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晚》
7. 小树林见!
夏莞迎来了社团的考核。
这场考核承载着她的期待与梦想,冥冥中,也是她高中生活的转折点。
起初,广播站的初试有一两百人参加,竞争异常激烈。经过层层筛选,夏莞顺利进入了二轮面试。这一轮,要求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坐在对面,聆听考生的文本朗读和两分钟的现场发挥。
面试前夕,夏莞怀着忐忑的心情找到樊斯辰,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角,轻声问道:“樊斯辰,你说面试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坐在对面面试新人呀?”
樊斯辰打趣道:“我呀,也是高一新生呢,只不过走了点‘后门’,提前进了社团,可没有当面试官的资格哟。”
听到这话,夏莞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在她心中,若是好朋友坐在对面,自己一定会紧张得思绪飘飞,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应对面试。
播音室里,终于轮到夏莞端坐在面试者的座椅上,她身姿挺直得有些僵硬,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学姐的提示下,夏莞深吸一口气,开始流利地讲述试讲内容——虽然在无人的角落,她已独自练习过百遍。
“各位学长学姐下午好,我是高一年级的夏莞……”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其实是很好听的,只是夏莞自己从来没发现。
月亮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她,对自己太苛刻了。
其实,夏莞很不适应这样公开展示自己的场合,“透明人”和“好学生”两个看似矛盾的标签却在她身上并行不悖、水乳交融。
唯一一次抛头露面地出风头,还是在樊斯辰的怂恿下达成的,夏莞站到讲台时紧张得几乎语无伦次,心脏突突直跳,她只记得自己结结巴巴胡言乱语完,就慌不择路同手同脚逃下了台。
但当时评选优秀学生,主要还是看单科成绩,而她的英语成绩算上去说段相声都稳了——当然这种厚颜无耻又卖又夸的话,是樊斯辰说的。
面试很顺利。
此时,播音室外的走廊上,程明达看到樊斯辰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窗内,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期待,便笑着调侃,“樊斯辰,你这是在等人啊?瞧你这满眼都移不开的样子,难不成里面是啥天纵奇才、稀世珍宝?”
樊斯辰嘴角噙着笑意,开玩笑地回应:“我这不是在等孩子考完试嘛,心里紧张着呢。”
程明达也听到了他之前给人宽心的话,“哼,全市千分之一的特招生,在你们英国佬嘴里就叫‘走后门’?”
“Sorry,Cheng,窝德中文bush很好!”
程明达知道这货这么说话的时候就是要开始耍赖了,还想再笑话笑话他,但不经意间瞥见了樊斯辰手臂上的伤——校服半袖只能勉强遮住部分,仍有一些触目惊心的淤青露在外面。
程明达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关切地问道:“你这手臂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樊斯辰拍拍胸脯,故作潇洒地说:“男生嘛,血气方刚,有点小伤再正常不过。中国有句古话,胜败兵家事不期……”
得,又来祸害中文了。
“所以您‘包羞忍耻是男儿’?”程明达不屑地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我可去你的吧,你们又不是一路人,惹那种人干啥呀?不好好学习,整天打架斗殴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做社会渣滓去!”
樊斯辰敷衍地点点头,嘴上应和着:“知道啦知道啦,以后一定注意!”
程明达还是不放心,拍了拍自己强壮的胸膛,豪爽地说:“你记住,要是那群体育生再来找事儿,尽管叫我来撑场子。兄弟这身力气可不是吃素的!”
樊斯辰抱拳,笑着谢过,“多谢兄弟侠肝义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到底为啥要找你事儿啊?”
性格随和友善的樊斯辰无端惹上这种麻烦,实在是让人费解,事情肯定另有隐情,绝不像樊斯辰嘴上说得那么轻巧。
“而且那个卢兴胜是高二有名的混子,他家背后可不是一般人,本市的卢家……”
就在这时,樊斯辰突然开朗地大声打招呼:“顾逸尘!你来了?”
这一声招呼,恰到好处地打断了程明达的话头。
程明达微微一怔,转身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已然不声不响站到他身后的顾逸尘。
他下意识地微微皱眉,虽然大家在广播社都算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但他对顾逸尘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抵触情绪。
在外人眼中,顾逸尘无疑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成绩优异,气质出众,宛如一颗璀璨的明星,是标准版的“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播音工作结束后,他总是立马冷脸,从不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和工具;轮到他关灯的时候,更是卡点关闭,全然不顾及还有尚未收拾完的同学……
诸如此类的小事,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却让程明达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之前,程明达没有直接说顾逸尘的坏话,只是隐晦地跟樊斯辰暗示了一点自己一向很准的第六感。
但樊斯辰却只是笑着拍拍他宽阔的肩膀,“大作家的嗅觉就是非同一般的灵敏!这种职业病也只能怪你天赋异禀咯。等你功成名就之后,能不能给我来个不排队的签名呀?到时候我可得好好显摆显摆!”
程明达爱好文学,也在进行着一些散文创作,听到这话立马红了脸,注意力被成功带偏,恨不得马上奋笔疾书出成名之作。
然而现在,当顾逸尘再次毫无预兆地出现时,程明达心中那种不对付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两人互相无视,都没有打招呼,顾逸尘只是淡淡地冲樊斯辰点了点头,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丝微妙的火药味儿。
就在这时,备用录音室的门缓缓打开,面试结束了。
夏莞兴奋地跑出来,眼神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撞上顾逸尘的瞬间,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庞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愈演愈烈的滚烫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嘴唇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顾、顾……”却始终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逸尘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面无表情地拿起咖啡杯,转身径直走了,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程明达笃定,顾逸尘这厮必定犯邪,给人女生吓成这样。
趁夏莞还处于慌乱、尴尬与不知所措的空当儿,樊斯辰眼疾手快地披上校服外套,然后迅速掏出手机,“咔擦”一声,闪光灯照亮了夏莞错愕的脸庞,留下了这一瞬间的画面。
夏莞被晃得眯起了眼,反应过来后,有些不高兴地问:“樊斯辰,你干什么呀!”
樊斯辰赶忙道歉:“抱歉抱歉,下次保证不开闪光灯。”
“……”夏莞无语了,脸上尴尬的潮红像潮水般慢慢褪去,“是闪光灯的事儿吗,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拍我呀?”
“当然是为了记录我们阿莞通关的幸福瞬间呀!这可是值得纪念的时刻!”樊斯辰笑着解释,眼神里满是真诚。
“你……怎么就知道我通过了?”夏莞其实心里更想纠正那声“阿莞”,可又觉得特意纠正太刻意了。毕竟方菁菁在跟她翻脸之前也是这么叫的,她都叫得,凭什么樊斯辰就叫不得。
“夏学神,我对你的实力还是有正常人的认知的。”樊斯辰自信满满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对夏莞的信任与赞赏。
一旁的程明达闻言,好奇地将目光投向夏莞,很想知道这位“学神”究竟有何厉害之处。
夏莞的脸上的红晕还没来得及褪干净,这下又刷地红透了,她真想伸手捂住樊斯辰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本市中考前的二模,英语科目的出题难度你知道吧?”樊斯辰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豪。
程明达对成绩和考试格外敏感,一听便立刻明白樊斯辰所说的是哪次考试,忙不迭地点点头。
樊斯辰继续眉飞色舞地介绍:“据说那次试题超纲,难度极高,严重打击了考生们的信心,出题人还因此被问话了呢。但就是那样艰难的情况下,我校夏莞同学,作为本市唯一一个考到149分高分的英语战神!发扬了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精神!”
樊斯辰是混血,按理说血脉里应当自带点儿外语天赋,但他说自己语法规则学得一般,考试全凭语感,所以总考第二名,并且热衷于不遗余力地吹捧第一名。
就比如这时候,夏莞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真是拿樊斯辰没办法。
樊斯辰这“炫”友的本事比暗恋顾逸尘还让她心慌。
夏莞实在招架不住,只好落荒而逃。
方才被暗恋对象无视的尴尬和难受,被这么一打岔,已然烟消云散。
只留下樊斯辰,被广播社的学长学姐以及通过或没通过面试的同学们团团围住,大家热情而好奇地向他问起新晋的英语大佬,那一阵阵惊异的赞叹声,让已经走出好远的夏莞又加快了脚步,最后干脆小跑起来。
回到班级后,夏莞又羞又恼,负气地趴倒在桌子上,“咚”的一声,动静大得把正在涂口红的方菁菁都吓了一跳。
方菁菁以为夏莞面试没通过,心里暗自得意,嘴角微微上扬,心满意足地继续化妆,不知道在胜利什么但胜利的喜悦之情,让她不知不觉画出了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烈焰红唇。
这时,李佳轩走过来,把一张纸放在夏莞的桌上,说:“夏莞,樊斯辰让你明早前把这张信息表填好了交到社团,这两天就会给你排班。”
“啊?什么!”方菁菁听到这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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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手中的口红差点惊掉,一条粗粗的红道顺着嘴角爬上脸,模样越发可怖,活脱脱一张血盆大口。
李佳轩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然后满脸嫌弃地悻悻离开,嘴里还一边小声嘟囔着:“班里居然还有人画小丑女的妆,真是够奇葩的。”
方菁菁看着镜子里自己滑稽的模样,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大骂:“我尼玛%&*@!”
……又不是坏事。
夏莞等心跳恢复如常后,莫名生发出一丝愧意,明明樊斯辰一直在鼓励她,面试前也特意跟她强调了很多要点,虽说这种疯狂显摆的方式过于高调,但人家又没什么错,自己就这么不领情地跑了,他会不会生气呀?
他才不会呢……吧?
夏莞想到男神顾逸尘高冷又不理人,虽然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但又觉得微小的自己受到这样的对待,也在情理之中。
而樊斯辰人那么好又总是有耐心的……不行不行!
她怎么能因为人家樊斯辰性格好就如此厚脸皮地双标,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好并且娇蛮地要求他不能生气?
夏莞看了眼表,已经内耗了宝贵的七分钟!她作业会写不完的!于是夏莞果断拿出自己那本“生日礼物”,在空白处写下:
“9月6日,
夏莞:对不起。
Philip:我不生气了,夏莞,但你下次要长记性。”
终于安定了心神。夏莞深呼一口气,开始心无旁骛的写作业模式。
然而,跑操回来后,她却发现摊在桌上的那本物理教辅不翼而飞了!
夏莞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用全班都能听到的音量冷冷质问道:“谁动了我桌上的书?”
“再问一遍,是谁!”她的语调异常平静,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仿佛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原本嘈杂的班级霎时安静下来,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紧接着,几声尖锐刺耳的嬉笑打破了这份宁静。夏莞不用看也知道,这笑声正是来自方菁菁和她的小姐妹圈儿。
方菁菁翘着二郎腿,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仿佛在向夏莞示威。
由于樊斯辰的伞还在夏莞这儿,所以她也没把自己找不到的伞当回事儿。
但现在,夏莞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被人欺负了,或者叫霸凌。
铃声响起,夏莞只好强压怒火,先坐回座位。
【把书还给我!】
夏莞手腕气得发抖,紧紧握着手中的笔,饱含怒气地写下一笔一划,有些笔画甚至用力到戳破了草稿纸。
方菁菁只瞟了一眼,故意装作没有在看夏莞推过来的草稿本,对她的愤怒置若罔闻,视她的存在为空气。
【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夏莞用红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这句话,然后猛地推到方菁菁面前,随后又迅速用黑笔涂掉,仿佛在压抑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又像是在向方菁菁发出最后的警告。
“吓唬谁呢!夏莞你烦不烦啊?”方菁菁被夏莞的举动彻底激怒,她虚张声势地拍了桌子,然后猛地往后退,动作过于激动,不小心撞到了后桌的桌子。后桌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吓了一跳,骂了声:“有病!”
夏莞怒目圆睁,狠狠地瞪了方菁菁一眼,她再次拿起笔,在纸上写下:
【我说到做到】每个字都写得刚劲有力。
方菁菁看到夏莞惨白的脸色和充满杀意的眼神,心里不禁犯了怵。夏莞本就是很冷的长相,现在,她惨白的脸色和杀人般的眼神宛如法制频道上的变态杀人魔,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班主任悄无声息地走到方菁菁身后。后者正全神贯注地跟夏莞对峙,丝毫没有察觉。班主任轻轻敲了敲她的课桌,还没来得及批评,方菁菁就做贼心虚,被吓得尖叫起来:“啊!”
“喊什么喊!自习课安静知不知道?你不学还不让别人学了?加上上次的检讨,放学前交到我办公室!”班主任严厉地批评道,眼神中透露出不满与威严。
方菁菁挨骂之后,虽然窝火,但反而稳了稳心神。她写了张纸条,偷偷丢给夏莞,上面写着:“你,放学小树林见!”
然后,她又向四散在班级各处的小姐妹各传了一张纸条,妄图召集人手,准备在小树林给夏莞一个“教训”。
这种嘴上单挑,实则暗通款曲招兵买马的下作手段被夏莞看在眼里,她冷哼一声,心里清楚方菁菁这是要找帮手。
她虽是孤身一身,但毫不畏惧。
方菁菁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闹大,但咬咬牙,又给杜灵娇多传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娇娇,也叫上你那个体育班的男朋友。”
8. 他生气了
夕阳的余晖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夜幕悄然降临,预示着今夜注定不平静。
晚自习后,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
樊斯辰来到夏莞班门口。夏莞忘了交信息表,于是他专程来拿。
然而,出来的同学却告知他夏莞不在。
樊斯辰微微皱眉,暗自思忖:“她该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夏莞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正当樊斯辰准备离开时,旁边几个同学的小声交谈传入他耳中:“夏莞不是和那个谁约了吗?”“约了啥?约架呗!就方菁菁那烽火狼烟的架势,估计是要打群架呢,还叫了别的班的男生。”“不过夏莞应该也喊了不少人吧,不然去了不是给人送菜……”
“在哪儿!”樊斯辰听闻此言,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焦急地喝问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周围的同学都不禁一愣。
一个曾帮忙传纸条,还偷偷拆看过方菁菁纸条的同学,有些害怕地回答:“是、是去小树林,就在高一楼到女寝路上,最近路灯坏了的那块地方。”
“!!!”
与此同时,夏莞已经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小树林这边是校园里最僻静的角落,此刻被黑暗笼罩,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远处的路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微风拂过,灌木和树梢轻轻抖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样恐怖的环境里,夏莞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单薄的校服半袖,连外套都忘在了教室里。
方菁菁原本心里还有些发怵,但当她的七八个女生朋友慢慢靠拢过来,尤其是那个身材高大的体育生站到她身后之后,突然,一种莫名的膨胀感涌上心头,她竟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好像成了掌握生杀大权的女皇的错觉。
一中的住宿生有固定的熄灯时间,而且留给学生洗漱的时间本就不多,路上的学生都走得行色匆匆,偶尔有人往这边瞟上一眼,只一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秉持着“江湖恩怨江湖人自行解决”的态度,谁也不愿意多管别人的闲事。
随着时间推移,行人越来越少,而这边的对峙才刚刚拉开帷幕。
方菁菁见夏莞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害怕了,心中的得意和狂妄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伸出手指,用力戳着夏莞的肩膀,恶毒地放狠话:“我拿你当姐妹是看得起你,装什么装?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樊斯辰能看得上你?还成天不要脸地往人家身边凑,贱不贱啊你?”
“就是,怎么说也是我们菁菁更配得上樊学神!让你给个电话还不答应,不知好歹!”方菁菁的一个跟班附和道。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菁菁能被班主任训话两回吗?不要脸的心机婊!”另一个女生也跟着帮腔。
“装着一副清高的模样,英语好有什么用?就你那总分儿,当自己顾逸尘吗?”
“这次就是让你长长记性,以后知道,在一中,谁说了算!”杜灵娇说着,猛地推了夏莞一把,夏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但她趁势扯住杜灵娇的手,用力往相反的方向折去。
杜灵娇没想到夏莞竟敢反抗,又羞又恼,扬起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夏莞脸上。
然而,夏莞此刻仿佛没有了痛觉,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用力。
杜灵娇的体育生男友见状,大骂一声,挥起拳头就要朝着夏莞砸去。其他女生也如同豺狼般,纷纷露出狰狞的面目,准备一拥而上。
兵刃相接的瞬间其实非常短暂,但就在那几乎不可察觉的间隙,夏莞轻轻笑了一声。
她熟悉这种背水一战的绝境,无论经历多少次,她都不会轻易屈服!
“啊!!!”惨叫声从黑色林间直冲云霄。
“夏莞!!!”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让夏莞瞬间失神。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看到路灯下浮动的尘埃和飞舞的细碎小虫,看到黑夜中树梢鬼魅般的残影。而此时,从光里飞奔而来的那个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可她却仿佛置身梦境,对眼前的一切没有真实感。
“夏莞!夏莞你受伤了吗?有没有事?”樊斯辰心急如焚,将夏莞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直到确认她毫发无损,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废话!被捅的是老子!”体育生惊恐地捂着自己流血的手掌,双眼充满敌意地盯着突然冒出来的樊斯辰。原来,在混乱中,夏莞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折叠刀,划伤了体育生。
樊斯辰迅速合上夏莞手里的折叠刀,毅然决然地站在了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保护墙。
体育生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皮肉伤,但校园里的欺凌多是仗势欺人,这种被视为社会流氓行径的动刀子的行为,足以让这群涉世未深的学生们吓破了胆。
那群女生在看到夏莞刀尖的寒光时,就像受到惊吓的麻雀,纷纷四散逃开,躲到了一旁。
然而人性本就如夏莞所料的那般欺软怕硬,于是收了刀子的樊斯辰立马挨了一拳。他捂住左臂,嘶了一声,身形却很稳,并且没有躲开的意思。
体育生被一个他所轻视的女生划伤并且吓成孙子,恼羞成怒的怨气必须发泄出来,樊斯辰知道,他这一拳必须挨。
“樊斯辰你让开,”夏莞语气坚定,虽然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孤狼般的决然,“违纪拿不到奖学金……”
“你闭嘴!”樊斯辰怒吼一声,这是夏莞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
他的双眼通红,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愤怒与焦急,“夏莞你几岁了?借你看个笔记给我弄丢不说,放学不回家还敢来打架?胆儿肥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不了你了?要不是姨妈让我看着你,你觉得我有闲心管你这点儿破事儿!”
夏莞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弄得有些懵,眼神中透着迷茫与不解。
就在这时,局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樊斯辰转头对受伤的体育生说道:“兄弟,班里女生今天好了明天恼了的,都是些小矛盾,说不定过两天就又一起手拉手逛街了,怎么还惊动了你们班呀?”
体育生哼了一声道:“废话,我女朋友受气,我不来给她出头算什么男人?”
樊斯辰心想这种头脑简单的倒也容易应付,“说到底,还是我表妹不懂事,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赔罪。但其实也怪我,开学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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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来了咱一中这地界儿也忘了打招呼。高二的卢兴胜是我表哥,夏莞是他妹,我们前天还一起吃的饭,不过该认识的兄弟还没来得及认全。”
对付小流氓,大流氓比道理更好使。
“笑话,你说认识就认识?”体育生一脸怀疑,却已经开始心虚。
樊斯辰从兜里掏出手机,快速翻开通话记录,递到体育生面前。只见通话记录里,前几天卢兴胜的未接来电密密麻麻,翻好几页都翻不完。
体育生看到满屏的未接来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感慨:“兄弟你命真硬。”
高二体育班的卢兴胜,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干过很多出格的事儿,据说还打过老师。按理说这样的人根本进不来一中,但他家有权有势,硬是把他塞进了学校,就连老师和校长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说是给一个交往两天半的女朋友出头,就算是亲老娘吃了鳖,对方是卢兴胜的话,他也万万不敢轻易招惹的!
“如果你不信,嗯,要不这样,我帮你拨通电话你亲自跟我堂哥说吧,好嘛?”樊斯辰趁热打铁。
还好嘛,好个毛线!
体育生心里警铃大作,他愤恨地瞪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女朋友,然后装模做样地直起身板,“女人的嘴天天颠倒黑白,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女人的事就应该让她们自己解决,这大半夜的打扰了胜哥睡觉就不好了。”
“睡觉?这个点儿他应该还在某个电竞酒店或者网吧,”樊斯辰笑了笑,“但我哥打游戏的时候更不喜欢被打扰。”
体育生顺坡下驴,灰溜溜地快步走了。杜灵娇想用疼痛的手腕去挽他的手臂,却被他狠狠甩了回去,还恶狠狠地丢下一句:“明天我再收拾你!”
樊斯辰虽然平日里看着温和,总是面带笑容,但此刻女生们才明白,他就是一只笑面虎。
剩下的女生们都臊眉耷眼的,像泄了气的皮球,想偷偷溜走。
夏莞却叫住了她们,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书!”
众人才如梦初醒,几个女生赶紧把方菁菁像羊羔一样往前一推。方菁菁哆哆嗦嗦地从书包里掏出那本物理教辅,递给夏莞。
夏莞伸手去接,但樊斯辰却抢先一步接过书。
他脱下外套胡乱裹在她身上,然后拉起夏莞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女寝楼下走去。
夏莞的手被樊斯辰死死握住,传来阵阵疼痛,但她没有出声,也没有挣脱。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当两人走到女寝楼下时,夏莞终于下定决心想要说些什么,樊斯辰却抢先开了口:“没收。”
接着,他看了一眼手表,淡淡说道:“距离熄灯时间还有一分钟,如果你现在不跑回去,宿舍马上锁门,并且你会被宿管记违纪。”
这是他第一次赶她走。
夏莞感觉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了,脑袋一片空白。她机械地转身,拼命朝着宿舍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跑回四楼的宿舍,怎样在熄灯的刹那爬上了床。
当今夜的兵荒马乱最终归于平静,夏莞静静地躺在床上,才摸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还是生气了。
9. 大打出手
夏莞回寝室很晚,等楼道里宿管打着手电查过几轮,两个室友才探出头来,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但夏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蒙着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邓欣怡跟夏莞同班,自然也亲眼看到了夏莞和方菁菁晚自习的那场风波,她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女孩,回到寝室后,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件事,也有些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夏莞起的最早,不声不响就去了教室。
夏莞一直在看着窗外发呆,课间也是。
邓欣怡注意到了夏莞的异样,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个一向嚣张跋扈的杜灵娇和讨厌鬼方菁菁混在一起,竟然一下课就往她家阿莞身边凑。
邓欣怡虽然胆小,但还是壮壮胆凑上去,看看她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当她走近时,不禁瞪大了眼睛,差点惊掉下巴。
只见杜灵娇满脸谄媚地笑着,正努力和夏莞套近乎,说着一些今年流行趋势和当红爱豆的话题。可夏莞依旧冷着脸,对这些话题毫无兴趣。
邓欣怡摸不着头脑。
课间操时,同学们纷纷涌出教室,前往操场做操,只有夏莞没有去,邓欣怡见状,也留了下来。
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邓欣怡走到夏莞旁边,在隔座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言情小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夏莞终于主动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邓欣怡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想问该怎么哄回来吗,阿莞?”
夏莞思考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邓欣怡联想起之前方菁菁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夏莞的样子,以及后来两人闹掰的场景,便以为夏莞说的“朋友”就是方菁菁。
她震惊地瞪大了杏眼,难以置信地说道:“阿莞,你是中了那女人的邪吗?乖,咱不跟那种人玩,她们太欺负人了,我恨不得见到方菁菁就是一巴掌,杜灵娇更是两巴掌……”说完,她忙抿住嘴,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生怕被本人听见。
夏莞疲惫地摇了摇头。
邓欣怡见她精神不佳,便拉着她下楼溜达,提议道:“曲楚心买了颗篮球,咱俩找她玩去!”
夏莞有些惊讶地问:“你也会打篮球?”
邓欣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道:“不会啦。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曲楚心会啊。”
两人来到篮球场,平日里这里只有曲楚心一个人来玩,邓欣怡有时会过来看看,今天却有些不同,篮球场上多了几个男生。
夏莞对他们并不认识,也没什么心思关注。然而,她的视线却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吸引住了。
虽然夏莞真正跟顾逸尘打照面的机会屈指可数,而且顾逸尘还不认识她,但她已经偷偷见过那个背影许多次了。
每一次,都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此刻,夏莞把头埋进膝盖躲着,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她和顾逸尘唯一的交集就是有共同的好朋友樊斯辰,可今天她每次下课去找樊斯辰,都不见他的人影。
夏莞满心失落,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在她心中,顾逸尘是万人迷般的天之骄子,举止优雅,气质不凡,根本不会像自己这样暴力、遇事走极端,给自己和朋友带来麻烦。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肖想顾逸尘,也不配跟樊斯辰做朋友。
夏莞在心里默默念道:樊斯辰是你的了,再见,顾逸尘。
“同学,同学?”一声轻柔的呼唤将夏莞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她抬眼望去,刺眼的阳光和一张过分明媚的脸庞映入眼帘。
微卷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眼前的女生美得如同从校园青春偶像剧中走出来一般,正对着她甜甜地笑着。
夏莞有些怔愣,一时间竟忘了回应。
女生似乎并不在意,微笑着递给她一瓶水,说道:“同学,帮个忙好不好?我有事想先走,如果你准备继续看的话,能不能在他们打完球的时候替我给一个人送瓶水?”
夏莞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篮球场,所有男生里最夺目的无疑是顾逸尘。他身姿矫健,正在球场上奔跑跳跃。
夏莞心想,也唯有顾逸尘,才配得上如此美丽温柔大方的女生。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失落,像是被钝刀切到了痛处。
但她拒绝,并非是因为不想帮助情敌,只是不愿让这份纯洁的爱慕,经由自己卑劣的手传递出去。
女生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反而微笑着在她身旁坐下。
夏莞心想,如果那本书还在,就可以把这件尴尬的小事写在上面了吧。
初中的时候,守护她心事的是一本语文书,但由于母亲的监视,她只能用自动铅轻轻写下那些秘密,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擦去。
高中后,那本物理教辅便成了她精神寄托的物质载体。
听说有的婴儿会极度依赖一件物品,比如小枕巾或者奶粉罐。
她自嘲地想,恋物癖的毛病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好就当断奶了吧。
“尘哥牛逼!”顾逸尘投出帅气的一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篮筐。阳光照在他挥洒汗水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身材,充满青春的荷尔蒙气息。
夏莞抱着膝盖坐下,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虽然本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她,但唯有在这样不打扰的角落,她才能看得更放心、更肆意。
漂亮女生拿起那瓶矿泉水,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打完球欢呼的男生们。
夏莞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心里很矛盾。
明明祝她能够送出去。
又怕他会收下。
又怕,她没被收下。
就在这时,夏莞看到邓欣怡惊呼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下一秒,顾逸尘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情,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瓶水。
夏莞不禁皱了皱眉,她记得邓欣怡一开始对樊斯辰赞不绝口,很有好感的,怎么打个球的功夫就移情别恋了?
那个长发女生脚步未停,只是微微向左边转了个角度,将水送到了曲楚心手里。
突然,几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喊道:“震惊!咱学校两位大佬打架斗殴现已就医!”
有人骂道:“放屁!尘哥明明还在篮球场上打球呢!”
“非也!此‘大佬’非彼‘大佬’!学霸固大佬也,校霸亦大佬也!”
“说他妈人话!”
“总校霸卢兴胜,就是高二那个‘□□,跟咱高一年级的刺头李贺龙,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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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霸’吧,他俩人打起来了,起初就是俩体育生私斗,但加上他们各自高一高二的几十号小弟,后来局势越来越复杂,最终演变成了一场群殴事件,情节非常恶劣严重,校长、书记、年级主任全都出动了!那血呀!啧啧,一路打一路流!”
“少扯,你亲眼见到了么?”
“我没见到难不成是你见到了?他妈的一群体育班莫名其妙搁我们班走廊厮杀,吓他妈死老子了!好不容易等没了声儿,老子刚想溜边儿出去放个水,就被校长命令把楼道里的血拖干净!”
“对了对了,校霸级霸大打出手,听说是为了一个妹妹——”
“叮铃铃——!”上课铃突然响彻整个校园。刚才还热火朝天聊八卦的男生女生们,纷纷散去,回到各自的班级。
夏莞仿佛遭到当头棒喝,她觉得男生们传的那件事很可能跟自己有关。
她跟卢兴胜素不相识,但樊斯辰昨晚为了给她解围,给她临时捏造了一个碰瓷的身份,虽然想到之后会因此带来很多麻烦,但她第一时间担心的还是樊斯辰。
出了这么大的事,会不会牵连到他?等真相败露,那些校园混混知道自己被耍了,一定会找他麻烦的……还有,为什么她一上午都没有等到樊斯辰?!
夏莞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篮球场,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学生都在教室里上课,只有她心急如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樊斯辰。
但要去哪里找呢?夏莞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许久,终于第一次拨通了樊斯辰的号码。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随即挂断。
她的心一沉,随即瘫软地坐到地上,眼神茫然。
但是,一分钟后,手机突然响起,是樊斯辰回拨来的电话!
夏莞忙不迭地接起来,焦急地喊道:“樊斯辰,你去哪儿了!”
“我?”樊斯辰在电话那头很是懵懂,老实回答道,“数学老师叫我去参加上午的竞赛宣讲,我现在在自己班里上自习啊。”
“?”夏莞一时语塞,心中满是困惑。
樊斯辰听不到她的回应,于是问道:“你在哪里,夏莞?”
几分钟后,夏莞不需要再替樊斯辰担心怎样躲过楼道里值班老师的检查,因为他已然从实验楼——夏莞身后的那栋楼,绕了出来。
夏莞心里一阵发麻,方才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幅画面,想象着因为那个帮助自己的谎言,樊斯辰如何被那群穷凶极恶的人围困,而那些地上的鲜血,仿佛都是来自……
“夏莞?”
夏莞猛然回头,模糊的视野里,樊斯辰从楼影里逆着光走来,走向自己。
白色衬衫收束进紧实的腰腹,校服外套宽松得搭在肩上,走起路来有种别样的随意和散漫,薄薄的金丝框眼镜还没来得及摘,柔软的棕色发丝被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好似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芝兰玉树的少年。
战战兢兢的心脏被一点点抚平,他就像一抹冬日暖阳,既不灼眼,又慵懒得让人心安。
樊斯辰自由如风,已然来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露出亮白的小虎牙,
“Whydoyousittherelookinglikeanenvelopewithoutanyaddressonit,Wan?”
10. 失而复得
见到樊斯辰的那一刻,夏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急切,而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手臂的伤还好吗?”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樊斯辰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着实没有想到,夏莞居然如此细心,连自己手臂上不太明显的伤都注意到了。
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温和地解释道:“没事的,这不是昨晚弄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碰了,皮肤容易留痕——对了,你怎么没去上课呀?”
夏莞微微皱起眉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告诉他自己刚听来的事,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而后继续说道,“你一定要小心那些人。”
说完,她抬起头,用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樊斯辰,仿佛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探寻出更多的答案,又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樊斯辰轻轻耸了耸肩,一脸轻松地说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那群人本来就喜欢惹是生非,能打到一块儿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别担心啦。”
就在这时,樊斯辰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打开短信,映入眼帘的是卢淼发来的消息:
【卢淼:我表哥问过我了,他在医院,很生气,反应过来是你搞的鬼,大概已经让人去公寓堵你了。之后可能还会让人来学校,想要命就不要落单。】
卢淼是卢兴胜的表妹,人淡如菊,对世间诸事都抱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从不参与他们之间那些复杂的纷争——可这次,她为何要特意帮自己通风报信呢?
还没等樊斯辰细想,另外两条消息紧接着跳了出来:
【卢淼:你亲哥回国了。】
【卢淼:不要再在学校提我了。】
原来如此。
樊斯辰了然于心,给她回了个“OK”。
之前,因为高一新生大多彼此不熟,他便借卢兴胜“妹妹”的身份,给恰巧和卢淼同班的夏莞当了一回保护伞。
怎奈卢兴胜这个表哥风头太盛,那些自以为得罪了人的家伙惴惴不安,竟倾巢而出兴师动众跑到高二去道歉。
可卢兴胜哪会把低年级的放在眼里,在听到他们提及跟自己“妹妹”有点“小误会”后,误以为他们说的是卢淼,于是当场就带着人跟他们干了起来。
但这些种种,夏莞都不需要知道。
“礼物呢?”夏莞见樊斯辰只顾埋头看手机,冷不防问道,“什么时候还给我?”
问的很硬气,好像事先承诺好一定会归还的是樊斯辰,而她只是个按时来催债的。当然,如果眼神没往一旁瞟的话,一定会更有气势。
樊斯辰关灭手机,乐了,“就为这事儿?早上就拜托过你们班卢淼转交给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她大概是忘了。”
夏莞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脸上的紧张之色愈发明显。方菁菁给她的教训,让她很难再轻易相信一个几乎没有交集的同学。
樊斯辰看出了她的担忧,微笑着宽慰道:“真的只是忘了,我认识她,别人的事她向来都不理会的。”
“我回班了。”夏莞抿了抿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下意识地就想立刻回去找卢淼要那本书。
樊斯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风风火火就要溜走的夏莞,无奈地露出手腕上的表,说道:“再差二十分钟就下课了,再说,现在有查班的老师,这时候回去不太好。”
夏莞茫然地点点头,眼神里透着一丝不知所措。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逃课了,还带了樊斯辰一起。
樊斯辰提议,“走吧,‘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夏莞:“去哪?”
樊斯辰双手悠闲地背在脑后,迈着懒散的步伐朝与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自信地说道:“我保证,咱俩现在去食堂,一定是最早打到饭的!”
夏莞:“……”
不得不说,樊斯辰身上似乎总有一种独特的魔力,就比如,夏莞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翘课并且利用这段时间实现打饭自由。
当他们走进食堂,立刻吸引了食堂阿姨好奇的目光。
阿姨热情地问道:“来这么早啊,小姑娘你是高几的,现在下课了吗?”
夏莞顿时感到一阵面红耳赤,心中暗暗叫苦。
一中实行各年级错峰放学吃饭,以避免学生们把时间都浪费在排队上。很明显,现在太早,三个年级都还没放学。
夏莞张了张嘴,想要昧着良心撒个谎,可话到了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樊斯辰倾身弯腰,探过头来,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夏莞的肩上,露出标准整齐的八颗白牙,笑得阳光又开朗,说道:“阿姨好!我们是高一的,还没放学呢,她是我同桌,上体育课晕倒了,我刚送她去看了校医。嗯嗯,没事没事!校医说就是身体太虚贫血,阿姨,您看可以多给她打点肉吗!谢谢阿姨您人真好!”
樊斯辰这一番社交操作行云流水,还成功拿到了两份肉超多的饭。
夏莞如释重负,可此时樊斯辰跟她紧紧挤在一个窗口前,就,靠得很近。
夏莞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挪一挪,可樊斯辰的手掌却突然用力,牢牢地控制住她,并且与他动作截然相反的,是樊斯辰脸上毫无攻击性、纯粹友好的微笑。
他刻意压低声音,在夏莞耳边说道:“刚刚跟阿姨说你贫血,所以我得扶着你。”
樊斯辰温热的气息在夏莞耳边轻轻拂过,让那种带着蛊惑似的声音平添了痒意,让她的心也跟着微微颤动。夏莞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贫血走不快的,Wan。”樊斯辰的声音再次传来。
夏莞只好又慢了下来。
“你是不是在耍我?”两人落座后,夏莞一脸真诚地问道。
樊斯辰微微歪着头,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因为什么呢?是那种难以言喻的直觉,还是他左颊那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以及不经意间露出的虎牙尖尖有一点点恶劣?
樊斯辰夹了块肉,夏莞也无意识地夹了一块相同的放进嘴里,“没什么,我又没贫血。”
樊斯辰觉得夏莞不同于其他女生的小古板十分有趣,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你军训时候确实贫血了,我也确实送你去医务室了,这件事发生在那天,还是发生在今天,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这就是时间平移对称性。”
夏莞明明觉得他说得不对,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只能倔强地说道:“有区别。”
“确实有区别,所以,我们今天吃上了‘病号餐’,我也沾了你的光呢,谢谢你,Wan!”
两人的餐盘里加了很多肉,夏莞心想,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阿姨手不抖,也从来没打到过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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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她心里小声反驳,不是的,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等他俩吃完饭后,食堂里陆续走进了许多学生,夏莞心里还是很不好意思,犹豫半天,终于磨磨唧唧开了口,“昨天谢谢你,你想吃什么零食,我、我……”
樊斯辰善解人意地帮她补全,“你要请我吃吗?”
夏莞认真点点头。
“水果拼盘,”樊斯辰毫不扭捏,“可以吗?”
“可以的!”夏莞连忙应道。
樊斯辰像是余光看到了什么,但脸上依旧笑嘻嘻的,默默地跟在夏莞后边。
夏莞以为他是看见了远处的熟人,毕竟樊斯辰在学校里人缘那么好。所以她没有注意到樊斯辰挡住的顾逸尘……
以及跟顾逸辰同行的几个人,其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是那天餐馆里卢兴胜带的人,正阴沉着脸四下搜寻着什么。
***
饭后,时间还很早,到水果店的时候不需要怎么排队。
但樊斯辰只叉走了几块芒果就说吃不下了。夏莞于是把几乎没怎么动的水果带回宿舍,打算和室友一起分享。
回到宿舍,邓欣怡递给她那本熟悉的教辅,说是卢淼让她带给夏莞的,然后接过果切,吃了一块大大的火龙果,笑嘻嘻地说道:“嘿嘿,我就说学校水果店那家超好吃的,是吧!”
夏莞开心地点点头,觉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她翻开教辅,看到最下面那行自己写的“Philip:我不生气了,夏莞,但你下次要长记性。”已经被两条笔直的横线划掉,紧接着,出现了一行新的英文花体:“PhilipisneverangrywithXiaWan.So,don''tneedtolearnalesson.”
“阿莞你不是吧?!看个物理都能傻笑,太可怕了!大胆物理,还我闺蜜!快,吃块菠萝蜜去去邪!张嘴,啊~”邓欣怡喂了一大块菠萝蜜递到夏莞嘴里。
很甜。
邓欣怡突然想起来夏莞上次问过她,但忘了回答的话,“对了,阿莞,你上次问我朋友生气了怎么哄,是吗?”
夏莞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不用了。”
原来,一直都不用的。
因为,在这一段聊天记录的上方,夏莞还曾写过:
“9月5日,
欣怡说学校的水果拼盘很好吃,想吃想吃想吃!可是放学排队买的人好多而且很快就卖完了QAQ。”
她去了几次都没买到,后来也就忘了。
但有人看到了,并且记得。
喜悦在心底肆意盛开。
更幸运的是,下午去广播站的时候,她遇到了顾逸尘。
虽然之前也打过好几次照面,但夏莞还是有自知之明,顾逸尘是不可能记得自己的。
此刻,广播站里气氛略显安静。
虽然只有他俩,虽然真的没什么好聊的,但也许是补充了果糖可以壮胆,夏莞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排练了几遍后,得体地转头,十分轻松自然地问道,“同学,你知道咱们广播社的樊斯辰下午为什么没来吗?”
因为今天下午原本是樊斯辰的班,也因为这是夏莞能想到的唯一不算刻意、又不算废话的共同话题。
果然,顾逸尘把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第一次开口对她说话:“樊斯辰芒果过敏,去医院了。”
11. 医院尾随
夏莞如遭雷劈,“过敏”和“医院”两个字在脑海久久回响,最终炸穿了经年的记忆。
她爸爸生前对花生过敏,哪怕只是不小心吃下一点点,身上都会立刻冒出密密麻麻的疹子。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爸爸不小心误食了含花生成分的食物,整个人呼吸困难,面色青紫,妈妈吓得脸色苍白,一家人手忙脚乱地将爸爸送往医院。从那以后,妈妈便格外小心,严格管控家里的饭菜,坚决不让爸爸在外面吃东西。
如今,樊斯辰也因过敏进了医院,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夏莞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陷入了极度恐惧的忧虑之中。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渐渐模糊,顾逸尘凑近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
直到手指触摸到那杯温暖的水,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慌乱之中,不小心打翻了顾逸尘递过来的纸杯。
“对不起!”她大喊一声,顾不得其他,转身飞快地跑出门去。
祸不单行,出门时恰巧跟站在门外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祸不单行,出门时,她恰巧与站在门外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女生发出一声“哎呦”,夏莞连忙伸手将她扶起,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被撞的长发女生倒是很善解人意,反过来安慰夏莞,关切地问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
夏莞心急如焚,语无伦次地讲完了自己朋友的危险处境,女生听后,温柔地看着她,鼓励道:“别急,先给你朋友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在女生充满鼓励的眼神中,夏莞忙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成熟的嗓音,不是樊斯辰。夏莞仔细听着对方的话,得知樊斯辰已经没事了。
虽然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但她还是难掩失望,她多么希望接电话的是樊斯辰本人,亲自告诉她自己已经没事了。
夏莞终于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眼前的女生,这才认出她就是上午在篮球场送水的女生。
女生轻轻撩了撩头发,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啊,我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时候,还以为你喜欢顾逸尘呢。”
“!”夏莞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说好厉害的女生,她是有透视眼吗。
播音室外面的玻璃,正好看得到夏莞和顾逸尘两人共处一室,夏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顾逸尘原本十分冷淡,后来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还贴心地给她接了杯温水。
原本这些可望不可求的特殊优待,是夏莞从来都不敢奢求的,只是她还没重色轻友到当场冒粉红泡泡,甚至说,在那心急如焚的瞬间,她几乎完全屏蔽了这方面的五感。
而那杯水——一定是因为顾逸尘看出了她的慌乱,为了安慰她吧。
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完全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高冷。
夏莞的心情五味杂陈,胸口是难抑的怦然心动,她自以为希望全无、已被永远压在五指山下,甚至几乎要接受了命运的不眷顾,但偶然间不期而至的一线微光降临,又让她心猿意马。
夏莞垂眸,女生没发现她冰川下的惊涛骇浪。
“不过,我现在可不担心了,因为我觉得你有更要紧的人。”
夏莞闻言,疑惑地歪歪头。
女生莞尔一笑,嘴唇如同带着晨露的香槟色蔷薇,“哼,其实也没什么,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这样更有狩猎感。”
夏莞的脸颊微微泛红,眼前这个自信满满的女生,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相比之下,自己好似一颗路边的野草,显得那般渺小和微不足道。
最后,夏莞鼓起勇气问了女生的名字,得知她叫沈婉晴,一个如诗如画般好听的名字。
等夏莞离开后,沈婉晴轻轻敲响了播音室的门,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递上一包清风纸巾,帮他沾去袖口的水渍,一边娇俏地说:“不好意思啦,我早来两分钟,不巧看到了你那边局部降雨~”
今天是周五,放学后就到了周末,夏莞心想,这下更碰不到樊斯辰了,心里不禁猜测,对方是不是因为过敏嘴巴肿了,没办法说话,才让别人接的电话呢?
这是夏莞住校的第一个周末,她拿出手机,给妈妈徐霞发了一条简单的消息:“周末不回去了。”
很快,徐霞的消息就回复过来了,满屏都是各种痛斥的话语,抱怨自己命苦,丈夫早早离世,女儿又不孝顺,还说打工的老板招工都喜欢年轻的,自己上了年纪,很快就干不动了,到时候就算饿死也不会花她夏莞一分钱等等。
夏莞快速浏览着这些消息,一目十行,确认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后,果断按下了删除键。
清净了。
两人的全部聊天记录,又恢复成了一片空白。
几分钟后,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消息,内容很简洁:“住学校不要浪费时间,要好好学习。”
夏莞自动忽略了第一条“垃圾信息”,回复了一个“好”字,便把手机丢回兜里,然后开启沉浸式写作业模式。
她要快点把作业写完,因为她计划明天上午去医院看望樊斯辰。
周六的清晨,天边还泛着鱼肚白,夏莞便早早醒来,一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夏莞洗漱完就去了自习室一个人背英语新概念。
下周就要进行第一次测验了,她想把学过的知识尽量复习一遍。夏莞心里总是有些担忧,她在普通班,平时小考的成绩在班里大概处于中游水平,如果加上两个重点班,在全校的排名里大约就是中下游了。
而且今天还要去医院看樊斯辰,她得多学一点,好留出充足的时间。
病人应当需要充足的睡眠和休息,等到九点多的时候,夏莞扣上笔帽,拿起手机,在微信上给樊斯辰发消息:
【不晚:在医院吗?】
发完消息后,夏莞才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轻描淡写得好像下一句就要说让对方帮忙带个饭、取个快递之类的,于是赶紧又补充了一条带点儿活人感情的消息:
【不晚:听说你住院了?】
没过多久,樊斯辰就回复了:
【樊斯辰:嗯,刚睡醒。】后面还跟着一个精神百倍的小狐狸表情包。
夏莞终于放下心来,盯着那个胖乎乎的动画小狐狸发了会儿呆,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打出来又删掉了,心想还是见了面再说吧。于是,她又发了两条消息:
【不晚:我能去看你吗?】
【不晚:医院】
【樊斯辰:感激涕淋猫猫头.jpg】
太好了,是可以的意思。
【不晚:位置发我。】
此时,樊斯辰正准备同意李佳轩的游戏邀请,刚打开游戏界面,夏莞的消息就来了。
她又要说什么呢?樊斯辰毫不犹豫扔下兄弟,切回了微信页面。
【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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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拿书包吧?周末的作业和你想看的书,我都可以帮你带。】
樊斯辰无奈地笑了笑,想说“我哪有你那么好学啊”,但又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于是,他以方便指导夏莞找书为由,打开了视频电话。
夏莞没多想,来到隔壁班找到樊斯辰的座位,接通视频后直接切换成后置摄像头。然而,手机屏幕里立刻出现了樊斯辰的面孔。
虽然只是一天没见,但看到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宽松的衣领露出似乎是因过敏而微微翻红的脖颈时,自责和担心的情绪瞬间涌上夏莞的心头。
樊斯辰看到手机里画面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扣好唯一没系上的第一颗衣扣,轻咳一下,有些腼腆地说了声:“不好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啊喂!
夏莞原本并没有没乱看,更没乱想,被他这么一羞涩,满心的愧疚全被尴尬吞下。
“咳!那啥……这是你的座位吗?”夏莞只记得樊斯辰坐在大概第三四排的位置。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风格颇为豪放的课桌:桌面和桌洞海纳百川地含着各学科的、翻开和没翻开的课本纸笔以及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杂物。
仿佛但凡不小心碰一下,就会即刻破坏其岌岌可危的生态平衡,造成泥石流一样的视觉效果。
“……不是不是!”樊斯辰捂脸,急忙撇清自己跟这栋“危楼”的关系,“这是我同桌的,我的在左边。”
夏莞不露声色,却大大松了口气,庆幸于自己的任务只是找书,而非某废墟遗址的考古挖掘。
“好像在左边那一摞,对,就是第二本的化学课本,Wan,你找东西真厉害!”
哪怕只是一点小事,樊斯辰也从来不吝夸赞。
夏莞客观地评价道:“是因为你书桌里的书本放得整齐,直接就可以找到——你还要哪本?我一起给你装上。”樊斯辰的书桌确实干净利落,和他本人一样清清爽爽。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后,樊斯辰心满意足地往后一仰,靠在了被子上。
“谢谢,已经够了,再多我就看不完了。”
而且太多书,夏莞背着会很重,再者,他本来的目的也不在书。
结束通话后,夏莞背着樊斯辰鼓鼓囊囊的大书包,乘坐地铁来到了金皖市中心医院。
一路上,樊斯辰胸口的红晕总是不合时宜地侵入脑海,让夏莞的脸颊也跟着时不时泛红。
医院门口有很多卖果篮的,很贵,但夏莞觉得樊斯辰过敏是因自己而起,怎么补偿都不过分。但这回她长了教训,先给樊斯辰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水果不过敏。
樊斯辰:“除了芒果。”
夏莞:……so?
樊斯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也不再逗她,笑笑说:“谁在医院门口买水果呀,贵死了,而且我过敏不是你的原因——对了,我手边还有一个超大的果篮,里面什么水果都有。据护士姐姐说是隔壁的病友,一个退休局长,昨天出院没带走的,嘿嘿你快上楼来帮我一起吃!”
夏莞的追问被大爷的水果堵了回来,她决定一会儿一定要把书包砸到樊斯辰欠揍的脸上。
夏莞不喜欢医院,在医院前台潦草登记过信息,便她一个人上了电梯,按下“17”。
这个点儿,医院人不多,电梯门缓缓合上。
但下一秒,一只突然出现的大手扒住了快要合上的电梯门!
12. 樊斯聿
夏莞帮他按了一下开门键后,立马退回了最里面的另一个角落。
来人戴着口罩和棒球帽,将自己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他没按楼层,直接站到了一边的角落。
夏莞最后看了眼手机,便紧紧地抓着肩上的书包,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表面上,她目视前方,脸上竭力维持着平静,没有露出一丝表情,可微微颤抖的双肩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此时,她感觉旁边那道有力的目光,比肩上的书包更重。
电梯缓缓上升,箭头指示灯一层一层地变换着数字,但终是没在任何一层停留。
终于,“叮”的一声,17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瞬间涌入。
夏莞刚想迈步走出电梯,却见方才角落里的男人长腿一跨,如同一堵墙般挡住了她的去路。
紧接着,男人反手按下了关门键,电梯门又缓缓合上。
夏莞心中一紧,捏紧手中的手机,试图往后退一步,却发现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已然退无可退。
此般封闭狭小的空间中,她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男人一步一步地朝着夏莞逼近,好似危险的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
就在距离夏莞只有一步之遥时,男人缓缓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与樊斯辰如出一辙的脸!
夏莞原本高悬的心并未因此放松,相反,瞳孔急剧收缩,眼中满是震惊与警惕。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心中涌起无数疑问,警戒心长鸣。
“你是谁?”夏莞鼓起勇气,声音虽略显颤抖,但却透着一股坚定。
“你是谁!”男人低沉的声音紧随其后。
男人似乎不想再多费口舌,话音刚落,便伸出大手,作势要来抓人。
夏莞见状,咬紧牙关,心中暗暗叫苦:那柄素来贴身携带的小刀今天竟不在身上!
慌乱之中,她急中生智,奋力一甩,像抡大锤一样将肩上的书包扯下一边,朝着男人的脑袋狠狠砸去。
偏大的书包在夏莞手中,此刻就像一把救命的“流星锤”。然而,在男人眼里,这书包却好似退化成了一团绵软无力的棉花。
只见他不费吹灰之力,便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书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梯门突然开了!夏莞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地朝外奔去。
由于冲得太猛,她与站在门口的人撞了个满怀,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哎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哥?”樊斯辰语气中满是惊讶,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伸出另一手稳稳地扶在夏莞肩上。
夏莞抬起头,惊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扫射。
这时,男人越过夏莞,伸手去拉被撞倒的樊斯辰。
“这是我哥!哈哈你们居然已经见过了,好巧。”樊斯辰坐在地上笑着跟他哥挥挥手,这一动作使他自然又不露痕迹地躲开了后者的帮忙,然后再慢慢把夏莞扶起来。
方才情急之下夏莞最后给樊斯辰发了条消息,说自己遇到了可疑男子,并且让他尽快赶来电梯这里。
于是三人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就是我哥弄清楚刚才的乌龙事件后,樊斯辰不禁失笑,看着夏莞说道:“可是Wan,我和我哥长的一样,你还猜不出来吗?”
明明是长得一样的脸,但那人凶神般的气质让人下意识感到危险,夏莞觉得,整容、人皮面具或者别的什么阴谋诡计,竟都比他是樊斯辰的哥更合理些。
“不很像,”夏莞嘟囔,但这次并不止是嘴硬。
你像你。
樊斯辰常年挂在脸上滴水不漏的笑容,有一瞬僵在了嘴角。他很快发觉自己表情管理失控,连忙打着哈哈掩饰过去:“也对,我哥头发短一些,还是三七分。”
“樊斯聿。”樊斯辰的大哥声音很冷,报完自己的大名,丢下俩人跟着后边,头也不回径直走向樊斯辰的那间病房。
樊斯聿和樊斯辰是双胞胎兄弟,两人无论身高还是样貌几乎一模一样,但抛去这些,两人又似乎截然不同:樊斯聿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稳重的气息,犹如深邃的夜空,让人捉摸不透;而樊斯辰则多了几分阳光开朗,像冬日的暖阳,给人亲切之感。
夏莞的目光仍落在樊斯聿默默收回的手上,她隐隐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奇怪,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过敏严重吗?还要住院多久?周一能回来上课吗?一直是你哥在照顾你吗?你爸妈……”夏莞小声跟樊斯辰说悄悄话,带着直率的关切,但走在前面的樊斯聿好似后脑勺长眼睛,她的话还未问完就被打断。
“姑娘,你查他户口吗?”樊斯聿侧身冷冷地说道。
“哥!”樊斯辰急忙挡在两人中间,一脸赔罪地看向夏莞,随后又转过头对樊斯聿解释道,“夏莞是我初中和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专程来帮我送书包和作业的——实在不好意思啊夏莞,我还有点累,真的很感谢你能来看我,我没什么大碍,咱们周一见!”
樊斯辰说完,满脸歉意地看向夏莞,眼神里似乎含进几分难以察觉的不舍。
但他垂下的眼睫,迅速肃清了这些微妙的心绪,随后接过夏莞带来的书包,这无疑就是委婉送客的意思了。
夏莞不生气,她素来不愿意给别人带来麻烦,更无意对别人不愿透露的隐私刨根究底,点点头也准备走了。
可就在下一秒,两人之间的书包被忽然提起,樊斯聿低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Philip,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在樊斯聿的威压之下,两人像是受到了胁迫一样,同手同脚地进了病房。
樊斯聿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向樊斯辰,樊斯辰立马钻回了病床,还拉过被子盖好。
明明是同岁的兄弟,只是出生前后几秒的差距,但樊斯聿周遭的气场却有一种长辈般的成熟与威严,在他面前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虚。
夏莞心里有点小叛逆,觉得自己本不该怂,又不是她哥。
夏莞没主动扯话题但也没闲着,专心致志地给病人剥水果,“好心爷爷留给你的水果确实很多——诺,我不会削苹果皮,给你扒根香蕉。”
樊斯聿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大手随意捻起一颗苹果。
刹那间,水果刀在他手里仿佛化作了迅捷无比的小李飞刀。只见他手起刀落,一整条薄薄的果皮如一条轻盈的丝带,从苹果上滑落,好似脱下了薄纱罩衫。
夏莞看着这一幕,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心中暗自惊叹不已。
她愣愣地接过那颗近乎完美的苹果,正要递给樊斯辰。
“你不爱吃苹果,”樊斯聿突然醒悟到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失误一样,冰川般的眼底露出一丝愧疚,“对不起。”
他提起垃圾桶,来到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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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辰刚好可以丢进去的地方。
一向有樊斯辰的场合就不会让话掉地上,但他这回半晌没说出话来,气氛逐渐僵硬。
夏莞将苹果拐了个弯,放到嘴边咬得脆响,“别浪费。”
“西瓜吃吗?很甜的。”樊斯聿问道。
直到樊斯辰点了头,樊斯聿又回到小桌旁,向下握住刀柄,动作干脆利落地刺入那颗圆滚滚的麒麟瓜。
“……”
虽然但是,确实很像赤裸裸在炫技。
夏莞手足无措地捧着苹果,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低分试卷跟学霸的装一块儿了。
樊斯辰咬了一口香蕉,对夏莞说,“真的很谢谢你能来,不过我很快就好了,没事的。Wan,你不要拘束,如果有事你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别不说昂。”
“知道你没事,我刚一眼就看出来了,”夏莞的眼神才从刀尖收回,看向樊斯辰,真诚地说道,“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夏莞想起曾经初中有一段时间,学校里流传过一些关于樊斯辰的风言风语,说他没妈寄人篱下之类难听的话,传得五花八门。
她不知道这些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两人虽好友多年,却也不是能轻易袒露这些事的关系。
想到这里,夏莞拿出手机,迅速打字:
【你那天没吃别的东西,只挑了芒果吃,并不是因为你爱吃芒果,而是你知道自己过敏。是就点头。】
樊斯辰看到手机上的内容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电话里你说过是同学送你来的医院,送完后他们就回学校了,所以你是一个人在病房休息,事先你不知道樊斯玉会来。】
“那什么,夏莞你再吃点东西吧,果篮里还有红心火龙果……”樊斯辰试图转移话题,但躲闪未遂,夏莞的手机已经怼到了他脸上,他只好无奈地点头。
夏莞最终做出大胆推测:【你昨天突然得知你哥要来抓你,所以刻意制造“过敏”的意外借机躲医院来,但你没料到他今天会追来医院。】
见面时的震惊,缩回的手,语气间的距离感……本能的身体动作暴露了诸多充满排斥意味的迹象,让夏莞不能不产生这样的猜想。
而且,上次樊斯辰挡在她身前的,还是那晚小树林里的体育生。
所以,当樊斯辰再度挡在她身前的时候,夏莞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大哥”的警惕和紧张。
然而,樊斯辰看了这条消息后,却笑出了声,他逗人玩似地点了头又摇摇头,然后脑袋转了一圈,仿佛在故意吊夏莞的胃口。
【还是那句有事找我,还有,樊斯玉用刀还挺厉害。】
夏莞也不气他闹着玩,如果是自己猜错了,那么反而意味着樊斯辰目前的情况并非如自己臆想中那么危急。既然他不愿意说明,她就不应当刨根问底。
虽然咄咄逼人不是她的风格,但这次不知怎么的,她已经问了半天了。
“嗯?你是不舒服吗?”夏莞看着樊斯辰挤眉弄眼的表情,真诚地发问。
迟了。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还没等樊斯辰回答,一只大手从头顶伸下来,拿走了她的手机。两秒后,手机又被放回了她的手里。
备忘录里的字变成了:【还是那句有事找我,还有,樊斯聿用刀很厉害。】
“……”
夏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樊斯辰则捂脸,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
13. 粽子
“夏莞问过你,”樊斯聿掀起薄薄的眼皮,那双眼眸犹如深邃的幽潭,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某个正替人尴尬的病号身上,声音清淡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不打算出院?过敏还没好?”
“好了好了!”樊斯辰被踩到尾巴的猫,立马坐直,“已经好了!本来就不用住院的,但同学们太热情太关心我,所以才强烈建议我留院观察!但我随时可以出院!”
“他们担心你,因为你是一个人住,”樊斯聿一针见血地指出,但看到樊斯辰表情瞬间凝固时,他微微皱了皱眉,也不打算步步紧逼,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先吃饭。”
之后,樊斯聿再没说一句话,默默替樊斯辰办好了出院手续。
停车场,
司机早已恭候多时,见到他们走来,立刻恭敬地打开车门。
几人一同来到了当地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
此时正值午餐时间,没有事先的预定根本进不来。
夏莞没来过有这种规矩的饭店,她留心听着服务员报的预约信息,暗自看了眼樊斯聿。
到底是提前预定了,还是因为某种可以打破规则的身份?
她不是八卦的人,但出于对朋友的担心作祟,夏莞在心里偷偷收集着这些可疑的细节,她总觉得樊斯辰和他哥哥之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服务生微微倾身,为他们引路。
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映照在光洁高档的大理石地板上,折射出的五彩光影,餐桌上摆放的银质餐具散发着金属光泽,桌布洁白如雪。
夏莞心里开始打鼓,紧张地吞咽口水,手掌不由自主开始出汗,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点餐。
这里一看就价格不菲,夏莞原本应当拒绝这顿饭的,但樊斯聿坚持相邀。
秉承女士优先的准则,樊斯聿很有风度地先把菜单递给夏莞。
夏莞接过菜单,一眼望去,通篇的英文菜名,让她这个英语学霸第一次对着英文起鸡皮疙瘩。
要是别的小姑娘也就红红脸算了,但骨子里的要强让夏莞面不改色地虚张声势,指尖装模做样地落到两处不长不短的菜名上,她在心里下定决心,无论端上来的是什么玩意儿,自己也要一口口吃下去。
突然,指尖的菜谱被樊斯辰抽走,他一脸自然地对服务员说,“服务员,我看不懂,麻烦给我上份中文的菜单。”
接过新的菜单,快速浏览一遍后,樊斯辰一边问夏莞一边帮她点,自动舍去了没必要的修饰语,而且只给出两三个选项,如“奶油汤还是海鲜汤”“猪排还是牛排”“布丁还是冰淇淋”,夏莞只需要做出选择即可。
他飞快地给自己和夏莞点完餐,把菜单像下级递交文件一样交到亲哥手里。
樊斯聿眉宇间有些不快,随便点了些。
对于方才夏莞差点点了两瓶烈酒的事,他既没觉得有趣,也不产生任何鄙夷。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难堪和自责吧。
也许是因为兄弟两人的长相很偏外国人种的特征,所以服务员才特意呈上了那份全英文的菜单。
但如此看来,竟好像是他在故意为难樊斯辰的同学似的。
原本准备破冰的午餐,被这一段小插曲不合时宜地截断,樊斯辰在学校的情况也很难从同学口中得知了。
吃完饭,樊斯聿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下午带夏同学回家玩吗?”
樊斯辰闻言,差点一口水呛到,眼神写满了震惊与慌乱。
夏莞自小学起就没去过朋友家玩了,更别说是男同学家。她的脸微微泛红,连忙拒绝道,“不用了,谢谢您,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不是老宅。”等夏莞走后,樊斯聿才不紧不慢地解释。
所以,指的应该是那间公寓,樊斯辰一个人住的地方。
“大哥,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国了,再见到您真的很开心,我有很多话想跟您说,辛苦您来看我还请我和同学吃饭,您工作再忙平时也要注意身体……”樊斯辰最擅长这些体面的客套,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可眼神里却透着一丝紧张。
樊斯聿烦躁地点燃剪好的雪茄,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不耐烦地刮了眼樊斯辰,骂了句英文,然后半拉半拽把人带回车上。
“我回家,你……”樊斯聿刚要开口问他在哪儿下车。
樊斯辰却忙说,“我就不回去了!公寓里还有周一要交的作业,要不我打车……还是麻烦你顺路送我回去吧。”
在某人刀子一样的目光下,樊斯辰高情商地改了口,称谓也改了。
一路无言,只有窗外的风声和汽车行驶的声音。
车内气氛压抑,兄弟两人独处的时候一贯如此。那种沉默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
樊斯辰收到夏莞说她已经回到学校的消息后,默默暗灭了手机屏幕。
“女朋友?”樊斯聿冷不防问道。
“普通同学,不很熟!可能是我以前借给她钱,她想还人情吧。”樊斯辰张口就来,手指无意识搓按的小动作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樊斯聿冷哼一声,眼神犀利如刀,毫不留情地拆穿,“那种性子可不像愿意欠别人的——不看看那么大的书包放了什么东西?”
对啊,如果只是那两本书的话,书包怎么会这么鼓!
樊斯辰如梦初醒,忙打开拉链。
只见自己的校服团成一团,铭牌别在最显眼的位置——夏莞不会这么邋遢,所以是被某人打开过,并且警示他自己已经看过的意思。
校服!樊斯辰懊恼自己竟忘了这茬!
“只是顺便借她的,没别的意思——”樊斯辰话刚出口就后悔地咬了舌头,他明白自己情急之下露了破绽。
明明可以说校服是落在学校,让夏莞带书的时候一起带回来的,樊斯聿这么半真半假地一诈,他自己就爆出了借过夏莞校服的事!
“还说吗,不是有很多话要跟我说?”樊斯聿冷冷地问道。
“当然要说。”
樊斯辰抬肘散漫地搭上真皮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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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眼皮一凛,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一样,眉宇间的气质竟与一旁的樊斯聿相差无几,只是更添几分随性的意气。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羁的笑容,“也没什么,不值一提的平民女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只是偶然来了兴致,等她愿意追我的时候再甩了,应该会比较有意思。”
樊斯聿动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神深邃而莫测。
很快,车到了樊斯辰家的楼下,兄弟俩互相道了再见。
天色渐晚,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笼罩着大地。
但公寓大门里还没有亮灯,看得并不真切,仿佛隐匿着危险的陷阱,叫人看上一眼就心里发怵。
樊斯辰停在门口没进去,看似磨蹭着消食散步,实则始终活动在从里向外的视野盲区,眼睛时不时偷偷朝里面窥探。
而外面那辆黑色宾利也同样没动,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半天,仍是敌不动我不动的僵持。
樊斯辰暗骂一声,踱步的频率逐渐加快,他多次朝里窥视无果,开始盘算龙潭和虎穴究竟哪个更适合他。
这时,宾利的车灯由远及近,刺眼的大灯如两道利剑,打满他全身,也照亮了门内久窥不得的景象——并无异状。
强烈的灯光让樊斯辰眯起了眼。
车窗下降,樊斯聿用命令的语气提议,“管家说你老也不着家,原来就是在这儿另立门户?舍得请我上去坐坐吗?”
“我刚想起来还要去外面文印店印卷子……”樊斯辰试图找借口溜走。
“樊斯辰,”樊斯聿狠摔上车门,语气未见怒意,却好似山雨欲来前最后的警告,“菜单的事我道歉,但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没有意义!”
樊斯辰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与樊斯聿一前一后上了楼。
出了电梯,往右拐,最深的那间就是樊斯辰的“家”。
楼道里弥漫着一种安静而略显压抑的氛围。
樊斯辰在楼下提议过要不请司机魏叔也顺便来喝口茶,可惜被樊斯聿坚定拒绝了。
好吧,业余保镖-1。
樊斯辰在心里暗自嘀咕。
越往里走,樊斯辰也再没功夫腹诽,他全身紧绷的肌肉和神经已经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兄弟两人都默契地放轻了脚步,好似生怕惊醒了什么藏在暗处的怪物,抑或是,某种惊喜。
来到最后幽暗的十米处,樊斯辰站在樊斯聿前面,两腿前后分开呈武术的预备式。
他深吸一口气,吞咽口水,准备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让声控灯亮起。
然而,樊斯聿却抢先一步,轻咳一声。
刹那间,头顶的声控灯突然全部亮起。
也许是身处黑暗太久,明明是最普通的柔光,在那瞬间却几乎刺眼得令人晕眩。
樊斯辰随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到门口被绑成粽子的几人,其中竟有卢兴胜!
14. 作弊
上周那场曾在校园里掀起轩然大波的群架事件,就像一阵狂风,来得迅猛,去得悄然。如今已不声不响地被压了下去,涉事的学生都在私下里接受了处罚。
起初,这件事在学生们口中可是炙手可热的话题,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接踵而至的考试如同潮水一般,渐渐将这一话题冲淡。
又过了几天,樊斯辰终于出现在了校园里。
他步伐略显迟缓,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樊斯辰穿着被夏莞洗过的校服,跟她的味道一样,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洗衣粉的味道,但萦绕鼻尖的安心却是无可替代的。
夏莞因为之前樊斯辰过敏住院的事,心里一直有些愧疚。于是,她想着法儿地想要补偿他,樊斯辰坚决不肯接受她支付住院费的建议。
夏莞只好邀请樊斯辰去食堂吃饭,希望能借此略表心意。
两人坐在食堂角落,周围交织着嘈杂的人声。
夏莞偷偷打量樊斯辰,发觉今天的他格外心不在焉,眼神游离。
她心里有些担忧,可偏偏生性不是那种善于言辞、能言善道的女孩,不像那些在人际交往中如鱼得水的同学,三两句话就能把人逗得眉开眼笑。
她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安静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樊斯辰冷不防地开口说道:“夏莞,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
非常认真,并且要求回应。
夏莞愣了一下,脑海中思绪飞速转动,反应过来樊斯辰说的是那天晚上小树林里发生的事。
她清晰地记得,当时樊斯辰虽然气得不说话,但事后却再也没有提起过,就如同他一贯行事风格,凡事都把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可这次,他却旧事重提。
这种难以自制的关心,就如同昨天在医院里夏莞默默打字时一样,一样无法视而不见、无法不担心的心情。
樊斯辰看着夏莞微微走神的模样,又轻声补充道:“以后如果有什么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随时可以找我。”
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直直地望向夏莞,仿佛要将这份承诺深深地烙印在她心里。
这句话也很像。
夏莞喝着食堂里免费的紫菜鸡蛋汤,含混地嗯了一声。
今天的汤好像格外好喝,顺着喉咙滑下,竟暖遍了全身。
夏莞犹豫了一下,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对了,你哥……”她顿了顿,心里已经把樊斯辰当作并肩作战的同壕战友,所以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有点烦你哥呀?你没来上学不是因为他吧?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以为你以后不来上学了呢。”
在别人看来,原来是“烦”吗?居然不是“怕”。
樊斯辰用手比出电话的样子,“不至于。是家里不太让用手机。至多十二天,我就算去了天涯海角,也会在这个期限内恢复联络!”
其实这种疑虑和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在她眼中,樊斯辰和他哥哥樊斯聿的相处模式着实奇怪,明明是双胞胎却不是很亲的样子,但又不是不亲。
樊斯辰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兄弟俩以前感情很好的,可能是后来隔了个太平洋,太久没在一起生活,关系有些疏远了吧。”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夏莞理性地指出疑点:“你不是英国混血吗?怎么隔了太平洋?”
樊斯辰耸耸肩:“我妈妈是英国人,她去世后,我去美国投奔到了桑尼舅舅家——听起来是不是很像美剧剧情?”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份略显沉重的氛围,可笑容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一般来说,当樊斯辰像这样开始开玩笑的时候,就是不想再深入谈论这个话题的信号。
他在学校里朋友众多,和大家相处得都很融洽,但关于他家的具体情况,却鲜有人知。他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谁也窥探不了蛛丝马迹。
樊斯辰又接着说道:“嗯,再说我哥,他真的很优秀,上学跳级跟跳皮筋似的,明年都大学毕业了,比我强太多,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会有些严厉,甚至不近人情,但这么跟你说吧,那个果篮是我哥偷偷送的。我后来查过。”
“哦。”夏莞轻轻应了一声。
“就‘哦’?”樊斯辰见她反应很淡,不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觉得很矛盾吗?他或者我。”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似乎不明白夏莞为何如此淡定。
“我知道。”夏莞想起今早起来再次清空的徐女士聊天记录,“删掉一些就好了。”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樊斯辰。
“而且你哥真的很会削苹果,应该坏不到哪儿去。”
小时候,夏莞爸爸出事后,各路很少走动的亲戚们如同潮水般涌来,简直把病房外当成了午门闹市。
借钱不还和千里讨债的,一个个面目狰狞,唾沫横飞,丑恶的嘴脸和嘈杂的声音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向这个本就遭受不幸的小女孩的心灵。
那时的夏莞年纪尚小,面对这样的场面,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也因此对医院产生了深深的阴影。
但她记得,当时还有一位年纪很大的、眼神已经相当不好的农村老表姑,背了一个大号编织袋风尘仆仆地来到病房。她是唯一真心来看望病人的亲戚,尽管背已经很驼,但她还是坐在病床旁,一点点仔细地削着苹果。她的手指粗大,发黄的皮肤就像干枯的树根。
夏莞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她浓重的口音里听明白,她说苹果是家里自己种的。
其实当时爸爸已经病危,吃不了什么东西的,但老表姑却执拗地相信,出门在外的孩子生了病,就要吃家乡土地里长出的东西才能好起来。
她不太会削皮,又怕浪费,所以削得很慢很慢,一边削一边还不停地叮嘱夏莞要好好学习,说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了,以后要更加坚强……
但这些过往,夏莞都没说出来。那些痛苦与温暖交织的记忆,是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选择将它们默默珍藏。
樊斯辰听完她简单粗暴的结论后,心中的阴霾似乎一下子消散了许多,释然地笑了,“好,不过我觉得自己以前浪费了太多时间,以后要好好学习了。”
夏莞十分赞同,使劲点点头。
“对了,你不是要去参加数学竞赛吗?”夏莞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可声音里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樊斯辰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异样,不禁失笑,“我没有答应啊,上回只是听了老师他们的动员,但我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走高考这条路吧。”
夏莞:“哦,那他们快开始上竞赛课了吧。”
“应该吧。”樊斯辰随口应道,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自然也无从得知夏莞说“他们”时,其实只是想知道顾逸尘。
夏莞目前的成绩够不上参加竞赛的资格,她原本想着通过樊斯辰多了解一些关于顾逸尘的事情。
可惜,尽管她和樊斯辰的革命友情深厚无比,但异性朋友之间,青春期的小心思还是难以启齿。
此后的日子里,夏莞的盛情难却,利用放学后的空余时间,主动热心地给樊斯辰补请假落下的新授课。
校园的傍晚静谧而美好,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阶梯教室里,给桌椅和书本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窗外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们的学习奏响轻柔的背景音乐。
樊斯辰悟性极佳,思维活跃且发散,对于夏莞讲解的基础原理往往一听就懂,那些连夏莞自己都觉得难以想通的知识点,他也能很快做到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之前延误的学习内容,竟然丝毫没有落后于其他同学。
夏莞对好友的学习天赋一点也不嫉妒,反而十分替他高兴,她真诚地感叹道,“你要是好好学,咱们年级前面的同学可要人人自危了!”
樊斯辰被她的话逗得笑了半天,夏莞反复盘问他才说,“咱俩真的好像。”
夏莞歪歪头等他说完。
樊斯辰狡黠地一笑,“商业互吹。”
也是,曾经他最喜欢做的一件趣事就是逢人称项般把夏莞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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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羞破防,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体验一波此番浓墨重彩的“爱的教育”。
但是,感觉,还不错。
夏莞有很多细致的学习习惯,就比如她的解题思路都会事无巨细地写在固定的草稿本上。但有一页草稿纸藏了起一个角,樊斯辰强迫症发作,趁夏莞去洗手间的时候,没忍住翻开来轻轻抚平。
夏莞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草稿本的事,心中一惊拔腿就跑,又折回来关掉忘关的水龙头,然后匆匆跑走。
她回来的时候有些慌忙,偷偷检查了一下本子,某页纸还是好好折着的,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Wan,我们继续吧。”樊斯辰的表情并无异样,额前微卷的碎发被窗外的风轻轻吹动,发丝间还带着校园里梧桐叶的清新。
在这种有条不紊的互助学习氛围中,他们迎来了第一次考试。
考试前夕,夏莞内心被紧张填满,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容易闭上眼睛,梦里还会浮现出考了零分的可怕画面,还有那如同雪花片般纷纷扬扬的微信消息,像夺命暗箭一样朝她袭来,而她抵御这些的刀已经没有了。
终于,到了考物理的那天,夏莞和樊斯辰分在同一个考场。
两人在考场外等待入场的空隙,都在专注地看着各自的资料。
夏莞看着手中的物理教辅,心里对上场考试中做错的一道题仍旧耿耿于怀,她拿起铅笔,在上面写下:“夏莞,一样的题你怎么没做出来?”她的字迹有些潦草,透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焦虑。
樊斯辰不经意间瞥见了夏莞写下的话,他皱皱眉,合上手中的书,转头看向夏莞,眼中满是关切:“夏莞,你的黑眼圈很重,不要太担心,好吗?”
“把刀还给我。”夏莞因为神经衰弱,反应有些一惊一乍的,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不迭地摇摇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算了当我没说。”
没头没尾,谁还记得那柄微不足道的小刀。
“好的没问题。但是夏莞,好好考试,不要想别的。”樊斯辰的声音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
夏莞心里有些怀疑樊斯辰是否听懂了自己的话,但对方已然答应,心里又莫名地安定下来。好像只要樊斯辰答应了,就有了保障,他都会做到的。
也许是托他的福,进入考场后,夏莞心里竟然平静了许多。
即便这次的物理题难度颇高,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情绪崩溃,而是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一点一点认真地完成了试卷。
考试结束,夏莞走出考场,来到外面窗台边,拿回自己考前放在这里的资料。她发现自己写的那句责备的话下,又有了新的回复:
【Philip:没关系的,Wan,下次一定能做出来的!另外,如有烦恼,指路本人,欢迎随时骚扰。】后面是一个简笔画笑脸。
看着这几行字,夏莞的眼眶渐渐湿润。
这本看似普通的、有着坚硬棱角的物理教辅,此刻在她眼中却无比珍贵、无比柔软,几乎成为了她的精神寄托,更是她这个平日里不善言辞的闷葫芦宣泄情绪的唯一窗口。
究竟是为什么呢?也许只是因为樊斯辰偶然看到了她写下的话,而且用心地回复了她,那些一直深埋在她心底、很灰暗很辛苦的东西,这一刻,突然就被照亮了。
就在夏莞沉浸在这份感动中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卧槽!你们知道吗,听说校花被抓到考试作弊!就是刚才那场物理!”一个女生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兴奋。
“这次物理太难了吧!简直惨绝人寰,人家女神心态绷了剑走偏锋了不行吗?难得我都想撞墙!”另一个男生怜香惜玉道。
“听说挺倒霉的,不但被监考老师当场发现还直接举报到校长那儿了,闹着要开除呢!你说这举报的和作弊的都谁啊,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举报的不知道,但作弊的校花你还不知道?不就一班的沈婉晴吗!”
听到这个名字,夏莞猛然顿住脚步。
15. 诬陷
半小时前的物理考试。
发下卷子后,只是大概扫了一眼,沈婉晴就自觉对不起曲楚心。
只是一瓶水的交情,那个热心开朗会打球的女生就帮她补习了那么久的物理,还信誓旦旦说希望和她一起努力,争取在之后的分班考试中,可以一起考到重点班。
结果刚拿到物理卷,沈婉晴就觉得自己倒不如学文。
只是她亲姐是学理的,沈婉晴也没什么主见,就是觉得如果能学的话也尽量和她一样学理,哎,但现在看来确实有点难……
沈婉晴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诸脑后,这些烦心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虽说答应曲楚心的分数可能考不出来了,但起码也得考得稍微体面点呀。
她咬咬笔杆,选择题后面的多选题还是没做出来,先看大题好了。
“同学,同学……”前桌传来小声的呼唤,沈婉晴很快被吸引了注意。
前面陌生的男同学好像是需要什么帮助。
沈婉晴皱皱眉,探出半个头去,才听见他说的是借一下涂卡铅。沈婉晴正好刚用完,于是爽快地借了出去。
她本以为自己只能写到大题的第一小问,但做着做着,惊喜地发现第二小问居然也会做——之前补习的时候见过类似的题型。
沈婉晴满意地写下最后算出的数字,觉得物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这时,监考老师正好路过她的书桌,她正准备攻克下一道大题,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次题这么难一定有很多人都做不出来,照自己这样势如破竹的架势,说不定就一鸣惊人了呢。
她在题干上划出重点信息,这时,前面那个同学从课桌下递过来还回来的涂卡铅笔,沈婉晴想也没想,伸手就要去接,这时候涂卡铅笔又离她远了一点,她没多想,探过身子,伸长手,指尖就差一点点。
这时,那根笔像蛇尾般唰地收回,在卷子上涂下一个方块。
沈婉晴那时过于懵圈,但此时她的动作,正好定格在可疑的探头探脑的姿势。
一切都非常不巧,正好走过的监考老师附身,听到前桌男生耳语了什么。
沈婉晴顿时背后生出凉意,她听到的是“老师,后面那个女的想抄我的卷子。”
***
此时,校长办公室外围满了人。
老师出来赶了两趟才把看热闹的学生清远点,但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妥善处理,注定不会轻易平息。
说来也怪,原本并未声张开来的一次疑似作弊事件,莫名其妙在学生中间发酵,已经不是插上翅膀不胫而走的事了,起码插了直升桨。
高一年级主任脑袋愁得两个大,只能归咎于前阵子的打架事件没镇住这群猴崽子。
其实不公开也实属迫不得已,由于牵涉了一些人,家长那边的压力实在顶不住,只好冷处理,但那些违纪学生欺负过的学生很多,已经造成了许多人的不满。
兴许是这个原因,学生们对于违纪事件才有了别样的灵敏嗅觉。
这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作弊的事一中一向严肃认真地处理,更何况这回闹得沸沸扬扬,无论是平息众议,还是杀鸡儆猴,都不可能简单过去。
可是,那个沈婉晴的父亲又是某位市级领导……
夏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明明她现在该回宿舍复习了,明明她或许根本不了解对方真正的人品,但她还是来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
零星有几个小声议论的学生站得远远的,或许是当事人的朋友。
与他们相比,夏莞只不过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但夏莞一眼看到了樊斯辰,他身边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同学。
夏莞突然想起来住宿第一天晚上,在操场上见过樊斯辰和沈婉晴在一起的背影,所以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是啊,他们早就认识……只有自己是一个生疏的旁客。
“阿莞!”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曲楚心,“沈婉晴的事你也听说了是吧?你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吗?她现在在哪儿?”
曲楚心气喘吁吁地赶来,夏莞皱起眉摇摇头,她也是刚到,对具体的情况一无所知。
曲楚心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两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群男生中间。
曲楚心又问了一遍樊斯辰,“你们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无论如何,我不相信沈婉晴会作弊!”
虽说在场的人多少都是关心沈婉晴的同学和朋友,但未知全貌,敢这样说彻底相信一个“嫌疑人”的,只有曲楚心。
所以她说完后,一时并没有得到回应,沉默渐渐蔓延。
曲楚心咬咬牙,用力甩甩夏莞的胳膊,“阿莞,沈婉晴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你相信她吗?我跟你们提过的,就是经常和我玩的……”
关心则乱,其实曲楚心并不知道夏莞认不认识沈婉晴,但急于找个人支持她。
顾逸尘:“我信。”
夏莞:“调监控。”
一时间,顾逸尘和夏莞的声音突然重叠。
夏莞忘了心跳,循声僵硬地转头望去。
原来恰巧,此时校长办公室的门开了,顾逸尘和身后眼眶泛红的沈婉晴前后脚出来,他们身旁还有一个年轻家长模样的女人,是沈婉晴的姐姐沈姝。
外面的说话声正好被开门的几人听到,顾逸尘做出了坚定的回答。
看起来,事情好像已经得到了解决的样子。
顾逸尘看了眼夏莞。
“老师们在里面说,你们就在外面开小会是吧?”年过五旬的教导主任虽然板着脸,但声音并不很严厉。
夏莞咬咬下唇,低下头没了声儿。
倒是曲楚心毫不怯场,上前拉上沈婉晴的手,“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可吓死我了,婉婉,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跟老师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昂。”
沈姝拍拍沈婉晴的后背,爽朗地笑了,好似馨香灼热的太阳花,她笑道,“这就是你说过的好朋友曲楚心吧?真讲义气,你是今天第二个这么相信我妹妹的!”
夏莞闻言立马抬眼去看顾逸尘,那第一个人很明显就是他了。
事实确实如此,幸亏当时同在一个考场的顾逸尘挺身而出,给沈婉晴做人证,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姝请大家一起去校门口的冷饮店喝奶茶,以此感谢朋友们对她妹妹的关心。
“所谓患难见真情,小顾和小曲,一个是红颜知己一个是蓝颜知己,婉婉你可得好好珍惜这份情谊!”
沈姝没比沈婉晴大几岁,腰细腿长,体态格外笔挺,气质豪爽,开起了小妹的玩笑。
沈小妹羞红了脸,自顾自去看饮品菜单。
“您客气,只是恰好看到,确实是对方故意下套。”
夏莞低头偷偷听着,觉得顾逸尘的声音像夏天可乐瓶外冰凉的水雾。
“那也得亏这一眼的缘分,就那么恰好,落在了我们家婉婉身上,你说是不是挺幸运的啊,婉婉?”
芸芸众生,独向一人。其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顾逸尘清冷的表情有一瞬的破绽,似是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沈姝拍拍手掌,恶趣味地大笑起来。
沈婉晴羞恼地拎起两杯奶茶跑去一边,不愿再搭理她姐姐。
夏莞第一次看到顾逸尘露出那样的表情,一瞬间的心情好似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扎过。
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不得不放弃的时候,她早就试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真正来临的时候,再深刻的自卑也无法做到轻描淡写,何谈是肝肠寸断。
“夏莞,没想到你也过来了!”沈婉晴的话吸引了几个朋友的注意,夏莞在这些突如其来的注目下如坐针毡,生怕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被窥见分毫。
“婉婉,这位‘莞莞’是谁呀,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沈姝往这边看来,沈婉晴的朋友们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于是也跟着问了起来,并且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夏莞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老鼠,恨不得贴着墙飞快逃命,可惜已经被手电打了满脸。
“哈哈哈我以前还真没注意到,我宣布,这才是我异姓同名的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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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我不要你了!”沈婉晴挽住夏莞的手臂,跟沈姝撒娇做鬼脸。
沈姝笑骂,“好啊小兔崽子,见色都没忘姐,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做了我的替身?”
这下是镁光灯照脸了……
夏莞几不可闻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便没了话,她痛恨自己的无趣。
众人的注意来去匆匆,很快对她失去了兴趣。
“夏莞,你先回去。”
这话是樊斯辰说的,自刚才起,唯一对自己说的话。
夏莞莫名觉得眼底有湿。比任何一种拷问都难过。
“我这杯是半糖,要喝吗?”樊斯辰把自己那杯还没动的红豆热奶茶放进夏莞手里。
夏莞很少喝奶茶,不是不喜欢,而是没那么多闲钱,所以喝过的种类不多,也不习惯太高的甜度,口味在少糖和半糖之间。
她现在心里很难过,半糖会正好。
刚才沈姝买了奶茶给大家分,到夏莞的时候只剩了冷饮,但她现在是生理期,也不愿开口麻烦别人,所以就没要。
“夏莞,你脸色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下午还有考试。”
一直到夏莞走出视线后,樊斯辰还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Philip,谢谢你第一时间帮我妹妹调监控。”沈姝熟络地跟樊斯辰道谢。
夏莞和樊斯辰的思路一样,都是先调监控,但在她赶到之前,已经有人做过了。
樊斯辰身旁的李佳轩咬着冰块,心直口快道,“只可惜调出来的监控录像对沈婉晴并不能起到什么有利的帮助。”
“遇到这种事情,其实谁也说不清楚,第一时间找证据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沈姝看着樊斯辰的脸眯起了眼睛,“说实话,有时候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你比你哥还要成熟一点似的。”
樊斯辰瞳孔微缩,但立即弯弯眼睛笑着回答,“姝姐,您可别开我玩笑了,我比我哥年轻好几分钟呢。”
沈婉晴没听明白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以为是畜生老姐又调戏自己的亲同学,讨饶似的喊了声姐,把人推搡到了一边。
沈姝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把她好看的长发弄得乱糟糟的,心说我妹妹真可爱,怪不得是个小万人迷。
一直到沈婉晴不让揉了,才神秘莫测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大方地说,“送你了。”
沈婉晴惊讶地睁大眼,“这不是我那根涂卡铅笔吗,怎么在你这里?”
“那当然了,怎么能让那个狗咬吕洞宾的无赖顺走我妹妹的东西。”
沈婉晴撅撅嘴,其实是有点生气和委屈的,“我不要了,好人没好报!看着心里不舒服。”
沈姝哄着人,笔尖划拉一圈在场所有的同学,“有这么多朋友给你讨回来公道,别难受了。有些人确实不配,所以我把你善意拿回来了,收好了昂。再有下次,姐还给你拿回来!”
沈婉晴心里热热的,那点委屈和不甘被蒸发地无影无踪。
她依旧是那个善良无畏、不怕真心被辜负的勇敢小姑娘。
这场风波中,樊斯辰说话很少,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我总觉得监控看着有问题。”
李佳轩惊讶地吞下一块冰块,“监控视频被动过手脚?不能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的呀。”
樊斯辰无奈,“镜头里看不出来是那个男生陷害还是沈婉晴主动看他的卷。”
李佳轩点点头,“所以物证没用。这种情况下,但凡没有谁恰巧看见了出来作证,沈婉晴就麻烦了,即使不被认定是作弊,也要受到不少非议——所以,这回得亏了老顾!”
“……你再吃点冰吧。”樊斯辰礼貌地笑笑。
但心里那根弦却始终放不下。
怎么会这么巧?而且,这个凭空跳出来的诬陷者,兴师动众却什么都没达成,还是说他已经达成了目的……
樊斯辰觉得可能是自己疑心病犯了,或许真的只是一次意外,而他潜意识里的担心,可能只是因为那个男生,似乎曾经是卢兴胜身边的熟面孔。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但愿。
16. 小狐狸本
自从那次顾逸尘的挺身而出,沈婉晴他俩走得越发近了。校园里都传遍了英雄救美的佳话,却没有之前非议夏莞的恶意。
因为两人颜值家世不相上下,唯一不匹配的就是沈婉晴中等的成绩,但这素来不是大男子主义择偶的重点,甚至傻白甜的花瓶标签还算得上是锦上添花了。
反观之前夏莞因为和樊斯辰走得近便遭人嫉恨,本质上还是那些红眼病觉得这个过于平庸的女生配不上人家,因为同样平庸的自己凭什么没有这样的幸运?既然自己没有,那她也不能有,这才算公平。
夏莞倒没心思计较什么公不公平,在这场单相思长跑里,她从来没痴心妄想过什么对等或者公平。
只是向往之人是否单身,在她心底,关系到自己的暗恋是否可耻。
所以,每次老远地看到过两人,她都有意回避,就让自己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吧。
虽然难过,但她的生活还得继续,考试也得继续。
最后一门考试是英语。
她答题的时候会很专心,所以前面的同学轻轻叫了她好几声,夏莞才听到。
“同学,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涂卡铅笔吗?”
夏莞摇摇头。
不是她不肯借,而是她没有专门的涂卡铅笔,只有一根普通的2B铅笔,刚才答完形填空的时候突然想到顾逸尘,还失手掉在了地上。
她只好捡起秃了的笔和断掉的一小节笔芯。
由于不习惯打扰别人,她遇到困难向来一个人想办法克服,于是对着食指和拇指捏起断芯,糊了一手的铅笔灰,才算是把答题卡涂上。
又过了一会儿,一根笔正巧掉到她的脚下,是前面那个刚才求助过的同学的。
夏莞弯腰捡起来,轻轻戳戳前面人的背。
没搭理。
夏莞皱皱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且好像是笔帽没有扣好的原因,这跟钢笔有些漏墨,她沾了铅笔灰的指尖又蹭上了黑黑的墨迹。
夏莞只好接着草稿纸先轻轻把钢笔冒打开,“啪嗒”一张斑驳的纸条突然掉她桌上。
看到上面的字母后,夏莞本能地将那团赃物攥进手里,此刻,好似手里捧了定时炸弹,她颤抖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而正巧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监考老师严厉的训斥,瞬间打破整个考场的安静。
“你不用考了,跟我出来!”
***
樊斯辰今天眼皮一直跳,考完试后,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冰水,想让自己杞人忧天的大脑冷静一下。
“你们听说了吗?就那个每周下午播英语广播的那个女生,英语考试居然作弊!”
“之前不是传过她英语可好了吗?而且还就英语一门考得好,原来是靠作弊啊!”
“没实力还非要立什么学霸人设,唯一的一技之长还是‘作’出来的,好好笑啊!”
樊斯辰“嘭”地摔下剩下半瓶水,夺门而去。
此时的校长办公室里,年级主任惆怅不已,一中风水是怎么了?高一就考了一次试,就出了两回作弊的事儿。
不过这回不是“她抄我的”“我没抄他的”,空口白牙瞎掰扯。
而是疑似两人团伙作案。
“霍伟,你说是夏莞让你给她传的答案?监控里只能说明是人家捡起了你掉的笔。”
“这当然是我们事先说好的联络方式,但您要这么说,那她就不应当打开纸条吧?”
年级主任沉默了,跟英语组的监考老师对视。
事实是夏莞打开了笔帽,拿出了纸条,在监考老师巡查时还慌慌张张地藏进了手心。
夏莞咬紧下唇,考试的时候没分神细看,之后在看清前桌人的脸时,她就知道完了。
这个叫霍伟的就是杜灵娇的男朋友,也是那天那晚上小树林被自己用刀划伤的体育生。
“夏莞,”老师都偏向学习好的孩子,英语老师很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霍伟说是你指使他用手机搜题,把答案抄到纸条上,再装进钢笔笔帽传递给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明显是事先早有准备的陷害,证据确凿,说不清的。
夏莞长久的沉默让老师也来了气,“不说就是默认了?你以前作弊过吗?中考呢?”
夏莞觉得头晕目眩,胸口闷得难以呼吸,自己已经够倒霉了,但厄运专挑苦命人。
可她,却没有一个能够作人证的顾逸尘。
霎时,夏莞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流,但她只是埋头无声地流泪,好似沉默忍痛的兔子。正在交换意见的领导老师们甚至都没有发觉。
“不是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嘭”的开门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夏莞抬眼望去,竟然是樊斯辰!
“出去!没人教过你进老师办公室要敲门吗?”
樊斯辰不顾别人的呵斥,径直走了过来,目光落到夏莞紧攥的手上。
夏莞下意识闪躲,此刻她的手上沾满斑驳的铅灰和脏墨,即使攥紧拳头,指缝间仍漏得出污秽。
樊斯辰目标明确,手疾眼快地抓起办公桌上的“赃物”,老师正欲厉声喝斥。
却听见樊斯辰突然笑了,“老师,我跟夏莞是初中同学,她一向品学兼优,只是上了高中其他科目一时没太突出,但在英语科目上,我保证不会有人比她更优秀、比她下的功夫更多!”
“但这也不足以证明……”
“这张纸条上的答案有错误,老师您看!听力最后一题应该是选C——还有,完形填空这几个肯定错了!以夏莞的成绩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我们可以把她的答题卡上的答案拿来对比。”
醍醐灌顶!
没有学霸会抄一份满是错误的答案。
霍伟肉眼可见地慌了神,豆大的汗珠爬满了额头,“不应该啊,他怎么会错呢?”
“谁!”
本问道后,霍伟又反口咬死,“手机!我是说手机!我用手机搜索的!”
英语老师的目光跟随着樊斯辰指出的纸条上的“错误”答案,她没说话,但神情并不明朗。
除了最后一道听力选择题确实错了,这张纸条上的答案算不上出错,因为很多墨迹的遮盖,霍伟本就笔迹潦草的答案难免被遮住个“ed”“s”之类的,由此就否认答案的正确性其实并不准确。
但英语老师没有直接说出这一点,而是选择先静观其变。
倒是霍伟先慌了神,露了破绽。
夏莞扬起哭花的小脸,刚才连怎么难堪退学的场景都想到了,没料到居然真的可以洗刷冤屈。
樊斯辰:“老师,我建议让夏莞同学重新考试,也可以通过她这次的成绩证明她的实力。”
夏莞中考的英语成绩很好,老师还是很愿意相信她的,于是都赞同这个解决方案,于是启用了备用试卷,夏莞被安排到另一间空教室由老师单独监考。
而一切并未到此为止,樊斯辰趁霍伟偷偷从兜里看手机的时候,将他的手机一把夺过来,“老师,我认为我们应该查一查霍伟同学具体是怎样用手机抄到这样一份答案的,也是为了规范以后的考试。”
老师还在犹豫,因为这样做还是涉及学生个人隐私的。
但樊斯辰动作很快,他无视霍伟惊恐的反抗,利落地翻看起来,他没有打开搜索引擎的记录,而是有所预料地直接打开短信记录,显示他考试期间与一个号码的消息往来频繁。
最后一条是霍伟刚发出去的:
【我被发现了,怎么办啊卢哥?】
樊斯辰厌恶地皱起眉,迅速浏览之前的消息,霍伟在发给对方夏莞没有借他笔后,对方出了新的主意,
“把这份答案放进笔帽,扔到她座位下。”
有了这份铁证如山的证据,霍伟的栽赃彻底失败,但无论师长如何逼问,终究没问出那个号码的身份。
不过,因为那个敏感的称呼,即使他不承认,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夏莞从考场出来后,整个人仿佛还没从梦里醒来,连考十场试的疲惫不及心头的震动。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夏莞却越跑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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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仿佛生根发芽,冒出了一株生机勃勃的幼苗。
果然,在班门口等着她的,是樊斯辰。
“饿死了,”樊斯辰咽了口充饥的饼干,随手丢给夏莞两块,“食堂是没戏了,咱俩去校外吃。”
夏莞手忙脚乱接到饼干,心情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也开起了玩笑,“怕你饿着,我可是提前交卷了呢。”
“太感谢了。”樊斯辰浮夸地拱手道谢,“不过你就那么确定我在等你?”
夏莞一副那不然呢的表情,“确定,今儿个我请客,你随便吃!”
虽然生活费有限,但夏莞下定决心,就算接下来一周都只打白米饭泡免费的菜汤,也要好好感谢这份恩情。
“谢谢……”樊斯辰笑着,看着夏莞昂首挺胸的背影,小声说出后两个字,“你的确定。”
樊斯辰最后还是给夏莞的钱包兜了底儿,饭后,他提议去隔壁的“心语”文具店逛一逛。
“那你是想要那种笔记本呢?记什么科目呢?”夏莞望着货架上满满当当的风格迥异的本子,有些眼花缭乱。
樊斯辰向她寻求买本子的建议,但她不太知道该怎么给男生选。
“嗯,不是记笔记,算是用来记录心情和琐事,很放松,希望能陪伴很久的那种。”
夏莞认真思索樊斯辰的需求,感受他所描绘的那种感觉,是一种情感投入的很重要的东西,像朋友一样。
夏莞睁眼,一眼看中了货架最高处的那个本子。
樊斯辰个子高,抬手拿了下来,他递给夏莞问道,“是这个吗?”
这是一个棕色的笔记本,很厚,封皮被摇粒绒毛毛裹着,摸起来毛茸茸的很舒服,封面还有一只红色的小狐狸,两眼弯弯,笑得很可爱,背面是小狐狸火红的尾巴。
“你喜欢赤狐?”
夏莞觉得樊斯辰认真疑惑动物品种的样子也太“直男”了,她吐吐舌头,“反正就是很可爱很温馨嘛,不开心的时候还可以摸一摸呢。”
“狐狸是很狡猾的肉食性动物,好看的还得被叫狐狸精。”也不知道樊斯辰为啥对人家狐狸有这么大的偏见。
夏莞却为小狐狸打抱不平,“是很聪明的动物!”
看到樊斯辰在笑,夏莞觉得他一定是在故意逗她后,于是负气地先走出去。但也只是在店门口等人。
樊斯辰付款后,坐在店里的空座上跟夏莞招手。
刚刚被诬陷作弊的事,人家帮了那么大的忙,自己居然还使小性儿,夏莞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这两步路走得别别扭扭的。
“谢谢你帮我挑本子,我很喜欢,”樊斯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压在手心和桌子之间,“作为交换,这个还给你,Wan。”
居然是那柄小刀!
夏莞惊喜得两眼放光,正要伸手去拿,樊斯辰又反手按了回去,“不过我们约法三章,以后遇事要冷静,不可以随便拿出来了,因为下次,我不一定能帮你拿回来。”
夏莞听得懂话里的深意,不急着去拿刀,而是慢慢坐下来。
樊斯辰更不急,等她慢慢开口。
“这把刀是一个非常远的老表姑给我的,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她掏出这把刀要给我爸削苹果的时候,我真怕上面的铁锈沾苹果上。”
夏莞干笑两声,“不过,我爸最后也没吃上,当天夜里进了ICU就没再出来了,再后来,这把刀就归我了。其实我几乎没拿出来过,但是只要随身带着,就觉得还有条退路。古人不是说‘兵者不祥’吗,说来也奇怪,我只有枕着它睡才不会做噩梦。”
夏莞说得没头没尾,但樊斯辰却似乎听懂了。
失去父亲的痛苦太大了,只好用这柄又小又旧的刀来填补那个残缺的空洞。
“考好没呀?”樊斯辰话题跳跃的太快。
“啊?”夏莞顿了顿说,“还不错吧,嘿嘿,总不能让我的最强辅助打脸吧。”
樊斯辰笑了,翻开新买的笔记本的第一页,“这件开心的小事可以放进小狐狸本子里吗?我猜,那本物理教辅快没空白了吧?”
17. 转校生
金皖市一中的判卷效率很高,两三天后成绩就出来了。
“听说中考英语最高分的那个夏莞是作弊考上一中的,还有那个校花……这些女生为了一个虚荣的分数真是……”
“不许以偏概全,我们女生怎么了!还有,人家沈婉晴有年级第一做担保,她没抄袭。哎!这就是有人护着和没人护的区别,要我是沈婉晴,经过这么两次事儿,得对顾学神死心塌地!太有安全感啦!”
“行吧,那作弊的就只有那个夏莞——!”
夏莞本人已经出现在八卦的人中间了,正在长舌蛐蛐人的同学回头看着正主,宛如晴天白日见了鬼,差点咬了舌头。
夏莞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绕过挡道的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方菁菁的课桌空了,人已经搬去了别处。
管她什么原因呢,反正夏莞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并且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今天的预习任务。
但学校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仍少不了。一个无权无势又不讨喜的普通女生,偏偏还有令人嫉妒的一技之长,于是即使毫不相干,那些窥探与恶意揣度也接踵而来,好似非要将她唯一的骄傲也踩平了才痛快。
第一节就是班会课,老师分析了全班的成绩,“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出在咱们平行班的英语单科满分,夏莞同学。”
备用考卷的难度要更高一些,但即使这样,夏莞也调整好心态,稳稳地考完了试,因为,她珍惜这次为她争取来的机会,珍惜为她争取机会的人。
之前在背后议论她的谣言中伤不攻自破,事实证明,用实力说话才能堵住那些飞短流长的嘴巴。
她不需要被谁护着,她本身就会飞。
“卧槽卧槽,你看人家根本不在乎,班会课还埋头写作业呢!”“宠辱不惊我夏姐,太牛逼了吧!”“咦!太装了吧,虽说确实厉害……”
其实夏莞并没有在写作业,她很少得到正面的评价,于是不在意那些偏见的眼光,也没有表演的欲望。
此刻铺在她桌上的,是软软的小狐狸笔记本,她正一笔一划尝试写下此刻的心情。
这是跟樊斯辰约好的,两人轮流写交换日记,记录自己的真情实感,有趣的事可以一起分享,烦恼的事可以共同分担。他列举了很多好处,比如促进心理健康、缓解学业压力……
夏莞虽然不太习惯跟旁人袒露心思,但如果是樊斯辰的话,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宣布,一位新同学要加入我们班级,大家掌声欢迎。”班主任在讲台通知。
“同学们你们好!我叫许志奕!你们也可以叫我Tyler!”人还没进班,那种热情洋溢、感染力极强的声音就先跟舞台下的观众打了招呼,好似明星的高调出场。
转校生是一个清秀俊逸的男生,简约的白色T恤外搭一件修身的连帽外套,与宽松的水洗牛仔裤搭配在一起显得日常又有活力,最吸睛的还是他的一头银发,跟胸前那条个性的银色项链相呼应,独特的金属质感外,又增加了一份闪耀的酷感。
摘下变色的墨镜后,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自带三分笑意。过于精致的五官好似雕琢过的琦玉,是那种可以去时尚杂志当模特的酷酷的帅气。
“啊!!!”班里的女生瞬间炸了。
夏莞那点微不足道的八卦早成了昨日黄花,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全在这位新来的帅哥身上。
“夏莞?”班主任四下查看,找到了唯一一个单桌,“许志奕同学就坐在夏莞旁边吧。”
夏莞点点头,只抬头瞄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下课后,夏莞觉得这副场景莫名熟悉,很多女生都围在她这一桌。
但这次不是为了方菁菁,而是为了许志奕。
也许是新同学太过友善随和,让颜狗们没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望而却步。
“许志奕你怎么刚开学就转学啊?你之前是哪个学校的?我跟你说你可赚大发了,我们才考完试你就过来了……”
许志奕有问必答,并且乐于成为人群的焦点,“那太棒了!要是前几天转来我可亏大了,其实是我叔叔给我报名的时候报错了,多填了一年初中,原本我想着凑合着上算了,但我妈不同意,硬要我上高中,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夏莞光听着就觉得荒谬,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刚扫过去就被许志奕敏锐地捕捉到,他仿佛被相机抓拍到一样摆好造型,“哈喽哈喽我的新同桌,我刚在门外候场,听说那位英语考满分的就是你吗?”
夏莞有点受不了这种自来熟,小幅度地点点头。
许志奕却满脸肃然起敬,伸出大拇指,眼里冒星星,“了不起!我英语最差,您以后就是我大姐了!”
夏莞脸上发热,没再搭理他。
之后放学,夏莞立马去了隔壁班的走廊站着等,但发现许志奕也跟在不远处。
虽说她真受不了这样的热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疾言厉色地拒人千里之外也不是夏莞能做出来的事。
她只好搂紧怀里的笔记本,希望樊斯辰快点出来。
“夏莞,”许志奕在身后叫了她,“你真漂亮,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走廊里陆续有学生走过,夏莞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发烫,下意识后退,却又撞到了别人身上。
“对不起!”她转身一看,不小心碰到的正巧是樊斯辰,对方挑挑眉,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许志奕还在后面“夏莞夏莞”地喊着,夏莞却像受惊的兔子,把本子塞进樊斯辰手里,然后一掌捂住许志奕的嘴把他拖回自己班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其实连夏莞自己都没有发觉,她不想让樊斯辰听到那句告白,哪怕只像毫不走心的玩笑。
许志奕也不恼,眉眼间似乎窥破了什么秘密,双手抄兜靠近夏莞,一双勾人的桃花运极具魅惑,压低嗓音道,“樊斯辰是你对象?我们可以,不让他知道。”
“那个,我已经知道了,”樊斯辰挑挑眉,倚着他们班的门框,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在门上,“Tyler,要不你下次挖墙脚的时候稍微小声一点?尊重我一下。”
许志奕浑不在意地开怀大笑,“我猜你既然没出国,必然就是来一中了,还没来得及联系你就碰巧偶遇了,真是缘分啊!晚上一定要来鹭江好好聚聚!”
樊斯辰两手抱臂,一副拒绝的表情,“失恋了,烦着呢。”
夏莞脸更红了,但接触到樊斯辰的目光后,她咽咽口水,镇定下来,转向许志奕冷静而认真地回答,“许志奕,我今天第一天认识你,并没有想要跟你交往的打算,还有,我跟樊斯辰也不是那种关系。”
许志奕摊摊手表示惋惜,“好吧,那我们只能保持悲哀的纯友谊了。”
夏莞松了口气,开始问起来,“你俩早就认识了?”
“发小兄弟!樊二跟我相处的日子比跟他亲哥都久!要不是爷童星出道,升学肯定都得一路!”许志奕来劲儿地拍拍胸脯,“今个儿真是个好日子,虽说被一见钟情的美女同桌婉拒,但失而复得了手足兄弟,咱中午一块儿去食堂吧,我一不认路二没办卡!就靠你们安排了!”
夏莞答应了,这时她还没意识到,曾经独来独往的自己,已经开始一点点有伙伴了。
等夏莞不在的时候,许志奕再次劝道,“今儿可是我生日,你不来吗?给你看看我买的新车。”
不过许志奕也没执着,他知道樊斯辰一向不出席那样的场合,转而贼眉鼠眼地瞄向他手里的笔记本,“哎真是遗憾,还以为是小爷艳压全场,我同桌奋笔疾书给我的情书呢,原来是给你的呀。”
“不过她肯定写我了,就让我看一眼!”
樊斯辰像钓鱼一样拿高,就是不给他。
许志奕开始讲歪理,“那是我同桌,写的还是我,你凭什么不给我看?”
樊斯辰被他酸不拉几的表情刺激得浑身舒爽,翻开一条缝自己悄悄看了起来,然后立马合上。
在许志奕期待的目光里,樊斯辰宣布,“她确实写了:‘我以前的同桌方菁菁跟老师申请和别人坐了,新同学和我做同桌。’”
“没啦?就这?”许志奕不敢置信,偶像包袱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我不信我不信!她明明写了那么多!”
“我的。”樊斯辰理直气壮。
“……”
许志奕第一次觉得发小似狗,好在樊斯辰不算良心全无,中午三人一起去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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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志奕出众的外表很快吸引了众多迷妹,难怪不少目光都落到了他们一行人身上。
“樊斯辰!夏莞!”沈婉晴看到他俩后非常开心,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吃饭。
沈婉晴身边还坐了顾逸尘。
夏莞看到后,干笑一下,又觉得没意思,忙收回了笑意。
沈婉晴的目光落在许志奕满头的银发上。
“这是我朋友,新转来的许志奕,他大概明天就会被勒令染回黑发——这位是沈婉晴,沈姝姐的妹妹,你们之前见过吗?”樊斯辰给两人介绍道。
“是那位大明星吧?”沈婉晴笑得温柔大方,“久仰,我姐姐跟我说起过,她还是你的妈妈粉呢,没想到你也在我们学校呀,那以后就都是同学。”
“你好你好你好,我就一十八线糊豆,不过现在准备暂时先好好学习了,经纪人说省得以后被扒出文盲的黑料。”
非常直言不讳。沈婉晴觉得他说话有趣,跟着笑了。
“所以说我运气也太好了,一天遇到了两位美女学霸……对了,沈小姐,身边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被问道的两人同时红着脸偏过头。
夏莞的心脏一阵刺痛。
沈婉晴微微摇摇头,许志奕快活地打了一个响指,“太好了,婉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沈婉晴拿过纸巾,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许志奕同学,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讲话为好。”顾逸尘黑着脸,眼神带着警告意味,轻轻地拍着沈婉晴的后背给她顺气。
“夏莞,可以帮我也盛一份汤吗?”樊斯辰说。
夏莞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的胸口闷得好像呼吸不上来,刚走出那一桌,一大颗眼泪就啪嗒落下。还好有借口暂时离席。
等她平复好心情回来后,许志奕向她倒苦水,“同桌~我又被拒绝了,果然下岗糊豆魅力不再,按捺不住的自卑!”
“他乡遇故知你一句不提是吧,见色忘义就该被唾弃。”樊斯辰觉得他欠教育。
沈婉晴笑笑,“不是啦,我家里管很严的,别看我姐会开我玩笑,要是我真敢上学时候谈恋爱耽误学习,她第一个饶不了我!”
夏莞微微蹙眉,纵使方才被伤得心如死灰,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替顾逸尘难过。虽然他俩之间的暧昧气氛有目共睹,但沈婉晴明显是不愿意公开的,顾逸尘是怎么想的?会因此而难过吗?
“对了,夏莞,我也听说你的事了,厉害厉害太厉害了!”沈婉晴满脸崇拜地看着夏莞,“现在整个年级都知道你了,贴吧上还有你的后援会呢,说什么阴暗学渣手拿错误答案攀咬高冷女学霸,被当场一份满分答卷砸得满地找牙。刚刚你们来的时候,我也是听到有人议论你,才注意到你们的。”
夏莞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原来,自以为最不起眼的自己居然才是那些目光的焦点吗。
“所以说咱俩可真点儿背,不过我没有你那么硬的实力可以直接打脸那些人渣,你真的好厉害啊!”沈婉晴比划着拳头,真心佩服夏莞。
夏莞听不了这么直白的夸赞,红着脸向樊斯辰求助,但对方使坏似的对此视而不见,还火上浇油地附和,“确实好厉害啊,这么一比,我跟许志奕俩真对不起那一半英语血统。”
“对了,”樊斯辰看到夏莞快变成熟透的虾米,终于点到为止,不经意地问顾逸尘,“许志奕,这位是顾逸尘,是我和夏莞的初中同学,也是我们高一的年级第一,你英语不好也可以多请教他。老顾,你这次也是满分吧?”
虽然这次考试的难度普遍很高,但唯独英语考试试题的难度其实是偏简单的,全年级有好几个都考了满分。只不过夏莞考的备用试题难度要高许多。
但这些夏莞一概不说,无论她经历了什么,结果会说明一切。
“真的吗?太厉害了,这位兄弟竟然是学神级别的!”许志奕震惊,他兄弟的朋友圈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顾逸尘被问道的时候,眉宇间有些许的不快,但沈婉晴看过来的时候又换回了平和的神情,他淡淡道,“没有满分,扣了1.5。听力最后一题没听清。外面的虫子太吵。”
樊斯辰垂眸喝了一口夏莞给的汤,没有说话。
18. 生日宴
走之前,樊斯辰单独把本子递给夏莞,小声说,“今天有点事,我放学就直接走了不要等我。”
“国庆假期快乐,Wan。”
最后一节自习课,许志奕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起因是想到自己身边的朋友居然都是学霸,他也盲目从众地长出了一点见贤思齐的进取之心,于是主动要来了上次考试多余的卷子。
在各科老师欣慰的目光中接过试卷,许志奕却发现自己连一小半都做不上来。
再有一会儿就要放学了,许志奕的三分钟热度已过,不想奋斗了,于是磨磨蹭蹭谄媚地讨好夏莞说,“同桌同桌,让我看看你考试的英语卷呗,我随便写写算了。”
夏莞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笔记本,头也不抬地扯出自己的卷子,按到他桌上,“看完不用还我。”
许志奕看到夏莞笑着的表情,心里不由发怵,这就是他跟学霸的区别吗?他在这儿痛不欲生,人家学着学着居然能笑出来?
其实夏莞已经把学习任务安排好了,现在正专心致志看那本小狐狸笔记本。
昨天,在樊斯辰的鼓励下,她尝试记下了自己的心情,
今天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不用客气,Philip是Wan的朋友,这是他应该做的,是Wan自身实力过硬才反败为胜,惊艳所有人。
今天遇到了小时候的朋友许志奕,一个心地善良的二百五,我的朋友分享给Wan。】后面又是一样画风的小简笔画。
这时,隔壁痛苦但隐忍的哀嚎把夏莞唤回了现实,只见许志奕可怜巴巴地将下巴贴在课桌上,“Wan,我抄一半才发现咱来卷子不一样,沈婉晴说你考的是备用题,原本我就只能看懂一半,结果你这张卷子根本看不懂,呜呜呜……”
夏莞不太会安慰人,顿了顿试探道,“加油?祝你成功。”
许志奕哭得更惨了QAQ。
“我当然是混血,只不过是祖父那辈不太明显,樊斯辰的面部轮廓,眼眶还有发色就很明显了,哦对了,樊斯辰小时候口音太重了哈哈哈哈,就像上世纪农场主雇的农奴,我给他磨汉语,他给我磨了英语,别看我语法一窍不通,但我听力和口音还是没问题的……你说沈家二小姐居然还是‘姐宝’妹,哈哈哈太有反差了吧笑死我了……”
向来岿然不动的夏莞,最终成功被话痨许志奕带偏,也开始闲谈道,“其实我觉得樊斯辰也是。”
许志奕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问道,“是什么?”
“哥宝。”
简单两个字让许志奕瞬间石化,一脸见鬼的表情,“你是说他大哥樊斯聿?!”
夏莞淡定地点点头,不明白他在惊讶什么。
这难道不恐怖吗?姐你居然还点头???
许志奕努力提高自己的接受度,然后转而发现了华点,“你见过樊家老大?”
夏莞又点头。
好,无需多言,许志奕已然在心里把夏莞划到自己人的范围。
放学后,夏莞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准备去公交站。毕竟是国庆小长假,她打算今晚回家住一晚,明早再回来学校呆着。
手机上是新的消息提醒。
夏莞同意许志奕的好友申请后,被拉到了一个群里,只有她和樊斯辰三个人。
【明日之星T:盆友们,如果没事的话今天都要来给大明星庆生呦!车接车送包吃包住!】
夏莞等了两秒,看到了樊斯辰回复的消息:
【樊斯辰:抱歉有事。微笑.jpg】
确实,他说过放学后有事。
今天是她第一次被人表白,虽然表白者转头又跟情敌去表白了。
但夏莞吃软不吃硬,对许志奕这样擅长示弱的总冷不下脸去。
毕竟是一番好意,夏莞也回复了一条。
之后许志奕没再回话,夏莞把手机丢回口袋里。
等车的人不多,旁边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生带了帽兜和黑色口罩,站得离她老远。
一想到要回家,夏莞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她思考着是直接回去还是先发条消息。
这里的公交站附近有很多未拆迁的破旧平房,一些小巷鳞次栉比,钻进去就会迷路的样子。夏莞把这种危险的想法甩出脑袋,决定能拖就拖,还是别先发消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她要等的公交车远远地停在前一个红灯路口,转绿灯时,公交摇摇摆摆地缓缓驶来。
耳边传来不清晰的喊声,好似幻觉一般隔着层纱的感觉。
夏莞心细如发,素来有多留心注意周遭情况的习惯,但就是回头你这多余的一眼,她看到了昏暗巷子里的人影。
几个一看就是社会闲散人员的围着一个人,夏莞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许志奕!
怎么办怎么办?夏莞的心脏狂跳,心乱如麻。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地回家。
夏莞捏捏兜里的小刀。
冷静一下,如果是樊斯辰会怎么做。
公交车已经驶远,夏莞没有上车。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快放开他!”
许志奕身上没大碍,只是手掌蹭破了皮,他突然笑了,身后的混混黄毛听到报警也无心逗留。
这时,那个同样等车的黑衣男生突然出现在夏莞身后。
夏莞大惊,不知道许志奕怎么惹了这么多人。
但下一秒,黑衣男生眼疾手快地一个飞踢,正好将准备偷袭许志奕的一个黄毛踢到墙角。
黑衣男生一手捞起地上趴着的许志奕,一手抓起夏莞往校门口的放向跑去。
夏莞感觉心脏狂跳,回头看到那些眼神凶狠的混混,觉得往学校跑总是没错的。
天色越发昏暗,这时路灯突然在三人头顶亮起,好似舞台的开幕。
后面那些人最终没有追上了。
夏莞上气不接下气,两手撑住双腿大口喘气,许志奕索性坐在地上了。
黑衣男子摘下口罩,是樊斯辰!
“……”
三人都沉默了。
夏莞想起樊斯辰刚在跟她等公交车时保持距离的样子。
倒是许志奕捋顺气后干笑两声,“你们有事儿啊?哈哈原来是忙着赶来救我,感谢两位少侠仗义相助。为表谢意,诚邀二位赏光来参加许某的生日party。”
樊斯辰顾不得尴尬,目光警惕地四下扫荡。
许志奕以为他是在找刚才那些人,宽慰道,“没事,他们就是堵住我要点钱,没带武器也没什么贼胆,这种人以后躲着就好了——对了,Philip你还蛮会打架呢,跟你哥……”
“不会!我先走了!”
迟了。
校门口不远处,那辆停了很久的迈凯伦一个急转堵住了樊斯辰的去路,车灯好似审讯室的射灯一般打在樊斯辰身上。
“急着去哪儿?呵,见到我就跑?”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不出樊斯聿是否含了怒气。
樊斯辰认命似的皮笑肉不笑道,“同学过生日,急着给他祝寿。”
许志奕:???啊?我吗?
夏莞忙配合着点头。
樊斯辰一脸可惜的样子,“实在抱歉大哥,我们真得先走了,我在微信上说过了,还是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樊斯聿无视他的废话,胸有成竹地亲自打开车门,“那就上来吧。”
樊斯辰疑惑地皱皱眉,许志奕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爸给樊家发过请帖,樊大哥要去的,应该也是鹭江别墅吧。哈。哈。”
樊斯辰:……
临场发挥的借口成了给自己下的套。
也只好硬着头皮上车了。
许志奕率先上车,终于活了过来,开始嬉皮笑脸地呼朋引伴,“同桌快上车呀!樊大哥送我们!”
这下轮到夏莞懵圈了,这时候再说不去就显得很不义气。而且她看樊斯辰脸色不好,心想豁出去算了。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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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意思,我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过两天补给你好嘛?”
许志奕哈哈一笑,对此并不介意,“小事儿,小爷我什么都不缺,以后借我作业抄抄就行。”
夏莞认认真真摇摇头,杜绝他这种有毒想法。
车上的几人无言,良久,樊斯聿打破沉默,“架打得不错,下次还打吗?”
许志奕帮樊斯辰使劲摇头。
樊斯聿好像也没有责备的意思,“都是小辈相互认识认识,没有你不喜欢的人。”
这是夏莞人生第二次坐豪车,她虽然听不明白,但现在必须拿手机给妈妈发消息了。
樊斯辰一路心不在焉,下了车才注意到夏莞有所顾虑的样子。
其实夏莞事先没想过要来的地方这么偏,也许有钱人就是喜欢住得与世隔绝吧。
所以车程就用了近一个小时,夏莞回去路上无疑还需要打车,不谈高价的车费,这里看起来也不是好打车的样子。
“没事儿,住我家不就好了,我家很多客房的,同桌你随便选!”许志奕玩性大,不觉得夜不归宿有什么问题。
但樊斯辰看出了夏莞的为难,“放心,到九点我送你回去。”
“啊?樊二那你之后还回来吗,咱都多久没见了……”
“以后天天见。”樊斯辰摆摆手堵住许志奕的哀怨,独自走向了宴会厅。
夏莞很难形容,从别墅外的喷泉开始,整个许府都是超出她想象的奢华,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样子。
舒缓的古典乐如潺潺流水,而璀璨的水晶吊灯下,衣着光鲜的俊男靓女们相互寒暄,衣香鬓影、名流云集。侍者在人群中优雅地穿梭,为在场每位尊贵的客人提供周到的服务。
“樊斯辰,我觉得有人在往这边看,还窃窃私语。”夏莞拉紧书包带,小声地跟樊斯辰说。
“或许是因为你们还穿着一中战袍。”一位端着鸡尾酒,身穿一袭黑色晚礼裙的淑女缓缓回头。
低调温雅的黑色抹胸中长裙性感迷人,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外搭薄纱的披肩,细细的褶皱随着来人的脚步轻轻浮动,更显轻盈优雅。
“卢淼?!”夏莞满脸震惊。
在她印象里,这个同班的女生不怎么说话,下课就蒙上松松垮垮的校服倒头睡觉。
经她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在场的,除了打扮隆重的许志奕父母,其他同龄人也都是盛装出席,主角许志奕也去换衣服了。
因而,唯二穿校服的她和樊斯辰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当然也不一定全是,毕竟他真的很少出来露面,更何况还是带着女生,”卢淼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徐徐吐出一个不太熟的称呼,“表哥。”
樊斯辰停到了甜品区,樊斯聿拿走他对面的芒果班戟,冷冷说道,“别想。”
樊斯辰无奈地耸耸肩,“放心,我带人来的,有分寸。”
樊斯聿一脸的不信任,转而对夏莞说,“夏同学,抱歉先失陪,我有几句话要跟我弟弟谈,想吃什么自己拿或者叫侍应生。”
两张极其相似的脸,一个校服,一个西装,来到了室外露台。
樊斯聿点了根烟递来,樊斯辰摇摇头,他便将烟按灭在石米上。
“卢兴胜教训过了,但他不承认曾经指使谁诬陷过你的同学。”
樊斯辰点点头,又抬眼看看他,“会给你带来麻烦吗?他姑妈……”
“妈那里我来说,”樊斯聿神情不悦地打断,“你是中了煤气灯效应吗?别听他们的,你不是私生子。还有,记住,那个老东西是自己死的。”
樊斯辰雾蓝的眼神落在虚空,里面是无边的空洞,好似一片浮在空中的雪片,对周遭一切都无知无觉,或者说是根本不在乎,哪怕下一秒就要融化,也不值得他眨一下眼。
樊斯聿看到他这样,不爽地捏紧拳头。
“咚咚。”
夏莞敲门的声音打破两人的剑拔弩张,“那个,我来找樊斯辰……写作业。”
19. 交换秘密
“那个就是樊家二少爷?啧啧……听说是樊董早年在英国出差时候跟当地的洋狐狸精……”
“仔细看,跟樊家老大还是有几分相似……咦?是不是还挺像的?”
“哪里像了,除去头发不黑、衣服邋遢,你看他那瘦得脱相的脸,眼眶深得和小鬼儿似的,难怪是洋鬼子的种……”“嘘!别这么说,樊家老大是收养来的,也是混血。”
“怎么还戴口罩呢……可恶,真想看看他下半张脸是不是也像樊斯聿。”
“算了吧,就算像又能怎么样,樊家又不认他,就算是颗凤凰蛋,生在野鸡窝还想上天不成?”
樊斯辰没说其实自己已经能听得懂中文了。
但他只是摆弄两下衣服上一时半会儿抹不掉的污泥,紧了紧遮住他大半张脸的口罩,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向甜品区。
他的处变不惊成功让别人以为自己的中文真有加密功能,于是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他那天吃了很多含有芒果的食物,这样就不会被樊斯聿发现他之前被灌下过多少。
所有人都有罪,无论是大洋这边的众人,还是那边已经死透的魔鬼。
而他,也并非无罪。
“樊斯辰?樊斯辰!”
樊斯辰被猛然拉回现实,却见夏莞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这道题怎么写?我有一点思路,你帮看看,求出这个合力之后还该怎么办呢?”
顺着夏莞一本正经的询问,过往那些或浓或淡的记忆好似退了色的旧照片,被笔下的真真切切的实感碾成一文不值的齑粉。
夏莞能感觉到樊斯辰有些心不在焉,或者是心情不太好,只可惜他喜怒不形于色。
夏莞对朋友藏不住事,于是实话实说地汇报,“抱歉,我刚才去找吃的的时候偶然听到一耳朵,说什么‘私生子’。”
樊斯辰摘下金丝眼镜,大马金刀地坐下,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她。
夏莞莫名有点不寒而栗,她想,自己应该是穿得少冷了吧。
“第一天来许志奕家玩,就知道了我这么大的秘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夏莞?”
樊斯辰的语气依旧带笑,仍是一贯开得起玩笑的模样,但没动的眼尾是唯一暴露心迹的线索,心里已然架起正在虎视眈眈的审判天平,好似再多一个超过他预估的砝码,便会打破平衡,然后,无论曾经多么深情,也会被毫不犹豫地放弃。
然而所有这些逆鳞,夏莞一概不知。
她只是认真地思索,认真地考虑对方的心情和要求,最后真诚地回答,“第一,我是无意间被动知道的,而且没有隐瞒,所以我不是故意的;第二,但客观事实是我确实知道了,让你不要放在心上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强人所难,为了公平和我们的友谊,我愿意和你交换我最重要的秘密。”
樊斯辰十指相扣,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他没料到夏莞会这么说。
这个充满活人气儿的小姑娘给过他太过惊讶,所以他总好奇地想再多观察看看,看看她的真面目,看看她能做到何种地步。看看泥淖里,是只能长出他一样的荆棘,还是亦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迹。
他并不是公正的审判者,原本无论何种答案都是既定的死局,或许这么长时间的友谊,也只有许志奕那类纯种二百五才能维持。
但夏莞,是特别的。
樊斯辰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夏莞忽而感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谁在意她有什么秘密?而且言归正传,她觉得樊斯辰如果真的在意或者有必要追责的话,自己还得继续提供线索:
“其实也没听清什么,太模糊了,我也没有要打听你秘密的意思,就是觉得跟你相关的事有必要让你知道你。就在那个香槟塔那里听到的,但……”
但说闲话的人应该早就走了。夏莞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劣质的情报人员,只能提供一点刻舟求剑的过期信息,于是没滋没味地闭了嘴。
感情她是来打小报告的?
樊斯辰忍俊不禁,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比方菁菁更有人格魅力,具体体现在他成功收编了后者想拉拢而不得的小跟班夏某。
“什么秘密?”
樊斯辰冷不防开口,夏莞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上一个话题。
夏莞陷入沉思,不是在后悔是否应该做这样的交换,而是在考虑选择什么样的秘密才具有等价性,而评判的标准在于秘密本身的客观性,如樊斯辰私生子的秘密起始时间长达十七年整……或者是主体的标准,如秘密持有者的讳莫如深还是随即抽取一般听众的惊讶程度进行估测……但这样不可避免会具有一定程度的主观性,谈判双方很难达成共识。
“在想什么?”
樊斯辰以为她要反悔了,心底生出难以克制的烦操,怨愤在身体内愈演愈烈。
“在想有什么秘密可以交换。”夏莞如实答道。
樊斯辰瞬间下了火,责怪自己今天的阴晴不定,他该有更多耐心的。
樊斯辰重新戴上眼镜,微微一笑,指节敲打着透亮的玻璃桌面,“嗯,秘密嘛,大概就是很少人知道而且不太想告诉别人的,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谈、说出来就侵犯隐私了的那种,那样会很有被剥夺感。”
夏莞随着他的引导,垂眼看到玻璃中的自己,脑海里瞬间跳出的是顾逸尘。
但只要一想到那个名字,夏莞就生理性地张口结舌,并不全然是因为害羞,而是丑小鸭面对天鹅时,第一反应不是怯于对美神的示爱,而是对水中倒影的深刻自卑。
因为自己的卑微丑陋,所以对那人的心意,好似也成了一种玷污。
256。
是夏莞此次考试的年级排名。
所以,他们中间隔着255面会喘气儿的人墙。
夏莞深深叹了口气,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自己的家庭,暗恋的秘密就算再辛酸,总是有自讨苦吃的回甘。
而且沈婉晴的出现让夏莞在潜意识里平添一层道德的压力,好似越无人知晓,越罪不可恕,虽然夏莞自己也没发现,跟樊斯辰提起这事的时候,好似像神父告解的不诚之徒。
“……喜欢的人,算吗?”
樊斯辰露出得意的小虎牙,“算的。”
又过了许久许久,也可能只是几秒钟,但夏莞将头脑中所有有关顾逸尘的画面都闪现了个遍,才吐烟圈似地沉沉呼出那个上瘾又难言的名字。
樊斯辰脸上毫不意外,甚至轻轻笑了。
夏莞开始慌,她第一次向别人吐露心迹,还是一个异性,所以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听到她的痴心妄想也要发笑吗?
樊斯辰见到夏莞肉眼可见打蔫的笑脸,忙解释道,“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相反,我觉得愿意去喜欢别人的人,一定是心里很有力量的人。”
“另外,很谢谢你能告诉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欠到什么时候呢。”
夏莞歪头不解。
“其实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草稿纸。”
夏莞脸唰地红了,原来他那时就知道了,那么后来几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也早就明白的。
即使懵懂润夏莞,也明白了樊斯辰那时让她帮忙盛汤的深意,是看出了她的难过吗。
樊斯辰见夏莞一直低着头,稳如老狗的他终于不安地喝了口水,“夏莞,生气了吗?”
夏莞笑着摇摇头,抹了把眼角晶莹的泪花,从心底感激他沉默的贴心。
时针指向九点种,少爷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樊斯辰跟许志奕要了车钥匙,对方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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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地丢给他,“在二层车库——Philip我就多余叫你来,屁股都没坐热,还把我小同桌和新欢都拐跑了……”
樊斯辰接过钥匙,“新欢?你成年了吗?哥先帮你试试。”
许志奕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为别人做嫁衣裳的极品冤大头,生日当天赔了夫人又折兵。
夏莞第一次见到家里有车库是什么样的,霎时被有钱人的世界震慑住了。刚才没听明白的“新欢”原来是眼前的摩托车。
樊斯辰偏头,帮夏莞把校服拉链拉到头,然后轻车熟路地递给她一个头盔。
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后,摩托车便像离弦之剑冲了出去。
夏莞慌乱地搂住樊斯辰的腰。
樊斯辰的车品跟他本人很不像,明明那么温润有度的男生,飙起车来就像换了个人,不要命似的地横冲直撞,空寂的高速路只有他肆意驰骋,一骑绝尘。
极速的冲撞让夏莞心脏狂跳,血液在身体奔腾。
猎猎晚风吹脸她的发丝,周遭影影绰绰的漆黑灌木被飞速甩在身后,越来越难模糊,天上的星空却好像始终跟着他俩,廖远又忠诚地陪伴。
夏莞一瞬间疯狂的想法,好像忘了时间,忘了作业、学校和暗恋对象。就这样在宇宙间飞驰。
但宇宙的尽头是她家旧小区。
许志奕崭新的机车来她家小区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稠密的露天停车位布满了风尘仆仆的打工族代步车,虽然夏莞不怎么认识车,但光是以貌取“车”也能看得出,方才许志奕家停车场里的任何一辆,都够包下这儿一片的老弱病残溜着玩了。
她自卑得脸上发热,又觉得自己不该因自卑而脸上发热。
本以为樊斯辰会感到落差,然后在夏莞的窘迫中震惊地问东问西,但他却好似对一路上斑驳的铁门、锈迹的围栏、老化的路、衰败的花坛都视而不见,然后理所应当地停到了破旧的停车棚。
这片骑车上学上班的人多,所以连自行车也是前轮贴后轮得拥堵。
樊斯辰熟视无睹,在头顶大棚的松动铁皮被风吹得“铿铿”响时,他轻车熟路地将一辆尚未与旁边那辆卡死的落满灰的自行车移得近些,然后勉强正好抽空儿挤下许志奕的车。
樊斯辰拍拍手掌上的灰,满意于自己的大功告成,然后唤回看呆的夏莞,“夏莞,你刚说你家在那栋是不是?”
夏莞点点头。
其实她觉得作为朋友本不用送到楼下的,也不远,但樊斯辰理所应当地说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合适。
夏莞知道,可能在他们那种层次的人里,一些观念和教养是不言自明的,也并非对她开的例外,如果执意拒绝倒显得太过在意。
樊斯辰把人送到楼下就要走了。
夏莞没客套地说要留他喝茶什么的废话,她看到家里的灯是亮的——她妈妈在家。
“樊斯辰,谢谢你送我回来。”
樊斯辰转身向夏莞挥手,然后走向反方向。
路灯映出樊斯辰背影的宽肩窄腰,蕴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夏莞回味着方才搂紧并为她挡风的感觉,手臂间的触觉好似还留有记忆。
或许是兜风让她的头脑有些不清醒,方才那种血液间的冲动和燥热仍未冷却。
“樊斯辰,我会帮你守住秘密的!”夏莞终是喊出了口。
樊斯辰回头冲她微笑,默默回答:我也会的。
其实他的事,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初中的时候曾闹到过学校,而且很多亲朋都是知情的。
但只有夏莞,想要帮他往那块皮肉不存的经年腐肉上,认认真真地贴块创口贴。
正品味着,夏莞的第三句告别砸来,
“樊斯辰,你腰好细。”
“……?”
20. 运动会
夜风习习却平添燥热,夏莞觉得自己原本就不及格的情商直接掉到了负值,于是丢脸地往楼上跑去再没回头。
她看着昏暗路灯下樊斯辰的身影,明明一小时前还是辉煌豪宅中的座上客,现在却飞入了寻常百姓家。但凡换成任何一个人,夏莞都是不适应的。
风吹进樊斯辰宽大的校服,夏莞仿佛能又闻到了那种跟自己身上一样的洗衣粉味,高速路上,心脏和理性都失控,只有紧紧倚靠环抱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
冷风吹头,于是夏莞心直口快,秃噜出了她的搂后感。
打开了家门,徐女士在饭桌边阴沉着脸。
夏莞莫名有点心虚,心想她应该没看见楼下的人吧,万一问起说是曲楚心能不能混过去呀。
“256!”徐霞拍拍桌子,语气严厉,“第一次考试你就给我考出这么个成绩是吧?住宿之后就以为我管不了你了?你在学校到底有没有在学习?我真是白供你念书了!”
原来是成绩通知到家长了。夏莞居然在一瞬间松了口气。
其实她原本就是擦边上的一中,虽说是走的统招线,比剩下走指标的分招线要高一些,但也是三百多名开外了。说起来,她这成绩还算是进步了。
但夏莞当然没有这么呛人。
不是说她有多顺从母亲。而是吵架和争执的前提是各执一词,并将对方头头是道的观点当作脑残歪理,最后一步才是互不相让地咬死不放。
很显然,夏莞连第一步都没达到。
其实不管考多少分,只要她的排名表上面还有别人的存在,徐女士就不会满意的。
而她,也一样。
爸爸还在的时候,她的存在感还不仅停留在一个分数上,但那只后,或许是出于弥补那份无法追回的无力感的需要,她开始拼命地学习,就像徐霞开始拼命养活这个家一样。
久而久之,她俩都磨成了枕戈待旦的利刃。
但两柄利刃终会相互挫伤。
夏莞沉默地迎接徐女士的盛怒。
热暴力和冷暴力让原本就焦灼的空气形成了病态的对流,平衡得周而复始。
第二天一早,夏莞就背书包回了学校。
国庆一闪而过,等同学们假期归来,讨论起一起去玩过的时光,彼此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但夏莞明显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寿星许志奕单方面宣布自己生日延长庆祝,第二天便通知到了9.5成新的全班同学,许家司机全部出动,最大限度地接来了所有人,除了某位铁了心要闭关的同桌,许志奕觉得反正夏莞当天也来过了,于是就没强求。
吃喝玩乐一条龙后,班里就没有人和许志奕不熟的了。
夏莞的手机群聊里,许志奕的红包雨后,道谢已经到了四十几加。
夏莞退过一次群又被许志奕拉了回来,于是只好设了消息免打扰。
“同桌同桌快领群里的红包呀!哎呀你真不小心怎么还把班级群退了呀,我帮你拉进来,对了你要不要做管理员呀?”许志奕刚从教务处拿到一中校服,人模狗样地披上,算是彻底融入了新学校。
夏莞婉拒。
许志奕刚转校两天居然就当了群主。
所以说有钱的地方才是家,只有兜里不差钱,到哪儿是归属感。
“同桌,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过一次生日吗?其实原因很诛心哒!我生日那天在巷子里被人堵你也看到了,你说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谁都没惹,连堵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搁谁谁不慌?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朋友就少个敌人。”
夏莞想起许志奕生日宴的奢华场面,忍不住问,“你家长不管吗?”
许志奕摸摸鼻子,“我一个大男人有点事儿还找家长,像话吗?”
而且,家里人知道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
先不提他心狠手辣的亲爹,就算是他姐,也得把对方掘地三尺抓出来……许志奕想到一些血肉横飞的画面,不寒而栗地摇摇头。
他是来低调念书的,又不是来当□□的。
许志奕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对樊斯辰素来韬光隐晦的生存状态算是能领会一二了。
听说那个卢兴胜的刚在学校打完架就领了一帮小弟去樊斯辰的公寓堵人,结果正好撞上枪口,樊斯聿回国后就拿他开刀。
他的身份本就尴尬,加之年纪轻轻就被架得过高,樊家和卢家各有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一旦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平衡宣告破裂,便会引发一连串不堪设想的连锁反应。
枉樊斯辰蛰伏多年,还是出了纰漏。该惋惜他的计划毁于一旦,还是该庆幸他终于得以解脱……
“……嘿?!同桌,你是不是骂我幼稚了?”许志奕的思绪被敏感的男性尊严紧急召回,“我、我给你看个厉害的!”
许志奕说罢,将运动会报名表拍在夏莞桌上。
“哦,快到运动会了吗?”夏莞不咸不淡地说,才发现时间过这么快。
许志奕给她指出自己的姓名,“重点是这儿吗?重点是我报名了立定跳远,作为一个男人,为班集体争光!对了,樊斯辰好像也报名了什么项目来着?”
“男子5000米。”
许志奕点头,忽而发现不对,好似受到了欺骗,“同桌,你不是才知道要开运动会吗?那你怎么知道他的参赛项目?”
夏莞正在看小狐狸日记本,最新一行,刚好看到樊斯辰的项目。
许志奕的偶像包袱当然不允许他参加这种可能累得脸红脖子粗的野蛮运动。
于是运动会当天的观众席上,夏莞旁若无人地写着自己的习题册,顺便蹭了一旁同桌的巨大遮阳伞。
伞下的另一人蒙着校服睡得很香,八成是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许志奕这里除了视野不好外,简直是一处适合睡觉的风水宝地,买来的各种零食,除了送出去,剩下的都堆到了夏莞那边,他还垫了俩软垫正好能睡得舒服点。
学生退场、入场或者有事的时候夏莞会叫醒他,除此之外许志奕就像一盆环保的绿色植株,主打一个能活的陪伴。
广播里通知男子5000米项目要开始了,请运动员去操场上就位。
夏莞合了笔帽突然站起身来,许志奕刚才睡着睡着靠到了她这边,这下也被她突然的动作惊醒。
他的起床气正要上来。
夏莞说,“樊斯辰的项目到了,要去看吗?”
许志奕擦擦嘴角的口水,拿起两罐红牛,校服像披风一样披在肩上,迈着走秀的步伐,六亲不认地赶到了操场外围,好似看戏的大爷,眯起眼问道,“在哪儿呢?”
用不着他问,因为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并驾齐驱的身影越来越近,周围沸腾的人声就是答案了。
“我天!这是什么‘双chen记’的角逐现场!我赌一包鱿鱼丝樊斯辰赢!”“我赌学神顾逸尘第一!”“那必然是樊斯辰跑得快吧,他不是外国人吗?”“人家中国国籍好嘛……”
后面离谱的扯淡夏莞一概没听进去,顾逸尘远去的背影让她再度着迷。
直到终点线被撞开,四周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比运动会的任何一个项目都要精彩。
许志奕率先跨进运动员休息的草坪。夏莞紧随其后,握紧了手里那瓶水。
之前没勇气送出去的,这次能做到吗。
顾逸尘是第一名,冲过终点线后,立即接过随便一个女同学递上来的湿巾蒙住了脸,好让脸上的充血降得快点。
当然这种功效,避必然是通过内行人许志奕的吐槽,夏莞才明白的。
还不等她走近,顾逸尘就拒绝了好几个女生的水,径直接过了排在后边的沈婉晴的水。此举让周遭出现一点小小的轰动。
夏莞的心很凉,但她来不及多凉,因为她突然看到跑了第二的樊斯辰倒了下去。
夏莞扔下水瓶就跑去扶他,这才没让他倒在地上。
“Wan,是你啊。”樊斯辰的脸很红,说话的时候气还喘不匀,有种说不明的意味来。
夏莞触摸到他滚烫的皮肤,仿佛还能听到樊斯辰怦怦的心跳。
许志奕堪称最强辅助,立马从兜兜里掏出湿巾纸和降温贴,没一会儿就把他兄弟从脸红心跳的状态变回了冰冰凉凉小白脸。
“有水吗?”
许志奕捡来夏莞掉在地上那瓶,“红牛还是矿泉水?来罐红牛吧,咱们真男人……”
樊斯辰却拧开那瓶最普通的矿泉水仰头喝下。
“夏莞,你有给我加油吗?”
夏莞莫名有点心虚,没有回答。
“没关系。”樊斯辰一副了然的模样,但却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没给别人加油。”夏莞突然开口,有点口不择言的慌张。
前两名拉了后面的运动员足足一圈,而樊斯辰是第二名,所以这个“别人”不言而喻。
“我一直在看,但是……忘了。”
许志奕宛如终于扬眉吐气、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学渣,积极抢答道,“我给你加油了!兄弟!我还跟质疑你炎黄子孙血统的对家粉丝舌战群儒来着!”
樊斯辰笑了。
夏莞原本有些不仗义的内疚,但看到樊斯辰的笑容,心里终于好受一些。他喝了那瓶水,应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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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照顾她的心情吧。
然而中央空调惠及万家,或者说许志奕同志心态太好,以为这笑容源于两人的同甘共苦兄弟情,于是当场就把自己感动坏了,后来听到樊斯辰领奖的广播,诈尸般挺起骄傲的胸脯,还把坐在旁边以为他睡着了的同学吓了一跳。
樊斯辰扶额,“有点头晕。”
夏莞忙说,“去校医室冲杯糖水吧,你慢点起来。”
“谢谢你,Wan。”
夏莞交的朋友不多,相较于地雷属性、计较加利用的方菁菁,樊斯辰的大度和理解让她心里很是感动。
“之前我贫血晕倒你送我去医务室,现在也该让我投桃报李了吧,Philip?”
夏莞笑着,跟许志奕一左一右扶起樊斯辰。
肌肤相贴的瞬间,樊斯辰健硕的小臂仍在发烫,蓝紫色的血管透过白皙的皮肤隐隐可见,夏莞好像被迅速传导了这份燥热,莫名脸上也热起来。
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夏莞心里默念,她只不过不习惯与人相处,包括与异性相处罢了,但他们是朋友,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夏莞。”
那一瞬间,夏莞猛然回头,看到顾逸尘的脸时,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顾逸尘又喊了她两声,夏莞才如梦方醒,然后做了一个让她想起来就愧疚的行为。
好似是一种避嫌或者划清界限,好似身体的条件反射,她立即放开樊斯辰的手臂,跳到了一旁。
“夏莞,谢谢你今天在终点等我,还有加油的广播稿,作为答谢,可以请你喝点东西吗?”
夏莞感觉自己做梦了、发烧了、耳鸣了。
她僵在了原地,直到樊斯辰往前推了推她,鼓励她答应下来。
“夏莞,我和许志奕先走,拜拜。”
叫的是全名。
夏莞心脏狂跳,大脑仿佛不能思考,忘了自己是怎么点头答应的,只是一路跟在顾逸尘身后,走到冷饮店的时候,脑海里才响起樊斯辰那声“夏莞”。
“喝什么?”顾逸尘的生意突然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不似方才那般让人脸红心跳。
而且或许是因为男生腿长,他一路走得很快,夏莞喘气都有点不匀。
“随便。”
顾逸尘没多问,刚想随便给夏莞点一杯,却听夏莞又说,“青梅冰酿吧……可以吗?”
她很少买饮料,只记得上次樊斯辰买给她的那杯,很好喝。
顾逸尘没说话,几不可察地皱皱眉,给两人点好饮料,然后看看表。
冷饮店人不多,夏莞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没想到自己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樊斯辰刚才跑完5000米,有点头晕……”
夏莞刚开启话题,顾逸尘就不耐烦地打断,“我们可以先不谈他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也会头晕吗。
但夏莞还是很听话地换了话题,“谢谢你,顾逸尘,你是一个好人。其实我都知道,我看到你收下了沈婉晴的水,她是一个很开朗自信的女生,放心,我、我以后不会……”
“我们没在谈,”顾逸尘自嘲地笑笑,“她确实很‘自信’,不拒绝又三天两头来撩拨,不上不下地吊着我。”
夏莞哑然,她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的。
“夏莞,你不会这样的,对吗?”顾逸尘靠近,看得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和深不可测的幽深眼眸。
“我、我我先走了,谢谢你请我喝饮料!”夏莞招架不住,两腿一软就要跑。
顾逸尘又看了眼表,没留她,只最后说了句“好好学习”。
回去之后,樊斯辰一脸笑嘻嘻的闺蜜八卦表情,问夏莞情况怎么样。
夏莞红着脸只说了顾逸尘交代她的最后一句,“他让我好好学习——Philip,其实我那天应该陪你去医务室的,说到却没做到,你不要生气,好吗?”
樊斯辰满不在乎地笑笑,却没有回答。
第二天樊斯辰拿到交换日记本的时候,看到上面画着一个Q版的小奖杯,旁边认认真真写着:最棒的第二名!
学校搬发的奖品,樊斯辰早大方地不知道给了谁,但这个非官方的定制奖杯他却看了许久,然后存到了手机相册。他知道是她在哄他,也很开心。
但他向来是恩怨分明的。
樊斯辰关闭手机相册,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雾蓝的眸子好似裹了一层薄冰。
可是,Wan,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那么一切,都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