卓立刻示意采访暂停,摄影师和灯光随之关闭,小卓蹲在安寒面前询问她的状态。
安寒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跟小卓要了眼药水。
她只滴了一滴,跟化妆师确认完眼妆没有被破坏,然后神色温和地看着主持人说道:“不好意思,今天我的经纪人不在,可以把采访稿再给我看一下吗?”
主持人一下子进退两难,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稿件递出。
安寒扫了一眼,很快将采访稿还了回去,她看上去毫无攻击力,但却让主持人感到莫名得寒毛竖起。
年轻明艳的女明星带着杂志拍摄还未卸下的凌厉眼妆笑着看着她,状似商量地问道:“实在抱歉打断了,我们继续吧,刚刚说到哪里了?”
她笑得很温和,但也不容置喙:“就从第五个问题开始吧。”
她像是有一副面具,又好似有一副铠甲。
——
离开摄影棚场地回到车上,小卓打电话给肖一倩汇报刚刚采访的事情,成功听到AAA王牌经纪人的炸毛。
肖一倩在手机那头嚷嚷着真是讨厌阳奉阴违再也不和这家媒体合作了。
安寒将头靠在后面的沙发上,并未立刻闭目养神,而是歪过头,看着车窗外已经漆黑的天空和往来的车流。
车窗上倒映出她化了精致妆容的脸。
昨天是周三、今天是周四,明后两天要去隔壁市录综艺,周日要去拍下一部剧的定妆照,下周一有两个广告拍摄。
四天…还有四天。
就可以见到她的星星。
——
然而在互联网上,关于俞安乔针对不知名女明星的言论已经愈演愈烈。
一堆人怒骂这个横空出世的超级新人不懂收敛,指责她不该狂妄到指摘前辈。
剩下一堆人替这位新晋顶流说话,解释天才说话都是这样恃才傲物有脾气有个性的。
至于剩下的一堆人……在忙着排查不知名女星是谁。
根据某瓣的帖子深扒,能够符合这个描述的,除了俞安乔在《大唱作人》中指导过她一段时间的年轻导师赵欣,就只剩下发展势头正好的安寒和安寒的死对头纪安然。
虽然很显然俞安乔没有疯到在节目结束后内涵自己关系还不错的导师,但是另外两位女明星看起来好像也和她毫无嫌隙。
三位候选人的粉丝立刻在网上展开粉黑大战,一边替自家姐姐撇清关系,一边开始找出各种证据替对方对号入座,好不热闹。
安寒听着小卓的讲述网上的骂战,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
小卓怀里抱着的安寒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小卓看着一串没有存备注的号码,有些紧张。
安寒闻声睁开了眼,瞥了一眼来电提示上的号码数字和ip所属地,便再次闭上了眼。
小卓听到女人再次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挂掉。”立刻乖乖照做。
安寒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再打来就拉黑。”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小卓怀中的手机很快再次震动,小卓马上将其拉黑。
留下电话那头某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叛逆小女孩一边因为夺冠后立刻胡说八道被经纪人骂一边因为安寒没有接电话而气得跳脚。
……
另安寒没有想到的是,这场旷日持久的骂战并未结束,并且很快将火烧到其他人头上。
——作为同为创作歌手又是爱豆出道的陈少季,很快被问到为什么不去拍戏。
当然问这个问题的人是以夸赞的方式夸陈少季专注音乐、坚守自我。
然而说话一向歹毒的陈少季只是看记者一眼,然后没什么感情的反问道:“我拍戏谁看?你看?”
这就不禁让人想到陈少季当年在星河打工还打垮兴睿人情的那段时间,曾去某个大制作电影里客串过一个不到三十秒的角色。
演技之烂令人发指。
据保守估计,这段镜头因为可以看到陈少季出丑替这部电影多斩获了将近五亿的票房。
损人不利己地攻击完提问的记者之后之后,陈少季还在微博上发了一段话。
【@陈少季:将任何事做好的勇气和毅力我不具备,尝试人生的任何选择也从没有错。】
……
安寒是在拍完采访的两天后、录完综艺回到车上看到陈少季发的这段话的,当然肯定不是肖一倩给她发的,肖一倩从不会主动在安寒面前提起陈少季的八卦。
这张微博截图是陈少季自己发给安寒的。
安寒看了一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总不能是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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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夸他说得好说得对吧。
安寒打开输入框,刚想打出“我下周二想去看星星。”才想起来这件事早就告诉过他了。
那就没什么好回的了,安寒将手机锁屏,靠在椅背上很快睡着。
汽车一路颠簸从隔壁市开回上海,开了多久安寒就睡了多久。
睡醒之后看到某个发了截图过来从“对方正在输入…”之后等了两个小时啥也没等到的男人恼羞成怒地发来了一个问号。
这个问号成功让安寒感受到了陈少季也许现在并不美妙的心情,她想了想,从下面的自带表情里挑了一个还算契合的回过去。
【(真棒)】
陈少季看着那个像是从手机屏幕里蹦出来的大拇指表情,实在很难控制住自己现在咬牙切齿的情绪。
他此刻正穿着家居服侧卧在沙发上,他腿边的软垫上趴着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面前翻着一本彩绘图书。
看到陈少季抱着手机翻来覆去两个小时的多动症行为终于结束,小星星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手里的彩绘书趴在陈少季的身上,指着某一页奶声奶气地:“爸爸念。”
然而爸爸正在和手机那头的人生闷气,任由小短腿爬了半天也没有爬上来。
小星星有些生气了,将手里的彩绘书拍在爸爸的肚子上,然后十分严肃地说出自己的诉求:“爸爸请抱宝宝。”
他的眼睛像葡萄一样亮亮的,学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将五官挤到中间,超乖的娃娃脸上也露出不好惹的神情。
虽然话说得颠三倒四,但是那副正经的样子和前几天在星河娱乐的会议室里把他丢下的某个人一模一样。
陈少季将小星星抱到了腿上,将脑袋靠在儿子的肩膀上,指着手机屏幕里安寒的头像,对儿子不平道:“她怎么这样?”
他的语气因为和小朋友说话而带了几分孩子气,似乎还有点委屈和抱怨:“她总是这样。”
星星小朋友并听不懂,懵懂地看着身后这个被他称为爸爸的人和手机里那个被他称为妈妈的人。
陈少季贴着小星星肉嘟嘟的软嫩侧脸,举起手机对准他们两个,给两张如出一辙的娃娃脸拍了一张合照。
点击,发送。
已经抵达上海的安寒点开手机,看到那张发来的照片的时候不自觉地心口一悸。
这是一张陈少季和星星的合影,背景是陈少季家里的沙发,黄色的灯光洒满照片的角落,星星点点地满是温柔的气息。
安寒不受控制地点开,将照片不断放大,直到手机屏幕被画面中的小小身影填满。
被陈少季抱在怀中的小孩子,有着一张可以立刻出道做童模的可爱脸蛋,因为已经能识别手机屏幕里照相机画面的能力,所以在陈少季按下快门的时候,这个聪明的小朋友伸手在脸蛋边比了一个“耶”。
天真快乐,没有脑袋。
安寒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断地摩挲,似乎这样能触碰到小孩子特有的光滑皮肤,长久压抑的情绪却又似在一瞬间崩盘。
她的手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大约是心口那道长久约束自己也约束对方的防线被击垮,安寒的心中闪出几分犹豫和挣扎。
直到陈少季的头像框带着一行字跳出来。
【你要不要来看星星?】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
【现在。】
4. 第四章
深夜十点。
小星星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上了最近陈少季新给他买的乌龟睡衣,坐在客厅的软垫上,乖乖地整理自己的东西。
这是冠军奖状,要给麻麻看…这是新的水枪玩具,要给麻麻看…这是他在幼儿园亲手做的陶土作业,也要给麻麻看…
这是爸爸的耳机,扔掉。
陈少季收拾完因为某个小朋友要见妈妈嚷着要自己洗澡而弄得一塌糊涂的浴室战场,走进客厅就看到小星星已经十分有条理地在自己的面前摆好了一整个杂货摊。
他想将儿子捞到腿上坐着,可是换上新睡衣的小朋友居然抗拒地推着他的脸。
小星星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训他,小小的五官都挤在一起:“宝宝洗过澡了,爸爸还没有。”
脏脏的爸爸请不要靠近香香喷喷在等妈妈的小宝宝好吗?
陈少季被三岁小孩训了一顿,为了防止再被安寒训一顿,只能乖乖爬起来去洗澡。
安寒用指纹打开陈少季家的大门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光只留下柔软的一圈,软垫上的小小星星听到声音立刻弹射起步朝她扑过来。
期间还踩到了自己刚摆好的玩具水枪,灵敏的小朋友把碍事的东西一脚踢开。
——踢到他刚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爸爸的腿上。
陈少季走出浴室门就被一只长长的水枪来了一个扫堂腿,但幸好他反应灵活地踩住。
玄关处的一大一小正在进行亲昵地互动,腻歪的样子差点酸掉陈少季的牙。
安寒将小星星软软的身体抱在怀里,亲亲他的脸蛋,小朋友也紧紧地抱住安寒的脖子,将小脸埋在安寒的怀中。
小星星的鼻子使劲地拱着嗅呀嗅,然后肯定地告诉自己:对呀对呀这就是麻麻的味道。
安寒的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小人,完全不知道陈少季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的身旁。
陈少季看着安寒明显刚录完综艺的风尘仆仆和一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运动装,没忍住地将小叛徒从安寒的怀里揪出来,语气硬邦邦地叫他的名字:“陈星星。”
陈少季抓着他睡衣脑袋后的一圈乌龟壳,很严肃地问道:“为什么她没洗澡可以抱你?”
小星星不想理睬无聊的爸爸,挣扎了一下得以再次回到麻麻的怀抱。
安寒闻言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陈少季:“好难听的名字。”
小星星至今没有大名,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少季不给他取,总之就这样一直“星星”“星星”地叫下去了。
陈少季对安寒的吐槽置若罔闻,安寒也没功夫搭理他,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陈少季应该和自己各做各的去了。
——安寒和星星玩,陈少季自己一边玩去。
谁知道今天陈少季抽风一样很没眼色地一直跟着他们是为哪般,安寒抱着星星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就连安寒和小星星坐在软垫上看他摆的小摊,陈少季都要靠着后边的沙发支着大长腿坐在安寒的旁边。
安寒看着腿越来越越界的某人终于有些不耐:“你今天没事干吗?”
没事干就去找点事干。
陈少季将支着的大长腿收回来,换成盘腿的姿势,他振振有词道:“我要在这酝酿睡意。”
这幢房子里有那么多地方可以给他酝酿他那薛定谔的睡意,可他偏偏要坐在这给安寒添堵。
他刚洗完澡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配上那张靠近时毫无瑕疵的脸,时不时还会有没擦干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像个男大学生。
安寒偏过头,终于决定不再理会身边的男人,专心致志地和儿子玩起来。
小星星将自己面前摆好的小摊一个一个给麻麻介绍:“这是宝宝的新玩具…这是宝宝的冠军奖状…这是宝宝的手工陶土…”
他还是分不清主语的年纪,时不时地会在安寒和陈少季的面前自称“宝宝”或者“星星”。
无意识地散发可爱。
但是说起这个陶土作业…
安寒没忍住转向身边憋不住笑出声的男人:“陈少季!”
看到面前的一大一小都气哄哄地朝自己看过来,陈少季十分无辜地说道:“看我干什么?”
他拿起那个奇形怪状的陶土作业拎到安寒面前:“他说他捏的是你,你自己看吧。”
毫无疑问没人能看出那是一个什么形状。
但是安寒还是心软成了水,将小星星抱到怀里:“谢谢宝宝,妈妈好喜欢。”
收到夸奖的小星星揪住麻麻的衣领,在麻麻脖子里蹭了又蹭滚了又滚。
总是告诉自己已经不是三岁小孩、马上快要四岁小孩的小小男子汉还是没忍住抽了抽鼻子:“好想…好想麻麻。”
安寒进组的三个月都没有来看过他,因此错过了他的小小班开学典礼、他的歌唱比赛、他的一次生病,想到这里他还是坚强地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只是重复道:“宝宝好想麻麻。”
……
安寒一直陪到小星星终于扛不住生物钟的召唤揪着她的衣服沉沉睡去。
大概是十分害怕醒来之后麻麻就再次不见,他将安寒的衣服拽得紧紧的,安寒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眼里热热的一片。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将运动服脱掉,只穿了里面的运动短袖走出了房门。
留下宝宝房昏暗的灯光下,一团鼓鼓的小人紧紧抓着一件运动外套。
那个早就声称在酝酿睡意的男人坐在客厅里等着她,看起来丝毫没有睡觉的打算。
他已经换了个位置去到沙发上,腿上放着平板,指尖敲击着另一条腿随手习惯性地轻轻打着节拍。
看到安寒出来,他看着面前的空沙发:“坐。”
安寒坐下,脑中胡乱飘过一堆他可能要找自己谈的事情:“什么事?”
陈少季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从安寒的角度还能看到他纤长的手指露出的骨节和青筋。
他靠着软垫,低头在平板里找着文件:“他们告诉你了吗?我和星河谈了什么?”
哦,这件事。
经纪人肖一倩没说过,路菀也没说过。
安寒淡淡地回答:“你现在说也一样。”
闻言陈少季从平板里抬起头,看着她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啧”了一声。
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人尽说些不中听的。
既不关心他谈了什么,也不关心他要说什么。
但陈少季还是将平板打开,划到一个企划书文件打开,递给安寒。
安寒不想加班,更不明白陈少季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她看,但是在看企划书上《与爸爸的一天》的时候愣了一下。
安寒静静地看完,抬头对面的男人对视,示意他可以说话。
陈少季整个人向后仰着,看起来十分闲适。
说出口的话却让安寒眉头紧皱。
“我要带星星去参加。”
他说。
……
陈少季是个极少会受制于人的人。
虽然看起来他长着一张少年气的脸,总让人误会他是不是清澈又愚蠢。
实际上他是那种五千对一万也要和对手同归于尽的性格。
他在和前前司兴睿娱乐解约的时候,兴睿曾经造谣过他吸毒,他在此后一年里的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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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去警察局报道,直到有关部门嫌他烦给他颁了一个“禁毒大使”。
包括后来让利百分之九十也要和星河娱乐一起扳倒兴睿,足以证明陈少季就是个睚眦必报嫉恶如仇不给对手留任何把柄的人。
他讨厌一切威胁他的、拿捏他软肋的不定因素。
对于那个试图用几张抱着孩子的照片引爆他“隐婚生子”传闻的八卦小报,给钱封口不是陈少季的性格。
直接上综艺公开让对手的牌变为废牌才是他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实在是一个让八卦新闻无计可施又将她摘得彻底的好方法。
难怪他和星河娱乐谈得异常顺利其乐融融。
……可是安寒不想。
不想将她的孩子放在大众的放大镜下被审判一言一行,不想他从小就面对无止境的摄像机镜头,也不想…比起自己,大家先接受了星星是陈少季的孩子。
但是…星星就是陈少季的孩子。
至少现在,不是她安寒的。
她被允许探视、被分享他成长的故事,这些都是陈少季施舍给她的。
陈少季才是那个拥有星星的抚养权、每天在陪他生活、认真照顾他的人。
所以安寒仅仅只是关上了平板递还给陈少季,然后面色平静地答道:“我知道了。”
大概是她这几年对陈少季都是这个脸色,所以陈少季并未察觉到她有什么异常。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
然后陈少季有些不自然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两个沙发离得很近,安寒的面前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面前的男人一脸忐忑,还有些扭捏,开口说出他今天晚上最想开启的话题:“那我们…我们的星星叫什么名字好呢?”
他仍然用“我们”来形容他们之间此刻诡异的关系。
仍然称呼他们的孩子为“我们的星星”。
他用那只好看的手摩挲着沙发来掩饰自己的紧张,看起来一脸好脾气地对安寒有商有量。
“要上节目总要起个大名吧,不是你说的陈星星不好听吗?”
安寒在那一刻有些恍惚,恍惚到不知道该如何直面这个简单的问题。
只是依稀地记得曾经发生过这样一段对话。
彼时她将怀中的小小婴孩交给陈少季,然后对他说,他叫星星,我没有姓,所以他也没有,让他跟你姓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顿了一下,你给他起个名字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强调了两次“如果你愿意的话”。
然而三年后的现在,面前的男人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他定定地看着她,用十分理所当然地语气:“孩子的名字该由爸爸妈妈一起想不是吗?”
让她几乎招架不住。
……
陈少季像个纯情少男一样扭扭捏捏地,试图让安寒对星星和自己负责。
然而安寒却只是看起来没什么兴趣地起身,留给他一句“随便你”就准备回去睡觉。
导致陈少季送她到门口的时候脸都是臭的。
他的头发基本已经干透,金栗色的碎发衬得他像一只闹脾气的大狗。
安寒以为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不会想和自己再寒暄,于是没有自讨没趣地说那句再见就想出门。
谁知道胳膊被男人拉住。
身后的男人正在用如常地语气遮掩他的不高兴,可是下压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此刻不是很明媚的心情。
就在安寒以为他要放什么狠话的时候——
陈少季脸色僵硬地、神色不自然地、不情不愿地问道。
“那你下周二还来吗?”
“……”
5. 第五章
四天前。
星河娱乐的会议室内。
场面一度僵持。
同一个时间、地点、议题,不同的会议三方。
会议室里三足鼎立的坐着的,是更加焦头烂额的艺人公关部、星河娱乐的两位决策人,以及那堆照片上的主人公陈少季和他的助理。
陈少季老神在在地坐着,半个会议室的人看到这幅久违的样子,迅速被勾起曾经此人还在星河娱乐时期因为一九分成每天都闯祸的不愉快回忆。
和陈少季比起来,安寒实在是个省心听话的艺人。
大家很快团结一致起来。
沈凌轩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的陈少季,然后抬眼看向会议桌另一侧大气也不敢出的艺人公关部:“公关部什么态度?”
艺人公关部为首的女孩叫做张瑶安,她推了推眼镜,将桌面上的文件推来,在整个会议室冰火两重天的氛围里一板一眼地打着颤说道。
“根据我们长期的舆论观测,大众对于安寒和陈…陈先生的关系并未有过多联想,所以我们的意见是暂时观望和适度地撇清关系…如果安寒被爆出,我们将会启动一早准备的公关预案声明。”
艺人签约经济公司之前,公司会提前问询艺人的过往,一方面互通有无以免被舆论打得措手不及,一方面监控事态走向适度引导,以减轻对艺人造成的影响。
从底层实习生一路做到公关部副总监的张瑶安至今都记得三年前安寒来公关部报道的那天,这个被前经纪公司打压雪藏五年的女孩,坐在那里诉说的自己生平能被称为“黑料”的东西其实寥寥无几。
但她却在最后低下了头,用最抱歉的语气说道:“最后一件事…我有一个孩子,孩子的父亲…叫做陈少季。”
惊得对艺人千奇百怪的黑料见怪不怪的整个公关部差点都从椅子上掉下来。
于是就有了这份自安寒亲口供述那天起,公关部就准备好的公关预案声明。
张瑶安胆战心惊地说完,没有拿目光去看坐在中间的两位领导,而是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了自己的正对面,那里坐着本次会议的核心主人公——陈少季。
在张瑶安的记忆里,自从安寒进入星河娱乐的第一天起,基本上从未闯过什么大祸,她唯一一次帮安寒撰写过的声明,是一则因为工作负荷太多安寒在片场发烧昏倒让粉丝朋友们切勿担心的文稿。
除此以外,她不社交、不传绯闻、更不与人交恶。
却唯独,在每次提起这个名叫陈少季的男人和那个孩子的时候,她才会露出那般温柔又抱歉的神情。
——
张瑶安代表公关部的表态结束,沈凌轩不置可否,看向从安寒离开后就没再说过话的陈少季,示意他可以发表他的高见了。
陈少季本来在转着一支笔,那应该是安寒留下的,因为大概只有她被公司叫回来三堂会审还异想天开地以为有什么东西要记笔记。
他不动声色地听完,只是在公关部说到他和安寒在大众视野里并无关系以及安寒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时候皱了皱眉。
察觉到沈凌轩的目光,陈少季手中的笔被他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掌心:“我需要一点时间。”
沈凌轩闻言皱了皱眉,这又是什么鬼话。
而面前的男人没有给他质疑机会,继续道:“我需要大概一周的时间,寻找一个合适的公开机会,在这一周里,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稳住他——”
顿了一下,陈少季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会议桌中间的那堆照片,修正道:“他们。”
说完这些,他甚至没有去看两位老板的脸色,站起了身。
“合作愉快……哦对了,”他学着安寒的样子将身后的椅子按住,然后抬眼笑了一下:“买照片的钱从我账上扣。”
路菀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你哪有什么账和我们星河还没结清。
陈少季就很欠揍地补充道:“就从上周你们买热搜说我七夕晚会假唱的账上扣。”
“……”
喂!
真是个睚眦必较嫉恶如仇小肚鸡肠的人哈。
——
安寒回到家,将客厅的灯打开。
和陈少季的家不同,她的家看上去冷冰冰的,除了她本人一个活物也没有。
助理小卓已经将她的行李送了回来,她没去动,明天阿姨会来收拾。
安寒收拾完自己躺在床上,听到手机震了一下。
消息提示显示着陈少季的大名。
【叫陈安安怎么样?】
什么鬼名字。
安寒选择已读不回,将手机关机。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安寒不定时地会受到陈少季发来的姓名候选。
什么陈宇轩、陈飞扬的。
简直让人眼前一黑又一黑。
直到周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寒一直没有回复陈少季,在安寒出发去现场之前还收到了陈少季的“威胁”。
【再不回我,我下午就去给他改成陈安安。】
安寒终于忍无可忍地回了一个“都不好听”过去,手机那头的陈少季终于安静了。
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安寒上午的行程是出席一个晚会的彩排,作为她前面开场秀的陈少季应该也会在现场。
因为今天后台的艺人多,安寒下车的时候看到拍摄场地的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粉丝。
本来司机准备将车开进去,安寒却拍了拍身边的小卓:“我走下去吧。”
助理小卓看了看阵仗:“要不还是算了,人太多了……”
安寒却已经戴上了口罩:“彩排不知道几点结束,总不好让他们白跑一趟。”
小卓朝车窗外看了看,外面有粉丝举着安寒的横幅,心中了然,拿起东西跟安寒下车。
安寒一路往里面走,一边收着信,一边和粉丝打招呼,走到场地里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摞的漂亮信封。
小卓将包打开,把这些信收好,已经有工作人员迎出来,将他们带去化妆间。
陈少季彩排的时候安寒就在舞台下面候场,在她的角度能看到转播的调试大屏,画面里的陈少季身穿一身白色西装,帅得附近的工作人员都围在她身后看。
想到陈少季走下来会看到她围着一群人对着他流口水的景象,安寒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挪。
可这个小动作还是被摘着耳麦走下舞台的陈少季捕捉到,他的唇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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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弯了弯。
安寒拿着话筒,戴上耳麦,没再看陈少季,听着导播的指令向舞台上走去。
这次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没再打招呼。
……
大概半小时后,安寒的彩排结束,她跟着工作人员回化妆间。
走到电梯拐角的地方,安寒再次见到了明明半小时前就该离开的陈少季。
陈少季他们一行人被堵在了通道口,原因是后来的粉丝太多已将这里包围,片场的工作人员封上了通道口正在疏通。
引着安寒向前走的工作人员也犯了难。
陈少季环着胸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睁开眼,说出口的话并不算熟络:“看来师妹也要和我一起等着了。”
这样混乱的突发状况似乎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安寒只得将身体靠在墙壁上,她并没有回应陈少季,而是闭上眼睛缓和刚刚被舞台灯光环绕的不适感。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身边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来来去去,最后竟只剩下他们两个靠在通道两侧的墙壁上。
从陈少季的视角看过去,正正好的晨时阳光打在安寒的身上,将她的舞台妆中和地格外柔和。
等到安寒再次睁眼的时候,却看到刚刚还站在对面墙壁处的人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安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地上投射出的两个并排的影子,肩并肩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
安寒递出一个疑问的眼神,陈少季摊摊手,好似自己很有道理,理直气壮道:“站那里会被外面的人拍到。”
安寒抬眼看出去,确实看到了那里探头探脑的人群。
她换了一个姿势站着,将重心转移到另一只脚:“你什么时候这么内向了?”
陈少季看着她的动作,猜测她可能是今天的高跟鞋不合脚,他别过眼,不去理会安寒话语的不冷不热,而是状似随意地说道:“要是站不住可以借你靠一下…”
一副超绝不经意很勉为其难的样子。
然而安寒并没有和他一起复刻地上的影子并冲上热搜的想法,装作没听到地继续进行着身体的重心交换。
这次身边很久没有声音,安寒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陈少季看着外面的人群在发呆,安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喧闹的人群、往来的工作人员、满身星光的他们。
这是曾经安寒最梦寐以求的一切。
是她在被打压、被雪藏、被教育着不要痴心妄想的无数个日夜里最美好的梦境。
如果没有那场叫做星星的阴差阳错和那么多的不得已,此时此刻的安寒应当能算得上志得意满、壮志满酬。
陈少季将目光收回,他突然开口道。
“满舟。”
“……?”
他将目光转向看着身边的安寒,眼里好像有她的倒影:“叫他陈满舟好不好?”
愿他在这世间所有想要的都满载而归。
愿他如此刻的阳光和你我一般,志得意满、壮志满酬。
愿他……不要像你我一样,坎坷波折万分,才得见光明。
良久,陈少季听到安寒的声音。
“——好。”
她说。
6. 第六章
下午两点,安寒抵达了陈少季的家。
小星星已经被陈少季的姐姐陈皎皎提前从小小班接了回来。
陈少季比安寒先离开彩排场地,现下已经换好了舒适的卫衣卫裤,还清清爽爽地卸了妆。
安寒就没那么好运,因为录制后采耽误了点时间,后面的艺人团队又急着入场,她没卸妆就直接来看星星了。
所以当她穿着吊带短裙带着亮晶晶的舞台妆发出现在陈少季的家里的时候,坐在陈少季腿上乖乖等麻麻的小星星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小朋友圆圆的脸蛋上写满了“我麻麻好漂亮”,然后猛地一下推开了爸爸的脸,朝安寒“蹬蹬蹬”地跑过来。
小星星不敢贸然地要求麻麻抱他,只是新奇地在安寒腿边直转悠,然后两只小手像小企鹅一样一边拍手一边蹦蹦跳跳。
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安寒脸上都是化妆品,不能立刻蹲下来抱他,只能求助地看着陈少季:“我想先卸个妆……”
大概是这几年她对陈少季一直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态度,鲜少露出这种有求于人的神情,陈少季保持着刚刚那个和小星星玩耍地姿势停顿了片刻,才从沙发上起身。
陈少季朝她走近,然后将地上的“小弹簧”拎起来,举到和安寒一个高度。
他捏了捏小星星的脸,商量道:“我们让妈妈去洗个脸好不好?”
小星星看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属于麻麻的漂亮脸蛋,被问得害羞地用双手捂住了小脸,然后从指缝里偷偷地看着舞台限定麻麻,转头对爸爸提要求:“我要陪麻麻一起洗!”
陈少季闻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安寒。
安寒也伸手捏了捏小星星的脸蛋,点点头。
陈少季带着安寒走进一楼主卧的卫生间,将灯按开。
这一看就是陈少季和小星星日常共用的地方,洗手台上摆满了属于他的护肤品,其中混杂着两只卡通色彩的儿童牙膏,旁边一大一小的两只牙刷并排摆着,头靠头显得格外可爱。
小星星已经挣脱了陈少季的手,从爸爸的身上滑下来,站在洗手台边属于自己的小踏板上,很小大人地跟安寒介绍:“麻麻麻麻,这是宝宝的新牙刷……这是宝宝的毛巾……”
而他的爸爸却很讨厌地自说自话,从柜子里拿出了卸妆油和洗面奶,还指了指旁边的洗脸巾,吸引了麻麻的全部关注。
陈少季给安寒拿完东西,就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大一小。
安寒按了两泵卸妆油,没有等到脚步声,转脸看向右边的男人。
她左手边的小星星连忙也跟随着麻麻的动作看向爸爸。
“你还在这干嘛?”安寒疑惑地出声。
“——出去呀。”小星星也严肃地开口:“麻麻是女生。”
两张如出一辙的精致眉眼上满是同仇敌忾。
陈少季真是拿某个一看到麻麻就叛变的小鬼毫无办法,对着他比划了一下脖子,然后在两道警惕的目光的注视下,后退着离开了卫生间。
……
安寒卸妆完出来,小星星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粘着她。
陈少季去厨房做下午茶,安寒就抱着小星星在客厅的茶几边做手工。
明天是教师节,小星星有一个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做一张贺卡的手工作业。
在安寒来之前,陈少季已经照着网上的教程打了草图,安寒只需要和小星星在彩色的卡纸上剪出对应的小卡片贴上去。
安寒拿出陈少季准备好的一叠彩色卡纸,和一大一小两把圆头剪刀,深吸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小朋友:“有信心吗?”
小星星握紧小拳头,郑重地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陈少季把巴斯克蛋糕的液体放进预热好的烤箱,擦干净手走到客厅的时候,就看到茶几旁两个超级认真眉头紧皱拿着剪刀“咔嚓咔嚓”的身影。
陈少季走近,在安寒身边坐下,探过头去看安寒手里的纸片。
安寒真的剪得很认真,以至于陈少季的脑袋离她近得只剩十厘米的时候她才发觉。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因为他突然的靠近,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安寒下意识地用双手和身体扑在自己剪得乱七八糟的小纸片上。
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陈少季“嗤”地笑出了声,安寒不回头都知道他肯定笑得肩都在耸。
安寒有些恼羞成怒:“不准笑了!”
陈少季根本没有因为安寒的愤怒而停止嘲笑,而是拎起桌面上安寒身下的漏网之鱼——一张像狗啃的碎花花纹的卡片。
陈少季猜测那应该是用来贴在贺卡封面上老师的连衣裙上的。
爸爸妈妈的互动已经影响到了旁边认真手工的小星星,他从剪纸任务中抬起头,手中的卡纸和他麻麻剪出来的痕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少季笑得更大声了。
安寒羞愤地从那堆纸片里起身,甚至想捂住耳朵,不想去面对手工技能也会遗传的可恶事实。
……
最后的结果是陈少季坐在茶几的对面剪纸片,安寒和小星星拿着胶水笔将他剪好的卡片一个个粘在贺卡上。
一条工业流水线就这样诞生。
看起来一切都变得很顺利。
如果不是在快做完的时候,小星星不小心将胶水洒在了安寒的衣服上的话。
安寒看着腰上那一块透明的黏腻胶质,一只手拎着衣角防止胶水留下来,另一只手抓着小星星的双手,生怕他碰到胶水。
陈少季已经走了过来,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个突发状况。
他将小星星抱起来,从茶几上抽了纸张按在安寒的衣服上防止胶水流动,然后指了指刚刚安寒卸妆的主卧方向:“去洗一下吧,我给你找件衣服。”
安寒只能再次回到了刚刚卸妆的卫生间。
她掀开上衣,拿掉遮盖的纸张,即使刚刚反应迅速,胶水还是已经印满了她腰间的皮肤,黏腻的触感让人有些不适。
卫生间传来敲门声。
安寒将衣服放下,把门打开。
陈少季拿来的是一套自己代言的运动潮牌送的女士卫衣,和他自己现在身上穿的这套是同款。
但因为衣服还未展开,安寒第一时间并未发现,她向他道了谢,然后关上了门。
直到安寒洗完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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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穿着干净的衣服,走到客厅看到乖乖坐在餐桌前吃蛋糕的小星星和那个跟自己宛如穿着情侣装的男人。
她拉了拉衣角,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坐过去。
陈少季看到她的一身,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我只找到这套。”
按照陈少季现在的咖位,品牌方每个季度都会送来新衣,他家的阿姨也会及时整理更新,方便他及时上身给品牌打广告,安寒身上的这套和陈少季身上的那套一定是放在一起的。
所以安寒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只是有些不自在而已。
坐下之后更加不自在。
因为小星星正咬着勺子用懵懂童真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扫来扫去。
陈少季将切开的巴斯克蛋糕转移到复古花纹的红格子餐盘中,然后伸手按住小星星转来转去躁动不已的小脑袋:“陈星星,好好吃你的蛋糕。”
陈少季极少使用“陈星星”三个字呼唤他,但只要这个称呼一开口,就说明陈少季的心情和语气的严肃性。
小星星很有眼力见地闭上了小嘴巴。
安寒看着盘中的蛋糕。
陈少季做的巴斯克是会流心的,上面裱了一层冰凉凉的奶油,因为不是草莓的季节,他放了两颗荔枝,还撒了漂亮的糖粉。
——他很会做这些。
他会将星星教育得很好,会做很厉害的手工贺卡,会烤很漂亮的蛋糕。
他一周只安排两天工作,其余的时候都在家里写歌和陪星星。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爸爸。
这些安寒都不会。
这令她有些挫败。
想到这些,连咸甜的巴斯克和甜丝丝的奶油入口,都有点索然无味。
——
晚上的时候小星星有些闹脾气。
大概是前两天的晚上安寒在他睡着之后离开的事情让他有些不开心,很记仇的小家伙一直抓着安寒卫衣帽子的领口,像个考拉一样吊在安寒的怀里不松手。
不但不松手,他还将小脸埋在安寒的锁骨处,小声地抽泣着。
好像这样就能让麻麻回心转意。
陈少季用小奶瓶装了点温水,坐在床的另一边,看着这场闹剧皱皱眉:“陈星星,不准哭了。”
可是这次叫陈星星也没有用了,小星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不要走…麻麻不要走…”
安寒心都跟着抽痛,用手轻抚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妈妈不走,妈妈陪你睡觉。”
可是这次小朋友似乎洞悉了她的谎言,抽泣得更加厉害了。
陈少季实在将他教得很好,即使难过成这样,他也不曾放声嚎啕。
只是一遍一遍地:“骗人…麻麻骗人…麻麻不要宝宝…”
小小的脸蛋上眼泪连成串地滑落。
没有一个母亲能忍心看着孩子这样哭泣。
安寒用手将他脸上的泪痕抹去,看到他额头哭出的细汗,只觉得每一滴泪都好似绵绵密密的针扎在她的心上。
她看着怀中软软小小的身影,无声地将眼泪藏在小星星满是奶香的脖颈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安寒知道。
7. 第七章
就算哭闹了一整晚,小星星最终还是沉沉地睡去。
安寒去卫生间洗了一块热毛巾,将他脸上的泪痕和脖颈的细汗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就着微弱的灯光,俯身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地落下一个晚安吻。
他小小的身子蜷缩着,抱着自己的阿贝贝呼吸平稳而柔软。
安寒压下心中无限的情绪,伸手轻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关上卧室的门走到客厅,陈少季正在厨房洗碗。
他穿着一条黑色条纹的围裙,用手巾擦干净水渍,转过身看到安寒。
“我送你。”他说。
安寒今天是从彩排现场来的,司机和助理都已经回去,她也没像前几天一样自己开车,打车回去或者叫人来接都不现实,接受陈少季的好意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
安寒有些迟疑地看了一下主卧的方向。
陈少季解开围裙:“他半夜不醒的,而且我姐姐姐夫就住隔壁,不会有事的。”
听起来很安全,于是安寒点了点头,答道:“谢谢,麻烦你了。”
她客套和感恩的神情让陈少季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但他终于还是没说什么,拿了手机和车钥匙领着安寒出门。
走到屋外的院子里,安寒才发现夜晚的时候下了一阵雨,地面漆黑一片,空气中吹来的风却是凉丝丝的。
陈少季走过去发动车子,安寒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上,主动系好了安全带。
车子很平稳地上路,陈少季一边开,一边随口和她聊天。
他目视前方:“应该还有段时间才进组吧?这几天很忙吗?”
安寒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低低地“嗯”了一声:“过几天有个新的常驻综艺,大概要到进组前才能再来看星星。”
陈少季闻言转脸看了她一眼:“谁问你这个了…”
他将视线收回:“肖一倩怎么给你安排这么多工作,都杀青了还不给休息。”
安寒将用一只手托住脑袋,有些自嘲:“有工作接还不好?”
她的声音无端地有些凉意。
陈少季的眼睛闪了闪,没再说话。
车内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每次牵扯到和过去有关的话题,他们总是很有默契地停止。
然后不再越界。
仿佛往前一步就会有人的伤口撕裂开来,弄得人措手不及又鲜血淋漓。
而这个人,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也可能是他们中的两个。
这不是一个翻旧帐的好时机。
陈少季知道。
——
陈少季的车从后门开进了安寒的小区,停在了她的家门口。
安寒解开安全带,刚想对他道谢,却有一只手按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温热掌心覆盖住了她冰冷的手,制止了她解开安全带的动作,让安寒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看他。
这个有点超过的接触显然与暧昧无关,因为陈少季并没有在看她,而是看着她家门口的方向。
安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应该还是一个女人。
披着头发像个女鬼一样。
安寒的大脑前所未有地飞快转动着,这个房子是她租的,小区保密性很好,狗仔们进不来,房子的安保系统是陈少季的姐姐陈皎皎亲自来监工装的,用的都是国内最好的设备,平常家里多了只蚊子的呼吸她都能知道,没道理会有私生混进来堂而皇之地蹲在门口。
而陈少季就没那么客气,更是懒得思考。
男人直接调转车头,将车灯大开,照在了那个“女鬼”的身上。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那个女人叫做纪安然。
没错,就是那个在八卦营销号的口中和安寒大战八百回合的死对头,此时此刻正迷茫地蹲在安寒家的门口,用手遮挡着强光,cosplay着迷路女鬼。
安寒长舒一口气,拍了一下陈少季的手,示意他将大灯关了,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
陈少季看着她的动作,并不清楚她们的私交如何,为了防止发生什么血腥的事情,他也解开安全带跟着安寒下了车。
纪安然看到自己等的人下了车,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没有安寒高,因为长相可爱,一直是大众心目中的甜美萌妹,眼下她正穿着一身单薄的连衣裙,裙摆还溅上了雨水,十分可怜的样子。
她的目光扫过安寒和她身后的男人,有点丧地鼓鼓嘴:“你约会回来了?”
“……?”
“……”
真会讲话啊孩子。
然而纪安然没有在乎对面两个人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和我经纪人吵架了,身上没带证件,翻到之前给你寄过北京特产的地址……”
她眨了眨眼睛:“我在上海没有其他认识的艺人,你能不能收留我?”
有认识的人你也不能这样去蹲人家门口啊喂!
安寒有些头痛地扶额。
这个叫做纪安然的女孩总是让安寒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她是个很可爱的天然呆。
一个对于外界喜欢也好讨厌也好都缺乏感知,似乎永远都会自顾自地活着的天然呆。
安寒和她相识于《了不起的女孩》这档节目,节目里因为纪安然性格古怪但长相实在可爱,属于人气很高但血雨腥风的选手。
有一次安寒和她出席同一个活动,有观众朝纪安然砸来矿泉水瓶并诅咒她去死。
这是很严重的现场anti事故,她们也不方便再出去互动,于是安寒和她一起在后台等着主办方的通知。
而这个可可爱爱的姑娘坐在高脚椅上晃着她的腿,低着头看上去很沮丧。
那一年的纪安然甚至还未成年,安寒看着她低落的小脑袋,有些怜惜。
安寒张了张嘴巴想要安慰她,可是她还没开口,身边的小姑娘就率先仰起了头。
她眼神清澈:“你想吃酥糖吗?”
“很好吃的,”她很认真地说:“我回去给你寄好不好?”
原来她刚刚低着头,只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安寒喜不喜欢吃酥糖。
……
安寒将屋内的灯打开,窗外传来陈少季的车子离开的声音。
纪安然跟在她的身后。
安寒给她拿了拖鞋,才发现她全身上下只有手机和一只小小的口红包。
安寒长舒一口气,在原地思索了三秒,对纪安然说:“我给你拿衣服,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给你的经纪人报平安。”
纪安然撇撇嘴,想要争辩什么。
然而安寒没等她开口就堵上她的嘴:“想要留在这里就要听我的,我不想被你经纪人追杀。”
纪安然沉思片刻,选择答应了这个丧权辱国的条约,穿着拖鞋“哒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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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向安寒手指的卫生间方向走去。
安寒家里从未有人留宿过,所以根本没有设置客卧,客卧里堆满了杂物和品牌方送来的东西。
但好在安寒主卧里有一张展开与床无异的沙发床,纪安然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安寒正在满屋子给她找干净的四件套。
纪安然站在沙发床前立正三秒,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和你睡。”
纪安然在节目里也这样,没有巨型玩偶抱着睡觉的话她就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她的经纪人实在看不下去她到处蹭床的行为,在一次探班里把她的御用玩偶给她送来了。
如果不是很早就相识,安寒现在一定打开手机发布一条【重生之我的对家说要睡我】的微博,而现在的她只是停顿片刻,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个有半人高的仙人掌玩偶扔在沙发床上。
安寒关上柜子:“将就一下睡吧,我去洗漱。”
她离开卧室的时候,转过头叮嘱道:“给你经纪人打电话。”
……
因为今天已经在陈少季家洗过澡,安寒只是用清水洗了脸刷了牙,换了干净的家居服,然后做完了一套护肤流程。
回到卧室的时候纪安然已经躺下,委委屈屈地抱着仙人掌睡在沙发床上等她。
这个场面实在诡异,但是已经容不得安寒后悔,毕竟她带着纪安然出去开房只会更诡异。
好在一切准备就绪,安寒关掉了卧室的灯光。
黑漆漆的房间内,一条有光的缝都没留。
睡不着。
想到怀里的仙人掌总觉得这个玩偶会咬人。
纪安然仰头看着天花板,像一只看夜空的呆鹅。
睡不着的时候她就想和人聊聊天。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聊天都能把人聊生气。
但她想今天应该不会。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安寒是个脾气很好很好的人。
于是,在一片寂静中,她开口道。
“你好厉害啊……”
她想起在节目录制的时候不小心偷偷看到的那一幕,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目击陈少季和安寒在节目后台吵架的人,她一直乖乖地保守着秘密。
虽然当年她也震惊于安寒那份埋藏许久的爱意,但今天看到他们依然仍有交集,感情木讷如纪安然也有一些些地为她高兴。
女孩的声音在卧室里回荡。
“好厉害。”她重复并由衷地赞扬道:“人居然可以喜欢另一个人这么久。”
然后她就看到,她的话音刚落,她旁边的床上,一道身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安寒在黑咕隆咚的夜色里,这次像女鬼的人变成了她。
她咬牙切齿地:“纪安然,睡觉的时候不准说话。”
“……”
看来她又说错话了。
“好吧,”纪安然将被子拉上来遮住脸:“我不说话了。”
漆黑的夜色里,安寒再次躺下。
没过多久。
房间的那一侧、沙发床上的那团东西、答应不会再说话的某个人将被子拉了下来。
“那你不喜欢他了吗?”
小小的姑娘似乎总爱刨根问底。
安寒沉默着。
沉默到纪安然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
“……不了。”
安寒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在对心底深处的某个声音强调道:
“至少现在不了。”
8. 第八章
八点整。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安寒在自己的床上睁开了眼。
她迷瞪着眼睛玩了会手机,翻过身看到床右边的沙发床展开,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
安寒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和纪安然清亮的眼眸对视了片刻。
大脑意识回笼,安寒率先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而纪安然抱着仙人掌玩偶,慢吞吞地答道:“不太好,梦里仙人掌扎我。”
“……”
安寒有些无奈地起身,从床上下来,领着纪安然去洗漱。
走进客厅的时候阿姨已经上门开始打扫卫生。
安寒和阿姨问了早,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一袋红豆吐司。
十分钟后,纪安然的面前出现了两片烤吐司、一颗煎蛋还有两片培根。
安寒擦了擦手:“你喝牛奶还是咖啡?”
纪安然抬起头:“有没有草莓酱,我爱喝草莓酱牛奶。”
安寒忍住摸摸她头的冲动,给她用草莓酱冲了一杯热牛奶。
纪安然吃吐司的时候会把红豆扣出来。
这动作很像一个人。
安寒咬着吐司,刚睡醒的大脑有些不清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严肃道:“不准挑食。”
纪安然从餐盘抬起了头,反应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乖乖地把红豆也吃掉了。
留下安寒恍惚了一下。
吃完早饭,安寒终于能试图和纪安然谈一谈:“你经纪人什么时候来接你?”
纪安然一口气把草莓牛奶喝光,像个小学生一样把餐盘放进水池,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她说能不能请你把我捎到晚会现场,然后让我自己滚回化妆间里去。”
听起来是经纪人的原话没错了。
安寒看了一眼时间,小卓应该快到了,她领着纪安然换了衣服,然后把她捎到了录制现场。
因为纪安然在车上,安寒也不方便开门下车穿过粉丝的人群,只能让司机将车开到地下车库里去。
车子停稳,安寒和纪安然一起下了车。
因为化妆间不在同一侧,她们需要坐不同的电梯上去,应当在此刻分道扬镳。
安寒带上口罩,对她说道:“去吧,好好和你经纪人谈谈。”
这场好人好事她大概只能做到这里,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衣袖被一个只手抓住。
安寒垂首。
纪安然抬起头,小声地说道:“如果……如果我和我经纪人聊得不好,今天结束我还能跟你走吗?”
年轻的女孩一如既往地眼神清澈而真挚,看向安寒的目光怯怯地,却像鼓足了全部的勇气。
她只是想要一个朋友。
大概没人会拒绝这样的姑娘。
只是……
安寒沉默了一瞬,有些抱歉地伸出手,将早餐时就想做的事情做完。
——她伸手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发顶。
说出口的话却很残忍。
“最好不要。”
安寒收回手,强迫自己不去看面前的女孩瞬间失落的神情,转身离去。
——
上楼的时候,安寒在电梯口遇到了陈少季。
不知道刚刚同在停车场的陈少季有没有看到她和纪安然发生的一切。
没有外人的场合他们一向不打招呼,助理小卓按了电梯,彼此都装作没看见。
电梯抵达后,陈少季和安寒靠着电梯两侧站着,靠门口的地方跟着各自的助理。
他们全程没有说话,然后在电梯门打开后,迎上前来迎接的工作人员的目光。
因为他们的化妆室相邻,工作人员引着他们一同前进,在走到某个化妆室门口的时候,陈少季和安寒同时撞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这个人叫做常雪。
这个女经纪人曾经就职于陈少季的前前司、安寒的前司兴睿娱乐,兴睿被创星时代收购后,常雪入职了创星。
常雪先对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好久不见。
陈少季和安寒分别向她颔首,然后一行人擦身而过。
经过常雪的时候,安寒看到她身后拉着的艺人。
那个刚刚在《大唱作人》的比赛上摘夺桂冠、又在赛后采访内涵不知名唱跳转型演员的女艺人的俞安乔。
原来这位新晋流量宠儿被常雪签下。
自从安寒出现开始,俞安乔的视线就一直追随着她。
然而安寒并未停留视线,就这样离开了人群。
再往前走了几步,安寒与陈少季也各自分散离去,前往各自的化妆间。
……
再次见到陈少季的时候,安寒已经化完了妆换好了演出服去做后采。
陈少季坐在后采间的沙发上,旁边还坐着第三个节目的两个男歌手。
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陈少季说完将话筒递给她。
安寒伸手接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
昨晚曾覆盖住她的整只手。
安寒掩去心头乱七八糟的情绪,不动声色。
她扬起笑脸,开始自我介绍。
旁边有一束目光连她的自我介绍都从头到尾追随。
期间主持人问道:“最近有很多我们的观众面临开学,让我也怀念起我的少年时代,如果能回到过去,安寒,你想回到哪一年呢?”
如果能回到过去…
陈少季将视线投向安寒。
安寒拿着话筒,在思索后,笑了笑,回答道:“如果能回到过去,我想回到十五岁。”
十五岁…
她后面冠冕堂皇的解释陈少季再也听不到,因为在场大概只有他知道。
安寒的十五岁,是签给兴睿娱乐的那一年,也是…遇到陈少季的那一年。
后采结束的时候,主持人拿出自拍杆:“我们一起来拍张合照吧!”
在场的三个男艺人很绅士地朝着安寒的方向围了过来,安寒摆出笑脸和剪刀手,靠她最近的陈少季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帮她阻隔另外两个男人的靠近。
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只是从某些特定角度看上去,安寒像是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一样。
——
晚会照常结束。
因为安寒和陈少季的节目在前两个,所以他们回到休息室的时间差不多。
安寒的团队正在收拾东西,有人敲开了她休息室的门。
来人是当年安寒的翻红综艺《了不起的女孩》的制片人潘虹。
虽然安寒在这个节目上的历程并不算一帆风顺,但是制片人潘虹老师对她称得上知遇之恩。
已经是业内金牌制片人的女人笑了笑,邀请道:“一起去吃个晚饭吗?”
安寒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潘虹订了一家日料店,因为没开车,她直接跟安寒的保姆车一起出发。
“陈少季已经过去了。”潘大制片人边走边说:“纪安然和唐晓文应该等会表演结束也过来,不过刚刚去看纪安然的时候她怎么在哭?”
潘虹看了看安寒:“听起来和你也有点关系。”
安寒笑了笑,没有搭话。
潘虹本也只是随口说笑,很快便换了个话题。
半小时后,安寒和潘虹抵达了附近的日料店。
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日式的白色竹门,里面只有陈少季的助理在收拾东西。
潘虹问:“阿季呢?”
“他下去选酒了。”小助理将陈少季的外套放好,准备离开:“那我就先回去了,潘潘姐再见。”
潘虹点点头,看看一个人都没有的室内,转头对安寒说:“陪我出去抽根烟。”
走到长廊转角的天井处,潘虹点燃了一支烟,因为称得上旧友,潘虹并未矫情地问安寒介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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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安寒靠在天井的一根柱子旁,安静地陪着。
潘虹看着身边的姑娘,距离她们上一次见面应该已有三年。
“安寒,”年轻的女人指尖烟雾缭绕:“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你说的话,你好像都记住了。”
安寒有些怔愣地回想。
“我好像说过,”潘虹顿了一下:“你什么都好,就是在娱乐圈里打滚,你的心肠要硬一些,硬一些,就不会因为别人的情绪自苦。”
安寒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的情绪。
潘虹想起刚刚在纪安然的休息室看到的闹剧,有些揶揄道:“但是会不会太硬了一些?”
安寒闪了闪眼睛,回答道:“不交圈内朋友,是我的原则。”
安寒看起来对谁都好,看起来又对谁都不好。
这几年来,她唯一的目标就是红。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几乎每一天都在工作。
但是在工作中交友意味着社交、意味着消耗能量,她没有精力应对。
那种和快乐有关的情绪,安寒已经很久没有触碰。
与其接受纪安然的好意,然后任由她陷入这个所谓的友情漩涡,最终铩羽而归,认清她安寒就是个不值得做朋友的人。
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这样简单的关系。
潘虹看着面前的安寒,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她扫了扫额间天井屋檐落下的雨滴:“三年前你问我要怎样才能红,我说你想要红,首先要放弃的,就是唱歌。”
像业内大部分不修边幅的导演制片一样,潘虹有一头漂完之后许久没去染颜色修复发顶的白切黑脑袋。
她说话的时候那颗脑袋晃来晃去。
三年前她也是这样,不对,也许比现在这样还要糟糕,因为三年前的那次她是在兴睿的机房里偶遇了安寒,两个人在机房的天台,安寒也是这样,陪她抽了一根烟。
三年前的那次,潘虹甚至没洗头。
想到这些,安寒不自觉地笑了笑。
虽然残忍,但潘虹给予的毫无疑问是诚恳的、可行的建议。
一个不具备创作能力的年轻歌手,是不可能长久地红下去的。
至少不可能红过陈少季。
潘虹大概是以为她惹哭纪安然是因为最近那场关于“唱跳歌手转型演员”的闹剧,以为她安寒对于放弃唱歌这件事心有不甘。
其实不然。
安寒将头靠在硬硬的圆柱上,视线上至天井框出的圆圆天空,下至潘大制片人的黑白脑袋。
她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在笑谁。
时至今日。
她安寒放弃过的东西,何止唱歌。
十五岁的安寒签约了兴睿,为此她离开家,从此再没回过一次;
十九岁的安寒为了能够参加《了不起的女孩》,放弃了她练习生时期唯一的挚友;
二十一岁的安寒为了自己,生下了那个叫做星星的孩子,割舍了所有与陈少季有关的爱情;
然后二十二岁的安寒,放弃了星星,又为了星星放弃了唱歌。
现在站在夏日的星夜里,她回顾自己过去的人生。
居然可笑地发现,唱歌……是她扔掉的最不重要的东西。
在无数个人生的岔路口,走散过无数个叫做安寒的姑娘。
只留下现在这样一个她。
一个冰冷麻木的躯壳。
……
有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安寒微微侧首。
来人毫无疑问是陈少季。
他已经将表演的那套白色西装换下,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和无袖夹克,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俊。
安寒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看着朝自己越走越近的男人,安寒挪开了眼睛。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一直逃避的话……就会一直有用。
9. 第九章
因为陈少季的到来,潘虹抽完了手里的烟,三个人一起进了房间。
潘虹点菜的时候,侍者送来了陈少季刚刚下去选的酒。
安寒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清亮液体,端起来抿了一口。
不苦也不酸,有淡淡的梅子味,冰冰凉凉的,很好喝。
安寒酒量很差,基本上三杯倒,潘虹了解她,所以刚刚安寒抿那一口的时候,潘虹拧着眉看她的动作,看到她喜欢的神情心里大喊不妙。
潘大制片也端起了酒杯,仰头喝下,喝完之后无语地看向陈少季:“偷偷摸摸溜出去选酒就选这种儿童酒来糊弄我是吧?!”
陈少季手上翻着菜单,闻言挑了一下眉,意思你能奈我何?
潘虹翻了他一眼,将他手里的菜单抢回来给服务生,嘴里还嚷嚷着“不准点了狗崽子”之类的话。
安寒坐在座位上,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儿童酒吗,她不觉得。
还是有酒味的。
席间潘虹和他们聊了聊最近业内的动态,哪个平台要做新业务啦,哪家经纪公司换新人捧啦,哪对明星情侣分手啦,潘大制片每次说起这些都格外带劲。
安寒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潘虹时不时地带着笑意看着她,对于这群从她节目里走出来的孩子,她总是由衷地希望他们能发展得很好。
纪安然表演完赶到的时候,安寒已经喝完了三杯梅子酒。
穿得很可爱妆容也很可爱的纪安然一进屋就被潘虹招手过来坐下。
因为屋内是三足鼎立的局面,纪安然选择了坐在安寒和潘虹的中间。
虽然桌子很大,安寒还是象征性地向右边挪了挪。
谁知道纪安然刚坐下,转头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气鼓鼓地也跟着向右边挪了挪。
孩子气的动作惹得安寒失笑摇头。
感受到翻涌而来的酒气,安寒长舒了一口气,对潘虹示意道:“我出去透口气。”
……
穿过长廊,安寒再次回到了那个天井。
大概是因为上周来了台风的缘故,气温彻底地降了下来,晚间还时不时地有突如其来的阵雨。
比如此刻,天井的屋檐滴滴答答地落下雨滴,在地板上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
安寒找了一个不会被淋到的位置坐下。
她今天穿了一条无袖的白色针织长裙,下身搭了一条阔腿牛仔裤,没拆掉的舞台妆发是卷卷的侧编发,在她锁骨的地方扎了一只鲜花。
随着安寒的坐下,白色的裙摆垂在天井里栽种的绿植上。
晚风吹来,吹掉那三杯梅子酒的燥热。
她大概是有些醉了。
因为她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个清醒时不会想起的人。
陈少季。
与“安寒的爱情”这个限定词相关的人,有且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安寒总是奇怪,人怎么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就产生不自觉地欣喜、仰慕、想要靠近的情绪呢?
后来她更奇怪,曾经那样深刻的爱意,为什么会如岩浆般慢慢冷却,最终化为零星的灰烬,连同对过往的记忆,都深埋心底。
她不曾想念过他,更不曾想念过那时的自己。
绝不。
——
大概二十分钟后,陈少季寻了出来。
因为星夜中的白裙,和裸露在外的雪白皮肤,陈少季一眼就在天井的角落里看到了安寒。
他也在安寒的身边坐下。
身边的姑娘靠着柱子,似在发呆,并未因为陈少季的到来有多少关注。
“在想什么?”
陈少季顺着她的视线,只看到满庭绿植。
安寒闻言,神色终于有了波动,酒精的麻痹让她并不想说谎。
“在想你。”
她说。
陈少季有些惊诧于她的直接,转头看向她,与她同时投来的目光对视。
月光静静的落下,落在地球上某个角落对视的这对旧人身上。
月亮不说话,因为月亮不知情。
安寒轻声地笑了一下,却在陈少季的注视下,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翻涌而来。
人总是无法直视爱人的眼睛。
哪怕是曾经的爱人。
“陈少季…”终于,她眼中的情绪决堤,却没有流下眼泪:“你恨我吗?”
她终于将这句话问出口。
这句困住她无数个日夜、令她翻来覆去夜不能寐的梦魇。
“恨我改变你的人生…恨我令你背上一生逃不开的责任…”年轻的女孩在黑夜中诉说:“恨我…也许没那么爱你。”
陈少季静静地看着她,面对这样的问询,他想要做的居然不是回答,而是抚平安寒眉间的褶皱。
“为什么这么问?”
他将问题抛回。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好在安寒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就那样笑着看着陈少季的眼睛,像是要进到他的灵魂里去:“…因为我恨你。”
在陈少季不曾犹疑的目光里,她终于像是落败,移开了视线,将目光投射在这一刻的任何角落里除了陈少季的眼底。
她重复道:“因为我恨你,恨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恨你令我背上一生都逃不开的责任,恨你…没那么爱我。”
这世间有太多怨侣,安寒和陈少季够不上这样的形容,他们相交的时间线太过浅薄,可是对彼此人生留下的印迹却太过深刻。
彗星只是划过地球,那一瞬的流星被奉为神祗,哪怕它可能会在地球上的某个地方留下不可磨灭的陨石坑。
有那么一瞬间,安寒希望陈少季也恨自己。
因为只有爱过的人,才会痛恨背叛。
可是陈少季只是轻笑了一声,似乎也随着她一起回想起了过去。
然后带了点嘲讽地反问道:“是吗?”
两个反问句。
为什么这么问,和,是吗。
也许这就是答案。
不那么爱就是答案。
所以才能在纠缠了数年之后将爱恨斩断,所以面对她和星星的存在才能温柔以待,所以才会在此刻连恨意都没有爱意更谈不上。
安寒恨透了陈少季的这两个反问,因为他让她心底存在的恨意都显得那么可笑。
安寒重新看向了陈少季。
她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耿耿于怀的人只有她,凭什么在酒后失态的人只有她,凭什么…陷入爱情的一直只有她。
她伸出手,覆上陈少季的侧脸,身体前倾,将一个吻在陈少季的唇角落下。
如果,假设陈少季喜欢安寒。
……
陈少季的唇很凉也很软。
时间太久,安寒已经不记得和他接吻的感觉,只有真实的触碰让她的皮肤冒出了细细的小疙瘩。
安寒甚至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然后手臂被陈少季滚烫的手心覆住。
她没有闭眼,试图在陈少季的眼中看到令她满意的情绪。
恨意、震惊、或者难堪。
可是都没有。
陈少季的瞳孔是浅浅的棕色,眸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沉寂。
你看。
陈少季是那样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人,他对兴睿赶尽杀绝、对狗仔寸步不让、对谣言从不妥协。
可是……他却独独不恨安寒。
所以假设失败,陈少季不喜欢安寒。
……
安寒向右偏离半寸,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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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少季的唇。
安寒几乎笑出声,可是比起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先落下的是她的眼泪。
她终于落下泪来。
察觉到柔软的触感靠近又离开,陈少季的眸色变化。
陈少季的心口也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安寒你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什么将他和星星想丢就丢?凭什么在给他所谓的爱情之后又甩甩手抽身离去?
醉意让安寒并未发现男人在那一瞬间骤变的掠夺气息。
陈少季几乎是立刻找到了她离开的唇,与她的呼吸兵戎相见。
他很难不带着怒意开始这个吻。
安寒在他覆过来的一瞬间想要逃离,可是陈少季握住她手臂的手立刻移到了她的脑后紧紧地禁锢住她。
安寒啊安寒,你凭什么逃离?
已经做了爱情的叛徒,凭什么还想做逃兵?
陈少季的呼吸仿佛要将她灼伤,他强势地迫使她张开唇瓣获取紧滞的空气,然后找到她的唇吮吸着她的舌尖。
安寒想躲,可是脑后的手掌越来越紧,让她不得不与他贴得更近。
陈少季的另一只手抚上她的侧脸,滑到她耳后与脖颈相连的那块皮肤。
——他不会忘记那是安寒全身最敏感的地方。
安寒几乎是立刻被生理性的泪水席卷,她的身体马上失去抵抗的力气,软在了陈少季的掌心。
陈少季的吻从那一刻开始变得温和。
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角,将呼吸一点一点还给她。
安寒的大脑被醉意彻底掌控,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陈少季的外套。
陈少季的吻顺着她的唇角吻至她的侧脸、她的耳后,最终贴着她的耳边喘着气。
安寒终于能够呼吸,刚刚落下的眼泪也在眼角慢慢干涸,她的大脑空白一片,静待意识的回笼。
良久。
陈少季离开了她的呼吸之间,他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拂开。
他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不恨你。”
看着她还没完全清醒的意识,他重复道:“安寒,我不恨你。”
他笑了笑,说道:“恨这个字太累,也太沉重,我这辈子可以恨的人太多,但我不喜欢这种情绪。”
他静静地看着他怀中已经神色清明的姑娘,像是穿过了时光的缝隙。
“我们就这样…”他的眼中情绪复杂:“这样互相亏欠。”
“——也挺好的。”他说。
……
她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吻,他于是立刻回敬。
他们就这样互相亏欠。
他们就这样不准彼此离开。
像一道锁链,锁住过往时光里所有的爱恨纠葛、悲欢离合。
时间不会抚平伤口,时间只会记得爱有多深刻、恨有多难忘。
安寒伸手擦了擦已经不再有泪水的眼角,却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眼泪越流越多。
她不再擦了。
她将身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泄了气一般地坐着。
而陈少季没再去看她流泪的眼睛,而是从口袋中拿出一包湿巾。
——一个带孩子的男人口袋里掏出湿巾再正常不过了。
他打开包装,将安寒的手拉过来,一点一点地替她擦干净手上沾染的泪痕。
擦完手上的,他又打开一张新的,替安寒擦去眼角的泪珠和唇角溢出的水渍。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安寒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像照顾星星一样照顾自己。
陈少季就是这样,他一直这样。
吵得再厉害都会将她清理干净,让人根本分不清他是洁癖还是怜惜。
安寒在心里冷笑出声。
10. 第十章
陈少季替安寒擦去满身泪痕的神情专注而认真,让安寒不免觉得有些碍眼。
安寒躲开他的手,强撑着自己起身,过程中不自觉地踉跄了一下,被跟着起身的陈少季抓住了手臂。
这只手握过她的腰身、抚过她的脸颊、后来从她的手中接过了她的星星。
安寒沉默两秒,拍开了他的手。
对于她这个过河拆桥的行为,陈少季很快就有回应。
他的手掌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臂,并且比上一次更用力。
安寒瞪着他:“放手。”
陈少季嗤笑一声:“凭什么?”
安寒一哽:“就凭这是我的手臂。”
“哦。”陈少季露出一个平时媒体朋友们问出傻逼问题的时候他才会回敬的笑容:“那今天我的手就想搭在你的手臂上。”
安寒又被噎了一下,她看着面前的无赖男人,一口气郁结于心难以抒发。
就在安寒想要找找周围有什么趁手的兵器的时候,他却松开了她。
安寒被他抓得有点痛,警惕地抱着手臂看着他。
“安寒,”他的唇角微微弯起:“这三年来,你今天最可爱。”
他终于将那一日在星河娱乐的会议室内受到的挑衅以这个方式还击。
说完这句话,陈少季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留下庭中些许的落花和怔在原地的安寒。
——
安寒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浸润了她的脸颊。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抽了纸张将刚刚陈少季用湿巾擦拭过的地方又擦了一遍。
回到房间的时候,其他几个曾经一起参赛的选手们也都陆续到了。
安寒礼貌地和大家打招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浓重耀眼的舞台妆容下,大部分的大家还是和多年前一样,只是一个一个渐渐褪去了稚嫩。
安寒坐在座位上,听着大家的聊天,偶尔附和几句。
只是难免会想起自己的年少,和下午采访时被提起的那个问题——
如果能回到过去,你要回到哪一年?
当时面对主持人和摄像机,安寒几乎没有思考地回答出十五岁,理由是十五岁那年她签约了经纪公司正式踏上演艺之路。
那看起来是一条人生的岔路。
可是现在坐在这间装满了旧时回忆的房间里,看着桌子对角的陈少季,她想她能坦诚地回答。
安寒最想回到的不是十五岁。
而是二十一岁。
因为在十五岁之后的人生里,即使她从来不是那段故事里可以肆意闪耀的主角,即使她经历了长达五年的雪藏、不曾在《了不起的女孩》里出道、不曾在做艺人的道路上斩获任何星光。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对十五岁那年签下合约的选择后悔。
而她最想回到的是二十一岁。
因为那一年的安寒,有了一颗星星。
一颗降生的意义只是为了帮助兴睿扳倒陈少季的星星。
陈少季说得对。
他们互相亏欠。
神明总是胡来,将这世间因果错牵,令她愧疚、耻辱、又难舍爱恨。
可神明也给予了她爱恨的权利,让她有资格怨恨从一开始就因陈少季改变的人生。
所以如果可以,如果有任何一个神明可以听见,安寒想要许愿:
愿她的人生能够回到二十一岁,这一次,她绝不会向陈少季告白。
……
可是这世间没有神明,只有无数颗星星,一闪一闪地,见证这人间的分分合合。
——
最后这场宴会散场的时候,安寒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大家陆陆续续带上口罩离开餐厅,有没喝酒的人提议顺路将喝酒的捎回去。
陈少季晚上没喝酒,但是在场也没有人敢劳驾他,只能目送他去取车的背影。
纪安然是经纪人来接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她的经纪人特地下车来感谢安寒昨晚的收留,然后和潘大制片人寒暄两句。
安寒拿出手机准备叫车,然而纪安然扒着车门不愿意走,拉住了安寒的袖子。
安寒垂眸看着女孩诚挚的双眸和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纪安然咬着下唇,为自己中道崩阻的友情事业做着最后一次的努力:“…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安寒看着她,轻轻叹出一口气,伸手扬了扬手机,婉拒道:“我叫了车。”
纪安然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立刻被失落的情绪覆盖。
裙摆上的花朵也变得皱巴巴的,跟着主人一起变得丧气起来。
安寒终于还是有些不忍,轻声对她说道:“谢谢你,还有…晚安。”
安寒的话音刚落,她还没来得及去看纪安然的神情,一道闪亮的汽车灯光打在了她们身上。
路对面停着一辆纯色迈巴赫S。
车的主人没有半夜鸣笛的不良嗜好,所以只是安静地提醒。
好在安寒和纪安然都是汽车白痴,没有人认出那辆车的车型和车牌。
安寒急着逃离纪安然的注视,甚至忘了自己根本还没打车,再次晃了晃手机:“我车到了。”
说完她就转身朝路对面跑去。
纪安然有些遗憾地站在原地,最终在经纪人的催促下上车了。
……
跑过马路的安寒手比大脑先思考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她愣了一下,才回想起来自己刚刚根本还没来得及将打车订单发送。
安寒脑子晕乎乎地向驾驶座上看去。
汽车的主人正顶着那张卓越的侧颜回身看她,眼睛里满是无奈。
陈少季冷哼了一声:“坐前面来。”
身后纪安然的保姆车还未开动,安寒在原地僵持三秒,最终选择屈服,关上了后车门,飞快地从副驾驶上了车。
全程陈少季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弯弯的样子看起来不怀好意极了。
安寒转过脸,平静地和他对视:“要么你开车,要么我下车。”
安寒也只是嘴上硬了一些,这时候下车谁知道纪安然会不会在路对面对她守株待兔。
陈少季嗤笑了一声,将她的所有情绪一览无余,发动了车子:“你怎么招惹纪安然了?”
安寒将头靠得离陈少季远远的:“谁招惹她了?”
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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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底气。
陈少季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嘴上却不饶人:“昨天牵着她进屋,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他似乎对纪安然的遭遇颇为感同身受:“你就这样啊,对谁都这样。”
说完还很有底气地冷笑了一声。
越说越过分,听起来安寒好像真成了负心薄幸的渣女。
安寒没什么感情地瞥了他一眼,不去理会他突如其来的神经质,选择了沉默不语。
醉意带来无尽的困意,安寒干脆闭上了眼睛。
陈少记季见她不答话,自讨没趣地闭上了嘴。
身边的人淡漠地好像与这世界全无关系,情感的联结皆为她的累赘一般。
这种认知无端地让陈少季感到害怕。
所以他总是想要离安寒近一点、再近一点,爱也好恨也好,只要能将她锁住,什么感情都好。
……
陈少季将车开到安寒家楼下,转头看到安寒已经沉沉地睡去,她靠着车窗,很有节奏地呼吸着。
她肩膀上的细带滑落,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用来扎头发的火红玫瑰开在她的锁骨。
陈少季静静地看着她,在心里倒数十下。
十、九、八……
安寒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陈少季弯了弯唇角,心情大好。
他一脚油门,将车开回了自己家。
——
小星星今天被陈少季亲自开车送去上小小班,将爸爸妈妈陪自己一起亲手做的手工贺卡送给了老师,得到了老师很惊艳地夸奖。
放学后是姑姑来接的他,然后他一整天都在姑姑家玩。
先和姑姑家那只短腿的、叫吐司的柯基玩,再和那两只一大一小的哈士奇玩。
然后等陈西西姐姐和陈北北哥哥放学了之后和哥哥姐姐玩。
最后等周明凯姑父下班了再给姑父两个白眼。
他很熟门熟路地打卡姑姑家的所有活的生物,最后乖乖在姑姑家里把自己洗干净睡觉等爸爸来接自己回家。
只要陈少季能在凌晨一点前回家,小星星都是这个睡觉流程。
——在睡梦中被爸爸从姑姑家的床上搬到隔壁自己家的床上。
至于为什么是凌晨一点,因为他的姑姑陈皎皎的生物钟是这个点睡觉,晚于这个点谁也不能把小星星从姑姑的怀里拔出来。
今天也是如此,熟睡的小星星被从姑姑家的床上抱起,落入熟悉的、属于爸爸的怀抱里。
陈皎皎依然精神抖擞,看着弟弟工作了一天有些疲惫的眉眼,不知道为什么他露出了一种诡计得逞的偷感。
只是因为周明凯一直在玩着她的手,让她无暇细究,只能狐疑地放任弟弟将小星星抱走。
小星星就这样在十分钟后被放进了一个他朝思暮想的怀抱中。
如果这个时候他能从睡梦中挣脱,睁开眼看看身侧,就能惊奇地看到他的漂亮麻麻安静地睡在床的一边。
他滚呀滚,麻麻的气息好像有什么磁吸引力,让他一点一点地滚到了麻麻的怀里。
而他的爸爸,在这种时候都没忘了给他的麻麻卸妆,然后用一块热毛巾,一点一点给他的麻麻洗手擦脸。
11. 第十一章
安寒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先是坐上了一条大船,晃晃悠悠地漂来漂去,终于着陆之后有一只大蚊子,一直在她的周围飞来飞去,飞到她脸上的时候她赏了那蚊子一巴掌。
后来有一只滚烫的火炉被塞到了她的怀里,在她的怀里滚来滚去。
这一觉很沉,沉得几乎让人难辨虚实。
大概是几个小时前许下那个二十一岁的心愿的她太过虔诚,在梦里她居然真的回到了二十一岁。
回到了对陈少季告白的那一天。
——
彼时的安寒因为在《了不起的女孩》出道失败、正在经历被公司雪藏的第五年,前途一片灰暗的她又在此时得知了陈少季即将离开公司和兴睿娱乐解约的消息。
她终于决定破罐子破摔地向陈少季告白。
安寒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
她分不清是想将喜欢的心情告诉他的迫切更多一些,还是只是对他永远比她顺遂、比她具备随时出走的勇气感到嫉妒。
又或者是,单纯地、想要搅乱陈少季一向看起来游刃有余的心境。
所以当她出现在音乐教室,看着陈少季将自己的音响设备打包带走的时候,她说出了那句“我们能谈谈吗?”
陈少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但很快又露出与往日无异的淡淡笑意,似乎是在面对一个许久不见的旧友。
他开口道:“你也来跟我告别吗?”
他说完还有心情揶揄道:“不用了吧,凭我们的关系还是可以偷偷见面的。”
其实安寒很想问问他,凭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关系呢?
是从签约之后就每天一起训练的战友,还是在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
还是可以聊聊心事说说困难的朋友?
安寒垂下头,从陈少季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女孩雪白的耳尖涨得通红。
许久之后。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音乐教室里回响。
她说:“陈少季,我不能跟你偷偷见面,因为…我喜欢你。”
再抬眼的时候她似乎已经蓄满了全部的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要么和我在一起,要么就再也别见我。”
陈少季从小到大,收到的告白信万万千,但从没有哪个女孩如此铿锵有力地给出这么决绝的两个选项。
要么接受我,要么就再也不见。
陈少季真的在当下、在安寒灼热的注视下认真地思索起这两个选项。
最后他考虑的结论是:
前者好像没那么难接受,而后者好像没那么容易接受。
在安寒呼吸都紧张地停滞的时候,陈少季终于开口。
“也行。”
他说。
他看着安寒呆愣的神情,像是怕她听不懂一样,补充道:“我说…我不想和你再也不见。”
他在二分之一的选择里排除了更不想做的那个。
剩下的就是标准答案。
安寒在一段时间的反应过后,回过神来,丢下一句“再联系”之后就飞快地跑出了音乐教室。
留下陈少季有些好笑地站在原地。
其实这场告白没什么让安寒念念不忘或者后悔的,陈少季一没有拒绝她,二没有在他们的恋爱里消极怠工。
只是…
只是安寒后来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那天在她告白的音乐教室里,不止有她和陈少季;
第二件事,A或者B的选项里,诡计多端的陈少季选择的是非B,剩下的A其实不是唯一的标准答案,还有一个答案叫做or。
前者的后果彻底打乱了安寒和陈少季的人生,这场恋爱注定无疾而终,因为安寒被动成为了兴睿与陈少季解约之战中的悲催人质。
至于后者,当安寒的好友顾之桃笑嘻嘻地把这个关于or的笑话讲给安寒听的时候,转过身才发现好友眼中突如其来的泪意。
……
后来的安寒一直很想问问陈少季:
你从哪一刻开始确认你是喜欢我的呢?
你接受我爱意的时候不曾犹豫,在恋爱的时候将爱意写到尽兴,在得知我背离的时候更不曾放弃我。
他们将这称之为爱情。
他们说爱情是生死不弃、是情深意重。
那么总该有那么一个时刻,被冠以爱情的标注,而不是在故事的最后,只留下相互亏欠的结局。
——
安寒睁开眼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半。
比起朦胧的睡意,最先感到的是手臂的酸麻,她睁开眼,看到了怀中窝着的小星星。
星星已经醒来,但因为是第一次在麻麻怀中醒来,小朋友不哭也不闹,枕着麻麻的手臂乖乖地自己和自己玩。
玩玩自己的小手、玩玩自己的小脸、最后玩玩自己的小脑袋。
最后仰起头,对上麻麻迷蒙着眼沉思的目光。
虽然周二的晚上又被麻麻骗着自己睡觉了,但是周四的早上睁开眼居然看到了麻麻,小星星已经原谅了麻麻。
所以他往麻麻的怀里又钻了钻,表达自己的喜欢。
安寒看着怀中的小人,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陈少季家里的主卧。
换而言之,这是陈少季的床。
这张床的四周都被围栏挡起,房间内的陈设俨然是陈少季的风格。
不仅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安寒的错觉,她好像已经被陈少季的气息包围,呼吸间都是清爽的男士熏香的味道。
安寒猛地从床上坐起。
小星星和麻麻对视几秒后,以为安寒在和自己玩游戏,也学着麻麻的样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麻麻的下一个动作。
他可爱的动作和亮晶晶的眼睛让安寒忍不住地用大拇指蹭了蹭他的脸颊。
安寒环顾四周,终于确认了陈少季不在这片空间内,长舒一口气。
她低头看看,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身吊带长裙。
对于自己上了陈少季的车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安寒有些懊恼,但是对上小星星清澈懵懂的目光,又将这种情绪抛之脑后。
她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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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伸手刮了刮小朋友的脸蛋,柔声道:“早上好呀…宝宝。”
小星星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麻麻,一早上就看到麻麻心情好得像是泡在了蜜罐里,他甜蜜蜜地捂住了脸,露出一只圆溜溜的眼睛,羞羞地回应:“麻麻…麻麻好…”
一大一小坐在床上,静谧的空气里都充满了名为爱的温暖气息。
这样的氛围很快被打破,有人敲响了主卧的房门。
不用想都知道是陈少季。
星星和安寒一起看向门口,小朋友很有在自己主场的自觉,自作主张地邀请道:“爸爸进来!”
陈少季将房门打开,和安寒对视两秒,用手按开了房间的窗帘的开关。
猛烈的阳光一点一点地跟随着窗帘的分开缓慢露出。
安寒不自觉地眯眼适应了一下,这个间隙陈少季已经走到床边将四周的防护栏放下。
陈少季看着安寒屈腿坐在自己的床上,眼睛闪了闪。
因为星星必须要睡在有护栏的主卧里,所以昨晚他把主卧让给了星星和安寒,自己去睡了客房。
——他可没有失心疯到这个时候一家三口睡在一张床上。
不是不想,是他怕安寒睁开眼就把他拉黑。
陈少季坐在床边,捏了捏小星星阳光明媚的笑脸,心想他倒是睡得开心了。
安寒自从陈少季进屋后就收起了对着小星星的笑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少季。
陈少季将儿子捞到了腿上,面朝安寒坐着,然后很有底气地开口道:“看我干什么?我可是把你送到你家门口了,谁知道怎么叫你都不睁眼…”
看安寒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陈少季抓着星星的手拉了拉安寒的胳膊,倒反天罡;“也就是我心地善良,不忍心把你丢在你家门口冰冷的地上…”
安寒看着陈少季握着送来拉自己的、属于星星的小手,心口软软的,说不出什么不识好歹的话,只是看着乱七八糟的自己有些头疼:“我下午要去隔壁市录综艺…”
她已经确定了十月初进组,将近二十天的空档期里,肖一倩给她接了一个音乐类的封闭综艺,她今天下午就要出发,行李还一点都没收拾。
陈少季已经在客卧洗漱干净,轻笑一声,拍了拍小星星的屁股:“带妈妈去洗脸刷牙。”
他站起身,仅仅用了两秒就思考好了所有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说道:“我和星星送你回去收拾行李,现在、起床、跟星星去洗漱,然后出来吃早餐。”
小星星收到爸爸的命令,立刻手脚并用地顺着床沿爬下去,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小拖鞋。
而安寒还有些迷茫地坐在床上,没来得及反应。
她不清醒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大脑放空动作迟缓。
从陈少季站在床边的视角看过去,她侧坐在他的床上,身上的吊带长裙随着她早上和小星星互动的动作,有一侧的肩带顺着她光滑裸露的肌肤滑了下来。
极细极细的肩带在阳光的闪耀下像是要灼伤陈少季的眼睛。
于是陈少季伸手,将细带勾住,拉回到安寒的肩膀上,然后在安寒反应过来杀了他之前离开了房间。
12. 第十二章
陈少季出门后,安寒跟着星星去洗手间洗漱。
安寒按开洗手间的灯,小星星熟门熟路地爬上自己专用的小踏板。
安寒这才发现陈少季甚至昨晚就给她拿好了新的牙刷,放在新水杯里。
他们三个人的洗漱用品在洗手台上一字排开,亲亲热热地头靠头,显得关系很好的样子。
安寒和星星收拾好,走到客厅里,陈少季正站在桌子边摆着汤勺。
早餐是虾仁小馄饨,清亮亮的汤里飘着紫菜葱花和虾米,让吃了好几天非人食物的安寒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小馄饨甚至是陈少季自己包的,因为小星星看到早餐的时候指着碗里一颗颗煮得皮薄透明的诱人食物对安寒倾情推荐:“爸爸做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小手做出一抓一抓的手势,模仿陈少季包小馄饨的动作。
陈少季将小星星从地上拎起来,塞进他的儿童椅,然后把小围兜展开,绕着他的脖子绕了一圈,扣在他的后脖颈。
做完这一套动作,陈少季才坐下吃早餐。
陈少季很了解在座餐桌上另外两位的古怪口味,所以一早就拿好了醋瓶。
他看着安寒“咕嘟咕嘟”地倒了半碗醋,有些好笑地开口道:“给你儿子也倒点。”
安寒抬头看了看抱着小碗满怀期待的小星星,抬手也往他的碗里倒了点醋。
然后一大一小就动作一致地搅着碗里黑黑的馄饨汤,在陈少季敬谢不敏的眼神里吃完了早餐。
吃完早餐后,陈少季给小星星换了衣服,领着安寒出门。
小星星今天被陈少季换上了一身背带裤,头上带了一顶蓝色的帽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安寒的前面,开心地像是要去秋游一样。
隔壁那户人家也在这个时候打开了门,小星星立刻跑过去趴在矮矮的隔栏边想要看看出来的是谁。
陈皎皎昨天被周明凯折腾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周明凯还故意把一份文件丢在了家里,缠着陈皎皎送到律所去陪他吃午餐。
她气得想杀人,打开门就看到他们家的小星星像个鸽子一样扒着隔栏蹦跳着“咕咕咕咕”地和她打招呼。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姑娘。
对于她家弟弟招惹的这一摊子烂帐,陈皎皎眼不见为净,和安寒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陈皎皎走过去,隔着围栏捏了捏小侄子的脸,笑问道:“今天还去上学嘛?”
小星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求助地看着麻麻,可是安寒也不知道,有些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幸好这时陈少季将车开了出来,降下车窗替星星和安寒回答他的姐姐:“今天不去了,小小班又不要全勤。”
说完话,他看了一眼安寒,示意她上车,然后指挥小星星:“和姑姑再见。”
陈皎皎摆摆手,和可可爱爱的小侄子再了见,然后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恢复怒气冲冲地状态向周明凯的律所杀过去。
——
陈少季在经过了不到十二小时之后,再次将车停在了安寒家的门口。
这是小星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来安寒家,他新奇地在麻麻家看来看去。
安寒要收拾行李,他在脚边跑来跑去有些不太安全。
陈少季将儿子捞过来,很有办法地哄骗道:“妈妈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一起来帮妈妈收拾行李好不好?”
小星星很享受这种被麻麻需要的感觉,把小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一样。
安寒很配合地把客房打开,随便扒拉出一个箱子,丢给陈少季和星星:“那就麻烦我们星星了。”
小星星很受用地坐在客卧的地毯上,把本来就打包好的箱子打开,一个一个地拿出来为难他的爸爸。
“这个麻麻要带吗…这个呢…还有这个呢…那这个呢?”
陈少季很有耐心地胡言乱语来糊弄某个三岁半的小孩。
小星星在箱子里很认真地翻找着,然后拿出了一个老旧的相框。
“哎?”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发出疑问。
这是一张很老很老的照片,照片里有一对中年夫妻和两个小女孩。
两个小女孩看上去相差七八岁,大一点的那个有着和星星如出一辙的相似眉眼。
陈少季本只是随便看一眼,却一下子被那张照片吸引了目光。
不是因为照片中那个格外青涩的安寒,而是因为——
这张看起来十分温馨的全家福,只有安寒没有在笑。
……
其实陈少季知道,他并不算了解安寒。
即使他们自十五岁就相识、共同走过那段名为青春的岁月、甚至孕育过一个孩子。
但安寒十五岁之前的人生,陈少季一无所知。
对于这张照片里的故事、这张照片为什么会被藏在这里、以及这张照片里的安寒,陈少季一无所知。
自他们相识的第一天起,安寒就只是安寒,至于安寒为什么是安寒,陈少季一无所知。
所以眼下,当他看到这张陌生的照片,面对小星星好奇的眼神,他也只是将照片翻过来,然后重新藏到这个纸箱的最下面,重新藏回属于安寒的时光机里去。
他看起来神色自然地对星星说:“这个妈妈就不带了。”
——
常年的奔波让安寒养成了极快速地收拾行李的习惯,家里的阿姨会将她日常的洗漱护肤用品分装,安寒只需要根据出差的天数拿出对应袋数的分装袋,然后从衣柜里数出需要天数的衣服。
这次一共会录制五天,对应大概二到三期的综艺集数素材,以防万一,安寒准备了一周的日用品和服装,一共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
收拾完行李,距离经纪人肖一倩前来接她的时间还剩下大概一个半小时,安寒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舒适的白色长袖和卡其色短裤出来。
在最后剩下的一点点时间里,她终于能和她的小星星告别。
其实她从未和星星像模像样地说起过离别,两岁以前的星星记不住人和事,三岁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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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时间里安寒日益忙碌,所有的分别都在夜间的梦里,像前两次一样,小星星睁开眼就需要被动地接受安寒的消失。
陈少季似乎已经教会他告别的含义,所以此刻小小的他只是有些难过地将脸贴在安寒的怀中,努力地扬起笑脸。
陈少季坐在星星的旁边,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互动。
安寒有些爱怜地抚摸着小星星毛茸茸的脑袋,许诺道:“下周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小星星仰起头,拉着麻麻的手,扁扁嘴,但终究还是强忍着没有哭:“麻麻…麻麻要想宝宝。”
安寒还没来得及承诺,她的家门口就传来一阵动静,应该是肖一倩和司机已经抵达。
陈少季将已经快要绷不住的小朋友捞进了自己的怀中,捏了捏星星的脸:“妈妈会想我们的。”
然后他抬起头,询问安寒:“对吧?”
安寒已经无暇去顾及陈少季那个夹带私货的“我们”,只能看着他和星星的眼睛,点点头。
陈少季终于满意,拍了拍小星星的屁股:“去帮妈妈搬行李。”
小星星闻言重新燃起为妈妈战斗的热血,英勇地手脚并用下了沙发,去帮安寒将卧室里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出来。
陈少季随着小星星的动作一齐起身,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安寒:“应该就在这周,他们会将星星的事情爆出来,你在综艺里如果被问到注意控制点表情。”
陈少季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之前将照片卖给星河的狗仔们,在陈少季和星河娱乐的联合拉扯下,应该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发现自己已被陈少季玩弄,恼羞成怒地准备鱼死网破。
安寒静静地看着他,答道:“我知道了。”
……
当肖一倩打开安寒家的门,看到一个32寸的行李箱自己在地板上滑动的时候差点尖叫出声,然后就看到一个小小的、穿着背带裤的小孩从行李箱之后探出了脑袋。
肖一倩:“……”
陈少季从沙发处转过了脸,和AAA王牌经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对着行李箱旁的小人叫了一声:“星星,过来。”
原来这就是那颗星星。
肖一倩看了一下时间,提醒沙发上的人:“差不多要出发了,再晚一点路上就不好开了。”
陈少季将跑过来的星星一把接住,将他抱在怀中,和安寒正式告别:“星星,现在应该和妈妈说什么?”
一到这种时候小星星的鼻子就会不由自主地一酸,三岁半的小朋友两只食指在身前转啊转,最终用尽全部地坚强和勇气对麻麻说出:“麻麻再见…麻麻照顾好自己…”
安寒强迫自己表演得像个大人,咽下所有所有的不舍,轻声说道:“再见,星星。”
陈少季看向他们的目光沉静而柔和,像是揉杂了此刻窗外的阳光,意气昂扬,又柔软细腻。
安寒知道,随着年幼的星星记忆一点一点清晰,她必须开始承担离别的后果,而她也必须直面,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敌人。
13. 第十三章
抵达隔壁市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安寒入住了节目组安排的酒店套房。
虽然名为封闭式节目,但预定的进组时间和入住时间都是明天早上八点。
这档名为《一起歌唱吧》的音乐综艺,以各种各样的赛段分组模式和魔鬼赛制为看点,以诞生神级舞台为宗旨,一直颇具热度。
安寒入住酒店后,节目组的人要来做一段采访,安寒简单地吃了晚饭洗了把脸,就准备开始接受采访。
肖一倩在房间外和制片人团队寒暄,说些希望大家照顾好我们家安寒以后再合作的场面话。
安寒整理了一下头发,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编导姐姐自己已经准备好。
对着安寒的那台摄像机的rolling键亮起红点,镜头前的编导姐姐鼓励地点点头。
安寒扬起一个笑容:“大家好,我是安寒。”
看她还是有点局促,编导姐姐安抚道:“不用那么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我们刚从前一个选手那里过来,众所周知我们节目的阵容一向都是保密的,刚刚上一位选手说最想合作的人是你,安寒有猜到上一位选手是谁吗,或者想过会在我们节目遇到哪些选手吗?”
虽然说是保密,但是肖一倩在替安寒接下这个综艺的时候至少有确保过阵容里没有安寒的仇人。
安寒尝试说出几个圈内关系还算熟络的好友,但是都遭到了编导姐姐的遗憾摇头。
看着编导姐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安寒心知如果她不说出一个正确答案这个话题将会永远尬在这里。
安寒在心里叹口气,做出一副艰难思考的样子,然后状似试探道:“…纪安然?”
编导姐姐露出吃惊地神情:“你怎么会知道?”
安寒真是没招了,有些无奈地陈述道:“因为刚刚纪安然给我发了微信,什么都没说,只有一个猫猫露头的表情包。”
编导姐姐闻言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纪安然选手确实是在我们的首发名单里,但是——”
在安寒好奇的目光中,编导姐姐给了一个很长的转折和停顿:“不对哦,我们还没有采访到她,所以上一个受采访人并不是纪安然。”
安寒愣了一下,很显然是没想到上一个说出想和自己合作的人竟然不是刚刚发来神秘表情包的纪安然。
编导姐姐闪了闪眼睛,神秘道:“那么正确答案,就等明天第一个比赛日再揭晓吧!因为猜错了,所以等观众们看到先导片的时候,安寒要接受我们的惩罚!”
怎么还有惩罚的?
不会阵容里真有什么她的仇人吧?
安寒有些头痛。
但是面对着摄像机,她只是露出一个被打败的神情,点了点头。
编导姐姐掏出了一张印着节目logo的卡片递给她,安寒打开,看到卡片里写着“惩罚卡”几个大字。
【请在节目播出后发送以下内容的微博:对不起,请和这样的的我组队吧!】
下方一行小字:
【并艾特被你辜负的选手哦~】
安寒:“……”
原来辜负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编导姐姐一副很骄傲的样子:“这可是事关我们第一赛段的分组呢!”
安寒用手摩挲着卡片上的黑色印刷字,突然提问道:“那如果被我提名最想合作的选手没有猜出我,他/她也要接受同样的惩罚吗?”
编导姐姐像是早就猜到了安寒的想法:“不一定,惩罚机制随意触发,一旦造成被邀请的三角关系或多角关系,可能会造成很可怕的后果!所以安寒选手,请慎重选择你最想合作的对象!”
真见鬼,根本没有选项可以选择,毕竟从头到尾她只猜中了一个纪安然。
安寒好想把门外的AAA王牌经纪人肖一倩叫进来看看她选的什么难缠的好节目。
但是其实只要不是让她发微博艾特陈少季,她艾特谁也没什么所谓。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镜头,安寒只能赌一把,赌她要艾特的那个人不是她的仇人,赌纪安然能猜出自己。
安寒垂下眉眼沉思两秒后抬头,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纪安然…我最想合作的人是…纪安然。”
——
以防万一真的会开盲盒开到坏心肝的陈少季,安寒在摄制组离开后从床头柜上拿到了手机,点进和陈少季的聊天框。
【你应该没有丧心病狂到偷偷来参加这个节目给我一个惊吓吧?】
来自安寒。
陈少季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回了一个问号。
看来不是。
安寒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极光头像的男人很快发来一句嘲笑。
【遇到仇人了?】
然后他自顾自地补充道:
【我不接封闭综艺的,这个家里不能有两个人同时在闭关。】
安寒有些无言,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似乎是在过河拆桥地思考怎么结束和陈少季的这段聊天。
然后陈少季却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他拨来了一个视频通话。
安寒此时此刻已经洗干净躺下,带着星星影像的通话拨过来的时候她手忙脚乱,但最终还是顺利接听。
陈少季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皱着眉头慌里慌张的神情。
他一只手抱着星星,一只手举着手机,一边唇角勾起,还有闲心揶揄道:“慌什么?你房里藏人了?”
安寒闻言翻了个白眼。
陈少季还自顾自地演起来:“那怎么办,那我和星星都会很伤心的。”
安寒不再理会他,而是将视线紧紧聚焦在他怀中的小人身上。
小星星在离开安寒家之后,被陈少季带去练了两个小时平衡车,然后晚上回到家又去跟隔壁的陈西西陈北北疯玩了一阵,眼下已经困得头直点,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强撑着眼皮在爸爸的手机里找麻麻。
陈少季将手机里的安寒架在洗手台旁,拍了拍怀中的小星星,将他转过来,抱着他刷牙。
星星半眯着眼睛任由爸爸摆弄,然后哼哼唧唧地窝进陈少季怀中。
陈少季料理完星星,对着手机里的安寒笑了笑:“你别出声,我带你去陪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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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睡觉。”
安寒经历了一天的长途出行,被星星传染得也打了个哈欠,她点点头,一只手垫在脸下,一只手拿着手机看着视频的画面。
五分钟后,陈少季抱着星星来到了床上,哦,就是昨天晚上安寒睡的那张。
陈少季将卧室的灯光调暗,然后轻轻地拍着星星的后背。
安寒的酒店隔音很好,陈少季家也很安静,他拍着星星后背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得让人安心。
陈少季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手背上时有蓬勃的青筋,他曾用这双手拥抱过她、触碰过她、靠近过她。
星星小小的身体在他的手掌轻轻地震动中,慢慢地适应了节奏,然后一点一点地彻底进入了梦乡。
安寒也一样。
今天是第一天进组,本该是她最认床最难睡着的日子,却在陈少季的节奏中,在星星的呼吸声中,困意骤然上涌。
安寒一点一点丧失了身体的主导权,她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滑落,意识也一点点被剥离,眼皮越来越重。
等陈少季确认星星已经彻底进入深度睡眠之后,再拿到手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安寒近在咫尺的侧脸。
她在酒店睡觉的时候会在床头留一盏浅浅的阅读灯,那束灯光落在她干净的侧颜上显得格外柔和。
陈少季的指尖不自觉地在手机屏幕上摩挲,像是触碰到她的皮肤。
记忆中安寒的皮肤很软,早年的的时候还有点婴儿肥,明明是十分明艳大气的长相,脸颊那块却格外有肉感。
——每次稍微放纵地多吃点她就会不小心地咬到两颊的肉,然后捂着脸很滑稽地对着陈少季。
人总是会想起自己的年少,想起有少年时爱人相伴的时光,记忆中的她好像会永远明亮。
陈少季没有选择挂断电话,而是将房间的灯关掉,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在星星小小的呼噜声和安寒穿过屏幕的浅浅呼吸声中,他们三个人好像拥有了共同的心跳。
晚安。
——
第二天一早,安寒在六点钟的时候准时睁开眼,然后开门迎接节目的化妆师和自己的惩罚任务。
化妆师正在将粉底液分区上在安寒几乎没有毛孔的脸蛋上,然后就看到拆开惩罚卡答案的安寒顿在原地。
她面上有些错愕,但是很快掩盖,最后面色平静地将卡片合上。
看到化妆师询问的眼神,安寒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拿起桌上漆黑的液体喝了两口。
安寒很难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因为自从俞安乔进这个圈子的第一天起,她就猜到自己会有直面她的那一天。
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俞安乔,《大唱作人》的冠军、节目邀约接到手软的新晋流量宠儿。
这些头衔都不足以形容她近来的风头无两。
只是对于安寒来说,正确的头衔应该是——
俞安乔,曾经和她冠以相同的姓氏、与她一起相伴走过童年、安寒离开家时年仅八岁的、她的…妹妹。
——
14. 第十四章
上午八点,综艺《一起歌唱吧》准时开机。
安寒正式抵达了录制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很大的餐桌,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早餐。
难怪节目组一大早地连饭也不准他们吃。
安寒环顾四周,看着并不熟悉的各位选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侧中间座位上对她露出开心猫猫眼的纪安然。
安寒并没有任何犹豫地坐在了纪安然的身边。
纪安然显然还记得在安寒家吃过的红豆吐司,指了指她们面前的餐盘,示意安寒你吃呀你吃呀。
这种场合下跨越半个桌子去夹自己爱吃的食物显然是疯了,所以大家都很聪明地围绕着自己喜欢的食物入座。
安寒真的夹了两片红豆吐司,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了往嘴里送。
她不能不吃早餐,要是肖一倩看到她没吃早饭会把她唠叨死的。
纪安然也夹了两块,学着安寒的样子扯开一小块,但是她没有直接往嘴巴里送,而是习惯性地将里面的红豆扣掉。
没过一会,选手们陆续到齐,安寒抬起头,不出意外地在自己的对面看到了俞安乔。
如果这个时候有弹幕飘过,安寒想,弹幕应该会先吐槽:这么爱吃红豆吐司的人居然有三个。
……
俞安乔今天没再梳她的脏辫,而是看起来很乖地扎了个双马尾,用丝带绑起来垂在耳边,看来她的经纪人常雪有在很努力地想要洗刷一下她在大众心中桀骜不驯的形象。
俞安乔坐下后,看着坐在对面的安寒,也开始撕她的红豆吐司。
因为她的加入,红豆吐司的餐盘前出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场景:
三个精致漂亮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撕着手里的吐司,其中有两个人会偷偷地将红豆吐司里的红豆扣掉,然后在安寒抬起头的时候,那两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乖乖地将扣掉的红豆挨个吃掉。
——
节目组将所有的选手集结,只是为了进行第一次赛段分组。
而安寒,需要和其他的很多选手一起接受惩罚。
节目组拿来了安寒的手机,安寒有些头疼地拿湿巾擦干净手,然后在桌子对面和身边两个人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发布了她的微博。
【@安寒:请和这样的我组队吧!@俞安乔】
安寒发布之后不到一秒,陆陆续续就有很多粉丝评论。
但是节目组再次收走了安寒的手机,安寒并没有看清网友们的评论。
大概二十分钟后,编导姐姐宣布今天的任务。
“请在24小时内,两两一组,选择你的室友、搭档、和对手。”
“第一赛段规则,分组任务中触发多角关系的选手,双向选择优先于单向选择。”
编导姐姐生怕选手们听不懂,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安寒。
“以安寒选手为例,在选择最想合作的对象的时候,安寒选手和纪安然选手完成了互选,属于双向选择。”
编导姐姐停顿了一下,看向坐在安寒对面倏地抬起头的俞安乔,继续道:“而俞安乔选手单方面选择了安寒选手,属于单向选择。”
编导姐姐说这些话的时候,纪安然一边嚼着吐司,一边附和地点头。
而对面的俞安乔只是盯着安寒,像是要将她盯出花来。
安寒:“……”
拿我举例干什么?
身后有选手因为达成单向选择而懊悔,然后愤愤不平地反问道:“那还发微博干什么?”
编导姐姐闻言狡黠地笑笑:“达成单向选择的选手——”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里,编导姐姐揭晓最后一条规则:“有资格优先决定谁做你的对手。”
节目组恶魔一样地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回荡。
“如果做不成队友的话,要不要试试看做对手呢?”
编导姐姐显然没有忘记刚刚自己用来举例的几个人,她笑眯眯地看向俞安乔:“你的决定呢?俞安乔选手?”
安寒不由自主地顺着节目组的目光向桌子对面看去。
对面的姑娘已经全无半点往日幼稚可爱的痕迹,她对着安寒露出一个很冷很冷的笑容。
“我要。”
她说。
我要选择她,成为我的对手。
我的…姐姐。
——
一个小时后,在大部分选手还在选择队友、室友、对手三项中的一项的时候,安寒已经莫名其妙地确定了全部,和纪安然入住了节目组准备的某一个房间里。
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房间里的摄像机关闭着,选手们也关掉了麦。
走进房间,安寒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被节目组送到了房间的小客厅里,除了她和纪安然的四个行李箱,沙发上还有纪安然自带的巨型兔子玩偶。
纪安然抱着自己的兔子玩偶走到卧室的两张床前,转身看着安寒:“你先挑。”
安寒从刚刚俞安乔的那个笑容里回过神来,反应了一下,笑了笑:“我都行,你挑吧。”
纪安然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将自己的兔子玩偶放在了靠窗边的床上。
然后这个外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女孩走到了安寒的面前,顿住。
安寒坐在沙发上抬起头:“怎么了?”
“那个人,”纪安然指了指门外:“她是坏人吗?”
她没有问安寒是不是认识俞安乔这种循序渐进的客套话,只是直接地询问她这个人的好坏。
安寒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纪安然收回手,坦然地答道:“因为我的经纪人让我离她远点。”
安寒几乎是立刻想起前几天俞安乔口出狂言说出的那句“绝不和某些唱跳歌手转型演员的女明星合作”,当时网络上将她和纪安然都归纳其中。
在今天俞安乔选择自己作为最想合作的对象之后,网友是会将矛头直指没被选择的纪安然、还是将俞安乔的行为归结为对自己的挑衅和讽刺,安寒不得而知。
安寒的眼里闪过歉意:“……对不起。”
纪安然有些奇怪地歪了歪头:“为什么要道歉,又不是你说的。”
过了一会,她补充道:“而且她又没说我。”
安寒:“……”
忘了这是个天然呆。
安寒无声地笑了一声,点点头:“对,她又没说你。”
然后她才回答纪安然的问题:“她不是个坏人…”
安寒顿了一下:“我向你保证。”
——
网络上并没有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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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所想的一样,对于安寒那条微博展开很大型的舆论风暴。
因为那天所有的热搜都被一个人截胡了。
中午十二点,在安寒发出那条艾特俞安乔的微博大概两小时后,一个名叫摄影兵兵的狗仔上线了。
@摄影兵兵:曝知名歌手陈少季已隐婚生子。
配图是陈少季抱着星星的照片,照片中没有星星的正脸,但是即使是再模糊的侧脸,也能清楚地看出那确实是陈少季。
陈少季和其所属的经纪公司并未立刻做出回应。
于是在那一整天里,陈少季自出道以来各种各样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轮着上了一遍热搜。
#陈少季隐婚生子#
#陈少季理想型#
#陈少季兴睿娱乐#
……
在大众对他的私生活展现出最大的好奇和探知欲的24小时里,陈少季并未作出任何表态。
身处话题中心的男人正坐在姐姐家的沙发上,看着他那个短腿的姐姐和今天逃课的小星星一起拼乐高。
陈皎皎看着小星星格外地担忧:“怎么感觉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一团了?”
陈少季在一片战火中灵感大爆发,抱着电脑记录下一段脑海中闪过的节奏,眼睛都没抬:“就算天塌下来应该也和你关系不大……”
陈皎皎翻了个白眼,对于弟弟对自己身高的挑衅自动屏蔽,她跑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向屋外张望:“你说会不会有狗仔冲进我们小区爆你的料?”
陈少季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反问道:“你是说会有狗仔不知死活地冲到上海滩最凶残的律师周明凯先生、你的丈夫、我的姐夫家门口,冒着被告到破产坐牢的风险就为了爆我的边角料吗?”
“那应该不会了,”陈少季惋惜地摇摇头:“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周明凯有多恶劣?”
说得也是。
作为星河娱乐的御用律师,周明凯在娱乐圈的战绩可谓百战百胜例无虚发,被他告到破产的八卦营销号能绕黄浦江一圈。
想起自己老公的恶形恶状,陈皎皎略微地有些安心了,她从沙发上爬下来,看向弟弟:“那你明天会回应吗?怎么回应?会不会和安寒发什么童年照互许众生?需要我和菀菀声援你们吗?”
陈少季有些无奈于自家姐姐的杞人忧天:“都不需要——”
他叹口气:“要是你实在闲着没事做的话,晚上我想吃松鼠桂鱼。”
松鼠桂鱼这道菜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陈家的饭桌上。
陈皎皎白了他一眼,坐回到沙发前的软垫上,看着因为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安静地拼着乐高的小星星。
陈皎皎看着小侄子可爱的小脸蛋,想起了曾经在弟弟的陪伴下生下的陈西西小朋友,当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和周明凯的过去。
有一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但她从未问出口。
但是眼下,在三年后风雨来临的此刻,她终于开口。
“阿季,”她认真地看向弟弟:“三年前,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呢?”
“……”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陈少季终于从电脑屏幕中抬起了头。
他笑了笑,开口的时候竟然有些委屈。
“姐姐,是她不要我。”
15. 第十五章
姐姐,是她不要我。
陈皎皎很难想象,自己弟弟那张一向胜券在握算无遗策的脸庞上会露出此刻这般苦恼又困惑的神情。
午后的灿烂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在他的身上,他沐浴着温暖的光晕,却皱着眉。
陈少季重复道:“姐姐,她不要我,和她的璀璨星途相比,我没有那么重要。”
他说得平静而坦荡,似乎在日复一日的时光里,他已经对此坚信不疑。
陈皎皎没有说话,她想起了与那个叫做安寒的姑娘为多不多的几次碰面。
那女孩似乎总是沉着冷静、波澜不惊,她像停滞的海、沉睡的浪,她将所有的情感收起,好似她本就如此。
“她根本没有给我选择…”
陈少季用手摩挲着衣角,看着软垫上专心致志玩着乐高的小星星,艰难地说道:“她表现得好像完全不爱我。”
对于那时的陈少季来说,在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所有的心情的时候,安寒已经抉择好了一切。
她放弃了星星、也不要陈少季。
陈少季花了至少半年的时间每一天每一天地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应该为她的事业让步,她那么那么地努力,才走到这漫漫星途的第一步,她不能停下,她凭什么停下?
可他也需要用很多很多地力气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他们并肩的那一天,等到她愿意转身的那一天。
陈皎皎看着自己的弟弟露出宛如困兽般的神情,她有些心疼,可是大抵男人和女人的大脑总是不同的,她想起自己生下陈西西小朋友时的心情。
“阿季…”她轻声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她不爱你?”
陈皎皎说话的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逼我生下一个我不爱的人的孩子。”
……
剩下的话陈皎皎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在这个午后,比她的弟弟更早地猜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你说你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来接受她不爱你的事实。
可这绝不会比她孤身一人生下星星需要的爱和勇气还多。
海不是生来就停滞,浪也不是生来就沉睡。
她定有无边爱意,在你不知道的时刻潮起又潮落。
而当你洞察这份曾经的爱意,发现已然错过的时候,你又当如何?
——
安寒在那天下午的录制结束后,终于能够拿回自己的手机。
打开微博,热搜词条几乎清一色地与某个人有关。
安寒下意识地手抖了一下,然后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想起已经关闭的摄像机,退出了社交软件。
她打开了微信,看到了很多人发来的消息。
下面的消息数不胜数,置顶的三个聊天框却都是暗淡的。
——肖一倩今天陪她进组,五分钟刚刚离开;好友顾之桃此时不知道身处地球上的哪个角落,根本不会有闲工夫关注微博热搜。
至于陈少季……
安寒打开了那个极光头像的聊天框。
她翻来覆去地斟酌,最终打下几个字:“星星没事吧?”
陈少季那头回得很快。
【有事。】
安寒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想到如果真有事的话陈少季不会是这个反应。
她沉默了一下,回了一个问号。
陈少季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星星在撩拨陈皎皎家的那只哈士奇,然后被突然站起来的大狗吓了一跳,摔了一个屁股蹲。
看起来确实有事。
但是安寒更想翻个白眼问一句陈少季你有事吗?
手机那头的陈少季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他噼里啪啦打来几个字。
【我会保护好他,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这像是一句承诺,极大程度地安抚了安寒,她垂着眼睛,关上了手机。
……
第二天一早九点。
在经历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的舆论哗然之后,一档名为《与爸爸的一天》的综艺节目悄然官宣。
十分钟后,陈少季上线转发。
二十分钟后,陈少季的经纪公司上线转发。
三十分钟后,节目官宣微博转发量达到一百万次。
本档节目的大制片人潘虹女士看着未播先爆的数据,已经能想象到播出当天会有多少人涌进平台吃陈少季的瓜,对于陈少季选择将这个泼天的富贵和流量投入自己的节目的行为,潘虹表示:小伙子非常仗义!
——
与此同时。
封闭音综里的安寒胆战心惊地过了三天,终于等到节目第一赛段的比赛日。
期间纪安然并未对安寒提及陈少季的风波,安寒无暇去猜测她是不知道还是贴心地没有刺探自己的隐私,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安寒更加努力地准备着和纪安然的合作舞台。
这是安寒在《了不起的女孩》之后再次和纪安然合作,对手又是曾经共同陷入舆论风波的俞安乔,编导们给了她们很多镜头,营造出这场血雨腥风。
安寒在排练的几天里并没有见过俞安乔,直到在集合前往表演场地的时候才在楼下看到了她。
俞安乔和她的队友站在一起,对安寒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意,安寒只看了一眼,就无视地别过眼睛。
留下纪安然睁着看起来很纯良的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和俞安乔对视。
俞安乔已经发现她的姐姐完全不把自己的挑衅当回事,而姐姐的队友更是弱智得莫名其妙,让她每个拳头都好像打在棉花上。
……
安寒上场前将手机交给前来接自己的经纪人肖一倩。
刚刚她已经收到了来自陈少季的消息,他确切地告知了她,两天后小星星将正式进组《与爸爸的一天》,安寒也提出了自己今天结束录制就会去看星星的需求。
还没来得及等到陈少季的回复,耳麦里的导播就通知安寒和纪安然准备上场。
安寒的表演曲目叫《黑白》。
随着舞台灯光的渐渐亮起,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在听到选曲的时候,很多观众已经先入为主地猜测执黑者一定是看起来更为御姐的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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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舞台上的人亮出截然不同的嗓音,观众们才看清台上的两个人,是拥有极致空灵嗓音的纯白天使安寒,以及一身黑裙看起来诡异得合适的暗黑萝莉纪安然。
出乎意料得般配。
现场观众高昂的声浪差点将这里掀翻。
这一期节目播出后,这对黑白颠倒的搭配替安寒和纪安然斩获了前所未有的cp热潮,一度杀进cp超话榜榜首。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此刻看着舞台上大放光彩的安寒,俞安乔拿着话筒的手捏得发紫。
她的眼眶又热又涨。
但是很快又将眼睛里的热意憋回。
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姑娘,看着从舞台上谢幕走下的安寒,看着她一路小跑地转场跑向她的经纪人,俞安乔在导播的惊呼声中,摘下了耳麦,转身离开。
……
《一起歌唱吧》的第一个比赛夜,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事故。
正在后台等候上场的选手俞安乔突然离场,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安寒本来已经在回化妆室的路上,看到了编导们脚步匆匆地跑来跑去,从她们零星的话语中拼凑出了这个插曲的全貌。
安寒的经纪人肖一倩和纪安然看着她突然停下的脚步:“怎么了?”
安寒将身上的设备一股脑地摘下,一齐塞进肖一倩的手中:“我过去一下。”
然后在肖一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跑远。
其实安寒并不知道俞安乔会躲在哪里,毕竟安寒离开家已经将近十年,十年间她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凭借着冥冥中的感应,安寒还是找到了俞安乔,而且是第一个找到了俞安乔。
身后的会场里主持人正在用诙谐的话语安抚现场观众,将这场事故转化为中场休息。
俞安乔靠在通往地下车库的消防通道里,看着推开门向自己走来的安寒。
安寒看着这个不知道何时突然长大的妹妹,轻轻舒出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强硬:“你休息好的话……要不要现在回去?”
她一如既往地做着这个好脾气的知心姐姐,就如同幼时她在自己生命里扮演的角色一样。
俞安乔垂下眼睛:“我不要回去,我要退赛。”
她抬起头的时候,那双和安寒极为相似的眼眸里闪着倔强的光:“我要退赛!我不比了!我让你也比不成!”
虽然是个综艺新人,但是俞安乔知道,如果自己退赛,作为对手的安寒和纪安然的镜头和播出效果也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会一剪没。
这是她在此刻能想到的最好的让自己舒服点的办法。
然而她的姐姐,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通往嘈杂录制现场通道的门关上。
安寒确认身后的门已经关紧,才将视线重新投射在俞安乔身上。
“俞安乔…”时隔十年,她叫出这个名字甚至有些生疏,但是下面的话却十分顺口:“我忍你很久了,是不是非得我今天揍你一顿你才能老实?”
“……”
终于对味了。
她还以为谁把她姐夺舍了呢。
16. 第十六章
关于安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一千个人大概会有一千个回答。
粉丝朋友们表示,安寒是个温柔善良的知心姐姐;
安寒后援会会长纪安然表示,安寒是个仗义又直接的御姐;
隔壁死对头经纪公司的陈少季表示,安寒是个表面淡漠实则内心火热只对他一个人臭脸的两面派;
但是如果让俞安乔回答,那么安寒是个脾气很臭对她很凶的姐姐。
虽然十年不见,但是一开口还是能让她乖乖臣服的那种人。
自从安寒出道以来,俞安乔努力地从各种渠道了解关于安寒的过往,从她们口中了解那个和自己认知中完全不一样的姐姐,然后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安寒不是这样的。
而在此刻,在安寒露出与往日无异的神情和语气之后,俞安乔心情大好。
她乖乖地从地上站起来,她今天的造型是一头的小卷毛加一撮狼尾,看起来很酷也很拽,但因为被安寒训斥完大气也不出地像顶着一头炸了毛的海带。
在满楼的节目编导到处寻人的时候,安寒领着俞安乔从消防通道里走出来,然后把她随便交给一个人。
俞安乔撇着嘴巴站着,听着安寒和编导道歉,编导又对安寒道谢,无聊地用鞋子去磨蹭地板。
安寒将俞安乔交给了满头大汗的编导,看着编导对着耳麦告知人已找到,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她看着满脸都写着桀骜不驯的妹妹,有些头疼,但终于还是叫住她:“俞安乔。”
前面的姑娘回头,十八岁的少女根本还没来得及学会掩藏情绪,眼里藏着亮晶晶的东西。
安寒顿了一下,开口道:“加油。”
“哦,”那女孩看似不屑一顾地回答着,但是明显上扬地声音让她头上的海带显得更炸了:“我会赢你的!”
安寒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少女时每次面对妹妹的趾高气昂才会无奈说出的话语,她轻声道:“…你最好是。”
——
化妆室里的电视屏幕上直播着演播室内的现场表演,安寒在化妆间里等到俞安乔的节目表演完之后才离开。
最终安寒和纪安然的合作曲目《黑白》以116票之差战胜了俞安乔。
安寒看着屏幕里那个屏住呼吸最后又松开的年轻女孩,看着她再次露出苦恼的神情。
但安寒只是静静得看着,任谁都没有看出端倪,最终跟随经纪人离开。
安寒跟着肖一倩来到地下车库,AAA王牌经纪人已经将安寒的行李装车,她要将安寒送去今晚住的地方,然后将安寒的行李带回上海。
陈少季在这座城市有一套平层,和姐姐陈皎皎商量之后决定将这套房子作为出发片段的拍摄地点,刚好安寒的这个综艺也只休息两天,再次进组前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想到这里,AAA王牌经纪人肖一倩的气都有些不顺,因为陈少季和星星两天后也在这座城市进组,为了避开狗仔,心机深沉的男人直接将见面地点定在了这里,等着她家的摇钱树自投罗网。
真该死啊,肖一倩以前只听说过圈内男艺人的女朋友拿捏着孩子上位的,也是给她遇上性转版的了。
是以安寒下车的时候,肖一倩难得正经地提醒道:“最近风口浪尖,别惹出事来。”
安寒垂着眼睛,卸妆之后垂下的长长睫毛遮住了她漂亮的眼睛。
但在她拉开车门之前,肖一倩还是听到了安寒的低低地一声“嗯”。
……
安寒推开门的时候,星星还没有吃晚饭,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让小朋友有点反胃,陈少季试图喂了几次他都说不饿。
陈少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他正在思考要不要煮点粥,就听到门口的一阵敲门声。
人真的很奇怪,居然会在听到期待的人的敲门声的时候,都会产生无比雀跃的心情,令他唇角压不住地上扬。
陈少季抱着星星,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把手上的时候还极具明星素养地整理着过于欣喜的表情。
随着一阵风被带起,棕色的虚影划过眼前,门被打开——
安寒如他所想地站在门口,也抬眼朝他看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头发是经典地黑长直,看起来格外素雅,也格外好看。
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样。
陈少季一只手抱着星星,一只手握着门把手,竟然有些看呆。
安寒先回过神来,她挪开视线,伸手去抱星星,星星也很配合地从陈少季怀中挣扎着,陈少季这才侧身让安寒进屋。
陈少季最终还是决定煮粥,安寒的到来让父子俩的心情都变好,刚刚明显感觉到饿了。
泡好的米放进砂锅,大米煮得开花之后放皮蛋和调过味的肉丝,半小时后,三碗皮蛋瘦肉粥上桌。
刚煮好的粥很烫,陈少季在厨房又拌了个凉菜,安寒将小星星的碗拿过来,用他的小勺子将他小碗里的粥翻来覆去地舀来舀去。
这是一个能让粥快速变凉的方法,之前的安寒并不会,但陈少季经常这么做。
这些带孩子的小技巧,是只有真正陪星星长大的人才拥有的魔法。
星星窝在安寒的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安寒的错觉,感觉他比往日还要乖巧。
吃完饭的星星被陈少季带去洗澡,安寒在卧室里整理自己的行李。
陈少季一如既往地将主卧让给她和星星,星星每天睡觉都要抱着的阿贝贝已经被陈少季放在了床上。
星星成长过程中后来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是陈少季添置的,除了这个从星星出生开始就抱着不离手的阿贝贝。
它来自安寒。
安寒走过去,将那团已经被星星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被单捞过来,摩挲着柔软的布料,她的心口变得温热热的。
星星,她的星星。
在这块布料里长大的星星。
——
洗完澡的星星窝在安寒怀里睡觉,陈少季离开了房间,一个人来到露台之上。
初秋的晚风吹来,吹得人思绪凌乱,整个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无端得让人沉醉。
陈少季莫名得想点一只烟。
可惜他从来不沾这些。
……
就在刚刚,一整晚都十分乖巧的星星坐在浴室的水缸里,抱着他的小鸭子玩具,突然看向陈少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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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孩子似乎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出。
“爸爸……麻麻叫什么名字?”
在昨天的时候,节目组特地飞来上海和星星见了一面,他们聊天的内容陈少季并不知道。
所以他并不清楚小小的星星被问到这个问题时的局促和难过。
虽然最后播出的片段陈少季和团队一定会严格审核,但都无法抹去小星星在被问到那个问题时的心境。
陈少季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将这样的星星和他们暴露在大众视野中的决定是否正确。
但此刻他扪心自问,依然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解决方式。
陈少季不是乌托邦里长大的孩子,安寒也不是,所以星星,也不能是。
陈少季刚刚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揉了揉星星的脑袋,看着儿童沐浴露在他的小脑袋瓜上产生很多很多的泡沐,然后轻声答道。
“这个问题,星星要自己去问妈妈。”
他说。
他将这个问题抛给安寒,让她自己决定,决定是否要在星星的人生中参与更多。
他在逼她更进一步。
陈少季从不否认。
……
小小的星星在安寒怀中安然睡去,安寒将卧室灯光调整到合适的亮度,然后轻轻带上门去找陈少季。
最终安寒在露台上找到了陈少季。
他靠着露台的护栏,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或者,是在等她。
安寒怕吵醒星星,将身后露台的落地窗关上。
陈少季在看到她关上这道唯一通往屋内的途径的时候,突然挑眉嗤笑了一下,那不怀好意的神情令安寒警铃大作。
但安寒还是掩住心绪,对陈少季问道:“星星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来星星还是没有对她问出口。
关于妈妈的名字,他不敢问出口。
呵,连那么那么小的星星都在渴求着她的爱,都在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对她的言语。
陈少季的手指摩挲着晚风中冰凉的栏杆触感,压抑许久的暴戾因子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激发。
大概是他看向安寒的眼神太过灼热,安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手回到了刚刚离开地落地窗把手上。
可是有一个人的动作比她敏捷——
陈少季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旁,手覆在她的手上,将安寒锁在自己怀中。
他此刻面无表情,那张脱去稚气的脸棱角分明,令安寒联想到八卦娱乐营销号口中的那个杀伐果断眼里不揉沙子的恶鬼。
他这些年藏得太好,在星星面前他一直温和耐心,所以才会让安寒掉以轻心。
安寒声音急促,似乎是在震慑他:“陈少季!”
她叫他的名字,像是警告,又像是逼退他。
可是陈少季的吻还是落下。
他将安寒紧紧地锁在怀中,一只手仅仅握住安寒的手,另一只手将侧身的安寒的脸掰正,方便他的进犯。
真可笑,她竟然觉得叫他的名字可以逼退他。
他凭什么退?
就是他的。
17. 第十七章
陈少季整个人都是烫的,他捏住安寒下巴的那只手似要灼伤她。
安寒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挣扎的话会被他扭断头骨,即使此刻他在她唇上的辗转吮吻很是温柔。
他起先只是蜻蜓点水地触碰和停留,然后逐渐加深这个吻,迫使安寒张口呼吸。
他将安寒整个人压在身后的落地窗门前,原本按住她手的动作转为反扣到她的腰间,把她牢牢锁住。
安寒根本无法逃离或反击,她用没被钳制的那只手抵在陈少季的胸口表示抗拒,却被陈少季视为挑衅。
原本在攻占她唇舌的陈少季“呵”地冷笑一声,听得安寒头皮发麻。
陈少季顺着安寒的视线来到她抵住他心口的手,低下头——
含住了她的指尖。
他狼一样的眼睛不曾离开安寒一瞬,却又带着挑逗和挑衅的舔舐着安寒的指尖,又没安好心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似乎在说:让我瞧瞧你有多厉害。
你的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让我情不自禁地好奇、渴求,甚至去寻找往日可能存在的痕迹。
……
安寒几乎站立不住。
她终于败下阵来,软在陈少季的掌中。
陈少季低低地笑起来,似乎是在嘲笑安寒投降得太快,然后很快,他吐出安寒的手指,结束了这个带了几分颜色的动作。
他回到了安寒的唇上,毫不留情地撬开安寒的牙关,吮着她的舌尖。
安寒不得已地仰起头,任由陈少季吮去她口中所有的汁液。
他们都刚刚洗过澡,用的是同一款木香沐浴露和薄荷牙膏,呼吸间都是同样的清爽气息,熟悉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进一步、更进一步。
陈少季伸手,箍住安寒的腰,将已经软得不行的安寒抱起,托住她的下肢,将她的一只腿架在自己的身侧。
这个动作十分危险,安寒试图躲过他的吻:“陈少季…唔!”
陈少季竟然咬她!
安寒陡然地张口得到的是陈少季更加得寸进尺地进攻,男人捏着她下巴的手来到了她的耳垂,他滚烫的指尖揉捏着她耳后的软肉,吻得更加深入。
他咬得不重,又立刻用湿热的舌找到伤口,带来一阵酥麻。
安寒的呼吸完全被陈少季蚕食,口中属于另一个人的舌在放肆交缠,从牙龈到上颚的每一寸空间都彻底沦陷。
安寒已经来不及吞咽溢出的晶莹液体,被陈少季尽数吞下。
太过分了…
完全不留一丝余地地进犯。
一场彻彻底底地侵占。
——
时间已成摆设,这个勾心夺魄的深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陈少季终于放开安寒。
安寒紧紧靠着冰凉的玻璃窗门,像是松了口气般地喘着气。
陈少季比她好一点,他还是保持着双手禁锢她的姿势,一只手握住她的腰。
呼吸仍然在交缠。
安寒的唇角有暧昧的水迹,她想要伸手擦掉,可是抬起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陈少季的脸近在眼前,那张倾倒万千迷妹的帅气脸庞就在安寒触手可及的咫尺之间。
安寒毫不犹豫地抬手,一记并不算用力地耳光落在陈少季的俊脸上——
可惜安寒使不上力,也打歪了,陈少季的头微微偏开,靠下巴的地方很快有一条不算清晰的指印。
陈少季丝毫没有怒意,反而凑近安寒,不那么正经地问道:“我凭什么挨打?”
他怎么好意思问出口?
安寒再次伸出手,这次却被陈少季捉住,他振振有词道:“上次你亲我一下我还你一下,凭什么这次我先亲的我就要挨打?”
陈少季的语气轻佻,说出口的话也不讲理。
安寒听得眼睛都睁圆了,像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露出真实情绪的瞬间总是很可爱,陈少季垂首,轻轻亲吻她的眼睛。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安寒真的有点后悔,为前几天酒后亲吻陈少季的行为。
因为他亲密的举动已经让她无法分辨是否暧昧的信号。
而打破三年来一潭死水的相处模式的偏偏是几天前由她发起的那个吻。
安寒别开脸,伸手胡乱地在身后摸着,终于摸到了门把手。
她用力地按下,转过身拉开,一口气拉出一个很大的缺口,然后闪进屋内。
安寒逃得很快,但是陈少季追得也很快,她将他关在露台上的计划彻底落空。
重力让她落在落地窗门旁的沙发上。
安寒有些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她双手支撑着身体坐起,警惕着陈少季的靠近:“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少季欺身而上,手抚上她的侧脸,轻轻拨开因为刚刚的吻糊在她脸上的发丝。
男人修长的指节顺着安寒脸侧的皮肤滑动,像是屠夫在丈量待宰的羔羊。
他收起了那副温柔小意的做派,眼中晦暗不明。
“安寒,我们谈谈。”
他说。
——
要谈什么呢?
他们之间又能谈什么呢?
安寒不知道。
陈少季离开了沙发,去厨房倒了两杯水。
因为有星星在的缘故,家里的低矮处都没有放置水杯。
陈少季把那两杯水端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安寒。
十分钟前进行过亲密接触的两个人,确实很需要补充水分。
安寒抱着透明的玻璃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陈少季则是仰头将最后一口水饮下,从安寒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
安寒盘腿坐在沙发最角落,忍不住先开口:“你要谈什么?”
陈少季将空水杯捏在手中,眼神极具侵略性,让安寒的手臂上都冒出细细密密的小颗粒。
他淡笑一声:“随便谈什么,谈过去、谈未来,谈谈我们之间,谈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狗屁不通的样子。”
其实陈少季也不知道他们要谈什么该谈什么,只是觉得行到此处,他们之间需要一个正式的谈话。
他好像已经走到岔路,需要看清安寒的心,他才敢往前走。
他们终于又说起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们都很清醒。
……
前几日姐姐陈皎皎的那句“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逼我生下我不爱的人的孩子”困扰陈少季良久。
他迫切地、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想要确认安寒的心意。
他想要知道,那一刻的安寒,究竟对他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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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爱意。
而现在,陈少季终于能问出口。
“安寒,我想知道,关于星星……”
他顿了一下,似是很紧张:“关于生下他的决定……到底有几分,是因为你爱我。”
“……”
安寒沉默了很久,因为她从未想过陈少季会在三年后的今天,对于他们的未来过去,想要确认的只有她浅薄的虚情假意里混杂了几分的爱意。
她摩挲着手中透明的玻璃水杯,看着其中摇晃的纯净液体,里面倒映的头顶的昏暗灯光和她的眼睛。
纯净的水从不说谎,像她的眼睛。
所以她也不说谎。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轻声吐出她的答案:“……0。”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陈少季,看着这个她年少时的爱人,清楚地咬字:“陈少季,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爱你。”
她似乎被他的提问蠢笑:“你怎么…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在我因为你被雪藏、因为你意外怀孕、因为你成为兴睿的筹码之后……你凭什么会觉得我还爱你?”
陈少季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诉说。
他深色的瞳孔如夜色一样静谧,让安寒看不出情绪。
安寒感觉到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出,但又被她强行压回。
她不想在讨论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在陈少季的面前落泪,这样会显得她很介意又很委屈。
因为她其实也没什么好责怪陈少季的,这些对她而言很坏很坏的事情并不是陈少季干的。
雪藏她的人不是他。
他明明做了措施还是有了星星。
在得知兴睿的计划之后他也第一时间将她寻回。
他对星星很好很好。
所以安寒没什么可以责怪他的。
只是有时候、大部分时候,恨自己被他改变的人生罢了。
喜欢陈少季这件事,给安寒的人生几乎带来了灭顶之灾。
此时此刻,安寒看着曾经的爱人的眼睛,总结道:“所以那时候…我不爱你。”
安寒没再去看陈少季的神色,她低下了头,掩去鼻尖泛起的酸意。
她没有说谎。
没有。
谁能证明她在说谎。
……
沙发的那头,陈少季很久都没有说话。
在安寒以为他会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或者恼羞成怒地离开的时候。
安寒看到他平静地将水杯放下,听到他说。
“你在说谎。”
安寒的后脊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她想要否认,眼前却有一片阴影袭来。
——陈少季再次欺身而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攫住她的双眸。
下一秒。
他的吻落在她最敏感的耳后,激起安寒的战栗。
感受到身下人的反应,陈少季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看着怀中的安寒,冷笑出声。
他问道:“不爱我的话…你抖什么?”
他的吻落在每一个他熟知的□□,他永远知道怎样让安寒动情。
安寒被生理性地泪水填满眼睛的时候,她透过迷蒙的水雾,看到陈少季面无表情冷着的脸。
她知道了。
他今天探寻的那份爱,不只是从前,还有以后。
18. 第十八章
秋夜的晚风吹进屋内,拂过窗边深色的窗帘,吹到沙发上交叠的两个人身上。
陈少季一只手轻轻刮着安寒脖子上的细腻皮肤,一边沿着她的耳后吮吻着。
他理智尚在,还是很有分寸,知道不能在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
安寒难忍地仰起头,逼自己咽下近在齿的呻吟。
陈少季轻咬着她最敏感的那块皮肤,留下红红的一片,然后又反复吮吸,在耳畔流连。
安寒的手中本还握着水杯,杯中还留着一点她没喝完的水。
随着陈少季的动作,安寒紧靠在沙发上的动作需要找到新的支点,在一片混乱中,她打翻了水杯,紧紧抓住了陈少季的睡衣衣角。
陈少季感受到身下人的眼泪,终于放过了她耳后的那块皮肤,欣赏了一下自己留下的吻痕,用手轻轻刮了一下,看着那块迅速充血鲜红一片的痕迹,神色未变。
他低下头,看到安寒打翻的水杯和她身前被打湿的睡衣轻轻笑了。
安寒轻喘着气,有些不好的预感。
陈少季伸手,指尖划过她轻薄睡衣上的那块布料。
“湿了。”
他突然开口。
他脸上的笑意不显,令安寒无法分辨他是在陈述水杯打翻的事实,还是在一语双关地挑逗她。
安寒有些慌张地伸手,双手捧住陈少季的脸,将他的头从看她下身的视线掰回到她眼前。
她胡乱地吻上去,想要让陈少季忘记下面丧心病狂地进攻。
毕竟陈少季在床事上的孟浪她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安寒双手环住陈少季的脖颈,主动地将唇舌喂给他,她一边毫无章法地交换着他的气息,一边警惕着他是否有更进一步地动作。
陈少季没有闭眼,他的眼睛闪烁着,似乎要在安寒的动作里分辨出她的情绪和爱意。
她率先打破了三年里那道不可进犯的结界,用一个酒醉的吻来试探爱恨,才会引来今夜陈少季的进攻。
她自知理亏。
……
许久之后,陈少季翻身从她身上离开。
他仰面躺在她旁边的沙发上,轻轻地喘着气。
安寒瘫软在沙发的靠背上,呆滞的目光终于回神,她抬手,用睡衣的衣袖随便抹了把脸,然后拿起旁边的靠枕——
狠狠地捂在陈少季的脸上。
——
第二天早上,这个家里最早醒来的人是星星。
小小的星星睁开眼,熟练地翻个身,看到了闭着眼的妈妈。
星星的妈妈有着长长的睫毛,有着浓密的眉毛,有着雪白的皮肤。
只是……别的小朋友的妈妈都有名字,他的妈妈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陈少季八点半的生物钟在客卧醒来,洗漱好后来到隔壁的主卧门口。
他靠在主卧的门上,没听到安寒的声音,但是听到了星星的踢腿的声音。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对着听到声音敏锐歪头看向自己的小星星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将星星抱去客卧刷牙洗脸。
洗干净的星星躺在客卧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玩着一只小小的汽车模型。
陈少季给他找了一件印着卡通五角星的长袖T恤,将他从床上抱坐起来。
小星星乖乖地任由爸爸摆弄,却突然地对陈少季冒出一句。
“星星没有问麻麻。”
陈少季将衣服给他换上,然后看着这颗焕然一新的星星,捏了捏他的脸。
爸爸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问什么没有问呢?”
小星星不再回答。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在陈少季刚刚铺好的被子里,小小的身体像个毛毛虫一样向前蛄蛹着。
逃避问题的样子像谁不言而喻。
陈少季有些好笑地在他的小屁股上来了一下,然后略过这个话题:“下来。”
……
昨天的晚餐是皮蛋瘦肉粥,早餐陈少季准备做肉酱拌面。
安寒睡得还挺沉,陈少季先把肉酱熬上,然后揪了块手擀面的面团丢给星星玩。
小星星洗干净了手,一边听着早间儿童故事,一边把那块面团拉呀拉,拉成很长很粗的一条。
今天的早间故事是母鸡孵小鸡的故事。
小星星很沉浸地听完了小小的鸡被妈妈从蛋里孵出来的过程。
陈少季炒完肉酱,给星星榨了一杯橙汁,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星星仰着头,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他。
小星星问:“小鸡都是从鸡蛋里出来的吗?”
陈少季“嗯”了一声,然后把橙汁放在桌上,然后把另一杯放在星星对面的位子前。
那杯是给安寒的。
小星星很乖地张开嘴巴,张着捏面团脏兮兮的小手,“咕嘟咕嘟”地被陈少季喂了半杯橙汁。
咽下果汁的他又问:“那我也是麻麻从蛋里孵出来的吗?”
陈少季闻言顿了一下,轻抬眼皮:“你又不是小鸡。”
好吧。
小鸡可以被妈妈孵出来。
星星不可以。
小星星捏了捏软软的面团,对爸爸提出要求。
“星星要孵小鸡。”
小小的、聪明的、已经初有逻辑能力的小朋友们强调道。
“请给宝宝一颗鸡蛋,宝宝要孵出小鸡。”
“……”
安寒昨晚睡得很好很好。
陈少季准备的主卧里,被子是刚晒过的,满满的阳光的味道,怀中软软的星星呼吸平稳,很是让人安心。
当然,睡前来自陈少季的超强攻击功不可没。
这一觉让安寒数日比赛的压力和工作的疲惫一扫而光。
她睁开眼的时候神清气爽,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要九点半。
身边的星星已经不见,安寒起身,拉开窗帘,然后去洗漱。
走进客厅的时候,小星星已经捏完了面团,他洗干净了手,看到麻麻的时候“蹬蹬蹬”地跑来。
“早安,麻麻。”
安寒的一声“早安”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她的星星从怀中捧出一颗鸡蛋。
“麻麻,你看,我在孵小鸡。”
“……”
安寒噎了一下,看着那颗鸡蛋的眼神宛如看着一颗炸弹。
小星星又抱着鸡蛋跑开,一路上跟这个新家里的电视机、电冰箱、电烤箱都打了招呼。
挨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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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家里的成员:“星星在孵小鸡。”
安寒快步走进厨房。
陈少季已经听到安寒的声音,所以正在起锅煮面条。
安寒推开厨房的门,声音很是紧张,显然已经顾不上昨晚的尴尬:“星星在孵小鸡!”
她语气夸张,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陈少季淡定地揭开锅,看着锅里的水热腾腾地滚起很大很大的气泡。
他将旁边的手擀面抓散放进锅中,才回过身回答安寒:“反正又孵不出来真的小鸡。”
他又不是母鸡,鸡蛋也不是能孵出小鸡的鸡蛋,当然不可能孵出真的小鸡。
安寒又不是傻子,但这根本不是母鸡和小鸡的问题啊,是那颗鸡蛋啊鸡蛋!
那是一颗脆弱的、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鸡蛋啊鸡蛋!
陈少季看着她苦恼的神情,眼里带着笑意,摊了摊手:“他非要我也没办法,那你去哄哄他好了,毕竟他好像比较听你的话。”
安寒瞪了他一眼,雷厉风行地走出厨房,满屋子寻找着带球跑的星星。
陈少季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扬起,根本藏不住眼里的笑意。
锅中的热水再次滚起,陈少季转身将火关掉,将煮好的手擀面从锅中捞出。
锅中匀称纤长的面条中混了一根跟粉号子一样粗的,那是小星星自己拉的,陈少季将它夹到了星星的碗中。
油亮咸香的肉酱舀进碗中,陈少季拌好了三碗面,将它们端到客厅里。
安寒已经将小星星抱在了怀中,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和星星一起看着他手中那颗可恶的鸡蛋。
安寒已经没撤了,她甚至试着开口问道:“要不…妈妈帮你孵小鸡好不好?”
小星星闻言,皱着眉仰起头,很严肃地说道:“不可以!麻麻的宝宝是星星!”
他捧着鸡蛋,撅着嘴巴:“麻麻…麻麻不可以有别的宝宝。”
说完这句话,他将鸡蛋紧紧地抱在怀中,看得安寒心都在跟着颤。
真怕这颗炸弹…哦不是,是这颗鸡蛋随时随地就爆炸了。
安寒苦恼的神情和星星抱着鸡蛋的宝贝样子让陈少季笑得肩膀直耸。
男人将筷子插进面碗里,然后叫着安寒:“吃早饭,把他放下。”
安寒听到他还在笑,气不打一出来,真想把星星怀里的鸡蛋抢过来砸到陈少季的身上去。
陈少季站在桌子边,歪着头,朝安寒勾了勾手。
“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安寒一头雾水又十分好奇地将星星放在了吃饭的儿童椅上,走向陈少季的时候还十分担忧地看着星星怀中的那颗鸡蛋。
星星坐在儿童椅上晃着他的两只小腿,他将鸡蛋放在儿童椅的小桌板上,挪动着他的屁股,丝毫不顾他麻麻又跟着七上八下的心脏。
他好奇地看着麻麻走向爸爸,然后看到他的爸爸附在她麻麻的耳边说了什么。
后来呢?
哦,后来他的麻麻很凶很凶地瞪了他的爸爸一眼。
那么陈少季到底对安寒说了什么呢?
哦。
眼带笑意的男人贴在安寒的耳边说了一句:
“我把鸡蛋煮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