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白》
7. 打脸
徐助理这个坏蛋去楼下找吃的了。
祁聿说给她收拾了新房间,带她去认一下。房间离书房不远,大概是过了中间的楼梯再往前走过两间房。
“书桌上有电脑和平板,都没有密码,你可以输入录取通知书上的学校名字查到一些相关的课程,以及学校群和论坛,房间里有不知道用途的东西可以找温姨帮你看看。”说完他就离开了,没有多留。
江白推开门,她本来以为会跟楼下的客房布局一样,简约偏酒店的装修,没想到的是温馨且有一点少女的屋子。全屋是浅黄色的基调,乳白色的法式格子窗、金丝镂空的繁复的窗帘、鹅黄色的丝绒被子、以及床头柜上可爱的小圆瓶里插着姿态正缱绻的雏菊。
她轻轻坐在床头,总觉得这不是专为自己准备的,如此细腻的风格就好像一位母亲期待着女儿的诞生,于是为她精心设计了一处金屋。
不知道祁先生有没有姊妹。
江白发了一会呆,转眼一看外面早已漆黑不见一点光,这才想起去楼下拿她的行李。
她从江青市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当季的衣服,除此之外就是书本,但这多半用不上了,江白把课本塞进行李箱里。
过去她在江青市重点高中读书,老师们总是打鸡血——这是你们最好的平台,努努力清大京大,退一步江青大学。她的成绩虽然在班里只算是中游,但放到全市却是排名前列的佼佼者。
江白也很清楚,自己走到江青市一高中就已经是极限,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头等学府的大学生,因为人与人的认知差距太大。而正是对自己前途的次次瞭望和审视,她很明白父母去世后的种种变故都在让她离大学更远,从奶奶生病、江诚明领养她到叶涓对她的辱骂,她本来也认命了,这是没有办法的。
但在祁聿给出承诺的时候,江白也立即从麻木中醒了过来,她很清楚这大概是唯一的转机,唯一一次能让她站到高处去看世界的机会。
不心动,这很难做到。
如果代价是要她往后日日夜夜为祁聿端屎端尿,赡养他到寿终正寝,江白也是愿意的。
她把封好的行李箱放在了衣帽间最里面的柜子里,抽出一条绵软的浴巾和毛巾去洗澡。卧室里的东西是一目了然的,但是浴室……
江白已经从淋浴间到浴缸到马桶走了两圈,她还在思考到底哪里可以淋浴,为什么墙上有这么多按钮但淋浴间光秃秃的,也没看见浴霸,最后也是看不懂随便乱按了几下又关掉,去浴缸里放水。
然后正对着洗漱台的镜子光着洗澡,这个浴缸安得太不是位置了。
她穿着睡衣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输入通知书上的校园论坛地址,没想到跳出来一个全英文网页,江白看着导引词条,点进去Curriculum(课程设置)、IBviewmore(高中部查看更多)。一概浏览下来,她心里大概对课程设置和升学流程有了认知。
江白顺着论坛上发布的学生群号添加了高中部,随即爬上床睡觉。
意外地,今晚睡了很踏实的一觉。
翌日周六,在这个冬季难得迎来了一个晴天。
江白是被电话吵醒的,她捂着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从阳光中看到名为大伯的备注。她拉黑了江钧珸的微信号,现在也只有可能是他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白,你快出来,大伯有事找你。”
江白洗了脸披了件外套下楼,她一眼看到了站在大门水池边下的江诚明。
“大伯。”江白还是礼貌叫了一声。
江诚明看看别墅,又看向她:“你说你也不懂事,一直住在别人家里好意思吗?徐助理叫你走你就走,这一个周都不知道回来,也不跟我回个电话。”
经历过江钧珸的事件,江白早就明白大伯父一家人从来没有真正为她想过,无论这些言辞多恳切,最后也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
江白想好如何和奶奶陈明后心里就少了许多负担,只是意向监护协议这件事,祁聿有叮嘱除了奶奶不能再告诉别人,于是故作惊讶对江诚明胡诌:“大伯你不知道吗?祁先生说他名下的慈善基金会愿意资助我到大学毕业,让我留在南城读书。”
江诚明眉头皱成了“川”字,眼神里透着不相信:“你不要去做一些下流勾当然后撒谎来骗我,这些豪门家庭不是你想攀附就能够得上的,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要资助你?”
江白故作天真:“什么是下流勾当?为什么要资助我,可能是可怜我没了父母亲,还被堂哥欺负。”
她是很温顺的性子,但身上也藏着软软的刺,最开始可能妥协,但被人欺压久了刺也是能立起来的。
她略微抬起一只眼皮看江诚明,他脸色发红,可能气得不行。
“大伯好心给你建议,我问你要不要去寄宿学校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事,生活在外人的屋檐下你以为会容易吗?”
“除了跟着奶奶,谁对我来说都是外人。”
祁聿本来只是在书房看着,但是想到小朋友那一身并不硬的刺,又推着轮椅出去。
江诚明看到他出来,瞬间噤声,但不带走江白,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家里老太太一个交代。
“祁先生,我侄女不懂事,不过家里还是有钱能供她上大学,没必要让您破费资助。”
祁聿看了一眼江白,也不知道她撒了什么谎,略微解释了一下:“确切来说不算是资助,这几天相处我与小朋友也算是有缘,我无子无女,一直想要一位聪明伶俐的继承人,所以有意想她留下来。当然我会为她提供最好的教育资源,也不会阻碍她回爷爷奶奶身前尽孝。”
“我已经征求过她的意见。”所以只是通知你。
江诚明惊了,他前不久还在臆想这天降的大饼落在他家身上,要是他儿子去了祁家该有多么风光,可当真落到他侄女身上,心里又莫名的不是滋味,恨不得祁聿找个他素不相识的孩子。
“先生,她只是个女孩儿……”他固执地觉得祁聿要的是一位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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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人。
祁聿意义不明冷哼了一声,那声轻蔑的气音消失之快,几乎让江诚明觉得是错听了。
“有什么问题?”他转身操控轮椅离开了,懒得再废话。
江诚明胸膛起伏,对江白说的话含着气愤:“江家的孩子这么巴巴想着去别人家,你要我怎么跟你奶奶说!”
“我会自己跟奶奶说的,包括堂哥对我说了什么,叶伯母如何不分黑白辱骂我,您……”江白看着虚张声势的他,“我来南城的这一个月,还要感谢您的照顾,大伯。”
送走江诚明,江白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她看了眼和奶奶的通话记录,上次还是在半月前,她说想回江青市,现在转眼就留在了南城,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奶奶……”
“喂,白白,怎么想起给奶奶打电话了?”对面传来熟悉又慈祥的声音。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你说,奶奶听着呢。”
江白简单讲了一下前因后果,老太太气得直咳嗽,透过电话能听到她拍击摇摇椅的声音。
“这混帐的东西,几年书白读了,早知道奶奶多跟你大伯打电话,监督他!”
“没事的,我现在也很好。”
“白白,豪门深似海,奶奶绝对不是阻拦你去见世面,但也担心这样白占便宜的事会有它相应的代价,而你年纪小不知道。”奶奶的声音有些嘶哑。
江白揪着衣角:“是我贪心。但我既然想攀登珠穆朗玛,肯定也会小心八千米海拔的风险。如果未来有什么风险,我也愿意为我的贪心付出代价。”
“唉……”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白知道奶奶并不赞同她的想法,只是她年纪大了,已经没有能力为小一辈保驾护航,所以只能默许自己的选择。
“奶奶,我不想把爸妈努力了一辈子的积蓄和赔偿金借给一个根本不尊重他们的人,大伯母和叶堂哥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父母赚来的辛苦钱,您能不能……”
“白白你说得对,你在南城也很需要钱吧,毕竟不能事事都靠着别人,我把钱转给你。”
“不是的奶奶,我用不着,您留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多出去看看别的城市,算是爸爸妈妈对您未尽的孝心。”
老太太在电话那头偷偷抹眼泪:“我哪会要孩子的钱,我给你存着,等你上了大学拿去用。”
国外的大学一年的花销就是五十多万,父母的积蓄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读完大学,但是奶奶哪知道这些,她只想着孙女不受他人嗟来之食,江白心里暖暖的。
“好的奶奶,放假我会回去看您的,别难过,照顾好自己,养好身体……”叮嘱的话是永远讲不完的。
但和奶奶坦白后,江白心里总算是放下一块石头。
她挂断电话,抬眸正好看到祁聿的身影,江白挥了挥手笑得眼睛弯弯,语气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欢快轻松:“我跟奶奶讲清楚了,她很放心。”
8. 报应
叶涓看到婆婆来电,心里咯噔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个时候江诚明他妈打电话来,不会是为了江白的事吧。
她犹豫再三还是接了电话:“喂,妈。”
“你这一声妈我担得起吗?”老太太讥讽道。
果真是为了那个小贱人来的,叶涓冷笑:“怎么会呢,我又哪惹您不快了?”
“当初借给你们钧珸读书的钱,下个月必须原封不动打回那张银行卡上。我真是瞎了眼,要替你们一家三口做担保,替白白好心喂了狗嘴。”
老太太就算骂再狠,想着老两口的储蓄和借他们的钱,叶涓也不敢明面上顶嘴,她开始好声好气说话:“江白不是不着急用钱吗?这钱您都借了我们,怎么还能反悔呢!而且这么大笔钱,我都给钧珸交学费了,哪里要得回来?”
“您现在要我凑钱出来,不让钧珸读书了?”
“没品没德的东西,出去读什么书,丢中国人的脸吗?对堂妹都敢乱说话,出国三年不给你生十七八个孙子,”老太太冷哼,“你告诉他,能靠自己本事赚到学费就让他读,不能就滚回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我老婆子可不是这么教他的。”
“是是是,确实是我们溺爱他了,但是读书也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啊,您就心软心软,再疼他一次。”
“我心软没有任何用,保险受益人写明了是白白,这个钱不属于我,她要你们还,你们就得还。你们也不用去打扰白白,还钱的时间我可以再宽限三个月,但是你们在南城赚了多少钱我也是有底的,不要给我装聋子。”
叶涓狠狠吐出一口气,挂断电话扔到沙发上。
这死老太婆……
*
周末晃眼一过,江白去了新学校报道。祁聿腿不方便,大多数时候都是深居简出,所以徐彦反而成了跟她见面最频繁的人,从祁聿的总助变成她的上学版助理,身价一下跌了不少。
“你这个时候插班入学肯定对环境不适应,稍微忍一忍,国际学院的学制都比较短,大家都是走读生,不用太焦虑,我等会带你去见见班主任,她会带着你熟悉环境。”
徐彦把她带给何老师,然后就挥挥手再见了。
江白确实不是能适应新环境的人,闷的像个鸭子,何老师戳一下叫一声。
“我们这里都是走班,所以每换一节课大家都会到不同的班级去,我拜托了班长这一周都带着你熟悉环境,你们课表是一致的,这样你应该不会迷路了。”何老师娓娓道来,她人温和又体贴。
“贺舠,这是新同学江白。”
迎面小跑而来的男生英俊帅气,浓眉瑞凤眼,微笑唇,看起来脾气好还有点反差的可爱。
他看见江白一瞬间呆了一下,回过神来立马伸出手:“江同学你好。”
“你好,贺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相比之下,倒显得贺舠是青涩的插班生。
何老师抿嘴一笑:“八点半就要上课了,班长你先带江白同学去储物柜放书,她抱着实在太重了,老师就先去工作了。”
贺舠立马接过江白手里的书:“我帮你拿一点吧。”
“谢谢。”江白跟着他。
“我的名字是贺喜的贺,舠是小船的舟加上刀具的刀字,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贺舠垂眸问她。
“江水的江,白净的白,你的名是很罕见的字。”
“其实就是小船的意思,刚开始没人认识,也记不住,同学就都叫我小船。”贺舠轻笑。
他带着江白到教学一楼:“我们有个休息教室,在102,这后面的柜子就是大家放书的地方,后面几格都没用。”
他按了一下密码:“这样就可以打开你的专属柜子,不重要的东西可以放在空桌上,都是随机的。”
江白环视了一眼,桌子上散落的有ipad、mac、笔记本、手机,如果这些东西都不重要的话,那什么才重要?
他带她装上三本教科书,往另一个教学楼去:“只要没什么事,都可以去刚刚的教室休息,或者换书,不过大家一般只会午饭去。”
江白跟着他屁股后面进了教室,第一节课是大课语文,简而言之就是好几个班凑一起上课,贺舠带她找了个不前不后刚好能看见的位置,左右有几个人跟他打招呼,大概是同班同学。
“一般语文课一周只有一节,它不算在期末考试内,大家都会利用这节课干点别的事情,比如刷一下数学题。”
江白没想到语文在国际班上这么不重要,等上课铃响了,大家都一片寂静,只有老师在讲台输出,前几排频频互动的几个学生可能是真的喜欢这门课。
她利用这个时间翻了一下数学和物理,听说这两门课都是全英文小班教学,但江白的听力实在羸弱。
翻开课本,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不止是听力羸弱,就连视力也很羸弱。物理课本是一串鸟语里配了几个公式和几张台语片,数学课本是数学符号里有英文,英文符号里有数学。
江白捂了一下脸,痛苦地打了几行字,悄悄递给贺舠。
大白:有中文版教材吗?
贺舠看过来,半响眯着眼睛偷笑,然后打开了自己手机的二维码,指了指。
江白只好加上他微信。
小船:[链接]
小船:[链接]
小船:班长独家秘籍传授给你,记得请我吃饭。
大白:谢谢,救我于水火之中。
九点十五,大课间有很长的休息时间,贺舠继续带她熟悉校园,慢慢就走到了咖啡厅。
江白惊诧:“你这么快就饿了吗?”
“不是不是,”贺舠怕她以为自己迫不及待要“报酬”,“一般这个时间大家会来咖啡厅买早饭,我担心你没吃早饭。”
“我起得早,吃了早饭来的,”江白拿出学生卡,“来都来了,我请你喝咖啡吧,谢谢你的学习资料。”
两人不约而同点了同款美式咖啡,提神。
接下来的物理课,洋人;数学课,洋人。
如果不是那杯咖啡,江白觉得自己未必能撑到午饭。
“还好吧?下午就比较轻松了,只有一节课,剩下的时间是社团活动,两个半小时。”贺舠撑着教室后的储物柜,弯腰看看她的脸色。
江白勉强笑不起来,她担忧自己的学习进度,目前来看完全跟不上。
“社团活动时间这么长吗?”她已经在思考是否可以逃到某个教室补觉,或者想办法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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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进度,国际学校是没有中午休息的。
“对,有些同学会报多个社团,不过活动自由,没有上课那么严肃,我参加的国际象棋社,带教老师有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荣誉,去年还带队拿了世联赛亚军,有没有兴趣加入?”贺舠坐在她对面,托着下巴。
“不如来弓箭部,去年国际联赛,我们去小日本拿下了冠军,帅不帅!”一个男同学兴致勃勃挤了过来。
他旁边的双马尾女孩加入话题:“想轻松一点的话可以去桌游社、戏剧社、电影之类的,如果想拿奖升学,我们高中的马术社团和网球社都挺厉害的,斩获过各类国际大奖。”
居然还有马术,江白内心惊叹。
“你要不要来……我们戏剧社,你长得很漂亮。”有个妹妹头含羞带怯看着她。
江白被夸得有些羞涩:“不好意思,我在舞台上讲不出话来,可能不太适合戏剧社。”
“选你感兴趣的就好,社团就是为了在学习之外有一技之长,你越喜欢什么,越能做得好。”贺舠道。
“感兴趣……”江白思索,“我挺想试试骑马。”
贺舠今天向社团请了假,带她去各个社团参观。显然学生上社团课都很开心,与上午的氛围截然不同,不过也不是每个社团都有带教老师,比如瑜伽社团就是学生组织的,江白在外瞄了一眼,大家躺在瑜伽垫上“冥想”,实则“睡觉”,有几个睡得打鼾,可惜江白现在不困了。
“马术社要求比较严,如果没有骑装是不能进去体验的,课程开始了也不能中途加入,因为场地比较狭小,他们的训练有一定的风险。”
跟着贺舠到了场地,江白才发现他说的不虚,这个马场确实不大,不是那种能畅快跑起来的大场地,甚至不如庄园里的马场面积大。马场内有很多训练的障碍物,栏杆,以及一些不太能叫出名字的障碍物。
“他们参加的比赛不是那种跑圈圈的吗?”
“赛马?赛马对于学生来说还是太危险了,一般赛马选手都有专门的职业学校训练,像学校社团这种组织训练的项目一般是盛装舞步,属于艺术体育的范畴。”
“盛装舞步?”
贺舠才发现她对马术一概不懂:“就是骑手带着马儿跳舞,很可爱。”
江白点点头,似懂非懂,如果不是赛马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
“如果是完全不懂马术的同学,老师只会教骑马的基本技巧,不会逼着你去比赛,你只当作一种体验课肯定是完全值得的。”
江白想了想觉得不错,她还没试过骑马是什么感觉,于是等他们课间休息,主动上去问了老师报名加入的方式。
下午放学很早,四点钟校门外就陆陆续续有来接孩子的家长了,一堆豪车挤在狭窄的车道。
贺舠带着她走到了校门口,他已经能看到自家的车牌号,但脚步站定在那里。
“你家里有人来接你吗?”要不要我送你。
江白点头,早上徐彦特地叮嘱过每天上下学黄叔都会来接她,要记住他的车牌号X888。
“我家里人到了,拜拜!”江白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笑着冲他挥挥手。
“拜拜。”贺舠的目光没有从她的身影上离开过。
9. 新同学
QW:今天新来的同学很漂亮!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有谁知道吗?
CKY:不知道,今天老班都没给我们介绍@小船
QW:不仗义。
点点:有新同学?我今天都没看到,长什么样?
QW:又白又粉的脸,细长弯弯的眼睛,一眼看过去干净又温柔,她的长相还挺好辨认的,我觉得有一点点像韩国人。
点点:有没有合照@小船,发来康康。
QW:有没有合照@小船,发来康康。
……
贺舠回家刚躺下一会儿就被班级群的声音吵醒了,微信一直叮咚叮咚,他翻过身,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原来是一群凑热闹的。
小船:照片无,人很漂亮。
小船:@QW,她叫江白。
QW:你没要微信吗?把人家拉进来!
点点:[照片][照片][照片]
点点:我看到年级群有人偷拍的,简直就是~仙女~
点点:@小船,诶你先别拉人,我偷发照片多尴尬,快给我刷上去。
贺舠撑着下巴闷笑一声,他起身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纱帘,对面正是一片园林绿景。他替班导整理资料的时候无意看见了新同学的家庭地址,正正好在他……隔壁。
祁聿也算是他远房的小舅舅,他好像从没有听谁提起过祁聿有个妹妹。贺舠拇指按在手机屏幕上,那个头像正好是江白的微信,他想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
这是她第一天上学,温姨特地准备了一份下午茶,给她晚饭前垫垫肚子,她看起来比江白还要高兴,精神奕奕问她上学体验怎么样,课程难不难,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国际学校的体验对江白来说是挺新奇的,但她也没有忘记课业上的压力,尤其是放学这么早,她骨子里还保留着中国教育体制的习惯,总想着该去看书了,不然就是偷懒,还好温姨拉住了她。
“我感觉什么都听不懂。”
“正常,我女儿也是什么都不会,就在学校里混日子,”温姨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我还想着像小时候一样教教她,结果翻开书一看就没有中文字。”
这倒是真的。
“不过你聪明,适应几天肯定慢慢就会了。”她收捡江白课本的时候掉下来几张成绩单,背面都拿来做草稿了。
江白苦着脸,语言障碍就是最大的难关。她对照着贺舠发给她的翻译版本才勉强能看出这一章内容讲的什么,但好在数学是她学过的知识,题也能解出来。但是稍微复杂的变型,再加上洋人的鸟语讲解,江白根本没听懂他教的的解法。
作业也是对照着翻译了题目,才知道从何处下手。
江白灵光一闪,把练习册翻了出来,这次她不再纠结于单个陌生单词,而是逐一浏览每个题目,才发现它们的句子结构都有相似性和重复性,唯独专业名词换了一下,比如“函数”换成“极限”,江白将集合的数学专业词汇统一浏览了一遍,看题渐渐得心应手,只有那些还没学过的课程比较艰涩。
而物理也是一样的。
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并不多,算是给了江白恶补英语的时间,她戴着耳机磨听力,浑然没有注意到祁聿下楼,一天时间过得非快,立马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一双大手覆盖在教材上,江白才回过神来,摘下耳机。
他的手关节很粗大,可能是鲜少外出,皮肤苍白,能清晰看见手背隆起的静脉青筋,而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甲盖透着淡淡的血色。
听说手的长度和身高是成正比的,江白想祁聿站起来应该会很高。
“不要低着头看书,对颈椎不好,你书桌上有阅读支架。”祁聿提醒道。
江白点点头,收了起来。
“先生,学校要求选修一门第二外语,我对其他语言体系都不了解,有什么推荐的吗?”江白抬头看他。
祁聿操纵轮椅的手顿了一下:“如果有实用的想法,可以选法语,两者都是拉丁语体系有共通之处。”
江白在语言APP上加入一门法语词典,她与祁聿交流不多,所以也算不上太亲近,多数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除了学习方面两人几乎没有别的交流。
温姨端上来晚饭,祁聿却摇摇头说不吃了。
“最近有些事情,大概出去一两周。温姨,温莎的恢复情况你盯着些,有问题跟我打电话。”
徐彦早就开车来了,正在外边等着,温姨送他出门,江白也跟着。
看到祁聿在黄叔和徐彦的帮忙下才坐上了车,江白头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遗憾,如此风姿卓越的人只能一辈子拘束于一张轮椅上,多可惜。
祁聿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他低头看着消息,眉眼专注,也许在他的眼里生活的不便和不堪只是一件小事,但他的工作却是在处理万千人生活的大事,不容耽搁。
江诚明常说祁聿不好相处,这个人自卑又自负,但江白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想法——他像是生长在西伯利亚的冷杉,生于红土,立于寒风,坚韧挺拔。
*
没想到祁聿这一出去,两个周、三个周……转眼就到了十二月末,他还是没有回来,就连温莎都忍不住想要出去撒欢了。一个月过得很快,江白每天下了十分的苦功夫恶补语言和课程,渐渐开始适应学校的学习节奏,因为贺舠的照顾,他也成了江白在新学校的第一个朋友。
十二月发生了很多事。
十二月初是她的十七岁生日,但是江白没有告诉温姨,家里自然无人为她庆生。她也不想说,因为那一天总是想到父母,在外人看来她的心情可能并不好。倒是班里的同学从她的企鹅号发现了她的生日,纷纷在微信上祝她生日快乐,由此江白渐渐多认识了几个人。
圣诞那一天按照西方惯例是要放假的,但是香江国际的学期制大部分还是根据中国的休假制度来设计的,所以校长将圣诞节做了校园开放日,允许父母朋友来参加派对。
学生需要以班级为组织策划主题活动,贺舠作为班长带头出脑力,选择了不算费时的塔罗占卜屋。
“既然是塔罗屋,那我们一定需要吉普赛女郎!谁愿意!”墨子文直直地把目光投向了江白。
因为江白最漂亮,毋庸置疑的美貌。她的性格比较恬静沉稳,五官长得明艳,所以在气质上显得比较成熟,而吉普赛女郎在荧幕上的一贯印象就是成熟神秘的美人。
贺舠笑盈盈看向她:“大家都说让你去。”
“可是我不会占卜,点点的塔罗那么厉害,让点点去吧。”她说的正是墨子文。
之所以想出来塔罗占卜这个主题,也正是因为墨子文和她的室友两人都极其擅长占卜。
曲蔚支着胳膊:“我们又不缺买几件衣服的钱,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吉普赛女郎、猫耳女仆和猫耳男佣呢?光占卜赚得太少了,我们把教室划成两块地方,里面占卜,外面排队,然后摆两个桌子营销奶茶,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曲蔚真是经商天才!以后班级团建的钱都能赚出来。”
毕竟学校里都是大小姐大少爷,就算一杯奶茶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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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三十块钱也是不眨眼的。
“但是做吃的有点麻烦,机器原料什么的要准备好多。”墨子文指出问题。
曲蔚挑眉:“这还不简单,批发奶茶塑料杯,阿萨姆加热装杯,大不了我们卖便宜一点。”
墨子文闭上眼,连竖好几个大拇指:“牛逼,奸商。”
贺舠在笔记本上建了个计划便签,把他们说的安排都记录下来,他很快给出了更具体的方案。
“那点点和陈可雨负责占卜,上午你俩都出勤,下午轮流休息如何,会不会比较辛苦?”
“好的。”墨子文道,陈可雨在一旁比了OK。
“嗯女仆和男佣的话,”贺舠看了下班级名单,“各自安排三个人,总共六个人,一男一女为一组,值班一个半小时就行了。”
贺舠有意抬头看向江白:“你要去做女仆吗?”
“嘿,那我要去当占卜屋主理人。”曲蔚插嘴。
“这里没人问你。”
江白并不介意,很爽快答应了。
“那大家的安排就都在这里了,有固定安排的同学记得来找我报一下衣服的尺码,我好统一购买。剩下的同学当天可以自由活动,也欢迎回来帮忙,我给你们都批发一个耳朵发箍。”
贺舠把安排做的滴水不漏,执行力也是最强的,朝办公室的老师借软尺给大家量身围,然后让墨子文跟陈可雨找卖衣服的网店,曲蔚则去批发奶茶杯子。
江白拿了个本子记录大家的衣服尺码,以及已购买的物品和还未购买的物品,一上午就把需要的东西全部下单,同时还和贺舠协助记录了消费的金额。
买好东西后,大家一起搬空教室的桌椅,只留下有必要的。男生拿桌子,女生拿椅子,这些东西得按规定放在体育室旁边的仓库,稍微有点费劲。
江白想着仓库有点距离,一次性拿了两把椅子,把它重叠起来带走。但是走廊实在混乱,搬桌子的人都冲冲撞撞急性子,江白小心翼翼靠着边走。
“让一下让一下!!!”
不知道几班的捣蛋鬼,两个男生一前一后抬着桌子疯跑,桌角擦着江白就过去了。她闷哼一声,痛得丢了手里的凳子,去扶住后腰被撞到的地方,手撑着墙缓缓蹲在了地上。
“诶!同学伤到哪了?你还好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跑太快了,你还好吗?哪里痛?”男生凑过来双手合实道歉。
室内是有暖气的,她穿的不厚,腰被撞到的一瞬间是尖锐难忍的痛感,江白眼泪花花蹲在地上,眉头拧成了麻花,痛得说不出一句话。
男生见她这个样子瞬间觉得自己闯了大祸,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要不……要不叫老师吧。”两个男生面面相觑。
“怎么了?”
贺舠回来时走廊挤成一片,他侧着身溜进来,102教室外面围着几个外班的同学。他看见蹲着的人散落一背的长发时还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江白,直到女生微微侧过脸想站起来。
“江白!怎么了?”贺舠刨开旁边两个二愣子,伸手扶住她胳膊。
“别,我站不起来。”江白按住他的手,继续蹲在墙边,贺舠也不敢使劲。
“刚刚被他们俩撞到腰了。”她缓过一口气来,指了旁边两人简短交代。
“这太乱了,我送你去医务室,”他拦膝把江白抱了起来,一只手牢牢托在她后背下,转头对那俩二愣子凶道,“你俩跟着去,把医药费付了。”
贺舠做了多年班长还是相当有威严的,两个惹祸的乖乖跟在后面。
10. 电话
江白慢慢地侧躺到病床上,校医走过来拉上蓝色的围帘,对着一群男孩下巴指向门口:“都出去。”
校医撩开她的上衣后摆,手缓缓地按着她说被撞到的地方。
“这里痛吗?”
江白颤了一下:“很痛。”
她检查了下周围,最后按在脊骨附近:“这里也痛吗?”
“没有。”
“骨头没受伤那就是最好的,后腰这一片都是肉,不严重,就是会淤青隐痛一段时间,擦点活血化瘀的药。你先躺着休息,缓过劲来再回教室。”校医帮她把衣服拉下来整理好。
校医刚看诊完,门外就齐刷刷闪出三个脑袋。
“医生,我朋友她还好吗?”
“没大问题,就是有点肿。”
贺舠走到江白面前坐下:“还痛吗?”
“一点点,缓过来了。”江白撩开耳畔的头发,碎发搞得她有些难受。
“那我先回去帮他们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给我发消息吧。”贺舠指了指门口,教室里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装饰。
江白轻轻一笑:“没事,我在这偷懒睡觉。”
贺舠唇角上扬,走到医务室门口冲她挥了挥手。
回到教室,曲蔚靠在窗户上:“哟,回来了。英雄救美,我可看到了。”
“那不来帮忙。”贺舠白他一眼。
曲蔚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兄弟,这就是你单身的原因。”
贺舠笑了,挥开他的手,去帮墨子文她们搭建小黑屋。
江白回来的时候,班上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墨子文转了两圈到她面前摊手展示神秘的占卜屋:“当当当当当,怎么样?”
江白撩开黑色的帘幕,里面空间很大,吊顶上挂着不同的星星灯,以及一些流光溢彩的许愿瓶,教室前门唯一透光的窗口被糊住了,当真是夜晚一样的感觉。
“超级对味。”
“上次我们办塔罗来了超级多人,大家都是来算爱情的,吃瓜吃到饱,你真是拒绝了一份美差。”
“那你这次听完后悄悄分享给我。”江白悄悄道。
“你可真是会享福的,那你明天再来吧,让神秘的吉普赛占卜大师为你算一卦。”墨子文嬉笑着把她推出去。
江白心领神会,比了个OK的手势往外走。
第二天,整个校园嘈杂热闹,正门口扎着不同颜色的气球,主干道是无数班级筹划的美食小道,已经有学生开始搬炉子和食材,将电线从教室的窗户里牵出来。
江白吃掉最后一口面包往教室小跑两步,果然同学们都差不多到齐了,看来只要不是学习大家都是足够积极的。
“早上好。”
“早上好呀~”
“诶,这个衣服跟配饰怎么是分开的?”
“啊,我捆的蝴蝶结怎么又掉下来了!”
“等等,还有M码吗?谁偷了我的衣服?”
江白把自己的包塞进储物柜,贺舠不声不响就走到了她身边:“你的衣服。”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接过贺舠手里的衣服:“谢谢。”
“早点去吧,等会卫生间都是人,男厕所那边已经挤不下了,我让他们凑合在占卜屋里换一下。”
果然,女卫生间还是挤的,不过大家好歹有排队。
陈可雨挑的女仆装,她眼睛非常精准,挑的衣服的走线和剪裁都不错,至少看起来不廉价,就是这种cosplay服装有点羞耻,方形大领口,掐腰收得紧,后腰是个大大的黑白蝴蝶结,裙摆蓬松可爱,里面自带着裙撑。
白色的蕾丝长袜和蝴蝶结小手套刚好让露肤度变得不那么高,比起性感更偏可爱。
江白站在厕所镜子前看了一眼,一边羞耻一边捏拳头鼓气走出去。
她刚踏进教室,教室几十双眼睛看过来,大家就跟静止了一样都不干活了,半响打破寂静“哇”了起来。
“可爱可爱!”
“简直萌化了好吧。”
有个平时贱贱的小男生装作娇羞去锤贺舠胸口:“班长班长,怎么不给我们男生买小裙子呢,人家也想穿嘛~”
“江白,等你们结束了换给他穿。”
江白热红的脸好了一些,她点点头:“好呀,让我看看。”
墨子文把她拉到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哎呀时间不早啦,江江我先给你化妆。”
江白完全不会化妆,头发也只会扎最简单的马尾,但是对国际学校的女生来说都不是难事,墨子文就承包了她的脸蛋。她用猫耳朵发箍把江白的碎发压上去,快速给她上了粉饼、腮红。
直到眼线,江白捏着墨子文的裙角,一边忍不住躲躲躲。
“好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子文一脸严肃道:“你别笑,等会给你描成小花猫。”
江白忍不住,她只觉得一根毛刷子在自己眼皮上动啊动,她的睫毛像蝴蝶一样闪啊闪,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真的没时间跟你闹了江白。”
江白一秒严肃,板起脸蛋。
贺舠帮曲蔚把阿萨姆倒进一个奶茶加热桶,视线总是不自觉从手上的奶茶飘到窗户边上,看着那边嬉闹,他的唇角也不自觉上扬。
曲蔚挤过来,悄悄出谋划策:“看什么啊,倒是约别人啊,这么好的日子。”
贺舠这才回过神,继续打开下一瓶阿萨姆:“不用你教。”
“兄弟好意都不领情,那你今天当主理人,我可要去约会了。”
最后墨子文还是没时间给她编头发了,她把江白鬓发卷了卷,给她戴上猫耳发箍,欣赏完自己杰出的作品狠狠揉了揉江白的脸蛋:“这才是正宗的小猫啊,快喵两声。”
江白悄悄地:“喵~”
墨子文捂住脸都遮不住自己咧开的笑容。
“好了,九点了,再等半小时就是校园开放的时间,大家把垃圾收拾一下扔了,把桌子板凳摆好,各就各位吧。”贺舠拍拍手。
江白跟曲蔚是第一班站岗仆人,也是辛苦的一班,校园刚开放的时候人流量最大,涌进来一大批家长,也有已经毕业的校友或者邻校的学生。
一般家长都会先来孩子的班级看一眼,所以江白接待了一大批中年人来打卡。
“叔叔阿姨好呀,要不要进来坐一坐,有热奶茶~”
“办得不错,这景布得好啊。”
“孩子都是用了心的。”
塔罗占卜对大部分家长来说都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并不感兴趣,很多人就是来看看小孩,然后就走了。也有没看到小孩的,家长就找门口的贺舠聊聊天,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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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贺舠身为班长人缘最好,大多数家长也眼熟。
江白靠在墙上,看着他们来来往往,曲蔚突然转过头问她:“等你家长?”
她很久没看到祁聿了,江白摇摇头:“他大概是不会来的。”
“他们少工作这么一天也不行吗?”
虽然国际生的家长大多数都是非常忙碌的企业家,但是他们的时间也相对自由,只要不轻视孩子的教育,这种活动基本还是会来参加的。
“你看,贺舠他妈妈世界五百强企业高管,照样有空来。现在还早,要不给你家长打个电话?”曲蔚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
“最近学习怎么样,我听你们老师说现在可以准备学校的申请材料了,要是拿了offer,少读的高三你就去你爸公司实习。”贺妈妈抬头看着他。
“虽然我准备了些,但要申请斯坦福可能还是太悬。”贺舠抿着唇。
贺妈妈露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这些事要先去做了才知道,你觉得难,不去试,永远都会觉得它难如登天。你们班好多同学明年就要升学走了,你自己也不紧迫点?”
“我知道了。妈,你难得休假来学校,去转转吧,这次开放日大家办得都很不错。”
“我刚来就赶我走,你就是不爱听我讲话是吧,”贺妈妈斜睨他一眼,“算了,你忙你的吧,我等会开车回公司了。”
曲蔚踮着脚挪了过来,蛐蛐道:“你妈又搞训话?”
贺舠点头:“老样子。你们是不是到换班的时间了,去逛逛吧,下午就没什么好吃的了。”
“偶今日唔会帮你带午饭(我今天不帮你带午饭),自己解决啦。”曲蔚蹩脚地讲着粤语。
排队塔罗的人越来越多了,教室里逐渐挤不下,江白换了班后里面根本站不下脚,她索性直接去逛学校了。
快到饭点,主干大道上的每个美食摊都排满了长队,江白看了一眼作罢,跑到楼顶的空教室歇着。
她看向手机的首位联系人,自从加上他号码后江白从来没打过,毕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祁先生日理万机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对校园活动感兴趣的人,但今天是圣诞节,至少该向重要的人说声节日快乐。
“喂?”电话被接通,江白的心跳快了起来。
“祁先生,我是江白……”
“嗯,我知道,存了你的号码,有什么事吗?”祁聿看着眼前的合同。
“没什么事。今天学校办圣诞开放日,就是想起来跟您说一声节日快乐。”江白拇指捋着裙摆的蕾丝花边,她稍稍紧张的时候,总是会去揪衣服下摆。
“开放日吗?我倒是去过。”
“嗯?”江白有些好奇。
“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开放日好像是每年的传统,从我读初中时就有了,但应该都没有现在热闹。”祁聿一边讲话,一边签名。
“今天人确实很多,早上九点就有很多家长来了,现在整个学校都堵得水泄不通,连外面的空气都不冷了,您要来逛逛吗?”江白越讲越兴奋。
“我应该是来不了了。”祁聿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这离着南城一千公里远。
“哦,好吧……”江白还是失落了几秒钟。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嗓音。
“给我拍张照片吧。”
11. 撞见
照片,该拍什么样的照片给他呢?
江白下楼,塔罗占卜屋前面还在排着长队,他们的主题活动比其他班级都要受欢迎,不如就给祁聿看看他们班的成果。
她站到班级门口,拿起手机对着自己和神秘的塔罗占卜屋,有排队的同学发现她在拍照,转过身来摆了不同的姿势,她不禁被逗笑了,咔嚓按下拍摄。
“拍照纪念吗?”贺舠凑了过来。
江白邀请他:“要一起吗?”
他劈开腿弯着身进入江白的画框,江白又拍了一张。
“可以发给我一份吗?”贺舠很想要刚刚那张照片。
“我微信发给你。”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十一分,大家都忙,江白本来打算自己去吃饭,但又想到墨子文忙了一上午,便钻进占卜屋里。墨子文和陈可雨还在专注地为同学占卜,等讲解的空隙,江白凑过去戳了戳她胳膊。
“点点,我要去吃饭啦,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wow,宝宝你实在太体贴了,居然没有忘记我,”墨子文抽空给了她一个爱的抱抱,“我要一份黄油蒜煎虾,不要米饭,等你哟。”
江白点头记住了,悄悄地从后门溜了。
“可雨,你先去吃饭吧,江江说给我带饭,我在这儿再撑一会儿。”墨子文对旁边的人道。
陈可雨推开椅子,拿起自己的包:“辛苦啦。”
“没事的,快去吧宝。”
墨子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跟陈可雨都是寄宿室友,关系自然非常亲密,大半时间都在一起。但是她又非常喜欢江白,认识江白后更加觉得对方简单可爱,再加上自己热心肠就不自觉分更多精力给江白。久了之后墨子文就发现陈可雨离自己渐渐远了,她好像并不喜欢和江白玩,俩人至今不算熟悉。
但据墨子文所知,江白跟陈可雨根本没有什么矛盾,难道是因为她吗?墨子文鼓着嘴想不明白。
早上占卜了二十个人,在教室里还不觉得多累,现场氛围太热闹,但一到了图书馆陈可雨就觉得困倦得不行,她撑着头昏昏欲睡。
直到眯着前,那个说要给她买饭的男人姗姗来迟,曲蔚腿一叉坐到她对面,把饭推过来。
“冰美式,还有一份盲盒。”
陈可雨眉头一皱:“我困得都要睡着了,你给我买了杯咖啡?”
“那不正好,提起精神,下午继续战斗!”
“神经。”陈可雨丢给他,自己开了盲盒吃饭。
她没什么胃口,看到什么饭菜都惊喜不起来,吃了两三口就把盒饭装了起来。
“我回寝室睡觉了。”
曲蔚皱起眉头:“真的假的,下午你不回来了?”
陈可雨没回他,提着垃圾丢到图书馆楼梯间的垃圾桶。见她真往楼下走,曲蔚跟在后面叫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就吃两口饭,你回去了?”
前面的人并不回他。
曲蔚一步下三个台阶,拽住她的手腕,转身按着人的肩膀压在了栏杆拐角。他凑近了看,陈可雨这神色分明就不是困了,看起来就是不爽他。
“你给我甩脸甩一周了,我好像最近没怎么惹你吧。”
陈可雨又想睡觉,对他又有气,语气生硬:“松开。”
她伸手去推曲蔚,谁知对方更是凑了上来,膝盖抵着她大腿外侧。
曲蔚捏着她下巴,他太了解她的葫芦性子,专玩冷暴力,就喜欢让别人猜。
“画这么好看一张脸蛋,不给我笑一个,净生闷气。我哪惹你了,你倒是说说?”他手撩开她衣服下摆,触摸上温热的皮肤,低声威胁,“不说的话,就别走了……”
陈可雨瞪大了眼睛,抓住他的手:“这里是图书馆!”
“有电梯在那,谁走逃生通道啊?”
“砰!”隔着一层楼,楼下的江白和楼上的曲蔚隔着三米的垂直距离面面相觑。
他眼疾手快地盖下陈可雨的衣服,楼下江白愣了两秒,也迅速低着头从逃生通道门出去了。
“刚刚那谁?”
“江白。”
陈可雨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阴阳他:“谁走逃生通道啊~”
曲蔚像是察觉到什么,低头看着陈可雨:“你是不是不喜欢江白?”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喜欢看你俩在教室聊得旁若无人?喜欢你在班级群说她又粉又白的脸?”陈可雨连环炮似的。
曲蔚反而笑了,捧着她的脸:“什么叫聊得旁若无人,那贺舠心思那么明显,我是为兄弟探探虚实。我对女性的夸赞,除了你,那都是以专业美术生的视角做评判,这是我们艺术生对美学的追求好嘛。”
他凑下脸来亲了一口:“我不会精神出轨的。”
*
江白一开始就看出来陈可雨对自己的疏远,交友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朋友,她不强求,也不独占墨子文。能在一个月内有一俩个知心好友,对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她吃了饭,把黄油蒜煎虾给墨子文带过去,可能是刚刚吃过碳水,困意一下席卷而来,江白寻思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睡觉。
这是她第一次来图书馆,她从侧门进的,入口只看到了逃生通道,她只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便想爬楼梯上二楼找个沙发雅座。结果刚一进去,就听……
看到如此尴尬的一幕。
给江白吓得同手同脚走了出去,还顺带“轻轻”关上了厚重的防火门,这下彻底没有睡意了。
再去图书馆也许还会碰上那俩人,江白拐了个弯还是选择回教室找墨子文。
中午人群一下子散了很多,墨子文得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她兴奋道:“终于有空给你算一卦了。”
江白满脑子都还是刚刚的八卦气息,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挑牌。
“你室友有男朋友吗?”
“没有啊,她之前天天都跟我在一起吃饭,没见过她出去约会。”墨子文看着她翻出来的牌面。
江白不解,那陈可雨和曲蔚是什么关系,同学会去撩对方衣服吗?
“你要占人生对吗?这是你人生过去、现在、未来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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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牌,你想先解读哪个?”
“未来吧。”毕竟过去、现在她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从事业上来讲,你善于管理资源,能平衡个人的物质需求和感情需求,所以说你的事业发展会比较顺利,但是一旦被不理智的情感因素缠绕,你很有可能会迷失重点,导致事业进行得过于曲折。不过你的生活中充满实际能量和贵人的支持,所以健康方面不需要太担心。”
“最后是你的情感,塔罗显示你的情感刚刚开始,可能是开窍比较晚。”墨子文觉得这个预测很符合江白。
她看到后面的两张牌,表情陡然变了一下:“你忠贞于每一段感情,但是可能并不那么顺利。你的爱情像‘空中楼阁’,背后潜藏着许多风险,可能会有许多突然事件劈开你表面上的稳定和信任,淤堵的情感需要矛盾的爆发来进行泄洪,好为重建腾出空间。但毁灭的剧变不绝对意味着你们爱情的断崖,也有可能是打破枷锁、拥抱真实的催化剂。”
墨子文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一段非常跌宕起伏的爱情经历啊。”
“哦……是这样啊……”
江白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她们做的塔罗牌占卜屋黑黢黢的,正适合拼几个椅子睡觉。她本来不困,在这样漆黑安静的环境下瞌睡虫又重新袭来,江白听到事业顺利后就开始有点迷迷瞪瞪了。
这下好不容易听完了,她埋在胳膊里,声音越来越低迷:“点点……我先……睡一会……”
下午场开始后又热闹了起来,外面锣鼓喧天,音响简直震破天际,江白直接被吓醒了。
外面有悉悉索索的交流声。
“点点你去休息吧,下午我能搞定。”陈可雨的声音。
然后有个身影掀了帘子进来,江白站起来,与陈可雨面面相觑,气氛一片死寂。
她本想直接离开,与陈可雨擦肩而过还是停顿了一下,小声问她:“我上午直接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难道还要留下来看戏?陈可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头来看她。
“那个,”江白不知道怎么陈述比较好,怕伤陈可雨的自尊心,“曲蔚是不是欺负你?”
她只匆匆瞄到一眼凌乱的衣服和曲蔚的脸,她也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什么,如果墨子文都说她没有男朋友,那会不会是校园霸凌呢……
陈可雨也渐渐反应过来她的语中之意,神情有些空白,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会这样理解。她低着头,目光闪烁,语气比以往柔和了很多:“只是没公开,你不要告诉别人。”
“那就好,我不说。”原来真不是她想的那么糟糕的事,江白舒了一口气,掀开黑色的幕帘出去。
“去室外美食大道吗?”
“好冷啊,要不我把裙子换了,我们再出去。”
“别啊别啊,这么可爱的猫耳女仆装,披上你的外套就不冷了,江江你这发箍质量真好,让我捏捏~”
外面的声音越走越远,陈可雨洗着手中的塔罗牌。
原来只有她一直以最坏的眼光在审视别人吗?
12. 旅行青蛙
祁聿收到了江白发来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姑娘生长得亭亭玉立,但还留着几分稚气。她的头发很多也很长,像海藻一样垂在胸前,脸上画了浅浅的淡妆,腮红衬得她气色正好而,眼尾上面的那颗红痣像是被人刻意描重,让她看起了多了一分娇气。
背后的小黑屋上写着“塔罗占卜屋”,可能是他们班级的主题。
第二张照片多了一位男生,那个男孩祁聿也不陌生,就是住在邻里的贺舠,他母亲去世前两家常有往来。
祁聿本意只是想让江白拍拍校园,没有想过她会发来一张自拍大合照,但这样也不错。他记得弟弟小时候爱玩的旅行青蛙,总是会在漫长的时间里偶尔向APP发送一张自拍照。
过去祁聿不太能理解这样的乐趣,但是现在他也有点期待“小青蛙”再投来更多的旅行照片。
他对江白的情感略微复杂,他们不算多么熟悉,但却拥有了一层无法断联的关系,他们迟早要成为彼此信任的人,所以祁聿也试图在生活的空余里去多了解这位女孩。但他们都不是乐于交往的人,他不喜欢被介入生活领地,江白也不是热情、去讨好别人的孩子,好像只有用照片这种形式,能让他不太突兀地融入对方的生活,也算是他们向彼此走近的共识。
于是他向江白发了一条消息。
Fish:如果有有趣的校园活动,可以给我发照片。
大白:好呀╰(*°▽°*)╯
怎么看着像是一个呆滞无措又不得不答应的表情,祁聿看着她那条消息。
圣诞一过很快就是元旦,祁聿的意思是他除夕也回不来吗?江白捏着手机的硅胶猫猫外壳,对这个消息竟然有点小小的失望。
不过也对,这种重要的日子可能要跟家里人见面,她从没听祁聿提起他的家人住在哪里,也许是不在南城。
江白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期末考试逼近,学校从没做过测验,她也不知道自己成绩如何,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各个学科学习进度的差异较大,尤其是从没学过的经济,基本只能算作刚入行。
但自己再怎么看书,那个知识仅限于表面停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果不其然,各科老师开始做随堂测试,让大家进行查漏补缺,因为IB大考的最终成绩与大家能否进入高校直接挂钩。江白的经济学试卷发下来,十分惨不忍睹的等级。
她的心悬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向班长讨要制胜法宝。
“班长,你的经济学笔记可以借我看看吗?我对这门课实在理解不了。”
“光看笔记你能看懂吗?”
他早在办公室看到了江白的成绩单,这门课其实在全部课程里难度偏低,计算比数学物理简单,概念居多,只是江白从中国高考转学过来,没有基础,所以很难理解基本的理论知识。
江白叹了口气:“我也记了笔记,但好像……第二遍就看不懂了。”
她不仅是记了笔记,还拿ipad录像加自动翻译,连中文版的都学不会。
贺舠单手撑着下颌,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住在你隔壁?”
“什么,”江白眨眼,“你说家庭地址?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你。”
“隔着那片人造园林,反正也不远。放学后我来给你补课吧,怎么样?”贺舠笑道。
江白小鸡啄米点头。
总算是找到一处大腿,她把剩余的精力都用在弥补数学和物理上。
下午放学回家后,江白才想起来贺舠该怎么进来这回事,她扒着椅子后背去问黄叔:“叔叔,庄园旁边是不是还有别的房子啊?”
黄叔点头:“对啊,不过庄园绿化都比较宽,平时不怎么看得到。”
“走路会很远吗?”
“不开车的话确实不怎么方便,但是也不算特别远吧。”他回忆了一下。
江白吃晚饭时都在怀着忐忑的心情想贺舠会不会不来了。
她吃饭的时候要听英语磨耳朵,温姨就不跟她一起用餐。贺舠没说什么时候来,江白吃了几口贴在沙发后面的大厅玻璃上看外面有没有人,也没有看到半个影子。
江白只好安慰自己,这次是没约定好,明天再跟贺舠说清楚就好了。
“江白。”
她耳朵一动,惊喜地转过头去,贺舠正站在门口。
“你怎么过来的?”
“翻墙过来的。”贺舠笑着说。
江白狐疑地看着他,有些不相信。
温姨听到陌生的声音立马警惕地钻到了大厅,一看是贺舠面上神色放松下来。
“贺小少爷,好久没见你过来玩了,祁先生最近不在家哦。”
“我不是来找小舅舅的。江白是我的同学,我来给她补课。”
温姨的神色一下就变得喜悦又忍耐,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仿佛捕捉到了什么隐秘的信号,她悄悄窃喜:“那你们好好学习,我就不打扰了,等会儿我给你们洗点水果拿上来。”
江白带着他上楼,她的笔记本和书本都在房间里,不过书桌也足够宽大,应该能放下贺舠的电脑。
这是贺舠第一次来江白的房间,他浅浅的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看到她床褥上的各种娃娃、地毯上的毛绒拖鞋,这都是她的私人空间。
但江白想的就很简单了,她只想她的期末经济学不要拿个C等级。
贺舠立刻收起自己的胡乱遐想,打开电脑,里面放着两本教材的对比。
“经济学其实没有那么复杂,考试的计算都是最简单的,你的数学很好,理解后应该不会在这上面丢分;最难的是概念问题,如何去理解量化宽松、财政刺激,其实这与中国教材政治经济生活部分所讲的内容有很大的重复性。”
“我们现在学习的内容就是理解各个国家的经济政策,经济跟政府是绝对脱不开关系的。但难点在于社会主义国家跟资本主义国家的区别,美国欧洲都是完全贯彻市场经济的,而中国执行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所以我们要抛开宏观调控,去关注市场调节下的新经济规律。”
贺舠讲起来通俗易懂,他知道江白过去学习的中国教材,且学科基础并不差,于是去翻阅了中国教材中跟经济学挂钩的学科,希望能做一个对比让她理解内容。
“你这么讲的话我大概能理解重点在哪里。”江白看着电脑上的PPT。
“那就好,接下来就是重点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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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的理解和区分,我会引用一些现有的政策案例跟你讲货币和财政,如果你记不住单个概念的定义,就想一想我讲的案例,大概去理解它……”
江白听得认真,渐渐地对经济学框架有了一个概念,不过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外面的天就黑完了。
她的房门大开着,温姨敲了敲门口,关心道:“学这么久了,来补充点能量。”
“您还没休息呢,辛苦了。”江白接过她端来的果盘。
“你们明天还要读书,不要学到太晚,我想着这时候你们也该饿了,上来看一眼。”
江白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快到九点了。
“我送你出去吧班长,确实不早了,今天的内容我自己消化一下。”
温姨却说她去送,让江白早点洗澡休息了,江白也没有逞强。
贺舠跟着她下楼,途中想起一些往事,他妈妈虽然和祁聿算是远房亲戚,但两个人并不熟稔,她与祁聿的母亲感情更好。
那是一位温柔又活泼的长辈,好像不谙世事,对谁都充满了热情。但她也是闻名世界的建筑设计师,天赋令人嫉妒,这是他母亲亲口说的。
她既喜欢祁夫人,又无法不嫉妒她的幸福、她的才华、她的自由,唯一一件让贺母心理平衡的事就是祁夫人嫁了一个已经有孩子的二婚丈夫。
这座庄园是祁夫人亲手设计的,耗资巨大,明明她和祁聿都不常住在这里,贺妈妈不明白她为什么大费周章,她开玩笑说:“祁爸爸对小鱼儿总是太严格了,我想让他有个暂时躲起来的游乐园。”
可是他们这种家族在教育上一向就是严格的,不然为何能代代传承,贺妈妈回道。
祁夫人思考了一下:“小鱼儿头上有一个哥哥,那个孩子也很聪明,我其实没想过让他争什么,毕竟钱财对他来说已经能富足一辈子,但是他爸爸和爷爷……”
祁夫人少见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的教育理念跟我不太一样。”
这确实是实话,祁聿的外公是一位法国人,非常溺爱女儿和外孙,他在法国资产无数,只有祁夫人一位女儿,对祁聿来说少一份祁家的财产又怎样呢?
不过祁聿还是长成了同龄人中的天之骄子,三岁对诗经楚辞过目不忘,除了祁夫人没人愿意放弃压榨他身上的天赋,他也如祁家长辈期待的那样成了优秀的投资人、祁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但在去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祁聿开车出了车祸,他自己双腿残疾,母亲抢救无效离世,祁家人几乎把所有责任怪到了祁聿身上,他似乎也没有放过自己。
贺舠母亲听到消息身躯都震了一下,然后抱紧他说:“不要再跟你小舅舅接触了。”
贺舠也是在家族培养下长大的孩子,自然明白母亲另有所指,他保持了沉默。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江白的出现有些蹊跷,临走前开口向温姨打听:“阿姨,江白跟小舅舅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不记得之前有这么一个女孩。”
“哦,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小白是祁先生今年接过来的,你要是好奇去问问你小舅舅。”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贺舠早知道这位温姨说话不漏风,所以也没什么情绪。
13. 复健
因为贺舠的辅导,江白的经济学小测验成绩明显变好,不过还是因为对方有耐心,每天雷打不动来,周末更是花大片时间教她大题论述。
不过江白也发现了自己的硬伤,她写不了长篇的论述文章,如果是过去的英语作文,那还能靠句式水一水,但长篇论述就太考验词汇量了。语言都是靠积累,很难做到短期攻克。语言学科老师也让她别心急,保持练习,总有一天会有巨大的进步。
“我的表达是不是很不地道?”
这会正是一周一次的语文课,江白偷偷把自己练习的文章给墨子文看,对方选修的都是政治历史类的文字学科,需要很精准的英文表达。
“其实也不是不地道,写文章是需要书面英语,但是你可能还留着以前的习惯,语法和结构太过复杂,这就像是用了一大长串话去说一个专业名词,显得很累赘,内容比较空洞。”
墨子文咬着关节:“至于怎么改,嗯……”
前排的陈可雨突然偏过头来:“要不我给你批改吧。”
陈可雨声音也小,墨子文听得比江白清楚,戳了戳江白:“让可雨给你改,她文史都是全A,比我厉害。”
江白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把自己的本子递了过去:“谢谢!”
陈可雨给她的长难句做标注,将有些表达不当的句式圈了出来,写上了更专业的学科词汇。她无意翻了页,却发现前面江白写了不少篇文章,这些都不是老师要求的,大概率是她私底下的练习。
陈可雨把本子还给她。
两个人在后面嘀咕聊天。
“你基础差这么多,家里没有给你请家教吗?学起来好辛苦。”
“嗯……”
其实祁聿有说过家教问题,但她并没有提。江白过去没有补过课,只要不懂就自学或者看网上的课程,再加上高中又有最好的师资,基本能解决大部分问题,所以也就没有补课的习惯。
但国际班的课程都是昂贵的,不像中国教育那样共享,她很难自己去弥补基础不足。
好像一直在拜托贺舠,也没有正式答谢过他,这样确实不太合适。
“我之后跟家里人说说吧。”江白含糊道。
“你家里有困难?还是你爸妈不管你?”墨子文很直白地问了出来。
陈可雨竖起一边耳朵。
“不是,他太忙了,一直在外地,没怎么交流。”
“IB老师的课时费都不低,你找到家教前,我可以帮你批改内容。”陈可雨侧过身对江白说。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江白低声道:“谢谢。”
“嗯,以后微信发给我就行。”陈可雨又很高冷地转过头。
墨子文拿起手机劈里啪啦给江白发消息。
点点:她怎么对你态度变好了?
大白:不知道诶,说明她外冷内热吧。
点点:哦我突然想到前几天塔罗占卜后还没跟你分享八卦,之前可雨父母给她定了门婚事,对方那男的在我们学校读高三,又胖又丑又笨,脾气还不好,那天他来问另外一个女的是不是他的良缘,真让我开了眼了。
点点:你说现在咋还有搞包办婚姻的?
虽然她们这个阶层就是最喜欢抱团取暖、搞娃娃亲的,墨子文有点心虚。但是但凡有点良知的家长都不会捆绑孩子,长大后还是会问一下意愿的。
大白:为什么要这样,不问一下可雨的意见吗?她应该不喜欢对方吧。
点点:家里周转不开、生意上有来往,各有各的借口吧。但她爸妈真的很封建,不让她谈恋爱,除了让她读书就是让她读书,可能明年她就要出国了,呜呜呜呜……
大白:没事的,你们还可以网上联系。她这么努力,经济独立后就有自己的话语权了。
点点:钱给的再多都是屁用,我爸妈要是让我嫁给那种人,绝对不爱我。
点点:你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大白:没有,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反正听你们说挺神奇的。你呢?
点点:我初中就谈了两个男朋友,现在断情绝爱了。
大白:为什么?
点点:南城的富二代都很堕落,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我大概有点慕强,只欣赏上进的男人。要么像班长那样聪明、要么像曲蔚那样是艺术领域的天才,要不然就是那些已经成功的创二代,年纪大点也没关系,反正总得在一个领域闪闪发光才能吸引我。
点点:能跟这些厉害的人都谈一遍,一定爽死了。
江白想了一下,她对墨子文提到的人都有不同的好感,贺舠的性格让她觉得很舒服,曲蔚让人感觉个性分明比较仗义,而事业成功的人——她很崇拜祁聿。
她初中很喜欢看爱情电视剧,也有懵懵懂懂的悸动,但放到现实生活中具体的人身上,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心动。
陈可雨背着父母同学都要跟曲蔚在一起,这么看爱情好像真的有魔力,江白愈发好奇。
*
江白回到家,看到车库多了辆车,她心中有些期盼,三步做两步跑上了台阶。
大厅里是许久不见的祁聿和徐彦,江白带着不可抑制的欣喜上前打招呼:“祁先生、徐彦哥,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徐彦挥了挥手,祁聿微微点了下头。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了,能不回来吗?”温姨端上热茶和点心。
噢元旦,离她期末考有且仅有这三天假期了,江白深吸一口气。
徐彦从车子里把猫箱提了下来,诺拉正凶凶地看着他,刚出笼子就蹬腿上去咬了徐彦一口。
“这小东西真凶。”
江白拍拍手,诺拉就跑到她跟前跳上了膝盖,她蹲着的姿势并不稳健,差点摔个屁股蹲。
“它好像重了一点。”江白抬头。
“能不胖嘛,我带着它去做绝育了。”徐彦很自豪道。
江白顺了顺诺拉的毛,它眼泪汪汪的,给江白盯心虚了,虽然不是她给诺拉做的绝育手术。
“那你们聊,我上去写作业了。”
诺拉扒在她制服裙子上不肯下来,江白索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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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带走了。
“走吧,一起写作业。”
徐彦看着江白上楼的背影,情不自禁道:“女大十八变啊,过了一个月就像变了个人。”
缎面一样的黝黑长发,白净的脸蛋显得五官漂亮又清晰,感觉就好像从一个小朋友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
温姨很自豪:“精细养着的女孩在这个年纪哪有不漂亮的。”
徐彦点头,温姨说得很有道理。
他正弯身去拿杯茶解渴,抬头就看见窗户外面步行上来的贺舠。
贺舠也没有想到今天祁聿在家,稍稍有些错愕,随即礼貌问候他:“小舅舅,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没看见你了,”徐彦随口问,“你来干嘛,要趁着元旦给你舅舅送礼来?”
给贺舠问尴尬了,他也不知道祁聿回来了,什么礼品都没带,就带了个笔记本电脑。
温姨擦干净桌面的茶水:“小少爷来给小白补课的,最近她们要期末考了,两个人勤奋着,天天都学到八九点钟。”
“噢——”徐彦一个成年人怎么会看不懂青春期少年的心思,他意味深长道,“你们友情倒是很好。”
贺舠生怕小舅舅对他有什么不好的观感,一个字不敢说。
“学习重要,她在楼上写作业,你去吧。”祁聿倒是没拷问他。
贺舠赶紧灰溜溜走了。
徐彦在祁聿旁边打趣道:“刚种下的小萝卜就要被隔壁兔子拔走了。”
祁聿斜睨他一眼:“太闲了?你工作做完了?”
“那不至于很闲。”徐彦摇摇手,婉拒一份加班。
过一了会儿有康复师来,祁聿转动轮椅,对徐彦道:“等他们结束问问江白有什么不会的,给她找些负责的老师。”
“我知道了,你去吧。”徐彦坐到沙发上对祁聿挥挥手。
一楼的尽头有两个房间,一个全玻璃的钢琴房,另一个是封闭的复健室。复健室里白纱遮住了所有窗户,光线温和并不刺眼。
祁聿躺在治疗床上,康复师为他按摩腿部的肌肉,减少肌肉萎缩,但尽管如此,祁聿的双腿还是比一年前消瘦了很多。
“最近下雨天还会出现肌肉痉挛和疼痛吗?”
“会。”
“什么样的痛感?”
“灼烧感、针刺的感觉。”
“您的大腿还保留着部分知觉,还有康复的希望,要不要试着来医院做复健?”康复师问他。
祁聿看着天花板:“你不是说恢复的概率很小吗?”
“腰骶不全性脊髓损伤,确实很少有人能够通过复建最后接近正常的步态,但是您只靠目前的这些软性治疗,无法阻止肌肉萎缩,关节也会越来越僵硬,未来想要复建就更渺茫了。无论有多少的成功率,对于医生来说还是会劝病人去积极复健,只要看见正向作用,这对您未来的生活是质的改变。”
祁聿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沉默了很久,还是回道:“以后再说吧。”
康复师那里传来一声几乎不可察觉的叹息。
14. 名字
徐彦看见康复师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离开的,就知道祁聿还是不肯复建。
从出车祸后,祁聿一直觉得母亲的死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于是一直消极复建,他甚至连医院都不去。徐彦知道的,祁聿往日最亲密的好友为了劝他复建,骂过、打过、好言相劝过,但他总说还有更重要的事,徐彦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人连自己的未来也不顾。
徐彦上楼,江白的房间门开着,她在ipad上写写画画,诺拉乖乖地蹲在她膝盖上,贺舠正在跟她讲解内容。
“有哪些科目吃力的,祁聿让我给你找家教,免得天天麻烦这位小朋友。”徐彦戏谑地看了贺舠一眼。
“不麻烦,我是班长,应该的。”
“徐彦哥,你之前读的也是IB课程吗?”江白仰头问他。
徐彦点头。
“那你觉得我只把现在的课程补上来够吗?我有点担心IB大考的成绩不理想,我自己也没有课外项目和成绩,会不会申不上学校?”
“学校是能申上的,但是对于藤校或者QS前一百而言,综合素质缺一不可,只有考试成绩也是不行的,”徐彦给她解释,“但是你也不用担心,祁聿让我替你准备相关的素质材料,我替你报名了今年的海上冬令营,很轻松,不会耽误你学习,只需要跟着学校老师就行了。”
“具体的我微信上发给你,老师让你准备什么材料,你发给她就好。”
“徐彦哥你的工作效率太高了。”江白干巴巴夸出一句。
“不会拍马屁不用硬夸,你的事可是我加班的内容,”徐彦环臂,“至于补习的事,等你期末考完把成绩单发给我,这样我更了解你的情况。”
“辛苦啦~”江白看了眼冬令营内容,“居然要出海吗?”
“好巧,我也报名了这次冬令营,你要是担心不熟悉,我们结伴。”贺舠附和道。
“真的吗?”江白有些雀跃,她确实很难适应新环境,尤其是身边没有熟悉的人。
徐彦眼睛微眯,这个时候成绩优异的早申请学校了,不会说素质材料还没准备够,对贺舠来说冬令营根本没有意义。不过他倒也没拆穿贺舠,毕竟祁聿也不在意自家萝卜到底有没有人拔。
到了饭点贺舠就要离开了,他说后面三天都是假期,今天也不用学太多。
祁聿看着江白和贺舠下楼,无意间提了一句:“一楼有多功能会议室,可以投屏,更方便你们学习。”
江白没想什么,在哪里都一样;贺舠却是从祁聿的提醒中悟到他的话中话,不要再进江白卧室。
贺舠乖乖道了句好,从正门离开了。
次日迎来了新一年的第一天。
庄园是冷清的,一贯没什么热闹的时候,整个庄园雇佣的职工不超过20个,江白见过的花艺师、兽医基本上都是固定时间来一趟,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往年在江青过元旦的时候,一家人都会来奶奶那吃一顿饭,大家聊聊天筹备今年的除夕和春节。
江白想起这事来,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元旦节快乐,你们在干嘛呀?”
“白白,好久没听你打电话来了,你姑妈刚做好了饭,准备吃午饭呢。”正好是饭前,一家人都坐在沙发前看电视聊天,奶奶打开外放,也给江白其他的堂姐妹听一听。
“姑妈这次做了什么好吃的?”
“藿香鲫鱼、油闷大虾、蒜泥粉丝贝,都是你姑妈擅长的菜,可惜你吃不着,你吃午饭了吗?”
“我吃了呀,南城的时间过得比江青市早,中午温姨做了香煎火腿蘑菇、海鲜饭、香煎鹅肝牛排还有杏仁冷汤。”
“哟这都是什么新奇菜式,奶奶都没见过,不过听起来很好吃。”
“是西班牙菜,不太辣,香料的味道比较重,不过挺好吃的。等我向温姨讨教一下秘方,回来做给你吃。”江白嘴巴甜着。
“那白白你过年回来吗?回来奶奶给你铺床。”
“回来的,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哪一天,我得和祁先生说一声。”
“你这丫头,行,奶奶盼着你呢。”
叶涓听着阴阳怪气道:“这丫头命好着,妈还让她回来,小心那主人家觉得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二姑妈眉头一皱:“你是忘了七弟妹怎么出事的,这叫好命,给你你受着?别人的眼界应该不至于像你心眼那么小,过年探亲都要被说三道四。”
奶奶看着叶涓冷哼一声,还好刚刚挂了电话,不然叫江白听见心里不是滋味。
“不要净说些让家里乌烟瘴气的话,不然下次不要来了,老婆子我听了心烦,都上桌吃饭吧。”奶奶率先入席。
挂了电话,江白想起寒假假期,除去她要参加的冬令营为期一周,离过年也还剩很长一段时间,她如果要回去看望奶奶,至少能呆半个月,不知道祁聿那里会不会有别的事。
她踩着拖鞋哒哒出门,跑到走廊另一边轻轻敲了敲祁聿的书房。
“进来。”
江白探出一个脑袋:“祁先生,我有事找您。”
“什么事?”他正坐在沙发上,右手压在书页上。
出乎意料的是祁聿穿着的是睡衣,灰色的缎面,阳光下泛着光泽,宽松的裤脚下是一双过分瘦削的脚踝骨,江白不由得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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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眼。怪不得他中午叫温姨把饭送上楼,可能是没有换衣服,懒得出席。
她过去在家也时常懒惰,只要确定一整天不出门就情愿穿着睡衣。
江白走了几步,就站在门口边上:“祁先生,过年我想回江青看看我奶奶,她一直挂记着我,腿脚也不太便利了,我想回去帮帮忙。”
祁聿抬起头:“可以,但是除夕我原本计划带你去京津见一下长辈,春节回去如何?”
江白有些惊诧这个安排,仔细想想确实也没有太大区别,便说:“我原以为您跟家里往来很少,我春节再回江青也可以的。”
“不是,我家族关系复杂,规矩也多,怕你拘束所以没有带你去,但你毕竟养在我名下,除夕不向长辈介绍显得不合礼数。还有一件事我要事先问你,祁家除了配偶,无论是收养还是私生的孩子,在族谱记名都得姓祁,你愿意改姓吗?”
“如果没有意愿,我会提前回绝家里的不合理提议。”
祁聿讲得不掺杂任何情绪,江白也听不出来这件事重不重要,她更遵从自己的本心。
“江是我的来源,名字是我父母留下的遗产,我不能改姓。”
祁聿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江白大着胆子问他:“祁先生,你的名字是哪个字呢?”
她只知道发音——奇遇,好似在形容她遇到他时的境地。
“你把手伸过来。”祁聿招招手。
江白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把掌心递了出去。
祁聿一横一竖写下“聿”字:“我的名字没有什么释义,可能跟你讲了你也不认识,现在记住了吗?”
江白收回手,手心痒痒的,她轻轻搓了搓手心。祁聿写得很慢,江白记住了它的形状,这个字她见过,但是一直不知道发音,也不知道释义。
“不过连起来这个名字很有寓意!”她真诚地夸赞。
祁聿愣了一下,目光静静停驻在她的笑容上。母亲生他时极不容易,所以用谐音取了这个名字,就像江白说的一样,连起来有不错的寓意,一是母亲与孩子平安相见的心情,二是对他人生的光辉祝福。
“你有小名吗?”祁聿问道。
“爸妈一般都叫我小白。”
“好,小白,以后你也不要叫我祁先生,不然我不知道除夕该怎么为你介绍家里的长辈。刚好我家里有一位年龄与你相仿的弟弟,你可以把我当哥哥,如何?”祁聿难得一次性解释这么多。
“好,哥……哥……”江白脸泛红,有些窘迫。
“不是要你立马改口,你自在就好。”他温和道。
15. 阴谋
夜晚并不热闹,因为祁聿深居简出的习惯,庄园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嘈杂的声音。大家都是趁着夜晚出去看看月亮,在散步的路上和亲人通通电话、唠唠嗑。
江白纯出来消食,前几天总是被小测验的成绩惊吓,闷在房里学习。她绕着树林边缘散步,走到天黑,灌丛里猝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江白警惕地退后两步。
有一道人影钻了出来,若不是庄园里设的灯,江白差点认成鬼。
“班长,你怎么从这里出来了?不是说元旦要跟家人吃饭吗?”
“吃饱了家里太吵,我想着找个地方躲躲清净,没想到还被你撞见了。”贺舠尴尬地揭掉头上的枯叶片。
江白看着他身后的小树林,之前贺舠说他翻墙来的,江白觉得他是开玩笑,现在是真信了几分。
她饶有趣道:“翻墙来的?”
“被你猜中了,”贺舠拍掉手上的尘土,“这是条近道,对面是我家,今天人太多了,不然一定带你去参观。”
“你跑了长辈不会说你?”
“没事的,家宴而已,比较随性。”
江白听到家宴,倒是想起了除夕去祁家的事,祈聿是贺舠的舅舅,不如向他打听一下。
“你了解祁家的长辈吗?他们好相处吗?”
贺舠毫不犹豫说:“不好相处。你也见过我妈,祁家人都是她那样的性子,严肃刻板,规矩也挺多的。”
这在江白意料之外,她还以为祁家人都跟祁聿一样的性子,外冷内热、温和谦逊。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跟我小舅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姓江?”贺舠终于问出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她猝不及防想起白天祁先生说把可以他当哥哥,心里有一些暖意。
“算是哥哥吧,我是被他收养的。我父母今年意外离世了,之前收养我的大伯在这里工作,但他们一家人对我……不好,就有了后来的事。”
贺舠感到奇怪,忍不住探究道:“我舅舅资助过很多孩子,但还从来没有养在身边的,你的户口迁到了他名下?”
“并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只是有公证的财产继承协议和一些约定……”
贺舠很自然而然地问了句为什么。
“可能他只是同情我,又或者有些孤独?”江白也不明白。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天上的月亮,贺舠坐到她旁边:“那我们还差辈分了?”
江白笑了一声,转过头来:“这居然是重点吗?”
月光下她的脸更加皎洁,一颦一笑中透出灵气,贺舠弯曲的手指动了动。
“小舅舅过年要带你回祁家,所以你来向我打听情况?”
“你猜的真准,我对于人际关系比较迟钝,也不太会讨好长辈。如果都是很严肃的人,那让我提前有点准备好了。”江白晃着小腿。
“那你不用太担心,我小舅舅在祁家的地位是众星捧月,再严的家规也要让他几分,只要他护着你,没人说三道四。”贺舠信誓旦旦。
“这是为什么?”
“他三岁过目不忘,十五岁迈入顶尖学府,据说三年前经济波动的时候他曾经让祁家起死回生,具体是什么事我不清楚,不过小舅舅由此成了祁家主力培养的继承人之一。”
“祁家人多,但重要的只有主家一脉。小舅舅的祖父是现在祁家的话事人,所有重大决策都要经过他手;小舅舅的父亲是老爷子最小的儿子,也是祁家一把手,但是这位祖父看不上所有的儿子,所以祁家的继承权就给到了孙辈。孙辈里面只有两个人被老爷子看上,一位是祈聿,一位是小舅舅头上的大哥——祁承。”
“我知道的,祁家80%的财产都会交给继承人,所以多的是人上赶着巴结这两位,毕竟未来祁家的开销都要从他们其中一位手里出。”
江白还是有很多不明白,就比如贺舠口里继承人继承的不像是“财”,更像是一种“权”,这种家族的利益关系太过盘根错节,她也没有细究,反而好奇贺舠口中的另一个人。
“他们俩人要竞争?祁承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竞争是肯定的。你要问祁承的性格我不好评判,我没有跟他接触过,只是听长辈提及一二,但是他的成就我倒知道很多。他手下投资着最多数量的医药企业,有一个以突破癌症为目标的研究所是他亲手建立的,对医疗进步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听起来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人。”江白赞叹。
“祁家历代继承人都是天之骄子,这不算什么。我们这些生在一个圈子里的二代,总被拔苗助长,父母耳提面命你要将家族企业发扬光大,可怜吧。”贺舠苦哈哈道。
江白安慰他:“没事,你也很优秀了,至少校长周周激情通报你的竞赛成绩。”
贺舠笑了一下,抬头看天上稀少的星星。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
想到这儿,贺舠脑子突然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身子一僵,大人物的烦恼……
对啊,祁聿双腿残疾也没有被祁家从继承人里除名,以他的重要性,怎么会随便收养一个人去分割自身财产呢?祁家老爷子会允许吗?江白不会受到祁家的非议吗?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如果仅仅是同情和可怜江白的遭遇,他有太多的方式去帮助江白,而不是把祁家的目光聚焦在一位外姓女孩身上。
贺舠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猜想。
“小白,小舅舅从来没说过为什么收养你吗?”
祁聿有说过,但那是保密的内容,江白摇了摇头。
贺舠陡然站起身来,他得去向母亲求证,他的想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小白,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江白只来得及冲他的背影挥挥手。
贺舠一鼓作气跑回家,司机和管家陆陆续续送祖父他们走了,贺母正在目送他们离开。
“妈!”
“跑哪去了?不早点回来送送你祖父祖母。”
贺舠一只手抓着她的袖子:“我有事想问你,为什么祁夫人出车祸后你让我不要同小舅舅接触了?”
贺母抽出被他抓得皱巴巴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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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祁家的子孙,就不会这么单纯来问我这个问题了。”
“你告诉我吧!”贺舠一向沉稳的性子都按捺不住。
“你怎么突然想着来问我这个事了?”贺母狐疑地看着他。
“这不是最近看见小舅舅了嘛,出事前隔壁还没有这么冷清,这次看见小舅舅,他消瘦得厉害,他以前对我也挺好,我看见有些难过。”
“你心肠软不要总是用在这种地方,祁家复杂,记住我的话,少与他来往。”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贺舠把母亲按在沙发上坐着,不让她走。
“他们母子出车祸后,祁聿是当事人,事后交警记录你小舅舅说刹车失灵,但警方没有调查出结果,车辆也损毁严重。祁家就以为他说谎,指责他逃避害死了他母亲的责任,这是祁家第一次把过错按在这个金疙瘩上。但是你想想,那年他25岁,他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以祁聿的性格会为了逃避责任编出刹车失灵这种谎言吗?”
贺舠摇摇头,小舅舅却是不是这样的性子。
“事后你小舅舅花了多少力气多方调查,没有结果。直到祖父出面后,祁聿才放下了,但祁家变天了。”
“为了减少内斗,老爷子过去几年的表现几乎是全力培养你小舅舅,但出车祸后,祁聿双腿残疾,过去他弟弟祁星也很聪明,但是因为先天心脏病被永远剔除在继承人之外,你觉得祁聿凭什么能继续受老爷子青睐?”
贺舠皱着眉头:“毕竟残疾不致死,老爷子对他还有期待?”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医生诊断他还有康复的可能。除此之外,祁家有抗风险的能力,祁家开始了继承人考核,多了一位子孙祁承。假如祁聿不能康复,还有健全的祁承。”贺母意味深长。
“所以说祁承即使进入老爷子眼里,也只是祁家的备选?”
贺舠难以想象,如果祁承知道这一点,心中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就算是他,也会觉得嫉妒和不公。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你少和你小舅舅来往吗?如果祁聿的母亲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这位事后受益人动的手,后果会怎样?”
贺母深深看了贺舠一眼:“换一个视角,如果你是祁承,忍受不了弟弟的优待生出了报复的心思,想弄死的那个人没死,继母死了,自己最终还是个备胎,你会中途罢休吗?”
贺舠沉默:“车祸会不会只是个意外……”
“所以我才说你单纯,查不出来的永远不可能是意外,”贺母拍了拍孩子的胳膊,“少跟他来往,他周围都不安全。”
他周围都不安全,贺舠第一时间想起了江白,她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好运其实是一场陷阱。
小舅舅没有拿到他母亲被害的证据,他那么聪明,一定有过怀疑的对象,而知道这个仇人是谁后,他的气愤、他的野心,贺舠已经一目了然。
祁聿是不是想利用江白再次复刻祁夫人的遭遇,从而去抓到祁承的把柄,好为他母亲报仇雪恨?
虽然只是贺舠的猜测,但这大概就是真相了,他得……告诉江白!
16. 冬令营
元旦一结束就是期末大考,熬了三天,江白回去收拾行李,坐上学校的大巴去海口登船。
冬令营为期一周,主要是去做海洋志愿者,除此之外还会有海洋保护相关的学术讨论会,船上聚集了不止一国的学生,但基本都是国际生,大家沿用的都是英文教材,勉强能交流。
江白本来还期待会有别的同学登船,但最后只发现贺舠一个熟人。
海上比南城冷很多,上船后江白用围巾和帽子把自己围得牢实,她上船早,早早就瞄到刚出航站楼的贺舠,他一直朝着船上看,江白站在甲板上挥了一下手,贺舠似乎才认出来。
他利索跑了两步:“你要是不在这里等我,这么大的船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哪里。”
“可以给我打电话。”
贺舠笑了一下:“开船后就会失去信号,手机没用的,海上都没网。”
“原来是这样。”
他掏出船票给江白看:“523,我的房间号,记住了。”
“我在526,我们应该在同一层吧。”江白翻房卡。
“先去放行李吧。”
江白到达房间,船上的房间都不大,但是设施一应俱全,一米八的大床,干湿分离的浴室,再加上户外有个小阳台,可以晾衣服。
她抽出桌子上的入住提示卡,购买wifi需要90美金,客房每日需要支付12.3美金小费给保洁人员,一楼的餐厅免费在餐点供应餐食,非一楼的餐厅需要付费,除此之外海上医疗非常昂贵,建议购买10美元的保险。难怪祁聿给了她一张工商的visa卡,这里只能用信用卡或者现金支付。
第一天学校带队老师会带所有同学熟悉环境,并不允许大家自由活动。
江白收拾好了,就带着房卡和信用卡出门,贺舠也正好出来。
她是第一次上船,没有想过游轮实际的体积是一个移动的楼这么夸张,从上往下看总有一种高空的晕眩感。
“怎么了?”贺舠看她脸色不太好。
“不知道是恐高还是晕船,有点不适应。”
“我带了晕船药。”他三步跑回去拿。
正好秋老师带他们去餐厅吃饭,江白顺着果汁服下药。
“大家吃完饭,下午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五点钟记得在五楼集合。”秋老师终于下了解放的禁令,大家刀叉都没放下,就举起手来庆祝。
江白刚刚吃下晕车药,胃口还没怎么好起来,就简单啃了点面包和牛肉粒。
旁边突然走来一位外班的男生,他憋得脖子都是红的,还是大着胆坐到了江白旁边。贺舠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江同学,其实我想认识你很久了,能向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以前江白从来没被人要过联系方式,但她不是没见过猪跑,所以也很清楚对方的意图。但是因为社恐属性,江白憋了很久,然后看似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不太方便。”
男生伤心欲绝地离开了,江白松了口气,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耳朵根下通红。
贺舠沉默看着,说了句:“他喜欢你。”
“我知道,但是我社恐,不喜欢这种方式,很尴尬。”
贺舠由心笑了声:“我还以为你不明白,毕竟点点说你不开窍。”
“也没有那么傻吧,怎么这么说我。”江白嘟囔一句。
吃完饭后,贺舠陪着江白在游轮上转了一圈,毕竟是学术交流性质,娱乐设施不像旅行游轮一样丰富,大致只有泳池、水上设施,不过这是冬天,基本没人,只能看见一些俄罗斯学生兴奋地下去冬泳。
除此之外,海上的风景却是独一无二、极其震撼的,勉强能让人度过与世隔绝的七天。
贺舠看着江白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她的皮肤泛红,却不肯离开甲板,现在的时光对她来说应该十足宝贵,贺舠一时不知道告诉她真相和向她表白哪件事更让人难以开口。
“小白……”
“怎么了?”她转过头来。
“没什么,要不要我给你拍照?以后留作纪念。”
等等吧,等最后一天,下船前他一定告诉她真相。
航线规划了四个下岸点,他们需要体验不同的海洋保护活动,第一天的晚上大家都要去小阶梯室,老师将讲解接下来的活动安排。
“前面的最简单,就是去捡海岸垃圾,老师会为大家讲海洋富营养化的问题,后面要跟着志愿者去救助海洋动物,最后两天就是返航。”贺舠讲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江白看了眼英文版PPT,没写这么多内容啊。
“以前去过相似的项目。”说多了,贺舠讪讪找补一下。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他们在乌拉湾下船,每人拿了个黑色垃圾袋和夹子,跟在带队老师后面,排成小企鹅。因为有从事海洋保护的老师讲解和科普,大家并不被要求一直劳作,渐渐的队伍开始散漫起来。
海岸边上有飘上来的透明水母,在沙子上晒得焉焉的,江白听说有的水母蜇人,拿着钳子把它夹到浪边上,用力甩到海里去,贺舠就不一样了,直接把水母丢进垃圾袋。
事后江白提了下他的袋子,还十分疑惑:“怎么这么重?”
“湿垃圾多。”贺舠扶了下墨镜。
他们把黑垃圾袋扎好,统一放在垃圾处理站,又继续回船上。
虽然只停了6个小时,但这么一天很快也过去了。
游轮行驶到最后一站,是东南亚的海龟救助基地,听说要发睡袋在外面住一晚,大家都兴奋地跃跃欲试,江白给自己手机充满了电,兴致勃勃说要去给海龟拍照。贺舠也没想到这次和上次的航线不一样,上次他们是救助海豹宝宝,在沙滩上穿着救生衣十分狼狈地去抓海豹,然后把它们身上的缠绕物取下来。
不仅要眼疾手快,还得忍受海豹脚蹼扇巴掌。
总的来说,贺舠觉得这次躲过一劫,至少略有体面。
这里接近赤道,天气适宜,有睡袋也不会冻着。只是沙滩露宿,要忍受蚊虫叮咬。
老师先带他们去参观了海龟孵化基地,然后就是忙碌的沙滩清理、清理海龟窝,最后划分了几个队伍轮流巡视,要观察是否有海龟妈妈上岸产卵,海龟蛋的位置是否安全能够孵化。
都是体力活,江白累得只有睡觉前拍了个躺在睡袋里的照片。
大概只有一个小时,她慢慢醒了过来,原来没有几个人睡着,大家都躺在睡袋里看着星星聊天,耳边是不高不低的各国语言,日语、韩语、俄罗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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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过脸,贺舠也没有睡觉,直直看着她。
“怎么了?”江白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
“你看头上。”
江白支着胳膊侧过身,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好小!”
她坐起来,把沙子上缓缓爬动的小海龟抓了起来,它还不及江白巴掌大,眼睛都还没睁开缝,两只小手就这么摊开着。
“这是才出生的宝宝吗?”
贺舠撑着手臂,脑袋探过来:“好像是的,还这么小。”
江白更加手足无措,她抬起头来,猝不及防撞上贺舠的额头,两人都吃痛“哎”了一声。
没想到他们隔得这么近,江白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纤长的睫毛和浓密的眉毛,甚至鼻梁往下,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被海风吹刮乱的长发与对方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她一时语顿,忘了要说什么。
沉默中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贺舠下颌动了一下,往后退了一些,他利索从睡袋里钻了出来,盘着腿坐在睡袋上。贺舠小心捏着海龟两侧看了一眼,小海龟的手脚还在空中无意识挥动。
“刚孵化的是不是要放生才对?”贺舠问道。
“老师好像是这么说的,放在离海水一百米的地方,它们自己会爬进去。”
贺舠又把海龟还给她,轻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
航行回去的路上,很多天她都在回想第一次托起小海龟的感觉,小小的、软软的、轻轻的,她把它放在沙滩上,看着它一点点爬向大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除此之外,上船之后江白很少再什么事情都去问贺舠,她好像感觉到了一件事——贺舠喜欢自己。
游轮还有一天半到达南城港口。
江白迫不及待想与祁聿分享,于是忍痛购买了海上WiFi,花费93美金,她把和小海龟最可爱的那张合照发给了祁聿,隐隐期待他回复些什么,说什么都好。
她没有去找贺舠,落日之前贺舠却主动敲响了她的房门。
“一起去吃晚饭吗?”
江白本着对方只要不说,自己就当傻子的原则,欣然应允了。
他们吃饭的时间比较晚了,餐厅没有多少人,还挺安静的。
贺舠今天在餐桌上异常沉默,江白便主动找起话题。
“班长,你拍照技术好厉害,我特别喜欢海龟那张,要我洗出来给你一份吗?”
“给我看看。”
应该是那天晚上在沙滩上拍的,他心乱糟糟的,自己都没留意太多。
江白打开手机是跟祁聿的对话界面,她索性直接点开这张图:“你看看!”
深蓝的天空下,女孩的脸曝光得很明亮,她笑得灿烂,双手扶着头顶上张牙舞爪的小海龟,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头发一点也没有掩盖她的美丽。
照片随着误触缩小,贺舠一眼看到了【哥哥】的备注。
他心中有些怒火,面前的女孩对豪门肮脏的阴谋一概不知,他的小舅舅却要让无辜的陌生人成为斗争的牺牲品,还假惺惺当作妹妹,贺舠捏紧拳头,终究无法忍住:“小白,我小舅舅收养你纯是为了一己之私!他根本没有把你的的命当作人命看待!”
江白手指僵硬,逐渐收回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