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上岸开启产卵KPI[gb]》
1. 产卵失败,又被穷追猛打
日光透过镂空纱帘,在一人一蛇身上印出了暧昧的光影。
男人气息紊乱,难耐地扭动着蛇尾,将被褥卷作一团。
“阿灵……难受……”
郜灵沉默不言,冷眼打量着这只蛇妖,只见对方的肋骨与腹部有几处鳞片色泽深浓,那是蜕皮失败后留下的旧鳞。
说实在话,很影响观感,极易激起她的施/虐/欲。
她现在就想在曳殊身上凿出几个血骷髅,再将卵产入其中。
可若真这样做,怕是玩不了几次,就要换育主了。
这年头,育主不好找。
算了……
也只片刻功夫,忍忍就过去了。
她微抬手,指节发出阵阵咔嚓声,皮下血肉开始疯狂鼓胀、扭曲,瞬间化作两条粗壮滑腻的黝黑触手,开始攻城略地。
曳殊浑身巨颤,面容迅速漫起病态的艳色。
他强忍着那股极烈之感,唇齿间艰难地挤出字句:“别……别显露本体……会释放恶意……对周边人类造成伤害……”
“放心。”郜灵俯身,舌尖舔过他微启的唇瓣,“我压制了恶意……不会出问题。”
那触手可谓肆无忌惮,曳殊只觉冰火两重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郜灵眸光微沉,这正是她等待的最终信号。
繁衍的本能在她灵魂里叫嚣,意念微动,炽生之触显露,末端那如弯钩般的尖刺并非求偶信号,而是执行繁衍任务的冷酷利器。
“阿灵先等……呃!”
炽生之触已蛮横地开展工作。
郜灵面上有了些许变化,似是愉悦。
短暂的沉寂后。
炽生之触已完成它的使命。
然而,下一秒……
郜灵脸上的肆意与掌控骤然冻结。
那些本应乖乖扎根、汲取能量,等待孵化的生命之卵……却以失去活性的灰白缓缓流出。
又失败了。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阿灵……”曳殊微抬手,想要安慰她。
“……”
郜灵懒于搭理对方,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她的身体出现了故障,必须尽快找到根源……
她刚穿过两条街,人群中倏然传来一声惊呼。
“天!有人要跳楼!”
郜灵闻言抬头,只见一浑身赤/裸的肥胖男人从足浴店二楼窗口坠落。
“砰!”
尸体砸在她面前不足一米处,血浆飞溅,染红了她的鞋尖。
她看着这具新鲜裸/尸,目光扫过尸体的三角区,那里有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豁口,本该存在的男性象征不翼而飞。
“站住!”
一道硬朗的厉呵从身后传来。
郜灵冷冷回眸。
是三名身着便衣的中年男人,气息古怪异常,显然非凡俗之辈。
该死……真是倒霉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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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碰上特殊调查局的人了……
她不想和这些死脑筋纠缠,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人,不是我杀的。我对人类没兴趣,没理由去扒一个胖子的衣服,至于那玩意怎么没的……”
她瞥了眼男尸那消失的它,“可能是被凶手割了,或者被吃了?总之,与我无关。”
为首的特调员方脸阔额,一副正气凛然样,“逮捕令已下,抓你无需理由!”
“???”
郜灵的血瞬间沸腾。
这是什么话!
千年前,她被那些自诩正道的奇人异士视为异端,猎杀不绝。
如今太平盛世,她又成了特殊调查局眼中必须清除的不稳定因素?
怎么,就逮着她一个诡齁?
“你们讲不讲理?”她微眯眼,强压下嗜血的戾气,“就因为我是诡物?”
“有冤屈,到了局里,自有机会申诉。”特调员冷漠答道,随即掏出了刻满符文的银制手铐。
郜灵认得这东西,是禁灵铐,专用来拘束邪祟,但对她这样的诡物来说,用处不大。
但很烦。
烦的并非手铐,而是这些自以为是的特调员!
当即,她拔腿就跑,一溜烟就窜进了狭窄的小巷。
她纵身跃上墙头,将自己融于阴影之中,冷睨着这群弱鸡又固执的调查员。
既然安分守己换不来尊重,那就别怪她使用非常手段了……
2. 自以为是的小垃圾,见过海葵吗?
凌晨,足浴店的LED招牌耀眼夺目。
7号房内,身形魁梧的大汉四仰八叉地躺在仿皮沙发上。
他那大粗脖子上挂着的金项链不停晃荡,嘴里喷着含糊不清的荤话:“哦……宝贝儿……你太TM值了……”
按摩师胸前别着块工牌,印着“葵枋”二字。
听到壮汉的吹捧,她笑得有些玩味儿,指尖轻点壮汉汗涔涔的胸口,“哥真不怕出事呀?昨儿个有位客人,下/体愣是叫人给割了……吓得我这小心肝儿哟,到现在还噗通噗通跳呢……”
“要不是哥你提前预约好了……”她娇哼一声,眼波流转,“我今天才不会来上班呢!”
“怕、怕毛!”壮汉嗓门嘶哑,带着股被捧起来的得意,“谁敢找你麻烦,老子拆了他骨头!”
他那粗糙大掌又不老实了,嘿嘿直乐,“再说,你要敢不来,老子上门堵死你!”
这半真半假的恐吓非但没让葵枋感到害怕,反而像火星溅入干草堆,点燃了她那阴暗的欲/念。
她轻笑一声,朝壮汉扑缠上去。
这从未体验过的触感让壮汉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操……牛哇!你TM……天上来的?这股劲儿……老子算是开眼了,真他娘……绝!”
葵枋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壮汉耳廓,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愉悦,“饿呀……饿狠了,才会这么卖力的……”
“饿了好!饿了好!”
壮汉哪听得懂言外之意,只当是男女间的极致诱惑,口水几乎要从嘴角淌下来。
“好家伙,馋死老子了!你就是个吸人魂儿的狐狸精!”
“狐狸精?”葵枋的动作顿了一瞬,歪头看着他,眸中幽光闪烁,“哥……你见过海葵吗?”
壮汉被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噎住,“啥?海葵?水族馆里飘着须须的那个?”
“是的哦。”葵枋勾唇而笑,整个人又往前压了一寸。
壮汉只觉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团带着吸力,温凉滑腻的沼泽。
“那东西啊……口部边上全是小触须,每根触须都藏着毒囊呢……”
葵枋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讲睡前故事,缓缓道来:“它们会悄悄附着在猎物身上……不动声色地将毒液……注入猎物的体内……一点点麻痹它们的神经……”
壮汉浑浊的脑子迟钝地转了转,还没琢磨透这描述里可怕的寒意,只觉一股邪火烧得更旺。
“操!你这小嘴儿……”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咋恁会撩骚?难不成……另一张也长了海葵?难怪……得劲儿成这样!”
他急不可耐地探出手,“让哥……让哥瞧瞧!看看你那小宝贝儿是不是也……也长须须了……”
指尖触到的刹那……
壮汉脸上猥琐亢奋的笑容瞬间凝固。
冰凉、滑腻,带着潮湿感的诡异弹性。
那绝非温热的血肉,而是某种……无法形容的活物质感。
他猛地缩回手,发现指尖黏连着几根蠕动的细长触须。
“这……这TM是什么鬼东西?!”壮汉声音发颤,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葵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那层柔媚的伪装已彻底剥落,只剩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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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
“海葵呀。哥刚才不也见过,摸过……”她慢悠悠地拖长调子,“瞧……”
她微微一动,某种滑腻的缠绕发出“咕唧”声,是在模仿人类进食吞咽的动作。
“你这……不还吃过了吗?滋味如何?”
壮汉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最后一丝血色从脸上褪尽。
他惊恐地瞪着眼珠,嘴唇死命开合,却只剩下气声嘶喊:“妖……有妖……”
呼救的音节被硬生掐断。
细微的“咔嚓”声从吸附之地传出。
殷红粘稠的血涌出,迅速洇湿了沙发布料。
壮汉死死盯着自己的下半身,他感觉到自己那赖以横行的玩意儿……断了!
怪异的是,痛感消失了。
腰部以下只剩下麻木。
但……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惊悚的咀嚼声!
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牙齿在碾磨,撕扯着什么东西!
可女人的嘴……分明紧闭着!
是那……是下面那张……
“嗬……嗬嗬……”壮汉吓得魂不附体,喉咙肌肉紧缩,只能挤出抽吸声。
葵枋舔了舔唇,欣赏着壮汉的绝望和崩溃,“触须有毒,能麻痹神经。乖一点,死得才没那么痛苦,不然……”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残忍的体贴,“断棍的滋味能让你痛不欲生呢。”
壮汉已破防,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不断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葵枋笑得愈发张扬,她太喜欢看人类绝望无助的样子了,尤其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小垃圾。
3. 苦逼海葵,不喜欢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噔噔——”
清脆的敲击声骤响。
葵枋眼神一凛,猛地转头,窗外赫然站着个短发女人。
不,不是人。
这里是二楼,没人能凭空站在数米高的半空。
葵枋眼中杀意涌现,这时,短发女人再次敲响了玻璃窗。
“打扰一下。”
话音刚落,短发女人推开窗户,跃入房间。
葵枋眯起眼睛,戒备地凝视着这气息诡异的不速之客,“你是什么人?”
郜灵并未作答,视线扫过葵枋胸前反光的工牌,又落在那气若游丝的壮汉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再不打120,这人就要血流而亡了。”
葵枋嗤笑,触须示威性地从吸附之地钻出,上面还沾染着殷红的液体,“反正他家暴成性,又抛妻弃子,死了不正好?”
郜灵轻挑眉,语调依旧冷淡,“为饱口欲就直说,何必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葵枋被戳穿心思,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毛骨悚然的甜笑,“好吧,我承认,我是为了饱腹。不过……”
她故意伸手戳了戳壮汉惊恐的面容,后者发出濒死的呜咽,“我确实是受人之托,他妻子要他永远消失,而且……要死得难看,死得无地自容!”
郜灵静静听着,眼里没什么波澜,“理解。不过,不好意思……”
她话锋一转,看向窗外那沉沉夜色,“在来的路上,我顺便报了警。估计这会儿,特殊调查局的人应该快到了。”
“!!!”
葵枋脸色骤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跳窗逃跑。
郜灵先她一步,挡在窗前,“现在,你走不得。”
葵枋目光怨毒的死钉在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你倒霉,我也倒霉。”郜灵有些困扰地皱了皱眉,“谁让你杀人时不避嫌,那胖子身上还残留着你的体/液,不然我如何精准锁定你?”
葵枋浑身僵住。
她记得那个该死的胖子,吃了壮阳药导致她的毒素失效,挣扎时从二楼摔下去,害她不得不冒险收尾……
真是头死肥猪!
鸟不好吃,还给她添麻烦!
现在特殊调查局的人已经盯上她,她若是被逮住,还有命活?
不行……必须离开这……
必须……
她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既然对方要毁了她退路,那她在逃跑前,必须灭掉这个知情者!
“臭女人,去死吧!”
葵枋释放毒素,想要将其杀死,然而对方仅是一眼,她便觉天地失色,强大的威压将她震慑。
该死……
好可怕的气息,动不了……
“别激动。”郜灵淡漠开口,“你是异葵,拥有生命之须,如果你愿意陪我演场戏,我可以保你的生命之须不灭。这样一来,你即便身毁,也不会死。”
葵枋不信任这个古怪女人,但她听到门外传来了不小的动静,至少有十几人在逼近。
她脸色一狠,答应下来,“成交!”
郜灵微眯眼,右手直直刺入葵枋胸口,将泛着幽蓝光芒的细须生生抽离。
与此同时,她再度看向壮汉,这人已经彻底躺尸了。
胸口停止起伏,眼睛死瞪着天花板。
她故作遗憾地摇摇头,转向葵枋时,脸上扯出一缕讽意,“你口味真独特,这种货色也下得去嘴?”
这话戳中了葵枋的逆鳞,她崩溃大喊:“你以为我想吗?!我本是与爱人互食共生,相辅相成,但我的爱人失踪了!我离海寻他数月,饥寒交迫……”
“你懂那种饿得恨不得啃掉自己血肉的感觉吗?!我也是被逼无奈才食人的!”
她的尖啸里带着走投无路的疯狂,“我吃的都是委托者的目标!全是些渣滓,我早就腻了!我想吃新鲜的!鲜甜的!”
郜灵敷衍地点点头,耳朵兀地一动,“来了。”
“砰——!”
门被暴力踹开。
人影涌入,是统一的黑色制服。
有男有女,阵仗还不小。
为首的男人面容冷峻,气场十足,是这群人里的队长。
也是郜灵的“老熟人”,陈寞。
郜灵看着这些人的头发和衣物沾有细密水珠,斜眼瞥了眼窗外天色,淡声道:“下雨了?”
陈寞没有废话,手一挥,朝队员下令:“抓住她!”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混乱。
郜灵在房间内闪转腾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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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陈队长,我替你们抓住了杀人凶手,你们却缠着我不放,过分了吧?”
她轻松避开特调员们的攻击,一名年轻的特调员锲而不舍地冲上前,手中的发射器直指她的后心。
她头也不回,跟玩似的闪至年轻特调员身侧,反手夺过发射器,顺势捏住了他的下巴。
“你,成年了吗?”
“……混蛋!”年轻特调员被调戏,气得涨红了脸,抬腿猛踹郜灵。
然而,那一脚刚抬至半途,一只冰冷的手就牢牢攥住他的脚踝,像扔沙包般把他抛出了窗外。
“萧巽!”陈寞吼道。
郜灵眼底幽光一闪,纵身跃出窗外,精准地捞住了即将坠地的萧巽。
夜雨滂沱,瞬间淋湿了二人。
郜灵看向二楼窗口那些惊怒交加的脸,面无表情道:“我也被追烦了,这次要是被你们追到,我就……”
她微微歪头,嘴角勾起挑衅的弧度,“我就把这家伙还给你们。”
说罢,她扛着萧巽迅速融入进了夜色之中。
萧巽想到自己被当做人质威胁队友,心中既屈辱又愧疚,“死怪物,我和你拼了!”
他猛地回肘,撞向郜灵的后背,试图挣脱这该死的束缚。
“省省吧。”郜灵冷淡开口,“我对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没半点兴趣,利用完了自然会放。”
“你休想!”萧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开始调动灵异道具的力量来对付她。
“不自量力。”
郜灵眼神遇冷,冰冷粘腻的触手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萧巽的脖颈。
并非窒息,是直达神经中枢的酥麻。
萧巽的意识瞬间断线。
此刻,足浴店二楼。
葵枋趁乱逃跑,即将踏出房门……
忽地,寒光一闪。
头颅滚落,断颈喷出胶状粘液。
那逐渐涣散的瞳孔映出男人擦拭刀刃的冷酷身影。
“撤退。”陈寞简短下令,特调员们迅速撤离现场。
无人注意的角落,蒙着死亡灰翳的眼球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一滴浑浊,带着海盐味的泪水滑落。
呜呜呜……真疼啊……
那个短发女人……可别忘了救她……
4. 太无聊了,于是选择弃暗投明
雨,如瀑而下。
一抹黑影登墙而上,没入了楼房之中。
“叮咚——”
门铃忽响。
曳殊打开门,是郜灵。
她浑身湿透,乌黑的发丝贴着脸颊,肩膀上还扛着陷入昏迷的年轻男人。
“郜灵你……”曳殊的惊疑卡在喉咙。
“废话少说。”郜灵把一根散发着淡蓝光晕的须子塞给他,“这是异葵的生命之须,必须给我养活了!”
她侧身就要离开,曳殊挡了一步,目光落在她肩上的人影,“你去哪?这个人怎么回事?”
“不重要。”郜灵往楼道口快步走去,“我待会儿就把他扔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可……”
郜灵没给曳殊追问的机会,纵身从楼道口一跃而下,消失在了雨夜中。
刹那,一道惨白的亮光撕裂天幕。
“轰隆隆——”
雷声炸耳,灯光也跟着明灭了一下。
曳殊关上门,找了个透明小鱼缸,将生命之须放入,在水里倒上了特质的营养粉。
生命之须似乎感知到了养分的存在,在水中微微舒展了一下。
曳殊走到阳台,望着天边狰狞的雷电,心头发沉。
“唉……”
一声忧虑的叹息,几乎被雨声淹没。
郜灵行事向来低调,这次……实在反常。
只盼她无事才好……
此刻。
黑影穿梭于城市街巷,只堪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飞驰的身影在偌大的体育场内骤然停下,下一秒,刺眼的长光齐刷刷地射向神秘黑影。
雨水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窥视着这个世界。
被光团包围的黑影动了,乌黑的发丝轻微摇晃,露出了一张不属于人类的恐怖面孔。
郜灵将扛在肩上的男人扔至一边,犹如看待死物一般,直勾勾地注视着那些特调员,漆黑的瞳眸只余无尽的阴冷与嗜血。
“嗬——嗬——”
乌黑发紫的唇毫无预兆地向两边咧开,几延伸到了耳后根。
郜灵转动眼珠,视线扫过封锁圈外的车辆上那醒目的“特殊调查局”标识,脸部肌肉开始颤抖、扭曲。
沉闷的哈气声迅速变调,化作尖锐癫狂的厉笑。
“各小队注意!007即将暴走,严防死守,绝对不能……”
呼叫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张可怖面孔已近在咫尺,猩红的长舌舔过特调员的面孔。
郜灵阴戾一笑,利爪扼住特调员的脖颈,五指猝然收拢,只听“咔嚓”脆响,特调员的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
她将特调员甩至一旁,拿起掉落在地的呼叫机,喉咙震颤,发出了阴森的低语:“看着……我的眼睛……”
“游戏正是开始。”
话音刚落,所有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那颗不似人类的头颅陡然旋转一百八十度,露出了饱含恶意的诡笑。
“找、到、你、了……”
郜灵身影闪过,人已来到一辆官用车旁。
她一把掀开后车门,骤雨顺着狂风往车里灌。
车内,坐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
男人临危不惧,好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郜灵跳上车,一条布满细密小嘴的触手从她身后探出,抵在男人的咽喉处。
“你想做什么。”男人没有低头看那致命的威胁,目光依旧锁在郜灵那双非人的瞳眸里。
郜灵微眯眼,周身恶念暴涨,“我要你,撤销逮捕令。”
“不可能。”男人斩钉截铁,不可动摇。
抵在他咽喉的触手猛然绷紧,无数张贪婪小嘴齐齐张大,发出嗡嗡嘶鸣。
“那我就先拧掉你的头,再杀了你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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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光你的下属,屠杀你所谓的无辜之人!”
男人气息陡变,眼中有怒火跳跃,“你以为你能得逞?特殊调查局不会放过你!”
“笑话!”郜灵一拳砸在男人身后的铁皮上,“你的老师,你老师的老师,甚至于你老师的祖宗们,一直对我穷追猛打!这种威胁对我可没用!”
触手在兴奋的扭动,一旦男人拒绝,这些小嘴便会将男人吞噬殆尽。
男人盯着她眼中翻腾的恨意与潜藏的某种混乱,忽然平静下来,“若没用,你何故留下线索,引我来此?”
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唯有外面风雨的冲刷。
片刻后,郜灵收敛了恶意,淡漠开口:“太无聊了。”
“什么意思?”
“我受够了被你们追打的日子。”她手里凭空出现了一张古朴发黄的牛皮纸,“契约,唯一能制约我的东西。”
男人脸色微变,诧异地看着她,“只因无聊?”
“没错。”郜灵划破手指,在牛皮纸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你就当我弃暗投明好了。”
男人脸色一沉,“不久前,你才杀死我的人。”
“那个啊……”郜灵阴阴一笑,“他是人吗?”
男人沉默一时,目光复杂地看着这只诡物,“关固安,我的名字。”
郜灵微点头,脸上总算有了一抹正常人的温度。
她将牛皮纸递给他,淡淡道:“我的信息都在上面,有事联系我。”
说罢,她跳下车,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关固安看着牛皮纸上的个人信息,很笼统。
简单来说,是一些废话。
当然,他重点关注的是联系方式,纸上写着:
【邮箱:114……74@□□
电话:131****
地址:南园小区7栋2单元14楼4号
落款人:郜灵。】
5. 这么爱送温暖,不如温暖她诡生圆满
雨过天晴,郜灵的心情却是乌云密布。
她不停地滑动手机屏幕,该死……怎么就没消息呢……
她已递上投诚状,姓关的老头儿竟然没联系她……
难不成……老年痴呆了?
“吱呀”一声,门被人打开。
郜灵抬眼看去,只见曳殊一手提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一手抱着个透明小鱼缸。
她冷淡地收回目光,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沙发上,“换口味了?不养花,改伺候鱼了。”
“……”
曳殊无奈叹气,将小鱼缸和塑料袋放到桌上。
“你好歹上上心。”他指了指鱼缸里那团微微蠕动的蓝色生物,“这是异葵的生命之须,你交给我的。”
“哦……”郜灵想起来了,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这东西好养,舀几瓢海水就行,你要是觉得麻烦,就倒点盐凑合凑合也死不了。”
“……”曳殊难得收起了他那一贯温和无波的神色,“哪有你这样养异葵的?”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大包褐色粉末,“这是特制的营养粉,勺子也配好了,每天一勺,三天换一次水。”
接着,他又从袋底摸出两个鼓囊囊的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黑漆漆的不明物体。
“这是我在妖市买的,都是A级品质的小妖尸干。”他拍了拍包装袋,“没有被符水污染,也无术法侵蚀的痕迹,你大可放心食用。”
郜灵对此兴趣缺缺,她喜欢活物。
但为了能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她正在锻炼自己的抗饥能力。
平日里,她只吃人类的食物,除非忍不住,才会去找点“零食”。
而现在,她还不饿。
不过,她很好奇曳殊的态度,歪着头打量他,“为什么打算让我养异葵?”
曳殊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社区开展了公益活动,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送物资。我报了名,明早就出发。”
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吗?
郜灵愣了足足有两秒,才冷冷白了他一眼,“曳殊,你蛇妖当腻了?成日不是养花种草,就是忙着普度众生。你是不是……”
她刻意停顿,想找几个足够扎心的字眼,“修炼太久把脑子炼成浆糊了?”
曳殊却丝毫不见恼怒,笑容依旧温和,“古书记载,行善积德,方是超脱凡尘的大道正途。日积月累,功行圆满,终有一日……可得道成仙。”
“得道成仙?”郜灵嗤笑,“你活了几百年,有亲眼见过你族中哪位老祖,哪个同类,真真靠扶老奶奶过马路,给贫困山区送物资,最后‘biu’一下,头顶冒烟,飞升成仙的?嗯?”
“这……”曳殊认真地思索起来,薄唇微动:“……似有记载,那个白……”
“你可闭嘴吧。”郜灵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白什么白?那都是书里故事,你有亲眼见过?再者,若真有这号人物,你祖上早供起来了……”
曳殊依旧笑呵呵的,看着毫无脾气,“好了,我不和你争。”
他其实想问问郜灵昨日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郜灵不喜别人多嘴,时机到了,对方自然会告诉他。
他看了看时间,说:“我得走了,还要去核对一遍物资清单,避免遗漏。”
“……”
没救了。
郜灵不明白,曳殊为什么能为这点破事感到如此开心,她却要在这里因那个该死的关老头而心烦意乱。
“喂。”她懒懒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恶意,“你既然这么喜欢助人为乐,不如现在就来助我诡生圆满?”
曳殊面色一僵,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
“你……”他嗫嚅着唇,带着一丝窘迫,“倒是真没把我当人。”
郜灵理所当然地高扬眉毛,“你本来就不是人,何必装人?况且……”
她不屑轻哼,“人有什么好的?生老病死,苦苦挣扎个数十载不还是蹉跎岁月。”
曳殊轻摇头,眼神却异常明亮,“……不是的。人类虽脆弱,但真挚无比。他们能为家国大义慨然赴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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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相濡以沫恩爱白头,还有……”
“停!”郜灵不耐烦地制止他的发言,“那巧了,我听过人人喊打的汉奸,也目睹过正房与小三的激情追逐,你少在这儿编造童话。”
曳殊被怼得一愣,嘴唇轻微蠕动,“……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喜欢人界,喜欢人类。”
说罢,他不再纠结这件事,准备离开。
“等等!”郜灵叫住他。
曳殊闻声顿住,“怎么了?”
“你们这种……公益活动,事成之后,有没有荣誉证书?盖大红章的那种?”
曳殊显然没料到这番提问,懵了一下,老老实实摇头,“不清楚……理论上,做得好应该有吧?我也是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
郜灵微眯眼,若有所思。
她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忽地坐直身子,“算我一个,我要参加。”
曳殊不由一愣,惊讶之余不忘打趣:“我记得……方才有人还把人间善行贬得一文不值呢,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郜灵眸光一亮,“我已经递上投诚状,决心弃暗投明,自然要做些好事了。”
说着,她一把拽住曳殊的胳膊,“记住,完成送温暖任务后,一定要让当地的领导亲自感谢我们,再颁发荣誉证书,最好请几名记者,上新闻头条!”
曳殊哭笑不得,他试着挣脱她的手,却发现纹丝不动,“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保证这些?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郜灵轻挑眉梢,“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曳殊对她口中的“办法”感到一丝担忧,但又深知阻止不了对方,露出一抹带着点纵容的苦笑,“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郜灵不再搭理他,走进卧室收拾行李去了。
她往行李箱中塞进各种瓶瓶罐罐,这些都是她在网上淘的蜜药,有人类用品,也有妖怪专用。
反正曳殊热衷给人类送温暖,那就顺道再温暖温暖她。
山里环境清幽,有这些药做辅助,万一就产卵成功了呢?
6. 弃暗投明了,要不要向蛇妖学习?
志愿者人数不多,拢共只有七人,除了郜灵和曳殊,其余五人都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但停在路边的运输车却不少,一眼望去有十来辆。
郜灵看着这些运输车,忽然开口:“这批物资的费用,你出的大头,到时候颁发荣誉证书,你绝不能慷慨他人。”
曳殊正在搬郜灵的行李,闻言动作顿了下。
他将行李箱放好,拍拍手上的灰尘,脸上挂着一缕浅笑,“没必要分这么清吧?大家都在做善事,若真有证书,那也是集体荣誉。”
郜灵盯着他看了两秒,鼻腔逸出一声不明显的冷哼。
开玩笑,她是冲着做善事去的?
她要的是业绩。
她拽开面包车车门,坐到了后座。
曳殊早习惯郜灵的态度,好笑的摇摇头,紧跟着上了车。
面包车内部空间还算宽敞,后座堆着半满的箱子。
郜灵习惯性地看向窗外,正好看到另外五名志愿者有说有笑地上了一辆白色越野车。
她挑了挑眉,指尖在车窗上轻叩,“那几个人为什么坐越野?”
曳殊系好安全带,解释道:“他们都有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路途颠簸,坐舒服点免得遭罪。”
郜灵冷哼一声,故意往后一靠,搞得座椅吱呀响。
“我也有软骨病,坐这个车浑身不对劲儿。”
曳殊闻言轻笑,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唇角的弧度加深,温声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靠着我。”
他朝旁边的空位挪了挪,空出了更舒适的角度。
郜灵斜睨着他,心想这条蛇倒是会顺杆爬。
但她向来不委屈自己,身子一歪就躺在了曳殊腿上。
一股淡淡的清幽钻入鼻腔,不是香水,也不是体香,是曳殊为了掩盖妖气专门购买的特殊药粉。
虽然曳殊总说这药粉没有副作用,但她分毫不信。
常年利用外来之物遮掩本源气息,怎么可能对身体毫无影响?
她伸手贴在曳殊紧实的腹部,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那些凹凸不平的触感,那是蜕皮失败后留下的老鳞。
曳殊的手覆了上来,掌心微凉,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捏了捏。
他转向驾驶座,和司机闲聊起来。
郜灵听来只觉枯燥乏味,意识渐渐模糊,很快便入了安稳的梦乡。
她睡醒时,车已停稳。
出乎意料,不是想象中的深山老林,而是一个普通的乡镇。
郜灵刚开门下车,就看见那五名志愿者正围在一起,各自揉着腰背,在那唉声叹气。
“哎呦,这腰感觉都要断了,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是啊,坐了一下午的车,我这老腰酸得直不起身喽!”另一名男人附和着。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幸好这地儿不算太远,不然就这路况,人都要抖没了!”
“……”
郜灵从这些夸张的感慨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这就到目的地了?
她看向曳殊,对方正有条不紊地指挥工作人员卸货,将一部分物资从运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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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移到了一辆小货车上。
她走上前,问道:“不是到地方了吗,这是在做什么?”
曳殊微点头,“这些物资是送往学校的,乡镇的学校基本都在这了。不过……”
他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影,“山里还有一所小学,运输车进不去,需要换辆小车运送物资。”
郜灵立刻扭头,只见方才还在感叹腰疼的五名志愿者,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安排后续的行程,完全没有要进山的意思。
她的视线扫向那辆绿皮小货车,最后落在曳殊脸上,挑眉道:“你打算独自进山?”
“嗯。”曳殊看了眼天边乌云,“山路狭窄崎岖,天气预报显示有雨,虽说换了辆小车,但依旧有风险,不如我去。”
郜灵转念一想,确实有道理。
曳殊是妖,这点凡俗危险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而且……
她暗自打量着这位气质沉静的蛇妖,山野之地,只有他们二人同行,更方便她实施计划。
“我和你一起去。”
曳殊没看出郜灵的小心思,以为对方在担忧他,心中动容,温暖暖笑道:“好,我先和他们打声招呼。”
“嗯。”
郜灵率先上了小货车。
她靠在车窗边,看到那五个中年人和曳殊有说有笑,对曳殊是肉眼可见的喜欢。
嗯……这只蛇妖在妖界风评好,到了人界,也很会讨人欢心。
她在想,要不要跟着曳殊学习一下,毕竟……她已经弃暗投明,也算得上半个好人?
7. 这条蛇什么时候背着她买的糖?
山路颠簸,车身发出了阵阵哐呲声。
郜灵被晃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撞到车窗上。
她不耐烦地轻“啧”了声,伸手抓住右上方的扶手,冷脸抱怨着:“路况太差了,再这么开下去,车没散架,我要被晃晕了!你干脆施个法,连人带车直接飞去目的地,省得受罪。”
曳殊双手稳稳把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的泥泞小道。
“施法搬运,固然省时省力,但那终归是取巧之策。”
他说着,小心驾驶车辆避开一个坑,“还是按照人类的方式给孩子们送温暖,比较真诚。”
郜灵不屑地瞪了他一眼,“你修行修傻了?没听过心诚则灵?关键在于心意,管他用什么方式送到。”
曳殊笑了笑,没再接茬,眼睛始终盯着前方蜿蜒的山路。
车里陷入沉默,只剩下引擎的轰鸣,以及轮胎碾过泥泞与碎石的声音。
郜灵被晃得七荤八素,心情更加烦躁。
她摇下车窗,准备吹吹风。
风夹杂着细雨迎面而来。
“下雨了。”
“嗯。”曳殊也注意到了挡风玻璃上越来越密的雨点,微微蹙眉,“看样子,雨不会小。”
“问题不大。”郜灵满不在乎地抹掉脸上的雨水,“开快点就行。”
她正要关窗,眉头忽地一压,眼神晦暗不明。
她感受到了一丝不算友好的能量波动。
“山里有东西。”
曳殊神色如常,连车速都没变,“这里远离尘嚣,灵气充足,有邪物蛰伏也不算稀奇。只要它们不祸害人类,让它们安心修炼便是。”
郜灵冷哼一声,关上车窗。
凡邪物修炼,哪有不汲取一方地脉灵气的?
她重新靠上椅背,手指抠着座椅上的破洞,神色冷漠又透着几分无聊。
那些东西或许是不害人,但也不见得没害处。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也难以保持视野清晰。
郜灵忽然感觉胳膊肘发凉,低头一看,发现紧闭的车窗缝隙竟渗进了不少雨水,都把车垫边缘浸湿了一块。
她不爽地皱起眉,“再开快点。”
曳殊凝神屏息,瞳眸收缩变换,金色妖瞳完全展露。
在他的视野中,蜿蜒的山路呈现出灰蓝色的轮廓,而在道路前方,有一团若隐若现的暗淡金辉。
“前面有人。”他说,“应该快到了。”
郜灵闻言撇嘴,真是一条蠢蛇。
都动用妖瞳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施法转移物资……
车子又行驶了好一会儿,前方的山道出现了一片不大但相对平坦的路面,勉强能当临时停靠点。
雨幕中。
路边站着好些人影。
最前面的一男一女穿着透明雨衣,正朝着他们来的方向张望。
在俩人身后,还站着一群瘦小的身影,那些孩子穿着五颜六色的雨衣,在雨中缩着脖子。
曳殊稳稳踩下刹车,小货车慢慢停住。
“到了。”
郜灵和曳殊刚下车,一男一女就迎上前来,将怀里的雨衣迅速抖开。
男人动作麻利地将雨衣披在曳殊身上,“雨太大,先披上!”
女人则一边将雨衣罩在郜灵身上,一边语速飞快地道歉:“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们接到通知说有志愿者送物资,真没想到雨会下这么大……这鬼天气,让你们冒这么大雨,太危险了,真是对不住……”
“不必有心理负担。”曳殊迅速扣上塑料纽扣,朝女人露出一摸安抚性的微笑,“我们来此是提前做足了准备的,下雨不碍事。”
女人感激地点头,目光转向眼前这名短发女生,只见对方任凭雨衣搭在肩头,没有丝毫动作的意思。
或许是出于热心,或许是下意识的弥补心态,女人伸出手,想要帮忙扣上。
“哎,小妹别淋着,我帮你……”
她的手刚触碰到白色塑料纽扣,一股寒意瞬时将她笼罩。
那不是雨水的凉,而是某种深入骨髓,带着绝对压制力的冰冷威压!
女人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幽黑瞳。
冷酷、漠然……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她浑身一僵,伸出的手像被冻住般停在半空,不敢再有半分动作。
郜灵手臂轻抬,将女人僵直的手拂开,“不必麻烦。”
女人尴尬不已,连忙收回手,“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曳殊看着女人微微颤抖的指尖,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温和的微笑重新挂回到脸上。
他走上前,站到郜灵身边,对女人说道:“没事,我来就好。”
女人如蒙大赦,连连道谢。
曳殊为郜灵扣上纽扣,瞥向那几个探头探脑,被大雨淋得瑟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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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的小身影,建议道:“雨势太大,先让孩子们上车躲雨,等雨小些再搬运物资。”
“好好好!”男人连连点头,不好意思地说:“太感谢了!实在太麻烦你们了!”
他和女人赶忙去招呼那几个孩子,女人在转身的瞬间,仍心有余悸地偷偷瞥了眼郜灵的背影。
孩子们被男人和女人一个个抱上货箱,曳殊看向郜灵,说道:“阿灵,你去驾驶室好好休息,我在货箱待一会儿,跟他们聊聊。”
郜灵眼眸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怎么?怕我一时忍不住……吃了那个女人?”
曳殊明显愣了下,旋即无奈地摇头,“你刚才……对她的触碰反应很大,她明显被吓到了。”
郜灵的眼神遇冷,这条蛇倒是敏锐。
她嗤笑一声,言语冰冷而傲慢,“食物就该有食物的样子。我不吃,不代表食物可以蹬鼻子上脸,随意触碰。”
曳殊眉头微锁,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试图缓和:“她也是好意。”
“那又如何?”郜灵不屑冷笑,“你有时间在这和我闲聊,不如……”
她突然凑近曳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畔,让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
“不如想办法去套套话,看看这深山野岭里的学校怎么会多出一只……妖来。”
曳殊眼神微沉,看向女人所在的货箱,“你说得对,是该弄清楚。”
他不再多言,走向货箱,郜灵懒散地走在后边。
货箱门没关紧,留了两指宽的空隙,清新湿冷的空气从外钻入,驱散了货箱内的闷热。
角落位置放着个露营手电筒,光线充足,能把货箱内部照得一清二楚。
男人和女人显得格外拘谨,那些孩子也出奇的安静,不哭不闹,紧紧依偎在俩人身边。
曳殊的目光扫过这群孩子,突然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是一名约莫五六岁大的男孩。
看着挺胆大,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曳殊,带着孩童纯粹的好奇。
曳殊眼神柔和了几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解开雨衣,从休闲外套的兜里摸出了几根花花绿绿的棒棒糖。
“这个给你们。”他把糖分给了这些孩子。
孩子们拿到糖,眼中立刻亮起光彩。
郜灵倚着物资休息,看到这一幕,眉毛高挑。
这家伙竟然这般喜欢人类,什么时候背着她买的糖?
8. 多么新鲜的食物,可惜了
女人一直留意着郜灵的反应,见郜灵没什么动静,再看到曳殊如此和善地对待孩子们,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她捋了捋贴在颊边的湿发,脸上挤出感激的笑容,主动打破沉默:“太感谢你们了!大老远的,还这么破费!对了……”
她说话时,姿态放得很低,“我叫徐紊,是名老师,也算半个厨娘吧……”
男人见状,也赶紧接话:“我叫张晨,是这里的支教老师。”
说着,他摸了摸身边一个孩子的脑袋,“来这六年了。”
“六年?”曳殊有些诧异,“支教服务期不是通常三年就可以申请调回吗?”
张晨被问及时间,身体僵了一瞬,脸上那朴实诚恳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这……这个……主要是……”他不自在地笑了笑,眼神略显飘忽,“主要是我挺喜欢这地方的……”
曳殊明显察觉出了张晨情绪的异样,当即意识到其中有隐情,但他面上分毫不显,脸上的惊讶随即化为了理解和赞许的笑意。
徐紊飞快地接过话头,脸上堆起比之前更加真诚的笑容,声音也提高了半度:“是呢!张老师他人好,特别负责,又真心喜欢这些孩子,所以主动申请了长期留任!”
曳殊点点头,笑得一脸了然,“张老师师德高尚,令人敬佩。”
他很自然地岔开话题:“光顾着说话,还没正式自我介绍。我叫曳殊,在花店工作。”
随后,他看向郜灵,“这位是我的同事,郜灵。”
徐紊能感觉到郜灵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却看不透对方的真实身份,这种未知的心慌令她如坐针毡。
但她仍然装作热络的模样,努力向郜灵释放善意,试图消除之前的“误会”。
“郜灵小妹……看样子就知道是面冷心热的好人,谢谢你愿意来帮我们!”
“不必客气。”郜灵淡漠开口:“我只是为了业绩。”
气氛陡然冷却。
这份直白太过冒犯,徐紊和张晨皆是一脸的尴尬和错愕。
郜灵完全无视了他们的窘迫,继续道:“做公益,不管是为自己行善积德,还是单纯可怜这些孩子……”
顿了顿,她的目光扫过这群瘦小身影,定格在徐紊的脸上,“只要对双方有利,不就够了?”
张晨没接话,下意识地看了徐紊一眼。
徐紊迅速调整好状态,强笑着打圆场,“是是是,你说得太对了,论迹不论心,这话在理!到了咱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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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乡僻壤,只要有人肯帮忙,就够了!”
郜灵将徐紊的强笑看在眼里,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移动视线,落在一个吃棒棒糖的小男孩身上,语调忽然变得柔和,“糖,好吃吗?”
小男孩舔得正欢,被突然问话,愣了愣,含着糖怯生生地看向郜灵。
当对上这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时,小男孩本能地瑟缩了下,糖也忘了舔,呆呆地点点头,“甜的……好吃……”
郜灵盯着这张稚嫩脸庞,眸中掠过一丝狩猎者观察弱小生命时特有的残酷兴味。
仅是这般凝视,就让小男孩感受到了深切的恐惧,往张晨怀里缩去。
张晨拍了拍小男孩的后背,略显生硬地挤出笑容对郜灵说:“不好意思,小紊这孩子有点怕生……”
郜灵不语,眼神却未移开。
曳殊不动声色地隔断了郜灵的视线,朝小男孩温和一笑,“这么大的孩子怕生很正常,但没哭没闹,很勇敢了。”
郜灵微挑眉,这条蛇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就是不知……
她看着张晨怀里的小男孩,吼间微微滚动。
唉,多么新鲜的食物,可惜了……
9. 她强大无比,却不敌孱弱的尸崽子有人关心^……
雨势渐弱。
张晨忧心忡忡地望向那片茂密树木,他知道,那层层叠叠的枝叶之下,有一条正变得浑浊的河。
“雨是小了,但看着还不算完。我们得赶紧把东西运回学校,再来一场暴雨,河水上涨,我们怕是连学校都回不去。”
曳殊抬头扫了眼天色,点头赞同,“确实,安全要紧,耽搁不得。”
郜灵无所谓,反正有曳殊在,对方做什么,她跟着做就是,省得费心。
张晨朝小男孩招了招手,“小紊,过来。”
小男孩依言走近,张晨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带哥哥姐姐先走,在三轮车边等我们,我们马上就来。”
“嗯!”小紊乖巧点头,转身跑开了。
张晨和徐紊不再耽搁,各自背起两大箱物资跟在后面。
郜灵看着这老式流程,眉宇间染上一丝不耐。
……真麻烦。
就没有拖车之类的?
然而,曳殊已默默背起两箱物资,对她投向一抹安抚的浅笑,“走吧。”
“……”郜灵无言以对。
这条蛇……总是这样任劳任怨,让人火大。
她背上两箱物资,走在队伍末尾。
张晨和徐紊拐进了路边一条被杂草半掩着的小道。
是下坡路,泥浆混杂着腐叶,路面还有鞋底摩擦留下的滑痕。
郜灵前两步还算稳当,怎料第三脚下去,鞋底突然打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她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如此离谱的失误,整个人还在疑惑中,就因惯性冲了出去,直直撞上了曳殊的后背。
曳殊一个趔趄,脚步交错便稳住了身形。可郜灵背上的箱子却掉落在地,顺着泥泞的陡坡翻滚而下。
曳殊眼神一凝,抬手轻点,微弱的妖气从指尖逸出,当即便拦住了滚动的箱子。
与此同时,已经走到坡底的徐紊身形一顿,霍然回头,疑惑又警惕地望向郜灵他们所在的方向。
曳殊收敛妖力,正欲去捡箱子,郜灵先一步跨上前,将箱子扛在了肩头。
“我来就行,走吧。”
曳殊确认她无碍,微点头,目光转向脚下的泥泞,温言提醒道:“路面湿滑,小心一点。”
“嗯。”
两人沿着斜坡继续下行,拐过几个弯,一条铺着碎石子的道路出现在右前方。
不远处,停着两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
张晨和徐紊已将箱子整齐码放在车斗里,上面盖着厚厚的塑料膜,一侧边缘用砖块压得严严实实。
看到郜灵和曳殊的身影,俩人连忙上前搭手。
“我来吧。”张晨卸下郜灵肩上的箱子,注意到她身上和箱子沾了好些泥泞,脸色倏变,“摔了?!人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没事。”郜灵面无表情地弹了弹雨衣上的泥浆,语气淡漠如常,“手滑,箱子掉地上了。”
听到不是人摔了,张晨明显松了口气,有些后怕地说:“没事就好……下雨天,泥路打滑,危险得很!”
他抹了把额头汗雨混杂的水渍,面上再次堆起歉意,“真是对不住,让你们这般冒险……这样吧,你们在这歇会儿,剩下的货我们来搬!”
郜灵求之不得,点头应允:“可以。”
在她看来,她能跑到深山送物资已是天大的善举,这些人接受了恩惠,她又不要求还愿,只是让他们搬个货,已经够仁慈了。
曳殊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他是妖,这些危险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还是一起吧……”
“不用不用!”张晨连连摆手,“真的不用了!你们太辛苦了,就在这歇着,一会儿就好!”
曳殊是个老好人,不,是条老好蛇,还是选择帮忙。
“放心,我会注意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话已至此,张晨不好再拒绝,那几个孩子也想帮忙,被他严厉制止:“不准跟着!太危险了,你们就在这等着,不许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孩子们齐声应道,眼巴巴地望着大人们离去的背影。
郜灵闲来无事,开始打量这群孩子。
一共七个小孩,四男三女,最大的约莫七八岁,最小的则是那个叫做“小紊”的男孩。
是尸生子,弱小但鲜嫩。
她对这个小东西的来历还挺感兴趣,唇角扬起擅长的假笑,朝他走去。
小紊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嘴巴一撅,“哇”的嚎哭起来。
郜灵顿住脚步,眉尾上挑,什么毛病,她有这么可怕?
这小东西,胆子跟纸糊似的……
她微眯眼,命令式地开口:“闭嘴,不准哭。”
小紊经冰冷的声线一激,竟真止住了哭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又恐惧地看着郜灵。
他越看越怕,忽然一个转身,抹着眼泪朝坡上跑去。
郜灵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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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俩小短腿在泥路上奋力扑腾,轻“啧”了声。
腿那么短,跑得倒挺快……
她注意到小紊后裤腿上溅了好些泥点,心中恶意陡生,冷不丁开口:“路滑,注意脚下。”
已经跑上泥坡的小紊突然一个踉跄,两只脚在泥浆里打滑,“吧唧”一下摔倒,像只笨拙的小鸭子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小紊!!!”
六个孩童惊叫着冲上前想要接住他。
但太迟了。
小紊一路翻滚,速度极快,落到了杂草堆里。
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指着晃动的杂草堆,声音都变了调,“是、是空的!下面是空的!”
年纪最大的男孩跑过去探头一看,发现杂草堆下竟是好几米深的大坑!
“小紊你别乱动!我去叫老师们!”他一边喊着,一边朝坡上跑去。
可惜,时间不等人。
杂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小紊的身影开始缓缓下滑。
“呜……哇!哥哥……”
哭声中,小小身体骤然坠落。
“小紊!”
孩童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道身影更是迅捷,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坑中的枯木上。
郜灵稳稳接住小紊,后者像是被捏住后颈的幼猫,吊在半空,小脸煞白,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哇啊——!!呜呜呜……”
小紊受到惊吓,哭得更厉害。
“吵死了。”郜灵冷冷瞪了他一眼,“再哭,就把你扔下去。”
哭声,瞬止。
小紊瘪着嘴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鼻涕冒出了好大一个泡。
郜灵嫌弃不已,从兜里扯出两张纸递给他,“擦干净。敢把鼻涕弄到我身上,你死定了。”
小紊不敢反抗,笨拙又小心地捏着纸巾擦鼻涕。
郜灵脚下发力,踩着几根突出的枯木,轻盈地跃上了地面。
她放下小紊,那六个孩子立刻围了上来。
“小紊!小紊你没事吧?”
“吓死我们了!”
“呜呜呜,小紊你哪里摔疼了没?”
“……”
郜灵站在几步开外,双眸微眯,心里只觉荒谬。
这样孱弱的尸崽子,可以说是毫无用处,竟能得到人类的关心?
而她,这般强大,迎接她的却是排挤与追打。
这世道,真让诡摸不着头脑。
10. 那个男人有问题,但与她何干?
等待近两小时,郜灵的耐心已所剩无几。
按照她的想法,曳殊是个死脑筋,那个徐紊也不亚于此。
明明都是妖,非得装模作样地跟着人类一起受苦受累,白白遭罪。
郜灵目光一转,看向满身泥泞的小不点,眼眸危险地眯起。
这个叫“小紊”的孩童也很奇怪。
张晨和徐紊才是他的亲近之人,他不去找他们哭诉委屈,寻求安慰,反而一直跟着她。
她在路边随手折了根草茎玩,这小东西就有样学样地蹲在地上拔草。
她往车斗边缘一坐,对方就立刻蹭到她边上,在离她半臂远的位置坐下,只是小短腿够不着地,轻轻晃悠着。
郜灵向来讨厌狗皮膏药,盯着他冷冷发问:“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小紊被这记凌厉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惊恐以及一丝诡异的崇拜。
他鼓起勇气,声音怯怯的,却又十分清澈,“因为……因为大姐姐你好厉害!能一下子救下我!”
原来是这事……
在郜灵看来,小紊是尸生子,再给些时日,别说救小孩,就是徒手撕碎一个成年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等未来注定彪悍的小怪物,却因为眼前这点微不足道的相助而粘着她,简直可笑又无聊。
她现在只想赶紧卸货走人,去拿荣誉证书。
小紊见郜灵不理睬他,心中失落,但立马又壮着胆子挪动小屁股慢慢靠近郜灵。
可一抬头,他就对上了饱含警告意味的冰冷目光,吓得他立刻又缩回了原位。
拉近距离的企图落空,小小心思却并未熄灭。
他左顾右盼,确认在一旁玩耍的哥哥姐姐们没留意这边,才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大姐姐……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郜灵连眼皮都懒得抬,纯粹是不想被打扰,随口一答:“秘密?什么秘密,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不是人吧?”
小紊惊讶地瞪大眼,小小的嘴巴都惊成了“O”型,眼中的崇拜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姐姐你好聪明!我真的不……”
像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他连忙捂住嘴,却又忍不住狂点头。
郜灵敷衍哼笑两声,目光飘向前方的山峦,“是不是人不重要,有的人可比四条腿的牲畜畜生多了。”
小紊困惑地歪着头,努力咀嚼其中含义,但显然,这句话超出了脑袋瓜的理解范围。
但他知道,人害怕鬼。
他亲眼见过一个男鬼吓得哥哥姐姐们呜哇大哭。
他仰起小脸,满是好奇地问:“姐姐,你不怕吗?”
“怕什么。”郜灵觉得这小东西的脑子一蹦一跳的。
“哥哥姐姐怕鬼,他们的爷爷奶奶也怕,就连张晨老师都怕这些……”小紊微微偏头,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郜灵,“你……真的不怕吗?”
郜灵斜睨着他,手指轻轻使力,那根草茎就在她指间断成两截,“不怕。只要够强,就没什么好怕的。”
小紊还是不明白,眉头皱成了个小疙瘩。
他努力回忆着母亲的话,磕磕绊绊地复述:“妈妈告诉我,枪……枪打出……头鸟……太强不是好事。”
“那是因为你的母亲不够强。”
“不是的!”小紊立刻挺直了小腰板,带着孩子气的倔强,为母亲的威信辩解:“妈妈说过,世上没有最强的人!”
郜灵眼中寒光乍现,突然俯身逼近小紊,吓得小家伙往后一仰,“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小紊被这股压迫感骇得浑身一抖,说话都结巴了,“妈妈很、很厉害……可只要张老师不见了,妈妈就会特、特别担心……会立刻跑去找、找张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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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郜灵眸光微凝,别有深意地问道:“徐紊是你的母亲?”
“嗯!”小紊用力点头,脸上写满了自豪,“她是最好的妈妈,也是山里最厉害的妈妈!”
郜灵捕捉到了话里的隐藏信息,眉峰轻挑,“你还有其他母亲?”
小紊像是找到了最信赖的分享对象,兴奋地指向另一座大山,凑到郜灵耳边小声说:“我只告诉姐姐你一个人……山里还有五个妈妈,每个妈妈都很疼我……”
郜灵“哦”了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状似随意地问:“那你爸爸们呢,去哪了?”
小紊方才的兴奋劲一下子消失了,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没有爸爸……”
突然,他又摇头,像是要纠正什么,“不对,张老师就是我的爸爸!不只是我,也是哥哥姐姐们的爸爸,大家都很喜欢他!”
啊,这该死的童言无忌。
郜灵回想起曳殊询问张晨支教的事情,张晨明显有些紧张。
这绝非偶然。
那个叫张晨的男人,肯定有问题。
不过,与她何干?
她只是来山区送温暖的,等这事结束,她还要找当地负责人索要报酬,必须把盖着红章的荣誉证书拿到手!
小紊怯怯地等了半晌,没听到任何回应,突然伸手揪住郜灵的雨衣,眼里盛满了困惑和不安。
“大姐姐……张老师明明那么喜欢我们,对我们那么好……可为什么要哭啊?”
郜灵闻言低头,拨开那只粘着泥泞的小手,“哭很正常,没人规定大人不能掉眼泪。”
小紊嘴角向下撇着,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可我看到了……张老师是对着照片哭的!”
“那张照片只有两个人……有位我没见过的阿姨,还有个梳着小丫辫的小妹妹……她们都在笑……张老师却哭得很伤心……”
11. 为什么,这明明不对…… 为什么,这明……
这确实不寻常。
郜灵若有所思,“那两个人,是张晨什么人?”
小紊眨了眨眼,回忆道:“张老师没说……”
郜灵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暗,问道:“张晨有离开大山,去过镇上吗?”
“去过!去过好多回呢!”小紊点头,随即又有些迟疑地晃了晃脑袋,小脸带着些许疑惑,“但后来……张老师就很少去了。有一次……张老师去镇上买糖给我们吃,妈妈知道后很生气,找了张老师好久……从那之后……张老师就不去镇上了。”
郜灵沉了沉眼,“那他有偷跑出去?”
小紊摇头,“没有,张老师每天都和我们在一块儿!有时候……会送哥哥姐姐们回家。”
郜灵愣了下,这与她想象的状况有所不同,“那几个孩子……没住校?”
“平时住在学校呀。但哥哥姐姐们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每到放假,张老师就会送哥哥姐姐们回家,陪爷爷奶奶住两天。”
“哦,这样啊……”郜灵微点头,“那你的妈妈们对张晨如何?”
“特别好!”小紊不假思索地点头,“张老师想要什么,妈妈们都会送给张老师!”
“比如?”
“糖就是张老师让妈妈们买的呀!还有雪糕!”小紊舔了舔被雨水打湿的嘴唇,“妈妈们专门去镇上买雪糕给张老师吃,张老师可好了,把雪糕全部分给了我们呢!”
“……”
郜灵无语,这哪是给张晨买的?
分明是那些“妈妈”通过张晨得知小孩子的喜好,专门去镇上买的零食。
她看着这个不大的孩童,“你喜欢这个老师?”
“喜欢!张老师对我们可好了!”小紊眼里又有光了。
郜灵却是淡漠接话:“挺好。不过张晨家里应该有个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张晨是她的老师,亦是她的父亲。”
小紊欢快的情绪瞬间萎靡。
小女孩?父亲?
……那照片上笑着的阿姨呢?
“那个阿姨……也是张老师的家人吗?”
“嗯,没错的话,应是他的妻子。”
得到确定的回答,小紊皱着眉头,“那……那张老师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郜灵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际,绵绵细雨又开始变大了。
“谁知道。”她的声音和雨一样凉,“人心善变,或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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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忽然就觉得留下来更好,不想走了。”
小紊觉得不对,他见过张老师独自一人望着远方发呆的样子,并不开心。
“大姐姐,张老师有时候……还是露出很难过的样子……会不会……会不会是张老师不想留下?只是为了骗我们……”
“骗?”郜灵像是听到了荒诞之语,“他骗你们就为了留在深山里,他图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呆在学校,不足以说明问题?”
小紊不知道,他就是觉得张老师心里有事。
郜灵事不关己地说着:“张晨怎么想的不重要,只要他愿意在山里待着,就足够了。”
“为什么?”小紊还是不明白。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要怪就怪他不够强,走不出这座困住他的山。”
小紊陡然间瞪大了眼睛,雨水飘进眼里,涩涩的。
真是这样吗……
可他只是个孩子,跑不快,力气也小……而张老师懂得比所有人都多,会教他们读书写字,会洗衣做饭,会送哥哥姐姐们回家……
他根本比不上张老师,却能去镇上玩,反倒是张老师只能待在学校……
为什么……
这明明不对……
12. 开启触手服务,亲自送回家
骤雨砸下,山林之间哗哗作响。
很快,林中升起了一层薄雾,像是拥有生命般在缓慢流动。
“哇!”一名女童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嚎啕大哭起来。
郜灵目光遇冷,走上前问道:“哭什么?”
小女孩浑身哆嗦,小脸煞白,抽噎着指向自己的脚,“有、有人拽我的脚!”
郜灵垂眼看去,发现小女孩的脚踝处有个黑手印,随即扫向其他几个孩子,正好七个。
“都去车斗里呆着。”
孩子们噤声缩进车斗。
郜灵守在车边,观察着周遭情况。倒不是她突发善心,而是有不长眼的东西竟敢送上门来找死,这让她很不爽。
不过时,曳殊三人背着物资朝她走来。
曳殊与徐紊几乎同时顿珠脚步,俩人脸色略显古怪,却都未发一言。
他们将箱子放入车斗,张晨则用石头压紧塑料膜的边角,说道:“雨太大了!我们得快点走,不然涨水断路,怕是回不了学校!”
曳殊微点头,转而看向郜灵,“先上车吧。”
张晨载货,郜灵和曳殊坐在副驾驶。徐紊则驾驶着另一辆三轮车,七个孩子都乖乖挤在车斗里。
车行驶了一段路,雾气更浓,视线被压缩到咫尺之间。
恍惚中,一道黑影在灰白的雾墙后缓缓移动,越来越近,越发清晰。
曳殊目光微沉,“是位老人。”
郜灵也看见了,黑瞳闪过一丝狠戾。
张晨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巴巴说道:“可能……是住附近的山民……”
“这附近地势低洼,下方还有一条大河,涨水后不得全淹了,能住人?”郜灵看着这道佝偻身影,发觉老头儿步伐诡异,脚尖几乎不离地,不像行走,更像是在地面上滑行。
张晨脸色变得难看,眼睛盯着路面,不敢投向老头儿,“没、没事……这位大爷熟悉山里地形,不会出事的……”
话已至此,郜灵怎会不懂?
她看向曳殊,两人在无声中达成了共识。
曳殊温言道:“张老师,这位老人家孤身在此,确实危险。这样吧,我和郜灵送老人家回家,你先开车走。”
“不行!”张晨陡然拔高音量,想到某些可怕的回忆,嘴唇颤抖着,“这位大爷很危险……”
郜灵面露冷笑,“放心,一个老头儿能危险到哪去?”
张晨急得额头冒汗,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个老头儿有问题……不、不是人!
他在山里见过太多玄乎事,不知郜灵二人会不会信,停下车说道:“这样好了,我送大爷回家,你们先去学校,免得塑料膜进水把物资浸湿了。驶过这条路,再左拐两条上坡路就能到学校,很好找的。”
曳殊闻言一愣,旋即笑了笑,眼神柔和下来,“张老师是个好人,不过……”
他话至一半,郜灵冷言接过:“我喜欢亲力亲为。”
说罢,俩人跳下车,朝老头儿走去。
“哎!别去!”
张晨眼见二人走远,心急如焚地捶了下方向盘,连忙跑向徐紊所在的那辆三轮车。
“徐老师,出事了!”张晨扒着车窗,满脸惊惶,“那俩年轻人怕是被迷住了,执意要送那东西回家,我们得去救他们!”
徐紊瞥了眼郜灵离去的方向,面不改色地对张晨撒谎:“张老师,不必惊慌。这俩人身姿不凡,福缘不浅,自能逢凶化吉。”
“可是……”张晨依旧不安心,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徐紊已经拍了拍他扒在车窗上的手。
“我何时冷眼旁观过?相信我,那二人会平安归来的。”
有了这番肯定,张晨不再多言。
“你快上车。”徐紊强调道:“当务之急是把这批物资送到学校,若是被雨水湿浸,储存不了多久。”
张晨点头,抹了把脸上的水,“……好,我听你的。”
他回到车上,发现郜灵和曳殊以及那个诡异老头儿已不见踪影。
唉……希望两位年轻人能平安无事……
白雾之中,郜灵和曳殊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头儿。
“老人家,你家到底住哪?”郜灵话带拖腔,脸上浮现一丝玩味儿。
老头儿浑浊的眼珠左右转动,抬起干枯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某处,“在……在那边……快到了……前面一点……”
郜灵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雾蒙蒙的,只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响。
“你就是这样迷惑人的?”
老头儿脸色一沉,转眼又恢复如初,极力挤出茫然的表情,“姑娘,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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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啥意思?老汉儿我……我听不懂啊!”
郜灵没耐心再看这场拙劣的表演,“老头儿,你家住河里?”
“你——!”
伪装被彻底揭穿,老头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凹陷的薄唇裂开,露出了一口锋利如刃的尖牙。
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朝郜灵猛扑而去。
“噗嗤!”
沉闷的穿刺声响起。
郜灵纹丝不动,而她的右手不知在何时竟幻化成了一条黝黑黏腻的巨型触手,此刻已捅穿老头儿的胸膛。
“老东西。”郜灵微眯眼,嘴角扬起掠食者特有的贪婪弧度,“我这就……送你回家!”
话音落下,老头儿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缩、干扁,短短几息,便只剩一副覆盖着人皮的骨架。
雾气骤然散开,不远处便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触手一甩,干瘪的尸体如同破抹布般被扔进了河里。
“哗啦!”
水花飞溅。
好些肥硕大黑鲶争先涌出水面,疯狂撕咬着老头儿的尸骨。
郜灵甩了甩恢复原状的手,用胳膊肘碰向曳殊,“那几条大黑鲶长得不错。”
曳殊盯着水里的鱼,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这些鱼有点灵性,吃了它们不太好吧?”
郜灵冷哼出声,“它们都吃这只老鱼妖了,还有什么不好?送到嘴边的肉,不吃是傻子。”
说话间,几根触手将最肥的几条鱼卷住,直接打捞上岸。
曳殊叹了叹气,脱下雨衣,将奋力扭动的大黑鲶包裹起来,打了个结。
郜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鱼给你,吃点好的,免得老是蜕皮失败,影响身体。”
身体不健康,以后怎么为她孵卵。
曳殊微怔,没往深处想,心头泛起暖意,“谢谢。”
掌心传来了黑鲶强韧的生命力,他掂量了下,开口征询:“这么多鱼,我一人吃不下,可以和徐紊他们分享吗?”
郜灵无所谓地耸耸肩,“鱼在你手里,随你处置。”
曳殊闻言,唇角不自觉弯起更柔和的浅笑,“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必。”郜灵摆摆手,朝来时的路走去。
“反正是在做好事,就当多一份温暖。”
13. 还真是好人不长命,不过也该结束了
郜灵和曳殊行至半途,一阵鸣笛突兀响起。
只见一辆漆皮斑驳的老旧三轮车朝他们驶来,两盏车灯在雨中划出两道光柱。
车缓缓停在他们身侧,驾驶座上的人是徐紊。
徐紊看到曳殊怀抱的黑鲶,不由一愣,“那位老人家……”
“已经送回家安眠。”郜灵应得无波无澜。
徐紊心中惊疑,那老鱼妖修行近两百年,连她都忌惮三分,竟被这两名年轻人轻松灭掉……
她强压不安的情绪,说道:“先上车,回学校细说。”
郜灵未置一词,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还细谈什么?
她和曳殊坐在副驾驶,三轮车在山路上缓慢行驶。
曳殊抱着黑鲶,腥气浓郁不散,但郜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带着山野竹林的清新气息。
她眯起眼,突然开口:“竹妖?”
徐紊的背脊瞬间绷直,方向盘差点脱手,“是……”
郜灵无聊地拿手指戳着大黑鲶,语气平淡:“张晨也知情?”
“……知道。”徐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郜灵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我原以为那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男人会被吓得连夜逃跑,没想到竟有些胆色。”
徐紊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嘴角扯出一抹浅笑,“跑不掉。活一天,还是生不如死一辈子……他分得清。”
“生不如死?”郜灵斜睨着徐紊,嗤笑一声,“他有吃有喝,还无生老病死的烦忧,依我看,这叫自在逍遥。”
徐紊脸上的笑容一僵,眼里泛起几分悲凉,“人心啊……装得太满太杂,牵挂太重……这所谓的自在,于某种程度何尝不是一道枷锁?有时……连我这只妖都觉得厌烦无比。”
“呵。”郜灵轻哼,语带讥诮,“你明明喜欢得很。”
这话可谓一针见血。
徐紊抿紧嘴唇不再搭话,专注开车。
不多时,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中。
张晨穿着雨衣,正站在门口焦灼张望,看到亮堂的车灯,尤其是看清车里那两抹安然无恙的身影,紧锁的眉头才逐渐松开。
徐紊熄火停好车,张晨小跑着迎上前,对郜灵二人说道:“谢天谢地!人没事就好……”
郜灵面无表情地微点头,曳殊抱着黑鲶笑说:“放心,一切安好。”
四人走至屋檐下,脱掉了雨衣。
徐紊开口询问:“物资怎么样了?”
“都检查过了。”张晨老实答道,“没受潮,已经搬进了库房。”
徐紊点点头,转向郜灵二人时,已经换上了得体的微笑,“房间都拾好了,就在宿舍楼二楼最里面那间屋子,行李箱也放了进去。你们趁早换身干爽衣服,免得受凉了。”
“麻烦了。”曳殊礼貌道谢,将黑鲶递给张晨,“可以炖成汤给孩子们喝。”
张晨接过大黑鲶,看着往宿舍楼走去的二人,脑子一时有些发懵,“他们……是一对?”
徐紊摇了摇头,“不清楚,兴许是吧。”
张晨没纠结这个问题,他掂了掂手中的黑鲶,想到那个老东西,心里有些发怵。
“这个……能吃吗?”
“放心,”徐紊突然笑起来,眼角浮现出细纹,“大补的。”
张晨也跟着笑了笑,“这二位可真厉害,不仅能从那东西手里逃脱,还能捞到这些鱼。”
“是啊……”徐紊心中泛起苦涩,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他们气宇不凡,定有大能。”
忽地,她转向张晨,眼中闪过一丝幽光,“你不去找他们?或许……他们能带你离开这里。”
张晨脸色微变,干笑两声,“怎么……又提这件事了?我已经在这待了六年,真要走早走了。”
徐紊笑得意味深长,“是啊……真能走早就走了。”
张晨显然不想提这件事,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做饭。”
说罢,他转身进了厨房。
徐紊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郁。
她看着校门口的那棵翠竹,叶尖泛黄卷曲,竹节也染上了青黑杂陈,透出一股枯败气。
根烂了……如何能活……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妈妈!”清脆稚嫩的童音打破了徐紊心头的沉重。
小紊欢快跑来,小手牵住徐紊冰冷的手指,立刻皱起了眉头,“妈妈,你站在这儿干什么?你的手,好冷好冷……”
徐紊蹲下身,轻轻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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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小紊的发顶,“小紊,在学校要喊我什么?”
小紊撅起嘴,不情不愿地回答:“徐老师……”
看着小紊委屈的模样,徐紊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苦涩中生出了些许暖意。
“乖孩子。”她笑得真切,想到之前小紊交给她的雨衣沾了很多泥泞,又问:“小紊,你的雨衣怎么蹭了那么多泥?”
小紊心跳漏了一拍,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滚进大坑……”
徐紊的眼神暗了暗。
那个大坑是多年前河水冲塌路面形成的,坑中堆满了朽木残枝,很是危险。
“是那位大姐姐救的你?”
小紊点头如捣蒜,眼睛都亮了起来,“大姐姐特别厉害!就是……看着好凶,不敢和她说话……”
徐紊静静地听着,指尖拂过小紊脸颊上残留的泥点,“你是小男子汉,怕什么?大姐姐救了你,道谢没有?”
小紊羞愧地摇头,他光顾着害怕了,“忘、忘了……”
“这可不行。”徐紊捏了捏他的脸蛋,“晚上送杯牛奶给大姐姐和大哥哥,好好道谢,知道吗?”
小紊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啊?他们今晚不走吗?”
徐紊看着这场滂沱大雨,双眸微眯,神情莫测。
“天留人,走不了。”
说着,她的目光落回小紊脸上,“所以,不能怠慢人家。”
“知道了,妈……”小紊急忙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徐老师!我先找哥哥他们玩去了!”
徐紊目送小紊跑远,直到小小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这才沉默地走向了宿舍楼。
她回到宿舍,室内的空气带着久未通风的滞闷。
墙上挂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与徐紊一模一样。
有所不同的是,照片里的“她”灿烂明媚,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而徐紊则是面色苍白,眉眼忧郁,带着些凉薄。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这张照片,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唉……”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照片,悲伤的眼神凝结了一缕不甘。
还真是好人不长命……
不过……也该结束了。
14. 可怜蛇蛇,到底有几根
吃过晚饭,曳殊主动帮忙收拾碗筷,郜灵闲来无聊也跟去了厨房。
厨房角落的大红塑料桶里,四条大黑鲶正懒洋洋地漂浮着。
郜灵走到桶边,那几尾黑鲶便似感知恶兆,当即齐刷刷翻起肚皮,在水面上仰泳装死。
郜灵嘴角噙着一丝冷嘲,手指敲了敲桶壁,不咸不淡地说:“鱼翻肚皮,离死不远。死物腥浊,不宜入口,趁着还新鲜,这两天就炖了吧。”
话音刚落,那些装死的大黑鲶顿时翻过身来,在桶里不停翻腾,溅起不小的水花。
灶台边,三个年纪稍长的孩子正踩着矮凳帮张晨和徐紊冲洗碗碟上的泡沫,年幼些的孩子们则围在一旁嬉戏。
“哇!!”
洗碗的小男孩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脚下一滑,从矮凳上摔了下来。
“小水!”张晨与徐紊齐齐丢下手里的活,慌忙将小水扶起。
徐紊蹲下身,拍打着小水裤子上沾染的灰,“摔着没?”
小水面无人色,小手指向墙角那堆垒得高高的木柴,声音发颤:“有……有东西在动!就在那里!”
张晨与徐紊相视一眼,眼中泛起警觉。
张晨抄起一根粗木棍,屏息凝神,慢慢靠近柴堆。
确实有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木柴。
张晨用木棍拨开最上面的几根柴,只听“哗啦”一声,一团青色软物从柴缝间滚落下来。
孩子们吓得尖叫连连,朝外飞奔逃离,拥挤的厨房一下子就空了。
郜灵冷眼凝视,原是两条竹叶青,正在忘情交/媾。蛇躯相绞,难舍难分,雄蛇昂首展露着原始的狰狞。
曳殊瞳孔骤缩,手掌迅速蒙住身边小孩的眼睛,喉结不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年幼的小紊不知所以,他也瞧见了蛇,但他不怕,这个大哥哥为什么这样激动?是害怕吗?
这时,张晨突然吼道:“快散开点,是毒蛇,很危险!”
他举起棍子,毫不犹豫地朝蛇砸去。
“噗嚓”闷响接踵而至。
棍棒之下,雄蛇头颅稀烂,内脏受巨力挤压,那染上血却依稀可见根根倒刺的扁平物体滑出。
雌蛇也遭到重创,尾端血肉模糊,滋滋冒血。
曳殊身形微晃,面色泛白。眼见张晨欲将母蛇一同打死,他急声阻拦:“等等!”
张晨棍势一滞,悬在半空,拧眉看向曳殊,“此蛇剧毒,都跑屋里来了,要是咬到孩子们,送去医院都来不及!”
曳殊闻言,眸色一黯,不再多言,只是将视线别开,不忍看这残忍的一幕。
徐紊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忽而上前按住张晨的胳膊,说道:“这蛇不知道来了多久,也没咬伤过人,不妨留条生路,赶走就是了。”
她捡起一根细长木枝,轻轻挑动母蛇,“算你命不该绝,走吧。”
那雌蛇似通人性,立即顺着柴堆爬行,拖着一串血痕从窗口溜了出去。
徐紊拿木枝戳了戳雄蛇,确认死透,转而看向郜灵和曳殊,“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这就去处理。”
郜灵淡漠开口:“不必,蛇有毒,交给我们就行。”
徐紊微点头,“也好,你们小心点。”
曳殊默然上前,拾起了瘫软的蛇尸,血液顺着尾部坠落在地。
他提着雄蛇步出厨房,郜灵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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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肩而行,她瞥了瞥那团狼藉,恶意浮于唇角,“蛇还真有两鞭,是不是能入药?”
曳殊缄口不言,郜灵趣味儿更浓,“那你怎么只有一个?”
曳殊呼吸一滞,情绪低落地说着:“……暂时别气我,好吗?”
郜灵充耳不闻,继续火上浇油,“想想也是,一鞭两鞭不重要,反正你也用不着。”
“……”
曳殊彻底沉默,加快步伐走出校门,将蛇放进了草堆里。
他伸出手,幽蓝微光自指尖亮起,轻轻一点,蓝火焰猛地窜起,顷刻间便将死蛇烧得连灰都不剩。
夜风拂过,带起丝丝焦糊味。
郜灵斜睨着曳殊紧蹙的眉心,心情倒是舒畅了几分。
她故意撞了撞对方的肩,“滋味如何?”
“什么?”
郜灵眯起眼,一副看好戏的轻快模样,闲闲开口:“你总想着助人为乐,但人杀你的同类却毫不手软,可有后悔?”
曳殊沉默半晌,缓缓摇头,话语透着一丝无力,却又十分固执,“不后悔。竹叶青剧毒,人类将其视为致命威胁很正常。就像我们……”
他看着郜灵,眸中染上了一丝苦涩,“即便没存害人之心,特殊调查局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提到这个,郜灵的火气就上来了。
她不过是年少轻狂了点,都过去多久了,这百来年够安分守己了,却还是被那群人视为眼中钉!
狗屁的关老头……到现在都没联系她……
等着吧。
等她拿到相关部门的荣誉证书,回到碑成市,若那关老头还是已读不回,她不介意带上证书登门拜访一番。
15. 和其他育主产卵,情况如何?当然是失败了^……
同类之死,终是影响到了曳殊。他整个人闷沉沉的,本想向郜灵寻求安慰,却深知对方根本不在意他的感受,若真这般做,只会惹郜灵厌烦。
可他真的渴望被郜灵重视……
他抿了抿唇,心中的委屈与郁闷积蓄不散,赌气般地亲在郜灵脸颊,说道:“我去整理床铺。”
“嗯。”
郜灵知晓曳殊情绪不佳,但她确实不关心,甚至很喜欢看曳殊痛苦挣扎的模样,只因折磨育主是一件有趣的事。
她推开窗,懒洋洋地趴在窗边消食,任由雨水浸润发肤。
身后,曳殊在整理床铺。
骤然增大的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扭头一看,便见雨水已经飘进了屋内,在地板上积起一小滩水洼。
“阿灵,雨太大,别一直趴在窗边。”
郜灵兀自不动,鼻腔溢出轻哼:“我非凡躯,还不能淋点雨?”
好似故意作对一般,她又将身体向外探出几分,让更多的雨水打湿她的发丝和衣衫。
曳殊无声叹气,放下手中的枕头,走上前握住郜灵的手腕,将她从湿冷的雨中拉开。
“屋里都是木质家具,雨水飘进来,易受潮生霉。”
他关上窗,见郜灵发丝衣衫都湿漉漉的,微微蹙了下眉,“毛巾放在盆里,快去擦擦。”
“麻烦。”郜灵断然拒绝,“一会儿就干了。”
曳殊对这番答案早有预料,并不强求。他拿上毛巾,动作轻柔地为郜灵揩拭湿发,直至发梢不再滴水,才道:“吹一下?”
“不。”
“……好吧。”
曳殊将毛巾放回盆里,又为郜灵换了一身干爽衣服,随之取下挂在墙上的破烂抹布,开始擦桌子和板凳上的水。
郜灵盯着他忙碌的身影,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这是不是网络上说的人夫感?
不,不重要。
要紧的是……接下来的工作。
她的食指倏然软化、拉伸,化作一条滑腻冰冷的黑色触手,无声无息地朝曳殊探了过去。
那诡异肢端轻点曳殊肩部,曳殊回过头,乍见那扭曲蠕动之物,面色倏变,“你……快收起来!孩子们骨肉尚嫩,承受不了这股……”
“烦不烦?”郜灵不耐地打断他的话,触手灵巧一翻,不轻不重地拍打着他的脸颊,“我又不是傻子,懂得压制恶意,不会出问题。”
说话间,触手转变方向,卷起曳殊手中那块破布嫌弃一甩,随即又缠上他的手腕,往床边拖拽。
曳殊脚下踉跄,已明白郜灵的意图,脸上骤起惊愕,“这……这里可是学校……”
“眼睛没瞎。”郜灵眸光森冷,触手缠绕得更紧。
她将曳殊拽到跟前,缠绕在对方手腕处的触手突然往他衣里钻,滑腻冷意激得曳殊周身一僵。
曳殊嗓子发紧,“在学校……做这种事不好……”
他试图去阻止那作祟异物,却被另一条悄然分出的触手牢牢缠住手臂,动弹不得。
“哪不好了?”郜灵眉梢微挑,目中清清冷冷,并无半分情潮,动作却未停下,“这既不是佛门清修之地,又没当着那群萝卜头的面,还隔着一扇门,怕什么?”
“……不隔音。”曳殊咬牙低语,面颊因窘迫与那肆意亵玩的触手而浮起异样红晕。
“那就管好你自己,别出声。”
“……”
曳殊一想到这是学校,隔壁房间还住着好些孩子,浑身上下都在抗拒。
他试图做最后的抵抗,“要不改日,我……”
未尽之言,被两片温软唇瓣堵住。
郜灵不喜接吻,嫌其麻烦。
曳殊经常咬到她的舌头,不仅是曳殊,还有历来被她选中的育主,吻技都超烂。
但她又没法不吻。
那些育主很容易沉溺于唇舌纠缠带来的灼热情愫,曳殊亦然,所以她必须经历这琐碎的一步。
蜜汁交换间,舌上忽地传来一阵刺痛。
她松开曳殊,眸中寒芒毕现,“你咬我干什么?”
曳殊气息紊乱,脸上情热未消,窘迫更甚,“不咬……你不停……”
不可理喻。
郜灵懒得搭理这条蛇,但繁衍尚未完成,只能忍下心中的不爽。
曳殊见她容色转冷,心脏莫名揪紧。他伸手抚上那悬垂颤动的触手,指腹轻缓揉捏,“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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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以为你不怕疼……”
“不是一回事。”郜灵语气生硬:“我是不怕疼,但不代表不会疼。”
她狠瞪了曳殊一眼,“我觉得疼那就是疼,你咬我,把我咬疼了。”
“是我错了。”曳殊认错干脆,顺势牵住那根触手,将她轻轻拉入怀中,低声道:“待……待回到家……我再补偿你……可以吗?”
补偿?
郜灵只觉好笑。
补偿什么,让她多产卵几次?
这算什么补偿?
她现在想要,就必须得到。
她推开曳殊的环抱,事不关己地说道:“选吧。在屋里解决,还是野/战。”
“???”
学校附近……野地贪欢……
不行,绝对不行,那简直是……
曳殊头皮发麻,看向郜灵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哀求,“在这里……我会紧张……无法到达情动巅峰……容易产卵失败……”
这话不无道理,郜灵有些动容。
然下一秒……
她面色陡寒,目光阴冷地注视着眼前之人,黏腻触手绷紧,抵在曳殊的咽喉处,“我和你做了这么多次,次次产卵失败,你是不是……一直在敷衍我?”
“不、不是的!”曳殊急急解释,耳廓泛红,“那种情形……没法忍耐……”
郜灵听到这话,反倒有些失望。
如此说来……问题真出在她身上?
可为什么?
明明能产卵,卵却无法存活……
会不会是……
她危险地眯起双眸,“肯定是你服用过多遮掩妖气的药,把身体搞坏了,导致我产卵失败!”
面对这刻薄的指控,曳殊倒是不怒不惊,反而认真思索起可能性来。
他沉默了会儿,不确定地点点头,“有可能……”
不过,他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与别的育主繁衍时,情况如何?”
“……”
郜灵心头烦躁,这条蛇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情况如何……
还能如何?
当然是……
“失败了。”
16. 太烫了……这么主动? 太烫了……这么……
气氛陡然冷却。
曳殊见郜灵面色阴沉,手指微动,紧了紧拳头,轻声试探:“会不会……是产卵的那根触手出了问题?”
炽生之触吗……
这倒是提醒了郜灵。
卵是通过炽生之触输送,可能是这根触手出了问题。
刹时,粗硕黝黑的触手探出,末端并非圆钝,而是长着一根锋利尖钩,在进行产卵时,用来防止育主负痛逃跑。
她将炽生之触怼到曳殊面前,“你来看看,能看出什么名堂?”
曳殊捧住这根凶戾之物,凝眸细察,只见黝黑表皮之上,道道灰白细丝纵横密布。
这不是斑纹。
是无数张紧闭的唇,只要郜灵意念一动,这些嘴就会瞬间张开,露出锋利锯齿。
他曾体验过一次……
可谓痛不欲生。
后来,在他的苦求之下,郜灵才答应不再使用此项能力。
他细观良久,仍旧难以察觉端倪,摇头道:“看着……挺正常的。”
这无异于废话。
郜灵收回炽生之触,眉间戾气横生,“不管了,先做再说!”
曳殊深知此刻再劝也是徒劳,认命般的叹气,“……随你吧。”
郜灵打开行李箱,将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扔床上。
曳殊不由一愣,疑色浮面,“这是……”
“蜜药。”郜灵随手扔给他一个粉色瓶子,“有人类用的,也有妖怪专用。”
曳殊哭笑不得地看着满床的药,“你为了产卵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拧开瓶盖闻了闻,被刺鼻的香味呛得皱眉,“哪些是妖专用的?”
“不知道,你自己分辨。”
“……”
曳殊只好挨个检查,但种类太杂,气味混淆,实在难以辨别。
他无奈摇头,“区分不了……”
“那就都试试,看看哪瓶有用。”
曳殊面露难色,却又无法拒绝,因为他不喝,郜灵会亲自喂他喝。
他硬着头皮灌下第一瓶,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
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连饮两瓶,依旧如此。
“继续。”郜灵声冷如冰。
“……”
曳殊一瓶接一瓶往下灌,空瓶渐积,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神色也由最初的痛楚转为麻木。
总共二十四瓶蜜药,只剩下了五瓶没开封。
他感觉自己要变成水蛇了,捂着肚子艰难开口:“不行……真的……喝不下了……”
郜灵置若不闻,只问:“怎么样,有感觉没?”
曳殊强压下翻涌的反胃感,凝神感受身体的变化,忽然微微歪头,面露迟疑地说道:“好像……是有点发烫……”
郜灵狐疑地挑起一边眉毛,“除了烫,没别的感觉?”
曳殊摇摇头,“没……暂时没别的感觉……就是……”
他按向丹田位置,“这里……好像有股热流,很……”
话音一顿,他脸色遽变,“好像……烫过头了!”
什么烫过头了?
郜灵还没理解其意,就见曳殊突然栽倒在床上,双手死死捂住腹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郜灵愣了愣,她买的明明是助兴的蜜药,怎么看起来像是要现形了?
她伸手贴上曳殊的额头,忍不住感叹:“好烫……怎么会这么烫……”
旋即,她又拉开曳殊的手,将掌心置在对方腹部,开始按压,“是不是浑身疼,尤其是腿部?有没有撕裂感?”
“不……不是……“曳殊费力摇头,额头已渗出薄汗,“是……太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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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郜灵心头起火,第一反应就是被无良商家坑了,竟敢卖她三无产品!
她掏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准备质问商家,就在她低头打字时,只觉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抬头,带着惊人高温的柔唇径直贴了上来。
这么主动?
这药,看起来挺有效啊。
郜灵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曳殊是灵山的蛇妖化形,或许和其他妖类有所不同。
只要她把握好这次机会,没准能成!
她当即反客为主,伸手扣住曳殊后颈,舌尖撬开对方的牙关,横冲直撞,攻城掠地。
好烫,真的好烫……
连嘴都这样烫,那里岂不是……
她技艺娴熟,几番巧拨慢捻,便撩得曳殊毫无抵抗之力,任由她予取予求。
她当机立断,炽生之触已蓄势待发,正准备进行最关键的一步。
“笃笃笃——”
敲门声忽起。
随即,稚嫩的童声从门外传来:“哥哥姐姐,我来送牛奶!”
是小紊。
曳殊浑身一僵,仿若一盆凉水泼下,方才还迷离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等、等一下……我先去开门……”
“你敢!“郜灵一把将他按回床上,眼中寒芒闪烁,“谁也别想打扰我们。”
湿滑触手应念窜出,堵住了曳殊的嘴,于此同时,那炽生之触也悍然闯入,搅得他痛苦难耐。
门外,小紊的声音再次响起:“哥哥姐姐,你们睡了吗?”
郜灵本打算呵退这个萝卜头,突然想起自己曾在网上看过调/情的108种方式,其中一条写着:行欢之际,若有旁人窥伺,羞耻之意反能生发异趣,令其快乐倍增。
正好,她来试试。
17. 不行……孩子们都在…… 郜灵打开……
郜灵打开门,门外站着三名孩童,两男一女。
郜灵认得俩男孩,是小紊和小水。
稍后点,站着个有些胆怯,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郜灵看着眼熟,但不知其名。
小紊脸上带着一种完成重任的认真,他双手递上铁盅,“大姐姐,徐老师让我来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郜灵接过铁盅,声音淡漠:“嗯。”
“还有大哥哥的!”小紊从小水手里拿过铁盅,小跑到坐在床边的曳殊跟前,“哥哥,这杯给你!”
曳殊方才喝了蜜药,又遭受炽生之触的折磨,情愫暗涌,浑身酸软难耐,奇痒无比。
此刻的他理智虽在,但眸中含情,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他担心神态太过污秽,被小紊看出异样,微垂下头,说道:“谢、谢谢……”
他接过铁盅,一股不可名状的奇异之感猛然窜起,惊得他手指紧攥杯把,这才堪堪抑制住浪潮引起的轻颤。
郜灵将他这份隐忍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她端着铁盅浅抿一口,牛奶滑过舌喉,一缕竹叶特有的清香在口腔中弥漫开,随即化作丝丝凉意直抵胃部。
这是……竹妖的精血?
郜灵眸光微凝,这竹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姐姐……”被冷落的小女孩怯生生开口,一双大眼睛在郜灵与屋子之间瞟来瞟去,面上流露出十足的渴望,“我、我能来拿小人书吗?”
郜灵淡然颔首,“可以。”
女孩顿时笑靥如花,欢叫一声“好耶”,蹦跳着跑进了房间,独留小水立在门口。
小水眼巴巴地望着郜灵,圆圆的小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嗫嚅出声:“姐姐……我……我也能进么?”
郜灵不语,只是侧身让出了通道。
小水脸上一喜,忙不迭迈开小短腿冲进房间。
郜灵掩上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名充满朝气的孩童。
小女孩踮着脚尖打开了衣柜,熟稔地从最下层抽出一本泛黄的小人书,书页边缘因为反复翻阅,已经起毛卷曲。
她将书抱在胸前,小脑袋转向郜灵又迅速避开,带着期冀的目光落在曳殊身上。
“大哥哥!”小女孩跑到曳殊跟前,稚嫩的面庞满是激动,“徐老师说只有大人才能看到书里的内容……”
她将书往前递了递,“哥哥,你能给我讲讲书里画的故事吗?”
小紊和小水闻言,立刻凑了过来,两双眼睛瞪得溜圆,像两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曳殊尚未回应,郜灵那冷淡之音便响起:“你们怎么不去找老师读睡前故事?”
小女孩难过地低下头,“徐老师生病了,要早睡……张老师身体也不好,不能熬夜……”
郜灵不再多言,目光转向曳殊,眼中带着几分玩味。
她倒要看看,这个素来怜爱人类的蛇妖会如何抉择,又能在炽烈的情潮煎熬下硬撑多久。
不出所料,在孩子们纯粹且热情的注视中,曳殊败下阵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身体的燥热,随之看向小女孩,温言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胡忻!”小女孩受到关注,脸上都有了光彩,“徐老师和张老师都叫我小忻。”
曳殊眉眼柔和,含笑道:“那小忻你想看哪一篇故事?”
“最后一篇!”小忻迫不及待地回答,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徐老师讲了好多次故事,都没讲到最后一篇,我想听听画的是什么!”
“好。”曳殊应着,将铁盅置于床头柜上。
他翻开小人书,动作却骤然僵住。
书页一片空白,不止是最后一页,前面的内容也未着一笔一墨。
曳殊当即明白过来,徐紊讲的故事都是她即兴创作的。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让他顶着情焰来现编故事,只怕会胡言乱语……
他求助般地看向郜灵,对方正悠然品尝着牛奶,对他眼里的恳求视若无睹。
迫于无奈,他只好另想法子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
他轻咳了一声,从兜里摸出手机,故作镇定道:“我知道这个故事,已经改编成了动画片,我放给你看好不好?”
小忻惊喜不已,连连点头,羊角辫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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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翘一翘的,“太好了!谢谢哥哥!”
“我们也要看!”小紊和小水也凑上前来。
曳殊播放了一部热门儿童动画,三小只立刻搬来小板凳,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全神贯注地盯着闪烁的画面。
郜灵见状,嘴角浮起似有若无的凉薄笑意。她放下铁盅,随之走到床边,在曳殊身侧落座。
她侧身贴近曳殊,上半身亲密地压在对方的背上,用仅容俩人能听见的气音,在他耳畔幽幽吐息:“不打算……赶走他们?”
曳殊正欲开口,倏然,冰凉滑腻的东西悄然钻进衣摆。
他悚然一惊,身体瞬间僵直。
那根触手比起以往细了不少,但仍极不安分,甚至愈发放肆起来,或滑或缠,寸寸撩拨游走,偏只在要命处流连。
虽未悍然突破,可那钻心入骨的厮磨,足以撩起野火,烧得他心魂皆颤。
恐慌与羞耻不断冲击着曳殊的心防,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在孩子们面前做出放纵忘形之事,侧头看向郜灵,想寻求一丝退让。
可那漂亮眼眸不带丝毫情欲,唯有冰冷兴味的掌控。
他微启唇,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字音:“别……别这样……孩子们……都在……”
郜灵漫不经心地扫过沉浸在动画世界里的稚嫩侧影,唇瓣有意无意地拂过曳殊泛红发烫的耳垂,恶劣低语:“他们看得入迷……只要你管好自己这张嘴,不发出多余的声响……谁会发现?”
曳殊依旧抗拒,“不行……不能这样……”
郜灵眸底一片漠然。
她无世俗藩篱,行事但求结果,只要能提高产卵的成功几率,任何手段她都会尝试。
那作乱的触手陡然转向。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唇齿间溢出。
曳殊猛地弓下身体,双臂死死遮挡住那脆弱之地。
“大哥哥?!”原本看得聚精会神的小忻第一个被惊动,小脸布满了惊慌,“大哥哥,你没事吧?”
小水也困惑地扭头望着他,小紊更是直接站起了身,担忧地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18.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在打架吗?
曳殊心惊胆战,后背冷汗直冒,他刚刚好像发出了极其尴尬的声音……
他慌忙并紧双膝,藏起那处不堪,抬头看向三小只,勉强露出一抹僵涩笑容,讪讪解释说:“刚刚……飞来了一只虫子……”
孩子们蹙起的眉头登时舒展开来,小忻从床底抽出一盒已拆封的蚊香,说道:“山里虫子可多了!大哥哥你要是害怕,可以点上蚊香。”
面对小忻纯真的关怀,曳殊心里愈发羞耻,他可真不是人!
“……不碍事,我不怕虫,只是恶虫忽现,吓了一跳……”
余音未散,那只“恶虫”竟又开始作祟,不紧不慢地碾磨缠绕。
曳殊喉咙发痒,哑声道:“……你们继续看动画片,无需理会我。”
随即,他佯作调转身姿,侧到一边,竭力掩盖身体的异样。
三小只面面相觑,大哥哥好像真被吓到了,都不好意思看他们……
不过,既然大哥哥开口了,那他们老实看动画就好。
郜灵见仨孩童再度专注于动画,下颌抵在曳殊肩头,幽幽低语:“舒服吗?”
曳殊要害被紧锁,可谓疼痛欲裂,如何舒服?
他咬着牙挤出低呜:“蛇那里……很脆弱……这样……容易断……”
郜灵语气淡然:“断就断吧,现在和无唧之谈也不无区别。”
曳殊胸口发闷,声含三分委屈七分无奈:“你……你反人类……”
郜灵挑眉,墨瞳掠过一丝玩味,“我确实烦人类。还有你这种,满口仁义的……”
话未说完,触手狠狠一绞。
曳殊痛得眼前发黑,但有过前车之鉴的他硬是咬牙忍着没发出半点声音。
郜灵嫌力道不足,暗暗使劲儿,曳殊身形猛颤,连带着床架也震了下,导致放在床边的手机滑落。
好在小紊眼疾手快,接住了手机。
“哎呀!”小紊撅着嘴稚声抱怨:“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在打架吗?手机掉在地上会摔坏的!”
曳殊羞惭欲死,面颊烧灼滚烫,只恨不能藏于暗处。他窘迫万分地侧过头,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对不起……哥哥下次不会了。”
“那我们现在能继续看吗?”小紊扬起小脸,满眼的期待。
郜灵微点头,“可以。”
得到应允,小紊眼睛一亮,又怯生生询问:“声音可以开大点吗?哥哥姐姐你们一说悄悄话,它也嘤嘤嗡嗡的,听不太清楚。”
郜灵斜睨曳殊那已红透的耳廓,伸手戳了戳他的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调音量。”
曳殊心头一紧,知道郜灵在存心使坏,也断不敢违逆。
他太清楚郜灵的性子,看似薄情冷漠,实则是个阴鸷嗜虐的狂徒。
他犹记得多年前,几只懵懂小妖崽仅是扰了郜灵片刻清静,就被郜灵串成糖葫芦,做了消遣的血食零嘴。
他生怕这些孩子步那妖崽子后尘……
他颤抖着手拿过手机,指尖刚触及音量键,那贴肤蠕动的炽生之触毫无征兆地骤然一转,似那黑蛟入海,销魂蚀骨之感直冲天灵盖。
曳殊浑身剧震,手上失力,竟将音量键狠压到底。
“哎呀!”
“耳朵震得好疼!”
“太响啦,哥哥!”
三小只急掩双耳,小脸皱成一团。
曳殊几欲神魂离体,勉强凝起涣散的意识,将音量调小。
他把手机递给给小紊,声线不稳地说道:“若……若觉得声音小了,就按侧旁这个音量键。”
“知道啦!”小紊欢喜接过手机,置于床边。
三颗小脑袋再次被那鲜艳的画面吸引,看得目不转睛。
郜灵眸中兴味愈浓,这条满嘴伦理道德的蛇妖,身体倒是格外诚实……够荡。
那根炽生之触得了她无声的纵容,动作不疾不徐,却恶劣至极,专攻命门要地,摆明了要将猎物逐步逼向崩溃边缘。
动画正播到精彩之处,一声压抑的呜咽陡然响起,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
“哥哥?”小紊望了过来。
曳殊耳廓红得厉害,方才只是松懈了一分,竟又泄出不齿之音……
他假作清咳,干干回应:“没事……刚刚又有飞虫……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小紊和小忻互看一眼,满脸困惑。
大哥哥为何总爱低着头?
俩人默契地倾下身,歪着头从下方看去,瞬间撞进一对泛着水光的眼眸。
小忻恍然大悟,忙用稚嫩的语气安慰:“哥哥,那些虫子最坏啦!咬起人来超级痛!我有次也被它咬哭过呢!”
曳殊心情复杂,想回应,却连半个字都不敢吐露,唯恐发出不雅的叹息。
“哥哥?”小紊也很担忧,“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比刚才还要红……”
“他淋了雨,有些发烧。”郜灵淡漠说道,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曳殊的发梢。
小紊连忙开口:“徐老师那有药!我现在就去拿!”
说着,人就要往外跑。
“不用。”郜灵叫住他,“我已喂他吃过药了。”
蜜药也是药,没毛病。
小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郜灵摆摆手,“继续看你们的动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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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紊担忧地看了曳殊一眼,慢慢坐下。
曳殊只觉情热焚身,那炽生之触不肯罢休,反复研磨,将他最后一丝气力也抽空了去。
他软软倚在郜灵肩头,声音微弱地哀求着:“慢、慢些……太快……会有动静……”
郜灵在他手背上写下一个“不”字,曳殊心头一跳,不详之感袭来。霎时,他似感应到了什么,眉心紧皱,面上露出难堪至极的神情,忙将整张脸埋进郜灵颈窝。
郜灵感受着怀中人的战栗,知道他已至极限,紧跟着将卵注入。
三小只注意到手机又在震动,疑惑地看向郜灵二人。
小忻指着靠在郜灵怀中的曳殊,“大哥哥怎么了?”
“困了。”郜灵不咸不淡地回应着,坏心眼地抖了抖肩膀,“睡着没?”
曳殊无颜以对,仍然窝在郜灵颈窝,闷闷开口:“我……有些困了……”
三小只彼此瞅了瞅,乖巧起身,“那我们也去睡了,谢谢哥哥姐姐给我们放动画片!”
小水走在最后,轻轻掩上门。
曳殊忽然松了一口气,有些气闷地看向始作俑者,“我可以狠狠咬你一口吗……”
郜灵垂眸,神色玩味儿,“你试试。”
曳殊低低一笑,撑起疲软的身体,“你可真是……”
话说一半,门又响了。
小忻慢慢推开门,小脑袋探了进来,睁着晶亮的圆眼睛对曳殊小声提醒:“哥哥……你裤子湿了……”
曳殊心下一惊,慌忙低头,某处的布料颜色确实深浓。
郜灵垂眸扫过那片湿濡,嘴角微动,“是我不小心尿……”
“是我刚刚没留意板凳上有水!”曳殊急声打断,“坐上去时……被水打湿了……”
小忻认真地“哦”了声,“原来是这样!那哥哥姐姐晚安!”
“晚、晚安。”
待小身影消失并走远,曳殊紧绷的神经才有所缓和。
他看向郜灵,羞恼道:“你又在胡说八道……”
郜灵挑眉,一脸无害,“大差不差。卵产入又流出,不就想当于我尿里面了?吃我的尿,可是你的荣幸。”
“……”
曳殊被这露骨的诡辩噎得一时语塞,心里闷得慌。
他起身锁好房门,一道身影自后贴近。郜灵单手撑门,另一手挑逗着他敏/感的耳垂。
“继续?”
曳殊摇头苦笑,声带倦意,“下次……一定补上。”
郜灵已经产过卵,没强求。
可惜,又失败了。
虽已有预料,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爽。
19. 陈年往事,徐紊之死
夜深,轰隆隆的闷响扰得郜灵无法入睡,她烦躁不已,一头扎进枕头下,试图隔绝那讨人厌的噪音。
不曾想,闷响尚未停,嘤嘤哭泣又乍起。
郜灵不耐烦地翻过身,将被子拉过头顶,继续瞌睡。
曳殊听见孩子们的哭声,心中不安,翻身下床,步履轻悄地离开了房间。
楼下灯光昏暗,徐紊和张晨正手忙脚乱地哄着哭泣的孩子。
曳殊快步上前,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出什么事了?”
张晨抬头望来,眼神闪烁,嘴唇嗫嚅了几下,下意识地看向徐紊。
徐紊心知此事瞒不过曳殊,何况她也需要对方的帮助,便对张晨道:“你先安抚好孩子们。”
随即,她朝曳殊轻点头,“请随我来。”
二人行至角落,徐紊这才低声道:“刚刚……闹鬼了。”
曳殊闻言一怔,眉头不自觉蹙起,“我未曾感应到分毫阴煞之气。”
徐紊苦笑一下,垂首凝视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沾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那鬼有些特殊……”她声若轻叹,“人死时,血溅在了一串佛珠上,恰好那佛珠开了光……人虽化成鬼,但一身阴煞之气也几乎被佛珠祛干净了。”
曳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是如此,难怪能避过他的感知。
“这鬼与你们有何渊源,为何找上你们?”
徐紊摇了摇头,眼中浮现一丝痛楚,沉声道:“鬼叫周刍。是我……杀了那个男人。”
如此坦白的回答让曳殊猝不及防,不禁蹙眉询问:“你为何这样做?”
徐紊面色一怔,眼神变得飘渺,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他……该死。”
“十年前,徐紊和周刍来山里支教,日子不好过,周刍那个畜生骗……”
“砰!”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曳殊眸光一凝,迅速朝二楼跑去。他刚推门而入,便见郜灵立于屋中,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没事吧?”他忧心问道。
郜灵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厉色,冷冷掀唇,“有只臭虫找死。”
她蓦然转身,视线锁定于墙角那片暗影,正欲动手,却被曳殊拦下。
“冤有头债有主,自有人来了结此事。”
郜灵斜睨着曳殊,眼神晦暗难明,“你不是最爱多管闲事吗,怎么这次倒袖手旁观了?”
闻此嘲讽,曳殊面色不变,他深知因果循环,也明白徐紊需要这个机会。
“人心难测,妖亦如此。我的私心给了人类,而眼下,竹妖有能力解决此事,我又何必出手?”
郜灵脸上的冷意稍褪,无聊地拍拍手,“那鬼什么来历?”
“鬼死于竹妖手下。”曳殊言简意赅,随之淡淡一笑,“若想知道真相,不妨与我一道去听个故事。”
二人一同下楼,徐紊早已站在楼梯口等候。
她瞧见郜灵也在,心中暗喜却不形于色,默默领着他们去了自己的房间。
郜灵与曳殊并肩而坐,徐紊坐在他们对面。她知时机已至,开始诉说尘封多年的往事。
“十年前,我和……”她不由一顿,自嘲地笑了笑,“不是我,是真正的徐紊……她和周刍到山里支教……”
“那时的学生较现在多,老师却少得可怜,他俩可谓起早贪黑,遇到大暴雨,还要亲自修缮校舍屋顶,日子是艰苦又乏味。在此般环境的朝夕相处中,他们渐生情愫……”
“可徐紊不知周刍已有家室,而周刍算计得精,和他的妻子早早生米煮成熟饭,却一直拖着没领证。徐紊得知真相后,和周刍大吵一架,俩人就此结束。”
“当然,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他们依旧像往常一样教书育人,照顾孩子们的起居。后来……”
“支教三年期满,可以申请调离。周刍去劝说徐紊,指天发誓说只要回到市里,他立马和那个女人断了所有联系,与徐紊结婚。徐紊竟信了他的甜言蜜语,也正是在那天夜里……她一时糊涂……和周刍有了夫妻之实。”
“俩人算是过了阵幸福的夫妻日子。离开那日,大雨滂沱,一辆三轮停在学校门口,车里坐着个陌生女人和年幼的孩子。徐紊看见后当场落泪,二话没说,提着行李箱返回了学校。”
“周刍追着徐紊苦劝,说尽好话,但徐紊心意已决,坚持留下。周刍见劝说无果,只能放弃,和女人孩子一同离去。那时……徐紊站在学校顶楼,目送他们远去。可惜……造化弄人……”
竹妖满心悔恨,若她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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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阻止徐紊,便不会酿成后事……
曳殊眉头紧蹙,“出了什么事?”
竹妖叹息一声,“车辆过桥时不幸侧翻,周刍与女人坠入河中,小女孩和司机则被压在车下。徐紊看见了,背着绳子跑去救人,可水势湍急,等徐紊赶到桥边,周刍和那个女人早已不知所踪。”
“河水暴涨,很快便没过了桥面。徐紊救出小女孩,在返程救司机的途中,被洪水冲下来的树干击中,沉入了水里。”
竹妖不自主地摸了摸额头,仿若还能感受到徐紊当年的疼痛,“我以为徐紊没了,可离奇的是,她竟浮出了水面,顶着满头鲜血去救司机。也算那个司机命大,真给徐紊救下来了,但徐紊不敢停……她还有想要救的人。”
“徐紊朝下游跑去,在断崖边发现了周刍的身影,他们被卡在大石缝中间,尖锐断木刺穿了周刍的腹部,但他仍以身勉力护着那个女人。徐紊知道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系好绳索,跳进了水里。”
“她本想先救周刍,但周刍说女人不通水性,求她先救女人。徐紊同意了,拖着女人往岸边游,等她把女人救上岸,回头的那一瞬……周刍被河水冲走了,连一声呼喊都未留下。”
“女人泪流满面,徐紊却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麻木。她没有再去救周刍,背着女人回到了学校。后来……救援队来了,带走了女人小孩和司机,而徐紊则选择留在山里教书。”
言于此,竹妖疲惫地长吁一口气,唉……做看客的滋味也不好受。
曳殊听罢,神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郜灵无此种情感的烦恼,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不丁开口:“你说了这么多,怎么独独不提自己是如何鸠占鹊巢的?”
竹妖脸色骤变,痛苦摇首,“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郜灵嗤笑一声,眸中毫无温度,“河水湍急,人力在天地之威面前渺小如蚁,寻常人能在那种情况下自保已属不易,怎么可能在被上游冲下来的重物击中头部,沉入水底后非但没死,反而变得气力无穷,连续救下三人的?”
竹妖面无人色,唇瓣颤动,欲作解释,却见郜灵冷颜讥讽:“别自欺欺人了。徐紊在被木头击中,沉入水里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20. 别总纠结情爱,想救就救,不想救便不救^^……
竹妖沉默片刻,苦涩地牵动嘴角,“你说得没错……徐紊确实死了,但她的执念并未消散……她想救下司机,想护住周刍,以及那名女人……”
曳殊不解地蹙起眉,“既然徐紊的执念如此之深,为何没有去救周刍?”
竹妖摇了摇头,神情黯然,“我不知道……或许是她看到周刍伤势太重,认为周刍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闻此,曳殊心中疑云更浓,“徐紊深爱周刍,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险,可临了反倒放弃,显然古怪。而且……以她当时的状态,是有机会救下周刍的,那为何……”
“你能不能别总纠结于情情爱爱。”郜灵蹙眉打断,冷眼扫向曳殊,“徐紊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有什么好刨根问底的?”
说罢,她看向竹妖,眸光凛冽,“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移花接木的?”
“我……”竹妖黯然长叹,声调低沉,“救援队撤离时,徐紊的肉身已经濒临崩溃,但她心系那些孩子,不肯离去……我听到了她的呼唤,声声言倦,字字道累……”
竹妖眉间悲色愈浓,双眸泛起水光,“那股念力太过强烈,我终是未能抵住诱惑……回应了她……”
郜灵无法理解,好端端的妖偏要为了人类那虚无缥缈的执念,甘愿披上人皮,为人作嫁。
实在可笑。
曳殊却知竹妖的那份动容,他曾见识过,私以为人类的执念既真挚又危险。
他暗自叹气,容色沉重地问道:“山里有邪祟出没,你能安然至今,应当有些道行。如此说来,小紊也是你保下来的?”
竹妖微点头,“我回应徐紊后,本想借她的皮来照料那些孩子,可动手之际,我却感受到了一丝生命气息。我……”
她顿了顿,面露恍惚,“我当时一定是昏了头……我、我竟想救下这个孩子!”
“……我钻进了这具躯体,代徐紊而活。但小紊还是受到了母体的影响,生长极为缓慢,耗费好些年才将他诞下。”
曳殊了然点头,想到另一件事,又问:“你曾说是你亲手杀了周刍,莫非周刍被洪水冲走后,并未丧命?”
竹妖骤然瞪大眼,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她只觉嗓子干痒,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是……周刍没死……我、我看到了他……”
“他被洪流冲到了岸上,整个身体几乎……几乎被拦腰斩断,眼眶还插着一截断木。可……可他竟还有生气!”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不知为何又突然笑了起来,眼中却浮现出几分骇然与癫狂,“……这简直匪夷所思!人都这样了,如何能活?实在太可怕了……此等异物绝不可存于世间!”
“……我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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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捏碎了他的脖子,同时,我也遭到了周刍的报复,对方化作鬼来向我复仇了。”
郜灵挑眉,这怕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吧?
“若周刍真化身厉鬼回来索命,不可能没有丝毫阴煞之气。”
“是因为那串佛珠!”竹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它祛尽了周刍的阴煞之气,所以周刍才会这般无声无息,让我防不胜防!”
郜灵听明白了,难怪竹妖和张晨接应他们时,冒雨也要带着那些孩子们。
不过,此言未必尽实。
“你怎么确定那是佛珠,而不是普通的檀木,是感受到了佛门气息?”
竹妖沉默不语,目光闪烁不定,似在思索。
郜灵乘势追问:“小紊曾告诉我,他有很多妈妈,而且她们会听张晨的意见,去镇上买零食带回学校。那些妖妈妈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鬼?”
竹妖脸色愈发难看,嘴唇哆嗦着,却难吐只字。
郜灵见状,继续发问:“以你的道行,消灭一只鬼应该不是难事,可你迟迟不出手,到底在顾忌什么?”
竹妖如梦初醒般地晃了晃脑子,眼神却仍在游离,“我……我没找准时机……”
郜灵面露冷笑,意有所指,“我看不是时机不对,是你产生心魔了。好好想想,你当初为何要杀周刍。”
21.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令他既爱又惧的存在
为何……
竹妖岂能不知?
她太熟悉那具血腥凄惨的残躯了……日日夜夜出现在她的梦里,扰得她不得安宁……
她真的做错了吗?
可她若不动手,周刍又能苟活多久?
半盏茶,一炷香,抑或一整夜?
他终究难逃一死。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又何必再经历那份痛苦?
她杀了周刍,却也让他从煎熬之中解脱,她分明是做了件善事……
可惜,她算错了一步。
周刍是个充满执念的人,即便身死,化成鬼也要阴魂不散地在学校附近游荡。
他到底为了什么……为什么不肯离去,为什么要来报复她?
她是真想让周刍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可真当她动手时,她又退怯了。
她已经快分不清……究竟是她对杀死周刍一事而产生了愧疚,还是受徐紊那颗心的影响,才会容忍周刍存在至今……
郜灵静观竹妖那精彩纷呈的神情,耐人寻味地说道:“妖竟会因杀人之事遭心魔所困,看来人类的确危险。”
竹妖蠕动着唇想要辩解,却发现事实如此,只得苦笑一声。
郜灵哪管她的内耗,自顾自道:“昨晚那杯牛奶,里面放了你的精血,是什么意思?”
竹妖一愣,愁容满面地摇了摇头,“我并无害人之心,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郜灵不屑冷笑,她没听错吧,几滴精血就想打发她?
“我从不做亏本买卖。”
竹妖脸色愈发难看,急切地伸出手,却又在途中停住,害怕此番唐突的举动会招致郜灵的厌恶。
她放低了姿态,眼中带着恳求,“请你们再考虑考虑……”
曳殊见竹妖如此模样,不由轻叹,温声询问:“你有这般本事,为何要找我们帮忙?”
“地脉……出了问题。”
竹妖眸光黯淡,她们倾尽全力,亦无能为力……
“自地脉灵气四溢,山里就不太平,如今这座大山好比空壳,一触即碎。仅靠我和山里那五只花妖是阻止不了山崩地塌的,所以……我恳请你们带老人和孩子离开……”
曳殊想到那轰隆闷响,神色变得凝重。
郜灵听闻此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声道:“你为何不早早带他们离去?”
竹妖惭愧地抿了抿唇,“我与那些花妖想着搏一把,不惜耗损修为设下结界,只盼地脉自行修复。奈何事与愿违……而我们损耗太大,山间又有邪祟做乱,已无力送老人和孩子平安离开……”
郜灵不悦蹙眉,这明显是个大麻烦,她正要拒绝,竹妖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急忙道:“你们只需将老人送到相关部门,到时自会有人交涉,去联系他们的亲人。”
相关部门?
郜灵犹豫了,摸着下巴沉思。
她若是救下这些人,去相关部门走一圈,闹出的动静不必那荣誉证书厉害?
嗯,可行。
“我答应你,天一亮就走。”
说罢,她起身朝楼上走去,准备睡回笼觉。
曳殊朝竹妖点头致意,正准备上楼,却被竹妖叫住。
“请等一等!”
竹妖从怀中取出两个精致的锦囊,一粉一篮,递到曳殊面前,“这粉色锦囊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你们出手相助。至于蓝色锦囊……”
她面上浮现出一丝感伤,“等到镇上后,麻烦你再转交给张晨……”
曳殊接过锦囊,点头应下,“我明白了,希望你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竹妖心头一颤,自嘲地笑了笑,若是早几年,她还能回头,但事已至此,后悔与否已经不再重要。
曳殊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挨着床沿坐下,整个人情绪有些低落。
郜灵掀开被子一角,困倦的凤目眯成一条缝,“你可真是人比花娇,成天黯然神伤。”
曳殊勉强牵动嘴角,眉宇间萦绕着浓浓的愁绪,“我不明白,徐紊那样爱周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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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会见死不救……”
郜灵“嘁”了声,懒懒地翻过身,“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妖有私心,人亦如此。没准是徐紊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而周刍也即将丧命,想着不能同生,那就共死,做对亡命鸳鸯。”
曳殊显然无法理解这种冷酷的浪漫,眉头紧蹙,认真地说:“我若是徐紊,会不遗余力地救下周刍。”
“但你不是。”郜灵冷脸回答,“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徐紊的做法不一定对,但那也是顺从了她自己的心意。”
曳殊愁苦叹气。
他盯着郜灵困顿的侧脸,忽然展颜一笑,轻声问道:“阿灵,如果遇险的是我,你会相救吗?”
“会。”郜灵回答得毫不犹豫,“助人不难,救妖更简单。”
曳殊心中狂喜,复问:“若是救我,你会有危险,那你还愿意相救吗?”
“不救。”郜灵依旧不假思索,“如果连我都没法摆平,那就证明你该死。”
曳殊其实猜中了郜灵的想法,但他依旧开心,至少对方还是有那么点在意他的。
他躺在郜灵身边,嘴角含笑,柔声问道:“你为何不反问我?”
“你怎么成天问些废话。”郜灵烦了,“我的实力在那,我若陷入危机,你也救不了我。”
她不愿再继续这无聊的对话,索性把被子拉到下巴处,开始闭眼瞌睡。
曳殊心中苦笑,这话难听,但确实如此。
“对了,我有东西……”
“不看,睡觉。”
“……”
曳殊宠溺地笑了笑,伸手将郜灵拥入怀中,郜灵轻“啧”一声,顺势搂上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前,寻找着最舒适的睡姿。
曳殊垂眸凝视着怀中之人,眼神温柔似水,手指轻轻拍抚着郜灵的背。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令他既爱又惧的存在,他想,如果郜灵遇险,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她。
即便是飞蛾扑火,他也要为郜灵争取一线生机。
22. 一杯精血牛奶和虚无的证书,让她救人?感觉……
晨光初透,山间的薄雾尚未散尽,学校已然喧腾起来。
孩子们三五成群,在操场上追逐嬉闹。不远处,十余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围坐在桌边闲聊。
“轰隆隆——”一阵闷响传来。
谈笑声戛然而止。
老人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
一位身着藏青布衣的老妪捋了捋有些抽丝的袖口,皱着眉说:“雷声轰鸣却不见电光,实在古怪!”
旁坐的几名老人笑她大惊小怪,“瘟天哩!变幻无常,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老妪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随即侧身朝厨房的方向扬声道:“徐老师,今天赶集,啥时候出发哩?”
“快了!”徐紊端着一摞碗筷从厨房走出,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先吃早饭,吃了就出发!”
此刻,二楼窗边。
郜灵冷眼俯视着这一幕。
她注意到这些老人虽已年迈,但个个精神抖擞,面红水润,明显不同于普通人。
曳殊推着行李箱行至她身侧,唇角含着一抹浅笑,“阿灵,该走了。”
郜灵面容阴沉,她反悔了,不想接这堆烂摊子。
“进山送温暖,离开还要带群拖油瓶,真是晦气。”
曳殊无奈轻笑,伸手替她捋顺被晨风吹乱的发丝,“或许,天意如此?”
郜灵瞪了他一眼,烦躁挥开他的手,“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曳殊也不恼郜灵的态度,字字皆带着哄劝之意,“等把这些人安全送离,我们就去见相关部门的领导,到时必定能得荣誉证书,没准还能上电视新闻。”
郜灵闻言,面色略显好转,她明知是玩笑话,却还是被“电视新闻”四字取悦了。
她伸手,在曳殊腰上狠狠一拧,见他吃痛低哼,危险地眯起眼眸,“你真是越发狡猾了。
“是圆滑。”曳殊正色道,眼底却含着笑意,“在人类的用词里,这算褒义。”
“……”
郜灵觉得对方病得不轻,她准备抽个时间,把曳殊送到谷迩那去治治脑子。
俩人来到楼下,一股清苦气息扑面而来,源自那些老人。
“徐紊是真心对待这些人类的,想来是给他们喂食了不同寻常的草药。”
郜灵心下冷哼,对于大限将至之人,灵草神药不过续得几日残喘,又能拖到几时?
多此一举。
徐紊瞧见郜灵二人,朝他们点头示意,“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曳殊温声应道。
三人行至后厨,徐紊将热气腾腾的面置于桌上,摆好木筷,说道:“我已将全部老人带到学校,届时,你们可将老人与孩子安置于货箱中。”
曳殊眉头微蹙,面露忧色,“山路颠簸,货箱没有安全措施,那些老人很容易受到碰撞,身体能承受吗?”
徐紊黯然叹气,“这已是最稳妥的办法。自地脉异动,山里的邪祟日益猖獗。我与那五只花妖为阻地脉崩塌,已经耗损过多精元,无法与邪祟相斗。但你们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你们的强大,只要能将老人和孩子送到镇上,就足够了。”
曳殊仍觉此种方案不够稳妥,问道:“可有护身一类的东西?”
徐紊神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我的根已经腐烂,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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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庇护这些人……”
曳殊了然,摊开手掌,掌心突然多出了好些浅蓝泛紫的鳞片。
“这是我新生的细鳞,虽不能达到辟邪除秽的效果,但可保老人和孩子们这段路程平稳些。”
郜灵面色骤寒,一把拽过曳殊胳膊,低声斥道:“你是不是疯了?特调局那群疯子常穿便衣四处巡查,你把鳞片给人类,到时若被特调员察觉,平静日子就到头了!”
曳殊见郜灵为他动怒,心中惊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温声安抚:“放心,离开大山后,我会立刻毁掉细鳞,散去妖气,绝不会被发现的。”
“……无可救药。”
郜灵懒得再理会这蛇妖,横竖已提醒过他,若真引来特调局的人,她必亲手了结他。
她转眸看向那些半身入土的老人,心下愈觉烦躁,对徐紊道:“就不能联系相关部门的人,多等几天?”
徐紊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如何告知相关部门?说山要塌了?他们会信吗?来的恐怕是地质专家。而且……”
她语声微顿,声音带着几分苦涩,“时间不等人,我们已经支撑不住,必须尽早将老人和孩子送走。”
郜灵几乎气笑,合着是专等她和曳殊这两个冤大头来自投罗网?
曳殊倒对徐紊的忧思感同身受,郑重承诺:“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人平安送到镇上。”
郜灵皱眉不言。
她厌恶麻烦,但这事若真办成了,确实有利于她。
可转念一想……
一杯带有精血的牛奶和不知存在与否的荣誉证书,让她去救二十余条性命,总觉得自己亏大了。
23. 极善伪装的狗皮膏药蛇妖,从玩物到育主^^……
曳殊注意到郜灵神色中带着厌烦,那双总是泛着寒意的双眸在此刻更显阴冷。
他清楚,郜灵与他这样的妖不同,她的情感底色是冷漠残忍,是源于本能的掠夺与杀戮。
但郜灵已经很努力的在融入人类世界,试图理解那些她自认为毫无意义的情感。
他正欲出言宽慰,还未开口,郜灵倏然转头盯住他,眉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曳殊闻言轻笑,嗓音温缓:“我时常这般看你,你往日都没发现吗?”
郜灵眯起眼,眸中戒备更甚。她突然意识到曳殊是蛇妖,脸色陡然一凶,声音冷了下来,“你竟敢视我为猎物?”
曳殊微怔,旋即低笑出声,话语之中揉着几分纵容与无奈,“我怎敢存此妄念?”
郜灵见他笑得这般恣意,自觉遭了挑衅,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她突然伸手扣住他的下巴,指下用力,将他整个人拽低至与自己平视。
“我真想捏碎你这张脸。”
曳殊不惊不慌,甚至还有闲心调侃:“你很早以前就卸过我的下巴,不妨事的。”
郜灵眸光微动,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一角。
确实如此。
当年这只蛇妖固执相随,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恼极之下,不但卸了曳殊的下颌,还戳了对方满身窟窿。
她本以为曳殊必死无疑,没想到生命力还挺顽强,拖着个虚弱的身躯悄悄跟在她身后。
她闲来无聊,想着有个消遣也不错,便默许了曳殊的存在。
而后……几十年过去了。
到现在,这只蛇妖越发放肆,简直目中无人。
郜灵轻“啧”一声,自己当年怎会容忍这样一块狗皮膏药接近她?
大概……是曳殊比狗还听话?
她去哪,曳殊去哪;她往东,曳殊绝不向西。
她困了,曳殊会去寻住处;她饿了,曳殊会主动找吃的。
而当她吃东西时,曳殊从不近前,只是安静候在一旁,待她吃饱喝足,曳殊才会小心翼翼地请示,得到她的允许后,开始吃那些边角料。
虽然这般卑微作态不讨喜,但对她而言,听话的玩物比高傲的猎物顺眼多了。
不过,她偶尔也会将曳殊当作猎物折磨,逼其在密林中奔逃,而她则在后方猎杀,限定半个时辰内存活即作通关。
每回曳殊都只剩半口气,拖着血淋淋的蛇尾缩在角落,一副任人宰割的衰样。
按理说,此等孱弱之物根本不够格爬上她的床。但这条蛇太会伪装,不争不抢,毫无存在感。
待她杀尽叛逆的猎物后,发现身边就剩这条蛇了。
她自然不是委屈自己的主,继续找猎物寻育主,没想到一个比一个不堪,或实力微弱,或心性可厌,连曳殊都不如。
当然,她后来才发现这条蛇一直在装柔弱,但正因如此,她才渐转心念,容曳殊一步步走进她的视线,直至拥有成为育主的资格。
郜灵想得正入神,小紊忽地蹿至跟前,歪头看着他们,清澈大眼盛着困惑。
“大姐姐!你在干什么呀,为什么要掐大哥哥的脸?”
“……”
郜灵被童音唤回思绪,狠狠瞪了曳殊一眼,随即松开手,对小紊淡声道:“大哥哥在讨打,姐姐陪他玩。”
“啊?”小紊挠了挠头,懵懂地眨巴着眼,“大哥哥居然喜欢被打吗?”
曳殊轻咳一声,掩饰嘴角的笑意,温言开口:“大姐姐开玩笑的。对了小紊,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小紊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们在干嘛。”
他说完,还偷偷瞄了郜灵一眼,显然对这位大姐姐更感兴趣。
郜灵觉得这尸崽子真是闲得发慌,挥手驱赶,“一边玩去。”
小紊有些不乐意,他想和这个大姐姐一起玩,但大姐姐好像只爱和大哥哥玩……
他扁了扁嘴,终是不情不愿地跑开了。
曳殊见状,含笑打趣,“阿灵,你可真招孩子喜欢。”
郜灵懒于理睬,转身朝校门口走去。曳殊立即推着行李箱跟上,问道:“阿灵,去哪?”
“还能去哪?”郜灵头也不回地说,“去见小货车。”
曳殊愣了愣,“不和他们一起走吗?”
郜灵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为什么要一起?”她反问,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三轮车就那么点大,挤着难受,我们先走,去货车边等着不好?”
曳殊觉得有理,点头应道:“那阿灵你先等等我,我去和徐紊还有张晨道个别。”
“……”
麻烦。
郜灵站在校门口,胳膊肘撑在行李杆上,目光落向距她几步之遥的竹子。
竹干泛黄发黑,竹叶蜷缩凋零,生机尽褪。
简单来说,没救了。
徐紊从曳殊那得知他们要先行离开,主动提出送他们一程。
三人同行至桥头,轰隆声更响了,震得地面都在隐隐作颤。
曳殊看了一眼远处的山体,眉头微皱,对徐紊说:“徐老师,送到这里即可。还请你尽快把老人和孩子送至货车处。”
徐紊点点头,“好,我这便去。”
说罢,人转身离开。
曳殊推着行李箱走在郜灵身侧,四顾山色苍翠,不由轻叹,“若无地脉一事,这里倒是一处清幽之所。”
“嗯。”郜灵淡淡应了声。
她不关心风景,倒是对深山中蛰伏的邪祟颇有兴致。
地脉灵气外泄,那些东西想必已饱食一番,吃进肚子定然美味。
可惜,她正在训练抗饥能力,不能放纵。
曳殊说这话实则另有其意,他悄悄望了郜灵一眼,心下紧张,却仍旧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牵上了她的指尖。
郜灵立即瞥向他,“干什么?”
曳殊是既忐忑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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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郜灵能明白他的心意,但又不敢实话道来,担心自己会给郜灵添扰,只得掩盖心中情愫,柔声笑说:“没什么,只是想牵着你走一程。”
“无聊。”郜灵讨厌被人贴着,甩开他的手,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曳殊神色黯淡,微抿了抿唇,快步跟了上去。
另一边,徐紊与张晨已将老人和孩子分作三批,陆续送往货车旁。为防不测,五只花妖隐于暗处,保护学校中剩余的人类。
待最后一批孩子也送上车,徐紊忽然对张晨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也对不住你。”
张晨摇头,勉力一笑:“不必道歉。没有你,我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徐紊眼中浮起苦楚,望向远处的山峦,语带自责:“终究是我不够强大……否则,你早该与妻女团聚了。”
张晨眼神微暗,苦笑着摇了摇头。
“都过去了。”他说这话时,神色虽已静下,终难掩眼底沧桑。
徐紊深知这话不可信。
一个临死前都还在惦记妻女的人,被困在深山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过得去?
“离了山,日后不知有没有相见的机会……我……”她眸光晦涩,声音微哑,“我能否与你作别一拥?”
张晨心中一紧,望着徐紊复杂的眼神,却是诚挚笑道:“定会再见的。”
徐紊见自己被拒绝,不再强求,笑说着:“嗯,但愿如此。”
“你何时走?”
“快了,等处理完余事就走。”
张晨轻点头,“我和孩子们会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
徐紊恍然想起,是一家糖果店。
她嘴角上扬,笑容染上怀念之意,“好,到时再见。”
张晨不再多言,转身上了货箱。
郜灵和曳殊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幕。
郜灵不明白,徐紊这么明显的诀别,张晨还看不出?
不过好在这番无聊的戏码终于结束,她跟着跳上了货箱。
徐紊朝曳殊露出感激的笑,“麻烦你了。”
曳殊微摇头,只是道:“保重。”
徐紊准备返回学校,曳殊突然唤住她,“你可知徐紊曾经救下的那名女人……后来如何了?”
徐紊脸色一沉,“死了。”
曳殊不由一愣,“可是呛水伤肺而亡?”
徐紊摇头,“她是个哑巴,亲人早逝,一心系在周刍身上……许是觉得自己擅自进山,害死了周刍,回去后没几天就跳楼了。”
曳殊一时无言,徐紊反而笑了笑,面上带着几分讽刺与苍凉,“人类就是这样……情太深、太杂,太在意他人,往往活不长久。”
这话不无道理。
但在曳殊看来,这只竹妖有情有义,比诸多人类更有人味儿。
他目送那道落寞背影渐行渐远,暗叹世事弄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他走向货车,登上驾驶座,发动车子驶向了镇里。
24. 要怪就怪人太弱,无力抗衡生死
“轰!”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响动接连自山间炸开。
孩子们吓得齐齐一颤,几个小的当即扎进爷爷奶奶怀里,呜呜哼唧。小紊倒是很快就恢复如常,坐在张晨身边一动不动,小水和小忻则满脸惊恐地紧挨着张晨。
爷爷奶奶辈轻拍孙儿后背,喃喃安抚:“莫怕莫怕……是雷公爷发威哩。这阵仗,要么滴雨不下,要么准是泼天暴雨咯……”
坐在车门边感受着凉风的郜灵忽觉面颊沾上几点湿意,不由蹙眉。
真是乌鸦嘴。
不过,确实太快了。
看来徐紊是真的走投无路,才会这般仓皇求援。
所幸路途还算顺遂,偶有几个不识相的邪祟凑近,但都被郜灵警告了回去。
车至镇上,人声渐起。
曳殊忽有所思,拉着郜灵走至一旁,低声道:“阿灵,徐紊让我们把老人和孩子直接送去相关部门,可她是以赶集之名哄他们出来的,到时问起来,众口纷纭,反倒容易招致麻烦。”
郜灵无甚顾虑,漫不经心道:“让老人小孩先四处逛逛,等听到山塌的动静,再送这些人去该去之处。”
曳殊认为此法可行,看向那群神采奕奕的山民,却见张晨兀自立在一旁,怔怔望向大山方向,面上充斥着不解与忧虑。
“张老师,你怎么了?”曳殊上前问道。
张晨如梦方醒,迟疑良久才开口:“山……好端端的,怎会说塌就塌?”
曳殊心下蓦地一沉,暗自惊疑,“你如何知晓山要塌的,是徐紊告诉你的?”
张晨点头,神色凝重,“徐紊说山要塌了,让我带老人和孩子先走。”
“看来徐紊说的没错,你早就知道她非人了。”郜灵倏然出声,依旧是那副冷漠样。
张晨沉默片刻,叹气道:“三年前,她救我回魂时便知道了。凡人之力,无法逆转生死……但妖可以。”
郜灵微眯眼,妖确有续命之能,但需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她暗自打量张晨,此人周身并无半分妖气,寻常人确实难以察觉端倪。
然而,她是诡物,一早就看出张晨的异样。
如今,张晨的身体状况更糟了。
虽说对方原本的肤色与白皙沾不上边,但也是活人气血,如今却泛着晦气的黑。
若她猜的不错,徐紊应是使用了共生之术。
人与妖同生同死,且二者不得相离,一旦超过特定距离,受术者的肉身便会极速腐烂。
如今徐紊将死,意味着张晨亦命不久矣。
既如此,徐紊为何还要恳求他们带张晨走,岂非徒劳?
曳殊显然也意识了这点,从怀中取出一粉一蓝两个锦囊。
郜灵余光一瞥,眼神忽暗。
很好,这家伙竟敢背着她藏私。
曳殊见郜灵面生寒意,顿觉心慌意乱,急急解释:“我、我回房后便想告诉你……但你当时太乏,要休息……我就想着到了镇上再给一并交予你……”
郜灵冷面不言。
曳殊心中乱如麻,尴尬地扯出一缕浅笑,将粉色锦囊递给她,讨好地说道:“这是徐紊给你的,我没拆封过……”
随后,他又将蓝色锦囊交到张晨手中。
张晨并未立即打开,只是问道:“这个锦囊有何作用?”
“能保尸身不腐。”回答张晨的,是已经打开锦囊的郜灵。
她将里面的粉末倒入口中,边嚼边含糊地道:“这用量大概能维持三十年。”
张晨脸色骤变,“这是什么粉末?竟有如此奇效!”
郜灵咽下最后一口丹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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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所思地挑了下眉,“妖丹磨成粉,再加点妖骨混合而成,只不过,妖气已被尽数祛除。”
妖丹……
张晨非修道中人,却也看过不少志怪传奇,剧中妖类一旦失去妖丹,便会元气大伤,甚至殒命。
那么徐紊……岂不是……
他攥紧手中的锦囊,嗓子有些发紧,“那徐紊呢,她会怎么样?”
郜灵神色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还能怎么样,死呗。”
什么……
张晨眉头拧紧,瞥见那已经空掉的粉色锦囊,顿时怒火中烧。
“既是如此,你怎能坦然收下?!岂不是会害死徐紊!”
曳殊见此,心中一紧,生怕张晨这番言论会激怒郜灵,连忙解释说:“张老师你误会了,徐紊在此之前便向我们求助,这是作为答谢……”
话未说完,郜灵突然冷笑出声。
“曳殊,你不必紧张。”她似笑非笑,话中嘲意分明,“我对人类,不感兴趣。”
“阿灵……”曳殊欲言又止,遭郜灵一记眼刀,心头一颤,识相地闭口不言。
郜灵悠哉看着脸色阴沉的张晨,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向我甩脸色有什么用?要怪就怪你太弱,无力抗衡死生,逼得徐紊行此下策,与你共生续命。”
说着,她故作可惜地轻“啧”了声,眸中冷意尽显。
“自然,她也怨不得旁人,明知自己实力不足,却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好好的妖不做,非要和人类扯上关系,这就是下场。”
张晨身形剧震,面色愈见灰败,“……我要回去。”
郜灵毫不在意地挑眉,“我已将你们安全送至镇上,任务已了,至于你的来去,随便。”
张晨喉结滚动,似有话要言,最终只从鼻腔哼出一气,毅然离去。
25. 一群蠢货,找死也不知道滚远点
曳殊忧心忡忡地望着张晨离去的方向,不禁摇头叹息。
“你天天叹气累不累。”郜灵受不了这条忧虑蛇,哪来这样重的同情心。
曳殊面色发愁,不安地说:“阿灵,人类心思繁杂,你那般激他,只怕会适得其反。”
郜灵唇角轻撇,眸中掠过一丝轻蔑,“我说的是事实。没人不怕死,待他目睹了山崩地裂,自会两股战战,逃向安全地。”
曳殊似要再言,忽而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姓。
他转过头,只见一名中年男人正满脸堆笑地朝他们招手,是社区公益组织的负责人张堒,身后还跟着四名志愿者。
他带着郜灵走上前,张堒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们回来得正好!稍后有领导来,好好表现啊!”
领导?
郜灵眼波微动,显出几分兴致,“有荣誉证书?”
张堒会意地眨眨眼,“证书是小,合影为重,跟部门领导合照,挂在墙上也有面不是?”
郜灵顺话点头,“领导何时来?”
张堒抬腕看表,“快了,就几分钟吧。”
说着,他瞥向不远处聚作一团的老人孩童,面露疑色,“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不待曳殊作答,郜灵抢先道:“不重要,等见了领导再说。”
不多时,一辆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附近。
穿着随意的中年男人踏车而下,张堒即刻迎上,笑呵呵地寒暄:“李镇长辛苦!”
李囱笑容可掬,紧握张堒的手感谢:“诸位投身公益,远道而来,才是真辛苦!”
另外四名志愿者纷纷应和,郜灵与曳殊则静立一旁,显得格格不入。
郜灵暗掐曳殊手背,低声催促:“愣着干什么,去和镇长打招呼。”
曳殊面露难色,踌躇道:“我……不知如何搭话。”
郜灵瞪了他一眼,眼含不满,“再不去,功劳就让人抢尽了。”
曳殊垂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阿灵,不如你去试试?”
“……”
郜灵想了想,混个脸熟未尝不可。
她刚迈出两步,就被一名中年男人侧身挡住,那人正一个劲儿地在那恭维镇长。
倒是那个张堒,不知为何,没了先前的热络,站立一旁默默观看。
郜灵心生不快,都四五十的人了,怎么好意思和她这个千年老人争抢!
她蹙眉拉开挡路的中年男人,径直走到李囱面前,垂眸看着这个比她还矮上几厘米的镇长。
“镇长你好。”她伸出手,正色道。
李囱愣了愣,随即展露官方微笑,握上郜灵的手,“哪是什么镇长,只是个副的,副的!”
郜灵立马改口:“副镇长好。”
李囱面色微僵,场面一度尴尬。
郜灵浑然不觉,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这种微妙的社交信号。
除张堒外,其余四名志愿者都露出了“怎么如此不识趣”的神情,纷纷打圆场。
“不愧是镇长,瞧把妹妹急的!”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怕也如妹妹般直率了,唉……”
“镇长,你大老远前来,要不先休息一下?”
“对对对,正好再聊聊公益的事,咱得把事都办好!”
“……”
郜灵厌烦这等虚应之辞,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做善事。
“到底什么时候合影?”
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齐齐集于她身。
李囱心中不悦,这小姑娘竟毫无眼色,面上却添三分和气,笑纹愈深。
“合照是小事,现在就可以!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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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大家都来!”
郜灵毫不客气地将李囱挤至旁侧,兀自占据C位,她为的就是在合照中脱颖而出。
曳殊见状,好笑地摇了摇头,识趣地站在最边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摄影师见李囱位置偏移,特意调整镜头对准他。
郜灵顿生不满,开口质问:“你怎么拍的,没看到人在……”
话未说完,快门已响。
郜灵当即意识到自己的丑态被拍下,面色骤沉,正要发作,忽觉地动山摇。
“轰隆隆!!!”
人群传出惊呼:“山崩了!”
郜灵本不为怪,面色依旧冷淡,怎料下一秒,就听旁人喊道:“谁家的司机啊?不久前有一辆小货车才往山里开去,这不害人吗!”
小货车?进山?
郜灵眼神一凛,立刻看向曳殊,“怎么回事。”
曳殊脸色发白,心中懊悔不已,“我……我想着还要送老人和孩子去相关部门,便没锁门,钥匙就放在车门储物格里……”
“……”郜灵无言以对,真是倒霉事不断。
那张晨竟真跑山里去了!
她迅速扫视了一圈,发现不仅张晨不在,连小紊、小忻和小水三个孩子都不见踪影。
曳殊忧心如焚,急声道:“孩子们很可能随张晨进山了!若不施救,他们怕是难以活命……”
“活不了,那就死!”
郜灵容色阴戾,周身弥漫着可怕的低气压。
先不提镇上很可能存在便衣特调员,单指山体崩塌,上面肯定会派人前来调查,若是特调局介入,得知她来过此地,还致人死亡,她递上的投诚状不就白费了?
……该死!
一群蠢货!
找死也不知道滚远点,净给她添麻烦!
26. 人类想要长生不老,而她这只妖,却偏偏向往……
山风呼啸,卷起漫天尘埃。
校舍在剧烈的震颤中纹丝不动,好似未受到丝毫影响,这全靠那五名花妖以妖力倾力支撑。
徐紊站在学校楼顶,静静凝望着远方那座已模糊不清的小镇。
五道虚幻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后,身形在风中微微波动。
“小竹姐姐……”为首的女子声音空灵,却透着股无力回天的悲凉,“我们尽力了……地脉灵气已散尽……此处不再适合我们居住,我们要走了……”
徐紊转过身来,目光掠过这些相伴多年的花妖,唇角牵起愧疚的苦笑,“这些年……谢谢你们了。”
花妖们摇了摇头,身影愈发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融于风里。
“此处也是我们的家……”为首的花妖叹息道,眼中流露出深切的不舍与痛楚,“我们也不想变成无家可归之人。可惜……这一天终究来了,我们将去流浪……”
她伸出手,做出最后的邀请,“小竹姐姐,跟我们一起走吧。”
徐紊已将妖丹赠予郜灵和张晨,体内的妖力所剩无几,与普通人无异。
她走不了,也不想走。
她望向那片不断崩落的山石,脸上浮现出历经沧桑后的倦意,“过十年人间岁月,实在太累,真不知那些凡人是如何撑下去的……好在,都结束了,我将归于天地,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花妖见她心意已决,只得长叹一声,身形渐隐而去。
没了妖力的支撑,校舍开始剧烈摇晃,承重墙发出了噼里啪啦的断裂声。
徐紊脚下踉跄,扶住锈迹斑斑的栏杆,往昔岁月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朝着空荡荡的校园倾尽全力喊道:“周刍!当日杀你,是我之过,你若想索命,尽管来!若另有执念……不妨早早离去!”
“那些孩子已安全送到镇上,而你所爱之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如今藏在这具皮囊里的,不过是只妖!”
“爱你的人不止徐紊……那死去的哑女,又何其无辜?你若执意不肯离去……不妨去墓前看看那个可怜人!”
一番话尽,她长舒一口气,只觉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低头轻抚心口,唇边浮现出释然而平静的微笑。
是徐紊……
是那个凡人女子强烈的执念引她前来,让她得以体验这十年人间百味……喜怒哀乐也好,疾苦痛楚也罢,都令她难以忘怀。
“谢谢……”她在心里对那个早已逝去的灵魂低语,“谢谢你……这十年的陪伴……”
她已准备好迎接最终的消亡。
然而,下一瞬……
她似有所感,脸色骤变,暮然回首。
一辆熟悉的小货车,正在崩塌的山道间惊险穿梭。
为什么……
她瞳孔紧缩,满面困惑。
她明明安排好了一切,让张晨带着老人和孩子离开,为何还要回来……
一块巨石自上滚落,重重砸在货车车顶。
徐紊心头剧颤,当即运转妖力欲要救人,却发觉体内妖力空荡枯竭。
她苦涩一笑,那点微末的力量,自保尚不足,谈何救人?
或许……这就是命。
随着一声巨响,房屋轰然倒塌。
天旋地转间,她被裹挟在砖石瓦砾中向下坠落。
剧痛袭来。
钢筋贯穿了她的身体,厚重的石板将她死死压在废墟之中。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那徐紊呢?
那个凡间女子为救人而被洪水中的树干击中时,是否也是这般滋味?
人类的身躯脆弱不堪,意志却坚如磐石。
而她寄居此身,模仿人类生活了十年,却始终不及真正的徐紊。
她好些次想要放弃。
可她不能走。
是她主动回应了徐紊临终前的呼唤,是她亲口承诺会替徐紊照顾好那些孩子,徐紊才得以放下执念,安然往生。
说到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自愿成为徐紊,完成徐紊未了的心念。
既然如此,她又怎能轻易抛下那些孩子?
这些年,她悉心照料他们,而孩子们纯真的依赖与陪伴,何尝不是在温暖着她这只异类?
她珍视与他们相处的每一刻,所以,她曾逃避过,却从不后悔。
只是……
她偶尔还是会羡慕人类之间那些毫无保留,炽烈奔放的情感。
昔年,张晨满心欢喜地赶去见久别的妻女,却在山道遭精怪袭击,坠落深崖。
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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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插手人类生死,可张晨濒死之际爆发出的执念深深震撼了她。
她听到了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他……只想再见妻女一面,仅是一面。
她终是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了那即将消散的魂魄。
可她能力有限,无法做到真正的起死回生,只能动用共生之术,以妖力强行维系这具躯体的生机。
但她深知这并非长久之计。
尸体在最初三日内不能见光,且张晨苏醒后将无法离开她,一旦超过特定范围,他的肉身就会极速腐烂。
于是,她做了一个恶毒的决定。
她没能完成张晨的念想,反而将他藏了起来。
她至今记得,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是如何恳求救援队不要放弃,如何一日日憔悴下去……
救援队搜寻了近两个月才撤离,那个女人几乎瘦脱了相,抱着年幼的孩子,在山脚下站了许久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而这一切,张晨都看在眼里。
她曾问过他,要不要再见一面。
张晨拒绝了,说他已死去,给生者虚假的希望,太过残忍。
她想,确实残忍。
即便张晨回到妻子身边,一旦她厌倦了这个地方,解除共生之术,同床共枕之人在一夜之间就能化为一团腐肉。
自那以后,张晨再未离开过学校,直到现在……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还给张晨余下人生,这家伙竟又回来了……
真够蠢的。
徐紊这般想着,眼角突然滑落一滴泪珠。
人类追求长生不老,而她这只妖,却偏偏向往人间烟火……
看来,她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蛋。
她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汇聚起最后一丝妖力,震开压在身上的石板,随之握住那根钢筋猛地一拽,将其从体内拔出。
她艰难地从废墟中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外面。
地动山摇仍未停,河水极速暴涨,朝她奔腾而来。
她却视而不见,眺望着那条已被碎石彻底掩埋的山路。
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终究……晚了吗?
果然……这就是命……
她看向那汹涌浊河,不再反抗,任由激流将她卷入其中,静待最终的结局。
27. 凭什么他的愧疚比她的释然更重要?……
恍惚中,徐紊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那声音隔着厚重的水层,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熟悉感,就像……
她猛然睁开眼,心中骤起惊惧,连忙扑腾四肢浮出汹涌的水面。
她看见了。
一个满身伤痕的男人,正从高处的碎石坡上滑下。
是张晨。
徐紊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滔天的愤怒。
这个蠢货!不知死活的蠢货!
她想放声怒吼,让他赶紧离开这个即将被洪水淹没的地方,可湍急的水流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能浮出水面已经是极限。
她看到张晨举着什么东西朝她跑来,整个人已经淌进了齐腰深的水里,却仍朝她的方向挪来。
疯子!
真是个疯子!
没看到河水还在疯狂上涨吗?
“接着!”张晨的嘶吼传来。
徐紊看到一个东西落在了距她不远处的水里,当即感应到一股熟悉的妖力波动。
是锦囊。
张晨竟然把锦囊还给了她!
她猛地抬头望向张晨所在的位置,恰见一块碎石滚落。
她瞳孔骤缩,撕心裂肺地吼道:“张晨!快躲开!”
但为时已晚。
张晨被那块碎石砸中,瞬间没入浑浊的水流,消失不见。
她绝望地看着这一幕,奋力汲取锦囊里的妖力,必须快,再快一点……
若张晨被河里的邪祟分食,她就是想尽办法也再难救回!
其实,张晨是奔着赴死的决心而来。
很早之前,他就托徐紊的花妖朋友替他打听过家人的消息,得知妻子已经改嫁,男方对母女俩极好,生活安稳幸福。而他的父母也在弟弟的陪伴下走出阴霾,安享晚年,他便再无牵挂。
这么多年过去,他在山里呆惯了,突然让他离开这里,反倒有些不适应。
而且……他靠着徐紊……
不,是竹妖。
他靠竹妖多活了这么多年,却帮不上对方的忙,那在最后,定要拼尽全力。
他不想竹妖死。
冰冷河水将他卷溺入底,他感觉有东西在啃噬他的身体,心想应是那些脏东西。
不过也好……
他死了,竹妖便能彻底解脱,不再被他这个累赘困住,可去游览大好河山。
倏忽,张晨只觉手腕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拽出水面。
“咳!咳咳咳!”他瘫坐在地上,往外咳着呛入的河水。
待他看清眼前之人,不由一愣,救他的竟是那个叫做周刍的男鬼!
周刍鬼气森寒,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周刍声音飘忽地问:“徐紊……很多年前就死了,是不是?”
张晨一怔,看着这只执念深重的鬼,心知到了这一步,再无隐瞒的必要,哑声回答:“是。现在的‘徐紊’,体内是一只竹妖。”
周刍恍惚地点点头,眼神飘向远方:“我回过学校,去见了她和学生……她看我的眼神陌生又警惕……我早该想到的……”
他垂下头,喃喃自语着:“我要走了……我要去找真正的徐紊……”
张晨不可置信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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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鬼,“你找不到的!徐紊死了那么多年,早就投胎转世去了,你要去哪里找?”
周刍摇摇头,固执地说:“不会的……她是个犟脾气……我还没道歉,她还没原谅我……她怎么可能憋着这口气去投胎?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我……”
“你错了!”张晨满脸愤怒,只觉眼前之人不可理喻,“周刍,你从头到尾都错了!徐紊根本没有恨过你!她若是恨你,当年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们!”
周刍眼神迷茫,“那为什么……她没来找我,没来骂我……打我……”
张晨悲愤摇头,心中涌起无尽悲哀,“因为你自私!周刍,是你自己心有愧疚,执念成狂,却非要逼着徐紊原谅你,解救你!凭什么?凭什么就不能是她看开了,放下了,心甘情愿地去往生?你凭什么觉得你的愧疚比她的释然更重要!”
周刍如遭雷击,他看着张晨,眼眶里缓缓淌下两行浓稠血泪,狰狞又可悲。
“所以……那时她崩溃大哭……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是我一直在强留她……困住她……”
“是!”张晨想到那个坠楼女人,心中亦觉悲凉,“不仅如此,你还失去了另一个非常爱你的人。”
周刍沉默了,他的执念仿佛被这番话彻底击碎,身形变得虚幻。
他正在慢慢消散,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面容浸满苦涩与自嘲。
“爱?那为何……”
“我爱她时,她不爱,当我重获幸福后,她又爱了……”
在他消散的那一瞬,张晨听到了一句呢喃。
“这种爱……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