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我夫君》
1. 第 1 章
庆和十一年,初秋。
天光微亮,天穹下斑驳的城墙巍然耸立,在沉闷的声响,漆黑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惊动城门口等待入城的百姓与商队。
不远的几棵矮树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
“叶姑娘,醒醒,城门开了。”
叶昔归倚靠在树根下,脸埋在腿上的包袱上浅眠,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肩膀被拍了拍,身躯下意识蜷缩起来更加用力紧搂住怀里的包袱。
耳畔的声音愈发清晰,方才惊觉醒来,露出一张姣白清丽的脸来。
灰蒙蒙的天色下,敞开的城门远远能窥得里面彻夜的繁华灯火未灭。
城门开了!
残存的睡意此刻彻底清醒,叶昔归抱着包袱猛地起身,双腿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变得麻木差点踉跄向前跌倒,幸亏身旁的林大娘眼疾手快拉住她。
“叶姑娘,莫要着急。”
这位林大娘就是刚刚叫醒她的人。
叶昔归赶忙低声道谢,伸手锤了捶发麻的双腿,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从南浔乡到京城,她独自走来花费一月有余,其中的辛苦不易就连半路偶遇的林大娘都说她傻。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脚下草叶上的露珠未干,空气中尚带一丝凉意。
守了一夜的百姓陆陆续续往城门涌进,昨夜赶到城门早已下钥不得进,因此只能在城外凑合着过夜,连续多日的赶路即便到达京城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林大娘收拾好行囊挑起箩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是要送给京城小儿子家的新鲜蔬果,她儿子在京城内做着小生意,半个月前托人带口信让她来京城照顾待产的儿媳。
在来京城的路上林大娘见叶昔归一个小姑娘从那么远的地方走来,心生怜惜,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
京畿之地,叶昔归从未来过,对于林大娘路上相助,她更是感激不尽。
如今到了京城,剩下的路就要依靠她自己。
叶昔归跟着前方的人流徐徐进城,穿过巍峨的城门,入眼可见宽阔大道两旁商铺林立,繁华景象远胜其他地方。
叶昔归不自觉抱紧包袱,一双茶色琉璃眸子闪过一丝恍惚,又很快被垂下的羽睫遮挡。
指尖攥着有些褪色的包袱一角,像是鼓足了勇气,深吸一口气,神色间多了一抹坚定。
她走这么远的路,风尘仆仆,好不容易来到京城。
为的是找到一个人。
——退婚。
多年前,叶徐两家是相邻而居,她与徐千霈是自幼一起长大,后来徐家做起小生意离开南浔乡,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徐千霈,父亲在世的时候她还能听到关于徐家的消息,直到父亲去世,大伯见她孤苦伶仃,便把她接去自家。
直到五年前,她收到徐千霈寄来的信,信中提起他们的婚约。
信上说他准备赴京赶考,无论是否高中,必会前往南浔乡娶她。
她对徐千霈的印象还存留于少时模样,最开始心底并无多大的感触,这场婚约不过是口头双亲的口头约定,又有这么多年没有见到,现在的徐千霈是什么样子,她一概不知。
徐千霈可以完全当做不知道这回事,也不必寄来这封信。
也因为这封信,在南浔乡等待的日子里,她曾隐隐期待过。
三年前,有游商路过南浔乡带来京城的消息,听闻那年新科状元的名字正是徐千霈,然而也是那一年徐千霈再无任何书信。
她也曾怀疑这个名字是否只是同名,并非是徐千霈。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
乡里和她岁数相仿的女孩都已定亲或嫁人,而她身有婚约左右乡邻都知晓,无人愿意上门提亲。
因此伯父伯母都为她着急不已,就连家里还要小她一岁的堂妹去年都已经定下亲事。
多年来她一直寄住在大伯家里,给他们添了许多麻烦,她必须要为自己尽早做好打算。
没有了她与徐千霈的婚事束缚,等回到南浔乡她想嫁谁就嫁谁。
**
天子脚下,繁华鼎盛。
叶昔归站在其中一条街道的阴暗角落,阳光落在她的鞋尖前,她又往后面退了退。
空气中漂浮的各种香味全部化成钩子诱她频频咽着口水,但她身上的盘缠所剩不多。
能从南浔乡走来,是靠着她多年来采茶的积攒,一路上的开销都用去大半,如今到了京城,她更没有银钱在这里久待。
今日就必须找到徐千霈,退了这婚,她就可以回家到南浔乡。
父亲留下的房屋还没有倒塌,她自己动手修缮几日应该就可以住了。
叶昔归独自思忖良久,直到肚子传来声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包袱里拿出冷掉干硬的馒头,就着远处飘来的香味慢吞吞咬上一口。
没有水只能干巴巴咽下去,叶昔归早已习惯。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要是今日找不到徐千裴离开京城,以她身上那点银钱根本不够住客栈,很大可能今晚就要睡大街上。
来京城一路上夜不敢深眠,肉眼可见比出发前瘦了一圈。
幸好路上遇到大部分都是好心人,得以幸运到达京城。
等叶昔归咽下馒头,日头升起很高。
大街上车水马龙,沿街的叫卖声比南浔乡的集市还要热闹。
叶昔归观察寻觅好一会,选中街边一位看起来面善的卖菜阿婆,卖菜的动作麻利,说话中气十足。
就算没有问出来,也算是开了一个头。
她一靠近,卖菜的阿婆就先声开口,堆满褶皱的脸浮现笑容热情招呼她。
“姑娘,来看看今早摘的新鲜菜。”
叶昔归来到阿婆身旁,礼貌询问:“阿婆我不买菜,就是来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这个时辰菜都卖的差不多,当阿婆听到叶昔归不是来买菜脸上没有不悦,抬眼见叶昔归神色拘谨,又瞧见她的身上衣料素净简单,衣摆边缘被水洗泛白却还算干净,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包袱一眼就明白过来。
又是一个外乡人。
外乡人来京城寻亲并不少见,毕竟人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要往京城内挤入。
“你要找哪家的人?”
叶昔归赶紧道:“三年前有一人是新科状元,名为徐千霈,我想打听他的府宅在何处?”
“我记得几年前是有这一回事……”
阿婆隐约记得有这回事,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一时没想起来,旁边听到她们对话宰鱼的大娘插话:“你说的是不是徐大人?今早他府上的管家还来我这里买过鱼呢,这位徐大人可真是年轻有为,三年前一举高中,早就听说如今颇得皇上赏识,你要找的就是这位徐大人?”
叶昔归未见到徐千霈,也不知道这个叫做徐千霈的人是不是他。
令她意外的是原以为打听徐千霈会十分困难,想不到竟如此简单。
“你这么一说我提醒我记起来是有这回事,老婆子我这个记性是越来越不好。”阿婆转头询问她,“姑娘你是徐大人家的亲戚来投奔他的?”
叶昔归摇摇头,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我家里人在徐,徐大人府上做事,我托他帮我找了一个活做,这几年外面时不时发生旱灾水涝,我就想来京城碰碰运气。”
叶昔归这话半真半假,她是来找徐千霈退婚的,心知若是来拿婚约说事反而没有好处。
她可不想被徐千霈认为她是来逼婚的。
阿婆没有怀疑叶昔归的话有假,这几年她住在京城见到不少从外面偷偷逃进来灾民,她听人说外面的灾民更多,但不出几日就被朝廷派人带走不见踪影。
“那姑娘你来得正是时候,用不了多久徐府就有喜事发生。”
卖鱼的大娘显然知道多,瞧着叶昔归眼里的疑惑,忙放下手里的刀具走到阿婆摊位旁放低声音。
“我可是听别人说的,说是皇城里那位要把公主嫁给徐大人呢!这徐大人恐怕不久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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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驸马爷了!”
叶昔归怔在原地,庆幸自己没有说出来。
一时间思绪纷飞,心头难免涌动说不清的情绪。
问清楚方位后,叶昔归道谢离开。
穿过人来人往的长街,即使知道大致位置,对于不熟悉京城的叶昔归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徐府宅院坐落于远离闹市之地,石狮雄踞门口两侧,整个府邸气派非凡。
她到现在不知道徐千霈是多大的官,不过能娶公主一定位高权重吧?
叶昔归紧张之下攥紧手指,低头检查周身并未不妥,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她都有刻意注意不弄脏衣物,鼓足勇气,都已经走到这里不可以半途而废。
走到府门前,叶昔归扣响大门。
过了会,府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家丁露出头来瞧见门外的叶昔归。
打量她一眼身上的衣着,随即眉头皱起语气不善开口:“你谁啊?”
叶昔归回答:“我是来找徐大人,我是从南浔乡来的,少时我们是同乡,我的名字是叶……”
未等叶昔归说完,他不屑地甩手驱赶道:“去去去,我家大人可不是从什劳子南浔乡的人,别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攀高枝,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我,我不是。”
叶昔归急忙解释,门内的家丁完全没有听她解释的打算,啪的一下阖上门。
吓得她往后退了数步。
叶昔归像是被猛地浇下一盆冷水,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顿时泄了气。
不由地生出一走了之的想法。
反正她来到了京城,等回到大可以说这个人不是徐千霈,完全当做徐千霈死了,自此以后,她的婚嫁自由。
与徐千霈再无相关。
叶昔归走下台阶,脚步突然顿住,手攥着包袱边角想起来里面的东西。
不行。
她一定要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徐千霈,既然她无法见到徐千霈那就在门口等着。
就不信徐千霈不出现。
叶昔归不想太招惹人眼,在附近找一个能看到徐府门口又能躲着日头的角落。
却不想这一等就是日沉西山,也没有见到徐千霈出现。
为了不错过,叶昔归不敢离开这里,盯着眼睛发酸,而包袱里最后一个馒头今早都吃完,后悔没有多去买几个。
等等。
再等等。
叶昔归收拢怀里的包袱,心想只要见一眼就好了。
怀着这样的信念,叶昔归蹲在角落看着天色渐渐转暗。
不知过去多久,微凉的夜幕中,忽地一滴雨落在脸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视野一片朦胧,看不真切。
叶昔归缩紧身躯,尽量避免自己不被雨水浇湿。
一旦生病,她身上那点银钱根本不够在京城看病吃药。
秋雨寒凉,雨水密密绵绵下了一阵,远处传来马蹄声和车轮轱辘的声,在寂静夜间显得十分嘈杂。
叶昔归动了动有些冰冷发麻的手脚,探头望去,就见一辆马车计缓缓停在徐府门前。
府门前两盏灯笼在黑夜点亮,隐约间一道颀长的人影从马车走下,有人小跑过去为他撑伞。
是徐千霈?
夜色昏暗,隔着较远的距离无法辨认清那人的面容。
叶昔归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迈开步子朝着那人的方向跑去。
眼看着他就要进府,叶昔归扯开嗓子喊出徐千霈的名字。
长久没有说话,加上一整日没有沾过半滴水,喉咙像是被万千针扎破,发出细碎的破音。
下一瞬,前方那人止住了脚步。
叶昔归抿了抿干裂起皮的唇瓣,舌尖尝到一滴雨水,她目光紧紧盯着那道背影。
她再次喊道:“徐千霈,你……”
叶昔归未说完的话在那人转身戛然而止。
刹那间,叶昔归的脸色白了几分。
“你不是……徐千霈?”
2. 第 2 章
一道强光骤然撕开夜幕,伴随雷声轰鸣照亮大地,让叶昔归清楚看到那张面若明玉的相貌,牢牢印刻在心头。
叶昔归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徐千霈的时候,徐千霈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中间隔着数年未见,两个人皆已长大。
两个人容貌都发生变化,在见到对方可能一时无法轻易辨认出,此刻叶昔归心里打着鼓,莫名对这个人感到异常陌生。
尤其对方那双透着寒星淡漠的眼眸,仅仅遥遥对望一眼就让她心生无端恐慌。
“怎么又是你!”说话的正是今早给叶昔归开门的家丁,他以为赶走了人,结果这人又出现找上了大人。
“怎么回事?”
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
家丁唯恐大人觉得自己办事不利,立即将今早发生的事一字不落说出来,生怕惹来大人震怒。
当南浔乡三字入了男人耳里,他的眸光微不可察沉了沉。
南浔乡。
他要是没有记错,徐千霈祖籍就是南浔乡。
也就是现在的他。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你说你是来自南浔乡,有何证明?”
男人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语调极为平静,却像是一颗石子猛地投入湖水里,同时重重砸在叶昔归的心头上。
明明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做,叶昔归不由地感到一丝压迫,那超于她的高大身影,仿佛轻易能在黑夜里吞噬她。
叶昔归下意识退后几步,对方似乎察觉叶昔归的害怕,适时停下步子,叶昔归这才再次大着胆子视线再次落在他的面容上,再次与记忆里暗暗对比起来。
离得近了,即使在黑夜的模糊下,她更加清晰看到对方优越的骨相,那漆黑狭长的眸子同样含着打量。
叶昔归迟钝一会,点头又摇头。
面对来人的质问,她嗫嚅着道:“抱歉……我好像认错人了。”
他应该不是徐千霈。
“认错人?”他噙着笑,“你要找的不就是徐千霈,为何现在又说认错人了?”
叶昔归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眼前的人实在太过陌生。
语气中大有一种她不解释清楚不放过的意思。
民不与官斗,万一这人要是给她按上什么罪名那就麻烦了。
叶昔归不想招惹麻烦,知道在平民百姓唯有谨小慎微才能活下去。
“我叫叶昔归,五年前徐千霈……他来信说他进京,至此一去了无音信,巧合与大人同名,我误以为……”
还未说完,对方打断她的话,开口问:“信呢?”
“……信,信在我包袱里……”
叶昔归磕磕绊绊说出来,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着急从包袱里拿出保存没有丝毫皱褶的信封。
刚拿出来就被对方抢了过去,抬眸见他脸上显露的冷峻,叶昔归想要抢夺回来而伸出的手又缩回去。
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快速拆开信。
这是徐千霈五年前寄来的信,里面的内容叶昔归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字一言,此刻都映入对方的眼眸中,全都化作深不见底的晦暗。
“叶昔归。”
叶昔归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缓慢念出,声音又轻又低,叶昔归的眼睫颤了颤,觉得有些不舒服。
至于哪里不舒服,她也说不上来。
她抿了抿唇瓣,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伸出手来:“大人,麻烦把我的信还我。”
谁知下一刻,对方就当着她的面收起这封信。
在叶昔归不解的目光中,他神态自若,语调变得轻缓:“我就是徐千霈,为何不能拿走这封信,多年未见,连你都忘了我?”
话音落下,叶昔归微微睁大眼眸,眼睛仍带着难以置信与质疑。
此刻她还坚定认为这人不是徐千霈。
这个人在看完信来了如此大的反转,让她不得不怀疑,
她问:“你是徐千霈刚刚怎么会不认识我?”
下一刻,对方慢条斯理反问:“我们上一次见面隔了多少年?”
叶昔归:“……”
他与刚才的态度截然相反,似乎在看完信就轻易接受了叶昔归的身份。
此刻他不急不慢的语调仿佛两人真的认识很多年。
徐千霈道:“我离开南浔乡过去多年,你我都已经长大,幼时面容张开变化都是正常,我当然记得你,只不过是为更加确定你的身份,如今我身在官场,朝堂之上需处处小心,难免有人借他人身份来对付我,还望你能理解。”
他说的有理有据,仿佛之前的问题真的都是为确定叶昔归的身份。
只是这个转变太快,就在叶昔归依旧迟疑时。
他又补充道:“我父亲名为徐海平,母亲名为张如霜,你觉得我会把父母也认错?”
“叶昔归,这世间不会有你第二个要找的徐千霈。”
“因为我就是徐千霈。”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本就左右摆动的叶昔归内心平静下来。
其实叶昔归只记得徐母的姓氏,并不知道徐母全名。
任谁也想不到,有人会顶着另一个名字弄虚作假。
叶昔归满怀歉意说了一句抱歉。
“我们很多年没有见了,你现在的模样和从前变化太大,我没有认出你来。”
他嘴角略弯,道:“没关系,毕竟我也没有认出你,这样我们算是扯平了。”
听此,叶昔归偷偷缓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人她一点儿都没有小时候的熟悉感。
难道真的是因为长大了?
就在叶昔归想着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就听到徐千霈主动询问。
“你来京城找我是有何事?”
叶昔归回过神,抬眼间恰好撞进对方不温不淡的黑眸中。
他不是看过信了,为什么还问这个问题?
心想她来京城就是为解决这件事,既然徐千霈要娶公主,那他应该很乐意退这门婚。
“你的信你看过了,五年前的话我不当真,父母约定的婚事也可以作废,我来京城就是找你退婚的,以后我们各自嫁娶随意,互不干涉。”
叶昔归飞快阻止好语句,把一路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忽略她话语轻微颤音,好像也挑不出来什么错来。
唯有她心里清楚。
说完这话她已经用尽全部的气力。
从南浔乡到京城,只是为了一句退婚。
原以为徐千霈会很快答应,她等了一会不见徐千霈回应。
正感到奇怪,对面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在叶昔归看不见的地方,他敛眸凝视着叶昔归因垂头而露出的雪白脖颈,好似轻易能够折断,他捻了捻指腹,眼里透着几分微沉,说出的话带着不明所以的玩味。
“哦,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退我的婚。”
叶昔归没有听懂徐千霈话语里的深意,以为看在他们过往的交情上,定然不会太为难她。
她抬眼看向徐千霈,盈盈水眸澄澈浮现笑意,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同意了?”
没等她说出感谢的话,谁知下一刻就听到对方说出让她出乎意料的话。
徐千霈:“不同意。”
叶昔归惊诧不已,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是要娶公主吗?要是有和我的婚事在身,对你也不好吧?你可以给我写退婚书,我拿到今夜就离开京城,绝对不会破坏你和公主的婚事。”
叶昔归言语诚恳,就差当面发誓,对方却被她一连串的话气笑。
他眉梢轻佻,似笑非笑道:“你来京城打探我的事倒是挺清楚,这件事不着急,你远道而来,实属不易,今夜就在府中休息。”
说完转身往回走去,没有听到叶昔归跟上来的动静,于是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这个时辰已过宵禁,你是打算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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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睡大街?还是你不想要退婚书了?”
“要,要的。”
原本还在有所纠结的叶昔归听到徐千霈的提醒,连忙应声跟上去。
她现在没有多少怀疑,毕竟她身上可没有什么值得让徐千霈骗的。
在跨入徐府门槛后,走在前方的人暗中给紧跟其后的管家递了一个眼神,管家领会到他的意思,停步拦住后面的叶昔归。
“姑娘,我是徐府的管家,他们都叫我福伯,天色已晚,我送你去客房休息。”
叶昔归看着前方徐千霈的背影消失,只好听从管家的话走向另一条路。
没走一会,天空下又下起细雨。
这时身边突然多出一个身穿柳色衣裙的女子撑开伞为叶昔归遮挡头顶上方,叶昔归扭头就见女子嘴角含着清浅的笑容,眸光柔和看着她。
她适时出声提醒:“姑娘,雨天路滑小心些。”
叶昔归怔了怔,不知这人是何时出现,她似乎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似是察觉叶昔归的疑惑,她放柔声音解释:“奴婢名为春兰,是府里的侍女,姑娘有事尽可吩咐我。”
叶昔归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丝古怪。
待视线重新投向前方,刚刚还在前方引路的管家福伯竟然消失不见,她原本是想问春阑管家福伯的去向,侧眸瞧见春兰没有觉得是丝毫奇怪,于是就按捺住询问的想法。
反正等明日拿到她和徐千霈的退婚书就可以离开京城回到南浔乡。
春兰带着叶昔归来到厢房,点燃的烛火照亮整个卧房,叶昔归还是第一次住进如此好的卧房,略微有些失神。
“姑娘,你在外面淋了雨等会我让厨房给你煮一碗姜汤,我先让人送来热水,你先换件衣裳。”
叶昔归摆摆手道:“这么晚了,不用太麻烦。”
春兰笑道:“姑娘是大人的客人,奴婢身为下人自然好生照顾,你就听我的安排就好。”
春兰十分细致周到为叶昔归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没过一会就有人提来热水,春兰拿来一套干净衣裳放在桌子上。
“姑娘,府上女眷少,这身是我的今年新做的衣裳,委屈姑娘凑合一晚。”
叶昔归可没有觉得一点委屈和凑合,反而要感谢春兰送来的衣裳。
等叶昔归褪去衣裳泡在热水里,身上那点寒意彻底驱散,回顾今夜的事不由地想起徐千霈。
这个人……
叶昔归把头埋在水里一会又钻出,抬手拍拍被热水泡红的脸颊。
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愿是她多想了。
现在的看来,徐千霈还挺好说话的,连他府上的侍女都很好。
叶昔归穿好衣裳走出去就看到桌子上摆上了几碟热腾腾的饭菜。
春兰道:“叶姑娘,先将姜汤喝下,我担心你还未用晚膳就让厨娘做了几个简单吃食。”
叶昔归确实早就饿了,却又不敢给徐千霈添麻烦。
“春兰姐姐谢谢你,今夜真的麻烦你太多了。”
叶昔归端起姜汤一饮而尽,瞧见春兰站在一旁,开口道:“春兰姐姐你也坐吧,你要是站在我旁边我都不好意思继续坐着了。”
春兰轻轻点头没有拒绝叶昔归的好意,便坐在叶昔归的身边。
“叶姑娘,你是一人来到京城的吗?”
“嗯。”
春兰眼底闪过暗光,有意打探问:“那真是太辛苦了,尤其你还是女子,你一人来到京城家里父母岂不会担心?”
提起父母,叶昔归动作一滞,神情涌现黯然。
“我父母他们很早就离世了。”
叶昔归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对外人说起,旋即她感激道:“说来我也要感谢徐伯父和徐伯母,那年我父亲病重多亏了他们寄来的银钱,让我父亲有医可治。”
只是那年的寒冬太冷,冷到燃烧的柴火都没有捂暖渐渐僵硬的身体。
3. 第 3 章
徐府书房内灯火通明,福伯急匆匆走来,立在屋外小心敲门,得到里面许可方才推门而入。
“大人。”
福伯垂首行礼,不敢抬头瞧前方的人一眼,心知大人定然生气了。
计划里竟然出现如此大的失误,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主子的计划就会遭到影响。
他们这些人的身份都会遭受怀疑。
坐在书案后的人放下手里反复看了数遍的信纸,目光再次落在纸上的字迹沉默片刻。
“连夜派人去南浔乡查清楚叶昔归的身份。”
福伯连忙应道:“是,大人,我立即查人暗中去办。”
叶昔归若是没有问题,那就是代表此事纯属巧合,不是朝中有人暗中派来对付他。
那如何处置叶昔归就更简单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徐千霈,不过是借用徐千霈的身份来到京城。
若是他猜的不错,这封信是在他替换徐千霈前寄出,当年调查徐千霈的时候,虽然知晓他祖籍曾在南浔乡,但南浔乡徐家人十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也并无亲人还在南浔乡,他也派人去过南浔乡却不想错过了这封信。
这徐千霈真是死了也给他丢下一个麻烦。
只要叶昔归的身份确切,那就是一个容易处理的麻烦。
进了他的府,还不是任由他处置。
在福伯走后没有多久,春兰就前来书房禀报。
“大人,叶姑娘已经睡了。”
春兰偷偷瞧了眼大人的脸色,又补充道,“今夜之事尚未查清,我担心有所不妥,在叶姑娘的吃食下了点助眠的药。”
陆安琛没有怪罪春兰擅自主张,直接问:“你和她聊了什么?”
春兰没有隐瞒一五一十把她和叶昔归的对话都说出来。
“你相信了?”陆安琛食指轻扣桌案几下,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春兰跟随陆安琛多年,知晓叶昔归的身份必会被调查清楚,也知道今夜派她前去接近的目的。
春兰想起来叶昔归说出退婚的事,叶昔归的眼里没有一丝作假,她没有全然相信,此事也并非她的相信就能决定。
真正能决定的人是在眼前,她的主子。
只是可惜,叶昔归永远都不会等到真正徐千霈归来。
“大人,叶姑娘说此来京城是为找您退婚,因为徐千霈未回的南浔乡从而耽误了她五年,不然按照她的岁数早就该嫁人了,南浔乡离京城之远,叶姑娘和普通女子一样,一人能到京城实属不易,不知大人如何打算安排叶姑娘?”
陆南琛一时间还真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叶昔归。
杀了她还是送她回南浔乡?
他不确定叶昔归家里还有什么人,有多少人知道她来京城,暂且还不能轻易处置。
陆安琛思量道:“你下去吧,从今日起你跟着她身边,在派去南浔乡回来的人前不要让她离开府中半步。”
“是,大人。”春兰行了礼退下,至于这件事如何安排是主子该操心的事。
待春兰退下后,陆安琛在书房静坐许久。
又想起叶昔归提起他要娶公主的事,不禁蹙眉沉思。
这件事竟然已经传到京城街坊百姓耳里,可见有人暗中为此推波助澜。
本来他就打算拒绝,如今看来叶昔归的来到未必是件坏事,还能为他做实徐千霈这个身份。
府上多养一个人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
翌日。
叶昔归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久的梦,连日赶路的疲倦随着这一觉消失。
等她醒来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方才惊觉匆匆从床上起身穿衣。
打开卧房的门走出去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春兰,就见到春兰后面还跟着几个端着水和食盒的侍女。
春兰及时摁住叶昔归的肩膀,挽着她的手臂回到屋里,边走边说:“我想着叶姑娘赶路多日辛苦,定然身心疲惫要多睡一会,就没有提前打扰特意晚点过来。”
叶昔归感受肩膀传来的力度,有些疼,但很快注意力被春兰的话语吸引。
“谢谢春兰姐姐,应该是我太累了,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沉。”
她昨夜还在想着今日早点去找徐千霈拿到退婚书。
叶昔归丝毫的怀疑到会跟徐府有关,也想不到徐府会有人让她多睡一会在饭食下药。
春兰道:“叶姑娘先洗漱,我让厨娘一直热的粥也端来了,等会我再带着你在府里转转。”
叶昔归点点头,犹豫一会还是问出来。
“我等会可以去见他吗?就是徐大人。”
其实她现在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来叫徐千霈,好像不管哪个称呼他们间都隔着无法逾越的陌生。
“大人今日当值,估计又要很晚再回来。”春兰知道在没有南浔乡的消息传来前,她的主子不可能会冒着风险让叶昔归离开,所以她只能尽力稳住叶昔归,等待主子最后的决定。
“叶姑娘刚来京城何必着急,不如多待一些日子,你与大人多年未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春兰当然知道现在的徐千霈是假的,只要叶昔归说的越多,徐千霈这个身份才能不会暴露。
此时叶昔归不发现就这样过去,要是叶昔归发现不对,那她就无法走出京城。
“春兰姐姐,你在徐府多久了?”叶昔归问。
春兰回道:“大约有三年了,当年多亏大人人牙子手里买下我,让我在府中做事,得以有容身之处,我们这样的平民女子在如今的世道多有不易,若不是大人心善,我如今还不知身处何地,是何命运。”
身世这一套说辞春兰早有准备,相比较她的不需要多复杂,毕竟没有人会将目光多关注在一个小婢女身上。
叶昔归没想到春兰还有这样的身世,又听春兰说起如今世道不易,不免心生感触。
“春兰姐姐,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还想尽早回到南浔乡,我离开这么久大伯和大伯母会担心的,其实我也不知怎么了,可能多年未见,却没有曾经幼年的感觉。”
那是一种由心生出的陌生感,让她无所适从。
这话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叶昔归惊觉骤然顿住,望向春兰的神情略有不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从前在南浔乡,小时候徐千霈总会带着她一起玩耍,形影不离,如今再见,徐千霈看她的目光充满着陌生,似乎根本就不记得她。
春兰看得出来叶昔归还没有真正怀疑到徐千霈的身份上,于是不慌不忙回道:“叶姑娘,我想应该是你们太久没有见的缘故,你与大人青梅竹马,大人怎么可能会忘记,叶姑娘还是不要多虑,要是大人不是你要找的人,又怎么会让你入府。”
说完,她又补充说:“叶姑娘,在这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当自己家一样。”
春兰说话轻而柔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谈吐间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侍女。
在与叶昔归几番交流下来,完全让叶昔归信服。
叶昔归也觉得自己太过多想,怎么来到京城后反而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可能是我多想了,人长大总要变的,春兰姐姐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真的不打算多留在京城,等徐大人回来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过两日我就离开京城。”
她还是想要回家。
京城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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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连人也是。
唯有回到家她才能安心。
春兰知道再劝说可能会适得其反,便转移话题,至于这个头疼的问题还是交给她的主子吧。
春兰为了让叶昔归不无聊惦记着离开,就拉着叶昔归在府里闲逛。
叶昔归对徐千霈如今是何官职没有询问,都不是她能攀附,她也无心了解。
走在府宅内,比起昨夜里看到在白日看得更清楚,偌大的府宅内假山流水,庭院长廊,雅致而精巧。
春兰说这处的宅院从前是朝中某个大官的府邸,后来那个大官犯了事,这处宅院被朝中收回,圣上后来赏赐给徐千霈。
叶昔归忽然想到一件事,忙问:“对了,我来府上还未拜见徐伯父和徐伯母,他们在府上吗?”
春兰神色微变,这徐府里怎么可能有徐千霈真正的父母。
“叶姑娘,大人的父母前几年就已逝世。”
“什么!”叶昔归惊呼出声,心中顿感万分诧异,不由地问,“五年前徐大人给我的来信里写着伯父伯母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离世?”
春兰没有看到那封信,只能按照以往的回答:“他们是突发恶疾离世。”
叶昔归记忆里的徐家夫妇是极好的人,对她家里时常照拂,不想她来京城竟得知他们逝世的消息。
思至此,她忙拉住春兰问:“春兰姐姐,我想去祭拜伯父伯母,不知伯父伯母安葬在何处?”
春兰回道:“叶姑娘莫要着急,他们并没有葬在京城,但大人在秋水寺给他们供了牌位,叶姑娘可等大人回来再仔细询问。”
叶昔归点点头,初来京城,她不可能盲目去寻找。
“那我等他回来。”
**
“徐千霈,你是说你不想娶我的妹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燕国太子齐萧然斜靠座椅,双腿随意搭在桌案上,单手把玩着琉璃茶盏,冷峻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下方的徐千霈一眼,语气带着慵懒随意心里却对徐千霈今日的拒绝大有不满。
如今宫中适龄待嫁的公主只有当今的淑宁公主,其母位份不高,他母亲一国之母,自然也是他的妹妹。
一个没有母家势力的妹妹,还不是随他摆弄,为此他花费心思在父皇面前有意牵线,就是为拉拢徐千霈,结果今日徐千霈就拒绝他,还说他有一个未婚妻。
“你不会是不想娶淑宁故意找的接口糊弄孤?”
陆安琛岂会看不穿齐萧然的心思,皇帝年迈,皇子们明争暗斗,朝中官员结党营私,齐萧然被立于太子不过是外表看似风光,实则论起母家势力比不上明王,在外比不得上贤王仁德之名,而瑞王母妃盛宠不衰多年,因此备受宠爱。
齐萧然为此只能在朝臣上下功夫,拉拢朝臣为己所用。
陆安琛佯装恭谨道:“太子殿下,这婚事是臣父母生前多年前定下,如今她已经在臣府中,父母之命,岂敢违背。”
“原来如此。”齐萧然轻然一笑,“淑宁贵为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受得了委屈,不如这样你的未婚妻可以留在你府上,孤也可以当做未听过此事,淑宁依旧嫁你,至于你府中的人做一房妾室也是高攀,而淑宁孤也会劝说让她不必计较。”
一个无权无势在后宫不被在意的公主,她的命运只有成为手中棋子才能更有用。
陆安琛站于下方,身着官袍长身玉立,眉目透着疏淡,眼眸微敛,遮掩住目中的凉薄与讥讽。
以为用一个公主就能挟制于他,齐萧然比起手段终是差了点。
闻言,他神色平和,直视齐萧然一句一字道:“多谢太子殿下厚爱,但臣已许诺聘她为正妻,臣也不愿臣之妻受委屈。”
4. 第 4 章
叶昔归在徐府等到天色由明转暗都没有见到徐千霈回府,问过春兰后得知徐千霈公务繁忙晚归都是正常,府中事务都是福伯和春兰打理。
春兰像是姐姐一样对叶昔归照顾有加,福伯担心叶昔归初来府上不适应,给她端来好吃的点心。
叶昔归感受到他们的善意,原本的拘谨与不安在一言一行中逐渐放松不少,很快与他们熟络起来。
可每当想起来徐千霈不免生出其他心思,眉心涌现一丝忧虑。
春兰看出她的心思,于是提出离开出屋走一走。
午后下了一阵雨,叶昔归就闷在屋子里没有再出去,春兰依稀听到叶昔归咕哝说一句,京城的雨和南浔乡不一样。
以为叶昔归是想家了。
可如今的情况,他们是不可能让叶昔归离开。
徐府的后院有一处栽种着青竹,风一过,竹影摇曳,让叶昔归想到以前自家屋后有一片竹林。
夏暑炎热,她和徐千霈总喜欢往竹林钻,听着竹叶沙沙声不知不觉睡过去。
春兰循着叶昔归的视线瞧见青竹,道:“这竹子是过去府上的主人栽种,大人前年还让人砍了去,但第二年春天土里又冒出许多翠竹,索性就不管了,任由它生长,倒是长得挺好。”
叶昔归点了点头,转而盯着池水里的鱼儿瞧。
水里的鱼比白日里见到更活泼些。
月光笼罩青竹投下斑驳的影子,春兰敏锐察觉到有视线注视,侧头望向青竹的附近,就瞧见立在竹影内的颀长人影,随即不动神色行了一礼悄然退去。
叶昔归的注意力还在水里游动的鱼儿身上,丝毫没有发现春兰的离开。
“鱼好看吗?”
低沉有力的声音如同在水面惊动的涟漪,瞬时让叶昔归惊得转身,见是徐千霈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徐……徐大人。”
叶昔归的语调很轻,在夜色里飘来陆安琛的耳畔,陆安琛这才意识到叶昔归没有完全信任他。
陆安琛其实早就回府,如今在府中能接近他身侧都是他能信任能用之人,没有他的允许叶昔归是不可能知道他的任何事。
回来后他又询问福伯今日叶昔归的表现。
叶昔归很简单,简单轻易就相信向她递来善意的人。
“燕国律法规定,女子身有婚约无论男方是生是死都必须履约,除非一方提出解除婚约另一方签字应允,方可解除,你认为此法是否公正?”
陆安琛声音清晰入耳,每个字叶昔归都听懂,却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燕国律法岂是她这样的平民百姓能置喙,他们只有遵守才能平安度日。
纵使不公,也无人敢轻易言明。
叶昔归低头看着脚尖,内心惴惴不安低声道:“我,我不知道,你既然知道国之律法那就明白我为什么要来到京城,我不会因为这个事赖上你,你可以放心。”
陆安琛看着小心谨慎回答的叶昔归,在朝中这几年他深入不少事情,朝堂官员以权谋私,多得是滥用职权,京城尚且如此,何况京城之外。
所谓国之律法,束缚只有无权无势之人,
他渐而收敛身上的气势,视线落在叶昔归的身上。
如今他与徐千霈有着无法分割的关系,若是想要取得叶昔归的信任,就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思量道:“以我们年少相识的关系,你可以完全的相信我,这几年我公务繁多,一时难以脱身,总之是我负你在先,我向你道歉,但你我的婚事不会就此作罢。”
“啊?”
叶昔归猛地抬头,不太理解徐千霈最后一句是何意?
月光下,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倒映着细碎的光芒,充满着疑惑。
陆安琛索性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我会娶你为妻,此后你就是徐府的女主人。”
叶昔归犹豫:“可是……”
陆安琛像是知道叶昔归接下来的话,截住她的话继续说:“我不会娶公主,你可以放心,只要你愿意,我徐千霈向你承诺,自此之后不会再迎妾。”
这些话如同石子重重砸在叶昔归的心头,惊扰的本就不平静的池水泛起数不清的涟漪。
叶昔归依然迟疑不定:“可是……”
陆安琛再次打断:“你不用多想,就算你没有来京城,我也不会有娶公主的打算。”
叶昔归:“……”
陆安琛见她不再说话,不由地问:“你还有什么顾虑?”
想说的话都被截住,她反而被这么一问哪里有什么话想说。
短时间内眼前人的话语砸的叶昔归有些懵,脑海里万千思绪缠绕不清,完全被他的话带进去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昔归摇摇头,但心里依然惦记着一件事,纠结片刻还是坚持说:“我想回家,回南浔乡。”
此来她已经见到了京城的繁华,但这里的繁华与热闹,都让她无所适从。
陆安琛十分诧异叶昔归的回答,本以为他说出的条件叶昔归会立马答应下来。
不然,叶昔归对待徐千霈的感情怎么会在南浔乡等候五年。
他紧接话锋一转:“你伯父伯母待你如何?”
叶昔归怔了怔,犹豫了稍许,点了点头。
“挺好的。”
陆安琛瞧见叶昔归不同寻常的反应,唇角压了压,道:“你一人来到京城他们是否担心过?你来京城又是否给他们寄信报过平安?”
虽然去南浔乡调查叶昔归的人还没有回来,但从叶昔归入京城后他都暗中调查过。
结合白日里春兰与福伯和叶昔归的交谈,叶昔归极少提起家里的伯父伯母,只说待她挺好的。
只是挺好的三个字,更像是习惯之话。
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真相如何,他猜测到叶昔归没有说出实话。
闻言,叶昔归瞳孔微震,下意识咬住唇瓣。
面对陆安琛的问题她来不及去想好如何回答。
藏在袖下的指尖不由自主掐着手心。
陆安琛适时点到为止,知道过犹不及。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不要着急,我等你的答复。”
叶昔归只好胡乱点头。
见陆安琛欲要离开的样子,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站在原地许久,僵硬着双腿得以挪动,她左右看了看却没有见到春兰,正觉得奇怪,脚下踩到湿滑的草地,身体陡然向后倾倒,慌乱中双手抓到一抹衣角得以支撑。
陆安琛感觉一股力度拉扯他的衣角,转身就看到摇摇欲坠的人,刚想要伸出手拉住叶昔归。
“别……动……”
叶昔归身形晃动,本就抓住衣角的手被陆安琛转身的动作挣脱,瞬间没了支撑,陆安琛迅速向前几步伸出手勾住她的指尖,池边泥土松软,一时不察,被叶昔归的力道一带,脚底猛地打滑,连同他也栽倒下去。
不远处春兰和福伯正说着话,就听到接连两声扑腾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落水声。
春兰寻着声音来源问:“福伯,你有没有听到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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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那边有什么声音?”
福伯抚了抚花白的胡子道:“这池年头久了,前几日下雨我见池边砖石松动,看来需要修整修整了。”
“不对,他们人怎么不见了?”春兰注意到池边不见人影,立即小跑向那边赶去。
福伯看着年纪大,腿脚利索得很,紧追在春兰后面去查看情况。
等两人到的时候,陆安琛已经把叶昔归从水里拉起来,幸好这池水不深,叶昔归浑身湿透呛了几口水及时被拉出水面,她抓着陆安琛的袖口,脸上闪过惊慌。
叶昔归觉得浑身冰冷,顾不得其他,声音止不住的颤栗,开口第一句就是道歉。
“对,对不起……”
陆安琛微微皱了皱眉,欲要张口说不是她的过错,就听到不远处急切的脚步声。
春兰尚且还不知道陆安琛如何处置叶昔归,在听到动静跑来就见陆安琛背着对她站在水里,因此遮挡住身前身材比较娇小的叶昔归从而没有看到,便以为陆安琛要亲自下手处理叶昔归要杀人灭口。
等到了池边,就看到湿透的两人都泡在水里,又见叶昔归也活着后,立即刹住脚步。
春兰罕见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以大人的身手不至于失足落水,唯一能想到就是杀人未遂。
担心破坏大人的计划,她的出现似乎不太合时宜。
福伯随后赶来,见到这一幕连忙惊呼:“大人,叶姑娘,你们怎么掉进水里了?”
“先拉她上去。”陆安琛先将叶昔归送上去,让春兰带她回房换身衣裳。
陆安琛上岸第一件要事就是嘱咐福伯:“明日把这池给填了。”
福伯心底都在盘算着把这池子重修了,大人一向不管后院的事,没想到第一件事就是把池子填了。
猜不准大人的想法的福伯恭敬垂首应道,跟随陆安琛离开。
被拉上来的叶昔归呆呆看着陆安琛离开的方向,衣摆滴落的水在地面浸湿一团团水痕。
叶昔归不由地攥紧的手心似乎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余温。
她再次低低说了一句。
“都是我不好。”
春兰在知道自己误会后庆幸没有说漏嘴,转而又听到叶昔归这么一句,察觉她的失落,等回去的路上问清楚经过,不由地掩嘴一笑。
“叶姑娘,此事不怪你,这几日下雨,那池子本就少人打理,也就刚大人入府修整了一遍,前一阵儿福伯还说要把池子挖了重修,最近京城盛行养翠金鲤,听说京内达官贵人都在养,福伯还说要买几尾来养养府中的气,大人不管府上的杂事,便由着福伯折腾,如今倒省了事。”
叶昔归其实注意力不完全在春兰的话上,今夜实在发生太多的事了。
尤其是徐千霈的话搅得她心绪难平。
她道:“那池子被填了,不是养不了鱼了?”
“先不说大人不信这些,府上不止这一个池子,叶姑娘不必担忧,也不要自责。”
春兰忽地放低声音,“你想着要怪就怪大人竟没有拉住你,要不是大人非要在水池边与你说话,又怎么会让你落水了。”
叶昔归神情顿然愣住。
春兰惊觉失言,忙着打岔过去:“好了好了,叶姑娘赶紧去换身衣裳,免得受凉了。”
叶昔归懵懵懂懂点点头,等入睡的时候在床上翻了无数次身。
脑海里始终环绕徐千霈那些话。
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恍惚中感觉到身体又热又冷。
等第二日春兰来到房间,才发现叶昔归病了。
5. 第 5 章
不多久去南浔乡调查叶昔归的人也传回消息。
叶昔归从小到大的经历其实不过短短数句就可以概括,少时母亲早亡,父亲一人抚养她长大,后父亲病逝,被伯父接去抚养,左邻右舍对她怜惜无父无母时常关照,曾经还有媒婆上门为她说亲,恰好那年徐千霈的信寄到叶昔归的手里,进而传开两人的婚事,因此再无人上门提亲。
暗中派去的人打探来的消息也有关于叶昔归的伯父伯母,从送回的消息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兄弟去世,照顾遗孤,在乡里多被人称赞。
所以人对叶昔归的印象都是乖巧懂事。
陆安琛看完送来的信就点燃焚烧成灰,关于叶昔归已经没有再深入查下去的必要。
**
叶昔归这一病就是三日,本就瘦的人看起来更瘦了几分。
从记事起,叶昔归记忆里吃药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这次病来势汹汹,叶昔归一连灌了三天的苦药终于压下高热。
今日阳光甚好,透过窗棂间隙跃进屋内。
叶昔归低咳几声,下了床榻推开窗,大片阳光倾泻而下,暖洋洋洒在身上。
白日里她能见到春兰外,她这里再无任何人打扰,宁静安逸像是回到了南浔乡。
但她知道,这里不会是南浔乡。
那晚徐千霈的话依然萦绕耳边,她反复思量很久,都不知道为什么徐千霈会突然改变主意?
明明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情意?
叶昔归用指甲轻扣着窗框,连春兰进屋都没有发觉。
“叶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吹风?”
春兰看着趴在窗边的人,快步走上前准备关上窗,却被叶昔归拦住。
“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就让我晒一晒太阳吧,要是继续闷在屋子内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就依姑娘的。”春兰见她气色比昨日好上不少,也就没有继续劝说,转而细心给她披上一件外衣,明知故问道,“我见姑娘眉心含愁,是有什么心事?姑娘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我说,总是藏在心里时间长人也会生病的,姑娘不想再喝药吧?”
其实春兰已经从福伯那里知道大人接下来的计划,这燕国公主断然是不能娶的。
要是府中多了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折腾,恐会让他们的计划生变。
恰好此时叶昔归的出现,倒是有了极好的拒绝理由,虽说大人给叶昔归考虑的时间,但他们都知道叶昔归已经被归纳在这场多年谋划中,真正的徐千霈不会再出现,待事情了解,他们能做的就是给叶昔归足够的赔偿。
叶昔归正望着树梢上的一片枯叶发呆,听到喝药两个字本能拒绝。
她眼里含着纠结之色,慢吞吞地说:“春兰姐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因为你与大人的婚事吗?”
春兰一语道破,让叶昔归惊讶睁大眸子,在春兰温和的目光下,她缓缓点头。
春兰安抚道:“姑娘不用紧张,这件事府中除大人和姑娘外,就我和福伯知道我们都是签过死契的人,始终是忠于大人,姑娘与大人的婚事是父母之约定,实乃佳偶天成,若是姑娘惦记南浔乡的亲人,日后也可将他们接来京城。”
过了半晌,叶昔归突然问出一个问题。
“春兰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春兰迟愣了下:“没有。”
叶昔归微叹一声,双手托腮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声音喃喃道:“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只这一句话,春兰瞬间明白了叶昔归的忧虑所在。
顿时心里有了主意。
**
叶昔归的病彻底好全,就被春兰托付了一件事。
今日徐千霈休沐,春兰临时被福伯叫去府外办事,便拜托叶昔归去送汤给徐千霈,而书房是府里的重地,其他下人不得靠近。
叶昔归被春兰急急忙忙几句话就稀里糊涂答应下来,未曾深想其中不妥之处。
等时辰一到,叶昔归就顺着记忆来到府中的厨房去端要送的汤,厨房的人都被春兰私下里打过招呼,见叶昔归过来个个面带笑意,厨娘把食盒交到叶昔归手里,笑容灿烂送走叶昔归。
叶昔归捧着食盒心里感到莫名紧张,想着春兰这几日的照顾,必须要替她把这个任务完成。
等叶昔归往书房走去的时候,躲在角落的春兰和福伯目送叶昔归离去的方向,确定叶昔归没有走错路才收回目光。
作为同伙,福伯小声道:“要是大人怪罪下来……”
春兰倚在墙上,理所应当说:“既然是大人惹出的麻烦自然由大人解决,叶姑娘真正的心结在于大人,我再怎么劝说也比不得大人一句话管用。”
“何况,这个决定真正伤害是叶姑娘一人,来日我们离开,也应该是大人向叶姑娘解释。”
福伯倒是没有反驳春兰的话,心里盘算着。
“若是叶姑娘真跟着大人倒也不算是坏事,到时候我们带上叶姑娘一同离开。”
此时叶昔归已经畅通无阻来到书房门口,见书房门口无人,于是走上前敲响房门。
很快就得到里面的回应。
陆安琛以为是春兰随口应了声,等门推开,不经意瞥到一抹天水碧色的裙角,脚步声刻意放轻。
就知道来人并不是春兰,一抬眼就看到的人是叶昔归。
陆安琛下意识道:“怎么是你?”
叶昔归正欲回答,下一刻陆安琛瞧见她手里的食盒,顿时明白怎么一回事。
“这些杂事交给仆役即可,你大病初愈更无需做这些。”
有陆安琛的话倒是省了叶昔归的解释。
刚刚路上叶昔归就想明白这件事,春兰哪里是脱不开身,分明是有意为之。
但已经答应下来,她不可能就此甩手不做。
叶昔归道:“我的病已经好了,在府中我已经待了很久没有事可以做,能帮上一点忙我也是乐意的。”
说着她轻轻把食盒放在桌上,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等打开食盒,叶昔归看到里面的汤微微一愣。
原来是甜汤。
她刚想要端出来就被陆安琛出声阻止。
“我来。”
叶昔归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走甜汤,今日这人没有穿官袍,换上寻常浅青衣衫,少了几分威压,更衬着矜贵卓绝。
日光顺着窗口照进书房,明亮的光线让叶昔归更清晰看清楚徐千霈的眉眼轮廓。
他真的和幼年差距太多了。
或许距离的原因,也可能是今日的人多了温润的感觉。
叶昔归反而自在了许多,顺口道:“你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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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南浔乡多年,连饮食都改变了,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甜食。”
陆安琛手上的动作一滞,在京城这几年他的饮食都按照自己喜好来,哪里去按照原来徐千霈的习惯。
他停顿稍许,寻了一个理由道:“在连州待久习惯了,那边饮食和南浔乡不同。”
连州是徐千霈一家后来居住的地方,叶昔归没有去过连州,对于陆安琛的话自然没有多疑。
其实就算陆安琛不解释,叶昔归也不会多追问。
她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没有去过连州,以前听我爹爹说,连州离南楚很近。”
陆安琛听她说起南楚,想要转移话题想法搁置。
“你知道南楚?你可知道连州二十多年前本是南楚疆土。”
叶昔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唔,听说过一些,最后是我们赢了。”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出生,战乱结束直至今日,好不容易有一段足够长久安稳的日子。
陆安琛唇角半带轻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道:“确实是燕国赢了,占据连州数十城,大获全胜。”
“赢了就不会再打仗了,天下太平,是好事,这样的日子久一点就更好不过了。”
叶昔归的想法很简单,没有战乱,像是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就可以免受颠沛流离,不至于无家可归。
国家安定,百姓无忧。
陆安琛没有再说话,这个天下从未有过真正的安定,早已大厦将倾,京城的纸醉金迷,不过是上位者构建的美梦。
这时叶昔归提醒道:“这甜汤要冷了,我先离开就不打扰你了。”
就在叶昔归转身离开之际,身后的人再次出声。
“你就没有其他话想要说?”
叶昔归顿了顿:“上次在池边我……对不起,害得你同我一起落水。”
此时都过去几日,陆安琛没想到她还惦记着。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我说的是以为今日你来是来给我答复。”
该来的终是要来的。
她心底的不安与彷徨都来源这个人。
世间寻常女子都应该这样,婚事由父母定下,嫁人生子,一如既往的路。
父母相继离世,她也曾恐惧未知的命运。
她不可否认,曾经在南浔乡因徐千霈的信心生期待,想着这样也好。
徐家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徐千霈与她幼年相识,比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要好。
她一腔孤勇来到京城,要的是一个答案。
如今这个答案早已有了。
思至此,叶昔归长吸了一口气。
“我想好了,我……”
“等一下。”
陆安琛站起身打断她要说的话,走到书架上取下一个卷轴。
“你会识字吗?”
叶昔归点头。
她父亲读过书,也曾怀有考取功名之心,可惜时逢时局动荡,天灾人祸,最后止步于此,
陆安琛对她的情况自然有所了解,把手里的卷轴交给她。
“你先打开看看再回答我不迟。”
“你在南浔乡待了那么多年,等回到南浔乡漫漫余生都要守在那方寸之地,你能一人从南浔乡平安入京,足以说明你的聪慧,应该知道如何抉择。”
6. 第 6 章
这个卷轴很轻。
叶昔归打开的动作都十分小心,生怕弄伤破损。
直到展开字迹映入眼帘。
和离书。
叶昔归顿然愣在原地,直至全部展开,在最后的末尾发现上面已经有了徐千霈的名字,而本应该是她的名字处还是空白。
“你,你是不是写错了?”
她要的是退婚书不是和离书!
陆安琛道:“没有,你仔细看看。”
得到他的答复,叶昔归云里雾里认真看起来。
等看完以后,她眼底涌动的尽是不可置信,怀疑徐千霈是不是哪里写错了。
陆安琛继续道:“这份和离书你拿着,如果将来你想要离开就在和离书上写上你的名字,那徐府内一切都是归你所有,你要如何处置都随你,你想留在这里也好还是卖掉回到南浔乡也好,我都不会索取分毫。”
陆安琛说得轻松,殊不知叶昔归此刻捧着卷轴重如千金。
这么一大笔钱财砸在手里,叶昔归懵怔片刻,又警觉起来。
她微微握紧卷轴,神色紧张地问:“你是不是还要我帮你做什么?”
不然这世间哪有如何好的事?
闻言,陆安琛突然轻笑一声。
他的声音如朗月清风,应声道:“嗯,你确实需要帮我做一件事,那就是做好徐府的女主人。”
叶昔归心神微动,微垂的眼睫轻轻颤动。
她此刻的心如一团乱麻,忽上忽下。
良久过后。
她问:“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娶公主?”
她不懂朝堂官场,但怎么看公主的身份远超于她,不是她能相比,她也无法帮助徐千霈仕途的丝毫。
“如今朝堂风谲云诡,你无需知道太多。”陆安琛语气稍沉,余光瞥见叶昔归紧紧绞在指间的袖口,迟缓了下,继而补充道,“等你在京城待久自然会慢慢懂了,对我来说并非是好事,我谋功名利禄,却不想受制于人。”
叶昔归似懂非懂点点头。
还是不放心地问:“我要是以后写上自己的名字,你不会不认吧?”
陆安琛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你是不是想着成婚后立即写上自己的名字就赶我出府吧?”
此话一出,叶昔归的脸蓦然蹿上一抹绯红。
“我……”
她可没有这个意思!
“不行。”陆安琛一言否定。
叶昔归卡在喉咙的话语随着陆安琛的话戛然而止。
她面露不解。
怎么又突然不行了?
下一刻,陆安琛语焉不详说了一句:“时机未到。”
叶昔归:“……”
她看了看就手里的和离书,又看了看眼前的人。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会告诉你。”
……
就在叶昔归走后不久,春兰和福伯偷摸摸来到书房。
陆安琛刚坐下准备喝甜汤就听到外面的动静,直接让他们两人进来。
“大人。”
春兰行了一礼。
陆安琛目光落在春兰身上,吩咐道:“从今日起叶昔归就是徐府的女主人,你以后就跟着她身边。”
春兰立即称是。
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随即问:“大人,那这件事要传回去吗?”
大人突然要成亲了,毕竟这可是大事。
陆安琛想都没有想回道:“不用,我与叶昔归只是交易而已,等这里的布局完成这层身份自然也舍弃了。”
这时福伯冷不丁开口。
“其实大人可以带上叶姑娘一起离开,我们多带一个人也不麻烦。”
一个小姑娘在京城内无依无靠,到时又逢动荡,必然难以生存。
陆安琛抬眸冷声道:“福伯,你僭越了。”
福伯立即闭口不言。
**
叶昔归离开书房握着手里的和离书怔怔出神。
这人像是早已算好她的回答一样,拿出和离书打断她原本的想法。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突然有种烫手的感觉。
就这样答应会不会太草率了?
万一他骗自己怎么办?
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什么能骗的。
等回到屋内,叶昔归将和离书展开平铺在桌面。
指尖落在上面的遒劲有力的字迹上,每一个字笔锋饱满,自有一番风骨。
她仔细瞧着上面每一个字,指尖缓缓划过。
秀眉不自觉的微微皱起,语气透着疑惑:“怎么……字迹不一样了。”
她清楚记得五年前徐千霈寄来的信,与这个字迹简直像是两个人写出来的。
算了。
叶昔归把和离书收好,既然徐千霈都亲口答应了,他那样说又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那要把这个东西藏好,不能让徐千霈发现了。
现在的屋子是徐府内的客房,她应该会在京城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她思索藏在哪里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
“叶姑娘,你在屋内吗?”
“在的。”
叶昔归小跑去开门,就见春兰笑吟吟站在门外道:“叶姑娘,大人说让姑娘搬去棠梨院,姑娘可以先去看看,要是不喜欢可以再换个院子,府里这么大也没有旁人住,姑娘也可以挑个自己喜欢的。”
跟着春兰来到棠梨院,就看到宽敞的院内有栽种几棵棠梨树。
“叶姑娘瞧瞧可还喜欢,大人刚入住后不久福伯就把这里重新修缮了一遍,这院里的棠梨福伯看着有些年岁就没有舍得砍去,春日花开如雪,倒也好看。”
春兰平日里在府中处理的事情不多,棠梨院进来过几次却没有多留意。
在得知大人让叶昔归入住这里便来这里走一回看看有没有需要添置的地方。
心知大人让她跟着叶昔归,更多是在于叶昔归会不会发现大人的身份有问题。
春兰带着叶昔归走了一圈,又从别处调来两个个在府里待时日不短的婢女,以防她不在的日子叶昔归身边无人照看。
春兰道:“要是抉择不了,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的,大人也没有说就指定这一处。”
叶昔归觉得处处都好,这屋里屋外很多东西都是她在南浔未曾见过。
要说认识的还是庭院内这寻常的棠梨树她比较熟悉。
再者,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
“这里挺好的,就这里吧,不用麻烦了。”
她心里清楚,与徐千霈的婚事其实不过是一场交易。
仔细想想,好像没有不好的。
等结束,她就可以得到很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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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到富裕一生。
春兰把站在外面的两个婢女叫进来,叶昔归在府上这段时日,她和福伯在府中对外都说是大人的客人,并没有表明叶昔归真正的身份。
如今叶昔归的身份不能再以客人对待,她必须要言明清楚,免得有些人不长眼怠慢了人。
“你们两个在府中待了一年多,府里的规矩你们应该也清楚,今后你们俩就跟在叶姑娘身边,凡事你们听从叶姑娘的话即可,待之后大人与叶姑娘成婚,她就是徐府的另个主子,听懂了吗?”
府中这几年不是没有另怀心思的婢女,不过春兰在府中的地位与福伯不相上下,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粒沙子。
两个婢女在春兰严肃的语气自然知道轻重。
皆都垂首称是。
春兰交代完毕,侧身对叶昔归介绍道:“叶姑娘,左边的叫绿枝,右边的叫夏月,她们两人是签过卖身契在徐府内,以后姑娘什么杂事尽管吩咐她们两人,不必劳烦自己。”
叶昔归虽然坐在座椅上,但内心止不住的紧张。
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
生怕有一点做的不对的地方,也不想有任何失态。
这么多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突然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还有有些不适应。
绿枝早前就见到一次叶昔归,私底下猜测过叶昔归的身份,竟不曾想没过几日就成为了徐府的女主人。
她垂首暗自琢磨一会,在春兰话音刚落就恭敬行一礼。
“奴婢绿枝,夫人安好。”
夏月反应慢了一拍,正要出声的时候就听到春兰道:“现在还是称呼一声叶姑娘,此事提前告知你们是要你们侍候好叶姑娘,在外面也不要多嘴知道吗?”
绿枝和夏月心头一紧,相比较不熟悉的叶昔归她们更听春兰的话。
不敢再有一丝言语。
春兰看出叶昔归的不适应没有让她们继续留在眼前,吩咐她们离开在外候着。
等那两个人一走,叶昔归拉住春兰声音透着一丝紧张:“我可能做不好……”
做不到像是春兰这样游刃有余,更怕做不好惹来笑话。
春兰明白叶昔归话语里的担忧,安抚道:“做不好没有关系,在府中你是主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底下人做错事改该罚就罚,你也不用担心,府里还有我和福伯来处理,再不济还有大人呢。”
“我刚来府上时也什么都不会,那个时候大人还嫌弃说要把我给换了重新找个人过来,还说福伯一天到晚只会花他的银子,叶姑娘不必担忧,等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也就会了,没有规定人生来就一定要会什么。”
叶昔归听春兰说起往事,言语间不经意显露的洒脱,完全有别与其他人。
在府里这么多天,她见到其他人都循规蹈矩,府里的杂事各司其职,要说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福伯和春兰两人。
两个人都有点怎么说。
随心所欲。
春兰忽然低下身凑近对叶昔归眨了眨眼,小声道:“叶姑娘,这些话你可千万别对大人说,不然这个月的月钱又要被扣了。”
叶昔归原本涌上的疑惑在春兰说过这句话顿时消散。
“谢谢你,春兰姐姐。”
"叶姑娘,以后直接唤我春兰吧。"春兰笑了笑,“对了,大人嘱咐我叫姑娘等晚点去前厅用膳。”
7. 第 7 章
穿过游廊,踏着月色行至前厅。
叶昔归就看到早已达到的徐千霈,看上去已像是等了许久。
此刻她内心有些忐忑问:“我是不是来迟了?”
“不迟,我也是刚来。”
陆安琛看着叶昔归来便吩咐身边的人开始上菜,随即走到主位坐下。
“不用拘谨,随便坐,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府上的厨娘不会做你的家乡菜,我便让她多做了几样京城菜式,你试试有没有喜欢的。”
叶昔归微微一愣,下意识摇头:“不用麻烦的,我吃得惯。”
虽然前段时日都是她在自己的屋内吃,但春兰给她端来的饭菜都是极好的。
而且她从来不挑剔什么。
若是在家乡遇到天灾,能有一口吃的就算不错。
听此,陆安琛就没有再说话,今日叫叶昔归过来用膳就是为了习惯,不然日后在京城叶昔归不仅仅是要面对他,还有面对许多权贵之人。
没过多久,陆安琛突然开口问:
“对于婚期你有什么喜欢的日子吗?”
叶昔归冷不丁心头猛地跳了跳,听到说的是婚期执箸的动作停滞。
对于日子她没有可挑的。
“你想哪一日?”
“下个月如何?”
“这么快!”叶昔归脱口而出,抬眸间不经意与陆安琛投来的目光相撞。
在那狭长如长夜墨色的眼眸里,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不禁让她微微失神。
陆安琛没有注意叶昔归的动作,理所应当道:“不快,再过几个月就是年底,总不能让你一直以这样的身份住在府上。”
叶昔归听后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
从她离开南浔乡到京城,感觉过去的很久很久,其实算起来日子也没有过去多少。
“那我是不是应该去一趟秋水寺,我想去给伯父伯母上炷香,”
陆安琛之前有从春兰那里得知叶昔归问过徐家父母,秋水寺摆的牌位都是做做样子,但他不可能告诉叶昔归真相,也不能让她再起疑心。
“过几日我陪你一起去,先用膳,其余事交给我。”
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意,声音沉稳而有力,让人不自觉的心安。
叶昔归虽然没有找回少时的感觉,但随着这段时日与陆安琛的相处,那些不曾困扰她的疑惑逐渐消散。
渐而被以一个全新印象的“徐千霈”烙印在记忆里。
是一个她完全看不懂的徐千霈。
**
五日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出城。
叶昔归与春兰同乘一辆,等出了城耳畔的热闹声渐渐远去,叶昔归这才掀开侧帘往外望去。
山林寂静,这秋水寺竟然如此远。
“姑娘可是觉得无聊了?”春兰拿出刚从集市上买来的蜜饯递来,“这秋水寺还在山上,姑娘吃点过蜜饯打发时间,免得无聊。”
叶昔归倒是不觉得无聊,面对春兰的好意也没有拒绝。
蜜饯入口,满口的甜腻。
比她以前吃过的甜还要甜上很多。
“好甜呀!”
春兰拈了一颗放入嘴里:“甜吗?我倒是觉得刚刚好。”
云昔归想起来那日给徐千霈端去的甜汤。
似乎他也是爱吃甜。
“你也是从连州来的么?”
“连州?”春兰看了看手里的蜜饯,联想到什么想要放下又觉得太刻意,不清楚叶昔归是知道了什么事情,不得不按照自己的身份解释,“我不是连州人,我只是生来爱吃甜。”
叶昔归没有察觉春兰语气有一丝生硬,随口回道:“那日我去送汤,等到了后才知道原来是甜汤,他说连州那里饮食不一样,所以我便以为你也是从连州而来。”
春兰险些把蜜饯囫囵吞入肚,赶紧从身旁重新拿来其他的放在叶昔归的手上。
不出一会儿,叶昔归就被各种东西包围住,周身满是又香又甜。
春兰三言两语就把叶昔归的思路带偏,笑着道:“大人担心姑娘路上饿了,嘱咐我多买一些,姑娘快吃吧!”
“京城集市上蜜饯种类繁多,也有酸甜可口的,还有糕点,也有不同口味,姑娘全部都尝尝,总有喜欢吃的。”
很快叶昔归就被春兰的话吸引过去,两个人边吃边闲聊。
等到了秋水寺山门下,春兰扶着叶昔归下马车,抬眼就看到山林中一条蜿蜒向上的台阶。
“从这里要步行上去,一路颠簸身体可有不适的地方?”
陆安琛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叶昔归循声望去,墨发玉冠,眉目温润亲和,说不来的清雅矜贵。
日光下,灼灼风华映入眼底。
叶昔归稍稍一愣神,待回过神陆安琛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她赶忙道:“我没事,我在马车上都吃撑了……”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已经为时已晚,不禁懊恼地低下头。
完了,脑子里想的话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陆安琛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春兰,不用想多半是春兰嘴馋。
他看出叶昔归的不自在,道:“若是喜欢回头让春兰多备些,上山吧。”
叶昔归见人转身离开,缓缓舒了一口气。
心想着下次一定要注意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经意抚过微微吃撑的肚子,还好不耽误上山。
这次出行徐府带出来的人不多,其余人都等候在山下。
等到了寺院门口,迎面吹来的风裹挟着香火气有些呛鼻。
三人进入寺院大门,陆安琛对这里了熟于心,带着叶昔归走进一侧小门,这时前方有一位中年僧人向他们走来,向陆安琛双手合十礼敬。
“徐大人。”
“妙善师父。”
陆安琛微微颔首,道:“我夫人初来京城,今日特来携夫人祭拜父母,麻烦师父带我夫人前去。”
“你不去吗?”
叶昔归心感疑惑,还以为他会和自己一起。
陆安琛道:“你去即可,我在外面等你。”
里面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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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父母,又不是真的牌位。
他根本无需祭拜,把牌位放在这里不过是掩人耳目。
叶昔归没有多问:“好吧,那我去了。”
妙善道:“阿弥陀佛,徐夫人请。”
“姑娘,我也在外面等你。”春兰道。
叶昔归点头,便随着妙善离开。
等叶昔归一走,陆安琛与春兰来到四下无人的地方。
陆安琛皱眉问:“怎么回事?”
春兰压低声音:“有人从我们离开徐府就一直跟在马车后面,刚刚到达寺院门口就离开了,我已经让暗中的人跟去了。”
对方的人似乎只是跟踪他们的动向没有下手的意思,春兰便没有在路上向陆安琛禀明。
两方起了冲突,若是对方暗中还有埋伏,眼下他们人手不足不宜动手。
陆安琛在京城一向步步谨慎,暗中慢慢渗透朝堂各方关系。
他实在想不到会有谁用这般拙劣的方式跟踪。
“对了,今日叶姑娘问我是不是来自连州,大人日后说话可要小心点,我差点以为叶姑娘是知道了什么。”春兰道,“我观叶姑娘心性纯善,但父母早亡,因此事事谨小慎微,也不知她能不能适应京城。”
陆安琛轻笑一声:“她可不笨,聪明人才会知道如何取舍。”
何况,就算叶昔归真的知道些什么,在他的大事未了前,叶昔归都必须与他站在一处。
**
叶昔归祭拜过徐家父母后走出去,便发现妙善大师不见了踪影。
好在她一路过来记下路,走出去还是没有问题。
秋水寺不大,却格外清净,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诵经声。
等走到秋水寺大殿前,叶昔归就见到一抹熟悉的人影立于一棵高大秀丽的枫树下。
清隽秀影,卓然而立。
叶昔归站在角落,窥探那一方身影。
即使见过很多次,她还是无法让记忆里的人与眼前的人拼凑重合。
就在叶昔归暗自嘀咕的时候,陆安琛发现角落里的视线。
转身看到拐角处的衣摆,迈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叶昔归盯着地面出神,直到一大片阴影覆盖她的影子,下一刻她的动作极快慌张往后退了一步,待抬头看到是徐千霈又是一愣。
她喉咙发紧:“你看到我了。”
陆安琛应了声问:“怎么站在这里?”
叶昔归不敢回答是在偷偷看他,正想找个什么借口糊弄过去的时候,面前的人忽然向她伸来一只手。
那只干净而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木签。
似乎见她不接,又往前递了递。
叶昔归不明所以接过,翻开木签,就见木签上写着十二。
“这是?”
陆安琛道:“刚刚我向秋水寺的师父求了一支签,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十二,如何?”
叶昔归呼吸稍稍一滞,明白了陆安琛的意思。
短暂思考片刻,她轻轻点头。
“好,听你的。”
8. 第 8 章
叶昔归那日握着木签回去,便开始数着日子。
就像是徐千霈所说,其余的事都交给他。
大婚的筹备,虽然她没有亲眼所见,但春兰都事无巨细都一一告诉她。
徐千霈给她的,是他如今官阶中最高规规格大婚。
同时有关于徐千霈要迎娶公主的传闻随着徐府发出的喜帖消散,而徐千霈面对同僚询问,对外说是儿时青梅,也未曾隐瞒叶昔归的身份,依旧笑意温和让他们到时前去喝喜酒,让人实在找不到一丝不情愿的样子。
从徐千霈入朝堂,这几年不是没有人想着与徐千霈结上姻亲,但无一例外都被婉拒。
何况徐千霈入了陛下的眼,不出两年就逐步高升,若是继续往上就更加艰难,朝堂无论皇室宗亲还是世家都把控绝对权力,出身寒门的官员没有扶持一辈子可能都止步于此。
谁都没有想到,徐千霈会放弃攀附权贵姻亲,只为了娶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
此刻淑宁公主的宫殿内,齐晗月气得把桌面上的茶具果盘一挥手扫到地面,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寂静的宫殿内回荡,周围的宫人皆都屏气敛息,垂首而立,不敢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那个徐千霈凭什么拒绝,愿意娶一个村姑田妇都要拒绝我!”
齐晗月气得双肩微颤,最让她惶恐不安是她的父皇,对于她的请求根本没有理会。
她虽然贵为皇室公主,但在偌大的皇宫根本就不起眼。
自小父皇就对她不曾重视,而她的母妃品阶不高,从成为别人尊称的淑宁公主开始,她就没有一日心安。
所以她找上了齐萧然。
她原以为徐千霈出身寒微,必然愿意与齐萧然合作,她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可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自认为她怎么也是皇室公主,徐千霈断然不会有拒绝的可能。
就在齐晗月怒不可遏的时候,立在门侧新来的宫婢自作聪明走到齐晗月身后跪下。
“公主,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注意,既然您心悦徐大人,只要在徐大人大婚前除掉那个人挡路的女子,公主一样可以嫁给徐大人。”
齐晗月双手撕着喜帖的动作停下,转而目光幽幽落在跪在地上的宫婢上。
语气沉然:“你这个主意……当真是挺好的。”
齐晗月嘴角上扬,看向她的眼眸却没有任何情绪。
她语气轻扬,慢悠悠道:“那我该怎么奖赏你呢?”
“能为公主分忧是奴才的荣幸……”
话音未落,一个青蓝的花瓶擦着她的额角掠过,顿时碎片四溅。
宫婢的额角流下红色的血液,她惊恐匍匐在地,不敢再言一句。
齐晗月嘴角上扬,眼底微冷道:“哎呀,失手了,既然染脏了地,来人,把她拖出去,本公主再也不想见到她。”
“公主饶命……”
宫婢惊恐万分,张口求饶却被其他人捂住嘴拖出去。
齐晗月冷眼旁观,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
徐府的婚礼都是按照燕国习俗来的,春兰为此专门补习这方面的知识,然后又说给叶昔归听。
不管是真是假,自然是嫁到徐府,春兰和福伯想着是当然力求完美。
陆安琛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都由着两人折腾。
因为叶昔归是住在徐府,为了迎亲,陆安琛就让福伯在外面买下一处宅院让叶昔归临时住进去。
春兰也跟着叶昔归一起搬了过去。
买下的宅院距离徐府不远,叶昔归与春兰在这些日子熟络起来,也没有最开始的拘束,整个人可见的明朗起来。
直到十一日,叶昔归穿上嫁衣,望着铜镜内的绯红身影,不由地怔怔出神。
在南浔乡的时候,她见过交好的姐妹嫁人,红衣如霞光。
而她现在身上这件,繁复的嫁衣流光溢彩,比她想象的还要隆重。
一时间有些恍惚。
镜中人真是她吗?
春兰捧来红盖头,走到叶昔归身边瞧了瞧,夸赞道:“姑娘今日真好看。”
叶昔归被春兰猛地一夸,有些不好意思。
这段时日,叶昔归被养的很好,脸上也多了红润的血气。
柳叶秀眉下,那双澄澈明净的双眸灿若星辰,在精心打扮的妆容像是一潭明媚秋水。
叶昔归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经过这段时间发现自己手上的肌肤都变得光滑很多,不禁疑惑问:“春兰,你天天给我泡的水应该不是普通的水?”
春兰点头:“当然不是普通的水,京城很多名门贵女每日都用,姑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叶昔归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良久过后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我好像不是我熟悉的我了。”
就像她发髻上各种熠熠生辉的钗饰,繁复华丽,虽然好看,但也陌生。
“是吗?我倒是觉得姑娘一点都没有变。”
这时春兰听到外面的动静,展开手里托着的盖头,改变了称呼。
“夫人,吉时已到,该上花轿了。”
绣着凤戏牡丹的纹样的锦盖徐徐落下遮挡住叶昔归的视线,随着房门打开,夕阳的余晖洒在大红的嫁衣上,天际霞光簇锦,旖旎动人。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拿好。”
春兰扶着叶昔归跨过门槛,迅速往叶昔归的手心塞了一个光滑的物件。
等叶昔归坐在花桥内,才有空低头看去。
指腹摩挲下的温润细腻,白玉无瑕,这是一块同心玉。
这段时日春兰给她说过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可唯独没有说过这一点。
不过她没有多想,想着可能是京城可能是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手握着同心玉,连同花桥外热闹的声响,此刻叶昔归有了真实的感觉。
她真的嫁给了徐千霈。
迎亲队伍游街半个京城,等花桥稳稳落地,随着轿帘掀开,一道人影出现在花桥前方。
隔着锦盖,叶昔归看不清他的模样,只隐隐看到伸来的一只手。
叶昔归缓缓抬起手,把自己的指尖搭在面前的手掌中。
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她下意识往后一缩,未等她反应过来,那只手就牢牢握着她的整个手心。
身体不自觉顺着对方的动作慢慢起身。
掌心的温度像是直接烫入她的心头,让她生出一丝恍惚。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身体忽然一个悬空,吓得差点惊呼出声,手指不禁抓住他的肩膀,透过缝隙可见与她一样红的婚服。
陆安琛察觉她的紧张,在周围人的祝贺声中放低声音。
“别担心,全部交给我。”
在杂乱的人声中,这句话仿佛落在耳畔格外的清晰。
叶昔归原本紧绷的心也随着这句话松弛,放稳呼吸,没有多少紧张。
陆安琛走得很稳,每一步都按照既定的流程。
因为他们两个人父母都不在,所以有些流程都有简略。
春兰跟在身后看着自家大人都记住了,脸上满意的笑容,站在一旁的福伯偷偷擦拭了一把眼角,满眼感慨道:“没想到能看到大人竟然在京城成了亲,可惜夫人不能过来亲眼看到……”
“福伯,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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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
春兰左右瞧看一番,“如今大人在朝为官,周旋于各方之中,切不能有一丝差错。”
“我是从小看着大人长大,一时有些激动。”福伯小声道。
“这个也不能说,您老还是多吃点喜饼吧!”
春兰把手里的喜饼放在福伯手里,然后说,“这喜饼是特制的,与京城口味不一样。”
福伯瞬间被春兰的话吸引过去。
笑眯眯开口:“那我一定要尝尝!”
**
等四周安静下来,叶昔归端坐在喜床上,令她没有想到的事陆安琛并没有离开,反而是走进她的跟前。
陆安琛抬手随意掀起叶昔归的盖头,道:“今日朝中官员来了不少,我还需要去应付他们,你在房间休息有什么事吩咐门外的人去做。”
他与叶昔归这场婚事是为了避免有人插手他的婚事,还有就是叶昔归与真正徐千霈的关系,他在京城布局多时,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出现意外。
没了眼前的遮挡,叶昔归也终于看清眼前的人。
屋内的龙凤烛火高燃,红霞似的婚服让俊逸的侧脸更添几分明艳。
叶昔归不敢仔细去瞧,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没听见回话的陆安琛不经意目光扫过叶昔归,巧好正对上叶昔归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这样不带一丝杂质的清曈,陆安琛微不可查怔了怔,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叶昔归的目光。
“你随意些不必拘着。”
陆安琛交代了一句转身便离开。
就在陆安琛离开没过多久,房门就被再次推开。
正是绿枝和夏月,两个人手里端来不少点心放在桌面上。
“夫人,这是大人吩咐我俩端来免得夫人饿着。”绿枝笑盈盈道。
叶昔归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徐千霈要把她的盖头揭起,房间内的烛光明亮,她走到桌边坐下,桌面上已经摆满了许多瓜果和糕点。
“你们有没有见到春兰?”
叶昔归顺口问道。
好像从她上花桥过后,她就没有再听到春兰的声音。
绿枝道:“夫人,要找春兰姐姐有没有事?有事吩咐我和夏月就好了。”
从进屋没有说话的夏月想了想开口:“我好像看到春兰姐姐去了大人的书房,然后再也没有看到了。”
“应该是春兰姐姐在为大人办事,府上只有福伯和春兰姐姐能得大人允许靠近书房,其他人都不能靠近书房半步。”绿枝偷偷给夏月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夏月看到叶昔归起身要去倒茶,她连忙伸手劝阻:“夫人,我来给您倒茶。”
茶水正好在她的一侧,夏月很快就给叶昔归倒好一杯温热的茶水。
“谢谢你。”
叶昔归伸手接过茶水习惯性道了一句谢,反而吓到了夏月。
“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说谢。”
一旁的绿枝见此插话:“对啊夫人,您是主子,服侍您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捧着茶水慢慢喝着,见她们各自站在一边,于是便邀请两人:“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一起吃吧!”
“谢谢夫人,那我就不客气了。”绿枝没有多少拘谨,开心地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吃起来。
大人大婚如此喜庆的日子,府里准备比往常更加丰盛,送到叶昔归房内自然也是最好的。
只有叶昔归未有察觉。
三个人年纪相仿,短暂交流几句,气氛也逐渐活跃起来。
没过多久,绿枝忽然好奇问:“夫人,您跟大人真是青梅竹马吗?”
9. 第 9 章
叶昔归放下茶杯,点头道:“嗯,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绿枝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对于叶昔归的身份来历经过这段时日她们都差不多知晓。
原本以叶昔归的身份一辈子都不可能攀附到如此权贵,如今因一场幼年定下的婚事就嫁给一在朝堂上炙手可热的徐千霈,而徐千霈丝毫不介意叶昔归的出身低微,依然用正妻之礼迎娶。
这是多少人都没有想到的。
早知道在叶昔归来之前府上连一房妾室都没有。
夜色渐深,龙凤喜烛燃烧掉一大截,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春兰一把推开房门,视线落在绿枝和夏月上招手。
“绿枝夏月,你们出去!”
绿枝和夏月两个人心生疑惑,还是听从吩咐向屋外走去。
“春兰,发生什么事了?”
叶昔归起身来到春兰跟前询问,忽然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跨过门槛,她尚未看清对方的身影就被眼前黑影遮住,扑面而来陌生的气息让她身体一僵,撞来的重量让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往后倾倒,幸好一只臂膀及时从后方揽住她的腰肢,牢牢稳固她的身体,却也将她困于一个宽阔的胸膛内。
带着浓郁酒气温热呼吸泼洒在脖颈处,让叶昔归顿时浑身一震,身躯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大人喝醉了,麻烦夫人照顾了。”
春兰说完就立即合上门,遮挡住外面跟着人的视线。
春兰遣散仆从,瞧见绿枝和夏月,便带着两人走远。
“你们俩今夜无需守在这里,退下吧!”
绿枝一反常态道:“春兰姐姐,你白日忙了那么久再守夜身体会吃不消,不如让我守夜?”
春兰扫视绿枝一眼,顿了顿,清清嗓子道:“不必了,大人说,夫人初来京城不久,很多事不太懂,不要觉得夫人良善是个好脾气就生出不该有的小心思,记住了吗?”
绿枝不敢再多言,与夏月答应后离开棠梨院。
待两人一走,春兰抬头瞧了瞧头顶上的月亮的位置,低声说了一句。
“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
此时婚房内随着关门声陡然安静下来,跳动的烛火炸出一朵火花。
叶昔归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手足无措道:“你,你还好吗?”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徐千霈并未给她任何反应。
就在她以为徐千霈真的醉过去,她刚想要扶住徐千霈的身体,原本倒在她身上的人骤然起身。
此刻他眼底清明,没有丝毫的醉意。
叶昔归睁大眼睛:“你……”
陆安琛确认屋外无声收回扶住叶昔归腰上的手,淡然回道:“装的。”
回答简洁明了,话语流利,以至于让叶昔归愣了愣神。
她的目光追逐徐千霈的背影,不明白问:“为什么要装?”
“外面的人要应付太多,今日我不想与他们虚与委蛇。”陆安琛走到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桌面一眼,抬眸见叶昔归还站在原地,神情如常道,“过来坐,这桌上的酒你没有喝吗?”
两人身着婚服,隔着烛光相望,暖光遮掩对方眸底涌动的幽深。
叶昔归摇摇头。
“没有。”
等走到桌边,在他的对面坐下。
屋内寂静无声,叶昔归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尤其现在屋内就他们两个人。
陆安琛拿起酒壶满上两只酒杯,边倒边说:“听说燕国新婚夫妇都会喝扶光暖春,这酒是择春日最绚烂之花酿制。”
繁花映景,春水潋滟。
暖意温情,皆在此酒。
这几乎是家家户户都知道。
叶昔归当然知道扶光暖春的含义,眨了眨眼,看着他那只骨节修长的手端起酒杯放在自己的面前。
这……怎么和之前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喝一杯吧。”陆安琛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叶昔归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我不会喝酒,要是醉了怎么办?”
酒香扑鼻,掺杂一缕淡淡的花香。
陆安琛笑了笑:“不会醉的,今夜本该饮酒,就当是祝愿。”
祝愿?
叶昔归迟疑片刻,还是端起酒杯。
“嗯好,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酒。”
试一试也无妨。
叶昔归没有再拒绝,想着只是一小杯没有大碍。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浓烈的酒味在味蕾中萦绕。
“咳咳咳……”
叶昔归不禁被呛着咳嗽起来,本就上妆的脸颊更添几分红润。
她放下杯子,视线落在徐千霈面前的酒杯上,发现他的酒杯也已经空了。
酒水入肚,心头好像涌出一股暖意,回想徐千霈说的那句话,身体也觉得暖暖的,甚至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
“春日最绚烂之花,我记得春天的时候南浔乡会开很多很多的桃花,不知道京城的花会是什么花?”
陆安琛就见叶昔归双手托着腮,融融灯火下,那双眼眸更加澄澈,正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在京城多年,从未关注过京城内春日开什么花。
知道扶光暖春还是因为春兰前几日在耳边的唠叨。
当然,他也不知道南浔乡的春天会开什么花。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
他随意道:“等春日来的时候你就会看见。”
春日?
叶昔归歪了歪脑袋,捧着有些微烫的脸,想了想道:“那还要好久好久呢。”
不知不觉间,叶昔归眼皮子渐渐变沉,困意涌上来眼皮。
“怎么回事?我是醉了么?好困啊……”
徐千霈明明离着她那么近,眼里却出现重重叠叠的数道影子。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醉了还是困了。
徐千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什么重量,轻飘飘地,又像是在耳畔边。
“夜已深了,好好休息。”
叶昔归无意识点了点头,知道休息要回床,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身,可手脚却不听使唤。
还未站稳就感觉身体骤然跌入一个温硬的怀抱里,她还没有看清那道影子就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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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琛确认怀里的叶昔归彻底睡过去,便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边走去,安置在床上。
等陆安琛为叶昔归盖上被子,身后的房门被人从门外面打开。
“大人,可以出发了。”
春兰的声音刻意放低,视线落在陆安琛后面已经沉睡的叶昔归身上。
扶光暖春放了一点助眠的药,这是她特意为叶昔归准备的。
“嗯。”陆安琛颔首。
“怎么没有把发髻上珠钗这些取下来,这样夜里睡不舒服的。”
春兰走到床边小心把叶昔归头上的一堆东西取下,心道果然大人是男子也是一样,一点儿都不细心。
这被子倒是盖得严严实实。
陆安琛回头了一眼春兰的动作,开口道:“今夜你就守在棠梨院,不必与我同去了。”
春兰神情露出诧异,语气略有担忧。
“大人要一人前往,是不是不太稳妥?若是担心叶姑娘让福伯守在暗处即可,我还是陪你一同前去。”
“不用,有暗卫随行,你就做好你在府中该做的事。”
陆安琛说完便头也不回走出屋外。
春兰目送着陆安琛离去,然后才走到烛火前把屋内所有的烛火都熄灭,放轻脚步走出去把房门关上。
今夜徐府上下,都不会有人靠近棠梨院。
**
晨光穿过树叶间,树梢上的鸟儿喳喳叫个不停。
叶昔归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等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是熟悉的帘幔。
昨夜……
叶昔归猛然惊觉从被子里坐起身,散开的长发顺着肩头滑下,她低下头看去,发现自己还是穿着昨夜的嫁衣。
她试探摸了摸头顶,才确定是有人帮她都取下来。
记得昨夜喝了那杯酒后,她就觉得很困就想睡觉,昏昏沉沉的时候似乎耳边有人在说话。
难道是听错了?
看来下次不能喝酒了。
叶昔归轻轻叹了一口气。
“醒了?”
一道声音骤然在安静的屋内响起。
叶昔归心头一震,恍然回神,循着声音望去,隔着层层纱帐,就见一个背影坐在桌边。
这个声音……
叶昔归伸出手拉开帘帐,此时徐千霈转过身看向她。
“醒了。”他再一次道。
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了。
叶昔归点头,掀起纱帐欲要下床,不知为何浑身像是没有力气,身子一软又跌回床边。
“头怎么有点晕?”
甚至手和脚都软绵绵没有多少力气。
陆安琛让春兰在扶光暖春里放的药是可以沉眠一夜的量,为此他特意在药效结束前赶回。
他走到叶昔归跟前道:“可能是昨夜的扶光暖春,要是还困可以再睡一会。”
“不困了,不过我很少有睡过这么沉。”
叶昔归摇摇头,上次这样还是第一次到徐府的时候。
也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叶昔归此时发现陆安琛已经换了一套衣裳,不禁疑惑问:“你是在这里坐了一夜?”
10. 第 10 章
陆安琛最开始是没有想着要来叶昔归这里,但他若不是在叶昔归房内,恐会府中下人的注意,这么多日对外传言皆都要作废,于是不得不静坐在这里等待叶昔归的醒来。
“没有,昨夜我去处理公务,今早才看来你,见你还在睡就没有打扰。”
对此,陆安琛早已想好理由,虽然徐府尽在他的掌控内,但府中下人不少,有些事太过刻意遮掩反而会引来猜疑。
陆安琛顿了下,继续说:“昔归,在京城除了我以外,你可以尽管信任春兰和福伯,切勿轻信他人,若是我不在你可以去找春兰和福伯商议,出门身边都要有人随行,你我成婚缘由更不能对外说,等事成之后我许诺你的自然不会变,当然你也可以换成其他,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不过有些事不可避免。”
刚刚睡醒就被一连串的话砸下,叶昔归缓和一会,把陆安琛的话在脑海里细细过了一遍。
他的话太多以至于叶昔归注意力都在后面,完全忽略他略有亲密的称呼。
“你是在京城有仇人吗?还有你说不可避免又是什么事?”
陆安琛没想到她会联想到这个,随意解释道:“没有仇人,只是你一个人出门太过危险,身边有人陪着总是好的,至于不可避免的事……是我没有说清楚,应该早点告诉你。”
“你我即成夫妻,为遮人耳目需要同屋而住,也要同塌而眠。”
叶昔归顿时愣住,原来这个不可避免的事竟然是这个。
脸颊蓦然涌上绯红,羞赧低下头,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手指紧紧抓着衣角,不知该如何作答:“我……我……”
陆安琛不经意瞥见叶昔归通红的耳廓,稍稍一怔,反应过来对于未经此事的叶昔归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早知就应该让春兰来提此事。
就在这时传来敲门声,春兰的声音响起。
春兰算着药效过了还没有听到屋内有动静,便走来敲门询问,这次下的药比之前要多些,她担心叶昔归醒来会有所察觉。
“是春兰!我去开门。”
叶昔归听到春兰的声音像是得到解救似的,刚想要起身就被陆安琛一把按住。
陆安琛上下看了她一眼道:“你去换身衣裳,我去开门。”
“……好,好的。”
等肩膀上的重量消散,叶昔归悬的心安然落下,同时也发现自己的手脚恢复了气力。
难道是睡太久的缘故?
陆安琛打开门就看到门外早已等待多时的春兰,春兰一见到门开了就立即探头往屋内瞧去。
“夫人呢,有没有醒来?”
只不过陆安琛那么大个人杵在门口,春兰瞅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
陆安琛直接道:“已经醒了。”
“醒了就好,那我去叫人端水给夫人洗漱。”
春兰刚走两步就被陆安琛叫住。
陆安琛见左右无人,便低声说:“最近多留意京城内的消息。”
春兰点头答应。
结果她刚走两步,又被叫住。
她疑惑扭过头:“还有什么事?大人?”
就见陆安琛神色有些不自然开口:“有件事请你帮忙。”
春兰跟随陆安琛多年,还是第一次见陆安琛这般难为情请她帮忙的模样。
**
等叶昔归换好衣裳出来却没有见到春兰,就连徐千霈也不在屋内,顿感放松了不少。
抬手拍了拍还有些烫的脸颊。
两个人小时候常常在一块玩耍,不知为何现在一见到徐千霈都格外紧张。
没过一会儿,春兰带着绿枝和夏月进来,让两人把备好的温水端过去。
“夫人,先洗漱吧。”
叶昔归听从春兰的话去洗漱,在她转身后没有看到春兰已经悄悄往床榻方向走去。
春兰没有让绿枝和夏月插手,毕竟这到底两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若是被绿枝和夏月发现不对劲之处,难保生出一些闲言碎语。
他们要做的事就是坐实叶昔归的身份。
想着这件事不过是装装样子,春兰快速整理完床铺收拾好表情来到叶昔归的身边。
春兰照常道:“夫人,可以去用膳了。”
因为被陆安琛交代了其他事,所以接下来春兰声称有事就让绿枝和夏月陪着叶昔归,毕竟她不可能事事都在叶昔归身边。
叶昔归对于春兰说的有事没有多在意,点头乖巧应下,春兰也放心离开。
与绿枝和夏月对比起来,在叶昔归看来,春兰通身的气质在府上不完全像是一个婢女。
要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叶昔归也说不好。
等去用早膳再次看到徐千霈,原本叶昔归默默沉思的思绪顿然消失一干二净。
全然脑海里都飞进前不久徐千霈对她说的那些话。
乱糟糟挤在一团,连自己什么时候坐下都没有察觉。
叶昔归心里纠结成一团,面上却无显,按部就班用早膳,目不斜视。
陆安琛平日里习惯一个人用膳,如今多一个人自然也觉得与平日里没有两样,自顾自吃着,并未怎么留心叶昔归的动静。
反而立在一旁的福伯看着清清楚楚,对于府上多出的小姑娘心生怜爱。
笑眯眯一脸慈善来到叶昔归身边道:“夫人,快尝尝这个,这是一早上我让人从城北买来的点心,春兰那丫头上次说可好吃了。”
叶昔归原本只专注于眼前,听到福伯的话还未反应过来,福伯就把东西摆在她的面前,笑容和善让她快试一试。
叶昔归回之一笑。
“谢谢福伯。”
府上多出一个主子,早膳也比往常多了几样,平日里陆安琛的吃食都是府上厨娘做的。
福伯和春兰他们要吃什么都是单独准备的,陆安琛也从未过问。
陆安琛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禁多留意桌面上的东西,果然比平日里多出几样。
侧目瞧见叶昔归眉眼间盈盈笑意仰头和福伯说话,又瞧了瞧桌上的早膳。
“等吃完早膳来北苑书房找我。”
陆安琛突然插了这么一句,叶昔归刚答应下来抬眼就见陆安琛已经走远。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里,叶昔归才问一旁的福伯:“福伯,北苑书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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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伯心中了然,安抚道:“夫人不要着急,等你吃饱了我带你过去。”
不过叶昔归心里惦记着事,还是很快就吃饱去找徐千霈。
北苑的书房和叶昔归之前去的书房不一样,福伯陪着她一起走进去。
书房的门没有关,叶昔归站在门外就能看到里面放置的书架都堆满了书,相比较之前见到徐千霈待过的书房更加拥挤不少。
陆安琛见到叶昔归就放下手里的册子从座椅上起身。
“你坐这里。”
“我?”
叶昔归不明所以还是按照陆安琛的指示坐下,看着面前堆积的书册眼里闪过茫然。
陆安琛指着桌上的东西说:“这是徐府近几年的账册,之前一直都是我有空在处理,今后便交给你了。”
他既然答应过叶昔归自然要践诺。
未等叶昔归回话,陆安琛对不远处的福伯吩咐:“福伯,把库房钥匙拿出来。”
福伯走上前把准备好的钥匙放在桌子上。
然后对叶昔归道:“这是徐府库房的钥匙,日后也交给夫人了。”
“都给我?”叶昔归有些不知所措。
她以为他说的是时机成熟,会是很久很久以后。
在眼前不是一堆堆纸,可是一座座金银。
而他说全部都给她!
陆安琛道:“嗯,我不是答应过你,等时机成熟后我会把徐府交给你,今后这徐府的账目自然也该你来管,我名下的地契商铺,这些都是我这几年在京城的积累,来日之后全数交由你,你想要回南浔乡居住可以把这些都变卖,这些的东西价值足够你富裕余生,今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为身外之物忧虑。”
陆安琛初来京城就需要上下打点,为了尽快进入朝堂中心,免不了用钱疏通关系,不然凭借徐千霈原本的身份怎么可能迅速朝中逐渐站稳脚跟。
徐千霈这个身份只是他的伪装,但在京城的一切都是依靠他自己走来。
终有一日他会离开京城,离开燕国,这些他从未在意。
陆许安紧接又添了一句:“不过府上的账目我一向没有多少时间查看,免不得有些人私下里中饱私囊。”
站在角落的福伯装作不经意看向陆安琛一眼,只觉得后背忽然有点冷。
叶昔归看着眼前堆积比她坐着还高半个头的账本,觉得眼前一黑,她从来没有处理过,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难题。
“可是我不会这些……”
“你不会的可以去问春兰和福伯。”
被再次点名的福伯连忙道:
“大人,这些账本我这把老骨头哪里能看得明白。”
陆安琛顿了顿,随即想到春兰,话到嘴边又咽下。
不用想都知道春兰肯定也一样。
陆安琛吩咐道:“那就从外面找一个会的进府。”
福伯领命离开,陆安琛低头就见叶昔归一张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于是他低声询问:“怎么了?”
叶昔归脸上浮现担忧和苦恼,望着陆安琛道:“这个会不会很难,要是我学不会怎么办?”
11. 第 11 章
在南浔乡并非所有女孩子都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她能识字还是因为父亲自小开始教导。
徐千霈突然要把这么徐府的产业库房交给她,这人是不是对她太过放心了。
还是他打从心里就不在乎这些。
陆安琛看出她的不安和茫然,随手从旁边抽出一本账册翻开摆放在叶昔归的面前。
“把这一页读给我听。”
叶昔归低头看去,虽然不懂徐千霈的意思,但她还是认认真真把这一页念出来。
上面是徐府内外的开支,数目都远超叶昔归的想象。
等念完后她抬头望向徐千霈等待他的回话。
“既然你都能念出来,为何觉得自己无法做到?”陆安琛缓缓道,“没有人生来就会做一些事,都是一点一滴学起来的,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学,但身具万贯家财你却不懂筹划,对你来说并非是件好事。”
叶昔归立即就明白了徐千霈的意思。
她重重点头道:“我学,我会好好学的。”
徐千霈说的没错,她都应该去学。
“只是,你真的都要给我?一点儿都不给你自己留吗?”
叶昔归不是没有疑惑,主要是徐千霈太过大方了,将他经年积累的财富全部都送给她。
要是徐千霈别有图谋,可对她条件仅仅是成婚。
她也想不到,徐千霈还有其他能图谋的东西。
“你是不是以后要离开京城?”叶昔归大胆猜测出来。
她能感觉到徐千霈身上有什么秘密,不免暗自感慨徐千霈变化之大。
“朝堂之争不断,处处需小心谨慎,圣心难料,总要为今后提前做好打算。”陆安琛没有说那么清楚,或者说叶昔归没有必要知道这么清楚。
这是一场他们知道的交易即可。
叶昔归看出徐千霈没有想说的打算,就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顺着徐千霈的话道:“以前你说要考取功名,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祉,如今你在朝做官,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国为民的好官。”
这些少时话语真正到了官场不过是空话,现在朝堂中还有几个所谓的“好官”。
就算立下这些志向,又有几人不被名利蒙蔽双眼,忘却来路。
陆安琛正因为知道清楚,才知道成为一个好官太难。
他不是徐千霈,自然不会往徐千霈的方向去。
他故意道:“要是我不想做一个好官呢?”
听到这句话叶昔归一双杏眸微微睁大,疑惑望向徐千霈。
她顿了顿,在徐千霈的注视下缓缓说:“可你是徐千霈啊,从小你说的话都做到了,所以我相信你。”
小的时候她就常常跟在徐千霈的身后,徐千霈从未骗过她,所以她相信徐千霈,而且她在京城举目无亲,能够相信的人只有徐千霈。
叶昔归转念一想,猜测徐千霈明显是在故意逗她。
“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以前从来不会骗我的!”
陆安琛看着不像是生气的人,唇边的笑意渐起,开口道:“是吗?那你从现在要记好,在京城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哪怕是一言一行都可能藏着利刃,无论在什么时候唯有自保才是最重要。”
怎么可能有人相信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会说谎,而他不是徐千霈,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
他把叶昔归拉入局中,自然也会教她如何活下去。
不然,在这吃人的京城,过于的纯善就如同羔羊。
而叶昔归初来京城见到是京城的繁华,一切都与南浔乡不一样。
此刻面对陆安琛的提醒,她都无法去理解。
叶昔归道:“京城这么危险,为什么很多人都要向往京城?你的意思是我也不能相信你吗?”
还有什么自保,听起来像是接下里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陆安琛指了指桌上的账册:“你的问题日后你自有答案,先好好学如何看账,以后我要考核你。”
叶昔归:“……”
一听到考核,叶昔归就有些头疼。
不由地嘀咕:“我都有些后悔了……”
原本要离开的陆安琛听到这声细小的声音。
“那你现在后悔晚了。”
“……”
**
福伯的速度不慢,过了午后没有多久就找到人。
不过让叶昔归没想到的是福伯带进来的人是,身穿素衣垂首跟在福伯身后。
福伯道:“康娘子,这就是夫人。”
康娘子规规矩矩向叶昔归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叶昔归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着急向康娘子走去。
从徐千霈离开后她就一直坐在这里看着账本,虽说是让她多熟悉熟悉,但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尤其徐千霈还要把徐府的事都交给她,着实让她头大。
将难题交给她后,徐千霈就消失个无影无踪。
连春兰她今日都许久未见到了。
福伯其实对外人尚不放心,不过府上确实缺个账房先生,从前府上缺什么他们都是直接从库房取用,这些账目大人看的也不多,都处理很是随意,毕竟这些钱财在大人眼里并不在意,如今大人吩咐下去,以后府上用什么都需要经过叶昔归,大致也明白大人的思量。
找的人背景要干净,加上叶昔归是女子,能有合适的人也不容易。
不过他在京城多年暗地里知道的消息也多,总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
“夫人,今后就由康娘子来教你,那我就先退下了。”福伯道。
叶昔归点头:“福伯慢走。”
待福伯离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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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康娘子便开口:“夫人,我们便从最简单的开始。”
叶昔归见康娘子的神态平静,还有一丝严肃,赶紧应声下来。
这种像是面对严师的感觉让叶昔归略有些紧张。
叶昔归想到答应徐千霈的事,自然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咬牙坚持下去。
不过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康娘子语气沉静,向她一句一句讲述都十分详细,还会耐心解答她的疑惑。
日光悄然西沉,康娘子看着面露苦思的叶昔归嘴角微动。
“今日便到这里吧,夫人也可以好好休息,明日再继续。”
康娘子被福伯找到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偌大的徐府怎么可能连一个账房先生都没有,当她得知是要教会徐大人的夫人看账心里又是诧异。
“嗯,好,康娘子你快坐下喝口水吧!”叶昔归放下账册,起身要给康娘子倒茶。
“夫人,我自己来,不必麻烦您。”
康娘子一惊,连忙拦住叶昔归,经过短短时辰的相处,她发现叶昔归没有一点高官夫人或者世家小姐的架子,对于近日徐大人成婚在京城她略有听闻,想不到徐大人娶得妻子竟然是这样的姑娘。
叶昔归的眼睛亮晶晶看着康娘子,道:“康娘子,你好厉害,怎么会这么多,我学了这么一会就觉得头晕目眩了。”
“我丈夫从前是京城内某个府宅的账房先生,我嫁给他多年在旁边打理杂事也就慢慢学会了,一年前他突然病逝,我正打算离开京城回到老家,这时福管家找到我,而我恰好需要一笔银钱回家。”
她顿了下,敛下神情,轻声说:“夫人不必着急,府上账目有些杂乱,还需要一些时日整理,”
康娘子意识到此话在叶昔归面前说出来不妥,立即转移了话题,叶昔归自然而然也不会过多询问,心疼起康娘子的遭遇。
不过账目杂乱,这些徐千霈应该都知道,但他却不怎么在意。
康娘子记得来府上前福管家的叮嘱,要处处记得谨言慎行,不要过问太多,她的视线落在这些账册上似乎有些明了。
偌大的府宅账目杂乱,令她心生疑惑,好像无人重视一般。
现在徐府又迎进一位女主人主持中馈却又什么都不懂,难怪福管家要着急找人。
叶昔归和康娘子两人走出书房,康娘子拜别:“福管家已经为我安排住处,我便先行退下了。”
春兰不在,绿枝和夏月就一直守在门外等候。
见两人出来,绿枝走上前来道:“康娘子才来府上避免走错路,还是让夏月你送康娘子回房休息,我陪夫人回棠梨院。”
夏月扭头看向绿枝神色一怔,还是听从绿枝的话随康娘子离开。
叶昔归收回视线,看向绿枝。
“绿枝,是福伯叮嘱过你们吗?”
12. 第 12 章
绿枝愣住,不明白叶昔归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她脸上扬起笑容立即应声:“当然是福伯叮嘱的,毕竟是从外面来的人怎可能在府上随意走动,平常都是春兰姐负责后院里面的事,若是她不在就是福伯负责,也就是大人很少过问。”
“夫人,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绿枝相比较夏月更活泼些,这些日子接触叶昔归知道她是个软脾气,说起话来也随意些。
叶昔归能感觉到绿枝在有意亲近她,也没有觉得多少反感,“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绿枝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岔开话道:“那我们现在回棠梨院。”
在回去的路上,叶昔归好奇询问,“以前春兰也会离开这么久吗?”
“春兰姐比我们来的都要早,大人对春兰姐也是青睐有加,很多事都交给春兰姐去办,所以我们大家都以为春兰姐会成为……”绿枝急忙捂住嘴,余下的话语戛然而止,看了一眼叶昔归继续说,“这次春兰姐应该也是出去办事了,府上也就春兰姐和福伯能够随意出府。”
他们都不知道春兰离府是办何事,春兰也从未对他们说起过。
像是他们这样卖身入府的,想出府就必须要请示春兰或福伯的同意,规矩也多了些。
叶昔归思绪停留在绿枝未说完的话上,不解地问:“你刚刚说春兰会成为什么?”
绿枝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连忙摆摆手:“没什么的夫人,我就是一时嘴快,都是过去的事了,您不用在意。”
她没想到叶昔归会追问起来,好在叶昔归听完她的解释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人回到棠梨院,叶昔归就看到等候多时的春兰。
“夫人,你回来了。”春兰发现叶昔归身后少了一个人,嘴角的笑意微敛,“夏月呢?”
府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她特意调出两个婢女就是为了照顾叶昔归,看着两个人年轻些应该能与叶昔归说上话,毕竟叶昔归尚且年轻没有在府上树立威严,此意也是为了考察府中的人。
叶昔归解释:“她去送康娘子回房间休息了,其实我在府上都已经熟悉就算一个人也可以回到棠梨院。”
春兰朝不说话的绿枝看了眼,神色恢复正常。
“原来是这样。”
她以为是叶昔归的吩咐,便没有追问下去,作为徐府的女主人,叶昔归自然有权调动任何人。
想着以后有叶昔归管徐府,倒是省了她的事。
“我不担心夫人迷路,身边有个人总是好的。”春兰知道叶昔归还没有适应如今的身份,但无论这场谎言持续多久,叶昔归都要做好这个身份。
“夫人今日肯定累了吧,赶紧进屋休息。”
春兰知道叶昔归要接手徐府一些事物,虽然她不太清楚府上银钱支出,但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麻烦。
早知道之前大人也是懒得管。
现在都交给叶昔归,以后估计是有得忙了。
**
入夜过后,用过晚膳,叶昔归就在房间趴在桌案上写写画画连什么时候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烛光摇曳,叶昔归似有所觉,刚抬头就看到已经走到桌前的人,高大的身影让她心头一惊。
想都没有想以极快的速度趴在桌上遮住,阻绝了上方的视线。
陆安琛眉梢微挑,看着衣袖下露出一角的白纸。
“看你在忙,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白日的事康娘子教给我的东西……”叶昔归慢吞吞道,其实说出来的话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不禁懊恼怎么忘记关上房门,又在疑惑这么晚徐千霈怎么突然过来。
心里想着叶昔归顺势问了出来。
陆安琛将她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见她这般紧张也就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笑道:“学得如此入神都忘了时辰,也忘了白日我与你说的话?”
“啊?”
叶昔归本就心虚这下子被陆安琛提起,旋即想起来清晨的事。
只觉得面上一烫,支吾半晌说不出来。
反观陆安琛语调未变道:“这场戏你必须要陪我演下去,不然府上的人传出去对你我都不好。”
当然他可以把控消息不外传,但多此一举反而没有必要。
既然他娶了叶昔归,自然不可能就此冷落她,不然这“青梅竹马”的名头就要名不副实。
他没有同意太子的牵线可不能再得罪了。
他需要的制衡各方关系,太子不过是其中一条线。
叶昔归想起徐千霈和春兰的多番叮嘱,不明白为什么徐千霈在自己的家里都要万分谨慎的样子。
她仰起头看向徐千霈点了点头:“我,我知道了。”
好在徐千霈没有一直在她跟前,让她得以起身。
看着桌上的东西,她连忙收拾好,顺手夹带在一旁的书册里面。
临近入睡,叶昔归从未觉得如此煎熬。
等磨磨蹭蹭洗漱完就看到徐千霈坐在桌边看书,看起来还挺惬意的,但却着实吓了叶昔归心头猛地跳了跳。
内室烛火微暗,叶昔归不自觉放轻脚步。
“时辰不早了,入睡吧。”陆安琛察觉身后的脚步声,放下手里的书。
叶昔归胡乱点头,连忙转移目光向床榻边走去,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些。
看到床上有已经铺好的两床被子,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想着应该是春兰送来的。
不由地感谢春兰的细心。
叶昔归没敢问徐千霈要睡哪边,索性她自己睡到里面。
僵硬着身体躺下,她的心还是一直跳动不安。
直到内室那抹光骤然熄灭,黑暗中她只能听到略微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明明已经是秋天,叶昔归的手心都渗出闷出汗来。
陆安琛心知叶昔归的不自在,刻意放轻了声音,殊不知这对叶昔归来说着实是更加煎熬。
她只能小声低语:“就不能快一点……”
细不可闻的声音钻入陆安琛的耳里,他蓦然一愣,没想到他反而让叶昔归有了小小抱怨。
陆安琛当做没有听见,躺下后又听到叶昔归呼吸微沉。
余光瞧见那团黑影,规规矩矩不见一丁点动静,却不知她的呼吸已然暴露。
想起来春兰说过叶昔归的睡眠很浅。
他道:“我一向睡得很沉,不会打扰你,你有不适可以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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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昔归正想着如何睡过去,想着睡过去就不会在意身边的人。
两人中间隔着有些距离,可叶昔归依然能感受到身边人的气息,强烈地无法忽略。
而陆安琛一席话,让酝酿睡意的叶昔归打起精神来。
“没有的,我睡觉也不会打扰人的,而且我也习惯身边有人,所以我不会乱动的。”
“嗯?”陆安琛略感到意外。
叶昔归以为被误解,慌忙解释清楚:“以前在大伯家里,我是跟着最小的堂妹妹睡在一张床,大伯家里有好几个兄弟姊妹,大家都尽量挤一挤,没办法一个人一间卧房。”
叶昔归的声音很小,却足以听清。
她一个孤女,能得到大伯家收留,免受颠沛流离之苦,她已感恩不尽。
南浔乡地处遥远,多年来常受水患之灾,山高路远,当知道叶昔归是从南浔乡一步步走来,陆安琛其实心中震惊不已,如此远的距离,不知她是如何一人来到京城,又心怀怎样的毅力。
“你写的信我已经让人寄回南浔乡,我多添了一百两银子,今后你若是觉得不够,还可以再让人送一些回去。”
“你大伯家对你照顾许久,这是应该的,至于如何把控你需自己斟酌。”
他没有说过于清楚,但他知道叶昔归会明白。
陆安琛每说一句,叶昔归愈发用力攥紧被角,足以说明她内心极为不平静。
稍许沉默后,叶昔归尽量让自己声音正常许多,对他说了声谢谢。
谢谢他为自己考虑许多。
叶昔归试图将自己蜷缩于黑暗中,或许又不似白日面面相对,那深藏于心底的话能在此时吐露。
“其实……很早以前我是没有想来京城的想法,我知道人总是有很多想法,此一时彼一时,我也不会去怨怼。”
甚至她都想好,只要徐千霈给她一个理由,不管什么理由都好,她都能接受。
她习惯了不去抱有太多的期待。
“今年春天的时候,我听到一些从其他地方传来的事,有个叫文秀的姑娘与她订婚的人突然失踪不见了,找了好几年都没有找到人,她家里人担心文秀年纪大了不好嫁人于是偷偷给她定下另一门婚事,想要无人知晓把她嫁出去,谁知竟然被那家人知晓,于是报到官府上,按照律法,文秀与他家有定下亲事就该是他家的人,何况无人证明他家儿子已死。”
叶昔归说的很慢,每一句都清晰落入在陆安琛的耳里。
她如此在意,是在害怕这个故事里她也可能是她。
陆安琛皱眉:“然后呢?”
叶昔归停顿片刻继续说:“官府的人就把文秀抓进大牢里,听说要放她出来需要有很多很多的钱,可文秀的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官府的大人让文秀必须要履行这场婚事,哪怕那个人不知生死。”
听到此事后,她昼夜难安。
她的年纪也到了,不可能一直留在大伯家。
而她与徐千霈的婚事更像是束缚的牢笼,挣脱不开,无能无力。
这也是她一定要来京城找到徐千霈的原因。
陆安琛听完她的话沉默很久。
他明白叶昔归的担心与害怕,其实都来源于他。
13. 第 13 章
叶昔归等着很久都没有听到徐千霈的回应,不禁心头冒出一丝忐忑,思虑着她是不是不该说这件事。
不知过去多久,就在她困得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听到耳畔再次传来一道声音。
“你希望这条律法不在?或说想要改变某些律法?”
叶昔归再一次听到徐千霈说起类似的话,想起来上次还是在水池边。
他问自己律法是否公正?
她实话实说:“可我没有办法,那你有办法吗?”
她想徐千霈在朝做官一定很懂吧!
可这样的事仅凭徐千霈一人能做到吗?
陆安琛却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条律法?”
仅是这一句话就让叶昔归聚起来的睡意消散,她扭头看向身侧不远处,即使身在黑夜里,她依稀能瞧见些许轮廓。
对于这条律法是怎么来的,她不知道,只知道这条律法在她出生前就有了。
她只好问:“我不知道,你要跟我说吗?说出来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陆安琛不觉得不能说,燕国律法每隔几年都在都在变动,至于变好还是变坏去看看民间的百姓就有答案。
但他能感觉到叶昔归似乎对这个挺感兴趣。
不过这可不是一个值得到处传扬的往事。
他人不敢说的,陆安琛觉得无所谓。
“陛下年轻还是皇子的时候,他母妃生前曾经为他与一名女子定下婚约,偏偏在当时先帝最受宠爱的皇子也看上那名女子,于是就去求先帝赐婚,先帝当即下旨赐婚,陛下前去询问先帝才想起还有这一回事,但却没有撤回旨意的打算,而是把名女子的妹妹赐婚给陛下,陛下无法抗旨只能接受,不出一年,那皇子突发恶疾,在成婚前就病重逝世,先帝痛心不已,于是一道圣旨就把那女子送去南楚和亲。”
“和亲?”
叶昔归惊呆了,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和亲可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听说这些年也有几位公主和亲过,和亲意味着再无返回故土的机会。
不过听到那名女子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就被随意送去另一个国家,叶昔归心里百感交集。
“仅仅是这个原因吗?”
叶昔归觉得有点怪。
陆安琛讥笑:“其实先帝心如明镜,只是在年老体衰下不得不交付大权,即使陛下不是他意属的皇子,看着朝中不宁,兄弟阋墙,在最心爱的皇子被杀后,更是身心交瘁。”
叶昔归紧张地呼吸一窒,偏偏陆安琛还故意问她。
“你猜猜是谁杀了他?”
“……”
她怎么知道是谁杀了他?
过了一小会,叶昔归小声问:“……是陛下吗?”
听着叶昔归极为慎重小心的语气让陆安琛唇角微微上扬。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会有第三人听到,这件事知道的人确实不多,即使最后赢家是陛下,可陛下一直记恨这件事,为了这件事甚至发动两国交战,以至于两地百姓深陷战乱,你还认为他是贤明的君主吗?”
在此之前,燕国与南楚交好百来年。
因为私心,需要承受代价却是两地的平民百姓。
叶昔归可不敢像是徐千霈这样议论帝王,在他们寻常百姓眼里,帝王是高高在上是不能有一点儿冒犯的存在。
要论对错,他们又无法去改变。
她心里惦记着另一件事,关心问起那不知姓名女子的命运。
“那名女子呢?她后来怎么样了?”
“那名女子嫁入南楚皇室,成为亲王妃,第二年诞下一子。”陆安琛如实回道。
叶昔归不知如何去说这样的结局,万般思绪涌上嘴边,皆化作无声叹息。
“这算是一个好的结局吗?”
陆安琛没有再说下去,留下一个没有答案的悬念。
“如果你说的是她,那么未来有机会你去了南楚,你可以去问问她。”
“……”
就算叶昔归没有去过南楚,也知道南楚有多么遥远。
岂是她能到达的地方。
那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知晓这个答案。
转念一想,说不定徐千霈是故意这样说,想要骗她去南楚。
再说了那名女子都成为了王妃她怎么可能见到!
越想越觉得徐千霈是故意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脑海忽地灵光一闪,猛然回过味来。
“你怎么知道如此清楚,徐……”
叶昔归脱口而出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不知何时徐千霈已经睡了过去,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声音被吵醒。
听着徐千霈传来的沉稳呼吸声,叶昔归暗自攥了攥拳头,又不敢把徐千霈叫醒来回答她。
算了算了,不就是南楚,总有一日她相信自己也可以去的!
叶昔归习惯自己安慰自己,没有发现她在和陆安琛说话间早已放松下来,酝酿了一会,很快困意渐渐地涌上眼皮。
直到叶昔归的呼吸平缓真正沉睡后,原本阖上眼睛的陆安琛缓缓睁开双眼。
月光悄悄渗进窗户缝隙,透过薄纱帘帐丝丝缕缕缠绕落在床角。
关于叶昔归想要知道的答案他当然清楚,但不可能如实告诉她。
就在陆安琛独自沉思的时候身边响起翻身声,他侧眸正好瞧见叶昔归翻身凑近,伸来的手恰好搭在他的手臂上。
陆安琛顿了下,还是准备抽开手,刚抬起手臂却感受另一股力道牢牢束缚住将其拉下,接着紧紧缠绕。
叶昔归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抱住了什么,仅凭着睡梦中的意识做出反应。
像是回到家里,足够温暖。
陆安琛愣了愣,回想到叶昔归说的那句话差点笑出声。
沉思片刻,决定还是不要吵醒她了。
**
叶昔归自从离开南浔乡很少能睡得很沉,以前有堂妹妹陪着她身侧,因此对夜里的噩梦恐惧都很少到来。
等第二日睡醒,她看到身边已经没人,完全不知道徐千霈是什么时候离开,后知后觉她真的和徐千霈睡在一张床整晚,回想昨夜两人的对话,她又懊恼拽着被褥盖住脸。
她从来不会将这些倾诉于人,大概是她不知该对谁说,结果她昨夜还说了那么多。
“夫人,您醒了。”
夏月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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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帘帐外响起,她听到床上传来动静便走来询问。
“醒了醒了!”
叶昔归坐起身用手拍了拍脸,心想着就当做一场梦就好。
可真当看到徐千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叶昔归根本就无法忽视,以至于吃早膳的时候频频朝徐千霈望去。
哪怕陆安琛再怎么不走心也无法忽视。
陆安琛问:“有事?”
叶昔归见他神态温和,内心纠结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春兰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略有好奇在两人间来回瞧了瞧。
“大人,今日的公文已经送到了书房了。”
陆安琛明白春兰的意思,对视一眼便起身对叶昔归道:“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叶昔归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等陆安琛一走,春兰来到叶昔归身侧,脸上带笑轻声问:“夫人,你是不是有话对大人说,怎么刚刚不说?”
昨夜并非像是前日特殊,所以她没有留守在房外,早早回去休息了。
看叶昔归的神情就知道昨夜肯定发生了事。
叶昔归想着昨夜徐千霈说的事涉及陛下,要是外传出去担心会影响到徐千霈,于是没有打算与春兰细说。
“昨夜……他跟我说了一个故事,但是故事的结尾他让我自己去问,那可是南楚啊,我怎么能去!”
“大人竟然会说故事?”
春兰一个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顶着叶昔归探来的视线又快速恢复常色。
她用手遮掩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好奇低声问:“什么故事?竟然还涉及南楚?”
叶昔归单手托着下颌,斟酌道:“……一个不怎么好的故事。”
听到叶昔归的形容,春兰意识到这个故事有些不同寻常,大概不是什么哄人的故事。
就此春兰也不再询问陆安琛说的是什么故事。
“夫人,既然大人希望你亲自过去,那岂不是说明这是一个好的结局,夫人心向南楚,日后未必没有机会,而且南楚山河秀丽,地域辽阔,东接月海,商贸云集,燕国有的南楚也有,南楚有的燕国未必有。”
叶昔归果然被春兰说的吸引过去,听着描述就很令人向往。
也能感觉到春兰似乎对这些事很熟悉。
她歪头看向春兰:“春兰你似乎对南楚很了解?”
本想多说几句的春兰立即打消了念头。
“我是听外面的人说的,南楚的商队时常会来燕国。”
叶昔归脑海里又冒出昨夜徐千霈说的那个故事,嘀咕道:“我以为两国交战后,南楚的人就不会再来燕国了。”
春兰眉心微皱似有话说,刚欲要开口外面就传来绿枝的声音。
“夫人,康娘子来了。”
“是康娘子!春兰,那我先过去了!”
叶昔归惊喜地放下碗筷,匆忙和春兰说了一声就朝外面跑去,春兰想要提醒她不要着急却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看着叶昔归这么积极,心想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趁着四下无人,春兰目光移动落在桌上,伸手挑了一个还热的汤包吃起来。
嗯,好吃!!!
14. 第 14 章
叶昔归从前从未接触过账册,所有的东西都是一点点开始学。
她不想辜负徐千霈的信任,也不想让徐千霈的失望。
更重要的是,就像是徐千霈说的,这些都是为她自己所学。
即使比读书还要枯燥,她也要死记硬背下来。
康娘子见叶昔归努力的样子,言语也多了几句夸赞,与叶昔归的交谈变得自然些。
“夫人,这处书房大人不经常来吗?”
说话间,康娘子不经意问出这个问题。
叶昔归正专心看着账册,对于康娘子的话没有多少在意。
随口回答:“他的书房不在这里,春兰说这个书房原本就闲置的,不过现在归我了。”
康娘子低头研磨,嘴角微抿。
“原来是这样,难怪不见大人,我住在京城多年,听闻大人在京城年轻有为,掌司法刑狱,曾经查出不少贪官污吏之事,以布衣之身走到如今地位,真实属不易。”
叶昔归来京城这么久,很少能听到关于徐千霈的事。
乍然一听,发现她对于现在的徐千霈知之甚少。
“徐千霈……”叶昔归单手托着腮轻声念出徐千霈的名字,想起小时候的事,她笑着眉眼弯弯,“他从小就很聪明,听到你这么说,那他肯定是一个好官!”
康娘子眼里闪过一丝晦暗,抬眸看向叶昔归唇畔勾起一抹淡笑。
“好官?”她低声轻语,“如今能身正清白的好官确实已经不多见,夫人与大人青梅竹马,可见情谊深厚。”
叶昔归想起来两人重逢的时候,鸦羽的睫毛微微垂落,遮掩眸中划过的失落。
可那天夜里,徐千霈没有认出她来。
连她也没有认出徐千霈。
还误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夫人,大人府上的账册都在这里了吗?”康娘子把一部分陈年旧账分隔开放在桌边角落,“相比较其他大人私产众多,徐大人可真的是难得一见的清廉。”
叶昔归手上的动作一顿,过了会缓缓点点头:“应该都在这里了。”
就算她再迟钝也发现康娘子的话有些怪异,至于哪里怪异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反正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康娘子似有察觉,立即急切解释:“夫人见谅,从前我家里夫君就是在某位大人府上做事,早就听闻徐大人之名,心存敬仰,难免多言,贪官污吏坑害百姓,又有几人能为百姓思虑。”
叶昔归被康娘子突然的道歉打乱思绪,连忙摆手让她不用道歉。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能知道这么多的事。”
若不是她的夫君突然病逝,康娘子也不用来到徐府。
想到刚刚误解康娘子话里的意思,不禁心生歉意。
叶昔归:“贪官污吏纵然可恨,但是也有为国为民的好官。”
康娘子怔了下,旋即点头:“夫人说的没错。”
接下来康娘子再没有提起其他事,而是耐心教导叶昔归。
天光渐暗,康娘子比叶昔归先要察觉门外有人出现。
“见过大人。”
康娘子朝门口俯身行礼,同时惊动了叶昔归。
“你怎么来了?”叶昔归神色惊讶,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前方,又瞧见徐千霈后面立于门侧的春兰,两人相视一笑。
陆安琛抬脚跨进门槛,视线从叶昔归落在一旁垂首恭敬的康娘子身上。
对于福伯从外面找来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陆安琛收回目光,语气温和回道:“听福伯说你一整日都在书房,便来看看你,都这个时辰了,你不饿吗?”
叶昔归下意识往外瞧去,天际余晖散去,深紫色的天穹笼罩大地。
“我都忘了,原来都这么晚了!”
她记得最近一次看向外面还能看到大片的夕阳余晖,结果忙起来就忘了时辰。
她转头看向康娘子,“康娘子都怪我忘了时辰,你站了这么久肯定都累了!”
康娘子依然垂首,恭顺道:“夫人言重了,我本就是来教导夫人谈何累字,既然都这个时辰了,夫人快去用膳,我们明日再继续。”
叶昔归发现康娘子说话的方式变了,就像是昨日福伯带她进门一样。
难怪是因为见到徐千霈的原因?
她没有多想,“那我们明日一早见!”
康娘子再次行礼:“大人,夫人,民妇就退下了。”
这时陆安琛突然开口:“刚才我站在门口还未出声你就向我行礼,之前你见过我?”
康娘子欲要离开的动作猛然止住,依然神色不改恭敬回答:“大人在京城中权重望崇,我虽然未见过大人,却也知能入后院畅通无阻是大人您。”
屋内烛光明亮,映着陆安琛眼底幽暗眸色。
他凝视康娘子片刻,方才淡淡道:“辛苦了,春兰,你送她回房休息。”
春兰:“是,大人。”
春兰以往是不需要处理这件事,少有陆安琛会吩咐她这种小事。
大庭广众下她也不会去问陆安琛的意思,领了吩咐便带着康娘子离开。
“怎么了?”叶昔归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此时康娘子的背影已经隐没在夜色里。
“你怎么盯着康娘子瞧了那么久,你认识她?”
“不认识,觉得福伯这么短找来这么一个人不容易,应该给他点嘉赏。”
陆安琛轻然笑了笑,转头对叶昔归岔开话,“去用膳吧,晚膳已经准备妥当,府中事务你尚且不熟悉,尽可交给春兰和福伯,无需太辛苦。”
叶昔归眼睛亮亮的,听到他的话摇摇头,“不辛苦的,我其实还蛮开心的,这些事我从前都不会,但是我现在已经开始懂得一点点了,我爹爹以前就常说技多不压身,当然,我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不是对我。”陆安琛纠正她的话。
“嗯?”
叶昔归眨了眨眼睛。
陆安琛看向她道:“是对你自己。”
叶昔归恍然间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怔怔点头。
偏偏叶昔归这般心不在焉的动作被陆安琛注意到。
他以为是叶昔归不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又道:“要为了自己而活。”
“我知道了。”叶昔归再次点头,“爹爹离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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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么说的,要我好好照顾自己,我一直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一个人来到京城肯定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了。
这一点上陆安琛同样认同。
就在此时,叶昔归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叶昔归匆忙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埋下头:“我我……”
陆安琛愣了下,笑道:“去吃饭吧。”
“嗯嗯。”
叶昔归可不敢再这里耽误下去,趁着没人注意,她抬手摸了摸耳朵。
幸好夜色已沉,遮掩住她红透的耳根。
因为刚刚的事,叶昔归再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吃着饭。
两个人谁也没有打扰谁。
直到福伯从外面走进来,来到陆安琛的身侧附耳说了一些话。
陆安琛听完福伯的话,视线移向叶昔归的方向,恰好与叶昔归的目光撞个正着。
“我有事需要离府处理,你今夜早些休息。”
“这么晚你还要离开?”
叶昔归就算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猜到肯定是大事。
不禁心里泛起一丝担忧。
陆安琛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安抚道:“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些事需要我到场处理。”
“嗯嗯,那你要早些回来,你……小心点。”
叶昔归关切的话脱口而出,澄澈黑白分明的双瞳闪动着波光,纯粹剔透,眼底深处是藏不住的忧心。
除却他们一开始的交易,叶昔归是真的把陆安琛当做徐千霈,自小相伴的情谊在叶昔归的心底是抹不去。
陆安琛离开的脚步一顿,向着叶昔归微微颔首,便和福伯离开这里。
眼看着陆安琛的背影消失,叶昔归望向陆安琛未吃完的饭,过了一会,才慢慢自己一个人开始吃饭。
陆安琛和福伯走至半路就遇到送完康娘子回来的春兰。
“大人是要出门?”
“嗯,那个康娘子可有异常?”陆安琛直接问道。
春兰摇头:“并无。”
这个问题让福伯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是觉得我找来人有问题?康娘子的她丈夫一年多前病逝,为了治病花光家里的银子还是没有治好,她丈夫是京城某个官员府上做事,只不过后来那个官员出了事……我急着给夫人找个合适的人,上回听到街市卖菜大娘闲聊,于是就想起这个人来,莫非真有问题?”
陆安琛道:“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外来的人还是多留意一下。”
“确实,最近外面也乱糟糟的。”春兰点头,“大人慢走,府上就交给我吧!”
惦记着叶昔归,春兰与他们说完几句话就去找到叶昔归。
绿枝和夏月都在门外候着,绿枝见到春兰回来,立马迎了上去:“春兰姐,你回来了。”
春兰回想陆安琛的意思,叮嘱道:“嗯,那位康娘子还要府上多住一段日子,既是客人,让其他人多注意点,千万不要怠慢了,若是她有什么需求可先来问过我。”
等春兰一走,绿枝朝夏月挤了挤眼。
“我说吧,这个徐府还是春兰姐说的算!”
15. 第 15 章
叶昔归一个人百无聊赖吃着碗里的饭,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抬头就见春兰已经走到跟前,顿时眼前一亮。
“春兰,你来了,你有没有吃饭?”
春兰一眼就看穿叶昔归脸上藏不住的心思,如实回答:“还没有呢,夫人。”
听此,叶昔归立即拉住春兰的手,仰头说道:“那你陪我一起吃吧,省得你再过去跑一趟了。”
“好啊,多谢夫人了。”
春兰笑着答应下来,没有跟叶昔归客套,反正陆安琛也不在这里。
徐府的晚膳都准备比较丰富,两个人吃也是完全吃不完。
叶昔归在南浔口味偏辣味,厨娘就会多做两道她喜欢的。
这样的变化,没有人告诉她,可她都能一点点感受到。
所有人都待她很好。
春兰盛好饭就坐在叶昔归身边,两个人边吃边聊着天。
没过一会,叶昔归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方空荡的座位。
她想起来徐千霈匆匆离开的身影,开口道:“他吃了一半就离开,是不是要给他留下热饭,还有福伯不知道有没有吃饭。”
虽然她不知道徐千霈要做什么,但心里担心他会饿着肚子。
叶昔归的担忧倒是提醒起春兰想起来这回事。
“不过大人忙起来不知何时回来,既然夫人这么说,我等会去让厨娘弄点宵夜热着,夫人也不用担心,大人又不是小孩子了。”
相比较春兰习以为常,叶昔归还没有适应,下意识的担心宣之于口,听到春兰的话内心又懊恼低下头。
“以前在家里照顾妹妹习惯了,他确实不用我担心……毕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就像是现在,她和徐千霈相处间,总有一些别扭。
像是在中间看不透摸不着的墙壁。
“春兰,有时候我都觉得我会不会认错了人。”叶昔归说完自己也笑了,“怎么可能呢。”
春兰面上不显,心头猛地一惊。
到底从小朝夕相处很多年,哪怕过去很久,一些习惯还是会保持。
她也不知道叶昔归怀疑到哪一点?
“谁说大人不用人担心,他要是忙起来有时候吃饭都能忘,以前还要靠着福伯提醒,现在又有夫人你担心。”春兰说着说着轻叹一声,佯装失落,“有人担心可真好,真羡慕大人,我也想有人担心我饿不饿,怎么都没有人关心我?”
叶昔归从进入徐府就多受春兰的关照,自然看不得她伤心难过,慌忙回道:“怎么可能,春兰你人这么好,怎么会没有人担心你,我以后也会担心你,关心你饿不饿,开不开心!”
春兰扬起唇角道:“夫人,你真好!”
被春兰绕开话题,叶昔归也不再纠结那一丁点问题。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世,我是被爷爷带大的,后来有一日他也离开了,所以我没有什么亲人了。”
春兰从未对外人提起她自己的事,或许是今夜叶昔归一开始的关心,后来言语包含的赤诚,是她在京城内少有遇到的。
让她放下不少防备与警惕。
叶昔归心有感触,相较下,她还算幸运许多。
父亲去世,还有大伯收容她。
她满眼真诚道:“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做朋友。”
她本想说亲人什么的,想想又觉得不合适。
春兰稍稍皱眉:“那不行的,要是被大人知道……”
“没事的。”叶昔归顿了顿,“我们不告诉他,这样他就不会知道了。”
春兰忍不住笑起来,同意了叶昔归的主意。
“嗯……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了。”
“嗯嗯,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叶昔归眸光纯粹,乌黑的眼珠溢出点点星光,神采奕奕,春兰眉眼也不自觉沾染几分笑意。
今夜没有陆安琛,叶昔归洗漱完一个人待在房间变得自在许多。
春兰特意过来提醒她早点休息,不必等徐千霈回来。
其实就算春兰不说,她也不会去等他回来,要是他回来才是更睡不着。
夏月在叶昔归躺下便熄灭了烛火,放轻脚步离开卧房。
叶昔归在夏月离开后没有立即睡去,而是数起在京城的日子。
这几日秋意更浓了几分,早晚凉意更盛。
京城的冬天似乎会比南浔乡来的更早些。
随着叶昔归胡思乱想,困意涌上,慢慢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她听到屋外传来极小的说话声。
随后不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月光与人影跃过门槛,也正是这一声轻响惊动睡梦中的叶昔归。
于黑夜中的梦魇如无形之网笼罩,叶昔归从被子里猛然惊醒,瞧见床边站着的黑影陡然吓得失色。
“是我。”陆安琛及时出声。
他以为叶昔归睡得沉,又刻意放缓了脚步声,却还是吵醒了叶昔归。
不过,他见叶昔归这般惊恐的模样,更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叶昔归揉了揉眼睛,“徐千霈……”
“嗯。”
陆安琛应了声,转身走开点燃一根烛火,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送到叶昔归的面前。
“做噩梦了?还是我吵到你了?”
叶昔归听着陆安琛沉稳的声音,那心底窜动的不安渐渐平复。
她伸出手,指尖不经意触碰陆安琛的手背,动作略显慌乱接过茶杯道了一句谢低头喝起来。
等喝完以后,她才回答陆安琛刚刚的问题。
“没有的,我的意思不是你吵到我。”
“那你是怕黑?”
陆安琛见她喝完拿回茶杯放回桌上,室内烛火微亮,叶昔归透过纱帐看到陆安琛的侧颜,在烛光中泛着暖意。
让她微微晃了晃神。
她目光游移,犹豫一番回道:“……不怕黑。”
下一刻,陆安琛发出一声轻笑。
“好吧,就当你不怕黑,也不是做噩梦,也不是我吵醒了你。”
叶昔归:“……”
她立即后悔了。
不应该再次否认。
叶昔归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见他往烛台走去,立即拔高声音问:“你饿不饿?”
陆安琛手上的动作一滞,紧接着就听到叶昔归又渐渐放小了声音。
“我看你走了一半离开,担心你很晚回来会饿,让厨房给你留了吃的。”
最后一句虽然声音有些小,但陆安琛还是听清了。
毕竟回来就听到春兰说起了这件事,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是真正的徐千霈,自然不可能
“嗯,我知道,谢了,这些都是小事,以后你不用太记挂,早些休息吧。”
烛火熄灭,叶昔归眼里的光亮骤然消散。
陆安琛只听到叶昔归传来一句轻语应声。
“……好。”
叶昔归抿了抿唇。
意识到她好像做了一件多余的事。
仅凭这段时间了解,陆安琛敏锐发现叶昔归突然间情绪一上一下的忽变。
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安琛走到床边,刚要出声询问,就听到叶昔归开口:“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一点不给陆安琛回话的机会,以极快的速度躺下,背对着陆安琛。
陆安琛:“……”
他实在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叶昔归,琢磨了一会又想不通,索性不在此事上探究。
等第二日一早醒来,陆安琛就发现叶昔归仿佛忘记了昨夜的事,高高兴兴和春兰在一块说这话。
至于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到。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
就在此时,福伯从外面走进来,来到陆安琛跟前。
“大人,刘明刘大人府上送来的请柬。”
“是给夫人的。”
叶昔归转头看去,隐约听到有什么东西给她。
陆安琛接过没有立即打开,沉思稍许,反而转手递给叶昔归。
“你看看。”
叶昔归没有立马接过,疑惑道:“可我不认识什么刘大人?”
虽然没有打开,但陆安琛大概猜到这里面不是刘明的授意。
陆安琛道:“也许就是给你的。”
“给我的?”
叶昔归半信半疑还是伸手接过,当看到里面的内容眼中更加困惑不解。
“我也不认识什么刘夫人,上面却让我去参加她的宴会?”
她来到京城这么久都没有出过几次外面,也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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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这位刘夫人特意给她送来一份请柬。
只好抬眸望向徐千霈询问。
陆安琛回道:“不认识不要紧,重要的是你现在的身份,以后避免不了她们往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对于不认识的人,叶昔归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实在不知怎么跟官员夫人交谈,可联想到刚刚福伯说的刘大人,应该也是朝中的官员。
“我要是拒绝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叶昔归的心思百转都写在脸上,陆安琛尽数看在眼底。
对于她第一句就是担心自己有些意外。
昨夜叶昔归那句话蓦然浮现在脑海里,他眉宇微蹙,道:“你是我的夫人,何谈麻烦,选择权在你,不必为我担心,那些麻烦事也不会找到你身上。”
叶昔归问出来就是不想给陆安琛添麻烦,也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毕竟她前不久才说过会听从他的话。
或许是陆安琛的话给她了心安,又或许是因为他那句话,掺杂在心间一时难以言明的原因。
但此刻他的话无疑是给她足够的底气。
就像是他说的一样,她现在的身份总不能怯于人前,事事去依仗徐千霈。
旋即,叶昔归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言语肯定道:“我想去看看。”
站在叶昔归身后的春兰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就算叶昔归就算不去其实对陆安琛都没有多少影响。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陆安琛要多此一问?
听到叶昔归的选择,陆安琛唇畔露出一抹笑意,他看透叶昔归性格上有些怯弱,骨子里却带着顽强。
若是叶昔归一直退缩,便永远只能止步于此。
对于叶昔归的选择,也是他想看的。
唯有走出这方天地,才不会被困于这方寸之地。
他提点道:“上面写着是三日之后,到时让春兰给你备上一份礼,京城人心叵测,万事尽可能不要委屈自己。”
春兰和福伯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可思议。
不是说要在京城内低调行事吗?
叶昔归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不过我也不会随便惹事的,我和康娘子约好了时辰,我先过去了。”
即使有他的保证,叶昔归还是不想给徐千霈增添麻烦。
待叶昔归离开,春兰左右看了看四周道:“这刘夫人没有理由也编造出一个理由来,看来是另有他人想要见夫人,到时我陪夫人一起去,我到底看看是谁打我们府上的主意。”
福伯笑了笑:“有春兰陪着当然是最好的,省得外面欺负了咱们夫人。”
两人一唱一和,陆安琛全听在耳里。
“你们想做什么就做,我已猜到是谁了。”
**
三日后。
叶昔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这身新做的衣裳是春兰昨日拿来,嘱咐她今日一定要穿上。
“这……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春兰绕着叶昔归转了一圈,检查没有问题后放心道:“我看京城那些夫人小姐都穿这样时兴的料子,今日宴席来的人不多,随便应付一二就可。”
叶昔归抬手往发髻上摸了摸,感觉一扭头就能听到珠翠碰撞声。
“……有点沉了。”
恰好陆安琛从外面走进来,叶昔归听到脚步声连忙转过身,头上的步摇也随之晃动。
“你来了!”叶昔归向陆安琛投去求救的目光,她已经被春兰围着转半个时辰了。
头上的东西不减反多。
陆安琛不明所以,却瞧见叶昔归头上的发髻顿了下。
“这是春兰弄的?”
“大人是我,您看看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春兰将叶昔归推到他跟前,“我可是特意把库房里面以前用不上的珠玉簪钗全部都拿出来了。”
叶昔归:“……”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头上那么重了。
就在此时陆安琛往前走了几步,此刻距离叶昔归只有一步之遥。
如此近的距离,叶昔归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在看到陆安琛伸出手的动作蓦然停下,没等她看清楚下一刻感觉头上的重量少了许多。
“下次别随便听春兰,她哪里懂这个,不过寻常宴会,没什么大不了,随意自在即可。”
16. 第 16 章
在陆安琛的相助下,叶昔归终于得以轻松。
“有什么事跟春兰多商议,尽量不要一个人。”陆安琛这句话不仅是提醒叶昔归,同样也是提醒春兰。
“徐大人的府上很危险?”
叶昔归望着徐千霈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就见他眉目沉静,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有其他什么想法。
仿佛就是随口交代一句。
陆安琛道:“不危险。”
叶昔归微微皱眉想了想:“那是京城的人很危险?放心吧,我不会随便相信其他人的……你好像都不怎么相信我?”
有这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她紧接着嘟囔,“我要是答应的事可是一定会做到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只是京城与南浔乡不同。”陆安琛不知背后之人的目的,恐有难测的地方,仔细想想,他竟然为此多言,于是佯装轻叹,“既然如此,我以后就不啰嗦了。”
叶昔归连忙摆手急切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觉得你啰嗦!”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或许是她没有表达清楚,“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就是觉得你应该和小时候一样多多相信我,我能一个人来京城找到你,自然是不会轻易被人骗的。”
就像是以前那样不用说话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也天真地想过,再次重逢他们能以前一样。
只是现在的他们间相隔着若有若无的疏离,使她时时不安,难免就想东想西。
反观徐千霈似乎不怎么相信她说的最后一句。
“我看你需要被人骗一场才会警惕。”
叶昔归:“……”
她看上去就很好骗的样子吗?
正在此时,春兰出声提醒:“夫人,我们该出发了。”
“嗯嗯。”叶昔归转而又对他道,“放心放心,我身边还有春兰呢!”
“大人放心。”春兰向陆安琛行了一礼,然后便跟着叶昔归离开。
陆安琛站在原地凝视叶昔归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眼神墨色比刚刚更加幽暗几分。
**
叶昔归和春兰往府门走去偶遇到康娘子,叶昔归迫不及待地和康娘子打招呼。
康娘子向叶昔归行礼,瞧见跟随叶昔归身侧的春兰,旋即解释道:“夫人安好,我听绿枝姑娘说今日夫人要出门,闲来无事就在住处附近走走。”
叶昔归道:“待在屋子里久了也会闷,你不熟悉府里的路就找绿枝和夏月她们陪你一起,免得走错了路。”
就她知道的,府上其他地方没有什么禁止,就是除了徐千霈的书房是外人不能靠近的。
康娘子道谢:“多谢夫人提醒,我也就是在外面透透气,我就不耽误夫人外出,夫人慢走。”
春兰一直都在观察康娘子,虽然福伯调查康娘子来历清楚,但陆安琛既然特意叮嘱,春兰自然会注意一二。
只是这位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秋意渐浓,正值秋菊盛开时节,刘夫人邀请朝中官员多位夫人前去赏菊,其中就有叶昔归。
从徐府到刘府并不远,等叶昔归到了刘府下马车,发现这刘府大门竟然比徐府还要气派不少。
临近入门,叶昔归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小声偷偷对春兰道:“今日要见的人我都不认识,要是有什么出错的地方,春兰你记得偷偷提醒我。”
“这位刘夫人的母家在朝中官职不低,为保家族繁荣,权贵互相联姻在京城屡见不鲜。”春兰点头答应,“夫人,其实不用担心,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刚刚都已经告诉了你,刘大人与大人同在朝中为官,刘夫人定然也不会刻意为难你。”
“有你在我也就很安心了。”
叶昔归和春兰来到门前,早已等待许久的婢女领着她们往花园走去。
此时花园已经摆上坐席,可听到传来的笑语声。
等叶昔归一踏入,许多的目光直直落在在她的身上。
她记住春兰的话,面对众多的目光挺直腰背,不有一丝怯场。
“这位想必就是徐大人的夫人了。”
刘夫人年纪不过三十多岁,端庄温雅,通身气质不俗。
目光不经意上下打量叶昔归一番,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叶昔归面前。
叶昔归:“刘夫人。”
刘夫人淡淡一笑:“听闻你与徐大人是青梅竹马,如此情谊深厚,实属难得,快入座吧,我顺便给你介绍一下她们几位,我们各自夫君同在朝为陛下效力,日后我们也应当多多往来。”
“今日大家认识日后就是姐妹了。”
叶昔归对一上来就颇有热情的刘夫人蛮有好感的,听着她说话的语调也觉得很是舒服,但一想到徐千霈几次提醒,不由地观察其他人起来。
今日应邀前来都是平常与刘夫人关系较好的夫人,当然,除了叶昔归。
在刘夫人的介绍下,叶昔归尽可能把她们的身份记下来,免得等会认错。
坐在叶昔归身旁最近的是中丞夫人柳婉,年纪看起来二十多,容貌生得娇俏妩媚,瞧见叶昔归看来的目光,轻轻点头笑了笑。
叶昔归顿然眼睛一亮。
好漂亮!
柳婉其实对今日刘夫人办的赏菊宴没有什么兴趣,一来就知道今日是为了谁。
“春兰,她好好看!”
落座前,叶昔归偷偷跟春兰低语一句,眼中为之惊叹。
春兰对于柳婉还算知晓,众目睽睽下她不好与叶昔归交谈,好在很快叶昔归就被刘夫人说的赏菊吸引过去。
刘夫人显然是为此下了一番功夫,让人搬出来的菊花品种有数十种,都是少见名贵的品种。
“南楚商人经常往返京城,其中有三种是从南楚而来,我瞧着花色在京城从未见过,便花重金买下。”
其他人听到,纷纷发出赞叹。
叶昔归放眼望去只觉得个个都好看,其中不乏有颜色独特,也有形态各异,似乎没有什么惊奇的。
让她想起来南浔乡的山上田野也有很多不同颜色的花,远远望去漫山遍野都是花。
不过听着她们的称赞,叶昔归每一句都细细听着。
这时柳婉忽然柔声道:“听说南楚花比人娇弱,不知南楚的菊花能不能熬过京城的寒冬?”
“我记得徐夫人是来自青岭,青岭与南楚边界很近,想来青岭之地肯定很适宜种南楚的花吧?”
叶昔归一愣,不知怎么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南浔乡是在青岭没错,但青岭范围很大,距离南楚边界也是需要翻山越岭很久才能到达。
山路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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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走,南楚的商队更不会从那里走。
她来这里总共说了不到三句话,柳婉又是怎么知道她是来自青岭?
此时她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不得不回话。
叶昔归如实道:“我不知道青岭适不适合种菊花,可每到秋天山上会有很多野菊花,与眼前的菊花很不一样,青岭山多地贫,在那里很多人过得贫苦,自然也不会有人特意去种花花草草。”
此言一出,四下静谧。
刘夫人脸色微变,眸色带着少许轻蔑。
“徐夫人见久了青岭荒芜,再见京城繁华必然不舍离去,说到青岭,我这里刚好有青岭新茶,这茶香鲜浓,南楚商人最为喜爱,今日要招待徐夫人,我特意购青岭今年新茶,徐夫人帮我鉴别一番,要是我被人欺骗定然要找那人算账。”
听到青岭茶叶,叶昔归眼中骤然失神。
她怎么可能对青岭茶叶不熟悉,南浔乡大半都栽种着茶树。
每到采茶时节,她都要赶在日出之前赶往茶园,只为摘取下那一抹最嫩的绿色,
直到有侍女把茶水放在她的面前,她方才缓缓回神。
春兰将一切看在眼底,目光扫了一圈,将这些人都记住。
刘夫人含笑道:“我府上后院花园还有不少菊花,我看你们也喜欢,不如我让人给你们分一分,带些回去栽种多添几分秋色。”
众人纷纷应和,让身边服侍的人跟着去后院,唯有叶昔归身旁的春兰未动。
刘夫人视线移向春兰,故意不解询问:“徐夫人身边的婢女怎么不去?是不喜欢我府上的花吗?”
春兰知道刘夫人是故意支开她,欲要开口就听到叶昔归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是,夫人。”
春兰有心提醒叶昔归却也知道此时她的身份,只能遵从吩咐。
叶昔归明白春兰的担忧,小声说:“我知道的,不用担心。”
春兰点头,知道叶昔归并非一无所知,心里放心了不少。
想着快去快回应该用不了多久。
春兰刚走不久,就有刘府的侍女来到叶昔归身边添茶。
下一刻,侍女不小心打翻茶杯,温热的茶水打湿叶昔归的裙摆。
叶昔归伸手擦拭发现茶水已经浸透了衣裙。
柳婉惊讶出声:“你这个奴婢怎么做事,弄湿了徐夫人的衣裳!”
打翻茶水的侍女顿时被吓得跪地求饶,声音也惊动了刘夫人。
刘夫人蹙眉道:“新来的奴婢一点规矩都没有学好,纵然我府上的奴婢我也不会护着,夫人如何惩罚都是她应受的,若是烫伤了夫人我该如何与徐大人交代。”
叶昔归看着地上跪地瑟瑟发抖的侍女,摇摇头:“今日太阳很好,很快就会干,不必惩罚她了,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
刘夫人眸光转动,轻然笑了笑:“徐夫人善心,但衣裳湿了穿在身上难受,不如先去房间弄干衣裳。”
叶昔归不知道刘夫人口里的善心是不是真的在夸她,可她的确不想牵连没有无辜的人。
只是她不懂,她与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她?
叶昔归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直望向上方的刘夫人。
“刘夫人,一定要我去吗?”
17. 第 17 章
刘夫人脸上的笑意陡然一滞,四目相视,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叶昔归这样的身份一辈子都不会能与她同席的机会,在她看来就算是叶昔归攀附徐千霈依然不过是粗野庸俗之人,根本入不得眼。
可真是好命!
她顾忌府内那个人,只能佯笑道:“当然。”
叶昔归脸上稍稍犹豫了下,随即点头:“那好吧,我就听刘夫人的话。”
得到答案的叶昔归也没有过多纠结,索性直接答应下来,此刻心里有了大致猜测,转身跟着刘夫人派的侍女离开。
叶昔归走一会低头看了看,觉得再走一会这衣裳快要彻底干了。
这刘府后院的路远比徐府内复杂的多,跟着侍女左转右转,叶昔归都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叶昔归忍不住问。
要是她真的在刘府上出事,刘夫人肯定是脱不了干系,不至于为了害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她之所以答应,也是想看看这背后的目的。
反正她来了都来了,要是不弄清楚万一还有下一次怎么办?
叶昔归的心态挺好,左右瞧看,原本她觉得徐千霈府上已经够富贵了,现在看来刘府要更胜一筹。
“夫人,再往前走一会就到了。”侍女低声道。
“其实我知道你家夫人是故意如此,我与她从未相识,今日也是第一次相见,无冤无仇,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叶昔归全部说出来,着实吓到了引路的侍女。
她面色泛白,颤声道:“奴婢实在不知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昔归见她被吓成这般模样,也不忍心逼迫她。
“那你看我身上湿的地方已经干了,所以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可是……”侍女目光止不住往前方瞥去,叶昔归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
“放心吧,我会和刘夫人说清楚,不会怪你的。”
叶昔归知道她也是按照吩咐办事,不等侍女回话就转身往回走。
幸好这个侍女没有当即拦住她,得以让她快速脱身。
好在她一路上就已经把方向记住,就算没有人领路她也可以一个人回去。
没想到走到半路,就遇到回来的春兰。
“夫人,你怎么在这里?”春兰惊讶道,旋即想到肯定是刘夫人的安排,她上下打量着叶昔归检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我没事。”
叶昔归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虽然我不知刘夫人为什么这么做,但我担心继续往前会有什么事,还是决定不再探究下去了。”
春兰闻言左右看了看,道:“没有遇到危险就好,我们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会不会不太好?”叶昔归担心道,“虽然无聊了些,但得罪了她们似乎也不太好。”
“夫人,你忘了大人之前跟你说的话?”
听到春兰的提醒,叶昔归自然没有忘记:“没关系的,不是还有你陪我。”
“好吧,那我们回去再待一会。”春兰见叶昔归坚持留下没有再劝阻,回去的路上跟叶昔归谈起刚刚去的收获。
故意支开春兰是真,但给的花也是真。
春兰明知刘夫人是故意的,手里的东西不少拿。
毕竟这都是叶昔归前来挣回来的。
这些东西手里拿着不方便,春兰就让府里的下人先一步送回徐府上了,等叶昔归回去就能看到。
叶昔归回到席上,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宴席似乎冷清了不少。
没过一会,这场宴席就草草结束。
离开刘府叶昔归恰好与柳婉同行,柳婉一双媚眼含笑,轻语道:“刘夫人最喜红梅,等冬日京城外郊梅园红梅盛开,想来刘夫人还会再邀我们大家一同赏梅。”
叶昔归望向柳婉目光不解,在宴席上柳婉是帮着刘夫人,现在又告诉她刘夫人其实根本就不喜欢菊花,意思不就是告诉她今日宴席是带有目的。
“徐夫人若有闲暇之余也可以来我府上坐坐。”
柳婉莞尔一笑,从叶昔归身边走过上了马车。
叶昔归分不清柳婉是真热情还是假热情。
微微叹气道:“怎么京城里的人都像是带了一张面具,为什么有什么事话都不能直接说?”
春兰听到叶昔归的嘀咕,等两人坐在马车里才开口:“这位柳婉夫人颇有手段,她是妾室上位,夫人也不用与她多话。”
“妾室?”叶昔归眼里掠过诧异。
“中丞大人年老风流事不断,贪声逐色,前夫人在的时候就在后宅养了不少小妾,柳婉正是其中之一,她是被父母卖进府上做事,后来被中丞大人看中做了一房妾室,在夫人死后柳婉靠着中丞大人的喜爱被抬为了正妻。”
春兰嘴上说着眼里愈发鄙夷,至于里面其他关于中丞大人的腌臜事她没有必要说出来给叶昔归听。
听到春兰的话,叶昔归回想在宴席上见到那张姣好的容颜,满心复杂说:“那她是坏人吗?要是有选择,可能她也不想这样吧!”
春兰愣了愣:“越是复杂的人很难以好坏两字判断,夫人会心疼同为女子柳婉的遭遇,可你不知,前夫人久病卧榻,柳婉恃宠而骄,因此气死在病榻上,最后也没有得到中丞大人的半分目光。”
“如今,她做了中丞夫人,自是风光无限。”
但这样的风光又能持续几时?
叶昔归眼里露出一丝怔然,此刻她才渐渐了解到徐千霈口中那句人心复杂。
今日在这场宴席上她也算是见识到了。
“可我还不知道刘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春兰却道:“夫人可以去问大人。”
叶昔归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原来徐千霈早就知道了!
等回到徐府,叶昔归最初是想着去找徐千霈问个清楚,走到一半又忽然停下。
春兰问:“夫人怎么了?”
叶昔归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
“刘夫人不是给我们送了花,要不然我们还是去看看花吧!”
不等春兰问清楚,叶昔归就转身往花园走去。
春兰无奈一笑,旋即跟了上去。
等到了花园,叶昔归第一眼就瞧见了福伯手里托着盆菊花,正指挥几个人在种花。
“福伯!”
“夫人来了。”福伯看到叶昔归过来,脸上堆起笑容,“这刘府送来今年的秋菊开的可真好!”
叶昔归认出来这就是今日刘夫人展示的秋菊。
她伸手抚上秋菊的花瓣,很柔软。
“我记得刘夫人说这种秋菊是从南楚来的,想不到路途遥远也能开得如此繁茂。”
福伯熟练道:“这些秋菊在南楚其实不足为奇,只不过山高水远来到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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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易,我看着被照顾很好想着现在栽种在土里,花期还能再长些。”
叶昔归对种花不怎么了解,不过来京城这段日子,她似乎就听到不少关于南楚两字。
见福伯这么喜欢刘夫人送的秋菊,叶昔归想着这些秋菊也不是没有用处。
或许心有感应,叶昔归下意识转过身望去,正好与陆安琛的目光撞个正着,而陆安琛身边站着不知何时过去的春兰。
显然春兰比她先看到人过来。
春兰确实早叶昔归发现陆安琛,于是顺便向陆安琛把在刘府发生的事都复述一遍。
让陆安琛感到意外的是叶昔归对于此事的态度似乎太过平和些。
春兰道:“对了,回来的路上她特意要求去了一趟茶铺,问了一些茶叶的价格,奇怪的是我问她却少见的没有回答。”
除了中途离开一段时间,她都一直跟在叶昔归身边,似乎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陆安琛微微点头,了解过后就走到叶昔归的面前问:“今日她们有意为难你,你不生气?”
叶昔归摇头:“我更多是感到不解,你是不是知道原因?”
之前她反复犹豫是不想刻意去打扰徐千霈,既然徐千霈出现在她面前,也就顺势问出来。
她抬眼望向徐千霈,眉眼舒展,眼睛含着光,倒映着陆安琛颀长的身影。
“春兰让我问你,那你肯定知道,对吧?”
“嗯,是淑宁公主想要见你。”
陆安琛从春兰那里知道叶昔归已经发现不寻常的地方,如今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他也想看看叶昔归会是什么反应。
“淑宁公主?”叶昔归眼里涌上疑惑,须臾间联想到最开始徐千霈所说的公主,难道就是指淑宁公主?
转念一想,她与淑宁公主并不认识,为什么淑宁公主要见她?
当她的目光移向徐千霈身上立即便明白过来。
“淑宁公主是因为你。”
陆安琛没有否认:“嗯,但不仅仅是因为我,她想要的很多。”
“可我今日没有见到她……也许她已经见到了我。”
叶昔归莫名脑子转的飞快,终于将今日一连串的事想清楚。
从来都不是刘夫人想要邀请她,而是淑宁公主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见她,却又藏于暗处,故意躲着她。
也是因为她的身份吗?
她的心里很明白,今日在场的人没有几个人瞧得起她的身份。
没有关系的。
她笑得眼眸一弯,故作轻松道:“想不到这位公主竟然如此喜欢你?”
“并非如此,我刚刚说了她想要很多。”陆安琛对这位淑宁公主印象不深,他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掌控朝堂局势,只等最后的时机来到。
“我不可能帮她,她也不值得我如此牺牲。”
斩钉截铁的语气透露一丝不屑,更多是冷漠。
叶昔归虽然不明白徐千霈话里的意思,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心思。
猜到徐千霈也不会对她解释。
她微垂着羽睫,沉默了一会。
“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回去了。”
“你就没有其他话想要说?”
两人同时开口,话音刚落,叶昔归猛然抬头,眼瞳微微放大流露出震然。
她紧张攥紧手,此刻徐千霈的目光仿佛轻易能看穿她刻意隐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