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有闻》
1. 第 1 章
夜色沉沉,雨丝如雾,私宅里一片静谧,一丛鸢尾在雨中颤巍巍探出了头。
沈淮姝踩着砖墙凸起,轻巧翻过对面那栋漆黑的小院矮墙。雨水将青苔浸得格外湿滑,她落脚时一个趔趄,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跌进了泥巴地里。
“嘶!!”泥水溅上小腿,她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懊恼地拍了拍裤腿。
仰头再看雨幕,她忽然笑了一下。
“哎,小沈画家啊!你也有今天~为了摘鸢尾花画画,这下可真成了‘泥巴地里的艺术家’啦!”
可一低头,她便瞧见了那丛开得正盛的鸢尾花,蓝紫色的花瓣上缀着细密的水珠,像沾了层薄薄的碎钻。
“静物果然还得细细观察…”
沈淮姝喃喃自语,借着月光细数上面的纹路。雨水打在脸上,她也浑然不觉,满心只想着如何将这抹浅紫色调得更鲜活些。
她忍不住摘下一朵,淡淡香气冲入鼻息时,她想起调色板上的钴蓝颜料里,好像确实少了点什么。
思索着正要起身,忽听身后传来轻却稳的脚步声。来人踩着湿漉漉的草地,一步一步,踏在了她的心跳之上…
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感兜头笼罩,沈淮姝这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失算啊!这小楼明明黑灯瞎火的,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有人在啊?!
去留两难时,视线里陡然撞入一片雪白的衣角。雪松的清冽气息合着雨水的潮湿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她的心跟着跳漏了一拍,忍不住顺着衬衫往上看。
月光穿过云层,将面前那人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清隽。他撑着伞,伞面略微倾斜,半张脸若隐若现,气质干净得像初春时的雪,清冷到纤尘不染。
雨落鸢尾,月色朦胧。
捏着鸢尾花茎的沈淮姝怔在原地忘了动作。雨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坠在脚下的花瓣上。
屏息凝神间,她忍不住想,这大概就是午后姑娘们口中热议的那位,对面小楼里才刚搬来的经管系学弟了吧…都是东大的同学,看在同窗的情份上,摘他一朵花,应该不至于对她横加指责喔!
想到这茬,她顿时松了口大气,朝面前这位俊美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撕漫“男大”挑眉一笑。
少女抬头的瞬间,棒球帽下露出一张灿若皎月的小脸,眉似远山含翠,目如秋水朗星,灵动间还藏着点儿小傲娇。
她手中的鸢尾花瓣轻轻扫过他领口,花瓣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衣襟,晕开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淡淡痕迹。
天然的亲近感促使她忍不住开口,“同学,送我几朵花画画呗?”
女孩生来明艳,此刻她唇角轻扬,歪着头的模样似有三分娇俏,鸢尾花香合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拂面而来。
他微微愣怔,以为这是春城月下,一个晃人心神的旖旎梦境。
撕漫“男”一言不发,只略微侧身,伞面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可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耳朵尖尖在月光下浮现出淡淡的粉,像染上了玫瑰色的茜红。
沈淮姝嘴角高高翘起,吖!纯情“男大”逗起来可真有意思!
“同学,听她们说你是经管系的‘高岭之花’,冷情冷性只顾学业,难撩得很…”
沈淮姝长发微湿,几缕贴在脸上,她顿了一下,踮起脚尖凑近了些,“可我怎么瞧着,你眼犯桃花,眉目间藏着的……全是风月?”
花瓣还抵着他的领口,“男大”眼波一闪,落在她手里的鸢尾花上,眸色讳莫如深。
望着面前这位气度清绝却冷若冰霜的年轻男人,沈淮姝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向来对男色无动于衷的她,居然会被他的一个眼神,轻易勾得心跳如鼓,居然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缀映在鸢尾花丛中。
他一动,潮湿的花瓣瞬间贴上了他的脖颈。
可他既没有后退,也没有躲开,任由她摘了院子里的花不说,在她靠近时,甚至破天荒地没有下逐客令。
当她几乎要贴上他胸口时,男人攥着伞柄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
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沈淮姝呼吸一滞,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
雪松香混着夜雨的水汽笼罩下来。
她退了一步,鞋底碾过积水,后背刚好抵上潮湿的矮墙,他顺手扶住她往后仰的腰。
沈淮姝手里那株湿漉漉的鸢尾花还横在他领口,花瓣上的水珠正顺着他的喉结滑入衣领深处。
他目光微凛,落在她沾了雨的小腿上,眼里深邃似潭,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样子让人莫名心慌。
“美院还教人,夜闯私宅?”
那嗓音略带沙哑,震得她一阵腿软。
被他盯得心头一紧,沈淮姝心一横,反借力踮脚迎向他。
“教的是,怎么让高岭之花……沾尘。”
最后那两个字,裹挟着柑橘味的清甜,瞬间直冲他的大脑。
两两相望,谁都没有再开口。
雪松香早已润透了周围潮湿的空气,像是某种隐秘的诱惑。
沈淮姝试图望进他的眼里,可那里面分明藏着一片深海,她忽然想起鉴画时教授曾说过,国画最上乘的精妙,往往在于留白。
而此刻的他,俨然是一幅未完的中国画,她读不懂他的留白,只能从那讳莫如深的眼神里,猜测他或许在思索着什么。
腕表无意擦过她手臂的皮肤,男人骤然松手,任由她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
“你应该上人物素描。”
“毕竟,你盯着我看的样子,比画鸢尾时虔诚多了…”
话音刚落,他踢开碎石,踩着脚下湿滑的青苔,转身走回廊下。
沈淮姝哑然吃瘪,不甘心地朝着那背影又问了一遍:“同学,借几朵花画画,不介意吧?”
他没应,抬高了伞面露出半截下颌,耳尖那抹方才在花丛里被她逗红的痕迹早已消散。
沈淮姝笑得愈发张扬,既然都被抓了个正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蹲下身又摘了两朵。
他停在檐下,抬手拂去肩头雨水,一截手腕在灯下白得惊心。
月影婆娑,午后那一抹动人的旖旎倩影随之在他眼前悄然浮现。
他原本是去对面寻猫,路过廊下时,她正高举着手臂,专注地在画布上涂涂抹抹。长发随意盘起,碎发随风轻轻晃动,她踮脚去够画架顶端,黛紫色的肩带悄然滑落,露出大片白得晃眼的后背肌肤。
她略偏头,在画布上划出一道钴蓝色的笔触。阳光洒落,为她柔美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七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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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晕。
蝉鸣声忽而乍起,伴着鞋底碾过小石子的细微声响,水滴自瓦当坠落,在池子里溅成数瓣。
少女停下笔,颜料顺着画布的纹理缓缓流淌。
她头也没回,“看画还是看人?看够了?”
笔被她丢在调色板上轻轻一震,语气里满是被打搅到的不悦。
她声音虽冷,却饱含了少女所独有的傲娇与娇俏,撩人得如同盛夏里一碗沁凉的冰镇酸梅子汤。
当时,他并未回答,目光却扫过她的画。那是一幅没画完的静物油画,笔触细腻,色彩浓郁,画得是他院里的鸢尾花。
若不是来寻那只调皮跑来的小蓝金渐层,他根本无意打扰,转身离去时,走出几步后又鬼使神差地驻足瞥了一眼。
她依旧背对着他在专心画画,鞋被随意踢在画架边,露出的脚趾甲涂着鲜红的凤仙花色,发间松垮的鹅黄发带一晃一晃,好像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姑娘有些天真的可爱。
……
“同学!”沈淮姝晃着花转身,夜风一吹,冷得她打了个哆嗦,理智随之悉数回归,她忽然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现在,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再翻墙爬回去吧?就挺尴尬的!
沈淮姝攥着花,看他安静地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回廊。小路上的积水倒映着昏黄的灯光,就连他的衬衣都被染成了浅浅的灰色。
沈淮姝低头看着自己沾了泥巴的鞋,每一步都踩得“吱嘎”作响,心里不禁有些羞恼。
她悄悄瞥了眼走在前面的年轻“男大”,他步履从容,那风光霁月的清冷模样,好像此刻脚下的泥泞,根本沾染不了他分毫。
沈淮姝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和他简直有着云泥之别,倘若两人互换一下,大概她也不愿搭理这样一个狼狈的自己吧……
正胡思乱想着,脚步声突然没了,他停在那扇雕花的铁门前,靠近的距离让她又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的淡雪松香,凛冽,惑人。
锁“啪嗒”一声打开。
“谢……”她才刚开口,铁门已擦着她的鼻尖轰然闭合。
沈淮姝不可思议地瞪着门上晃动着的锁,不高兴地撅起了嘴,雨水落在她唇上,咸涩的味道让她嫌弃地皱了一下眉。
她抬手抹了抹,想起刚才他闭门时看过来的眼神,想起午后姑娘们背后八卦他的话,她忍不住小声嘟囔着:“装什么高冷啊!”
雨水渐密,沈淮姝站在铁门外,低头看着手里的鸢尾花。
她将花轻轻插在铁门的缝隙里,蓝紫色的花瓣贴着铁艺雕花,给这扇夜雨中冰冷的大门平添了几分鲜活的生动。
她歪头看了会儿,忽然笑了:“反正你也跑不掉!”
雨水落下,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二楼纱帘轻轻晃动,他站在窗前,指尖摩挲着方才领口处的一点痕迹。回想两刻钟前的监控视频上,少女骑在墙头,裤脚被枝杈勾住,露出一片瓷白的皮肤,晃着两条沾了泥点子的腿,边扯裤子边嘀嘀咕咕。
他目光落在铁门边那株被雨水打折的鸢尾花上,眼前不禁浮现出她最后转身时,高高甩起马尾辫的傲娇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2. 第 2 章
“你们听说没啊?对面小洋楼搬来个天菜级的学弟!我去!”
“我中午瞧见搬家公司在往里面抬钢琴,那男生穿了件白衬衫,侧脸直接绝杀咱们院所有模特!”
“早听说了!都讨论好几天了!”正在嚼珍珠的妹子斜了一眼大惊小怪的人,“经管系大二的那个吧?姓韦的学弟。我听我学姐说,他就是之前那个给咱们学校捐了贫困生助学基金的那个大佬的侄子!”
“我天!亲侄子啊?!瞬间觉得他更帅了怎么办?那张脸老帅了,我和你们说!”
“是他,绝对是他!箱子上还有咱东大的贴纸。”
女生们闲聊着从廊下走过。
沈淮姝闺蜜冯莫莫正咬着雪糕靠在门边,像个嗅到了八卦气息的小妖精。
“小沈画家,昨个夜里十二点,浑身脏兮兮地回来洗澡,洗衣服,刷鞋子,刚刚又偷听人家八卦对面韦同学……”
冯莫莫瞥了眼窗台上花瓶里的鸢尾花,突然俯身逼近,伸手戳了戳沈淮姝的脸,“说吧!昨个去对面偷花还是偷人了?”
“什么什么?偷什么?”室友万希麻溜地凑上来。
沈淮姝被她戳得往后一仰,差点撞翻画架,她手忙脚乱地去扶,“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啊!我那是去…是去,搞艺术创作了!采风!”
“采风?”冯莫莫挑眉,贴脸戏谑她,“你确定不是去采花?”
万希听明白了,“噢~是不是去采经管系那朵‘高岭之花’了啊?”
见沈淮姝死活不承认,冯莫莫叼着雪糕,腾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她两手并用,划拉几下后举到她面前,“这是什么?这照片虽说拍得有些模糊,但你别说不是你!”
照片里,女孩儿头戴棒球帽,正骑在墙头,长发飞扬的模样着实惹眼,让沈淮姝很难辩驳。
她瞪大了眼睛,一把抢过手机:“这谁拍的?!角度这么刁钻啊,把我拍得跟个偷鸡的黄鼠狼一样!”
“这是重点吗?!”冯莫莫翻了个白眼。
“天呐,沈淮姝!”万希打断冯莫莫,二人表情一样夸张,“你居然背着我们去撩男大?!”
沈淮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个…还不是教授布置的静物写生作业!鸢尾花实在是画不出来灵魂,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就想着要不还是找个实物来观察一下比较好!这过分吗?”
冯莫莫点头,“嗯,我看你不是画花,是想找个‘人’画画吧!”
万希一脸坏笑,“哦!姝姝,你脸红什么呀?这会儿怎么不否认了!!”
“什么?哪有啊?”沈淮姝捂着脸,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余光瞥见昨夜那抹清隽的身影出现在对面小楼门口,沈淮姝不假思索,抱起画就飞也似地遁出了门。
冯莫莫大喊:“干嘛去啊!马上教授要点评作业了!”
沈淮姝头也没回,轻快的嗓音漂在空中…
“撩男大!”
于是,赶在那人推开院门时,沈淮姝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气喘吁吁地开口:“同学!”
少女突如其来的动作带起一阵香风。男人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抿起了唇。
他眉眼生得极好,尤带着几分少年气,不笑的时候眼尾微微上翘,眸光却深似寒潭,只一眼,轻易就有让人陷落其中的本事。
沈淮姝雀跃着的心里像有只小鹿在乱撞,她张了张嘴,发现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剩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胸口轻轻地起伏着。
风过枝头,抖落一地似雪花瓣,他抬手拂去肩头零落的紫藤花时,袖口微微滑落一寸。
白日里的他,看起来似乎比昨夜更加俊美,细究之下,竟然全是她喜欢的样子。
“我是住在对面的……”
她才刚起了个头,“男大”已侧身靠向铁门,目光慢悠悠落在她脸上,“我知道。”
他们一帮子年轻学生,组团来这里采风,每天开心又闹腾地走街串巷,怕是整个小镇上的人,想不知道都难吧!
沈淮姝愣了一下,想到他也是东大的学生,笑容不觉愈发灿烂起来。她今天扎了个松垮的丸子头,此刻散落几缕碎发在耳边,明眸善睐的模样,勾得人心痒痒。
她松了口气,语气很是轻快,“我也是东大的学生,叫沈淮姝,是美院来这里采风的。”
“昨夜我摘了你三朵鸢尾花,第一朵插在了你家铁门上。”她怀抱着画,伸出白皙带粉的指尖,点了点他身后的大门。
“第二朵呢!”沈淮姝又指了指自己鬓边簪的花,唇角扬起个俏皮的笑,“在这儿呢!”
她微微侧头,将花展露在他眼前,少女侧脸的肌肤在光下白皙透亮,嫩得似能掐出水来。
“好不好看?”
她嗓音动听,甚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像在等待他的夸赞。
花瓣微微一颤,发带随风扬起。
她的笑容和香气轻易就有了夏日里最沁人心脾的诱惑,太能搅人心神。
喉结在领口下不自觉地滚了滚,他轻轻攥了下手,忍不住问她:“第三朵呢?”
“这第三朵嘛……”
沈淮姝抿唇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她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说:“你要不要找找看?”
她的声音像羽毛,打了个转,轻轻挠过他的心尖。他似有所觉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见他并不作答,沈淮姝突然踮脚,把画往他怀里一塞。画框边缘差点撞到他胸口,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低头一看,那画布上描绘着的鸢尾花开得正恣意,让他又忍不住想起,她站在这幅画前的模样。
“呐,送你的谢礼。”
微风拂面,送来花香和她的甜。
沈淮姝歪头看他,忽然又问,“你知道鸢尾花的花语吗?”
她的眼神太过干净,此刻却显得格外狡黠,故意抛出个钩子,想等着看他咬饵。男人眸光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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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蹙起的刹那,眸色陡然一深。
沈淮姝见他依旧沉默着没有回答,嘴角一弯,少女香裹挟着笑意扑面而来,“是,要想我!”
她背着手,脚尖轻轻点着地面,试探着问:“是不是很浪漫啊?”
他后退半步,留给她一个挺拔的侧影,和一句轻飘飘的话,“沈同学的画,我收到了,你该走了。”
沈淮姝不依不饶,大着胆子向前迈了一步,“韦同学这是,害羞了?”
他朝对面的方向轻抬下颌,沈淮姝疑惑回头,原来是冯莫莫站在对面的大门口正冲着这边挥手,似乎在催促着她赶紧回去。
风停了,空气却变得格外粘稠。
她踮起脚尖,目光像笔,一寸寸描摹过他的眉眼,“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她鬓边那朵昨夜从他院子里摘的鸢尾花,花瓣边缘已经有些卷曲。
“韦清闻。”
“韦…清闻…”
她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像每个字都带着些甜蜜的韵律,轻轻挠在她心上。难以抑制的悸动在心底蔓延丛生,让她只觉心跳怦然间,动了。
韦清闻垂眸看她,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地柔软,“下次摘花,直接敲门。”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用爬墙。”
听他这么说,沈淮姝的笑容瞬间在脸上漾开。她眨了眨眼,带着几分试探和期待,“说话算话吗?所以,你会给我开门的吧?”
她小声嘟囔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明明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可既担心他会看穿自己的小心思,又怕他根本察觉不到,心里满是矛盾。
少女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轻轻摇晃在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边,那股子率真与娇艳,显得格外鲜活。
他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开了?”
“哈!那一言为定!”沈淮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开心得跳起来,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小小的弧度。她终于心满意足地倒退着往对面小院走。
“明天见,好不好?”她歪头冲着他笑,尾音绵长,像冒着甜泡泡的柑橘味水果糖。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啦!”
她小跑起来,脚步轻快得像只翩跹的蝴蝶,动听的嗓音回荡在晚风中,“对了,那第三朵花,被我拿来插瓶了,就摆在卧室的窗台上。”
韦清闻站在原地,低头摩挲着画布上凹凸不平的鸢尾花纹理。那些花瓣上堆着厚厚的颜料,显得格外鲜活,好像就要从画里跳出来一样。
他目光落在右下角那只简笔画的小猫上,蓝金渐层的尾巴尖正勾着花茎,活像是她偷偷摘了花以后,得意洋洋的小模样。
“沈淮姝…”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转身进屋前,目光扫过院墙边那丛盛开的鸢尾花。蓝紫色的花瓣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他抿了下唇,嘴角却止不住扬起个淡淡的弧度。
3. 第 3 章
民宿小院的午后。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万希捧着杯冰镇柠檬水冒出头来,“姝姝啊,别画了!拐角烧烤摊儿连架子都支起来了,音乐系那几个男生特地带了吉他,说要给我们接风洗尘,一起去啊?”
沈淮姝头也没抬,笔在调色板上蘸了蘸:“你们去吧,我这幅鸢尾花还差点意思。”
“你呀!整天就知道画画。再这么下去,咱们美院第一女神的名号可要易主了哦!”
沈淮姝不在意地笑了笑,一眼瞥见冯莫莫马尾辫甩得老高。
“诶,你们知道吗?”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一早听管家阿嫲黄伯姨说,咱们住的这栋民宿哦,和对面的小洋楼,以前可是一家的!”
“哈?真的假的?”万希一脸不信。
冯莫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黄伯姨说,旧时里,这两栋小楼其实本来是一家,同属于一位老太爷所有。对面那栋白墙黛瓦,院里种着鸢尾花的,是留给长子的。你看那,檐角还挂着铜铃呢!”
“那咱们这栋呢?”万希好奇。
“咱们这栋啊!”
冯莫莫吊足了她的胃口,“是小儿子败光家产后,不得不变卖掉的伤心地噢!”
“哇!”
万希眼睛瞪得滚圆,“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冯莫莫一拍大腿,“黄伯姨还说,当初老太爷的小儿子因为赌钱输了个精光,惨得连祖产都保不住,可怜最后只能把地契连同房子一起卖给了个南洋商人。时光荏苒,你看,现在倒好了,租出去改成民宿了。”
万希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鸢尾小楼,“你们说,对面那个经管系的‘高岭之花’韦同学,会不会就是老太爷长子的后人啊?”
“不会吧!那按照这个理论,咱们住的这栋楼,岂不就是‘败家子’的伤心地了?!”
两个姑娘笑做一团。
“你们这些八卦精。”沈淮姝终于放下笔,笑着赶人:“还不快去,别在这儿打扰我。”
“都走!都走!让她跟她的鸢尾花过日子去!”冯莫莫拽了万希往外走,笑声逐渐远去。
沈淮姝挑起一簇钴蓝,刮刀的刀刃在亚麻布上拖出长长的痕迹。画布上的鸢尾花瓣像一抹凝固了的色彩,栩栩如生地绽放在浅色的背景里。
回想刚刚冯莫莫的话,沈淮姝忍不住看向对面。两栋小楼静静相对,一静一闹,一古朴一繁华,虽对门进出,却早已物是人非。虽仅一步之遥,却似相隔了千山万水,全然没有半点同宗同源的亲昵。
一只小蓝金渐层正懒洋洋地趴在小楼院子里摇着尾巴。沈淮姝的心都被萌化了,目光一转,又不由自主地被院墙下的鸢尾花所吸引。
花影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那张清隽的年轻面容,微微上翘的眼角,还有一双带着几分疏离却深邃得让人沉溺的眼睛。
“韦清闻~”
她小声呢喃,画笔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画布上的鸢尾花明明只勾勒了一半,可她的心思却早已不在画上了。
想起他低头看她时,光线穿过叶间缝隙投在那张俊脸上,高挺的鼻梁,微微翘起的嘴角,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条……
沈淮姝的脸“噌”的一下子烧起来,她放下笔,揉了揉发烫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还带着点甜蜜的羞涩。
她猛地从画架前站起来,动作太急,差点撞翻了调色盘,又手忙脚乱地去扶。
“沈淮姝啊,沈淮姝!你完了……”
她捂住脸,“才见几面啊,你!就彻底栽在人手里了!我看你可真是没救了!”
玻璃杯里的冰块发出细微的迸裂声,蓝紫色的花瓣在日头下盛开,蝉鸣声隔着双层玻璃依旧震得人耳膜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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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将出现降雨天气。局部地区可能伴有短时强降水,气温略有下降,出行请携带雨具……”
冯莫莫和万希才进门,就看见沈淮姝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怎么了这是,雨天儿给我家亲亲小画家打蔫儿了?”冯莫莫打趣她。
沈淮姝一把抓起桌上杂志,挡住发烫的脸,杂志上方漏出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们说…要是想常常见面,该找个什么理由呀?”
冯莫莫“咔”一声咬破酸奶里的爆珠,叹为观止道:“天呐,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美院女神沈淮姝嘛!韦同学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万希撞了一下冯莫莫的肩膀,“哎哟,莫莫!是时候轮到你出山了!咱们仨就你有经验。”
“这不就来了嘛!”
冯莫莫一拍桌子,“我家女神终于开窍了!来来来,听我的,你啊!就直接去给他送吃的!直接搞定他的胃!变着花样送,顺便还能借此机会聊上两句!”
“这个好!这个好!”万希笑嘻嘻地补充,“亲手做的,多有诚意啊!”
沈淮姝果然有些心动。
“那要不就送吃的?”
“送啊!送送送!”
“就是,撩男大千万别怂!”
二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怂恿起沈淮姝,三人顿时笑作一团。
说干就干,沈淮姝当真猫在小楼的厨房里,专心致志地做起了曲奇饼干。
艺术家原本一双拿来画画的漂亮手指此刻沾满了面粉,连脸上都蹭了一些,围着围裙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娇憨。
烤箱里传来阵阵香甜的气息,整个小厨房一下午都弥漫着温暖的味道。
此刻,韦清闻拿着放大镜,正仔细端详着一只官窑梅瓶上的冰裂纹。
案上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后开始响铃。
“韦总,匣子里和印章放在一起的绢布刚刚修复,照片已经发到您的手机里。上书:民国,韦氏次房韦源林,以楼抵债于南洋陈氏。五代以内,待鸢尾绕东篱,紫藤覆西檐时,方可破契。”
助理补充道:“陈家后人要求,除了遵循契约上的条款,还需要按九出十三归赎回。”
“九出十三归?”修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叩。
半晌,韦清闻低笑一声,眼底略过一抹玩味,“这陈家人,倒是会做生意。”
助理应道:“是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套。”
“既然他们这么讲究……”他忽然眯起眼。
助理接过话,“已经照您的吩咐,匿名举报给文物局,说民宿小楼的西边有违建。相信不出三天,就会有进展。”
韦清闻嘴角轻勾,眼里暗藏锋芒,“盯着他们。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算盘先响,还是我的律师函先到。”
助理:“是!”
挂了电话,他又默默念诵了一遍,“鸢尾绕东篱,紫藤覆西檐…”
放大镜的边缘里忽然晃进一簇光。
对面民宿的厨房里,沈淮姝踮脚在够东西的身影映在窗玻璃上,她身姿轻盈却摇摇欲坠,浅色围裙带子松垮垮地系在腰上,转身时恰好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韦清闻淡淡瞥去一眼,拇指轻轻摩挲着梅瓶底部的“宣和年制”款识,釉面原本沁凉的触感突然变得有些灼手。
民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音乐系的男生冒出了头,“哇!好香啊!是小沈同学吗?我听说她在……”
听见动静的冯莫莫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挡在门口。
“哟,这不是音乐才子吗?怎么,闻着香味来的?”
男生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沈同学,她在吗?”
冯莫莫眯起眼睛,“可惜了,我们家小沈画家现在正忙着呢,没空见你。”
他不甘心地踮起脚,试图绕过冯莫莫的头顶往屋子里张望:“我就看一眼,真的!顺便帮她尝尝味道,提提意见……”
冯莫莫毫不客气地伸手带上了门,“还是算了吧,别捣乱,你要真饿了,村口摊子那什么好吃的没有?你去那儿看看!”
被噎得说不出话,男生只能悻悻地往大门口去,边走还边小声嘟囔着什么。
“慢走啊,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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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莫莫站在门口,笑眯眯地冲他挥手,她转身回到厨房,冲着正在认真做曲奇的沈淮姝笑,“搞定!又一个被你曲奇香味勾来的‘迷弟’,被我打发走了。”
沈淮姝抬起头,脸上还沾着面粉,一脸茫然:“啊?什么弟?谁来了?”
冯莫莫“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调侃她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告诉他,这曲奇是给‘特别的人’准备的,他就灰溜溜地走了。”
“哎哎哎,我和你们说!”万希风风火火地挤进门。
“我刚进门的时候,又听见黄伯姨在那嘀嘀咕咕地和人讲说这民宿主家的小儿子最近沾了点儿赌,怕不是快要把这里抵押给地下钱庄了吧!你们说这剧情我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呢!”
沈淮姝甩上面粉冷笑:“难怪最近总有纹身男在巷子口转悠!”
“可不是!”
话音刚落。
“沈淮姝!”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唤。
冯莫莫举着打蛋器冲出厨房,叉腰挡在门前的架势活像只护崽的雀。不一会儿,她又探回头朝厨房里的沈淮姝蛐蛐了一句,“隔壁雕塑系的学长又来送水果了!”
沈淮姝不紧不慢道:“跟他说我没空,今天没空,明天没空,天天都没空…”
话还没说完,冯莫莫已经回身:“听见没?我们小沈画家要给心上人烤限定版曲奇!”
台阶下的高个子男生瞬间蔫儿了大半,果篮在手里晃得格外无助。
听冯莫莫这样说,沈淮姝的脸“噌”的一下红了,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说什么呢!什么心上人啊…”
万希看热闹地凑过来勾着冯莫莫,两人笑嘻嘻地看着沈淮姝,“哎呀,别装了!要我点名吗?比如说对面小楼里那位‘睫毛精’什么的!”
“就是,‘白衬衫’啊!”
想起自己犯花痴的时候说过韦清闻睫毛特别长,穿白衬衫的样子特别帅!沈淮姝小脸一红,抓起一块面团假装要扔她们:“你俩再胡说!”
冯莫莫拉着万希一边躲一边笑:“怎么,我说错了吗?有本事你打我呀!你来打我呀!”
厨房里,笑声和曲奇的香味交融在一起,就连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韦清闻隔窗看着女孩举着面团追打闺蜜,热闹的动静惊醒了趴在窗台上打盹的蓝金渐层,小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远处少女追逐时翻飞的裙摆,衬极了春城小镇里花团锦簇的旖旎美景。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连蝉鸣声都戛然而止…
韦清闻搁下放大镜时,对面刚好传来烤箱“叮”的响声,沈淮姝捧着烤盘走出厨房,夕阳恰好吻在她姣好的脸上。
他低头啜了口茶,看着对面台阶下悻悻离去的男生。算上之前那个背着吉他的、送画册的、送水果的、穿polo衫的…正巧五个,每一个最后都在她朋友的“淫威”下铩羽而归。
“还真是受欢迎啊…”
他低声呢喃,拇指摩挲着品茗杯的沿口。细腻的瓷面触感冰凉,却压不住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躁意。
茶汤氤氲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模糊不了耳边那句有些刺耳的“我们女神要给心上人烤限定版曲奇”。
空气异常粘稠,气压低得让人觉得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屏息等待一场盛大的洗礼。
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
韦清闻抬头望了眼天,手中的茶盏悬在半空,一滴水顺着杯壁坠落,在案上晕开一小片淡淡的痕迹。
“心上人…”
目光落在杯中漂浮的茶叶上,男人语气中透出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这茶,似乎比平日里更涩了三分。
远处又是一声闷雷,院中的鸢尾花已然开始微微蜷缩。
“哗啦啦…”
暴雨终于落下,冲散了小院里无边的暑热。
在这燥热与清凉交织的光景里,似乎早已为热烈夏日里的一抹温柔,蓄谋了许久许久。
4. 第 4 章
日头下,淡紫色的紫藤花瀑自檐上垂落,绚烂恍若迷人梦境。
沈淮姝抱着烤好的曲奇,敲开了对面的雕花大铁门。
“我来送~”
她笑盈盈地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可来开门的居然是个陌生面孔!那人穿着白衬衣,手里还拿了本漫画书。
“送……曲奇。”
笑容僵在沈淮姝脸上,“韦韦?他在家吗?”
那男生皱了一下眉:“韦…韦?”
这时,冯莫莫甩着一大包零食从后面冒出了头。
“姝啊!你丫赶着投胎啊!跑那么快干嘛!韦同学他是会跑吗他!咦?嗨!韦同学,你好啊!”
冯莫莫看到“学霸”韦鹏振手里的漫画书,“噗嗤”一下笑出声,高岭之花也会看这个吗?!
沈淮姝懵了,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啊?!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冯莫莫:“他是韦同学??他叫?”
“鹏鹏,韦鹏振啊!”
冯莫莫非常肯定:“经管系的高岭之花嘛,我们隔壁商学院的学弟啊,那帮人不是跟着咱们院一块来春城调研的嘛,你失忆啦?”
沈淮姝张着嘴:“啊?你等会儿…”
此刻,她感觉脑子有点短路,“他是经管系的高岭之花!那韦清闻是谁?”
冯莫莫看了看沈淮姝,又看了看韦鹏振,眼珠子一转忽然恍然大悟地指着开门的男生说:“经管之花百分之一万是他啊!鹏鹏,韦鹏振啊!沈淮姝,你该不会是大半夜见鬼了吧?!”
沈淮姝被她说得毛骨悚然:“哈?”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道清冷的男音:“谁在外面?”
众人面面相觑,下一秒齐刷刷看向玄关。
沈淮姝应声探头,面上瞬间露出个松快的表情,“韦韦,你在啊!我天呐,还以为我敲错门了!”
这回又轮到冯莫莫惊奇了,“诶,我去!这位帅到惨绝人寰的同学又是谁啊?”
韦鹏振看了眼身后的小叔,他刚想说话,韦清闻眸光微凛,一个眼神已经扫了过来。
韦鹏振瞬间被唬住,他眼观鼻鼻观心,撇撇嘴低头腹诽了一句:这女生该不会是把他小叔当成他了吧?!
男大!?他叔?
许久没有得到答案的冯莫莫忍不住小声嘀咕:“他不知道他自己是谁吗?这问题需要思考这么久?”
韦鹏振有些状况外的茫然,他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眼小叔,可韦清闻只轻描淡写地乜了他一眼。
韦鹏振os:小叔到底在搞什么抽象啊?是嫌扎在学生堆里自己年纪最大,为求心理平衡所以要cos男大吗?他还有这个癖好呢?!
终于,韦鹏振面上波澜不惊地胡扯了一句,“这,这是我堂,堂哥,哲,哲学系的…韦,韦…清闻。”
此话一出,几人各怀心思。
沈淮姝os:哲学???韦韦也太厉害了吧!
冯莫莫os:高岭之花不爱讲话原来是因为结巴吗?好可怜!居然有点同情是怎么回事。
韦鹏振os:晕,脑子没跟上嘴,把小叔说成堂哥了,这辈分乱得要是被他老爹知道,他会不会被老头子敲断一条腿?!可他叔看起来似乎还挺乐意的!但这游戏他玩不了啊!救命!快让他消失!
偏偏独韦清闻一人面容平静,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嗯”了一声。
沈淮姝皱着眉,可疑道:“你俩,真是堂兄弟吗?”
韦鹏振心里“咯噔”了一下,“是,是啊…怎样?”
要完!露馅了!小叔你自求多福!
“就觉得怪怪的,堂兄弟不该叫韦清振?或者韦鹏闻吗?中间一个字至少应该一样吧?”沈淮姝嘀咕着。
韦鹏振:“那个,你可以理解成关系比较远的那种。”
思维跳跃的冯莫莫看了眼“男主角”韦清闻,又看了看沈淮姝,突然笑起来,“原来如此!姝啊,你是不是把鹏鹏堂哥当成了鹏鹏给误会了!哈哈哈!”
韦清闻淡定接过沈淮姝手里的盒子,“嗯,她搞错了。”
沈淮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怎么不早说?!”
韦清闻:“你又没问。”
沈淮姝小声蛐蛐:“这同学怎么这么气人!”
韦清闻:“嗯?”
沈淮姝捂着脸念经:“快别说了!快忘记!”
冯莫莫丝毫不留情面地笑话她,“姝啊,你可真社死!不过没事,我们不介意。”
“可我介意!”沈淮姝飞去一眼瞪她,“请让我原地消失!”
韦清闻捧着盒子抿起唇,嘴角勾起个玩味的笑。
韦鹏振站在一旁吹着穿堂风,习惯性地开口喊了声:“小……”
“叔”字尚且顿在嘴边,韦清闻一记眼刀已经飞过来,“经管学霸”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哥!”
两个姑娘应声回头看向韦鹏振。
冯莫莫:“小哥是个什么哥?”
沈淮姝:“你们家称呼还挺奇特的。”
韦鹏振“呵呵呵”地讪笑着。这一刻,冯莫莫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传说中的“经管系高岭之花”,其实,也没有那么高冷吧!
韦清闻掂了掂手里包装精美的盒子,凑近嗅了一下,淡淡的焦糖香萦绕鼻间,他看向沈淮姝,“里面是什么?”
“是曲奇,焦糖海盐味儿的!”女孩冲他歪头一笑,露出整齐的贝齿。
哦~
曲奇啊…
韦清闻忽然想起昨日廊下,面前这俩姑娘嬉笑打闹时的画面,那句“心上人限定款曲奇”像颗掉进了茶汤里的梅子,此刻,居然在他舌间泛起了久违的回甘。
说话间,蓝金渐层小奶猫悄悄从门口探出了头,它优雅地甩了甩蓬松的尾巴,琥珀色的瞳仁里闪着晶莹的光。
“噢MG!天呐!”
冯莫莫捂住嘴,“它也太可爱了吧!”她拽着沈淮姝的袖口,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韦鹏振,我们能不能看看它啊!!”
沈淮姝反而眨巴着大眼睛看向韦清闻,眼珠子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满脸都写着“期待”两个大字。
韦鹏振站在门边,目光在他小叔和漂亮姑娘之间兜了个来回,嘴角一翘,率先开口,“当然,请进。”
等的就是这句话!冯莫莫二话不说拽着沈淮姝步入室内。
入目即是雅致的会客厅,深胡桃木地板上铺了块素色地毯,靠墙的实木书架上错落摆着几本拍卖图册,目之所及,处处皆古朴。
小渐层正蜷在中间那层摇着尾巴打盹。
冯莫莫拉着沈淮姝直奔小奶猫,少女心泛滥的她伸手去挠猫咪下巴,蓝金渐层慵懒地眯起眼,发出惬意的呼噜声。韦鹏振则靠在书架旁,安静地看着两个女孩逗猫。
冯莫莫瞥了眼沈淮姝,自来熟地凑到韦鹏振身边,“鹏鹏同学,问你个事儿呗。”
“嗯,你说。”
冯莫莫开门见山:“你堂哥,他有女朋友吗?”
沈淮姝听到这话,撸猫的手一顿,心跳瞬间加速!她佯装若无其事,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关键信息。
韦鹏振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偷偷瞄了一眼远处的韦清闻,硬着头皮道:“应该…没有吧?”
冯莫莫“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斜了沈淮姝一眼,笑得很是暧昧,“这样啊,那还挺难得的,是吧,姝!”
沈淮姝被她盯得脸皮子发烫,忍不住回瞪了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
冯莫莫装作没看见,继续笑眯眯地又问:“那你堂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韦鹏振挠了挠头,一脸茫然,“这我哪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毕竟小叔的私事,他一个晚辈怎么敢问啊!
冯莫莫失望地叹了口气,很是恨铁不成钢,“哎呀,你怎么当人家堂弟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韦鹏振有点莫名其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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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我?!”冯莫莫一时语塞,继而摆摆手,笑得意味深长:“谁can谁去,我反正一点不can!还是留给有胆子的人吧!”
说完,她又瞟了眼沈淮姝。
沈淮姝耳尖一热,直接上手掐了她一下,小声嗔道:“你可真是够了!”
冯莫莫笑得格外灿烂,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可是在帮你啊,姐妹!你还这么对我!你对得起我嘛你!机会难得,麻溜的赶紧去啊!”
沈淮姝被她这句话说得心波一动,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韦清闻的方向。他正站在茶柜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抿了抿唇,抚平裙子起身走近,在离他半臂距离的地方站定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骨节分明的一双手上。
他正拈着茶则,动作优雅得像在抚琴。
知道是她过来,韦清闻瞥来一眼缓缓开口,“龙井配桂花糕,普洱配核桃酥,喜欢哪种?”
沈淮姝指了指她包了好久的盒子,声音里满是不确定地好奇,不答反问,“男生是不是都不怎么爱吃甜的?我特意减了三分糖,韦韦要不要尝尝看?”
她睫毛纤长,耳垂上珍珠莹润的光泽轻轻晃入了他的眼睛。
顿了片刻,韦清闻忽而笑了,当真去拿那只装饼干的盒子。
掀开盖时,倏然间带起一阵诱人的清甜香气,花朵形状的饼干边缘微微卷起,表面烤得金黄,点缀着焦糖斑点,看起来非常精致。
原来,昨天她忙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样一盒“心意”。
沈淮姝靠近了一些,茜粉色的裙子无意蹭过他落在柜门边的手,少女身上的柑橘香随之而来。
她捏起一块曲奇递到他唇边,焦糖味似乎又浓了几分,让他觉出些说不清的甜香滋味儿。
韦清闻低头看着她,眼里蓄起如潮煦般的粼粼微光。
这一刻…
她以为他不会,而他以为她不敢,两两相望,最终,谁都没有退让。
韦清闻启唇准备咬下的刹那,她恰巧缩回了手,曲奇被含进了她的口中。
舌尖飞快掠过,沈淮姝蹙了眉,佯装懊恼:“哎呀,怎么办,好像还是甜了!”
碎金般的光在她眸中流转开,不小心沾了糖粒的上唇更显潋滟饱满。
“不过,甜就甜些吧,”她顺势踮脚凑近他,“毕竟,这是我想让韦韦尝到的…味道。”
韦清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须臾,眼底浮起一个只有他才懂的笑。
他缓缓开口,指尖掠过饼干边缘的碎屑,“糖粉放急了?”
抬眸时,正撞见她略显慌张的抢白:“我知道糖放多了!可这是试验,下次再减些,好不好?”
戛然而止的尾音融化在他突然凑近的雪松香里。
阳光穿过窗玻璃,将二人交叠的影子映在茶柜上。
韦清闻俯身,看着绯色从她耳尖直染红到腮边。
“其实也还好…”
他勾了下嘴角,“毕竟,可以配雨前龙井的,涩。”
沈淮姝因为他突如其来地贴近,惊讶得张开了嘴,可他却迎着她的目光,将手里的饼干喂进了她的唇间。
他的指尖将将贴着她的下唇擦过,那一点若有似无的淡淡温度,像极了春日里拂过花瓣的微风。
沈淮姝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耳边的声音已然远去,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咚咚咚”直响。
可他转过身,稳稳提起壶注水,侧脸在光下显得格外清矜,好像刚刚那一幕的暧昧,从未发生过。
半晌,沈淮姝终于回过神,可脸颊却烫得像只煮熟的苹果。恍惚间,她才明白过来,自己那些自以为高明的小伎俩,在他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的小儿科。
她呆望着他的背影,悄悄抚过他方才将触未触的嘴唇。
二人之间,气氛分明沉默,却暧昧得振聋发聩。
5. 第 5 章
韦鹏振引着她们到临窗的茶席落座,三人围在檀木案前品茶。
听着冯莫莫和韦鹏振闲聊,沈淮姝捻起一块桂花糕,细腻的表皮在唇间缓缓碎开。
“你堂哥也是东大的吗?怎么感觉之前从来没见过?”
冯莫莫顿了一下,瞄了眼身边格外安静的沈淮姝,“按理说,这么一号风光霁月的人物,没道理不是东大论坛的置顶话题啊!”
“我小…堂哥啊?”
韦鹏振略迟疑,想着该怎么回答,眼前却悄然浮现大宅里的那张照片,礼堂穹顶下,十八岁就拿到牛津全奖的小叔,站在经济学院领奖台上,眉眼比现在青涩,可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却同此刻如出一辙。
余光扫过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学霸韦鹏振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他在牛津读哲学,贝利奥尔学院知道吧?就是那个出过三任首相的。”
韦鹏振张口就来,把他小叔说成是哲学系的学生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毕竟学校一样就行了,真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
冯莫莫手里的杯子“咣当”一声磕在茶托上,“我的妈呀!贝利奥尔?我表姐当年申请了三次都被拒了的白月光,贝利奥尔?!”
沈淮姝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那岂不是暑假结束还要回英国?”
“嗯…啊……”韦鹏振变得有些支支吾吾,杯里的茶水被他晃得直打转。都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果然一点都没说错。
椅子发出一声轻响,三人这才发现韦清闻已经落座,此刻正垂眸拨弄着茶则中的茶叶。
手里的匙子在光下一闪,他轻敲杯沿,脆响声中,梅子香混着茶香在室内悄然蔓延。
韦清闻淡淡开口,“已经开始实习了…”
所以不用去。
因为他一句再平静不过的话,沈淮姝突然有了种安心落意的满足感。
小插曲过后,三人又开始聊起这喝茶的杯子。
沈淮姝端起手中的白瓷盏,“说到这个,之前报道的那套汝窑天青釉茶具,去年在春拍会上拍出来三千多万,后来,听八卦说居然被买家拿回去喝茶了。”
听她忽然提起这事,韦鹏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韦清闻,因为那套茶具,他都不知道在背后吐槽过他小叔多少回!
轻轻抚摸着杯身上的花纹,沈淮姝又说,“我还听讲,那套茶具釉色如雨过天青,开片纹理细腻似蝉翼,只是可惜了,被私人收藏家买走,怕是再无缘得见了。”
“三千万的杯子用来喝茶?!”冯莫莫连连咂舌,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她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杯子,杯底虽有款识,但好在并不是什么“大明成化年制”或是“大清乾隆年制”之类的古董。
幸好幸好!不然这茶喝得也太烫嘴了吧!
韦清闻提壶注水,“茶具的价值固然源于各种客观因素,但品茶人的情趣和心境,亦为其添彩增韵。”
他抬眼看向沈淮姝,嘴角扬起个淡淡的笑,“就像这杯龙井,倘若无人共饮,再好的茶具也是枉然。”
听他这么说,沈淮姝低头看着杯中浮沉着的茶叶,细品之下,这龙井好像确实比刚才甜了那么一点点。
“其实,白瓷盖碗才配龙井,而那套汝窑…”男人声音低沉却温润。
沈淮姝忍不住抢答:“该配碧潭飘雪。”
水“咕嘟咕嘟”沸腾起来,壶嘴冒出的股股蒸汽氤氲了沈淮姝的一双美目。
朦胧中,韦清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骨节分明的手执起茶壶,升腾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
“万历年间,有个种花的匠人曾用珐琅盒子养鸢尾花,盒盖上还刻着‘匣锁花香’四个字。”
几人好奇他怎么突然讲起了故事,可韦清闻却抬起头,茶水的雾气后,那双眼睛像是浸在寒潭里的玉,分明凌冽,却透着些意味不明的灼意,但又被他那副清冷的皮囊包裹得严严实实。
“沈同学觉得,是花配不上盒子,还是盒子困死了花?”
沈淮姝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
“花有花期,当然是自由绽放才最好,就像……”
她顿住,没好意思再往下说。
就像,人一样。
闻言,韦清闻忽然倾身而来,他垂眸勾唇,将手边一盏新茶推向对面的沈淮姝。
杯底与她的指尖轻轻相撞,一触即离。
沈淮姝抬头看他,他身后墙边的博古架上摆着一个霁蓝釉梅瓶,那里面斜斜插着一枝鲜活的鸢尾花。
“试试这个,你应该喜欢。”
愣了半晌的冯莫莫忍不住掐住沈淮姝的胳膊,小声惊呼,“要了卿命了!这年头连哲学系都这么苏的吗?”
盯着杯中的茶汤,沈淮姝忍不住出神。原来,有这个想法的人,远不止她一个。
细细想来,前夜里当着他面摘下的那朵花,还有那夜他锁门时的眼神,分明和此刻杯中游弋着的茶叶一样,裹挟着炙人的温度。
直磨蹭到暮色四合时,沈淮姝还依依不舍地蹲在石阶上,手里拿着盒酸奶在逗小蓝金渐层。
小奶猫琥珀色的瞳孔缀映着晚霞,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手腕,惹她笑出了声。
“是你养的吗?”沈淮姝抬起头,碎金般的夕阳将她的脸照得嫣红泛彩。
韦清闻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扭头看向院墙下的鸢尾花,“是韦鹏振妹妹的,她托鹏鹏照顾。”
沈淮姝点点头,碰了碰奶猫柔软的耳朵尖,“它叫什么名字?”
风掀起院里的树叶,叶片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蓝金渐层眼睛一亮,轻盈地跳起来追着叶子窜去了角落,一下就跑没了影。
“蓝金灵。”
他弯腰,轻轻从她发间拂去花瓣,动作温柔,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
沈淮姝“噗嗤”一笑,“这名字!该不会是你妹妹起的吧?”
韦清闻耸了耸肩。
暮色将云彩染成了橘子色,终于捉住了小奶猫的冯莫莫突然探头,摇晃着怀里的猫尾巴,“小沈画家!张教授说晚饭后要点评写生作业!你该不会想交白卷吧?”
闻言,沈淮姝小嘴一撅:“谁说的!”
她仰头望着天边的霞光,“我想画夕阳和落日。”
韦鹏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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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画?来得及吗?”
冯莫莫白了他一眼,“你也太小看我们小沈画家了!她可是能在五分钟之内画出张教授雍容身材的天才!”说完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夸的是她自己。
提起课堂上的糗事,沈淮姝忽然觉得有点尴尬,她扭头看向站在檐下的韦清闻。
夕阳的余晖染黄了他的头发,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颈间一点白皙的皮肤,此刻他双手环胸倚着门框,嘴角蕴了抹淡淡的弧度。
沈淮姝捏着手中的酸奶盒子站起身,声音小得像在自言自语,“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他轻哂,笑音低沉悦耳,像羽毛扫过她的心尖,激起一阵痒痒的酥麻感。
韦清闻没有直接回答,目光越过她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轮廓。
“后山的夕阳,落日熔金,才是真的好看。”
他声音淡淡的,带着点儿温柔,很像某种读不懂的暗示。
沈淮姝愣了一下,嘴角高高扬起,她将手伸到韦清闻面前晃了晃,轻易唤回了他的注意。
“那…韦韦能带我去画画吗?”她声音软软的,好像天生就带着些撒娇的撩人意味。
韦清闻看了眼她伸过来的手,目光在她粉嫩的指尖上停留了一瞬。他没有回应她的邀约,反倒笑了一下,带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道:“它每天都会落下,错过了今天,还会有明天。”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沈淮姝心头一凛,想到他在暑假结束前可能就会离开,也许以后还会远赴重洋,心里不禁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酸涩感。
她低下头,居然有些莫名的惆怅:“可有些东西,错过了,可能就再也等不到了呀…”
韦清闻薄唇微抿,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表情比刚才多了些认真。
“等不到的东西未必是错过,或许有些人,从来就没想过要等。”
沈淮姝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那韦韦你呢?你会等吗?”
韦清闻定定看着她,目光深邃得像能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手机忽然震动,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来电显示,转身朝屋里走。
“韦总,”助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文物局那边来电话了,说在西楼勘察的时候发现……”
“知道了。”
韦清闻打断助理的话,他轻笑,一扬手,漫不经心地扫过窗台上的落叶,“看来,紫藤要提前开花了…”
挂断电话,他逆着光背对着她,声音稳稳传来。
“……那要看,等的人值不值得。”
沈淮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感觉即将迸发而出。
冯莫莫凑过来,拿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哎!刚刚和鹏鹏的‘小堂哥’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沈淮姝神秘一笑,将蓝金灵舔了一半的酸奶塞进她手心,“秘密!”
远处,蓝金渐层从台阶跃下,轻盈地落在鸢尾花丛中。
暮色渐深,天边的云彩渐渐褪去了绚丽的色彩,但沈淮姝知道,今天的夕阳很美,尤其是后山的落日。
6. 第 6 章
自从那日茶室一别,沈淮姝开始莫名其妙地对着空气傻笑,冯,万二人看在眼里。
为了能顺理成章撮合沈淮姝和“哲学系睫毛精”,最近两人可谓是煞费苦心。
前一天晚上,她们一拍即合,甚至熬夜制定了一份“小沈画家助攻计划”,从如何引开韦鹏振到如何让沈淮姝“偶遇”小堂哥,事无巨细。
冯莫莫还特意画了一张小楼平面图,标注了重点要关注的位置,万希则负责准备逗猫道具和买零食,美其名曰“道具组”。
“为了姝姝的幸福,拼了!”
于是,对面小楼的门口。
三个姑娘一人拎着一袋子零食,沈淮姝按响门铃时,巷子口突然传来酒瓶子碎裂的刺耳声响。
有着过肩纹身的男人斜倚在民宿院墙下,他猛踹了下铁门发出一声巨响。
“劝你们趁早换个地儿住,这破楼保不齐哪天就易主了,别到时候露宿街头反过来怪哥哥没有提早告诉你们!”
万希拽着两人后退半步,“黄伯姨早上还说,说东家在澳市赌输了,欠了好多钱!”她声音压得低低的。
巷子尾忽然响起引擎轰鸣声,混混们骂骂咧咧地散开。冯莫莫对着尾灯比了个手势:“狗腿子!上回也往院子里扔玻璃瓶了!”
“文物局的人上周也来了,我和姝姝出门撞了个正着,听他们说西边那面靠着紫藤花墙的玻璃房是违建!”
万希指向藤蔓稀疏的墙体,“还责令要拆了把紫藤花再种回去,说叫恢复什么,什么民国原貌!”
望着紫藤花零落缠绕的样子,沈淮姝若有所思地看向韦清闻住得东边小楼,鸢尾花在墙下静静摇曳着…
本是同宗,境遇却天差地别,让她顿感一阵唏嘘。
小院门应声而开,扯回了众人飘散的思绪。
冯莫莫声音甜得能掐出水,笑得一脸真诚:“嗨!鹏鹏,这是万希,咱们和姝姝现在想看看蓝金灵!可以吗?”
有好闺蜜打掩护找理由,沈淮姝非常乐意被挤到后头。
万希连连点头,从袋子里掏出逗猫棒晃了晃:“对啊,对啊,我们特意带了玩具来陪它玩!”
韦鹏振合上手里的书,礼貌侧身让她们进了门。
三人一进去,立刻开始东张西望,目光还时不时的往二楼瞟。冯莫莫状似无意地问:“哎,你哥呢?”
“他不在,一早出去了。”
众人瞬间蔫儿了大半,韦鹏振狐疑,“找他有事?”
沈淮姝匆忙摆手:“没有没有,她就是随便问问。”
原本还有些矜持的万希待看到花丛旁的小蓝金渐层后,瞬间少女心泛滥到爆炸。
“我的天呐!它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计划看似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冯莫莫只得呵呵笑着,“亲爱的,让你演,没让你敞开了发挥啊!希希!”
沈淮姝则蹲在小院的花圃边,轻轻拨开层叠的鸢尾花瓣。日光下,深紫色的花影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你们看它多美啊,像不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韦鹏振将冰镇过的西瓜搬到廊下,瞥了一眼猫在花丛边的漂亮姑娘,语气平静道:“你在说□□七?”
沈淮姝手一抖,“哈?”
“学名鸢尾,俗称□□七。”他推了一下眼镜,“因为根茎长得像□□皮。”
沈淮姝一言难尽,表情活像是吞了苍蝇般难受。
浪漫滤镜,全碎了!
冯莫莫嚷嚷着:“天呐!鹏鹏!你知不知道鸢尾花的花语是‘爱的使者’!你管它叫□□七?”
韦鹏振点头:“嗯,□□也是爱的使者,春天叫得最欢畅啊!”
沈淮姝朝天翻了个白眼:“男大果然还是话少点会比较可爱噢!鹏鹏,你闭嘴吧!救命,我的少女心!”
万希:“说好的高岭之花呢?!花呢?!真是有辱斯文!”
韦鹏振一脸无辜:“实事求是嘛,你们到底在气什么?”
沈淮姝哀嚎着:“我梦想中的浪漫小院子荡然无存!我觉得我一天都创作不下去了!这画!画不了一点!鹏鹏!你赔我的灵感!”
万希:“快避雷他!”
韦鹏振再接再厉:“其实□□七还有个名字。”
沈淮姝:“啥?”
韦鹏振将冒着凉气的西瓜分给她们,才缓缓道:“青蛙七。”
“够了!我是真的够了!”冯莫莫把西瓜皮往桌上一拍,“有哪个姑娘愿意听心上人管鲜花叫□□?”
可他却优雅地坐在藤椅上啃西瓜,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七有什么不好?多接地气啊。”
韦清闻不在,沈淮姝百无聊赖地揪着鸢尾花瓣,半晌,又蔫蔫地趴在藤编茶几上惆怅:“我居然大半夜的为了□□七去爬墙,我的浪漫幻想彻底!破灭了!”
蓝金灵适时“喵”了一声,像是在安慰她。
沈淮姝撸着小奶猫的时候,墙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南诏国曾有位画师,尤擅长画花鸟。”
他进院时,身上还沾着薄薄的夕露,原本嬉闹着的小院子一瞬间就安静了。
“有年战乱,他在逃亡路上看见废墟里寸草不生,便在残壁上画满了鸢尾花。”
万希被来人的灼灼风华给震惊到了,手肘直撞身边的沈淮姝,压低声音惊呼道:“妈呀!他就是‘哲学系睫毛精’吗?我的天!这也太,太帅了吧!”
韦清闻一身再简单不过的浅蓝色细条纹衬衫,浑身上下并无半点装饰,却矜贵得像是从画里走出的清隽公子,和他一比,“经管之花”韦鹏振反倒显得有些木讷的可爱。
他俯身拾起被沈淮姝揪落的花瓣,眼眸低垂,“后来人们发现,每一片花瓣里,都被人写下了一句梵文…”
“是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持花者,当得妙色身。”
他看着沈淮姝手里的鸢尾花,声音比暮色里的风还要轻,“所以,心怀美意之人,所见皆美好。”
冯莫莫戳了戳沈淮姝发烫的面颊,被她一巴掌拍开。万希扭头朝着她疯狂使眼色,眼里全是惊艳,“学哲学的人是不是说出口的话都这么有文化?给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嗨!”冯莫莫露出个“我懂你”的高深表情。
这哪里是安慰,这分明是借古人之口说的情话吧!
韦鹏振撇撇嘴,忍不住腹诽他小叔,如果不再稍微克制点,只怕这假“男大”的身份都快兜不住他的真实力了!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得回去准备讲评作业了!”万希提醒道。
冯莫莫把吃剩下的西瓜皮连盆子一起塞进韦鹏振怀里,“你啃的最多,交给你了!”
沈淮姝拿着花,压下疯狂上翘的嘴角:“再见,鹏鹏,先走了,省得玷污我们的!妙色身!”
万希“嘿嘿”一笑,很有默契地勾着冯莫莫跑在最前头。
沈淮姝落后一段距离,韦清闻送她到院门口。
她转身冲他挥了挥手,声音软软的,“刚刚那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什么我都搜不到…”
韦清闻看着她灵动的俏丽模样,笑了一下,“你猜。”
暮色渐沉,沈淮姝站台阶下,长发被风吹得轻轻飞舞。
她歪着头,眼里蕴起了星星点点的光,“韦韦,你讲故事的样子好像老学究!但是……”
“太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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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勾唇,目光落在女孩儿微微泛红的脸颊上。韦清闻俯身,靠近的气息里送来了淡淡的雪松香。
“沈同学要不要,也画一幅?”
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沈淮姝一时反应不过来,懵懂道:“画什么?”
“我。”
他抬手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头发,“像你画鸢尾花那样。”
沈淮姝愣了一下,努力克制着心跳,“韦韦这么…自恋的吗?”
他摇摇头,目光灼灼,“想看看在画家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她好笑地踮起脚尖,凑近他,“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暗示我该去南诏国找找那面墙?”
“不用去那么远。”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面颊。
韦清闻抬手,递给她一株刚摘的鸢尾花,“这里就有。”
心跳明明快到不行,可沈淮姝依旧强撑着回应:“那韦韦要不要教教我,怎么在花瓣上写梵文?”
“可以,不过学费会很贵。”
“有多贵?”
“一片花瓣,换你一幅画?”他伸手,修长指尖轻轻扫过她手中的鸢尾花。
沈淮姝挑眉看他,“韦韦这是要,强买强卖?”
“也许是,等价交换呢?”
韦清闻直起身,可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不到人就揪我的花,是怕我跑了?”
听他这样说,沈淮姝反而委屈道:“是啊,好怕你哪天突然就被拐跑了。”
少女伸出白到晃眼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怎样?所以要不要留个号码?倘若下次失联前至少先发个预告。”
韦清闻看着那只抵在他胸口处的食指,勾唇一笑,捉了她的手腕轻轻压在石壁上。
气息骤然逼近。
这一刻,两人之间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小沈画家要电话的方式,有点老套。”
她呼吸一滞,仰起小脸,“那你,教我个新招?”
他表情高深,看了她片刻,突然松开她,朝对面的方向轻抬下颌,“再不回去,该罚站了。”
沈淮姝顺着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扭头,只见冯莫莫又站在对面的大门口,动作夸张地冲着这边挥手。
雕花铁门在两人的对视中缓缓合上,可刚刚被他触摸过的手腕还带着炙热的温度。
沈淮姝觉得他分明是在撩自己,可她居然完全没有证据。
“我觉得…你是在考验我的定力。”
隔着铁门,韦清闻声音低低的,“那你的定力,够不够?”
她反问:“不够的话,要怎么办?”
韦清闻笑了一下。
沈淮姝耳尖发烫,正要开口,手机突然震动。
冯莫莫:得手没啊?!
她低头打字:被反杀了!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霞光勾勒出少女柔和的轮廓,而韦清闻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这一刻的她,美得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沈淮姝转身跑向对面,裙摆翻飞漾开在晚风中。
“韦韦,记得你还欠我个号码啦!”
韦清闻想起那个传说中有着雍容姿态的张教授,总喜欢在晚饭后集结所有来采风的学生们,在一楼的大客厅里顶着昏黄色的灯泡,仔细点评他们的写生作业。
他忽而笑了,小声呢喃了一句,“要号码这种事,怎么能让女生主动。”
踏进院门,沈淮姝又忍不住回头张望。暮色中,他单手插兜,清隽挺拔的身影还立在原地。
此刻她眼中的韦清闻,美好得像个让人心生向往的旖旎梦境,所以,那个南诏国画师的故事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7. 第 7 章
春城小镇。
紫藤花盛开的民宿,暑气在小院子里弥漫,水滴自屋檐坠落,砸在池子里珠光四溅。
“沈淮姝!你耍赖!”
惊叫声里,冯莫莫拿着水管,掀起一道水浪精准洒向沈淮姝。
沈淮姝被溅了一身水,苎麻面料的裙子顷刻间湿了大半,贴在腿上凉飕飕的。
她尖叫着慌忙躲到万希身后,“冯莫莫!你完了!”
沈淮姝抹了把脸上的水,抓起地上的另一根水管毫不客气地反击。
阳光透过交错溅起的水雾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万希夹在中间,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像刚从泳池里捞出来一样,顿时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你们两个幼稚鬼!说好的浇花呢!我的新裙子啊!”她一边哀嚎着,一边抓起水桶加入这场混战。
小院子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廊下的鲜花被水打得摇摇晃晃,姑娘们却笑得直不起腰,肩膀抖得连手里的水管都拿不稳。
“停停停!我投降!”
冯莫莫终于撑不住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可手里的水管还在往外喷水,溅得她自己也满身狼狈。
沈淮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她刚说完,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了花丛里,裙子上沾满了水渍和花瓣。
“哈哈哈!报应来了吧!”冯莫莫拍着大腿,指着她笑得前仰后合。
万希捂着肚子跑过去扶她:“哎哟没事吧?摔哪了?疼不疼?”
沈淮姝摆摆手,眼泪都笑出来了,“没事没事,就是肚子疼!”
冯莫莫看着她湿漉漉的样子,转身往屋里跑:“我去给你们拿毛巾!”
“我也去!姝姝你慢点儿,脚底下滑,先坐着等我们一下!”说完,万希也跑了。
“哪有那么娇气!”沈淮姝嗔道。
她抬头看了眼湛蓝色的天,斑驳的树影落在她脸上,这样的日子,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突然!
男生们肆无忌惮的嬉笑夹杂着篮球拍地的“咚咚”声,从小院外传来。
沈淮姝低头一看,瞬间僵在原地。她的苎麻连衣裙被水浸得几乎透明,正紧贴在身上,连内衣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天呐!完了!完了!”
她手忙脚乱地捂住胸口,可湿漉漉的衣料根本遮不住任何。沈淮姝下意识要往屋里跑,才刚抬脚,一打滑又绊到了花盆,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雪松香的衬衫兜头罩下。
沈淮姝眼前一暗,鼻尖瞬间被那股清冽的气息团团包裹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温热的手已经扣住她的手腕,轻轻将她拉向墙角。
“别动。”
韦清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淮姝被他圈在墙角,整个人几乎紧贴着他胸口,衬衫的袖子垂在她脸颊,遮住了她的视线,却遮不住那颗疯狂跳动着的心。
此刻,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正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混合着独属于他的好闻气息,让她心波一动,脸早就红透了。
篱笆外的男生们似乎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可因为看不清楚,嬉笑声反而变得更大。
“哟,什么情况啊?”
“呀,怎么看着有些不对劲呢!”
沈淮姝顿感窘迫到不行,整个人止不住的开始发抖,她咬着下唇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韦清闻高大的身形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影子落下,她被牢牢笼在一片安全的阴影里。
他略抬头,唇角分明蕴了抹笑,可眼神陡然一变,目光凛冽,扫过去时,居高临下的威慑力让众人瞬间噤声。
他们探着头,发现根本看不到任何,只得讪讪地收回视线。
沈淮姝躲在衬衫下,双手揪着衣角,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谢谢。”
“胆子不小。”
韦清闻低头,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耳朵尖上,唇角微微扬起,“下次还敢吗?”
沈淮姝愣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调侃自己!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埋了。
“你你……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他故作不解,眼底却闪过一抹笑,“我只看到一只,落汤猫。”
“韦清闻!”
沈淮姝含羞带愤地抬头,才刚动一下,又被他隔着衬衫袖子轻轻给按了回去。
“不怕被他们看见了?”他语气无奈,声音却温柔得让人心颤。
沈淮姝只得乖乖地缩回衬衫里。
在他沉稳的心跳声里,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水汽氤氲间,连衣裙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玲珑曲线,湿透的苎麻衣料下隐约透出肌肤的色泽,像被水打湿了的宣纸,晕染开朦胧的婉约之美。
他喉结上下一滑,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衬衫的袖口。
此刻,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轻轻颤动,脸颊因为慌张和窘迫正浮着淡淡的红晕,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腮边,水顺着她的下颌滴滴滑落,坠在锁骨,恰似晨露滚过了花瓣……
韦清闻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只因眼前这一幕,让他肾上腺素直线飙升,竟比任何一场拍卖会上落槌的瞬间,都更让他血脉偾张。
可沈淮姝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要去扯衣服,手臂不小心蹭到他的腰,体温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烫得她指尖一抖。
韦清闻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到不容挣脱。
“别动!”
那声音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
沈淮姝僵在原地,心跳如鼓。
他的气息拂面而来将她牢牢桎梏。
感觉到他的拇指正一下一下,摩着她手腕内侧的皮肤,也许是某种隐秘的安抚,可对她而言,更像是种心慌意乱的撩拨。
“你?”她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嘘…”
他蹭了蹭她的头顶,“等他们走远些。”
嬉笑声渐渐远去,可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耳膜。
面前这件衬衫,或许是个无形的囚笼,将她死死困在他的气息里,无处可逃,这一瞬间的温柔,美得好像一场梦,她开始忍不住沉溺其中,只想放弃抵抗,缴械投降。
沈淮姝抬头看他,清冽的好闻味道很像雪松混合了些许茶香,饱含了雨后森林里的清爽气息,轻易能叫人上瘾。
“看够了?”
韦清闻歪了头,嘴角翘起一抹带着反客为主的笑。
日光从他肩头漏下,洒在她羞涩的脸颊上。
沈淮姝揪着手心里的衬衫,嗫嚅道:“谁看你了!”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脸却红得要滴血。
韦清闻轻轻一笑,抬手将她颊边一缕湿发别到耳后,捏了捏她的耳垂。
“那你在看谁?”
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戏谑,“看那帮愣头青,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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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她退后半步抵上院墙,冰凉的触感激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沈淮姝拿眼瞪他,“我看谁,关你什么事呀…”
“怎么不关我事?”他逼近俯身,呼出的气息拂过她面门。
“你还在我的衬衫里。”
声音何其撩人,像午后晒着太阳的小蓝金渐层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心房。
远处传来冯莫莫的喊声:“蓝金灵!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啦!这里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啊!”
沈淮姝好像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能这么及时地帮她解围了。
只是,冯莫莫那句话“这里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乍听起来像在说猫,可细细想来,又像是在说他,一语双关得叫她有了种难以言喻的娇羞感觉。
沈淮姝眨巴着大眼睛,从淌着水的裙兜里掏出刚刚就想找的手机。
结果,果不其然,屏幕上还在滴着水,她蹙了眉叹气,“这还能不能用啊?”
韦清闻瞥了一眼,伸手接过来,“我看看。”
只见他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递还给她,“应该没事,回去晾干就好了。”
“哦。”她也没多想,将手机塞回衬衫的胸袋里。
湿身加贴身,再强大的心脏都承受不住这种程度地撩拨,沈淮姝匆匆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攥着他的衣服,埋头往抱着大毛巾过来的冯莫莫怀里扑。
韦清闻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景,马尾辫扫过后背,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腰,水珠顺着脊椎滚入裙边,苎麻的面料正软踏踏地吸在两腿间…
而他的衬衫衣摆,刚好胡乱罩住她裸露的肩头。
难得见她露出如此扭捏的情态,韦清闻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瞥了眼窝在院墙下的蓝金灵。
“走了。”
小奶猫“喵”了一声算是回应,一人一猫,径直出了院门,往对面小楼走。
直到晚上,沈淮姝躺在床上刷手机时,突然在通讯录里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备注赫然写着,“把衬衫洗干净”。
“啊!!!”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小床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晃得直响。
冯莫莫吓了一跳,从隔壁床探出头:“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
手机屏幕差点被沈淮姝怼到冯莫莫脸上,她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他……他他!留号码了!”
冯莫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飞扑上前抱住她:“可以啊!姝!哲学系睫毛精这是开窍了?!”
沈淮姝倒进小床,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她在被子里滚来滚去,直到把自己裹成个粽子才肯罢休,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他居然在帮我检查手机的时候,悄悄留了号码!天呐!他好会啊!”
冯莫莫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行了行了,别滚了!再滚,床该塌了!”
沈淮姝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仰着红扑扑的脸笑,“塌了就塌了!塌了更好!”
冯莫莫笑得一脸揶揄,“正好抱着被子去对面求收留,是不是!我就知道!”
“讨厌!”
沈淮姝捧着手机,宝贝得跟什么一样,盯着那串号码,翘起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知道,这个夏天的夜晚,她会记很久,记他挡在她面前的样子,记他身上淡淡的好闻香气,记他不动声色地在她手机里留下的号码,
还有他忽然俯身而来的那句:
“你还在我的衬衫里…”
8. 第 8 章
民宿昏黄的灯光下,张教授正在点评着同学们的写生作业。
舔着脸加到韦清闻微信的沈淮姝压根没心思听讲,扯过冯莫莫和万希当挡箭牌,蜷在人群后,两指一展,放大他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张梅瓶的照片,釉色在光影下流转好似星河。
再翻了翻他的朋友圈,寥寥无几,最新一条还是三个月前,一张古瓷器修复现场的照片,配文只有两个字:“初见。”
沈淮姝咬着下唇,忍不住发了条消息。
「你朋友圈内容好少啊!都是古董和收藏,是平时喜欢这些吗?」
隔了半晌,手机终于震了一下。
韦清闻:「兴趣而已。」
沈淮姝盯着那四个字,眼前悄然浮现对面小楼里,靠墙的博古架上摆着的那尊霁蓝釉梅瓶。她当时还开玩笑说:“韦韦,你是要把博物馆搬回家啊?”
她又问:「那你最喜欢哪件藏品呀?」
这次回复得稍快了一些。
韦清闻:「明宣德青花缠枝莲纹梅瓶。」
沈淮姝歪了头,把脸靠在冯莫莫的背上偷笑。
“真巧啊!”她小声嘀咕着。
去年她就刚好临摹过一只类似的,梅瓶上那些莲纹,釉下钴料的晕散,还有苏麻离青的铁锈疤,甚至是莲瓣尖上的笔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可惜馆藏的那件不开库…
姝姝:「为什么最喜欢这个?」
手机安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回了,突然,屏幕亮起。
韦清闻:「因为瓶底刻了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沈淮姝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即便把手机按在胸口,从心底涌起的阵阵悸动依旧浓烈到无法忽视。
她当然知道这两句诗!只是瓶底才多大点地方,除了款识,怎么还能写得下这么多字?
姝姝:「你骗人!笃定.jpg」
韦清闻:「其实,梅瓶真正的款识并不在釉下。」
沈淮姝紧盯着屏幕上那行正在输入的提示语,半晌,他的消息终于送达。
「当你俯身细观时,月光恰好会将你的影子,烙在瓶身。」
沈淮姝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抖动起来。她疯狂捶着前面冯莫莫的肩膀,像要把屏幕上的字都敲进闺蜜的脑子里。
“沈淮姝!”
冯莫莫整个人被捶得龇牙咧嘴,暴呵一声,转头怒瞪着她,“晚饭吃多了吗?这会儿发什么癫啊!”
沈淮姝脸憋得通红,抖着手着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屏幕上赫然是韦清闻的那条回复。
万希也凑了过来,震惊道:“我去!真小看了‘睫毛精’了!”
“这哪是什么哲学系啊,这是情话系吧?!”冯莫莫猛地抓住沈淮姝的肩膀,用力摇晃着,“这水平,简直可以开班授课了!我第一个报名,让他算便宜点啊!全靠你了,我的姝!”
沈淮姝被她晃得头昏眼花,忍不住连连摆手:“救命,快别晃了别晃了,我要晕了!”
冯莫莫松开手,一脸严肃地掏出手机:“不行,我得记下来,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情话回复!”她一边打字一边念叨,“‘月光恰好会将你的影子烙在瓶身’……我天呐,这是什么神仙比喻!”
前排的男生被她们的动静吵得频频回头。正在讲作业的“雍容”教授推了下眼镜,悠悠看过来,“小沈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沈淮姝连忙站起来摇头,“没有,没有!李同学画得实在是太好了!我看了深有感触。”
安全过关的她缓缓坐下,目光恰好瞥见窗外皎洁的月亮。那句诗,或许不只是刻在瓶底,此刻,或许也刻在了某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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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瓣簌簌落在台阶上的时候,韦清闻恰好躺在老藤椅里假寐。
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他拿来掩面的《明清瓷器鉴赏》上,书页间还夹着被做成了干花的鸢尾花。
沈淮姝拎着小篮子迈进院门的刹那,他在书页下的嘴角已然勾起,只因那柑橘混着少女香的气息实在太过鲜活,比紫藤花香更沁人心脾。
她踮着脚尖,小猫一样的悄悄靠近。
“青天白日的,睡得哪门子觉啊!”沈淮姝撑脸小声嘟囔了一句,顺势坐在台阶上。
等啊等,等啊等,这人好像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藤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那本书被她轻轻抽走,一缕微风过,吹得他的睫毛在阴影里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书册正摊开在“宣德青花”的章节,沈淮姝看了一眼后合上,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句写得不对,器物之美,应该在骨不在皮,釉水之下,方能见真心。”
再随意不过的一句话,叫装睡的韦清闻忽然皱了一下眉,只因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像某位故人曾拿着放大镜鉴宝时的样子。
沈淮姝屏息凝神,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舒展的眉头上。平日里总是表情淡漠的男人,此刻闭着眼睛,像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连呼吸都变得轻了很多。
她一手撑脸,以指为笔,轻轻悬在他眉骨上方,就着廊下的阳光,轻轻勾勒起他的轮廓。
蝉鸣声渐渐停了,可少女的呢喃声却混着甜香缓缓落下。
“睫毛怎么能长这么长啊?闭着眼睛也像在勾人。”
“韦韦仰头喝水的时候……”
指尖虚虚划过他下颌,“喉结轻轻滚动一下,那模样,很撩人。”
韦清闻憋了笑,耳边却传来裙摆拂过藤椅的窸窣声。少女长发滑落肩头,发梢恰好扫过他的手背,那触感,很像蓝金灵的尾巴尖儿。他忍不住悄悄攥紧了放在腰间的手。
她忽然压低声音,呼吸略过他耳畔。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说了,那件白衬衫领子被花瓣沾湿的样子…好想画下来。”尾音化作一缕笑,带着蜜橘剥开时的香甜。
远处传来黄伯姨在院子里拍打被子的声音,紫藤花应声悠悠然落在她铺开的裙摆上。
韦清闻虽闭着眼,可触觉和嗅觉却出奇的敏锐,他感觉到,她正在屏吸靠近……
沈淮姝的目光落在他微抿的唇上,影子慢慢覆上他的脸,心跳声震耳欲聋。
就在她的长发即将扫过他下颌的刹那,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忽然睁开。
沈淮姝吓了一跳,她腿一软,连连后退,直直撞向桌沿尖锐的棱角。
“小心!”
韦清闻的反应快过他的声音,沈淮姝被扣住手腕拽了回来,惯性让她直直跌进他的怀里。藤椅剧烈摇晃了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她的膝盖恰好抵在他腿间…
两人距离近到,鼻尖几乎要撞在一起,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瞳孔里惊魂未定的自己。
桌上的茶杯被碰翻,茶水正顺着桌沿滴在地上,洇出一滩水渍。
“滴滴答答”的声音里,呼吸缓缓交融。
沈淮姝的掌心贴着他起伏的胸口,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炙热的体温。
发间的鸢尾花落在他腰腹处,韦清闻伸手捻起,仰头看她。
“鸢尾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嗓音近在咫尺,而她整个人还在他怀里,被这声音震得脊椎发麻。
感觉到他的手正顺着她的背虚虚下落,停在腰窝那处。沈淮姝心跳如鼓,因为这突破了社交距离的靠近正泛着细密的战栗。
她强装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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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花好看。”
藤椅晃了一下,他轻嗤一声松开了她,手里还捻着那朵从她发间落下的鸢尾花。
“哦,那为什么看的是我,不是花?”
沈淮姝耳尖发烫,嘴硬道:“谁看你了!我这是在研究……嗯,在研究人物在光影下的构图!”
他乜了她一眼,“所以,观察得这么仔细,是想入画?”
沈淮姝无辜却狡黠道:“想入心,行不行?”
韦清闻眸光一暗,俯身靠近:“研究够了?”
她咽了口口水,伸手揪住他的袖子:“好像还差那么一点儿。”
他低头,饶有兴致道:“哪一点?”
沈淮姝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逼到脑子一片浆糊,索性破罐子破摔,戳了戳他心口,“你好吵啊!影响了我的专注度!”
韦清闻捉住她作乱的手,按在胸口处:“所以,为什么会这样?”
掌心下,他的心跳沉稳有力,根本分辨不出任何。沈淮姝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沸腾气化了,“因为你心虚!”
韦清闻挑眉,有点好奇,“噢?我心虚什么?”
她唇角微扬,像掌握了主动权一般得意:“心虚被我发现了啊!你这里,藏了一个人。”
无端想起她刚才说的那句:釉水之下,方见真心。韦清闻忽而笑了,松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体,重新拿起书,“可惜猜错了。不过既然研究完了,不如说说篮子里装了些什么?”
沈淮姝一愣,回头看了眼带来的篮子,脸颊分明还浮着未褪的红晕,可他已经低头开始翻书,认真正经到好像刚才的惊慌失措和暧昧探究,全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她咬了咬唇,故意将竹篮往他面前一放,赌气道:“自己看!”
韦清闻垂眸扫了一眼,篮里是带着叶子的整串荔枝,看起来特别新鲜。
他挑眉:“这是?”
“荔枝啊!”她语气轻快。
他轻轻拨开,捏起一颗还挂着水珠的果子:“给我的?”
沈淮姝点头,“不然呢?难道要喂蓝金灵吗?”
韦清闻笑了一下,两指稍用力,果壳在他指尖轻轻裂开,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
他指尖虽沾了些荔枝的水,可动作却优雅得像在把玩一件精致的古玩,“清茶当奉惜茶客,嘉果宜赠解味人。”
一听这话,沈淮姝歪了头,笑得明眸善睐。
韦清闻捏着剥好的果肉轻轻晃了晃,“喂它?”
他倾身而来,将荔枝抵在她唇间,“…倒不如喂你。”
嗓音动听得叫她轻易被蛊惑了心神,沈淮姝下意识地张口咬住,清甜的滋味在舌尖丝丝化开。
可再甜蜜,也抵不过他指尖若有似无的淡淡温度,让她忍不住心生荡漾。
汁水在她唇上晕出潋滟的水渍,他唇角一翘,收回手时慢条斯理地问了句,“甜吗?”
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样子,沈淮姝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他戏弄的猫,她嘟囔着:“韦韦,你也太犯规了吧!”
他瞥她一眼,玩味道:“哦?那要不还是把这荔枝还给你吧。”
沈淮姝立刻护住小篮子,噘嘴抗议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韦清闻轻笑,重新拿起书,声音淡淡的,“那就乖乖坐着,别打扰我看书。”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半晌还是乖乖坐在他身旁的台阶下,漫无目的地看着院墙下的鸢尾花,手指一下一下绕着发梢望呆。
树影斑驳,碎金般的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
韦清闻翻过一页书,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唇角的弧度却怎么都压不下去,舌尖竟也莫名泛起点点荔枝味的甜…
9. 第 9 章
蝉鸣着的午后,画架上的纸被风扬起一角。
沈淮姝与冯莫莫的对话顺着矮墙边的花架子后面,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你这哪里是撩汉啊!真是枉我天天对你耳濡目染!濡目染!!”冯莫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昨天你盯着他看的样子,我闭着眼都能想象的出来,肯定活像是要给人开瓢!是不是?”
沈淮姝蘸着颜料往画布上戳,她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画面,开瓢倒不至于,但“呆”是肯定的。
“我在观察骨骼的角度好吗?他骨相可比美院那些模特绝太多了…”
“废话!就你这母胎solo,是不是只会说,”冯莫莫捏着嗓子学她,“韦同学,你眼泛桃花,耳朵是被晚霞吻过了吗?”
画笔“咣当”一声掉在调色板上,沈淮姝强装镇定,脸上却泛起了被拆穿的绯红。
“我那是在研究环境光对肤色的影响!”
“我呸,你打住!”冯莫莫越说越激动,“我让你用指甲轻轻刮一下他的手背,你试了吗?”
沈淮姝抓起调色盘当盾牌挡住她横飞的唾沫星子:“停停停!您可快收了你那些神通吧!你撩人技巧娴熟,你can你能,我能不了一点!”
花架忽然剧烈摇晃,花瓣“啪嗒啪嗒”纷纷扬扬砸在端坐在另一头树荫下,韦清闻摊开的书页上。
冯莫莫痛苦抱头撞树,哀嚎声穿透四周,看沈淮姝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唉!枉你顶着张祸国殃民的撩王脸,再加把劲,哪个男人经得起这种撩拨啊?”
边上万希毫不留情地插了一嘴:“大概也就韦学长能扛得住!”
沈淮姝小声蛐蛐,“冯莫莫你小点声!脸还要呢!”
声音戛然而止。
晃动的花影里,独自靠在树下翻着书的韦清闻压了压翘起的嘴角。
原来,那些让他心悸的触碰,不过都是少女纸上谈兵时的理论。
香风拂来,又吹起了姑娘们的窃窃私语。
刻意压低后的嗓音兴奋不已:“你们知道吗?鹏鹏那个堂哥,听说是在牛津贝利奥尔读哲学的!哲学系诶!这种烧钱的学科,家里没矿谁敢学?”
有人插了一句:“他那天穿的那件衬衫,一看就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
“何止衬衫!我觉得他手腕上那块表,和顶流宋承翰去年活动的时候戴得那款限量版简直一模一样,”她晃了晃手机,“我刚查了,当时春拍的起拍价就八位数了!PatekPhilippe镶钻款,带编号的全球限量!”
“还有还有!他撸猫的时候,那手,那骨骼,那种又冷又欲的劲儿!我不行了!”
沈淮姝手一顿,画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她抬头,看见对面几个女生围成圈,正八卦得眉飞色舞。
万希凑过来,“听见没?你家‘韦韦’成功超越经管之花韦鹏振,成大热门了!”
沈淮姝抿着唇,酸溜溜地说:“什么我家韦韦,人家可是家里有矿的哲学系一枝花呢!”
冯莫莫调侃道:“哟,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子酸呢?”
“谁酸了!”沈淮姝瞪她一眼,低头继续画画,可画着画着,远处的山峦直接被她涂成了一团乱麻。
憋了半天,沈淮姝终于忍不住吐槽:“她们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冯莫莫看她这副拧巴的样子憋笑憋得肩直抖。
话音刚落,另一个女声激动道:“我打赌!他不用香水,因为我那天恰好经过他身边,闻到他身上有一种冷雪松的香,肯定是顶奢家高定洗护品的味道!”
沈淮姝彻底绷不住了,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她扯过画纸,“唰唰唰”写下“庸俗”两个大字。
“她们居然还评头论足!”沈淮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雪松香!我家韦韦身上的香味是什么人都能闻的嘛?!”
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正在整理刘海的万希一斜眼,看到纸上张牙舞爪的鬼画符,忍不住笑道:“姐妹,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抓到老公出轨的,气鼓鼓的??”
万希一时语塞,想不到一个适合的词儿来形容。
冯莫莫适时补刀:“暴走河豚!”
“对对对!河豚!”二人默契击掌。
冯莫莫站起身,突然猛拍画架,把邻座正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的眼镜男吓了一大跳。
她演技浮夸道:“沈淮姝!韦鹏振他堂哥是不是向你告白了啊!毕竟人家都说了,愿我如星君如月,后半句什么来着的?”
周围瞬间安静如鸡,之前八卦得唾沫横飞的几个人齐刷刷抬头。
万希憋着笑,“今天算是明白了,原来绯闻都是这么传播出去的!”
冯莫莫才不管那些,凑近沈淮姝大喊:“哎!你这人怎么还拿乔啊!为什么不同意人家的告白呢?!”
“谁要同意那只镶钻的孔雀啊!”沈淮姝抓起奶茶落荒而逃,身后果不其然炸开冯莫莫惊天动地的笑声。
可谁也没注意到,韦清闻正靠在矮墙后的树影下,唇角挂着压都压不下去的可疑弧度。
夏日的午后,微风轻拂,蝉鸣声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轻响,甜腻的女声响起,“韦学长~”
韦清闻垂眸翻过一页书。
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生手里捧着杯咖啡,妖娆身段挡住了光线,“我给你带了冰美式,听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韦清闻头也没抬,“谢谢,但我不喝咖啡。”
女生不死心地走近一步:“人家特意去排队的啦,等了整整二十分钟呢!很好喝的!你试试?”
见他没什么反应,粉裙子女生又问:“韦同学,你明天有空吗?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甜品店,我们一起去吧?”
韦清闻无甚表情:“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女生越挫越勇,“那周末呢?周末是人家的生日,人家准备了特别特别可爱的漂亮裙子哦!能邀请你来参加派对吗?”
韦清闻神色淡淡,“抱歉,我没空。”
一连三次被拒,女生娇气地撅起了嘴,声音反甜得能掐出蜜,“韦学长,听说你是牛津哲学系的?我对叔本华的著作特别感兴趣,能不能请教你几个问题?”
她将咖啡又往前递了递,“我记得叔本华说过,意志是世界的本质。”
韦清闻眉头微蹙终于抬头,目光疏离道:“叔本华还说过,爱情不过是物种繁衍的冲动。”
他终于合上书,面上有被打扰到的不耐烦,“而我,还没有这种冲动。”
女生脸色一白,咖啡差点脱手。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笑。
“韦韦~”沈淮姝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画册,歪头看他的模样很是俏丽,和早前逃跑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能帮我搬一下吗?太重了,我搬不动。”
韦清闻的目光柔和下来:“好。”
“粉裙子”不甘心地咬唇:“韦学长,那冰美式怎么办?”
“给他吧。”沈淮姝笑意盈盈地看着韦清闻,“刚好我想喝。”
韦清闻挑眉:“不是说咖啡喝了睡不着?”
“今天突然想尝尝。”她眨眨眼,“毕竟,有物种繁衍的冲动嘛。”
韦清闻轻嗤一声,“不怕凉?”
沈淮姝接过咖啡,又朝着粉裙子女生说了句:“谢谢。”
她转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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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又回头看了眼韦清闻,“对了,叔本华还说过什么来着?”
看着她狡黠的目光,韦清闻俯身向她,佯装正经道:“他说,爱情是盲目的,但有时也是清醒的。”
一双眼里映着她的身影。
沈淮姝面上一红,强撑着反击,“那韦韦现在是清醒的,还是盲目的?”
他接过她怀里的画册,“清醒的,看着某人吃醋。”
沈淮姝瞪大眼睛:“谁吃醋了!谁啊?”
“喔!”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纸杯,“那为什么要抢我的咖啡?”
被说中心事的沈淮姝恼羞成怒,气鼓鼓地转身就走,马尾辫甩了韦清闻满脸,“不搬算了!那么多理由!”
韦清闻咧唇一笑,两步上前追上她,“咖啡我重新买,少冰。”
“不要了,物种繁衍的冲动消失了!”沈淮姝突然回身,差点撞进他怀里。
韦清闻及时扶住她的肩,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得不像话:“那要不要,再重新激发一下?”
沈淮姝瞪大眼睛:“你!”
他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说没吃醋?”
“谁吃醋了!”她拍开他的手,耳尖却悄悄红了,“我就是觉得,觉得…”
“嗯?”他俯身凑近,“觉得什么?”
“觉得你太招人了!”沈淮姝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过身,低头踢着石子继续往前走。
韦清闻跟在她身后,声音不疾不徐:“从明天起我改,好不好?”
沈淮姝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怎么改?"
“嗯?比如……”
他思忖的时候,沈淮姝忽然想起冯莫莫说过,听韦鹏振讲他们韦家的大宅在城郊,有个超大的花园,里面除了种满鲜花,还有私人博物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简单的翻领Polo衫剪裁考究,衬得肩线愈发挺直。
他上前一步,将她困在树下的阴影里,温热的呼吸拂面而来,“不穿这些衣服?”
沈淮姝自感面热:“谁要管你穿什么…”
“那管什么?”他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管我看谁?”
远处传来几声小狗叫,惊醒了沈淮姝的恍惚,她猛地推开他,扭头就走:“谁要管你!”
韦清闻站在原地,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无奈又好笑。
“沈淮姝。”他忽然叫她。
她脚步不停:“干嘛啦!”
“你的画册呢?”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不要了?”
沈淮姝这才发现画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到了他手里,她扭头回去抢,可他仗着身高的绝对优势随手举高。
“还我!”她伸手去够。
“想要?”他顺势低头,鼻尖直直撞上她的,花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气劈头盖脸砸下来,浓得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那告诉我,刚才为什么生气?”
沈淮姝别过脸:“谁生气了!”
“那为什么脸这么红?”
她趁机从他臂弯下钻出来:“热的!”
这次她没再回头,所以没看见韦清闻望着她的背影,笑得温柔又无奈。
“你等等!”他扬声。
她拒绝道:“不用送了,我自己能走。”
“不是说画册重吗?”
“那是之前,现在我不想搬了。”
韦清闻语带调侃:“那明天呢?明天会不会又想搬了?”
沈淮姝愣了一下,撅着嘴,“那要看明天有没有小姐姐上赶着来招惹你!”
韦清闻站在原地,看着高傲得像只白天鹅的姑娘快步消失在矮墙角,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更诧异于自己居然愿意搭理她的任性与不讲理。
10. 第 10 章
夜色渐深。
沈淮姝耿耿于怀地站在厨房里,嘴里叼着小半片叶子,手里拿了把生菜,狠狠撕成碎片。
她小声嘟囔着,脑子里全是姑娘们讨论韦清闻的话。
因为他和那女生站一起的画面实在过于碍眼,沈淮姝胃口不好到连晚饭都没吃,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自己动手做沙拉。
一边拿起刀,一边闷着声音蛐蛐他:“人家姑娘靠得那么近,你都不知道往边上站一点吗?!”
“咔嚓”一声手起刀落,黄瓜被切成两半,刀法凌厉得像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这根无辜的黄瓜身上。
“饿了?”
熟悉的清润嗓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带了点儿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
沈淮姝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
她头也没回,故意嗔了一声,“哎呀!”
韦清闻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她身边,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刀,一脸严肃道:“切到哪了?我看看!”
沈淮姝捂着手指,眉头紧蹙,语气里满是溢出眼眶的委屈:“好像切到了……”
韦清闻低头仔细检查着她的手,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分明完好无损。
他松了口气抬头,当即明白过来,这小姑娘是在戏弄他!
韦清闻很是无奈,“沈淮姝,你骗我?”
她抬起头,赌气道:“骗你又怎样?谁叫你在背后吓我!一报还一报,很公平啊!”
盯了她半晌,韦清闻摇了摇头,松开她的手,反顺势将她圈在案台和自己之间,低头迎向她,“还在生我的气?可我好冤枉。”
沈淮姝白了他一眼,倒没有注意,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远比她吃了一下午飞醋的女孩儿要近得多。
“你想怎样,我认罚。”他语气亲昵,忽然觉得逗她好像确实挺有意思的。
沈淮姝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逼到角落,两手一摊镇定道:“罚你,离我远点!”
韦清闻轻轻一笑,雪松的清新气息拂过她的睫毛,“这个有点困难,要不然咱们换一个?”
“谁在和你商量…”沈淮姝推开他,低着头不看也不搭理。
看着她故作高冷的样子,韦清闻瞟了眼案上的黄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调侃道:“切得不错,就是刀法有点凶。”
沈淮姝瞪他一眼,“不要你管!”
韦清闻置若罔闻,唇角一勾,声音有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别在这儿折腾这些菜了,看着怪可怜的。”
“去对面,我给你做饭。”
沈淮姝愣了一下,努力压着想要疯狂翘起的嘴角,口嫌体正直道:“谁要你做饭啊!”她话还没说完,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
“走吧!”他拉她手腕,“再饿下去,有人要心疼了。”
沈淮姝被他拽着往外走,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还没消,“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心疼啊?”
韦清闻脚步一顿,回头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觉得呢?”
沈淮姝挑眉,“哼!韦学长突然这么关心我的胃,难不成是怕我饿瘦了没人替你挡桃花?”
韦清闻摩过她的腕骨:“瘦了确实硌手。”
见她一时语塞,又笑着补了一刀:“毕竟,某人下次再翻墙,保不准会往我怀里摔。”
沈淮姝抽回手,冷哼一声,“看来,学长有在围墙下等着抱人的习惯,经验相当丰富啊!”
韦清闻突然俯身逼近,“小沈画家想体验?”
沈淮姝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拒绝,后退了半步差点撞到门,“……不,不必了!”
“说谎的人,要罚吃鱼腥草哦,双倍!”看着她不再气鼓鼓的模样,韦清闻笑着往门口去,“走了。”
沈淮姝心跳得飞快,还没来得及追问,他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而她还站在原地。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股子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别扭劲儿,似乎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两刻钟后。
韦清闻优雅地站在灶台前,锅铲翻炒的动作是出人意外的娴熟。
锅里菜香四溢,氤氲的热气中,他低头系围裙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沈淮姝两手撑脸坐在吧台边,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她突然发现,他T恤的下摆因为抬手的动作小幅度掀起,露出一截精瘦的腰。
她眨眨眼,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一下:“韦韦,有没有人说过你做饭的样子还蛮帅的?”
韦清闻偏头乜她一眼,“只有做饭的样子帅?”
“那不然呢?”沈淮姝歪着头,笑得一脸狡黠。
韦清闻转身而来,手里甚至还拿着锅铲,徒然贴近的距离下,鼻尖对着鼻尖。
“要不,再凑近点仔细看看?”
“别了!别了!”沈淮姝心跳“咯噔”了一下,连连摆手,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会斗鸡眼的啦!而且我怕油烟熏到未来艺术家的眼睛。”
韦清闻一愣,随即笑得胸腔起伏,“那我帮小沈画家挡着?”
被他身上的难得的烟火气和冷香撩得面红耳赤,沈淮姝后仰着躲开一些,哼哼唧唧道:“韦清闻,我饿了…”
看着她泛红的姣好面容,韦清闻忍不住宠溺道:“在等一小会儿,很快。”
他转身回到台前,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果然,在和他闹别扭这件事上,沈淮姝觉得,大概没人能坚持超过五分钟吧!
“今天去湖边写生了?”韦清闻似是觉得她一个人饿着肚子可怜,居然主动同她闲聊。
可对于沈淮姝而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抿着唇,闷闷的“嗯”了一声。
“画了什么?”他将炒蛋盛进盘子里,金黄的蛋液裹着翠绿的椒丝,还特意摆了个盘。
“静物风景。”她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菜,香味扑鼻而来,格外浓郁。
韦清闻将筷子递给她,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没有把湖边的树画歪?”
沈淮姝愣了一下,眼里满是“你怎么知道”的怀疑。
“猜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夹起一块鸡蛋,沈淮姝咬了一口,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她惊艳地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不情愿:“怎么可能?我可是美院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想起午后,气鼓鼓的少女挥手往湖里扔石子,韦清闻忍不住会心一笑,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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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地盛了碗米饭推到她面前。
“隔壁李嫲嫲送的茭白很新鲜。鹏鹏说这样清炒最好吃,想必你也喜欢,试试看?”
他夹了一筷子茭白放进她碗里,指尖点了点盘子边缘,“……不过许久不下厨了,火候没掌握好,焦了一点点。”
他靠回吧台前,眉眼温和,笑得格外好看。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韦清闻瞥了一眼,是助理发来的消息:
「韦总,初步方案已发您邮箱,对方要求今晚给出答复。」
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一句,他再抬眸时,正对上沈淮姝期待的眼神。
以为韦清闻要陪她吃饭,沈淮姝心里正期待着,结果下一秒,他却说:“你慢慢吃,我回书房了。”
沈淮姝愣了一下,筷子戳着米饭,忍不住小声抱怨:“把我骗来这里,你不负责陪我哦?!”
韦清闻看了她一眼,戏谑道:“这么大人了,吃饭还要人陪?”
沈淮姝放下筷子,两手撑脸笑得肆无忌惮,“那也要看谁来陪,毕竟,韦学长秀色可餐,光看你就能饱了,正好少吃点减肥!”
韦清闻被她的歪理给逗笑了,靠近的时候,好闻的浅香混着淡淡的烟火气笼住了她的周身。
“小沈画家,‘秀色可餐’这个词…”
尾音消失在勺子磕碰碗沿口的轻响声里。
他舀起一勺山药排骨汤递到她唇边,眼里光华暗涌:“…应该还给这道汤的主人。”
沈淮姝心波一荡,不怕死地张口抿住勺子。
韦清闻直起身,面色平静道:“我还有东西要写,用完的碗碟直接放水斗里,会有人来收拾。”
沈淮姝放下叼着的勺,窘迫地埋头扒饭。
窗外夜风轻轻吹拂,带来临湖的水汽和院里的花香,非但没有吹散她耳尖滚烫的温度,反送来他那声意味深长的调侃。
“慢点吃,这里又不是学校,没有门禁。”
沈淮姝戳着碗里的米饭,听着那人上楼的脚步声渐远,忍不住骂道,“见了鬼的门禁!现在月黑风高,哪个正经‘男大’会在大半夜的厨房私会女生?还亲手准备宵夜企图诱捕女同学啊?!”
不过,想起之前他耐心哄她的样子,沈淮姝就忍不住口是心非地翘起了嘴角。
“韦韦!”她突然对着空荡荡地走廊提高嗓门,乍听之下,居然全是撒娇的甜腻,“你冰箱里有没有冰激凌啊?”
“草莓味的吃完了。”那人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让鹏鹏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嘁,好贴心的男大哦!”她舀起一勺排骨汤,任由汤水濡湿嘴唇。
“难怪这么招蜂引蝶,下次就该用丙烯颜料在他衬衫袖口上画只大乌龟,看她们还喜不喜欢你了!!”
月光将斜倚在二楼扶手处的身影映照的格外清隽。
他戴着眼镜,轻轻翻过一页打印纸,“小沈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生气的样子,像极了气鼓鼓的小河豚?”
明明一戳就破,还偏要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鲜活得……很可爱。
想起万希和冯莫莫调侃她的话,沈淮姝嘴上不认,手上的不锈钢勺子却映出了她那张红透了的脸颊。
11. 第 11 章
从写生点回来,美院的姑娘们头戴花环,手里捧着刚摘的鲜花,明媚的笑声洒了一路。
沈淮姝撑了把遮阳伞,和闺蜜们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小电驴的“滴滴”声。
几人回头,差点没笑出声。
只因那骑着小电驴的不是别人,正是风光霁月的韦学长!他慢悠悠地刚要从她们身边经过。
清隽“男大”今天穿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色T恤,微分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乱,手里拎着印了超市名字的塑料袋,整个人看起来松弛更亲和,和平日里那个清冷矜持的贵公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冯莫莫收起惊讶表情,不由分说地捅了捅沈淮姝,“我说,这不是你家韦韦吗?他怎么骑小电驴啊?这也太接地气了吧!‘睫毛精’这是转性改体验生活了?”
万希也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骑小电驴的隐藏款‘睫毛精’哎,限量版体验啊!姝姝,快让他带你回去呗!这么热的天,早点回去开空调,等我们到了也好舒服舒服啊!”
沈淮姝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想到吐槽他的那句“我就是觉得你太招人”。
当时,他跟在她身后,许诺从明天起一定改,现在看他这副穿衣打扮,沈淮姝不得不怀疑,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不论他穿什么其实都一样,毕竟,脸在江山就在!
只见几个住在小镇东头的姑娘们已经娇羞得推搡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韦清闻,七嘴八舌地问:“呀,这是谁啊?好帅啊!是商学院来的吗?”
“我知道了!他就是鹏鹏的堂哥吧?!我的妈呀,一家子基因都这么好的吗?”
“对啊对啊,他叫什么名字啊?有没有女朋友啊?”
沈淮姝还没来得及回答,冯莫莫已经笑嘻嘻地插话:“他啊,是我们美院女神的!”
“冯莫莫!”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贴脸开大,即便是沈淮姝,也忍不住赶紧捂住她的嘴。
韦清闻熟视无睹地停下车,压根没看那群女生,长腿撑地,目光直直落在沈淮姝身上。
他嘴角一翘,“带你回去?看你走得挺累的。”
“我们也累啊,学长!”冯莫莫怪笑着。
“就是啊,学长!”万希跟着补了一刀。
只见韦清闻看着沈淮姝,嘴角一翘提议道:“要不车给她们,我陪你走?”
“哎呦喂!”冯莫莫不怀好意地拉着万希一起笑。
沈淮姝拍了冯莫莫一下,万希抢白道:“给咱们也没用,不会骑啊!再说了,这可是‘撕漫男大’的专属座驾哎,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冯莫莫顺势推了一把沈淮姝,“就是,快去!赶紧的,可别让学长等急了!”
沈淮姝被她们推得往前踉跄了一步,差点撞到韦清闻身上。
她抬头瞪了她们一眼,这两人毫无悔意,反笑得一脸促狭,她只好“哼”了一声,转头对着他傲娇告状,“你看她们!”
韦清闻看在眼里,并不戳破她此刻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把手里的袋子往她怀里一塞,又拍了拍后座:“上来。”
沈淮姝接过袋子,侧身坐了上去。
小电驴虽然不大,但两个人坐倒也刚好。她轻轻攥住他的衣角,脸上居然有些微微发烫。
冯莫莫和万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羡慕惊叹:“这也太甜了吧!”
“我也想坐啊!哪个‘男大’还有小电驴啦!快来带带我!走不动了啦!”
旁边的男生们酸不拉叽地开口:“嘁,骑个小电驴有什么了不起的?学校里谁还没有啊!连个车都买不起,还装什么高富帅?”
“呵呵,你们看他手上戴的那块表,PatekPhilippe镶钻?假的吧!真有钱还骑小电驴?”
听他们话讲得这么难听,沈淮姝可不干了,立刻收起娇羞怼了回去:“诶,柠檬树下坐久了吧!怎么这么酸?骑小电驴怎么了?学校里谁没骑过!这叫低调奢华有内涵!”
冯莫莫帮腔道:“眼皮子怎么这么浅啊,人家戴PatekPhilippe骑小电驴怎么了,这叫反差萌!你们这些连小电驴都没有的,就别搁这儿酸了!”
万希帮腔:“别嚎了,去搞辆小电驴先,姐姐们也让你们带啊!”
“就是!哈哈哈!”
嘲笑声里,那几个男生们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韦清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自顾自地问了句车后座的沈淮姝坐稳了没,然后一拧油门,小电驴“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沈淮姝被惯性带得往前一倒,她下意识地抱住了韦清闻,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刚想松手,他却低低笑了:“抱紧点,别摔了。”
“谁要抱你啊!”她小声嘟囔着,手已经自觉攀上了他的腰。
风从耳边掠过,送来他身上好闻的清冽香气,也吹起了她的长发,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
韦清闻瞥了眼车后座,悠悠然道:“不抱也行,摔了别赖我。”
说完,车轮碾过减速带,小电驴左右一晃,颠簸中,沈淮姝惊叫着抱紧了他的腰,还往他背上贴了贴。
他的体温透过T恤传来,后视镜里分明是他得逞地笑,偏还要装作一本正经。
沈淮姝攥紧了他的衣服:“韦清闻!你故意的!”
“嗯,”他毫不掩饰地笑着承认,“故意的。”
他越是坦荡,她反倒越是羞恼。
沈淮姝耳尖发烫,心里暗骂这人怎么这么恶劣,明知道她最受不了被这样直白的撩拨,还非要故意使坏。
可偏偏,她又口是心非的爱死了他这副样子。
夏日里的暖风,熏得她整个人晕乎乎的。
哎,可真是疯了!
“幼稚鬼!”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悄悄抱紧了他。
韦清闻低低笑了。
树荫遮过两人的影子,沈淮姝感受着手下T恤的丝滑触感,距离近得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此刻,在春城这个寻常夏日的傍晚,好像风是甜的,空气是甜的,就连他衣服上淡淡的雪松香,也变成了甜的。
身后隔了老远距离,冯莫莫和万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笑得前仰后合。
冯莫莫拍了拍万希的肩膀:“哎,我们家母单姝啊,脱单指日可待了!”
万希满脸姨母笑,“坐等喝喜酒啊!喝喜酒!”
小电驴晃晃悠悠地碾过石子路,沈淮姝揪着韦清闻的衣摆,裙子在风中像水波般荡漾。
前方红灯亮起。
“怎么还没到啊?”
“快了。”韦清闻面不改色地松开车把,牵来她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刮过她手背上的皮肤。
沈淮姝故意要缩手,挣脱不开反被他牢牢控住不放。
T恤衫下的腹肌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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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呼吸浅浅起伏着,她突然想起大一上过的素描课,此刻掌心下的触感竟比课堂上的男模更鲜活百倍。
韦清闻两腿撑地,侧头时目光扫过她白皙如玉的面庞:“小沈画家摸出什么了?”
话里浓浓的调侃意味,连后座的沈淮姝都感觉到了。
“我猜,是比大卫更值得描绘的线条吧?”
听他这么说,沈淮姝顿时哭笑不得,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啊!韦学长不光肤白,脸皮也很厚呢!”
抽回手的瞬间,他突然起步,晃得她下一秒又重新搂上他的腰,耳边还清晰地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小电驴停稳时,夕阳正好落在老宅的月洞门间。
东边黛瓦的鸢尾小楼沉浸在暮霭里,廊下风铃“叮铃铃”地响个不停;西面沈淮姝暂住的民宿小楼缀了半墙紫藤花瀑,二楼窗台还晾着今早她洗掉的睡衣。
“听说,这两栋楼原是同宗?”沈淮姝跳下车,指着连接两院,显得有些破败的月洞门。“百年前的主人在庭院里种满了鸢尾和紫藤,花开时能在廊下听见花瓣落进瓷瓮里的声音。”
沈淮姝扭头看向他,“听起来好浪漫啊,你说,像不像在数花期到来的时间?”
韦清闻停好车,目光扫过紫藤楼墙上略显斑驳的铜牌,他伸手折了枝垂过头顶的紫藤,拿花穗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现在,该数的是归期。”
“归期?”沈淮姝偏头躲开他故意用来搔她痒的花,扬起的长发无意拂过他伸过来的手背。
韦清闻点头,语气里落满让人听不懂的笃定,“等下一个花期结束,或许就该回家了吧…”
晚风起,沈淮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紫藤花影在白墙上轻轻摇曳着。
“听黄伯姨说,小楼早就卖给了一位南洋的商人,所以,是谁要来收房子呢?文物局的人吗?可最近老有催债的人在周围闲逛,难道是地下钱庄的人?”
突然,沈淮姝惊讶抬头,“该不会是原屋主的后人吧!”
韦清闻指尖虚虚点了点她的唇,还未出口的后半句话生生顿在她嘴边。
“嘘~”他摇摇头,笑了。
“不管是谁,如果不收房租,你愿不愿意常常来住?”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韦清闻声音低低的,很温柔。
好闻的清冽气息拂过她的面庞,沈淮姝心波一荡,嘴上却傲娇着:“总不能每年都在一个地方采风吧…”
韦清闻勾过她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把人往花影里带了两步,步履间,轻飘飘传来他那句:“可这紫藤院子,大概会缺个常驻画家。”
“哈?”沈淮姝被他笼在花墙与他之间,看着她发间用来盘发的铅笔,韦清闻弯唇一笑,伸手转了转那笔的一端,又变戏法似地递给她一株开得正盛的鸢尾花。
花影轻晃间,他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暗涌的深色,语气却很平静,“想招个在廊下听花瓣落进瓷瓮声的,合伙人。”
沈淮姝捏着鸢尾“扑哧”笑出了声,忍不住戏谑他说:“好小众的招聘啊,正经人可想不出来这一茬!”
“正经人确实想不出,”他摩挲着她手里的花瓣,“但债主会。”
沈淮姝疑惑着正愣神,他倏然抬眼,定定看着她,“摘了我的鸢尾花,按老宅的规矩,九出十三归……”
他眸似点漆,眼里蕴着余晖碎成的星子,“你要拿什么来抵?”
12. 第 12 章
宁静午后,民宿小院的紫藤花架下。
沈淮姝盘腿坐在凳子上,把花瓣一片片揪下来往冯莫莫脸上丢。
“莫啊!你说他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冯莫莫把葡萄扔进嘴里:“姐妹,这都不懂?‘九出十三归’啊!老祖宗放高利贷的黑话那是!”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我问的是……”
冯莫莫凑近了些,伸手戳了戳沈淮姝细嫩的胳膊,“我去!他该不会是要你肉偿吧!”
“冯莫莫!”
沈淮姝小脸一红,抄起花穗丢她,“我问的是这个吗?我问的是那个债主!债主!”
冯莫莫伸手一挡,“我知道了!这是要带你去见祖宗家长啊!”
她掰起手指头,“你看啊,老宅规矩,现在谁还住老宅啊!肯定是老祖宗对不对?你再看啊……”
“我错了!我不该问你的!”沈淮姝双手抱头,不想再听她多瞎掰一个字。
---
微风轻拂的夏日晚上,蛙声阵阵,对面小楼突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差点把屋顶掀翻。
在二楼书房翻看拍卖目录的韦清闻蹙眉抬头,透过窗户望去,只能看清对面亮了灯的屋子里乱作一团。
几个女生正踩着椅子挥舞画板,空中盘旋着一只足有巴掌大的灰色飞蛾,众人吓得连声尖叫。
手机震动,他点开消息。
姝姝:图片.jpg
姝姝:救命!教授评画的时候突然飞进来个妖怪!你看,这蛾子都成精了吧!!
照片里众人缩在墙角,有的手里举着画稿当盾牌,有的埋头缩肩,表情惊恐又滑稽,好像下一秒就要跳窗逃跑。
韦清闻笑了一下。
韦韦:需要报警吗?
姝姝:可能需要一点点人文关怀!!
韦韦:比如?
姝姝:比如,等教授点评结束以后,能不能陪我压压惊啊?美少女探头.jpg
韦清闻起身走向小阳台,恰巧看见她躲在帘子后冲这里遥遥地挥着手,小脸上惊恐未定,反而在月下笑出两个小梨涡,好像刚刚被吓得想夺窗而逃的人里并没有她一样。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韦清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微扬,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好。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回对面。
月光下,民宿小楼的西面,紫藤稀疏,拆除了违建后,新嫁接的藤蔓像断了又续上的弦。
夜风掠过花架,月影虚浮间,他突然想起祖父手札里夹着的那张老照片,彼时,紫藤垂成的花瀑,藤蔓能缠到二楼的窗栏…
不多时,
他抱臂倚在院门口,看着沈淮姝长发散开披在身后,笑容在夏夜的星空下显得格外鲜活。
她一蹦一跳,从对面过来,怀里捧着一个大西瓜,险些撞上他。
沈淮姝笑的得意,“这是人文关怀的谢礼!下午做西瓜冰剩下的,随便挑了个。”
在她潋滟的眸光中,韦清闻原本还有些恼人的愁思,倏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沈淮姝破天荒的被他带到了二楼书房,冷气扑面的刹那,鸢尾花的清香裹挟着雨前龙井的茶香肆虐而来。
她愣在原地,只因,那整面墙的玻璃展柜比一楼客厅里的还要夸张。
沈淮姝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看着正对着自己的明代青花莲纹梅瓶。
“小心台阶。”韦清闻虚虚扶了一下。
沈淮姝浑然不觉,鼻尖几乎贴上柜子上的玻璃。
“这是官窑复烧的吗?釉色看起来比古皇城馆藏的那只还要……”
话说一半,她后知后觉地闭了嘴。
“还怎样?”
韦清闻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她,“原来除了画画,小沈画家似乎对古瓷器也颇有研究。”
“那个,选修课有教过的。”她讪笑着退后半步。
“是嘛?那怎么没看出来,这其实是个赝品。”韦清闻故意诓她,“这是鹏鹏在小作坊里花三千块淘的。”
“骗人!”沈淮姝果然上当。
“这苏麻离青的雾散效果明明就很……”她虚虚点了几下,尾音戛然而止。
韦清闻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能一眼辨出苏料晕散效果的姑娘,可不是一般的美术生。
“要靠近些看吗?”他缓缓打开恒温柜。
沈淮姝欲拒还迎,面上摆出一副矜持的模样,整个人早已凑了上去。
“呵呵,刚刚还骗人家说是赝品,这胎体的厚度难道不是真品该有的样子嘛!”
她才比划了一下,韦清闻的气息已经落在她耳后,“该有什么样子?”
沈淮姝被他圈在展示柜前。
“呃,我瞎猜的啦!”她转身,后腰刚好抵在他横亘在侧的手臂上。
韦清闻垂眸,如此近距离地细细端详起她的眉眼。
他不得不承认,小姑娘确实生得极好,美得正如那些仕女图上的题跋,“一点朱砂,万般风情。”
可就是这个时而娇俏,时而又不着调的女孩儿,居然和古皇城文物修复组的专家“林先生”,有几分神似。
韦清闻的眼神变得讳莫如深。
此刻,沈淮姝也正歪了头,用同样复杂的目光回视着他。
被困在他与柜子之间,沈淮姝后背贴着冰凉的玻璃,而他的体温正透过手臂蹭在她腰上。
好奇心驱使沈淮姝开口试探:“那你知不知道,釉色要在多少度的窑变里才能烧成?”
韦清闻瞟了眼瓷器表面天青般的釉色。
“1300度…”
她愣住,“你一个学哲学的,怎么会懂这些?”
他忽然俯身,坏心眼地拿她刚刚说的话来堵她,“选修课有教过,恰巧导师是位陶瓷考古学家。”
“真的假的?!”
看着她因过分好奇而发亮的眼睛,韦清闻捏了捏她白皙的脸颊,“怎么,觉得喜欢玩瓷器的应该都是些蓄着白胡子的老头吗?”
似乎是怕她不信,韦清闻补充道:“我爷爷是开古玩行的,小时候我就经常偷他的青花瓷来喂猫。”
他玩味一笑,“倒是你,能认出官窑复烧……沈同学祖上,该不会碰巧也开过古玩行吧,嗯?”
沈淮姝一时语塞。
夜风裹挟着鸢尾花香掠过鼻息,半晌,她都没有出声,目光却落在他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着的喉结上。
她鬼使神差的悄悄靠近,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踮起脚尖凑近了他…
在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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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即将触碰到他脖颈那一处小小凸起的刹那,被他略微偏头躲了过去。
“你睫毛上沾了东西。”
像是不想让她尴尬,韦清闻低声解释,一下一下绕着她发梢的手指迟迟没有收回。
她丧气的塌下肩膀,又不甘心地拽住他袖口,袖扣的触手分明冰凉,反倒像一团燃烧起来的火苗,顺着指尖一路烧到心口。
沈淮姝不服气道:“我成年了。”
他笑了一下,半推半就,引着她跌进阑珊的暗影里,“……可对我来说,还很小。”
话音刚落,喉结又滚了一下。
她索性心一横,贴他贴得更近,鼻尖蹭上他衬衫的领口。
“那要怎样才算不小?像你导师教你研究的明代官窑那样吗?那不都成老妖怪了!”
头顶传来一声男人的哂笑,可沈淮姝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呼吸,乱了。
手臂虚虚拢在她腰后,既像是种保护又像是无形的禁锢。
“至少……”
尾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骤然退开的距离。
韦清闻顺手从插瓶里折下一朵鸢尾花。
他慢条斯理地簪在她发间,“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这朵花,画透。”
她仰起头,书房里暖黄色的光正折进他的眼里,那里面映着的,分明是她绯红色的脸颊。
“韦清闻~”
沈淮姝才要开口,他却低下头,指尖略过她额前的碎发,“乖些,别在书房里捣乱。”
他轻咳一声,空调温度明明刚刚好,可后背却沁出了一层薄汗。
“骗子!”沈淮姝咬牙。
“沈淮姝…”韦清闻攥住她的手腕,语气微凉,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沈淮姝正怔神,周身突然一暖,她被拽进了一个盈满了雪松香的怀抱。
他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掌心克制地落在她肩上轻轻安抚。
“…所以现在,还要继续捣乱吗?”
她埋在他胸口偷偷笑了,“如果我说要呢?”
温热的呼吸拂过面颊,韦清闻闭了闭眼,用力将她按进怀里。
当她撞上他胸口的那一刻,头顶传来韦清闻闷闷的叹息声:“那至少,现在该乖一点了吧。”
沈淮姝傲娇的羞涩声音随之响起,“刚刚不是还说……”
“嘘…”他将食指压在她唇上,力道很轻。
就着这个角度,沈淮姝发现,他耳朵尖又浮起雨夜那回,她逗他时的绯红色。
“假正经!”
尾音消失在他骤然逼近的气息里。
一阵天旋地转,韦清闻将她抱上身后的檀木桌上,双手撑开在她身侧。
月光恰好落在两人相贴近的鼻尖。
借着月色,看着她娇艳动人的模样,韦清闻眼底晃起了细碎的星芒。
“小画家…”
“再闹下去,就该是罪过了。”
沈淮姝被这气音撩得心底一阵酥麻,眸光软莹似秋水一汪。
两两相望,韦清闻轻易读懂了她少女怀思的心事。
他半晌不语,指尖却勾起她不知何时滑落的连衣裙肩带,掸了掸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后,韦清闻终于退开。
顶灯骤然照亮了四周,悠悠然送来他的那句:“现在,够正经了吗?”
13. 第 13 章
“我都给他送了N次花、找了N+1次理由,鸢尾花都快薅秃了,就连他家院门槛都被我踩薄了三分!你说韦清闻他是不是块捂不热的玉啊?”
因为那晚一个“无疾而终”的偷吻,沈淮姝在大桌子上第N次爬起又趴下,一脸生无可恋。
冯莫莫翘着二郎腿坐在她边上吃葡萄,“这不捂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嘛?!沈钓师,您这哪是钓鱼,分明是在撒网!”
她突然起身模仿着沈淮姝踮脚插花的模样,“韦韦,你觉得这鸢尾花应该配什么花瓶呀?”
“哎哟,嗲的嘞!我要是韦清闻,早被你钓成翘嘴儿了!”
沈淮姝把纸团搓成球扔向冯莫莫:“哪有!”
冯莫莫灵巧地躲过攻击,“要我说啊!你还不如直接点。”
她凑近沈淮姝,伸手点了点她软嫩饱满的红唇,“反正某些人上赶着想被‘盖章’,还装什么矜持?”
“冯莫莫!”
想到那晚被拒的窘迫,沈淮姝一瞬间耳朵爆红,又抓起纸团往她身上扔,“你再胡说!”
“我胡说?昨晚是谁大半夜兴奋地睡不着,一直在说韦清闻哄你的样子特别性感?”
她不怀好意的直接戳穿沈淮姝道:“最后还憋不住爬起来画了张速写……喔唷我的妈!我真服了哎!”
“冯莫莫你还说!”
“叮!”
手机突然弹出条消息打乱了节奏。
冯莫莫:!!!
她突然捧着脸尖叫,“姝啊!你快看!我的妈呀!剧组内部名单公布了!男一号是宋承翰!啊啊啊!”
冯莫莫激动到变形,一手抓着手机在凳子上扭成表情包。
她凑到正对着鸢尾花发呆的沈淮姝面前,“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啊?”沈淮姝回神,淡淡“哦”了一声。
“就这?就这!”冯莫莫拼命摇着她的肩膀。
“那可是宋承翰诶!去年网络票选第一帅的最佳新人诶!”转念一想,冯莫莫冷笑一声,“哼,反正我们沈大画家心里已经装着别的男主角了!不如就把宋帅哥留给我一个人独享好了!”
“您可真够博爱的!”沈淮姝懒得再搭理她,转身专注地开始调起颜料。
可冯莫莫偏要来闹她,两人肩靠着肩正笑呢,清润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这淡紫色调的不错,不过,要是能再加点儿粉,会更衬花的美哦~”
二人应声回头。
逆着光,院门口正站着个茶色短发的少年人,oversize的卫衣看起来松垮却格外有型。
少年歪头一笑,慢慢踱步走近。
茶色短发随风飘扬,露出耳骨上的钻石耳夹,那扑面而来的清隽气息把冯莫莫的眼睛都给看直了。
“亮粉色太俗气。”
沈淮姝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又伸出笔杆一头戳了戳少年人卫衣上夸张的涂鸦印花,“不如,借你的手帮我调一调?”
少年莞尔一笑,模样俊气逼人,缓缓俯身时,淡淡的木质香气随之而来。
调色盘里被添了一抹粉,骨节分明的掌心缓缓覆上沈淮姝握着笔的手。
少年人垂眸看她:“姐姐,就这么喜欢我的灵感?”
冯莫莫手里的葡萄“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两人脚边。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茶发少年几乎将沈淮姝整个人圈在怀里的姿势。
“你,你们……”冯莫莫瞠目结舌地指着搭在沈淮姝腰后的手,“姝啊!这这这,是不是太快了?!”
沈淮姝反手勾过少年人的脖颈,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耳后那处细嫩的皮肤。
见状,冯莫莫目瞪口呆,居然难得正经地板起了面孔:“光天化日的,你们注意点形象行不行啊!而且,万一!万一被那个谁看到!可怎么得了啊!!”
沈淮姝毫无反应,依旧偎在少年的怀中,讲话的声音像带着小勾子一样微微上扬。
“莫莫觉得,这个小哥哥帅吗?”
少年闻言转过头,潋滟的眸子里漾起一抹戏谑的笑,又盯着冯莫莫问:“是我帅,还是宋承瀚帅?”
这张脸好看得简直犯规!一双眼睛能把人魂都勾走。
恋爱理论“专家”冯莫莫居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胡乱抓起手边的绘图本子遮住脸,结结巴巴往后缩,“那当然是,宋……”
“嗯?”
少年人忽然挑眉,“小姐姐要是撒谎,会变丑哦~”
冯莫莫义无反顾,一拍桌子道:“我选宋承瀚!”
最怕空气中突然的安静,少年人夸张地叹了口气,“没劲透了!”
那声线陡然一变!
“我扮男人可比宋承瀚那个面瘫帅多了好吧?!”
一瞬间,冯莫莫像吞了苍蝇一样瞪大了眼睛。
“Surprise!”
少年肩膀止不住地耸动着,闷笑出声,眼里满是得逞的笑,“姐姐!你再仔细看看,我有没有喉结?”
她扯下颈间choker,露出光洁的脖颈。
“啊!!妈呀!”
冯莫莫的尖叫声响彻小院子,沈淮姝早已笑趴在画架前。
……
“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兰星,是阿姝开裆裤时期的发小!现在还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哦!”
兰星茶色的短发格外显眼,“阿姝,我找你有正经事儿!”
沈淮姝晃了晃手里的笔,“你不在山顶别墅跟剧组待在一块儿,偷摸着跑这来能有什么正经事啊?”
“剧组?!剧组!”
冯莫莫原本已经懒洋洋地窝在藤椅里了,闻言立刻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不会是!顶流宋承瀚吧?!”
兰星笑着捏了捏冯莫莫激动的脸:“哟,消息挺灵通啊?”
冯莫莫一把抓住兰星的胳膊:“真的假的?!他真人是不是比电视上还帅啊?!”
兰星故意拖长音调:“帅是帅的,就是……”
“就是什么呀!就是!”冯莫莫急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闹做一团。
春城的暮色总是那么温柔,斜阳透过紫藤花架,在低头调色的少女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淮姝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问说:“所以,星星,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啊!对对对!这次真是正经事。”兰星一拍脑袋,方才想起门边的行李箱。
不多时,便从防尘袋里抖出一件月白色的旗袍。
真丝面料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衣襟上绣着的海棠花纹样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布料上绽放开来。
兰星眨了眨眼,神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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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轻轻抚过旗袍精致的盘扣,“新剧女主角是个爱穿旗袍的女画家。”
“她总穿着旗袍在画室里泼墨挥毫,那些老古板们也总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然后气到跳脚。”
兰星突然退后半步,将沈淮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
“这清冷又倔强的傲娇气质,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情意的美人儿,笔下的画能把人看哭的劲!”
她目光灼灼,满意之情溢于言表,“除了我的缪斯女神·姝,试问还有谁能给我如此契合的灵感?”
沈淮姝拍开她捏着自己下巴的手,目光反而被那件旗袍所吸引。
她伸手抚过衣料,细腻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顿:“这是……正绢?”
“果然识货!”
兰星打了个响指,大言不惭地自夸道:“找到我,算他陆导有眼光,毕竟,可不是谁都能请动苏州的老师傅们用古法来织的!看看这,看看,若说是每一寸都浸透了江南烟雨般的润泽,这一点都不夸张吧?!”
闻言,冯莫莫“嗖”地凑上前来,眼睛亮得惊人,两手在空中不停地比划着,“光看有什么用啊?!试试!快去试试!阿姝穿旗袍肯定绝了!”
她小心翼翼,拉起旗袍下摆在沈淮姝身上比划着,“这腰线收得,啧啧,看看这开衩的高度!天呐!”
冯莫莫冲兰星挤眉弄眼,“导演要是看见我家姝穿旗袍的模样,怕是要当场把原定女主角请出剧组了吧!”
“那还是你有眼光啊!”二人一拍即合,四眼放光地齐刷刷看过来。
沈淮姝看着眼前这两个活宝叹气,“你们俩可真是!”
语气无奈得像极了对面小楼里那只被rua烦了的小蓝金渐层。
“就当帮你尿不湿好闺蜜一个忙嘛!”
兰星趁机双手合十,茶色短发漾起一个飘逸的弧度,“试完这件,再让我拍几张照片,包你三个月的芋泥波波奶茶,好不好?!”
见沈淮姝并不表态,兰星恳切道:“外加城南那家限量版的拿破仑蛋挞!”
她蹙着眉,可怜巴巴地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个首饰盒,“看!连搭配旗袍的翡翠压襟我都准备好了!”
沈淮姝低头看着被塞进怀里的旗袍,衣襟处手工刺绣的海棠花,银线勾勒的花瓣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这一抹恰似月光穿透薄雾时浮动的花影,让她无端想起某人书房里挂着的那幅《月下海棠图》。画中花瓣上凝结着的露珠在宣纸上晕开,与此刻旗袍上流转着的珠光相得益彰。
“别磨蹭了!”
兰星不由分说地推着沈淮姝往屋里去,“姝美女,姝祖宗!赶紧换上让我看看效果!”
“就是!”冯莫莫搓着手,好像早就等不及了。
几人嬉笑着拉拉扯扯,
殊不知,此刻,对面的小楼里…
书房窗前的韦清闻指节略微发白,茶盏在案上磕出一声响。
日光透过窗,将他的影子落在墙上。
他静静立在案前,死死盯着对面院子。
那个茶色短发的“少年”,正揽着沈淮姝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话的模样,姿态亲昵到刺眼。
茶汤早已凉透,水面映出他紧绷着的下颌,镜片后的眸光晦暗不明,嘴角的玩味化作一抹寒意,缓缓撕开他引以为傲的克制…
14. 第 14 章
沈淮姝推门出来的时候,小院里安静极了。
月白色的正绢旗袍腰线收得恰到好处,勾勒出盈盈一握的弧度。开衩处若隐若现的肌肤被光线镀上一层柔和的蜜色,随着她的步伐,裙摆似水波轻漾。
倚在树下的兰星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冯莫莫张大了嘴,半晌才找回声音:“我的天!你真的是我家姝吗!是你吗?你这是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吧?”
“我就知道!这版型果然更适合你,不演画家演舞女都够格。”兰星绕着沈淮姝转了一圈,连连咋舌称奇。
“说什么呢!”沈淮姝一动,苏绣的海棠花迎着光从前襟一路延伸到腰际。
“你看这腰,这开衩,这腿!绝了绝了!导演要是看见,肯定直接换女主角!”
沈淮姝被夸得耳根微热,“就,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那可真是太行了!”冯莫莫举着手机一阵狂拍,“我的天!姝姝!我宣布,你就是我心目中穿旗袍最美的女神!”
兰星双手环胸做思忖状,“这腰……得再收半寸,还有这里,姝姝你转个方向给我再看看。”
说完,她拉着冯莫莫往屋里去,“这儿你熟!来帮我找找有没有别针之类的!”
“沈淮姝!你站在那里别动!那身旗袍可贵着呢!”
兰星扯着冯莫莫风风火火地冲进楼里,院子里顿时只剩下沈淮姝一个人。
微风过,紫藤花瓣簌簌落下,有几片沾在她的发间,沈淮姝抬手去拂,翡翠镯子在腕间轻轻滑落一截,清透翠绿。
她正低头整理领口的珍珠扣,身后却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沈淮姝下意识回眸。
那道修长的身影恰好踏过满地零落的紫藤花瓣,款步而来…
他今天少见地穿了件白色小立领衬衫,身形清隽似竹,穿过斑驳的月洞门时,很像从旧时光景里走来的世家公子。
白墙黛瓦间,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稳,所过之处阒然无声。
四目相交的刹那,韦清闻忽然驻足。
原本从容的步伐硬生生顿住,镜片后的眸光骤然暗沉。
几束光线穿过紫藤花抚过她的肩头,月白色旗袍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曲线,开衩处若隐若现的肌肤比上等的羊脂玉还要莹白,耳畔垂落的碎发,此刻正随着微风轻轻拂过微张的红唇。
如瀑的花海下,身着旗袍的女孩浮光耀目,美得让人意动神摇。
这一刻,似乎百年前的时光与今朝的韶华,都在她抬眸的瞬间,轻易交汇。
韦清闻怔在原地,身后是斑驳的月洞门,身前是扰得他思绪难解的娇俏姑娘。
时间似乎悄然凝固,就连呼吸都变得轻了许多…
那目光太具侵略性,平日里总是从容不迫的眼神此刻竟带着几分危险的暗色。
他缓缓摘下眼镜,镜腿折叠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如此简单的动作,倒被他做得莫名色气。
沈淮姝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鬼使神差地想起刚刚兰星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的那句,“这件旗袍,绝对能让男人为她当场破戒”。
明明是句玩笑,偏偏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正好撞见了他。
而且,“效果”似乎还好过了头!
沈淮姝觉得有点尴尬,她这身旗袍本来是要穿给闺蜜们看的,好巧不巧他就来了!她顿感无措,又有些羞怯的心虚,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去遮了遮大腿开衩处的皮肤。
她才刚动,他的喉结紧跟着滚了一下。
只因这举动在他看来,不过是欲盖弥彰的徒劳。
那片若隐若现的玉色,随着她慌乱的动作间裙摆微微晃动,反将少女的傲人曲线绷得愈发清晰,从纤细的脚踝一路蜿蜒而上,在珠光面料下没入不见,像极了中国画里最勾人遐想的留白。
“我…”
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明明刚才笑闹着的时候并不觉得这身旗袍有什么不一样,可现在被他这样盯着看,沈淮姝觉得,就连呼吸都变得燥热起来。
他的目光自她低垂着的脸庞开始逡巡,掠过微微泛红的耳尖,扫过修长的颈线,最终凝在那片随着呼吸起伏的饱满之上。
“你…”
韦清闻向来从容的声音居然罕见地,哑了。
就在这时,兰星和冯莫莫拿着小盒子有说有笑地冲了出来,
他还未出口的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兴奋地手舞足蹈,直接把月洞门前暗影里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冯莫莫高呼,“阿姝!找到了,快来!”
兰星二话不说直接俯身而来,手指灵巧地拨弄着沈淮姝腰侧的盘扣。
“你干嘛?”沈淮姝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兰星转了个圈。
紫藤花影婆娑,斑驳的光影落在紧密相贴的两人身上。
兰星的手从后面抱上沈淮姝的腰,她语气笃定,眼里满是赞赏的光,“你看,收了几寸,果然刚刚好。”
沈淮姝被她挠得有点痒,忍不住躲了一下:“别闹!”
“你别动!让我看看衩开得够不够。”兰星的下巴几乎搁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拂来时,痒得沈淮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从远处看,两人的姿势着实亲昵得刺眼,茶色短发的少年人两手在她腰间流连,而她微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院门“砰”地一声响。
三人应声回头,只见韦清闻面色冷得像淬了冰,他的目光冷冷落在兰星搭着沈淮姝的手上,下颌绷得死紧。
“韦韦?”沈淮姝唇边还带着未散的笑。
韦清闻没应声,视线扫过兰星宽松的卫衣,最终落在沈淮姝绯红的脸颊上。
“打扰了。”
他嗓音低沉,鞋底碾碎一地紫藤花瓣,转身就走。
吓!
冯莫莫惊讶出声:“韦学长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又来找蓝精灵了吗?”
“蓝精灵是什么?这人谁啊?他怎么了?这就走了?好歹说句话啊!”兰星一脸好奇,活像个问题宝宝。
冯莫莫上下打量着兰星,一脸的讳莫如深:“还能是怎么,跟我刚刚一样误会兰星是男生,吃醋了呗!”
兰星配合地挺了挺胸,手指把短发往后一捋,挑眉道:“怎么样?再和顶流宋承翰比比!哥今天这身大概确实是太帅了,是不是!”
她故意压低嗓音,学着雅痞的样子,伸手就要去勾沈淮姝的下巴。
“去你的!”沈淮姝拍开她的手。
冯莫莫笑得前仰后合,“你看,你家韦学长那表情!‘打扰了’!”
她板着脸,模仿着韦清闻冷若冰霜的样子,然后又夸张地做了个拂袖而去的动作。
这二人一唱一和,笑得东倒西歪,偏偏沈淮姝又羞又恼,望着韦清闻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唇,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冲动。
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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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走得这么着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不行,我得去找他。”
冯莫莫和兰星对视一眼,“这么急着去哄人?他当他是谁啊?!你就该晾着他!让他多醋一会儿,这多有意思啊!”
“就是!”
冯莫莫撞了一下沈淮姝的肩膀:“你猜,他现在血压有多少?”
兰星哄着她:“姝宝贝,咱们不约!别理他,跟哥走,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淮姝瞪了她二人一眼,快步朝月洞门去。
冯莫莫在后面喊:“喂!你确定现在去?他正酸得上头呢!”
沈淮姝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总比让他一直误会着强。”
穿过月洞门,沈淮姝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韦清闻!”
她追出两步,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我有话跟你说…”
可那道俊挺的背影没有丝毫的停顿,他走得很快,带起的风卷着紫藤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韦韦,你听我解释!”
回答她的,就只有月洞门后轰然闭合的铁门声,震得她耳膜发颤。
沈淮姝的手停在半空。
暮色悄然转浓,雕花铁门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老长,像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她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手也慢慢垂了下来。
还解释什么呢?
他眼底的冷意像刀子,把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兰星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只不过从小就是一副假小子的装扮,难道这还需要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急急忙忙的向他澄清自证吗?
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默认了她是个随便的姑娘,那还解释什么?
这个念头让沈淮姝鼻尖一酸。
她委屈的不是他的误会,而是他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他明明可以问,可以生气,甚至可以像往常一样,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语气逗她,可她等来的,只有他的沉默不语和转身离去的冰冷背影。
晚风拂过,紫藤花瓣簌簌落下。
“算了。”她轻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而韦清闻这边,
暮色正透过纱帘,落在墙角那幅《雨落鸢尾》的油画上。
他站在书房窗前,长时间地盯着画。
细雨如丝,画布上的紫色鸢尾让他想起那夜花瓣扫过衣襟时的怦然心动。
她当时笑得狡黠,分明紧张,还故意撩他说:“我观你眼犯桃花,眉目间藏着的,全是风月。”
转念,眼前全是她仰头与那茶色头发的少年有说有笑的样子,少年人双手搂着她的腰,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他记得她画这幅画时的样子,可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她和别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韦清闻蓦地攥紧了手。
桌上茶盏里的雨前龙井早已冷透,涩味充斥舌尖,苦到发麻。
想来,冷静如他,有一天居然也会被酸涩和嫉妒冲昏了头。
这种情绪一旦滋生,哪怕只是片刻,也会疯狂生长,顷刻间牢牢盘踞在他心头,气焰无比嚣张。
“砰!”
茶盏重重磕上案几,溅出的水渍洇在纸上,瞬间晕开了午后才写了一半的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他不懂,今天这茶,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如此苦涩。
15. 第 15 章
“姝姝?”
韦清闻不确定地恍惚了一瞬,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只因,他看见了曾祖父日记里曾记录着的那位穿着阴丹士林蓝旗袍的少女。
民国那年的夏末,她大约也是这样安静地坐在紫藤花下,手里拿着笔,低眉敛目的模样被夕阳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带着旧日光景里全部的温婉与风情。
韦清闻想开口,又发现自己竟不知所措到一时失语,声音哑得不像个样子。
沈淮姝笔尖一顿,略微抬眼,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眸中碎星般的光轻拨他心弦,只觉悸动难耐。
风过回廊,紫藤花瓣零落在她发间。
她回眸看他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莞尔一笑的模样,像极了老照片里让少年人怀思多情又魂牵梦萦的闺秀小姐。
韦清闻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想替她拂去,可她却忽然合上画册,看他的眼神凉得像场隔世经年的雨。
她指尖抚过旗袍上的鸢尾花纹样,“韦先生倒是会挑时间,这戏都散场了,才上赶着来收门票?”
韦清闻不知她是何意思,只想伸手去捉她手腕,真丝面料的丝滑触感瞬间从掌心略过,努力了半天也只能碰到旗袍的边缘。
“姝姝!”
风卷漫天的紫藤花雨里,她嫣然一笑,像那个轻易让他记挂了半生的故人,翩然而至来到了这个小院子中。
而她却从容不迫地拿着画册起身,款款走向屋内。
一步,两步,裙摆轻晃,踩过落花时亦没有丝毫停留。
韦清闻深深怔住,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终于,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入目还是那间熟悉的画室,沈淮姝穿着月白色的旗袍伏在窗前,珍珠盘扣不知何时散开两粒。
她朝着他勾了勾手,当他靠近时,又在他胸口画起了歪歪扭扭的鸢尾花,湿漉漉的笔尖顺着肌肉线条自上往下滑。
他屏息凝神,可她却笑得像个得逞的妖精。
“韦先生可知,白描要这样勾线…才对。”
他掐着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按,顺手抽走她用来挽发的笔,乌发滑落,带着让人心醉的柑橘清香瞬间落满了他的手心。
“收藏家的手,不是最讲究分寸的么?”
她的声音异常柔软,带着蘸了蜜的甜腻轻轻吻过他的耳廓,“可韦清闻,你逾矩了…”
月白色的旗袍滑落半边,露出圆润的玉色肩头,韦清闻喉结滚了又滚,突然扯松领带缠住她的手腕,“现在是该教教你,什么叫逾矩。”
沈淮姝仰头,软唇故意扫过他下颌,“像这样吗?”
她足尖勾了勾他腰间的皮带,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还是,这样?”
少女发间的香气在他鼻间荡漾开一团团混沌的雾气,他不堪忍耐,低头俯身狠狠咬住她的唇。
……
“铃铃铃~”
清晨的闹钟将梦境击了个粉碎,韦清闻蓦地睁开眼。
薄被凌乱地缠在腰间,汗湿的体恤还黏在身上,空调明明送着冷风,可室内的空气似乎还残存着梦境中旖旎温存的炽热温度。
他抬手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胸腔起伏翻涌,全是未消的股股燥热。
一片狼藉,他顾不得,只因梦中她最后那声带着哭腔的“韦清闻,你混蛋”,让他久久回不过神。
他梦见她了…
梦中的残影犹在眼前,衣衫滑落肩头的“窸窣”声,指甲刮过他手臂时的酥麻和微痛感觉,还有那句带着喘息的,“阿闻教学的时候,都这么有耐心吗?”
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被一场荒诞梦境轻易击得溃不成军。
最可笑的是,梦醒时分,萦绕不散的不是那些香艳的片段,而是昨天傍晚,二人在月洞门前不欢而散后转身离去时的背影。
他哑然失笑。
“简直,荒唐!”
---
韦清闻站在车门边,余光瞥见沈淮姝从对面小楼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大束洋牡丹。
想到清晨梦里,她衣衫不整伏在他膝头娇声抱怨的样子,他下颌绷的死紧,下意识地攥紧手。
沈淮姝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心跳蓦地一动,又想追上去解释,可还没等她靠近,韦清闻已经收回视线。
她往前几步,看着他径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关门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一记闷拳捶在她的心口,她鼻尖一酸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可他最终还是示意司机开走,连车窗都不曾降下。
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离,只留下一道冰冷刺目的车尾灯划过巷子口。
后视镜里,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
他摩挲着腕表的金属表圈,忍不住胡思乱想,“是那个茶色头发的少年送的花吗?她笑得可真开心啊…”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是他先装作没看见她的。
而此时,
站在路边的沈淮姝盯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车子,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花摔在地上。
“明明看见我了,还装没看见?”
她死死抱着那束精心挑选的花,花瓣被她捏得微微发皱,正如她此刻蹙成了一团的眉心。
自打二人认识以来,每次都是她主动出击,可这两天她故意不联系他,朋友圈却发得比平时都勤快,油画新作,和冯莫莫她们的下午茶,甚至还故意拍了兰星送她的项链!每一条都设置成“仅他可见”,结果这人倒好,完全无视!
“好你个韦清闻!”她狠狠碾着脚下的小石子,“有本事这辈子都别理我了!”
刚刚发泄完,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飞快地掏出来,又泄气地塞回去。
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似排山倒海般袭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明明是他先误会她,明明是他先冷着脸走人,可现在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谁稀罕啊!”
沈淮姝埋首怀间,浓郁的花香中莫名混了些不属于其中的酸涩。
这花!还是按他书房里那本《瓶花清味》专门挑的,书上说:“洋牡丹最适合插瓶用,能营造出优雅,浪漫的氛围”,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多余!
她嘴角下撇,俨然一副闹脾气的小姑娘。
“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尾音还没散开在风中,她的眼眶就先红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
傍晚,忽然下起了雨。
暮色里,小石子路上浮着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沈淮姝抱着画具穿过月洞门时,甫一抬头,正好撞见韦清闻站在花架另一端,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气度端方,有种陌生的清矜感。
紫藤花暂时挡住了头顶坠落的雨丝。
沈淮姝愣了一下,她还从没见过他如此正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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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左,他向右,她转身欲退,他抬脚向前,错乱的脚步居然出奇的一致。
最后,是他先停住,抬手去拨洇湿了肩头的花穗。
“学长挡着我赏花了。”
她声音冰冷,让他无端想起第一次偷看她画画时,她背对着他下逐客令的语气。
韦清闻站在光影交界处,“这紫藤长了有百年,倒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成了沈同学专属的景致。”
“是啊!就像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我和谁说话都要看学长的脸色。”她反唇相讥,毫不示弱。
“沈同学看问题的角度,和选朋友一样独特。”
“不及学长。”
沈淮姝扭头不去看他,“至少,我朋友不会明明看见人来了,还故意踩油门离开。”
韦清闻镜片后的眸光晦涩不明,他向前一步,影子完全笼罩住她,“原来沈同学这么在意我的去向,不如直接打电话问?”
她迅速别过脸,熟悉的鼻酸又不争气地涌上眼眶,“谁要问你!我只是…”
他俯身靠近,潮湿的水汽中,送来他身上再熟悉不过的冷雪松香:“只是什么?”
“只是…”
沈淮姝攥紧了怀里的画具,“要你管!”
“我确实管不着!”
他顿了一下,终于憋不住冒出了那个困扰了他一整天的问题,“就像我也管不着,昨天晚上那人为什么会在你房里待到凌晨!”
沈淮姝瞳孔骤缩:“韦清闻,你监视我?!”
“需要监视吗?”他冷笑,“你卧室的灯亮到几点,我在对面书房里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
她气得声音打颤,“韦清闻,你是变态吗!”
他忽然逼近,灼热的呼吸扑在她面上,“变态?那沈同学不如先解释一下,为何会有如此独特的待客之道?!”
“我们只是在…”
“在什么?”韦清闻的语气开始变得咄咄逼人。
沈淮姝抬头怒视着他,“在讨论新的配色方案!”
“讨论到需要关灯?”
他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有一瞬间的愣怔。
“沈淮姝,你让他进你卧室?!”
“韦清闻,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她挣了挣,没挣脱,“学长?邻居?还是别的什么人?”
风骤起,紫藤花影斑驳地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
他掌心蓦地收紧,眼底翻涌的暗色几乎要将她吞噬。
沈淮姝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以及那压抑到极致的轻颤。
最终,他极轻的嗤笑了一声。
“好,很好。”韦清闻后退半步,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间碾出来的一样。
“原来在沈同学眼里,我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眼镜后的眸光,凛冽晦涩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素来从容的声线里满是她从未听过的涩意。
她没见过这样的韦清闻。
他突然松开手,嘴角扯出个自嘲的笑来,“我以为,至少那些画里的心意,会是真的。”
沈淮姝心头猛地一刺,她张了张嘴,可他已经转身。
月光落在他修长又孤寂的背影上,方才攥过她的那只手已经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韦清闻!兰星她……”她突然出声喊住他。
他脚步微顿,终究没有回头。
16. 第 16 章
一室阴晦的暗影里,
韦清闻蘸了蘸杯里的茶汤,食指在檀木桌上落下一圈水痕。
他靠在桌前,思绪飘忽到那个清晨。
原本只是顺着民宿的小路在找那只总爱乱跑的小蓝金渐层。
晨雾还未散尽,空气中尤带着淡淡的花草香,他脚步极轻,生怕惊扰了这片难得的宁静。
直走到廊下,不经意间抬头,只一眼,就又看见了她。
晨曦中,少女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拿着笔,依旧专注地在纸上涂抹着,乌发铺满了她的整个后背,几缕碎发随着微风轻轻荡漾。
韦清闻顿住了脚步,靠在廊柱旁静静看着她画画。
她的笔在纸上划过,正在描绘着一个大概只有她才能看见的世界。
她似乎很喜欢在清晨画画,可能是一夜未眠,亦或是像他一样,只是醒得太早。
但那一刻,他对“岁月静好”这个词,忽然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韦清闻没出声,只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小奶猫不知从哪儿蹿出来蹭了蹭他的裤脚,才将将醒神。
抱起猫,又抬头看了眼依旧沉浸在画中世界的少女,他扯了扯唇轻轻笑了。
从那以后,她的模样和她笔下那幅未完成的画,就已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韦清闻悠悠回神。
案上那串水渍不知何时已在他指尖下蜿蜒成一个“姝”字,转眼又被桌面的纹路吞噬去了大半。
他哑然,收回的手顿在半空,大概是想抓住些什么,可最终只能轻轻收拢。
天又阴了。
细雨斜织,落在窗玻璃上划出密密麻麻的水痕。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存着拥她入怀时的香甜温度。
当真是,疯了,疯了!
韦清闻重重揉了揉眉心。
原来,心的沦陷是件如此悄无声息的事情,分明近在咫尺,思绪却已经不受控的开始绕着她打转,等到他察觉时,早已深陷其中。
明明心里酸得要死,还要勉强端起那副清冷自持的空架子,连吃醋都要吃得不动声色,生怕被她看穿自己早已溃不成军的在意。
桌面上,未干的茶渍又聚成新的形状,他下意识地细细描摹。
“韦总。”王助理敲门。
韦清闻顺手抹过,桌面上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助理面露难色,“陈家那边有新动作了,事出紧急,这次恐怕…还需要您亲自出面!”
……
接下来的两天,韦清闻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沈淮姝坐在地板上,整个人活像是对面小院里那丛被雨水打湿的鸢尾花,蔫蔫得让人很心疼。
冯莫莫把牛奶重重搁在她面前,咬牙切齿道:“他是不是有病?吃醋就吃醋,摆什么少爷架子!”
窗户被风撞得“吱嘎”直响,沈淮姝盯着杯子里牛奶晃动的影子,惊觉自己眼眶红得厉害。
“要我说,他就是仗着你喜欢他!平时装得人模人样,一着急就原形毕露!唔!”
一块饼干突然被塞进冯莫莫嘴里,兰星不知何时走到近旁,“少说两句吧你。”
她倚回窗边,茶色短发被风吹得扬了扬,侧脸轮廓显得格外英气。
看着沈淮姝泛红的眼眶,兰星突然笑了一下,“你啊,从小就这样,自尊心强起来的时候,特别像只炸了毛的猫。”
她走过来蹲在沈淮姝面前,轻轻捋顺她的长发,“明明自己在意得要命,非要端着架子等他来哄,现在人家真生气了,你又委屈得不行。”
沈淮姝别过脸,一滴泪猝不及防地砸在兰星的手背上。
冯莫莫瞪大眼睛看着兰星,显然是惊呆了。
“哎哟!姝宝贝!我的祖宗姐姐哎!”冯莫莫手忙脚乱地捧着纸巾,像对待易碎的艺术品那样轻轻擦拭着沈淮姝的眼角。
“我现在就去找韦鹏振,让他势必问出他哥去哪了,顺便再把误会说开来,好不好?”
沈淮姝猛地攥住她手腕,倔强地抿着唇,声音却带着鼻音,“不许去!谁要跟他解释!”
兰星“啪”地一拍自己大腿:“唉!都是我的错!”
二人同时扭头看她。
“我那天就不该穿成那样!”兰星一脸沉痛地开始解衬衫扣子,“要不,我现在就去换一身衣服好了,再去涂个烈焰红唇怎么样!”
沈淮姝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
“还有!我不该大晚上的去找你讨论问题,我应该等他睡了再去!”
兰星痛心疾首,“这样不光能完美避开,还能让那小子望眼欲穿!”
“噗!”沈淮姝没忍住,鼻涕泡都笑出来了。
冯莫莫赶紧递纸巾:“我的宝,在我们面前你是真不顾及形象啊!”
兰星起身握住沈淮姝的手,“不过可以庆幸的是,咱们也发现了‘撕漫男大’其实挺爱吃醋的对不对?至少说明他对你还是很在意的!这是好事啊!”
“在意还两天不露脸?”沈淮姝扭捏着擦眼泪。
“哟,这话说的,是暗示我该多去几次你的卧室!好让他醋到把书房搬到你床对面,是吗?”
沈淮姝终于破功,抓起抱枕砸她:“兰星星,你要死啊!”
“你来啊,互相伤害啊!”
三个人顿时闹作一团,刚才的委屈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兰星意味深长地看了冯莫莫一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即刻达成某种无声的默契。
“好了好了,我家姝姝那么好看,再哭就不美了~”冯莫莫嘴上应着,一扭头悄悄对着兰星眨了眨眼,抬手比了个“ok”的姿势。
兰星嘴角一翘,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镜头对准了沈淮姝。
美人垂泪,泪轻悬,将落未落的模样好像被雨打湿的娇花,唇上一抹咬出来的浅浅的齿痕还透着薄薄的水光。
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生出些怜香惜玉的柔情吧!
兰星忍不住戏谑了她一句,“那姓韦的到底有什么好啊?还值得你为他掉金豆子?你这样,他到底知道嘛他!他都不知道,他会心疼嘛他?!”
沈淮姝避而不答,扭过头去。
夜风掀起窗帘,露出对面小楼倏然间亮起的一盏昏黄色小灯……
---
紫藤花架下,见沈淮姝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兰星哄着她,“你小时候也这么皮,翻墙掉花圃里记得吧?”
沈淮姝心不在焉的瞟了她一眼,“这事儿我都不记得,你怎么还能记得?”
眼波流转间,兰星忽而瞥见对面小楼的窗户边正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白衬衣的领口被风掀起一角,清隽的身形轮廓有着青年人所特有的干净。
兰星了然于胸,狡黠地伸手把沈淮姝拉到怀里,又朝对面小楼的方向抬了抬下颌,“你看,住对面那小哥哥,正在看你呢!”
沈淮姝傲娇地扬起下巴忍着不回头。
兰星看在眼里,取笑她说:“真不愧是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撕漫男啊!这外形条件,这鲜嫩的年轻气息,不进圈真可惜了!”
沈淮姝扭头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啧!”兰星抱臂倚在院门口,想到因为把她错当成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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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两人还误会着,就忍不住勾唇,朝对面二楼窗边立着的身影挑衅一笑。
“撕漫男的醋劲儿还真大呢!”
沈淮姝猛地转身,那里除了被风吹起的纱帘,小阳台上哪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只当又是兰星在戏弄她,沈淮姝一时羞愤,追着她满院子打。
黑色的商务车依旧在门口静静等待着。
韦清闻单手插兜,目光越过对面院子的大门,落在廊下的那道倩影上。
沈淮姝傲娇地昂着头,明眸善睐的模样满是鲜活的明媚,而她身边少年的嘴角还勾着亲昵的笑。
韦清闻掌心收紧,神色未变,眸光却黯淡了几分。
助理跟在他身后,小声提醒道:“韦总,袁老那边已经安排人先去打点了。”
“嗯。”他淡声应了,目光仍旧锁在她身上。
不过两日未见,时间却漫长得像是度过了一整个季节。
浅杏色的连衣裙在煦光中缓缓漾开,白皙的脚踝一晃而过,待他想再仔细看清楚的时候,沈淮姝已经转身消失在入户门里。
助理拉开车门。
就是在这时,兰星终于正面向他。
少年人单手插兜斜倚在门边,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着,腕间叠戴的手链随着她环胸的动作“叮当”作响,柔顺的茶色短发将那双含笑的眼睛衬得愈发张扬。
韦清闻坐进车内,目光透过窗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空气骤然凝滞,周身气压降至冰点。
他微垂着眼,冷冷扫过对方锁骨处晃动着的吊坠,当视线掠过她脖颈时猛得顿住,只因那截瓷白的皮肤上,分明没有男人应有的喉结!
兰星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眉眼映丽到近乎挑衅。
韦清闻瞳孔猛地一缩,回过头。
阳光透过屋檐在车身与她之间划出一条再显眼不过的明暗光影,韦清闻缓缓垂下手,刚刚还紧皱着的眉头此刻已经悄然舒展。
兰星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回身进院的瞬间,面上漾起了粲然的笑。
树影婆娑,车身轻晃,韦清闻靠在真皮椅背上。
剑拔弩张的对峙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恍然大悟的醒觉,和一段无声消弭的误会,直冲得他震耳发聩……
入夜。
当他推开玄关门时,廊灯正斜斜地落在大门前的地板上,那里,有一种张不知被谁给塞进来的照片。
沈淮姝红红的鼻头在相纸上显得格外明显,眼尾染粉,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儿将落未落。
她蜷在靠椅里独自伤心,就连委屈都是他不知道的悄无声息。
眼前浮现起午后她转过身去的单薄背影,韦清闻抚着相纸边缘,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客厅里的自鸣钟还在走,秒针每发出一声响,都像是在他心上划下一道血痕。
院外传来树叶的“沙沙”声,他扭头去看,对面小楼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晕里,似乎还有她晃动着的影子。
在画画?还是窝在沙发里生他的气?亦或是和他一样,正望着对面出神?
他想起她总爱在画到兴起时翘起的嘴角;想起她自以为撩到他,却掩不住眼里含羞带怯的生涩模样;想起她长发散落,扫过他手背时的酥麻触感……
屋外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夏夜里的轻燥与清凉徒然相撞。
这一刻,因为她委屈的眼泪,手里的相片纸忽然变得烫手,他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韦清闻,你可真是个混蛋!”
连西装外套都来不及拿,他蓦地冲出门去。
只因再多一秒钟,他都等不下去了。
17. 第 17 章
冷战的第五天。
沈淮姝握着花枝剪在桌前忙碌,耳畔长发滑落面颊,痒痒地蹭着脖子,她抬起胳膊肘拨弄了几下发现根本于事无补。
听见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沈淮姝头也没回,以为是去屋里拿花瓶过来的冯莫莫。
“莫莫,快来帮我绑一下头发!”
玫瑰花的长枝在她手里,花枝剪“咔嚓”一声,抖落一串水珠。
她略侧首,“就马尾辫就好了,发绳在你左手边的架子上。”
四周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她嘟起唇,声音软得像棉花糖,透着股向闺蜜撒娇时的甜糯,“好莫莫,你就帮我扎一下嘛,人家手不干净,不想弄脏头发~”
骨节分明的手终于从后拢住她的头发,以指为梳,轻轻将发丝梳理顺滑。
浓郁的玫瑰花香合着柑橘味洗发水的清新气息相互交融,让人不禁心生涟漪。
头顶小灯的暖色灯光落在他清隽的面容上。
韦清闻温柔又有些笨拙的慢慢挽起她的长发,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熟悉的雪松香从背后笼罩下来,清冽中尤带着淡淡的温暖。
她几乎是瞬间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而且似乎还离自己很近很近。
沈淮姝呼吸一顿,拿着剪刀的手僵住。
她身形一晃,长发如瀑散开,丝缎般的触感扫过他的手背,痒痒的。
韦清闻的手停在半空,“第五天了。”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玫瑰花上。
沈淮姝忍着没有回头。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此起彼伏。
韦清闻垂眸抚过她的长发,“还要继续假装辨识不出我的气息吗?”
沈淮姝扭头,终于对上那双晦涩不明的眼睛。
他衣冠楚楚,领带系得格外齐整,显然是从某个正式的场合上匆匆赶来。
“你怎么在这!”
她小幅度挣扎了一下,被韦清闻轻轻按住肩膀。
沈淮姝伸手去扯他手里的发绳,反倒被他顺势扣住了手腕。
“还我!”
“别动。”
他摩挲着她的手心,语气和之前咄咄逼人的样子比起来,软和了不知道有多少。
“是这么扎吗?”
他拿着发绳,将她的长发束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手指忍不住在发梢处绕了几圈。
韦清闻的声音贴着她耳后响起,呼吸拂来时,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还在生我的气吗?五天够久了。”
沈淮姝别过脸,指甲一下一下地抠着花枝剪的手柄。
韦清闻蹲下身,仰头看着她。
头顶暖绒的灯光穿过台面上的大束玫瑰,在他眉间落下斑驳的花影。
他睫毛很长,眸色像一汪化了冰的潭水,亮到惊人,嘴角微抿着,透出几分少见的,不属于他的无措。
韦清闻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她,可那双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懊恼,有点心疼,还有点被刻意掩饰过的愧疚。
“姝姝…”
他拉过她的手。
沈淮姝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猛地抽回手起身要走。
情急之下,韦清闻伸手去拦。
电光火石之间,花枝剪的尖刃直直划向他手心,一道殷红的血色瞬间在皮肤上蔓延开去。
眨眼的功夫,渗出的鲜血已经顺着韦清闻的手心股股冒出来。
“啊!”
沈淮姝吓得脸色煞白,剪刀脱手掉在地上。
她慌乱抓过他的手,可摸到的只有温热的液体。
“韦清闻!你疯了吗!为什么不躲!”
可韦清闻眼里就只有她,任由手里涌出的血在地上溅出糜丽的红。
“别走!”
他声音很稳,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
“流这么多血!疼不疼?!”沈淮姝眉头紧蹙,双手捧着迟迟不敢触碰,只敢低头细细察看他的伤口。
韦清闻笑了一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她的长发勾到耳后,“哪有这五天难熬。”
“你…我……”
她眼眶倏地红了,慌忙扯下颈间的丝巾要去给他包扎。
韦清闻反握住她慌乱到发抖的手,止不住的血已经染红了鹅黄色的丝巾。
沈淮姝抬头看他,眼里蕴满了做错事后的小心翼翼,“韦韦,很疼吗?”
韦清闻垂眸看她,那些微不足道的疼痛,早在看到她担忧的眼神时烟消云散了。
他唇角微扬,嗓音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
“疼!”韦清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可总比冷战强,至少现在能好好说话了,是不是?”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温柔到让沈淮姝鼻尖一酸,出口的话也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韦清闻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打断道:“为什么道歉,沈淮姝?”
在她看过来的粼粼目光里,韦清闻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将她拥入怀中。
“……都是我的错。”
---
卧室里温暖的灯光像融化了的蜜,落在两人之间。
沈淮姝跪坐在床沿,将他的掌心轻轻摊开在膝头,点点血迹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低着头,发尾垂落扫过他手臂,韦清闻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沈淮姝找出棉签,拧开碘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消毒可能会有点疼,可以忍耐一下吗?”
“嗯。”他随口应了,目光却紧锁着她担忧的面庞。
沈淮姝小心托起他的手,棉签接触到伤口的刹那,她细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疼要告诉我哦!”
“好。”他答得很是干脆。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韦清闻故意岔开话题问:“那晚,为什么和她待到深夜?”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脑子里怎么还在想着这些事啊!
沈淮姝有些无语,拽过他的手,没好气道:“怎么,学长又要查岗啊?”
看他疼得皱起了眉,她又慌忙松了手,对着伤口的地方轻轻吹气。
“沈淮姝,我只是好奇…”
韦清闻温和更柔软的语气,让沈淮姝对他没有丝毫办法,即便是同样的问题,此刻她居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气。
以为他还不知道兰星是女生这件事,沈淮姝不情不愿地回了句:“在讨论新剧女主角旗袍的配色!”
“什么配色要讨论这么久?”
她抬眸看他,眼里满是傲娇下的不服输:“她还让我帮她一起改旗袍了,腰太紧,行动不便!”
韦清闻盯着她,目光从纤细的脖颈落回到她嫣红的唇瓣。
他又问:“改个衣服需要靠那么近?改到那么晚?”
沈淮姝乜了他一眼,“不然呢?难道要当着众人的面隔着大门比划吗?”
“沈淮姝…”
半晌,他忽然低笑一声,俯身过来的时候,薄唇几乎快贴上她的耳朵。
“你知不知道,每次只要你一紧张,眼睫毛都会抖个不停?”
“我没紧张!”她飞来一眼瞪他,又低头专注地帮他清理着伤口,“学长这么在意,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韦清闻没回答。
看着她柔嫩带粉的指尖正轻轻托着他的手,上药的动作小心翼翼,他软了声音试探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
沈淮姝抬头,狡黠地瞥了眼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学长这两天,睡得大概不太好。”
他凑得更近,充了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谢谢,托你的福。”
呼吸交缠间,沈淮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
暧昧的气息烫得她心悸手抖。
她仰起头,唇瓣堪堪擦过他的下颌,“所以呢,你是想兴师问罪,还是在求我哄你?”
韦清闻眸色一暗,饶有兴致道:“你觉得呢?”
见她并不回答,他又补了一句:“嗯?”
沈淮姝不习惯两人之间这么近的距离,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他受伤的手还在她腿上,可另一只手臂已经揽过她的腰,强势挡住了她想后退的动作。
“跑什么?不是说要哄我?”
“谁要哄你了!”
她别过脸,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在暖光下显得愈发迷人,“现在满意了?”
“不满意。”韦清闻倾身挡住了她头顶的光。
阴影笼罩而下,沈淮姝被他圈进怀里,鼻息间盈满了清冽的香气。
他嗓音低沉,带着些蛊惑的意味,“除非,你再穿那件旗袍给我看。”
目光落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这株海棠,很衬你。”
沈淮姝居然有些扭捏,戳着他掌心里没有受伤的地方,“是吗…那怎么那回你转身就走了,连多看一会儿都不肯?”
“所以,我后悔了。”韦清闻叹口气。
“后悔什么?”她仍旧戳着他的手心,一下一下,力道轻得像羽毛。
他收拢手,将她不安分的指尖整个攥住。
“后悔那天没走近你,没再靠近些,再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
“看清楚,面前这株人面海棠,是不是比旗袍上绣得更……娇艳。”
他用鼻尖蹭了蹭她面颊,薄唇快要贴上她的。
“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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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闻!”
沈淮姝羞涩躲开时,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拽回到怀里。
白衬衫近在眼前,她仿佛看见了雨夜初见那回,她手持鸢尾花扫过他领口时,洇开的浅浅水痕。
“现在知道怕了?”
他低笑,温柔地拂开她垂落的发丝,“当初翻进院子摘花的时候,可大胆得很呢!”
“哎呀!”沈淮姝恼得脸通红,哀嚎着一头栽进抱枕里。
头顶传来韦清闻愉悦的笑声,“躲什么?为了画画可以翻墙,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只会往枕头里钻?”
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她后颈,像给炸毛的猫顺毛:“小沈同学,你这算不算双标啊?”
沈淮姝在抱枕里不肯抬头,闷着声音哼哼唧唧,“那能一样嘛!”
韦清闻挑眉,手在她腰上轻轻一掐,沈淮姝浑身一抖,抱枕掉在地上。
“怎么不一样?”
他强势逼近,不容反驳道:“我比别人都好打发些,是不是?”
自知说不过他,沈淮姝起身想走。
韦清闻趁机将人捞进怀里,“怎么,现在就连对视都不敢了?”
“好烦啊你!话怎么这么多!”沈淮姝抓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砸。
一声闷哼响起,她猛地僵住。
抱枕不偏不倚正落在他受伤的手上,韦清闻眉头微蹙,轻轻“嘶”了一声,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笑。
“呀!”
沈淮姝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慌张地翻过他的手心,看有没有渗血,“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韦清闻垂眸看她,眼底暗流涌动,“我说不疼,你会走吗?”
“韦清闻!”
“别动。”
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示弱的意味,“好疼~”
沈淮姝顿时僵在他怀里。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正透过薄薄的衬衣传来,又稳又沉重,和她的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
窗外紫藤花影摇曳,斑驳的落在两人相依偎的影子上。
韦清闻将手往她面前送了送,“要是沈同学能呼呼一下,就不疼了。”
沈淮姝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几岁了?”
“还是个宝宝。”他面不改色,将受伤的手又往前凑了凑,“确定不再哄哄这个宝宝?”
“幼稚!”她别过脸,手却被他另一只手牢牢牵住。
十指相贴的刹那,韦清闻故意在她虎口处轻轻摩挲,语带诱哄地问:“就一下?”
沈淮姝被他这副少见的样子蛊惑,只觉莫名其妙的心软。
她抿了抿唇,故作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一下?”
“嗯。”
他点头,眼底漾起细碎的笑,“就一下。”
沈淮姝深吸一口气,小心捧起他的手。
掌心温热,纱布遮住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她缓缓凑近,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
“呼…”
她的气息扑面拂来,韦清闻心波一荡,垂眸盯着她认真的脸,淡粉色的软唇微微嘟起。
“满意了?”
沈淮姝抬头,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他深邃的眼中,那里面盛满了温柔,还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韦清闻喉结一滚,拽着她没放,又往怀里带了带:“再吹一下?”
“韦清闻!你怎么还耍赖?!”
月光漫过窗,将两人的影子纠缠成难舍难分的模样。
他环住她的腰,又小心避开了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将她圈进怀里。
“别动。”
他的声音埋在她发间,带着心满意足的喟叹,“就一会儿…”
沈淮姝真就不动了,见他没有别的动作,又慢慢放松下来。
她的脸颊贴在他颈间,鼻尖全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不是说疼吗?”她小声嘟囔着,手却悄悄攥紧了他的衣角。
韦清闻笑了,胸口的轻微震动随之传来,“嗯,现在不疼了。”
沈淮姝悄悄抬眼,正对上他垂眸看来的目光,她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已经逐渐放松,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
他的呼吸温热而绵长,手臂坚强有力,紧紧箍着她的腰,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韦清闻才微微直起身。
他没有完全松开她,只垂眸凝着她的眼睛。
“沈淮姝。”
“啊?”她以为,他或许真的不疼了。
“哄人这种苦差事…”
他蜷起指骨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醉,“以后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毕竟,看你哄我的样子,我可能会上瘾。”
18. 第 18 章
夜幕低垂,书房里灯光柔和。
帮韦清闻换好药包扎好伤口后,沈淮姝轻轻合上药箱,起身放回原位,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紫檀木案。
泛黄的老照片里,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小楼前,西装革履的青年人与穿阴丹士林蓝旗袍的少女并肩而立,眉眼竟与韦清闻有几分相似。
“这该不会是你的??”她拿起照片看向韦清闻。
“曾祖父。”他垂眸,答得很是平静。
见她呆住,韦清闻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
沈淮姝猛地拽住他袖子惊呼,“亏我之前还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
他俯身将她困进沙发里,“以为我是这鸢尾小楼的租客?还是不知道转了几手的接盘房东?”
“那对面紫藤楼百年以前岂不是你家的祖产?”沈淮姝脑子转的飞快,歪头盯他。
“黄伯姨总说什么‘东楼藏金玉,西楼锁春风’,文绉绉的我都听不懂,不过说来说去,原来讲的都是你们家啊!怪不得~”
韦清闻轻笑,回身合起桌上文件塞回暗格:“明天早餐吃什么好呢?村东头的豆腐脑怎么样?”
“韦清闻!”
她揪住他衣摆晃了晃,“你这话题转的是不是太生硬了?”
他表情讳莫如深,逗她说:“嘘…除了你和鹏鹏,别人不知道。”
见她有些好奇,韦清闻扯唇一笑,指了指靠墙的一整面沿墙玻璃柜,“你当谁都能进得来这里?谁都能看到桌上的那张老照片?”
听他这么说,沈淮姝面露狡黠,“韦韦难道就不怕我会泄密,嗯??”
韦清闻凝了她一眼,从案上拿过一只珐琅食盒,掀开盖子时香气四溢,“午后隔壁李奶奶送的紫藤花饼,吃不吃?”
沈淮姝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伸手拿过一块花饼,一口咬下去时连眼睛都亮了。
她口齿不清的追问:“这做法,该不会和槐花是一样的吧?”
“食不言。”
韦清闻掸了掸她唇边的碎渣,又把珐琅盒推到她跟前,“都给你,只要明天记得把盒子还回来。”
沈淮姝忍不住低头偷笑,这是暗示让自己来找他吗?好拙劣的理由啊!
她又捏起一块递到他嘴边:“尝尝?味道还不错呢!”
韦清闻低头看了眼女孩儿粉粉的指尖,又看了看她期待的眼神,方才无奈张嘴。
奶香在舌尖化开,甜得他微微蹙眉。
“怎么样?”她凑近了问。
“太甜了。”他实话实说。
“明明就很好吃啊!”沈淮姝笑他讲究。
“还有,这么漂亮的珐琅盒子,该不会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吧?我要是不还,罪过岂不是大了?”
韦清闻乜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笑,“所以,明天一定要亲自送回来!”
沈淮姝眨了眨眼,故意装傻:“哦,那我明天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还得亲自去对面讨要啊?”
他放下茶盏,目光落回到她脸上,语气轻描淡写却意味深长:“沈同学觉得呢?欠我的债有那么好躲?”
一听这话,沈淮姝似乎已经有了PTSD反应。
被他看得耳尖一热赶紧低下头,捧起珐琅食盒起身告辞,可才走了两步就差点被台阶绊倒。
韦清闻伸手扶住她,无奈又宠溺道:“真是总有办法叫我担心…”
他叹口气,“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沈淮姝低头不看他,可嘴角疯狂翘起来的模样活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二人并肩晃到对面。
民宿的大门微敞着,推开的瞬间,琴声和歌声从里面飘来,就像夏夜里的风,轻柔柔地拂过耳畔。
小院里弥漫着紫藤花的香气,百年的老藤在月下摇曳。
沈淮姝不由分说地拉着韦清闻坐到了众人的身后。
音乐系的男生拨动起琴弦,合着吉他弦音,周围满是同学们的笑声,气氛轻松又惬意。
悠扬的曲调在夜空中飘荡,大家随着吉他旋律左右摇晃着身体。
“小猫在叫,树叶会笑…”
伴奏音响起,坐在前面的冯莫莫和万希一人挽着兰星一边的胳膊,扭头冲着沈淮姝他们眨眼睛。
就连一向话少的韦鹏振都受了这浪漫气氛的影响加入到同学之中,大家开着手机闪光灯一起唱着歌。
沈淮姝双手撑后,身体微微后仰,春辰色的裙摆轻轻扫过韦清闻膝头:“韦韦,树叶真的会笑出声吗?”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梧桐树,夜风吹过,叶片在风中簌簌摇晃。
韦清闻伸手接住飘落的树叶,目光凝在她笑出了梨涡的脸颊上,“是风声。”
“怎么会!”
沈淮姝拽住他手臂,倾身凑近他耳边。
少女柑橘味的甜香混着琴弦震动起的音韵肆虐而来。
“你听…”
夜风恰好在此时荡漾起头顶的紫藤花穗,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众人的发间和肩膀。
空气中弥漫着冰镇柠檬百香果的清新香气,好像整个春城的夏天,都被装进了这个温馨的小院子里。
歌声还在继续。
沈淮姝扭头看着他,眼睛亮得像星星。从他手里拿过那片梧桐落叶,叶脉被手机的闪光灯照得清晰可见。
她小声问:“韦韦,你会唱歌吗?”
韦清闻也小声回:“不会。”
“骗人。”她撇撇嘴,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声音那么好听,你怎么可能不会唱歌?”
韦清闻轻轻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声音也好听,那你唱给我听?”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我想听。”
她当真在他耳边轻轻哼唱:
“有一点点脸红,是因为在偷偷看你,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每天都这么,想你……”
声音软糯,很是撩人。
“听见没?”
“嗯,听见了。”
韦清闻轻轻拨开她颊边的碎发。
向来冷淡的一颗心,被这笑容泡得异常柔软,他忍不住在她耳边小声夸道:“唱得不错。”
沈淮姝跟着众人一齐举起手机闪光灯快乐歌唱,悄悄藏了秘密的笑容在月下显得分外动人。
歌声里,也莫名带上了点儿撒娇的意味。
“你会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第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韦清闻,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她,眼里缀映着春城最璀璨的星光。
吉他声渐渐低下来,夜风裹挟着花香拂过每个人的脸庞。
沈淮姝轻轻靠在他肩上。
“冷不冷?”韦清闻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又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沈淮姝摇摇头,蓬松发顶摩着他的脖颈,痒痒的。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她忽然觉得,这个夏天的夜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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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喜欢。
因为,风是甜的,空气是甜的,就连他衬衣上淡淡的雪松香,也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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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穿纱而过,韦清闻站在落地窗前,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她的歌声,甜得像缕缕细丝,紧紧缠绕在他心上。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韦总。”
助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伦敦那边有消息了,可能要提前开拍那件汝窑天青釉洗。”
助理的声音小心翼翼,“釉面冰裂纹带鳝血纹,和您去年在港城看到的那件很像,您看是不是要……”
望着对面小楼暖融融的灯光,韦清闻丝毫没有犹豫,“让老周去。”
助理踌躇了一下,“紫藤小楼债务的事儿,陈家那头小动作不断,所以,这次可能还需要您亲自出面。”
韦清闻眸光微凛,看那窗边的纱帘被风掀起一角,灯下少女的侧影影影绰绰,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踮脚画画时飞扬起的裙摆,还有她凑近看他时,嘴角异常生动的浅浅梨涡。
“……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终于沉声应下。
挂断电话,韦清闻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想到这段偷来的旖旎时光,终有会要结束的一天,心里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聊天记录还定格在两人昨天的对话上。
她发来的落日速写里,紫藤花下,他以书掩面躺在藤椅里,衣角正被小蓝金渐层叼在嘴里。
指尖悬在键盘上,
良久,他竟敲不下一个字。
风渐凉,韦清闻握紧手机,最终,将它倒扣在案上。
他转身走向书桌拉开抽屉,里面放着拍卖行的贵宾函和一卷修复好的泛黄绢布……
手机铃乍响。
视频接通,沈淮姝刚洗完澡,发梢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韦韦!”
她怀里抱着一束鸢尾花,“忘了告诉你!你看,我今天采风的时候找到了什么!后山那片居然开出了……”
沈淮姝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盯着他身后,摊开只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手机“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镜头里一阵天旋地转,鸢尾花纷纷扬扬,尽数落在镜头前。
沈淮姝猛得攥紧了手。
半晌,她才拾起手机,声音有点发紧,“你要走?”
韦清闻呼出一口气,讲话的声音刻意放缓,“有点事…”
“去几天?”
还是,就不回来了。
他握着手机,从亮着的屏幕上能清晰地看见她眼眶泛起了薄红,但依旧倔强地扬着脸。
“一周。”
“所以你必须…必须要走吗?”
她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听起来轻得发飘,拿着手机的手也在发抖。
韦清闻怔住。
盯着她发红的眼尾,想说的话在舌尖滚了几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记得按时吃饭。”
他扯松领口,“别总熬夜画画。”
“要你管!”
沈淮姝没看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手机一扔,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要你管!
你是我的谁啊!
韦清闻盯着骤然黑掉的手机屏幕,想起那晚被她戳着胸口说他是骗子。
当时,他就该明白,这姑娘一旦娇蛮起来,他便毫无办法。
19. 第 19 章
彻夜难眠的韦清闻一早推开画室门。
独属于她的柑橘芬芳裹挟着紫藤花香,在熹微光下浮浮沉沉。
沈淮姝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炭笔扫过画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架子上,是一幅她才刚刚起稿的画。
韦清闻倚在门边看了许久。
看她蘸颜料,看她手指染上彩色,看她习惯性地咬着下唇,看她颊边抿出个小小的梨涡。
传说中的美院女神,从不刻意打扮,确有轻易叫人挪不开眼的本事。
她抬着下颌,不笑的时候,眉目间藏着几分清冷,仪态万方的模样,像极了从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
直到那笔停在画纸上,她犹豫着要在哪儿落下的时候,韦清闻才终于屈指叩了叩敞开着的门。
沈淮姝吓了一跳,笔尖一抖,雪白纸面上瞬间晕开一小片痕迹。
她生气地回头,可一眼就看见门口立着的,那只属于某人的深色登机箱。
“不是说一早就走?”
她攥紧了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抖得太厉害。
韦清闻绕到她身后,雪松香随之笼罩下来。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来取放在你这的珐琅食盒。”
沈淮姝极不情愿地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小嘴一撅,愤愤然道:“好小气一男的,谁稀罕贪你那个破盒子!”
韦清闻压下嘴角的笑。
倒不是笑那价值连城的珐琅盒,到她嘴里竟成了个“破盒子”,而是,昨天还亲密无间的一声声地喊着他“韦韦”,今早却成了冷冰冰的一句,“男的”……
他掌心缓缓覆上她手背,引着那支笔在刚才停顿的地方勾出极灵动的一笔。
“等我回来,这幅画该画完了吧?”
不等她回答,韦清闻翻转过她的手。
沈淮姝只觉手心一凉,低头去看时,他已在她手里放了只鎏金的珐琅画怀表。
“借给你计时用,七日为期,我回来赏你的画。”
沈淮姝盯着怀表玻璃下的指针,小声嘟囔着,“那要是画不完呢?”
“那就…”
他俯身向她,鼻尖堪堪擦过她的脸颊,“把小沈画家押去我身边,刚好省了我赶时间回来。”
听他这样讲,沈淮姝挂了一夜的嘴角终于有了点松动的迹象。
她反手拿笔杆子戳他:“学长真出息了!从哪学来的强买强卖?”
“是,等价交换。”
他抬手抽走她发间用来盘发的笔。
黑发如瀑倾泻而下,在晨曦中铺满了她的整个后背。
“你!”沈淮姝蹙眉抬头。
可韦清闻却顺势握住她伸过来夺笔的手,将那只临时充当‘发簪’的签字笔插入衬衫胸袋内。
“我替你保管笔,你替我守着时间,这很公平。”
韦清闻伸手抚着她的长发,发丝入手丝滑,在他指尖轻轻缠了一圈又一圈。
沈淮姝傲娇着不想理他,又不甘心他看不懂面前正在画的这幅画。
“韦学长看画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其实还有个彩蛋?”
“嗯,什么?”他问。
“比如说,落款处是你名字里的‘韦’字,青是汝窑的釉色,而赤……”
一双秋水剪瞳顺着他的衣领缓缓滑向胸口。
“是你的心。”
他擒住她手腕的力道蓦地失了分寸。
“小沈画家的画,很别致。”
“还没说到重点呢!”沈淮姝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幅画的名字叫,《有闻》…”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散在他骤然逼近的气息里。
沈淮姝往后一仰,后背正撞上他搭在椅背上的手臂,不得不抬起头看他。
韦清闻勾唇一笑,“所以,小画家到底准备了多少代表了心跳的赤色,又打算画几幅‘我’,嗯?”
沈淮姝不甘示弱地瞟了他一眼,“不如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再慢慢讨论好了。”
韦清闻盯着她嘴角昳丽的笑容,回想起昨夜里,那个在手机前莫名红了眼眶的女孩儿。
不过才一个晚上,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本那些想安慰她的话,一句没说出口,倒是他自己,反被她笔下的画轻易撩得无所遁形。
手机在外套口袋里震动,助理已经来电话催了几次。
韦清闻终于退开。
出了画室门,而那幅还未完成的画,被她静静摆放在晨光里。
“韦总。”助理王冉在小院门口早已等候多时。
韦清闻略颔首,脚步不停,径直往小楼去。
王冉一脸莫名其妙,直到跟着韦清闻来到书房又瞥见桌上的石料时,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石料即使是在自然光线下,依旧可以看出浓郁的紫色。
王冉再回看自家老板,他早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清矜模样,此刻正慢条斯理地将石料放进木头匣子。
韦清闻神色平静,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石头表面。
半晌,他合上匣子,“先去一趟袁老府上。”
“现在?”
王冉看了眼时间欲言又止,“……年前,袁老就说过轻易不见客,您现在去,怕不是也要像于老板上个月那样,吃回闭门羹啊!”
韦清闻从书柜暗格取出一个信封,“带上这个。”
王冉恭敬接过又小声询问道:“您要亲自去吗?可是……”
韦清闻在窗前略驻足了片刻,玻璃正映出他唇角极浅的弧度,“无碍。”
---
春城郊外的小径上,豪车缓缓停驻在竹篱圈起的院子门前。
韦清闻伏身下车。
一阵穿林风过,他扣上西装扣子,缓行几步,屈指在门上叩了两下。
不多时,“吱呀”一声响,门缝里探出张年轻的面孔。
“韦先生?!”
见来人是韦清闻,那人当即开了门引他们进了院子。
白发老者正在小花圃里浇花,听见动静,施施然停了手,眯起眼睛打量起来人。
“来的是…韦家的少爷?”
“叨扰袁老。”
韦清闻躬身行晚辈礼,起身时露出那张极俊朗的面容,气度端雅,清润如玉。
他从王冉手中接过匣子,双手捧出,“今日特带了块顽石来向您讨教。”
说罢,他掀开匣子。
翡翠原石静静卧在绒布里,剖面无论是种,水,色都堪称完美,内部几乎看不到有裂纹,冰润十足,紫意浓郁。
老树下,袁老捻须而笑,“这?莫不是当年少爷您得的那块冰紫罗兰种?”
韦清闻莞尔,“正是。”
袁老目光精锐,并不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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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我早就封刀了,还劳少爷亲自上山,这又是何必。”
韦清闻淡然一笑,“祖父常说,论雕刻意境,唯有袁老您刀下才能见真风骨。”
闻言,袁老摇了摇头,负手进了内屋。
“啪!”他合上匣子,抬脚跟上前去。
茶过三盏,
韦清闻略侧目,瞥了眼身后的助理。
王冉从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信封,双手恭敬递上。
“上个月整理旧物时,倒是翻出些有意思的东西。”
韦清闻放下茶盏,缓缓抬眸看过来,嘴角带着几分神秘的笑。
信封内的纸张早已泛黄,他轻轻展开,细看之下,那上面竟然是袁老年轻时的手稿,角落还盖着古皇城馆藏的印章。
袁老的手猛地一抖,茶盏里的茶汤差点翻倒在桌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有怀念,有感慨,几番交织下,竟像穿越了时光,又回到了那些青葱的岁月里。
韦清闻嘴角扬起个淡淡的弧度,眸中波澜不惊,可从容不迫的神态早已尽显笃定。
袁老抖着手接过纸张,半晌,终于沉吟了一句:“少爷想雕什么?”
“簪子。”
韦清闻递上一张亲手绘制的花样。
袁老眯眼端详了片刻,“用和田玉岂不更妙?”
韦清闻望了一眼窗外的青竹,冷峻的眉目悄然间融化成一汪清泉。
“她,适合翡翠。”
说罢,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石料,“这处天然纹路,恰好能雕成鸢尾的花茎。”
老人捻须点头:“想老朽年轻时在古皇城藏馆里专修玉器,经手的翡翠没有上万也有八千,少爷这眼力,倒让我想起当年给贵人们相玉的大师。”
韦清闻垂眸。
老人拿起石料细细端详起来。
“老朽这把年纪,寻常物件早已不会动心了。但能遇见这般有灵性的料子,突然就有些怀念起当年为你祖父雕那幅山水玉屏时的光景。”
袁老沧桑的眼睛里竟透出几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韦清闻眸光微动,“祖父常说,袁老的玉雕作品,于方寸玉石间尽显岁月沉淀与天地灵韵,一刀一琢皆似秋水长天,意境悠长。”
茶雾袅袅升起,氤氲了他的极致眉眼。
“所以这活计,必得劳您亲自操刀。”
“韦少爷这番话,是要老朽赌上几十年的名声啊!”
韦清闻但笑不语,只低头饮茶。
茶汤微漾,映出两人心照不宣的表情。
下山时,暮色已沉。
王冉忍不住问说:“袁老连博物院的邀约都推了,您怎么这么笃定他会接这单?”
窗外掠过一丛野鸢尾,韦清闻想起少女手持娇花时的模样。
“那年,袁老为祖父雕玉时就曾说过,顶尖的玉雕大师,最懂如何让美玉遇见知己。”
车驶入隧道,
他手上的手机正亮着光,屏幕上是沈淮姝执笔画画时的专注侧颜,少女发间用来簪发的画笔将落未落,颈后的碎发在夕阳下浮着一层浅浅的金色。
隧道尽头,漏下的天光映亮他眼底那抹少见的温柔。
这块他收藏了许久的翡翠原石,一直不知道该拿来雕些什么…
正如他一样,或许在等到她之前,已经悄然沉睡了许久许久。
20. 第 20 章
贵宾茶室。
天井漏下一线光,缀在博古架里的梅瓶釉面上。
老周一手盘着串儿掀开珠帘。
“南洋陈家刚递了话,说陈四姑娘打算从伦敦拍回那件粉彩百子图碗,然后寻个时机请您掌掌眼。”
韦清闻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执品茗杯的手微微一顿,沿口腾起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
他笑了一下:“陈家倒是懂得投人所好。”
“还远不止呢!”
老周递上一张泛了黄的商行票据复印件给韦清闻,“瞧瞧,三千六百银元,九出十三归的债,利滚利到现今个,怎么着也得有个两亿八千万了吧。”
他戳了戳票据末尾的朱砂小楷,“听说,陈家已经动了要将紫藤小楼给四姑娘当嫁妆的想法了。”
韦清闻望着杯里宛若琥珀的茶水色泽出神。
当年,他陈家老太爷就是举着这张票据逼他叔曾祖按下的手印。
回想起家里长辈谈论起曾祖母当年说过的话,多少年后,她依然记得老桌面上溅开的血沫子,和陈家人在背后得意的笑容。
老周捻着手中的串儿冷笑:“算盘打得倒是和当年一样精,债契作嫁妆,再搭个镀金的小姐?九出十三归的规矩都给他陈家玩明白了。”
韦清闻摩挲着手里的翡翠簪子,冷眼看着炉子上“咕嘟咕嘟”沸腾起的茶壶。
“您再瞧瞧!”
老周瞪着案上摆着的陈家拜帖,似乎觉得碍眼得紧,“他们是打量着先生您有意想收回那栋小楼,才敢贴脸把心思动到您身上来!”
他愤然望向窗外远处灯火通明的CBD大楼,“光是韦家这栋楼的地基,就够他陈家用比老宅大几倍的金库去填了!还想同您结亲?!简直是痴心妄想!”
韦清闻嗤笑一声,低头啜茶。
茶室天井的光在他眼里碎成了星子,“我都没急,您老倒先耐不住了。”
“唉…”老周连连摇头。
手机忽然震动了好几下,韦清闻淡淡瞥去一眼,女孩儿熟悉的身影闯进他的视线,原来是韦鹏振偷拍的沈淮姝。
消息框紧跟着弹了出来:
小叔!她在紫藤架下等了有快四个小时了,蚊子都快把她的腿咬成赤豆棒冰了!大半天了,就盯着你院子里的鸢尾花发呆!
老周促狭地眯起眼,“是那位,让咱们安保系统全部升级的小丫头吧?”
韦清闻笑而不语,垂眸看着韦鹏振发来的视频,沈淮姝背对着镜头揪花瓣,小嘴里念念有词,“他回来”,“他不回来”,“回来”,“不回来”……
最后,她突然把脸埋进蓝金灵的肚皮,大叫着,“啊啊啊,怎么有半片花瓣啊!他到底回不回来啊!”
想起这姑娘上次在树下瞧见自己和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多说了两句话,那小脸鼓得都能挂油瓶,气得连饭都不吃了,大半天都只肯用后脑勺对着他。
韦清闻的嘴角不自觉扬起,镜片后的眸光明显柔和了许多。
老周见状,并不戳破,只摇头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他咂咂嘴,一语双关道:“这糖啊!再不吃,可就要过期了!为了那劳什子的二亿八千万在这费心,还不如……”
韦清闻将手机往桌上一扣,接过话:“还不如,考虑考虑该赔给她几瓶子驱蚊水当精神损失费实在,是不是?”
毕竟那“小气包”若是知道还有这档子红粉俗事在烦他,指不定要闹成什么个样子!天都塌了吧!
韦清闻眼前浮现出沈淮姝气得比河豚还鼓上两圈的小脸,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老周端起茶笑。
瞥见自家先生如此反应,他幸灾乐祸地打趣儿说:“您再不归,小小姐那猫都要被这姑娘撸秃了毛了!回头看您和鹏鹏少爷打算怎么和小小姐解释。”
韦清闻扬唇一笑。
低头再看手里的那支翡翠发簪,簪头雕着朵含苞待放的鸢尾花,这是袁老精心赶制出来以后,又派了专人送到他手上的。
“您说,拿这个回去给她,能不能抵消那一腿蚊子包的委屈?”
韦清闻将簪子放进木盒递给老周。
老周接过盒子,点头赞道:“先生,您这‘随手’的功夫,可真是愈发精进了!只是…”
他打眼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憋了半天,清了清嗓子才说:“这木头盒子也忒糙了点,可配不上里头这冰种紫罗兰的身价。”
“她要是知道,”韦清闻轻咳一声,“只怕我这身份,连一分钟都伪装不下去了吧…”
“倒也是,毕竟配不配得上,还得看是谁送的。”老周笑得见牙不见眼,将盒子又递还回来。
韦清闻望着厅外渐沉的暮色,“她喜欢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此刻,他向来冷峻的眉眼早已柔和得不像话,整个人看起来活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老周意味深长地靠回椅背,他都不记得,上次见到先生这副神情是什么时候,亦或是,他从来就没见到过。
再看他将装了发簪的木盒仔细收进西装内袋的样子,老周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欣慰感觉。
他一面暗自好奇那个能想到翻墙的姑娘,该是个什么样的“玲珑”妙人儿,一面又戏谑韦清闻说:“您这‘随手’特意准备的发簪,看那雕工,该不会是请动了玉雕大师袁老出山了吧?用得还是之前您亲自切出来的那块料子?”
此话一出,只见韦清闻耳尖又泛起那抹熟悉的红。
他别过脸,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闪,此刻想必是有些后悔一时兴起递给老周掌眼了。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眼睛还得是他老周毒啊!
韦清闻收敛了表情款款起身,意大利高定西装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肩线,他慢条斯理地整了一下西装领口,“时间差不多了。”
老周憋了笑,起身时背起了手,俨然一副看透了一切的老狐狸。
那笑容里,三分促狭七分欣慰,就差没把“作为过来人,我懂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韦先生,您先请吧!”
---
春城,小院。
他走的那天,似乎梅雨季就跟着来了。
调色盘上凝着层薄薄的水雾,失眠早起的她望向对面小楼。
雨水正顺着瓦当往下坠,一声接着一声,烦人的就像某人离开那天,行李箱轮子碾过地板的噪音。
她扔下笔,拿起那只他递到她手里的鎏金珐琅怀表。
“嗒,嗒…”
鎏金的外壳似乎还残存着那人指腹的温度,就连他临走前的话,也犹在耳边。
“借你计时,七日为期…”
沈淮姝摸出手机,对话框还停在几天前的那句格外简洁的“等我”两个字上。
她抓起桌上凉透的茶,一仰头,灌下去的瞬间,被柠檬和百香果的酸味呛出了眼泪,涩得舌头又麻又苦。
光脚踩过满地画废的稿子,炭笔勾出的轮廓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成灰蒙蒙的一团,就像她刚来春城的那天,怎么都画不出韵味的鸢尾花。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似乎又回来了,但这次,竟变成了怎么改,画里的人都不像他。
“骗子!”
笔尖狠狠戳通了日历纸,那张画了七个大红圈圈的日历被团成一团,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大骗子!!”
雨水滂沱,骤然瓢泼。
可真是奇怪啊!
他在春城的这些日子,明明就已经放了晴,可他一走,此刻,就连楼下的雕花铁门,都被淋得锈迹斑斑。
手机在桌边震动,一条推送跳出来。
“伦敦拍卖行惊现宋代汝窑瓷器。”
沈淮姝目光顿在公众号的直播封面上,最终,又兴致缺缺地摁灭了手机。
风吹得她哆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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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抱住自己。
原来夏天也会这样冷,冷得人要把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才能汲取到一点点温暖。
“不是说讨厌城市吗?”
她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得叫人心碎,“个大骗子…”
傍晚。
冯莫莫嚼着薯片,“能有什么事啊?打个电话给他问问呗!”
沈淮姝把怀表往桌上一拍,抓过抱枕埋住脸:“谁要联系他啊!上周发消息隔了八个小时才回!”
冯莫莫在对面笑得薯片屑子乱飞,被沈淮姝好一通嫌弃。
“哎哟喂,你到底看了多少次手机啊?这是掐着时间等消息呢!总不会是盯着那只古董表看了八个小时吧?!”
“才没有!”沈淮姝猛地坐起身,“我那是在研究消息的延迟!”
“嘁!请你讲人话。”冯莫莫朝她翻了个白眼,嘴巴嚼得吧唧响。
“某些人嘴上说着要搞艺术,要搞创作,结果一个礼拜都过去了,连个眼睛都画不对!看看这高光,画得跟发光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韦某人要佛光普照了!”
冯莫莫突然把手伸到沈淮姝面前要指给她看那幅画,结果一个不小心直接碰翻了桌上的杯子,水洒了一桌弄湿了那块鎏金怀表。
“完了!完了!”
沈淮姝抓起怀表手忙脚乱地抽纸巾,“要是表坏了!我要怎么和他交代啊!”
冯莫莫吓了一跳,薯片袋子一扔赶忙跟着一起擦。
直到看见沈淮姝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才放下心:“我说怎么突然天天带了块表在身上,跟个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一样,原来是要睹物思人。”
她戳了戳沈淮姝,“这么舍不得他,不如帮你订张机票追过去问问?”
“说得跟你知道他去哪了一样!”沈淮姝撇嘴。
冯莫莫耸耸肩,“无所谓啊,直接问韦鹏振不就好了,碰巧那天他拿我当挡箭牌拒绝了俩姑娘的搭讪,现在该是他报恩的好时候嘞!”
“你敢!”
沈淮姝跳起来,好巧不巧正好撞到画架,抱着脚趾头又跌回沙发,疼得鼻子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何曾想,那板子不稳,轻轻一晃,画纸“哗啦啦”散了一地,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速写,仔细一看,竟然全是韦清闻垂眸时,侧脸的各个角度。
空气突然凝固。
冯莫莫怪笑着大喊:“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消息的延迟’?!”
她掏出手机“咔嚓咔嚓”一顿狂拍,“我现在就发给鹏鹏,说小沈画家在钻研他哥的人体骨骼!”
“冯莫莫!!”
沈淮姝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两人在满地画稿里滚作一团,沈淮姝顶着一头乱发骑在闺蜜身上要抢她的手机。
韦鹏振提着买给冯莫莫的零食,站在女生房间门口,手顿在门上,迟迟不敢往下落。
第一次来女生楼的韦鹏振刚开始还有点子别扭,在楼下做了十分钟思想工作以后才终于敲响了门。
虚掩着门的屋里传来的动静分明是少女之间的嬉笑打闹,还带着清晰可辨的气喘吁吁。
敲门声淹没在突然响起的尖叫声里。
“啊!冯莫莫你放手!”
沈淮姝的声音里全是笑,“再闹我就把你的零食统统扔掉!”
“来啊来啊,看谁先求饶!”冯莫莫的声音含糊不清,似乎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得亏兰星去了滇州采风!要是她在,我们以二敌一,看你能占到什么便宜!呀!”
韦鹏振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撞开门的下一秒,直接僵成了石膏像。
伴随着冯莫莫一声惨叫:“鹏鹏!快告诉你堂哥,他家猫主子要吃人了!!啊!!!”
巨大抱枕照着他面门直接丢了过来,被砸的眼冒金星的韦鹏振靠着门,当时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刚刚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先翻翻黄历啊!
21. 第 21 章
夜色深沉。
韦清闻单手插兜,站在伦敦酒店的落地窗前。
和她的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他发的那句“等我”,破天荒的过去了这么久,沈淮姝居然没有任何回复。
他望着窗外的街景,心里想得却是春城小镇的紫藤楼里,那束暖绒的灯光。
小蓝金渐层是不是又偷跑去了对面?她是不是还在画那张有他名字的油画…
手机忽然进了一条语音消息。
韦清闻点开,里面传来少女模糊不清的大喊,语调轻快,笑得喘息声明显。
“鹏鹏!快告诉你堂哥,他家姓沈的姑娘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扔坏了笔,撕烂了日历,刚刚还打翻了速写纸,那上面画得全是他!”
“冯!莫!莫!”
语音消息在沈淮姝的一声惊呼声中戛然而止。
手机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屏幕俨然定格在韦鹏振发来的照片上。
沈淮姝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几缕碎发黏在颈间,唇色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艳丽,像被人狠狠碾过,此刻正微张着。
最要命的还属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焦急,眼尾的绯红色格外醒目。
只一秒,韦清闻眸色骤然变深。
他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软腰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还在微微打颤。
指尖摩挲着屏幕,好像这样就能触摸到她发烫的肌肤。
喉结在昏暗中上下滚了一下,他突然觉得,伦敦的冷气大概开得不太够,所以他的呼吸才会变得如此燥热。
韦鹏振:“小叔,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消息又跳了出来:“你要再不回来,这局面怕是有些控制不住了!”
韦清闻的目光落在“控制不住”四个字上,表情讳莫如深。
他眼波微动,扫过照片下半截,她身上那件衬衫似乎有些眼熟,下摆才堪堪遮住她的大腿根,修长笔直的美腿一览无遗。
再看地上散落的画稿,居然全是他的画像,他垂眸看手表的侧脸,他解纽扣时微凸的喉结,还有他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腹……
那些散落的画稿上,每一笔都带着少女最隐秘的心事。
幕墙外,雨水沿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像极了她用鸢尾花扫过他领口那夜,春城下的那场雨。
当时,她眼里的光让韦清闻记忆犹新,她身上惑人的甜香混着鸢尾花所特有的香气,在潮湿的雨幕里,轻易织成了诱惑他的模样。
他记得自己当时表情虽然冷淡,可悸动难平的心跳与克己复礼的平静外表,早在方寸之间,厮杀了好几个来回。
想起初见那回,她踮着脚尖去画高处的色彩,上衣随着动作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纤细的腰。
那时,他站在廊下,手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克制着莫名想上前去扶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想起她穿着绣了海棠花的旗袍,和朋友挤在紫藤花下,眼里漾起的明媚笑容……
那些没有将她抱在怀中的克制,此刻居然有了要全线崩塌的危险。
脖间的领带突然让他有了种被束缚住的窒息感。
远处闪电穿透云层,玻璃窗上映照出的城市夜景悄然扭曲成那个盛夏的午后,她被水泼湿的衣服紧紧贴着前胸,水顺着裸露的肌肤没入衣领。
他解衬衫时瞥见她浑身湿透滴着水,直烫得他心尖儿打颤。
“披好,别着凉了。”
当时,他用衬衫包裹住她因为紧张而发着抖的身体,慌乱中,手心无意蹭过了她湿透的腰……
此刻,
隔着九千多公里,他突然很想很想她。
惊觉自己深陷其中已无法自拔,韦清闻蓦地攥紧了手机,扯松领口。
“后天。”
他终于回复,指尖在键盘上长久的逗留,目光寸寸描摹过照片里少女的脸庞,圆润的肩头,甚至是她头顶翘起的两簇呆毛,惹了他弯唇一笑。
半晌,韦清闻又补了一句:“你,离她远点!”
韦鹏振:???
---
春城的小院里,沈淮姝盘腿坐在树下。
画布上,紫藤花架的轮廓已经初具雏形,可那个总站在月洞门边的身影却迟迟不曾下笔。
她怕画得太像,思念就会无所遁形,又怕画得不像,辜负了记忆里他丰神俊朗的洒脱神韵。
沈淮姝想得有些出神。
之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他手里拎着饮料轻轻敲响了画室的门。
他把袋子放在她手边,“看看是不是都买齐了。”
她低头翻着塑料袋,那些颜料竟然全是她上次随口抱怨了一句快用完的色号。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他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又迟迟没有收回手。
“画得不错。”韦清闻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落在画布上,“就是……”
“就是什么呀?”
“这眼睛未免太过柔和。”他突然俯身,坏心眼地笑了一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绝无可能会是这样……”
后半句话,淹没在陡然咋起的蝉鸣声中…
画布上逐渐清晰的轮廓,恰似某人再难掩饰的心动。
“骗子!”她气鼓鼓地扔了笔,“说好就几天的!这个大骗子!”
一阵风过,紫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花影里,画板斜斜地靠在藤椅边上,可她的目光总有意无意的往院门口瞟。
嘴里虽嘟囔着,又没出息的从脚边拾起揉成团的纸头抚平。
鼻间飘过一阵淡淡的香,很像,却不是他的气息。
明明说好只去几天,现在都快半个月了。手机里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上周前,他说的“等我”,结果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再发过来。
长叹一口气,她索性倒在他躺过的老藤椅里。
想起临走那天,他站在门口,明明已经迟了,还非要等她涂完一个颜色。
阳光透过叶面在他肩头落下斑驳的影子。
她画着画着就走神了,心里明明酸得要死,笔尖也干脆在纸上一通乱涂。
“专心。”他忽然开口,眼里蕴着笑。
“等我回来,总能看到成品了吧?”
可结果呢?
沈淮姝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臂弯。
不知怎么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模糊,她决定等他回来一定要躲着他,不理他,让他也尝尝这等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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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知道的是,
当她在暮色中凄凄哀哀地扯着鸢尾花瓣的时候,韦清闻正迈入拍卖厅光可鉴人的厅堂。
鎏金大门缓缓打开,水晶灯下,他信步走过自动分开的人群。
满场喧嚣骤然停歇,几位正和旁人寒暄的老收藏家们纷纷围拢上来。
“韦先生!上个月才拍出的那件元青花云海游龙梅瓶,您那句‘火石艳了些’可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您看这回……”
韦清闻略颔首,身边已经有人殷勤地递上拍卖会的场刊。
人高马大的拍卖行总监小跑着迎上来,还未靠近就已被他身后的助理拦住,只得踮脚喊:“您上次提到的古瓷修复方案,我们请了……”
“不必了。”
他突然驻足,目光掠过展柜里标价超九位数的汝窑天青釉盏托。
场刊在他手中“哗啦”翻过一页,指尖精准点向某处。
镜片后的眸光略微一闪,他嘴角翘了一下,“对比这处裂纹的走势,那件未免也…太乖了。”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记者们面面相觑,下一秒镜头已经撞成一团。
韦清闻越过众人,单手解开西装纽扣后优雅落座。
“韦总,”助理举着竞拍牌轻声提醒,“轮到汝窑了。”
拍卖厅的吊灯在他镜片上投下璀璨的光斑,而他一个眼神已经稳稳飞向身边人。
拍卖师:“汝窑天青釉洗,七百四十万英镑第二次。”
助理瞬间意会,“一千万。”
举牌声撕碎满场暗流,全场一片哗然,随即又慢慢恢复平静。
漫长的死寂声中,韦清闻慢条斯理地抚了一下袖口的扣子。
冷白手腕上,那只在春城曾被小男生们嘲笑过的“高仿版”PatekPhilippe的表圈,在光下熠熠生辉。
他摘下眼镜,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拍卖师还在继续,“汝窑天青釉洗,一千万英镑第三次!”
“咚!”
落槌声响彻整个大厅,掌声此起彼伏。
穹顶下,他伸手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
“恭喜先生,总算如愿了。”
老周压低声音,调侃道:“小小姐也该松口气了,那奶猫的毛应当算保住了吧?”
知道他是故意调侃沈淮姝一直往他院子里跑的这件事,韦清闻淡笑着扬手阻止了助理对汝窑的赞美之词。
“改签最近一班的飞机。”
“啊?”
助理捧着刚签完的交接单子,惊愕地看着他,“现在?可是局里的人明早还等着和您谈……”
“现在。”
韦清闻已经起身。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老周慢悠悠地收起竞价牌,顺手掏出印着陈氏字样的拜帖扔进了垃圾桶。
车载广播正播报着陈氏集团股价暴跌的新闻,老周关掉收音机,透过前挡玻璃看着自家先生的车稳稳行驶在前方。
迈巴赫鲜红的尾灯划破黑夜,老周忍不住笑了一下,“和春城那个要催人命的桃花债比起来…”
“陈家区区三亿不到的账,能算个什么东西!”
22. 第 22 章
韦清闻再次看向腕表。
手机相册里那张她闺蜜偷拍她的照片被韦鹏振发到他的手机上,早起的晨光里,她叼着片吐司面包在后面追小蓝金渐层,长发飞扬,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浓郁的青春气息。
韦清闻不断重复着放大又缩小的动作。
“韦总,飞机快降落了。”
王冉一回头,正瞥见男人锁屏前手机上的照片,想起老周之前调侃自家老板的话,他就忍不住紧抿着唇,压了压疯狂想翘起的嘴角。
安全提示灯亮起,春城的轮廓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韦清闻半阖着眼,清冷的面容被舱外的天光勾了一圈薄薄的,浅金色的边。
他看似沉稳,可也只有他自己知晓,此刻越是靠近春城,脑海中那些旖旎的画面就越是挥之不去。
她穿着他的衬衫,在他的画像前走来走去,笔触来回的起落间,每一处细细的勾勒与描摹,都像是种无声的惦念。
终于,
在飞机落地的颠簸中,手机有了信号。
他点开发现,沈淮姝在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拍的是雨过天晴了的后山,配文只有三个字,“有彩虹”。
“直接回小楼。”
韦清闻扯松领带,抛下助理大步往外走,速度快得似乎想要飞奔起来。
库里南的后座里,他双手环胸闭目养神,时而抬腕看一眼手表。
王冉偷瞄着后视镜里老板沉默不语的样子,悄悄给司机比了个加速的手势。
“韦总,要不要把车开进……”
“不用。”
韦清闻打断他,丝毫没有犹豫,“不要吓到她。”
王冉了然地闭了嘴。
窗外略过飞速倒退着的春城山景,可速度再快,依然比不过归心似箭的男人。
车轮碾过巷子口的小石子路后,缓缓停驻。
春城的新鲜空气里还沾着傍晚雨后的潮湿,韦清闻推开车门,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小院子里暮色深沉,黑漆漆的一片,没有预想中他想见的人。
他站在沈淮姝这几天等他时常常蜷缩着打盹的藤椅前,小几上还摆着喝剩了一半的柠檬百香果茶。
借着昏暗的地灯光线,他看见杯子下面压着两张画稿。
韦清闻轻轻翻过,顿觉呼吸微微一窒,只因那纸上,全是还没有画完的人像速写,密密麻麻。
大概因为画了许久,纸面被磨得有点起毛,右下角还有一团被橡皮反复擦拭过的痕迹,凑近细看,依稀能辨出一个小小的“闻”字。
风穿过院子,卷起画纸的边缘。
韦清闻轻轻摩挲着那一处,忽然低低笑了。
再转身时,最后一缕霞光被暮色彻底吞没,可他眼里的光彩有如星河落目。
“小沈画家啊,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哎!”在院里纳凉的黄伯姨把扇子摇得“啪啪”直响。
“说是要给什么画找灵感,带着个小画箱子就往后山去了。”
头顶的紫藤花瓣落在脚边,韦清闻扭头,望着巷子尽头晃动着的树影。
他看了眼手表,距离航班降落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时间,站了太久的腿也早已麻了大半。
一种淡淡的,伴随着无尽憧憬的酸涩感涌上心头,可他只敢小声叹了口气。
终于,在路灯亮起的刹那,沈淮姝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
稀疏的月影下,她身上那件霾紫色的新中式小褂被晚风掀起了一个角。
韦清闻的目光一路追随着那道摇曳的倩影,看着她踩着昏黄的灯光缓缓走近,一直到她发间那朵鸢尾花在夜色中清晰的晃动起来,一股短暂的窒息感直冲心尖,片刻后,尽是心安落意的满足。
他彻底松了口气。
胸口那团闷了小半个月的郁结,一点点化成了柔软的水汽,被春城的风一吹,就彻底散没了踪影。
他扯唇一笑,刚准备迈步。
忽然,篱笆前的矮树丛“哗啦”一声响,听见动静的沈淮姝在几步开外刹停了脚步。
果然,只见抱着吉他的男生从草丛里钻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韦清闻挑眉,后退半步靠向墙边,目光暗了又暗。
“小沈学姐!”男生笑得一脸灿烂,“我,我给你写了一首歌!”
沈淮姝被这突然窜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总在画室窗外徘徊的大一学生。
暗影里的韦清闻顿感太阳穴突突突地狂跳,目光冷冷落在那男生微微打着颤的手上。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在机场熬过漫长的延误,又是如何在暴雨中驱车而来,只为赶在落日前能见上她一面。
可现在!
呃……
那男生看起来有些紧张,“那个,我练了大半个月的曲子!”
韦清闻瞥见那小子夸张的向前迈了一大步后拨响了琴弦,又看着沈淮姝唯恐避之不及的后退了半步。
路灯把两个原本尴尬的人,圈进了暖黄色的光下。
“音准是不是偏了?”沈淮姝憋了半晌终于开口。
“而且拿现代的歌词配这么古典的曲子应该不太合适吧,就好比拿汝窑来泡速溶咖啡。”
听到她这样比喻,韦清闻紧蹙的眉头悄然舒展,嘴角翘了一下,面上浮现一抹看戏的轻松。
沈淮姝原本以为小男生会知难而退,谁知他脸涨得通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沈学姐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改!”
“不是!我!那个!”沈淮姝伸手想拦。
可他已抱着吉他转身,“等我改好了再来找你!”
沈淮姝正无奈叹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不用找她了。”
她浑身一震,像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动弹不得。
月光落在篱笆墙上,银辉顺着男人缓步走出的身姿逐渐描绘出他清晰挺拔的轮廓。
韦清闻倚着藤架,本该禁欲的深色西装竟被月色晕染出几分慵懒。
此刻他领带微松,眼底有长途飞行后的倦意。
可即便如此,依然掩不住眸中暗涌的情绪。最要命是那只被人质疑是高仿的PatekPhilippe钻石腕表,在他双手环胸的动作间忽明忽暗。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可也足以让沈淮姝僵在原地,小画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睫毛抖个不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学弟抱着吉他红着脸回头,这才发现阴影里居然还站着个人。
韦清闻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
这身剪裁精良的西装与背后斑驳的篱笆墙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而他像个来自于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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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明一般,屈尊降贵踏进了众人所在的凡尘。
这一刻,似乎整个春城的夜色,都被他轻易锁进了方寸之间。
“她最近忙着画人像。”
他懒懒开口,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沈淮姝的表情。
“要告白的话,最好挑个‘画中人’不在的时候。”
韦清闻抬眸,镜片在灯下折射出凛冽的寒光,“如果还有机会。”
学弟张了张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最后,像读懂了什么,抱着吉他灰溜溜地跑了。
沈淮姝一直没回头,“韦学长,怎么还吓唬小孩子。”
“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十一,还是十二?”
他垂头作思忖状,“上次是送玩具的雕塑系,上上次是抄情诗的民乐系,再有就是……”
沈淮姝打断他的话,“那韦学长是第几个?晚回来这么久,该不会是在外边忙着数我的追求者名单吧?”
韦清闻笑了一下,捉住她的手,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沈淮姝没看他,低头却瞥见他腕上的手表,当即勾起一抹冷笑:“要不然就是学长的表坏了,所以记不清时间。”
“表没坏。”
他将她困在自己臂弯间,“是我坏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全是无奈,“飞机晚点,在候机厅坐了一整晚,满脑子都是那个会不会又熬夜在我院子里揪鸢尾花的小姑娘。”
韦清闻抚过她的长发,柔声问:“这香味和之前的不大一样,换新洗发水了?”
“与你有什么相干!”
他身上熟悉的浅香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沈淮姝顿感一阵眩晕,努力忍着不被面前人蛊惑,嘴硬着扭头看向一边。
“大晚上不休息,学长改行当门神了?等在这儿是想收我过路费吗?”
可他却盯着她手上那道被画箱勒出的淡淡红痕,不答反问,“玩得开心吗?”
话一出口韦清闻就后悔了,这语气活像是抓到妻子出轨的怨夫。
沈淮姝弯腰捡起小箱子拍了拍灰尘,“还行吧!”
话未说完,他已逼近一步,皮鞋顶着她的鞋尖,寸步不让。
沈淮姝别过脸,又被他捏着下颌转回来。
“听说有人天天在院子里等我,嗯?”指腹烫得她脸红心跳。
他低头,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喷薄在她面上。
“还画了好多我的画像,嗯?”
被切中要害的沈淮姝避而不答,故意踢了踢脚下的泥泞,溅起的泥水覆上他锃亮的皮鞋。
“学长这是刚参加完晚宴还是跨国学术研讨会?只可惜了,春城小镇这儿没有红毯。”
他倾身靠近,距离陡然拉近,“倒是有只炸了毛的猫,几日不见,先学会了倒打一耙?”
沈淮姝盯着他胸前的领带,上面细密的提花暗纹在光下若隐若现,看起来质感极佳却很是低调。
她突然伸手勾住他领带,顶级桑蚕丝的触感冰凉丝滑。
“穿得这么烧包,要给谁看啊?”
韦清闻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唇峰堪堪停在她鼻尖上方。
“给某个画了无数张我的画像,又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还死不承认的小姑娘。”
他低头一笑,眸色潋滟含光,“毕竟,西装比画纸…耐撕……”
23. 第 23 章
沈淮姝骤然屏住了呼吸,松手后退。
昏黄的灯光照亮两人拉开的距离,还有男人领带上被她攥出的明显褶皱。
韦清闻伸手挑起她下颌:“猜我在想什么?”
“想你的汝窑还是叔本华?”
她扭头躲他的手,不经意间,反倒把侧脸送到了他的唇边。
韦清闻笑了,清冽气息轻轻拂过她耳畔,拇指一下一下抚着她手臂上被画箱勒出的印子。
“下暴雨的那晚,是抱着我的衬衫哭了?”
“谁哭了!”
沈淮姝猛地抬头,“你监视我?!”
“姝姝似乎低估了自己闺蜜的本事?”
他勾着她的手指在手心里把玩,“鹏鹏好像很听她的话。”
沈淮姝抬头,对上韦清闻含笑的眼睛,发现他眼下有些疲惫的淡青色,她绕开他,“让开,我要回去了。”
韦清闻纹丝不动,将她牢牢困在自己身前。
“整整半个月!在机场每多等一秒,我都在想,姝姝总该给连夜改签,又通宵等待的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面前是他炙热的气息,背后是他横亘在侧的手臂,沈淮姝退无可退。
“学长不是最讲究边界感的么?现在这样算什么?”
韦清闻俯身,高大身影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算我吃醋了。”
“那怎么不学学人家弹吉他?”
沈淮姝撅起小嘴蛐蛐他,“毕竟,你这张脸,可是最纯情的撕漫男大呢!”
韦清闻喉间溢出一声笑,距离近得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
沈淮姝慌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才退后了半步,又被他拦腰给勾了回来。
月光照亮他眸中翻涌的暗潮。
他就着这个姿势俯身贴近她耳边问:“躲什么?”
沈淮姝一抬眸,正望进他眼里自己的面容。
韦清闻牵住她的手,她挣扎的力气被他轻松裹进了掌心,十指相扣。
“别动。”
他压着她的发顶,指腹轻摩着她后颈处细腻的皮肤,“给你带了件赔罪礼。”
沈淮姝埋他肩窝闷着声音冷笑,“迟到的礼物可不算数!”
韦清闻顺势在她耳边小声讨饶,“看在我舔着脸求了老师傅雕了个小玩意儿送你的份上,跟我回去吗?”
沈淮姝噘着嘴,偏就不搭理他。
韦清闻只得晃了晃怀里的人儿,“古玩行新收的汝窑天青釉洗,缺个人一起欣赏。”
“不去。”
“那……”
他没辙了,手心抚上她后背轻轻安抚,“劳烦小沈画家行行好吧!某位纯情的‘男大’就快被思念掏成空壳子了!”
“噗…”
沈淮姝抬头拿眼瞪他,可嘴角漾开的笑又暴露了心软:“韦韦现在倒是会卖乖。”
韦清闻抿唇,趁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实话实说,不是卖乖。”
他声音压得很低,拉着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他又温声哄了好久,沈淮姝才终于笑了。
“韦清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适合入画?”
“哦?”
他俯身,“想邀请我当模特?”
沈淮姝又勾起他的领带轻轻拉拽:“不然穿这么好看,岂不是浪费了?”
她目光略过他笔挺的西装,想着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除了有些疲倦,却不见一丝颓然,整个人是掩藏不住的从容与矜贵。
面前这个男人自小受到的家教,有多严苛,大抵也可以猜到一二。
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沈淮姝故意问他,“一会儿还要去约会?”
韦清闻忍着那处的痒痒,也由着她把他的领带拽得不像个样子。
“约会?和谁?约会对象不正拽着我领带吗?”
他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现在松手还来得……”
话音未落,沈淮姝已经拽着领带迫使他低头。
软唇轻轻贴上他下颌的刹那,四周都安静了。夜风卷起紫藤花瓣,落在他们的头顶。
韦清闻喉结滚了滚,忽然抱紧她的腰抵在花架上。
紫藤花被撞得纷纷扬扬地落下,他拇指抹过肌肤相亲处的温热触感,声音哑得不像样子,“沈淮姝,这是第几次偷袭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沈淮姝故作疑惑,“哦,好像是,第二次?”
她明明自己心跳得飞快,可瞥见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么?”
他突然贴近,鼻尖相抵不依不饶,“要不要再仔细想想?”
沈淮姝又踮脚在他喉结凸起的地方落下个一触即离的轻吻。
“想过了!”她狡黠后退,“现在是第三次!”
话音刚落,她被紧紧抱进了盈满了雪松香的怀抱中。
韦清闻见她躲了两下,叹口气,下颌抵着她发顶问:“要不要去我书房?”
沈淮姝摸了摸他眼下的淡青,“赶飞机回来不累吗?”
“累。”
他笑,“可看见你就不累了。”
“那还是早点休息吧,要不要我帮你数羊?”沈淮姝故作乖巧地替他整理领带。
“数羊多没意思。”
他抚过她唇角,“我保证,就只看瓷器。”
“真的?”她仰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嗯,前提是你不主动撩火。”
沈淮姝笑着锤了他一下。
韦清闻以为她同意了,结果沈淮姝摇摇头,伸手抚过他眼下的倦意,“还是早点休息吧。”
他终于妥协,“那就再抱一会儿,让我充个电。”
沈淮姝乖乖环住他的腰:“韦韦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倒学会撒娇了?”
韦清闻低头看她,眼里的笑像揉碎了的星星。
“不是撒娇。”
他哑了嗓子,双手并用,又抱紧了几分。
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沈淮姝故意使坏,指尖顺着他西装下摆探进去,隔着衬衣轻轻挠了挠他腰上的痒痒肉。
“……沈淮姝。”
他呼吸一滞,喉结滚了一下,连名带姓地警告她。
“啊?”她一脸无辜地眨着眼,“韦韦不是要充电吗?”
“你确定吗?要这样充?”
“那不然呢,韦韦想怎么充?”
他嘴角一翘,轻轻抬起她下颌俯身而来,“像这样。”
话音刚落,他已吻上她嘴角。
他的唇一触即离,轻得像掠过水面的花瓣。
沈淮姝呼吸一滞,睫毛簌簌抖个不停,人还未回神,就听见他的笑声从耳边传来。
“甜的。”
她脸颊瞬间爆红。
可他眼底暗色翻涌,指腹蹭了蹭她的唇珠,“刚才吃了糖?”
“哪有!”沈淮姝羞恼着偏头想躲,他却扣住她后颈,再次低头逼近。
“让我再确认一次?”
呼吸交缠间,他鼻尖轻蹭她的,分外温柔地逗哄着怀里的人儿。
沈淮姝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心跳快得几近失控。她迷迷瞪瞪地想,这哪里是充电?这分明是蓄意纵火啊!
“姝姝不光甜,还好香~”
韦清闻轻抚着她红透了的脸颊,“那件放在你那里的衬衫,早该染透了你身上的香味了吧?鸢尾花,还有你发间的柑橘味道。”
沈淮姝被他撩得腿软,“韦清闻,那件衬衫被我……”
“嗯?”
他抬头,眼里的笑几乎要溢出来,“小画家这是要赔我件新的?”
沈淮姝蹙眉,可他却在她耳边低语道:“先欠着,但利息得按九出十三归来计算。”
“奸商!”沈淮姝戳他胸口。
“嘘……”他拽过她手腕,眸色深得像墨。
“小沈画家再乱动,我可保证不了下面会发生些什么。”
---
冯莫莫正急得团团转,见沈淮姝推门进屋,立刻凑上前:“姝啊!你终于回来了!这都几点了?!我以为你走丢了差点要报警!”
“你等会儿!”
她光着脚冲过来,目光在沈淮姝身上来回逡巡,这西装外套?这小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你你你?!”
“他回来了。”
沈淮姝低头扯了扯身上沾满是他气息的外套,耳朵红得能滴血。
“啊?!啊啊!”
“我去啊!睫毛精回来了啊?!”
冯莫莫双手捧脸,尖叫着原地转圈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一把抱住沈淮姝,“快说快说!他是不是用那张帅脸蛊惑你了?还是又用嗓音撩拨你了?”
“冯莫莫!”沈淮姝捂住她的嘴,“你给我小点声!”
冯莫莫扒开她的手,眼睛亮得像灯:“我不管!你必须老实交代!他是不是找了各种理由给你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他是不是破防了?还是终于熬不住女神的魅力占你便宜了?你快说!”
“没有!没有!没有!”
沈淮姝要疯了,“就是,就是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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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下……”
“抱了?一下下?就只是抱了???”
冯莫莫夸张地捶胸顿足,“就这?就这!就抱一下?韦清闻他是不是不行啊!”
“冯莫莫!”沈淮姝抓起抱枕砸她。
“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想你想得睡不着?还是怕你被隔壁商学院的那个送花的富二代给拐跑了?”
冯莫莫凑近细看,突然瞪大眼睛,“你等会儿!你脖子上那个红印子是什么!妈呀!该不会是!!”
沈淮姝立刻捂住脖子:“蚊子咬的!”
“哦~”
冯莫莫阴阳怪气道:“原来睫毛精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变成大蚊子了!”
“冯莫莫!”沈淮姝抓起另外一个抱枕。
冯莫莫赶紧躲开,“别别别!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我错了!不过……”
她眨了眨眼,“这只‘蚊子’是不是特别会咬人啊?我看你走路都飘了~”
沈淮姝把脸埋进枕头里,可露在外面的耳朵尖却红的惹眼。
冯莫莫见状,立刻掏出手机:“我要发朋友圈!标题就叫:震惊!美院娇花终于被蚊子叮了!”
“你敢!”沈淮姝跳起来去抢手机,两人顿时闹成一团。
冯莫莫一边躲一边笑:“哎呀,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关心我?”沈淮姝突然停下动作,眯起眼睛,“那你和鹏鹏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事韦清闻都知道?你俩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
冯莫莫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啊?什么韦鹏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来!”沈淮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件衬衫,韦清闻的,他怎么知道我拿出来穿过?”
冯莫莫眼神飘忽:“这个,嗯……那个……嗯啊!”
“还有!我画的那些画,他怎么会知道。”
沈淮姝步步紧逼,“冯莫莫,你最好老实交代!”
“哎呀!”冯莫莫突然捂住肚子,“我肚子疼!我要去厕所!”
“站住!”沈淮姝一把拽住她,“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跑!”
冯莫莫见逃不掉,只好双手合十做讨饶状:“好好好,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她凑近沈淮姝耳边,“其实,是韦鹏振让我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忙?”
“就是,偶尔汇报一下你的情况。”
冯莫莫眨眨眼,“比如你什么时候熬夜画画啦,什么时候忘记吃饭啦,什么时候偷偷画韦学长啦~”
沈淮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冯莫莫!你居然出卖我!”
“这怎么能叫出卖呢!”冯莫莫理直气壮,“我这是在帮你!要不是我通风报信,韦学长能这么上赶着给你送外套吗?”
沈淮姝刚要反驳,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为什么要帮韦鹏振?”
冯莫莫的笑容瞬间僵住:“嗯,啊,那个…”
沈淮姝抄起枕头,“冯莫莫!你你光出卖我,还背着我暗度陈仓!!”
冯莫莫边躲边笑,“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嘛!再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发誓,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冯莫莫两指一掐,比了个幅度,“就是有一点子,小暧昧。”
“呵呵,我信你个鬼啦!”
闹腾完,沈淮姝抱着西装外套窝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她低头嗅了嗅外套上残留的雪松香,那是韦清闻惯用的洗护品尾调,混着一点薄荷的清冽,莫名让她心安。
顶级面料丝滑的触感让她想起他送她时的情景,脸不禁悄悄的红了。
对面小楼暖黄色的光晕在月下亮起,沈淮姝看见他的身影虚虚出现在窗前。
他好像在整理书架。
福至心灵间,似乎就有了心电感应一般,他扭头看向这边。
沈淮姝慌忙拉上窗帘,可下一秒,手机却震了。
是韦清闻的消息。
“小姑娘,偷看?”
她忍不住笑了,回他:“多看两眼,拿你院子里的鸢尾花抵债!”
韦清闻:“不够,要小沈画家亲笔签名的画才可以。”
沈淮姝看着架子上那幅还未完成的《有闻》,画中的他垂眸在看梅瓶的款识,月光悄然将他的身影烙印在瓶身。
枯竭了好久的灵感突然来袭,她抓起笔,随手在纸上轻轻勾勒。
月光穿纱而过,落在她姣好的脸上。
而对面韦清闻书房的灯一直亮着,温柔又安静地等着她画完这幅画…
24. 第 24 章
这日写生课,在后山的坡上,风里带着青草的爽朗气息。
沈淮姝趴在草地上晃脚,可画着画着,就忍不住联想到被韦清闻抱在怀里的甜蜜触感,很想要尖叫。
“莫莫!我觉得我有病!”
冯莫莫扒拉着手机屏幕,头都没抬一下,“嗯,相思病,恭喜你,晚期,没救了。”
“不是!”沈淮姝猛地坐起身,压低了声音,“我说的是!我好像得了…摸人病!”
冯莫莫一开始没听明白:“啥玩意儿?”
“就是,”沈淮姝捂着脸,声音闷闷的,“我只要一看到他,我就想摸他。他穿T恤的时候我就想摸他衣服,摸他腰,他穿衬衫,我想摸他喉结,他看书,我想摸他手……”
“沈淮姝!你是变态吗?”
沈淮姝飞来瞪她的那一眼,哀怨十足,可蹙眉的样子又格外惹人怜爱。
冯莫莫一脸严肃,“症状持续多久了?”
“从他骑小电驴带我那天开始,到他抱……”她掰着手指数,“哎呀!好久了!”
“嗯,经过初步诊断,你这是生理性的喜欢,已经不是见色起意了。”
“生理性?难道还有病理性的喜欢吗?”
“哎呀!就是说,你的身体比你的脑子更诚实。”
冯莫莫神秘兮兮地笑,“你的手想摸他一次,是因为你在心里已经摸过他无数次了。”
沈淮姝愣了两秒,突然捂住耳朵:“啊啊啊!你快别说了!好羞耻!”
“怎么,这种程度就害羞了?”
冯莫莫坏笑,“本人不才,要不我给你开个药方吧?”
“什么药方?”
“找机会多摸几次,以毒攻毒。”
沈淮姝顺手揪了一把草扔她:“拜托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冯莫莫灵巧闪开,“你看啊,你摸他,他不躲,说明他也喜欢你摸他。这叫你情我愿,双向奔赴,懂不懂?多好啊!”
“可是!”沈淮姝还是觉得不太靠谱,“我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矜持?”冯莫莫翻了个白眼,“你当初翻墙撩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该不该矜持?”
沈淮姝红着脸辩解,“我都说了,那是为了画画!画画!那不一样!那是为了艺术献身!”
“哦!”冯莫莫拖长音,“那就再来一次献身好了?比如‘不小心’摸到他腹肌啊什么的,这个你自己发挥。”
“冯莫莫!”沈淮姝哀嚎。
“在呢!在呢!不过说真的,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就摸呗。反正他也不会拒绝,再说了,拒绝了又怎么样,你已经摸到了,左右也不亏,甚至还赚了!”
“真的?”
“那当然!”冯莫莫眨眨眼,“你想想他每次耳朵尖尖红红的样子!多纯情啊!是不是!”
沈淮姝捂着脸,嘴角开始疯狂上扬。
冯莫莫勾了她脖子笑,“赶紧去吧!祝你摸得开心!双向奔摸!”
沈淮姝扑过去要捂她的嘴,两人在草地上滚作一团。
“姝啊!你快看!”冯莫莫指着远处的一片云,“像不像龙猫?”
她抬头,果然看到一朵像极了龙猫肚皮的云。
冯莫莫顺手拍下了这绝美的一幕。
照片里,沈淮姝坐在云海前回头,笑容灿烂得像夏天里的阳光。
沈淮姝很满意,将照片转发给韦清闻,附上一句:“今天后山的云,像极了宫崎骏的漫画。”
冯莫莫凑过来,一眼瞥见她手机上的屏幕,忍不住调侃:“啧啧,这么美的照片,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天才拍的!某人哦!麻溜的就发给韦学长了啊!”
被戳破了心思的沈淮姝小脸一红,“哎呀!”
这一刻,春城的阳光,甜得好像蜜糖。
写生完,沈淮姝摘了一大束鲜花回到小院。
站在韦清闻家大门口时,色彩斑斓的牡丹菊搭配雪柳,衬得她一张灿若芙蓉的明媚小脸。
铁门开了,韦清闻摘了眼镜,目光越过鲜花直直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浅紫色的小衫搭配奶黄色的长裙,裙摆随风正轻轻晃动着。
她怀里捧着大束鲜花,长发高挽露出白皙的脖颈。
韦清闻心间轻轻一动,不自觉的就笑了。
只因那怒放的鲜花再潋滟,也不及她脸上半分的俏丽颜色。
她冲他眨了眨眼,眼里映着花影,“你笑什么?”
韦清闻将眼镜收进衣袋,声音温润动听:“笑某人可爱。”
沈淮姝抿唇,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拿来插花的陶罐,嘴角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他伸手摸了摸她散在肩头的长发:“这是?”
“上午在溪边采的。”她把陶罐往前送了送,“你看这洋牡丹开得多好啊,忍不住就想分你一半!”
韦清闻伸手接过罐子,故意捏了捏她的手:“该挑个瓷瓶来配。”
见她懵懵的样子,他低低笑了,垂眸欣赏她特意挑选的鲜花。
廊下的风铃声响了,而她还沉浸在韦清闻那句“这么看鲜花更鲜活”的温柔里。
他俯身靠近,呼吸拂过她的唇,“答应了?”
“哈?”沈淮姝方才回神,自己不知何时已不自觉地点了头。
她红着脸想后退,可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又拽了回来,“躲什么?”
韦清闻笑,“刚才点头的时候不是挺干脆的。”
“诶,你领子上沾了东西!”
沈淮姝信口胡诌,眼尖地瞥见他手里拿了本财经杂志,上面专题报道写得密密麻麻,依稀能看清“集团最年轻掌舵人”几个大字。
照片里的男人只露了半张侧脸,西装笔挺,气度非凡,她多看了两眼,小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人的手表怎么跟你的那么像啊?!”
韦清闻顺手合上杂志,牵着她的手搭上自己肩膀,“沾了什么?小画家帮我看看呗?”
她被拉近,眸光亮亮的和他对视着。
他的目光落在她特意卷过的刘海上,唇角扬起个极清隽的弧度。
“想带你去个地方…”
两刻钟后,
两人站在街边古色古香的古董店前。
韦清闻推开略显斑驳的木门,吱嘎声中,柜台后打盹的老板悠悠抬眼。
待看清楚来人,他瞬间瞪圆了眼,老花眼镜自滑下鼻梁,“韦……”
“老板!”
韦清闻打断他,食指在唇边虚虚一按,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挑个花瓶。”
沈淮姝跟在他身后,此刻正踮脚欣赏着博古架子上的古董花瓶。
她扭头拽了一下韦清闻的袖口,故意扬声道:“学长,我们美院写生经费有限耶,你说学生证能不能打折啊?”
韦清闻被她这声软糯糯的“学长”叫得心下微微一动。
贴近的距离下,女孩儿高高的马尾扫过他衬衫前襟,比这满室古董更让他有兴趣。
店老板看了眼韦清闻抢先接过话,两手在裤子上一搓,“这位同学看中什么尽管说!都给校友价!九……八折!”
韦清闻看着老板麻溜地绕出柜台,轻咳着调侃了一句:“小心您收的那只赝品。”
“赝品?!”沈淮姝惊讶抬头,“可我看这些瓶子上的纹路都很自然啊!”
韦清闻指着瓶口,“真品在拍卖行里等着拍卖呢!”
老板在边上一言难尽地抽了口凉气。
沈淮姝怪道:“你怎么知道啊!”
“前两天新闻里看到的,你不知道吗?”韦清闻一脸诧异,表情诚恳很难让人不得不信服。
“哦…哎呀!学长你快看,你看这晕染开的渐变色!”沈淮姝指着博古架上那只粉彩瓶的牡丹花图案。
她踮脚凑近韦清闻耳边,“像不像彩云追月?尤其是这处的胭脂红!”
少女的体香随着她贴近的动作侵入了他的鼻息间,韦清闻握住瓶身的手紧了紧。
“之前在书上读到过,”沈淮姝转着他手里的花瓶,“在这样的瓶子里插花,可以用来锁住春色,当时读到就觉得好浪漫啊!”
她极自然地勾上他的手臂,倾身靠了过来,“学长,你说是不是啊?!”
韦清闻喉结滚了滚。
店老板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确实…”
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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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音有些哑,目光从手里的瓶子移到她脸上,“喜欢?”
沈淮姝点头,“我就要那个粉彩花瓶!插花很合适。”
“好。”
付钱时她摸出学生证:“老板,八折哦!”
韦清闻瞥见证件上“油画系”的字样和边上萌萌的公主头造型搭配JK制服的照片,眼底划过一抹笑。
“沈同学的学生证照片…”
“不好看吗?”
她理直气壮的小声对着他嘀咕,“斥一百元巨资在校门口拍的呢!”
“哦?”他配合着点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问,“怎么嫩得像个邻家小姑娘一样?”
想到他曾嫌她小这件事,沈淮姝的笑僵在嘴角,耿耿于怀道:“就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早都成年了啦!”
老板轻咳一声,老花镜后的眼睛直往韦清闻脸上瞟。
只见这位向来冷面的东家垂眸抚着怀中少女的头,唇角勾起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八折!”
老板装模作样地拨了一下算盘,悄悄把标签上的价格抹掉了后两位数,“承蒙惠顾,六百四!”
“您等会儿!”
沈淮姝扒着柜台探身,“四多难听啊!老板您再抹个零呗…”
韦清闻别过脸,肩膀耸动了几下。
老板盯着他略微比划的手势,心里一阵了然,装腔作势道:“这可怎么使得啊!”
才刚说完,又麻溜的改了口,“那就六百!图个吉利!”
“您已到账,六百元。”
机械女声响起,沈淮姝抱着包好的花瓶往外走。日光落在她雀跃的背影上,裙摆随着轻快的步子飘飘然摆动着。
老板凑近,低声音问,“先生,这粉彩瓶可是官窑啊,才卖了六百!您说?”
“无妨。”
韦清闻眼里尽是温柔,“给她拿去插花正合适。”
望着门外那道倩影,他声音里满是含笑的玩味,“记我账上,再把钱原路退回去还她。”
老花镜一闪,老板了然地笑了。
暮霭中,她抱着花瓶站在晚霞里,瓷白的脸颊被染上一层余晖的薄红。
韦清闻走近时,她正指着天边的云彩,“学长快看!”
他并未抬头,只专注地看着她被金红色的夕阳勾勒出的轮廓。
“众里嫣然通一顾…”
“啊?”沈淮姝茫然回头,眼底流光溢彩。
韦清闻俯身,在她耳边将后半句念得又轻又慢:“人间颜色如尘土。”
温热气息撩得她心尖儿战栗,她抱着着瓶,脸却红了。
“你刚才是不是偷偷帮我付了钱?”
韦清闻笑了,接过花瓶时顺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都说春城的天说变就变,走吧,好怕某个小奶猫又要被雨淋湿了。”
他语气平静,可沈淮姝就是知道,他分明在提醒她上回,她浑身湿透躲进他外套里的样子。
“怎么可能会下雨!”
“噢,是吗?那要不要打个赌,沈淮姝!”
“好啊,赌什么!”
“你输了,我抱你一下…”
“那你输了呢?!”
“你亲我一下!”
“诶!你这人!”
韦清闻感觉身后一沉,接着一双手已撑在了他的肩上。
“横竖便宜都给你一人占了!这像话吗?”
沈淮姝迎着风朝他挥舞着手臂的时候,长发随风飞扬。
韦清闻笑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生,肆意,张扬,总有着最纯粹的快乐,像阳光,照进了他万顷平波的生活。
沈淮姝眼睛亮晶晶的,拉着他奔跑起来。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的笑声像夏日里最沁人心脾的凉爽,吹散了他克己复礼的墨守成规。
“你小心点!”
“不是说会下雨的吗?你好慢啊!韦清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风里带着花的香气。
韦清闻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唇角不自觉扬起。
这个夏天的傍晚,除了肆意,还有她带给他的那份难以言喻的诚挚心动。
25. 第 25 章
春城的夏天,雨水向来丰沛。
两人才刚打完赌,沈淮姝的不服气还历历在目,云层已悄然开始积蓄。
闷雷阵阵声中,她的裙子被风掀起,露出一截比甜白釉还要莹白的小腿。
“学长,”她故意这么叫他,“你说,这瓶子是插重瓣荷花好,还是洋牡丹好?”
韦清闻伸手虚虚护着她,“你折的鸢尾花最好。”
沈淮姝刚想反驳他怎么总提这件糗事,只见韦清闻抬头看天。
远处乌云翻涌如潮,最后一缕霞光快要被吞噬殆尽。
沈淮姝撅起小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学长,你不如换副眼镜去村头摆个摊子算命吧!”
柑橘的香气混着山雨欲来前的潮湿涌入鼻息,韦清闻抚了抚她被风吹起的长发,“你倒是会安排人。”
“韦韦这么着急,是怕淋湿衣服吗?还是怕路太滑会打碎这只粉彩瓶子?”
惊雷在云层深处炸响,温度骤降,风把她的后背吹得一片冰凉,沈淮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伸手贴了贴她裸露在外的手臂,“是怕你冷。”
听韦清闻这么说,她扯着他的衣摆,眼睛笑得像只得逞的猫:“所以韦韦,你用体温帮我暖暖吧?!”
韦清闻的镜片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他故意哄她说:“姝姝难道不知道吗?取暖最好的方式是……”
“拥抱!”
沈淮姝揪紧了他的衬衫,开口抢答。
暴雨前的风掠过两人咫尺间的距离。暮色如墨,山雨欲来,狂风吹得满树枝叶簌簌作响。
“是呼吸相闻。”
他眸光汹涌,“就像这样……”
秉承着撩完就跑的原则,沈淮姝灵活的像条小鱼,从他的臂弯下钻出来。
“啊!!快跑起来!跑起来!”
话音刚落,雨水已经砸湿了地面。
韦清闻看着她抱着粉彩瓶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只觉得好笑。
眼看着已经拐进了巷子口。
“呀!”
沈淮姝脚下踩到青苔,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后仰倒。
韦清闻眼疾手快,伸手去捞的瞬间,沈淮姝不偏不倚地跌进了他怀里。
被惯性推着撞上矮墙的他,一手拿着花瓶,一手还牢牢护着胸前的她,白衬衫淋了雨,背后湿了好大一片。
“碎了吗?”沈淮姝声音抖了一下,关切地问。
韦清闻拨开她黏在额前的湿发,与她额头相贴,“要碎,也是我的肋骨比它先碎。”
沈淮姝笑出了声,伸手戳了戳他胸口:“瞎说,明明就很硬!”
韦清闻乜了她一眼,警告道:“别拱火。”
一阵狂风卷起她的长发,拍打着他的肩膀。
闪电划破天际,韦清闻扯开外套裹住她往怀里按。
他体温烫得吓人,一手护在她腰上,声音碎在风中,“抱紧!”
沈淮姝在他怀里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湿软的红唇擦过他贴近的脖间皮肤:“韦韦?”
“嘘…”
他把瓶子塞进她怀里,掐住她的腰往上一托,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起。
裙摆翻卷露出白皙如玉的双腿,韦清闻勾唇一笑,抱着她快步穿过小巷。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又急又密。
沈淮姝抬手挡在他头上,好像这样就能替他遮住漫天的大雨。
可雨势渐强。
水从指缝间漏下,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又沿着高挺的鼻梁滴到唇边。
她只能徒劳地找着各种角度。
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韦清闻眼里满是促狭,“姝姝这挡雨的功夫,和翻墙的水平一样差。”
沈淮姝瞪他一眼,湿漉漉的手直接拍在他肩上,“那你就淋着吧!”
可下一秒,他忽然将她往上托了托,沈淮姝吓了一跳,瞬间伸手抱紧了他。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直直坠在唇边,而她的鼻尖已然贴向了他的。
雷声轰鸣。
可此刻,她只听得见彼此如鼓的心跳声……
终于到了小院的月洞门前,两人的头发都在滴水,身上的衣服也早都淋湿了,可谁都没有在意。
韦清闻俯身放她下来时,她的手臂还勾着他的脖颈。
沈淮姝抬头看他,眼里有些淡淡的不情愿,“到了?”
韦清闻“嗯”了一声,环抱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反将她拉近了些。
“先去换身衣裳。”
他的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声音带了点诱哄的哑:“去我那吗?”
沈淮姝心跳得飞快,她抿了抿唇,故作镇定地说:“这么晚了,不太好吧?”
雨水被头顶的花架挡住了大半,两人挤在洞门下不太宽的地方躲雨。
韦清闻低头,温热的呼吸拂面而来。
“沈淮姝…”
“啊?”
暴雨中的紫藤花帘下,她忽然有些想入非非。
“脸这么红,”韦清闻淡淡开口,“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被说中心思的沈淮姝双手挡住脸不给他看,可瞥见他被雨水淋湿了大半的肩膀,又拽着他拐进屋檐下。
韦清闻看着她发梢上的水顺着脸颊没入衣领,记忆中那些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悉数回归。
“都湿透了…”
他抬手想帮她擦掉,可他的袖口比她的额头还要潮湿。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就都笑了。
“韦韦居然也有算错的时候!”沈淮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下,目光追随着她动人的脸颊问:“算错了什么?”
“当然是算错了下雨的时间啊!偏巧今天下午约我出门!”她看着他洇湿的衬衫,投出写若隐若现的肤色。
昏暗的天光照亮他眼底翻涌的墨色,韦清闻一下一下,拨弄着她手心里的掌纹。
沈淮姝忍着痒意抬头,“韦韦这是要给我算命?”
他点头凑近,尾音化作气声拂过她的软唇,“算你什么时候…还想再吻我。”
一瞬间,她的呼吸变得虚浮不堪,忽而又想起那个满是鸢尾花香的夜晚,她像被蛊惑了心神一般仰面吻向他下颌的刹那,被他轻轻偏头躲开。
沈淮姝像失了勇气一般,垂头蔫儿了,故意避而不答。
韦清闻眸色骤深,手掌扣住她后颈轻轻压向自己,“最是巧言善辩的一张小嘴,现在怎么不回答了?”
沈淮姝红了脸,整个人明明在他怀里,可现在却不是很想看他:“不是嫌我小?”
他笑了一下,反被她傲娇地瞪了一眼,面上满是委屈,“不是叫我先把鸢尾花画透的吗?”
韦清闻哑然失笑,他蹭了蹭她挺翘的鼻头,“这是在跟我翻旧账?”
“不行吗?”沈淮姝别过脸,越想越不服气,声音也越来越小:“谁让你那天!那天……躲我!”
“当时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窍。”
韦清闻点了点她的嘴角,像是在提醒她,他回来那晚,那个一触即离的浅浅亲吻。
他的软唇轻轻贴上她的鼻尖,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沁入她的鼻息。
“现在,要不要再试试?”
沈淮姝耳尖红到滴血,浑身酥酥麻麻的没什么力气,“试,试什么?”
“试试,”他执起她的手勾上他的脖颈,“我还会不会躲。”
“韦清闻,你!”
沈淮姝的声音断在他忽然低头的瞬间,额头微微一热,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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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羽毛,轻轻落在她眉心,温热的触感顺着鼻梁缓缓下滑,在鼻尖处停留片刻,又辗转至嘴角。
“我怎么?”他轻声呢喃,大手牢牢控着她的后脑勺。
沈淮姝逃无可逃,呼吸骤然间乱了,只得揪紧他的衣摆。
他的唇在她嘴角处流连,若有似无地擦过,却不急着深入。
温热的呼吸微微拂过,旖旎的感觉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
“韦清闻……”
她忍不住轻轻唤他,尾音被他含入唇间。
“嘘,别说话。”
他低声命令着,唇却一刻不肯离开她的。
沈淮姝乖乖闭上眼,任由他的吻从唇角轻轻碾过她敏感的耳垂,一阵战栗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
“喜欢吗?”
他埋首在她颈间流连,声音孟浪。
沈淮姝没有回答,可急促的呼吸声在雨幕中缓缓荡开了涟漪。
然而,
“阿…嚏!”
喷嚏声瞬间打破了雨中的浪漫旖旎。
韦清闻的唇还悬在她耳畔,愣怔了半秒后,忽然笑出了声。
他的肩膀随着笑声剧烈起伏着,连带着被他圈在怀里的沈淮姝也跟着一齐轻颤。
“你还笑!”沈淮姝面红耳赤,“都怪你,非要淋雨。”
韦清闻笑得肩膀直抖,忍不住蹭了蹭她的脸颊。
“翻墙摘花那回雨也不小,那时怎么不怕着凉?”
沈淮姝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奈何人在他怀里,只得轻轻锤了他两下:“你还说!你怎么老说!”
“哦?!”他扯过她的手,眸色潋滟,勾唇问了句:“冷吗?”
沈淮姝摇头。
韦清闻替她拨散了长发,指尖上的雨水顺着后颈滑入衣领,激得她瑟缩了一下。
“第一次被吻,是什么时候?”
“这是要做恋爱调查?”沈淮姝挑眉。
韦清闻摇摇头,“只是想知道,我该从哪里开始补课。”
借着头顶上的一点天光,沈淮姝看清他的表情,疑惑道:“补什么课?”
温热的呼吸裹着雨水的凉意,“补姝姝给我上的第一课。”
沈淮姝捂住他的嘴,“你不许说!”
可他却使坏,舌尖故意扫过她掌心。
韦清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触电般地松了手。
“那天你摘了我的鸢尾花,开口第一句就是风月事。”
“你!”沈淮姝眸光潋滟,耳根子通红。
“结果呢?!”
“你还说!”
他忽然俯身,打横抱起她跨过月洞门。
沈淮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环住他脖颈惊呼道:“韦清闻!你快放我下来!瓶子,我的瓶子~”
“不放。”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之前不是嫌我捂不热?现在应该让我多抱一会儿。”
踢开门,韦清闻将她放在玄关柜上。
“现在回答我!”
他摩挲着她小衫领口的盘扣,薄唇贴上她脖子上的那颗小痣,“……第一次被吻,是不是现在?”
雨水顺着瓦当往下淌,雨声中,沈淮姝揪紧他湿透的衬衫,终于抖着声音承认。
“韦清闻…”
她实在受不了这过于暧昧的气氛,喘着气推他。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他低头指着自己的心口,终于点头承认,“其实第一次见你时,这里就有了裂痕。”
沈淮姝被他手上的温度烫得心慌:“那你为什么?还……”
尾音融化在他骤然霸道的怀抱里。
“沈淮姝…”
他捏着他下颌,眸色沉沉,
“情动如骤雨,最忌算天时。”
26. 第 26 章
窗外暴雨如注砸在玻璃上,反倒显得书房里的气氛格外静谧。
韦清闻端坐檀木桌前,拿着放大镜,专注地端详着案上摆着的汝窑天青釉洗。
而沈淮姝则蜷在老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他早已换了件深灰色的衬衫,袖子随意挽起到小臂。
放大镜缓缓移动,台灯的光线折在镜面落在他脸上,透过落那层柔和的光晕,衬得他眉眼愈发清隽。
“好看吗?”
他头也没抬,声音低沉悦耳,似乎早已察觉到她在偷看他。
沈淮姝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了一下,她装模作样翻过一页书,淡定地回了一句:“这本讲瓷器的书还挺好看的。”
韦清闻嘴角一翘,瞥来一眼看她:“只是想确认一下,因为有人看得实在是过于专注。”
不多时,脚步声轻轻响起,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沙发微微下陷,被他轻轻拉起的时候,沈淮姝一脸茫然。
沈淮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就是你大老远的从古玩行带回来的那件宝贝?”
那只汝瓷釉色清润如玉,冰裂纹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虹彩,好像整个江南的蒙蒙烟雨都被封存进了釉下。
她忍不住伸手,指尖却只敢停在瓷面上方,生怕碰坏了这件绝美的艺术品。
韦清闻不答反问,“喜欢吗?”
“当然!”
沈淮姝连连点头:“雨过天青,果然名不虚传,这釉色,说是把整个江南的烟雨都装进去了,也不为过吧!”
韦清闻将放大镜递给她:“要不要仔细看看?”
她接过放大镜,学着他的样子低头凑近。
冰裂纹在镜面下微微泛光,与温润的釉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无数细碎的星子汇聚成星河在釉面下静静流淌。
她看得入神,没注意到韦清闻的目光早已从瓷器移到了她身上。
“看出什么了?”声音温柔得像在和她耳语。
沈淮姝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原本在釉面下的碎星似乎已融于他的眼里。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汝窑釉色青幽含蓄,釉质厚如凝脂。只是……”
他笑而不语,等着她的后文。
“我怎么觉得,这瓷器和你一样,都是个闷骚呢?!”
韦清闻诧异挑眉:“哦?怎么说?”
“你看这,”她指着瓷面,“表面清冷如玉,可对着光一看,里面全是细碎的虹彩,看见没?像藏了无数小心思,就和你一模一样!”
韦清闻低笑出声,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我藏了什么小心思?倒要被你如此编排。”
沈淮姝被他亲昵的动作撩拨得小脸一红,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下。
可韦清闻哪准她躲,伸手直接捞回她的腰。
这熟悉又撩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她的心跳,陡然间又快了几分。
“学长…”
她撅起小嘴,撒娇一般地瞟了他一眼:“你这是在撩我吗?”
“你觉得呢?”
不等她回答,他已低头靠近,“还是说,你希望我是在撩你?”
“嗯?”
沈淮姝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了,才想出口反驳他。
只见,一道闪电突然划破远空,整栋小楼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呀!”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放大镜应声滑落,被韦清闻凌空接住。
惊雷声滚滚而来,震得窗玻璃“滋滋”直响。
惊慌不已的沈淮姝整个人缩进了他怀中,他周身的温度和熟悉的声音浅香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耳边却响起安全感十足的呢喃声,“怕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韦清闻温香软玉搂了个满怀。
可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在黑暗中,更能激起她心头的细密战栗。
沈淮姝往他怀里又拱了两下,嘴上却辩解说:“才没有!就是突然停电,有点不适应。”
他轻轻一笑,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哄她道:“要不要我帮你适应一下?”
“哈?”
沈淮姝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举起了手机。
屏幕的光晕里,釉面的冰裂纹流转出星子般的碎光,整个星河像被揉碎了洒在瓷面上一般,蜿蜒曲折恰似江河。
“天呐,韦清闻!你快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一方小小的汝窑青釉洗,眼里满是激动的惊喜。
他的指尖在沿口上方轻轻划过,指着一道冰裂纹对她说:“当时,为了将瓷器装点得更加华美且富有韵味,古代的匠人们会在釉料里掺玛瑙。因此,对着光看,就能看到这样的虹彩。”
“学长~”
借着光,沈淮姝并未像寻常女孩那样露出崇拜的夸张表情,反倒眯起眼睛扭头看着他,“你这么懂瓷器,该不会还是个兼职的古董贩子吧?”
韦清闻挑眉,“姝姝觉得我像不像?”
她故意拖了个长音,眼里满是动人的光彩,“我觉得!!更像是个专门来骗小姑娘的,坏蛋!”
闻言,他敛眸,气息随之佛来喷洒在她的唇上:“那,姝姝愿意被我骗吗?”
手机屏幕已然熄灭,书房再次陷入一片浓黑。
沈淮姝心跳漏了一拍,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
韦清闻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展柜的报警器连着安保系统。”
“所以,是不是稍微动一下,就会直接报警啊?”
沈淮姝已经逐渐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听觉也变得格外敏锐,就好比现在,她听见了他克制的呼吸声。
“韦韦,你也怕黑吗?你心跳得好快。”沈淮姝仰头,试图在黑暗中看清他的眼睛。
“是吗?”他牵着她的手贴上胸口,“想仔细感受?”
沈淮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你抖什么?”他哑然失笑。
拇指按上她唇角,韦清闻哑着嗓子问:“知道这件瓷器为什么叫‘雨过天青’吗?”
沈淮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因为?”
“要等暴雨将歇时,才能看清…”
他抚上她的手十指紧扣,闪电再次破空的瞬间,天光骤亮。
韦清闻终于吻住那抹晃了整晚的嫣红。
他的唇微凉,带着似水般的柔情,轻轻润过她的嘴角。
起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像试探,又像是种克制。
沈淮姝的心陡然悸动,他的衬衫也在她手里皱成了一团。
他的吻,慢慢落在她唇上,柔得像在描摹一幅画,若即若离般的分分合合,轻易撩拨得她无所适从。
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勾着她的舌尖共赴沉沦。
沈淮姝的指尖被他相扣着握紧。
“闭眼。”
气音落下,炙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冲撞入她的舌间,她尝到了比想象中更甜蜜的滋味。
沈淮姝乖乖闭上眼,睫毛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由着他的吻从唇峰滑向耳垂。
那撩人的温热呼吸激起尾椎骨一阵酥麻的战栗。她努力忍着想哼出声的冲动,
韦清闻的吻慢慢加深,掌心穿过发丝托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将她的唇推向自己,不容拒绝地再次侵入。
沈淮妹被他吻得有些发软,整个人失了力气几乎挂在他身上。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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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带了带。
两人紧密相贴,心跳同频起伏着。
“呼吸,姝姝……”
他稍稍退开一些,额头抵着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沈淮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脸颊早已憋得通红。她忍着小口喘气,目光迷离地看着他,唇上的水光,潋滟得像被雨水打湿了的花瓣。
韦清闻眸色深得吓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吃入腹。
他低头,再度吻上她的唇。
所有的克制都被抛诸脑后,这次比之前更加热烈。他的舌尖扫过她上颚,激起一阵无法言喻的酥麻感觉,沈淮姝忍不住哼出声,声音软得像小猫。
“韦清闻……”
她含糊着喊他的名字,手足无措地抵在他胸前。
他呼吸带喘:“我在。”
他的吻逐渐下移,落在她的下颌,最后停在她纤细的脖颈上,一下一下,啄吻着。
沈淮姝被他撩得浑身发软,呼吸急促得快要窒息。
“你……”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韦清闻抬起头,目光氤氲地看着她:“我什么?”
“之前……还嫌弃我,是小孩…”
她攥着他衣摆,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现在把我压在这里算什么……打自己的脸?”
韦清闻牵起她的手勾上自己的肩,声音带了明显的不怀好意,“后来,我发现,小孩可不会在凌晨给我发‘睡不着’的语音消息。”
沈淮姝被他看得脸颊发烫,皱了皱鼻子别过脸去:“你太坏了!”
他勾唇一笑,捏着她下巴转回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还有更坏的,要不要试试?”
沈淮姝心跳如鼓,反应不及,已被他掐着腰拎上檀木桌。
摊开的书册“哗啦啦”扫落一地,他挤进她腿间,捧起她的脸追上前来。
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缠绵万分,掌心顺着她的腰缓缓下移的同时,骨节曲起轻轻刮过她脊背。
沈淮姝被吻得头晕目眩,飘飘然踩在了云端上。
他扣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掌心热的能灼伤她的皮肤。
应急灯在此刻骤然亮起,刺目的光线照亮韦清闻眼里燎原的火光。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张的潋滟红唇上,眼底暗潮汹涌。
“韦清闻…”
她唤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可怜巴巴的颤抖。
“嘘…”
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韦清闻低头,“撩了我这么久,现在才来装可怜,是不是有点迟了?”
沈淮姝揪着他衣襟的手松了又紧,最终,红着脸别过头去:“这叫,战略性撤退!”
话音刚落,她看见他眼底腾起的晦涩,有着山雨欲来前的蓄势待发。
沈淮姝脸红得要滴血,偏还要强撑着挑衅他,“学长这么得意,是觉得…唔……”
“沈淮姝。”他含住她下唇轻吮,声音哑得叫人心悸。
她迎着顶灯与他对视,水润的眸子里落满他沉沦时放诞孟浪的模样。
“我想,你大概已经准备好了,”他吻了吻她额头,“准备好,愿意让我靠得更近。”
“韦韦,这叫得手吗?”她的声音像沾了蜜,在两人交融的呼吸间轻轻漾开。
“是我甘愿自投罗网。”
碾过她湿润的双唇,他勾起一抹笑,吻得极尽缠绵。
“听…”
韦清闻抵着她红肿的唇呢喃,“这声音,居然比汝窑开片的时候还要美妙!”
尾音融化在骤然深入的吻里,荡漾开满室带着深深震颤的迤逦涟漪。
这一刻,到底谁才是谁的蓄谋已久,似乎早已不再重要。
27. 第 27 章
一夜暴雨后,起伏连绵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冯莫莫和万希挽着手往画室走。
“要我说啊,就该学学对面鸢尾小楼,多有底蕴呐!”
万希摆摆手,神秘道:“听说咱这民宿小楼的主人家的小儿子,豪赌输了好多钱,正急着出手房产呢!结果你猜怎么着?所有买家都莫名其妙撤单了!”
“哈?可我昨天听黄伯姨讲,这片要规划成历史风貌区啊,想私自改建的话,可能要吃官司!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关系?”
正说着话,一室明媚的光里,看呆了正准备进来的她二人。
沈淮姝安静地坐在窗前画画,腕间镯子随着运笔的动作轻轻晃动。
冯莫莫上下打量着正在调色的姑娘:“我说姐妹,你这身材最近是不是开挂了?”
沈淮姝头也没抬:“怎么了?”
“啧啧,”冯莫莫掰着手指数,“你看啊,一米七的身高,体重不过百,这已经够反人类了,结果!”
她突然伸手戳了戳沈淮姝的胸,“这儿居然是D诶!这科学吗?”
沈淮姝手一抖,“冯莫莫!”
画室门大敞着,韦清闻正准备敲门,刚巧撞见她在窗边抬手挽发。
日光勾勒出她侧脸的弧度,真丝长裙的边缘若隐若现,勾勒出一抹纤腰,周身圣洁的光芒,让他忽然想起大宅藏馆里的那尊白瓷仕女。
韦清闻攥紧垂在身侧的手,往日即便面对价值连城的古董都波澜不惊的一个人,此刻,居然因为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轻易就被搅得方寸大乱。
“别激动,别激动!”
冯莫莫嬉笑着躲开,“我就是好奇,你这身材是不是按着比例捏的?请问你是怎么把腿上的肉都挪到胸上去的?”
万希点头,“我觉得是遗传,你看她妈妈!”
“打住!”
沈淮姝挽好头发,“再讲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们上次作业来不及画让我代劳的事告诉教授!”
冯莫莫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她凑到沈淮姝耳边,“不过说真的,你这样的身材去撩韦学长,他居然还能把持得住,他该不会……”
“冯莫莫!”沈淮姝抄起画笔就要往她脸上抹,“我看你是想体验一下‘人脸彩绘’!”
正闹腾着,一道男音精准破空而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韦清闻双手环胸,清了清嗓子。
沈淮姝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冯莫莫抱拳感谢韦清闻搭救之恩,和万希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后退了两步,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沈淮姝小脸一红,看着韦清闻意味深长地调侃自己,“小沈画家这爱好,挺有意思。”
“不是!”沈淮姝慌忙摆手,“我们在讨论,讨论……”
“讨论阿姝的魔鬼身材!”
冯莫莫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阿姝说她这样的身材去撩韦学长,学长你居然还能把持得住,该不会是……”
“冯莫莫!你闭嘴!”沈淮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韦清闻笑了一下,目光在沈淮姝通红的耳尖上流连。
沈淮姝顿感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辩!
“不是的!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冯莫莫和万希已经默契地退到了画室门口,万希还贴心地带上了门:“你们慢慢聊,我们去楼下拿画具!”
画室里顿时就剩他们两个人,气氛突然安静,而安静中还透着些说不出的诡异。
沈淮姝开始往后退。
韦清闻伸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所以呢?”
“真不是我说的!”沈淮姝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宕机。
“噢?”
他低下头,熟悉的气息向她袭来,沈淮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丝毫不顾形象地从韦清闻的怀抱下钻了出去。
“突然想起来教授找我!”
她头也没回地喊了一声,声音很是慌乱,“改天再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洒进来,落在她曼妙的背影上,韦清闻站在原地,还未看真切,她已飞也似的遁了。
画室的门被重重关上,带起一阵风,吹动了画架上的纸稿。
其中一张上面画满了各种人体比例图。
他勾唇一笑,“D…”
楼下传来冯莫莫夸张的大笑声:“姝姝!你怎么跑来啦!你的画不要啦?”
“让它们自生自灭吧!”
沈淮姝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你还说!都赖谁!”
“赖我,赖我!走啊,走啊!晚上请你们吃烧烤赔罪!”
冯莫莫大方地挥着手,又朝二楼画室门口的韦清闻喊了声:“韦学长也一起啊!”
万希笑她,“莫莫,你其实是想叫鹏鹏吧!”
“说什么呢!”冯莫莫居然少见得有些扭捏起来。
---
夏日里的晚风合着烧烤香扑鼻而来,可沈淮姝却抱着冰镇柠檬水狂灌。
从坐下开始,她的眼睛就死盯着斜对过的电视机,就像那无聊的财经新闻里面藏着什么超级有意思的大八卦。
镜头一晃而过,沈淮姝指着角落怪道:“诶!那个人低头看文件的样子好像韦清闻!”
万希举着油乎乎的夹子,直接打断她的话,“姝啊,莫莫难得请客,你却在这喝水,给她省钱?”
冯莫莫举着啤酒杯一拍桌:“上回我见周师兄帮人家拎箱子,还喊人家‘倩倩’,那叫一个亲得嘞!”
“亲什么亲!”被叫周师兄的那人涨红了脸抢白道:“那是我导师的……”
“亲~戚~嘛~”
众人阴阳怪气地接话,语调诡异的变奏,叫沈淮姝正要去拿菜叶子的手抖了一下。
“喔哟!亲得嘞!”
“能不亲嘛!”
沈淮姝猛地缩回手,昨晚的画面尽数涌入脑海,韦清闻将她抵在檀木桌前告诉她,还有更坏的,他喘着气扯开领口问她要不要试试……
“阿姝,你脸好红啊!”
万希摸了摸她的脸,“该不会对海鲜过敏吧?”
“咳咳咳!”
沈淮姝被柠檬水呛得直飙泪,脑海中却全是那些挥之不去的吻。
她忙抽了张纸巾擦眼泪。
余光瞥见韦清闻,老神在在,雅正端方地坐在对面,手边放着杯加了冰的汽水,他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似乎昨晚的旖旎景象对他来说并没有丝毫影响。
沈淮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上,这人怎么连手指头都长得这么好看啊?
她又鬼使神差地去看他的耳朵尖尖,昨晚她轻轻吻过的地方,那里竟然没有她预想中的红!
“……对对对,上次我吃虾脸上起疹子!”直男说得一脸认真。
“就像被亲了八百遍一样!”
“要说亲测有效的抗敏药吧……”
冯莫莫还在滔滔不绝,每个“亲”字都劈头盖脸地砸在沈淮姝头上。
此刻电视里刚好放到广告的部分,解说激情澎湃:“……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仿佛一个个缠绵的法式之吻。”
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沈淮姝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响。
众目睽睽之下,她佯装淡定道:“我去洗手间!”
韦清闻抿唇一笑,缓缓起身,“我去添菜。”
半分钟后,韦清闻在小店的冰柜前捕获了一只伪装成鸵鸟的姑娘。
她正把滚烫的脸贴在柜门上。
“躲这儿给汽水升温?”
他抽走她用来贴脸的冰镇可乐,坏心眼地点了点她红润的嘴唇,“还是给这里?”
此时此刻,沈淮姝特别想掀开冰柜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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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的白雾中,他伸手蹭了蹭她冰凉的鼻尖:“害羞了?”
沈淮姝绝望地把脸埋进他胸口,听见他的闷笑声后,心里很是不服气,“学长!你皮怎么这么厚啊?耳朵怎么连红都不红一下?”
韦清闻低头看了她一眼,“我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脸红?”
沈淮姝噎了一下,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给点反应啊,搞得好像我占了你便宜一样。”
他略倾身,声音压得很低,靠在她耳边吐气,“你想要什么反应?嗯?”
沈淮姝顿时腿软,面热地想躲开,可手腕早被他牢牢抓住,力道不重,可照样无法挣脱。
她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又说不出话。
韦清闻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唇角勾起一抹笑,“沈淮姝,你当初占我便宜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嗯……啊……”
沈淮姝无言以对,有些怂包地拿了瓶柠檬水,拧开猛灌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人家,就是还有些不习惯!”
韦清闻看着她不间断的小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温柔。
阳光透过烧烤店的棚顶落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柠檬的清香。
沈淮姝低着头,佯装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柠檬水。
“还没喝完?”他眸光深邃,似乎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她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忽然,一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小狗从她脚下飞快地掠过,尾巴刚好扫过沈淮姝的脚踝。
“哎呀!”
沈淮姝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吓了一跳,手一抖,整杯柠檬水全泼在了韦清闻胸前。
新鲜的柠檬籽顺着他的锁骨滚进领口,冰凉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紧实的肌肉线暴露无遗。
沈淮姝的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原本就窘迫的脸此刻更是烧得通红。
她懊恼的只想把自己给埋了!
怎么回事啊?她平时根本不这样的!!
“你…你没事吧?”她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眼尾微红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快要哭了。
韦清闻看了眼自己的衬衫,目光复又落回到她脸上,“几张纸巾能解决这个问题?”
沈淮姝咬着下唇,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捞那颗滚进他领口的柠檬籽。
当她的手指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沈淮姝手一抖,想要收回来,可似乎无形之中被人施了定身咒,压根就动弹不得。
衬衫上的水渍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透明。韦清闻低声叫她的名字。
“沈淮姝。”
沈淮姝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韦清闻拉着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她身体一僵,没敢挣扎。
“你们干嘛呢?怎么这么久啊?”
冯莫莫抓着啃了一半的鸡腿从里间探出头,嘴里还嚼着肉,“姝啊,你怎么……哎?韦学长,你衬衫怎么湿了?”
沈淮姝猛地抽回手。
“这是?!”冯莫莫眯起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你们俩,该不会……”
“没有!”沈淮姝矢口否认。
叼着鸡腿的冯莫莫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淮姝拉着韦清闻落荒而逃,只觉得这俩人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福至心灵间,她不顾油乎乎的手,掏出手机迅速拍下一张照片发到群里后,一顿疯狂输出,“赌不赌?他俩绝对亲了!”
小群里瞬间炸锅:
万希:我豆,居然觉得画面有点美,是怎么回事?
冯莫莫:我赌五百!他俩昨晚绝对在下雨天里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兰星:我赌两百!阿姝脸红的像猴屁股,绝对有鬼!
后来才看到的沈淮姝:当事人还在群里呢!我不要面子的吗?!
28. 第 28 章
沈淮姝跟着韦清闻进家门的时候,他衬衫的扣子已经解了一半。
柠檬水顺着腹肌滑进裤腰,那亮晶晶的水痕,晃得她一阵头晕目眩。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他靠着门挑眉,“昨晚抱我的时候不挺勇敢的吗?”
沈淮姝盯着他透光的衬衣下若隐若现的线条,脑海中瞬间涌入昨晚他扣着她后颈接吻时,这皮肤在她手心下发烫的触感,顿感鼻腔内一阵翻腾。
“我…我去拿毛巾!”
韦清闻没再说话,转身朝房间走。
沈淮姝环顾四周犹豫了一下,迟了半步跟进去,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韦清闻已经脱了衬衫,站在衣柜前找衣服。
她的目光瞬间被他裸着的上半身身材所吸引!
宽肩窄腰,紧实的腹肌,还有那再显眼不过的人鱼线!
她脸憋得通红,慌忙背过身去,“你,你你!怎么不关门啊!”
韦清闻慢条斯理地拿脱下的衣服擦了擦胸前的水后丢到一边,又套上干净的衬衣,“这是我的房间,为什么要关门?”
沈淮姝一时语塞,正想找个借口开溜,突然感觉耳朵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
“毛巾呢?”
他声音魅惑,带着点儿调情的意味,“你不是去拿毛巾的吗?”
沈淮姝僵在原地,“我……我没找到……”
“没找到?”他低低笑了,伸手转过她的人,“确定不是想找个借口跟进来?”
沈淮姝心跳得飞快,扭头看向一边,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我……我没有!”
“哦?”他低头靠近她,“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敢看我?”
沈淮姝扭捏着躲了一下,“韦清闻,你,你别这样……”
韦清闻半晌没了动静,她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开溜,耳边却传来他戏谑地笑音。
“还不走?”
她猛地抬头,只见他双手环胸倚在墙边,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危险气息。
“啊……”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词穷了。
韦清闻挑眉,“还想看我换裤子?”
“谁要看啊!”
沈淮姝瞬间炸毛,连退几步,“砰”的一声关上门。
急走两步顺手推开隔壁虚掩着的书房门,转身靠着门板缓缓平复着心跳。
目光正四处飘忽游移的时候,忽然被柜子上的木制相框深深吸引。
照片里,穿着背带短裤的小男孩正坐在紫藤花瀑下,姿态端端正正。
沈淮姝拿起照片,小声呢喃那一句,“是你吗?迷你韦韦。”
然后就自顾自的笑起来。
温热的体温贴上她后背,韦清闻的唇吻过她耳廓,“偷看别人的童年照哦!你说要不要收点费呢,沈同学想从哪年开始算?”
“你好像个奸商啊!”沈淮姝皱了下鼻子,四周全是他身上好闻的清爽气息。
他笑了一下,“要看对谁。”
沈淮姝摸出口袋里的那只鎏金珐琅怀表,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又放在他摊开的手心里。
“这个还你。”
韦清闻低头,发现正是他离开之前借给她计时用的那只古董怀表,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并没有接。
“不是说好借给我计时的?既然你都回来了,给你怎么还不要?”
沈淮姝被他拽进怀里抱住,他把怀表牢牢包进她的手心里。
“续约吧。”
十指相扣的指缝间,能看见珐琅怀表的鎏金表面。
“姝姝可愿当我的合伙人?”
“什么合伙人?”
她诧异,忽而想起之前那个满是紫藤花香的傍晚,他在荡漾着的晚风中问她,可愿意常常来住,只因这紫藤院子,大概会缺一位常驻画家。
“是听花瓣落进瓷瓮里的声音?”她红着脸问。
他点点头,将鎏金怀表垂落的金链子一圈一圈,细细缠在她的手腕上,“还想邀你把这百年间的花影,画入今朝有你我的月色之中。”
沈淮姝歪头看他,“韦韦这算盘,打得比九出十三归还要精!”
“是也不是。”
在她疑惑的表情里,他掐住她的腰抵上窗,“我远比世人都贪心些……还想要你一直陪着我,看这院子里的花开花落。”
晚风掀起满庭花瓣,落进老宅墙角的旧瓷瓮中,而鎏金的怀表在他们交握的掌心里针针流逝。
他卷起她垂落的发丝,吻上了她的额头,“上回,你落在院子里的两幅速写还在我这放着呢。”
吓!
沈淮姝懊恼地瞪大了眼睛:“你看到了?!”
“嗯。”
他的呼吸伴着盈满了花香味的风拂过她面庞,“姝姝总爱把我画得一本正经。”
沈淮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嘴角,忍不住伸手点了点,“是不是这里,画得还不够坏?”
韦清闻眸色转深,故意在她耳边用气音呢喃,“这里,要再扬三分。”
沈淮姝被他控在怀中,他似乎很喜欢她的碰触,她也就就着这个姿势,描摹着他的嘴角。
“姝老师觉得怎么样?”
葱白指尖又滑到他的鼻尖,沈淮姝问说:“那这里呢?”
“姝老师又错了…”
他勾起一抹痞笑,执起她的手按回在自己唇峰上,“要这样……才更‘坏’一点。”
沈淮姝有些招架不住,“韦清闻…”
“嗯?”
“你知不知道,”她凑近他耳边,“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
“像什么?”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唇上。
“像我一直想画的,嗯,那种少女梦中的男主角。”
“哦?”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推着她更贴近自己,“你画里的男主角,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喜欢你……”
吻落下的刹那,昨夜的温柔触感悉数回归。
他轻轻托起她后颈,含住了她的软唇,喉间滑动的瞬间,映出他眼底燎原的火光。
辗转厮磨的节奏,应衬着内心深处悸动浮沉着的旖旎涟漪。
他俯身的姿态很像在品鉴一件易碎的艺术品,短暂离开她唇上时,氤氲的雪松混着她清甜的气息牵成了一道细细的银丝。
“现在知道了?”
他的唇流连至她耳后缓缓啄着,放她轻轻喘息,“从昨夜开始,我的魂就再也镇不住了。”
“韦韦…”沈淮姝软音破碎。
他的温柔,叫她毫无招架之力。
“嘘,古董贩子现在要‘鉴人’…”
他含住她耳垂下珍珠那刻,鎏金怀表从她手心滑落,垂在腕间来回摇晃,她不得不攥紧了他的衬衫衣摆以稳住自己的平衡。
她的睫毛轻轻抖着,可他却含着她的下唇声声哄着,一个极致缠绵的碰触感落在她的鼻尖,寸寸填补着她呼吸间的颤动。
大概是他舌间的气息过于清冽与甜蜜,她开始忍不住仰头承受着他愈发汹涌与深入的索取。
他笑着喟叹,鼻尖蹭了蹭她潮红的面颊,“之前就想说,姝姝的嘴唇,甜甜的,软软的。”
沈淮姝揪住他松垮的衣襟,“韦韦这么有经验,以前到底鉴过多少人…”
尾音被他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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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地吞进了唇间。
“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笑着去抚她后腰处的凹陷,“那要不要来验验?”
韦清闻牵起她的手探进自己衣摆,掌心下的肌肤格外炙热,沈淮姝被烫得缩手,可他哪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一个反手已牢牢握住,挣脱不得。
“这就怕了?能让我亲自上手的,只有姝姝这一件‘绝世孤品’罢了!”
沈淮姝的脸红得通透:“你……唔!”
才刚起了个头,又被他突然深入的吻截断。
“韦清闻,”她小声抗议,喘着气推他,“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他屈膝顶开她并拢的腿,轻轻捏她腰间的软肉,“说今日午后在画室,隔着层层氤氲,看见某个小画家正好抬手在挽发时的模样。”
唇舌碾过她锁骨,“那腰,居然比我最爱的梅瓶还要勾人!”
沈淮姝想起他靠在门边时陡然灼热视线,“韦清闻!你不会从那个时候就……”
韦清闻毫不犹豫的接话,“就想着,怎么把这珍宝,偷回家里日夜赏玩!”
最后几个字,被他说得欲气十足。
手机铃响起的刹那,韦清闻正游移在她颈间,她伸手去够手机的动作被他控控制住压在身后。
他小声抗议着,“专心点!”
她扭头躲开他的吻,“莫莫的电话!肯定是看到我们提前离场了!”
沈淮姝抖着手去接,冯莫莫的声音立刻传来:“拉着韦学长跑到哪里去了啊?沈淮姝你真出息了!都学会拐带纯情男大了?!”
他纯情?!看看他正在对自己做的事!
沈淮姝刚想反驳,韦清闻坏心眼的去吻含她的耳垂。
韦清闻存心逗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气音含糊道:“纯情男大在忙着验他的宝贝。”
“嗯…你说什么?”
他一下一下刮着她小衫上的扣子,沈淮姝猛地咬住下唇。
“装什么傻呀!”冯莫莫在电话那头拍桌子,她突然一顿,“你等会儿,你那边是什么声音啊?”
韦清闻的唇再次贴上她的脸颊,很是无辜道:“听听,小画家哼哼唧唧的声音,被录进去了。”
沈淮姝慌忙捂住话筒,“你闭嘴!”
她气息不稳地应付着闺蜜,“就是,就是屋顶在漏雨!”
“雨个鬼!”冯莫莫后知后觉的“噢”出了声。
“我听见喘息的声音了!沈淮姝,是不是韦学长在边上啊!哈哈哈!”
韦清闻拉着沈淮姝的手,故意让翡翠镯子磕在手机屏幕上。
“当啷”一声脆响透过话筒清晰的穿到对面,冯莫莫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沈淮姝!你们该不会是在!!!”
“在鉴古董!”沈淮姝忍无可忍,抬脚去踹面前使坏的人。
韦清闻眼疾手快,挡住她的进攻后,笑着反手将她翻转过去后背紧紧贴着自己。
“对。”
他对着手机开口,“在鉴赏古董‘春’瓶。”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倒地的刺耳声音,混着沈淮姝的惊呼:“韦清闻你真是够……唔……”
最后的尾音被吞进缠绵的吻里,手机顺势滑落在他手心。
冯莫莫的姨母笑声逐渐模糊,“韦学长声音苏断腿!我的妈呀,姝啊!你也吃太好了吧!哈哈哈哈哈……”
韦清闻随手按下挂断键,魔性的笑声戛然而止,只余彼此间止不住的喘息声。
他牵起她的手,蛮横地举过她的头顶,“现在,也该轮到韦老师的实践课教学了!”
29. 第 29 章
鸢尾小楼,临窗茶席。
老周捻着串儿的手顿了顿,“昨个听下面人说,陈家四姑娘来春城了。”
氤氲水汽模糊了韦清闻眼底的锐气,他放下茶盏,屈指在案几上轻叩一声,助理王冉已麻溜地递上了烫金的拜帖。
“陈四派人送来的。”韦清闻推到老周面前。
老周接过帖,目光在“粉彩百子图碗”几个字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一下:“陈家可真够执着的。”
王冉躬身道:“韦总,刚收到消息,陈家最近在查账,陈老爷子发现小儿子在澳门又输了不少,听说宁愿不要这一年的民宿租金,也要快点筹钱给他补窟窿。”
韦清闻嗤笑一声,眸光潋滟却冷得像冰:“筹钱…”
他起身走到窗前,新修剪过的短发被日光笼上一层虚影:“所以就拿我当冤大头?”
老周收了手串敲了下掌心,眼里满是促狭的笑:“对面那小楼收回来,还能白得个美娇娘,公子这是要双喜临门呐!”
王冉憋不住想笑,慌忙摸了摸鼻子掩饰了一下。
韦清闻眼底锐气未消,“周叔。”
见他这样,老周不但不畏惧,反笑得更大声:“公子别恼,这不是看您行情好嘛!再说了,陈家这次上赶着来送嫁妆,您要是不收,岂不是……”
韦清闻回身,嫌弃的在拜帖上点了点,冲着王冉的语气斩钉截铁:“告诉她,以联姻为目的的祖产回收,我没有兴趣。”
一直在看戏的老周丝毫不觉得惊讶。
王冉道:“韦总,您这是?拒了陈四登门拜访的心思了?”
韦清闻唇角翘起个讥诮的笑,“陈家的算盘打错了人,紫藤小楼,我要定了!”
王冉目光如炬:“那您要不要……”
“不急。”
老周和王冉对视一眼,双方眼中皆是了然。
老周故意叹了口气,佯装惋惜实则调侃:“可惜了,四小姐一片苦心,听说她特意从伦敦拍回来那只碗,就为请您掌眼,结果倒好!唉!”
韦清闻的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鸢尾花上。
“老周,您说,要是把紫藤小楼改成画廊,她会不会喜欢?”
闻言,老周捻着串儿,意味深长道:“先生这是,上心了啊!”
可他转念一想,又问:“那要是陈四坚持要来呢?”
“您不是在这。”
韦清闻看过来的眼神,讳莫如深,“毕竟当年,周叔可是连我祖父都敢糊弄的人。”
老周咯噔了一下,捻着串儿的手一抖,“先生这是,要拿我去搪塞陈四?”
韦清闻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听王冉说,陈四爱听古董圈子的事儿,老周你不是最擅长编故事?”
老周哼了一声,忍不住腹诽,论编故事的水平,谁敢同您比,谁不知道韦家这位公子才是真的满腹经纶,信手拈来!
王冉憋着笑点头:“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话音刚落,沈淮姝抱着大捧鲜花磕磕绊绊地进了门,还差点被玄关处的鞋子绊倒。
她抬头一看,只见厅边茶室里还多出来两个人,穿长衫的老者和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活像是民国剧的片场。
那二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沈淮姝愣了一下,直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磕磕巴巴道:“韦清闻,你家里来账房先生了啊?”
王冉看着老板大步流星走向门口的背影,压低声音笑:“接花是假,挡着沈小姐看到桌上陈四小姐的拜帖才是真吧!”
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却叫老周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一扬手,手串精准砸中王冉的后脑勺,“这个月想喝西北风就再喊大声点儿!”
王冉两手抱头,皮了句:“不敢,不敢。”
韦清闻接过姑娘怀里的花,伸手揩掉她鼻尖上的汗,领她进了屋。
他先瞥了一眼老周,“这位是周叔,是古玩行的……账房先生。”
穿长衫的老者笑眯眯地拱手,“沈小姐,久仰了。小姐倒是好眼力啊,老朽平日里确实管些字画古玩行的琐事。”
王冉没憋住笑,韦清闻一个眼风扫来时,他已麻溜地挺直了身板。
“沈小姐您好,我是账房先生的助理,我叫王冉!专管……”
他急中生智道:“嗯,电子支付!”
沈淮姝悄悄拽了拽韦清闻的衣摆,眼神瞟向王冉腕上的劳力士,“账房先生的助理都穿上阿玛尼高定了吗?”
韦清闻面不改色搂上她的腰,“周叔他们行里对工服这块,确实讲究些。”
沈淮姝见他把花递给王冉,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打扰你们谈事情啊?”
“不会。”韦清闻揉了揉她的发顶,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给老周。
老周立刻会意,手中的串“啪”的一拍掌心:“沈小姐来得正好!我们正聊……聊……”
放花回来的王冉立刻接话:“聊养生!周叔最近在研究……”
他瞥见茶几上的杯子,“研究茶道!”
老周满脸慈祥,“对对对!老朽这把年纪了,就爱琢磨点养生之道。”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茶啊,得用春城山里的泉水泡,水温要,要……”
王冉抢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要刚刚沸腾起的时候,不能多一度,也不能少一度,不然影响茶多酚的……的……抗氧化效果!”
“年轻人懂得还挺多。”老周满意地点点头。
沈淮姝狐疑地看着两人。
王冉硬着头皮,“周叔独创的养生秘诀,正想让我们试试呢!试试……”
韦清闻勾唇一笑,垂目在沈淮姝耳边低语:“别理他们,一个老顽童,一个戏精。”
沈淮姝觉得有趣,又指着老周手里的串儿问:“周叔,您这串珠子?”
“啊!这个啊!”老周把串儿往袖口里藏了藏,“地摊买的!”
像怕她不信,王冉立刻附和:“对,小商品大促销,十块钱三串!”
韦清闻挑眉:“周叔,您不是说这是祖传的…”
老周立刻打断,“祖传的地摊货!老朽祖上是摆地摊的!”
沈淮姝笑出了声,“可您这地摊货,我看着怎么还缠了圈金线呢?”
老周突然剧烈咳嗽了一声,“那是……那是镀金!对,镀金!”
韦清闻终于发了回善心:“好了,别逗周叔了。”
他瞥了眼老周和王冉,“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
二人如蒙大赦,王冉鞠躬,“好的,我们这就去摆地摊!”
沈淮姝笑得很是开心:“学长,这账房先生和他助理可真可爱。”
韦清闻抚着她的头发,发丝滑落,带着淡淡的柑橘香,触感像上等的丝绸拂过手心,“不及你可爱。”
他蹭了蹭她发顶:“一个人抱那么大束花过来,怎么不叫我帮忙?”
“我猜你可能在忙。”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再忙也是你优先。”他指尖一转,卷起她一缕头发轻轻缠绕,“况且,花哪有你好看。”
沈淮姝傲娇地斜他一眼,“韦韦吃蜂蜜了?嘴甜成这样!”
“嗯。”他坦然承认,目光灼灼,“被我撩到了?”
她别过脸,掩不住嘴角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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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起的弧度,“才没有!我可是正经的女大学生,怎么会被你这种……”
话音未落,他突然俯身轻轻咬上她的耳朵尖尖,“我这种?我是哪种?”
沈淮姝浑身一僵,瑟缩着躲了一下:“韦清闻!你!”
他笑着应了,抬起她下颌做惊讶状,“小画家,你脸红什么。”
她鼓起脸瞪他,“才没有!是天太热了!”
“哦?”
他狐疑地看了眼空调风口,冷不丁矮身像抱小孩似的将她竖着抱起来,“那去楼上吹空调?”
“呀!”
沈淮姝吓了一跳,搂住他的脖子惊呼,“你快放我下来啊!”
“不放。”他抱着她往楼梯口去,“除非你承认被我撩到了。”
“你可真无赖!”
“嗯。”他承认得理所当然,腾出一只手捏了下沈淮姝腰间的痒痒肉,“可也要看对谁。”
沈淮姝两手撑着他的肩,企图讨饶,“韦清闻!”
“我在。”他抱着她转了个圈。
“你放我下来!太高了!我要撞到头了!”沈淮姝俯身捶着他的肩。
韦清闻抬头,眼里落满了笑,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不放,除非你亲我一下。”
她羞恼得不行,又在对上他温柔的目光时败下阵来,声音不自觉地软了几分,“花还在客厅呢!”
“花可以等,但我不行!”他抱着她往楼上去。
“周叔送了只甜白釉杯过来,珠圆玉润的样子你应该喜欢,去看看?”
沈淮姝眼睛一亮,可偏偏脚不沾地的在他怀里,她傲娇着拒绝道:“谁要看啊!”
“真的?”他故意放慢脚步,“听说,对着光能照出……”
“能照出什么?”她果然上钩,低头抱着他脑袋追问。
“能照出某人现在娇羞的样子。”
“韦清闻!”
他笑出了声,抱着她踩上楼梯。
沈淮姝挣扎无果,索性把脸埋在他肩膀。
“我重不重?”她闷着声音问,食指卷着他耳后的头发。
“重!”他答得干脆,在她抬头瞪眼的瞬间又补充道。“所以需要充个电。”
“哈?!”
他停下脚步,眸色在楼梯间的阴影下显得格外深邃,“亲我一下。”
沈淮姝别过脸小声嘟囔:“青天白日的!谁要亲你!”
韦清闻也不急,“那就只好停在这里,等小画家自个儿想明白吧。”
“那感情好!”沈淮姝扭了扭身子,“正好放我下来!”
可抱着她的手臂已然收紧,韦清闻不依不饶。
“你!”
可看到他含笑的眼睛时,沈淮姝又不争气的败下阵来,“那…就一下。”
她妥协地凑近,想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一下,可刚要触上,他已精准扭头。
唇与唇相贴的瞬间,穿纱而过的日光恰好落在两人身上。
他的唇很软,带着淡淡的清冽气息,温柔地覆上了她的,沈淮姝瞪大了眼睛。
韦清闻并没有加深这个吻,就只是守礼地贴着,直到她哼唧了一声,才稍稍退开了些,额头抵着她的,语气飞外惑人,“现在充好电了。”
“讨厌…”她小声控诉,脸又重新埋回他肩窝,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只觉这闷热的天气,似乎也没那么烦人了。
“嗯,只讨你一人的嫌。”他坦然承认,抱着她继续往上走。
窗外,院墙下的鸢尾花轻轻摇曳,不知又有谁人,在为这个意外的吻而悄悄心动。
30. 第 30 章
窗外落日熔金,暮色四合,沈淮姝盯着案上那半盏还散着余温的清茶。
说是去取那只甜白釉杯子,半晌却不见人回来!
她走过檀木桌案,摊开的宣纸上压着镇纸,他常用的那杆笔还搁在笔山上,砚台里的墨也没有干透。
“怎么这么久…”
沈淮姝嘟囔着,眸光流转间,翩翩然落在桌上空白的宣纸上。
一个念头悄然闪过,她嘴角一翘,拿起笔,蘸墨时却踌躇了。
或许是因为两人朝夕相对,可突然提笔,一下子竟不知该从何处画起……
是画他靠在紫藤架下看书的样子呢?还是晨曦中专注煮茶时的清隽侧影呢?
正想着,沈淮姝随手勾了几笔,笔尖起落时,他微蹙的眉峰已跃然纸上,她又去画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画到嘴唇的时候,她笔尖一顿,控制不住地开始想那夜他是如何含着她的耳垂低语,又是如何轻轻吻在她的唇上……
沈淮姝心波开始荡漾,面颊腾起一抹绯红,原本要画直的线,轻轻一描,就成了往上翘起的弧度。
“好像缺了点什么耶!”沈淮姝自言自语。
停了半晌,她也没想出来到底缺的是什么,只抿唇一笑,在画中人的衣襟处添了朵大大的鸢尾花。
悄无声息的静谧中,墨香里混入了点儿淡淡的清冽气息。
韦清闻靠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执笔伏在案前画画。
窗外有微风,吹动她松散的长发,碎发又扫过宣纸,正随着少女的呼吸微微起伏。
韦清闻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她身后,温热的体温贴上她后背的时候,吓得沈淮姝手一抖,笔尖的墨在花瓣处晕开一滩。
“在画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那幅临时起意的“大作”上。
画中男子立于紫藤花下,眉目如画,衣袂翩然,看起来与他有八分相似,偏偏衣襟上有朵大大的鸢尾花。
花儿娇艳,生生把画中人清绝的矜贵气度冲散了七七八八。
最绝的还是那题字处的“闻”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写得歪七扭八,最后一横还往上挑了一下。
韦清闻哑然失笑,隔着相近的距离亲昵调侃,“啧啧,沈同学这字……”
沈淮姝乜了他一眼,正撞进韦清闻的怀里。
暮色中,他眸光潋滟似潭,像早已看穿了她少女怀春般的小心思。
她眨着眼睛问:”怎样?”
韦清闻端详片刻,笑着摇头:“让我想起苏轼评书法的一句话。”
“哪句?”
“……死蛇挂树。”
“韦清闻!”沈淮姝顿时炸毛。
他轻松接住她挥过来的手,顺势将人往怀里拉。
沈淮姝被他控住,撅着嘴哼:“韦老师怎么不亲自示范一下?!”
韦清闻不答,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笔,指尖相触的刹那,他故意摩了一下她的虎口,痒得她一下就缩回了手。
“书法之美,在于心手合一,气韵生动。”
身边男人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端方模样,俯身时呼吸却喷薄在她发烫的脸颊上。
“……以笔力为骨,笔意为魂,才能写出灵动的传神之作。”
韦清闻笔锋陡然一转,游刃有余的在歪斜的小字旁添了几笔。
墨色缓缓晕开,“有闻”二字傲然于纸上,笔力遒劲,与她画得鸢尾花相得益彰。
沈淮姝看得怔住,忽觉耳垂一热,原来是他靠近的时候,故意吻过了她敏感的那处。
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教你?”
他覆上她的手面,拨正她不算严谨的握笔姿势。
沉稳的心跳声隔着紧贴着的后背传来,烘得沈淮姝脑子里一片混沌。
此刻,她满脑子就只有他带给她的意乱神迷,哪有半点能静下心来专心学写字的心思!
可她偏又不肯服输,故意往后靠了靠,后脑勺搭上他的肩。
“韦清闻~这样练字,岂不是作弊?”尾音带着撩人的黏稠。
回答她的,只有韦清闻骤然收紧的手臂。
她被完全笼进了他的怀里。
可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带着她运笔的手加重了力道,笔尖落在纸上的刹那,他已紧紧贴上她起伏的背部曲线。
笔锋落在“闻”字最后一横时,沈淮姝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她偏头想看他的表情。
他嗓音低哑,温热的呼吸缠绕在她耳畔,“专心。”
韦清闻用笔杆轻轻抵住她下巴,将企图扭头偷看的小脑袋转回正位。
两人腕骨相贴,在空白处另起一行,他引着她的手在纸上落笔。
笔走龙蛇间,韦清闻压重了力气,“姝”字的最后一划随即晕开。
他们交叠的手悬在宣纸中央,她抬头蹭了蹭他的下颌,由衷感叹了一句:“韦韦的字,好凶哦!”
韦清闻并不回应,忽略那处被她摩得有些痒的地方,认真握着她的手转向砚台,笔尖蘸饱了墨,又在砚边刮了几下。
这润笔的规矩,被他做得颇有贵族公子的端雅气韵。
窗外,片片花瓣落在窗台,被夕阳的斑斓靡丽染了个透。
半晌,
他才说:“不写了。”
“怎么啦?”沈淮姝好奇。
“握笔的人,心乱了…”
沈淮姝刚要开头,忽觉后颈处一凉,那凉意一路蜿蜒游走,冰得她瑟缩了一下。
“别动。”
他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支翡翠簪子,冰种紫罗兰的料子在光下莹润鲜阳,冰清玉莹,雕工精细到能看清花瓣上凝结起的露珠。
他拢起她如瀑的长发,右手执簪轻轻穿行其间,动作极尽温柔。
“还记得吗……抵那支,分别时我从你发间抽走的笔。”
透过半开着的窗玻璃,沈淮姝看见他低头垂眸的侧脸,眉眼柔得不可思议。
韦清闻摩挲着簪头处的鸢尾花雕纹,“这块料子,是很多年前求着老师傅带我进矿场挖的。”
娓娓道来的声音,让沈淮姝想起初见他时的心动感觉。
“矿工们说,那底下埋了条翡翠矿脉,我就乖乖跟着他们在那里挖了好几天。”
她有些惊讶,小心翼翼接过发簪。
簪身雕着细密的鸢尾花纹,花瓣舒展处嵌着几缕金丝,很像被霞光润透的流云。
韦清闻笑了,掌心穿梭在她散落的头发间,“大概因为当时年纪小,他们说这些,我就信了。”
他垂下眼,“守了几天,才挖出来这么一块石料。”
沈淮姝转身:“然后呢?”
“然后,我又亲自切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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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前几刀都废了,直到切出了这片冰飘花。”
他牵起她的手,接过翡翠发簪。
暮色中的余晖悄悄然游走,正映照出那簪头上鸢尾花的花瓣。
细细辨认,那里面竟然还藏着他亲手刻下的一个“姝”字,小字若隐若现,仿若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朦胧心事,在这黄昏时分袒露绽放。
沈淮姝歪头一笑,戳了戳他的胸口,“没想到,韦韦小时候还是个财迷,居然会跑去开矿挖石头呢!”
“不是为钱。”
韦清闻握住她作乱的手,表情很是认真,“年少时曾听人说,翡翠的浪漫,在于对着光时能照出心上人的影子。”
“之前见你穿那件藕荷色的香云纱小衫站在紫藤花下,突然就想起了这块料子。”
他记得那个夏日里的黄昏,晚风吹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为什么偏偏是发簪?”沈淮姝摩挲着簪头上的鸢尾花。
“看你总用笔来盘发。”韦清闻笑起来,手心里长发的触感像上等的丝绸。
“那时候我就在想,该用什么来换下那些笔。”
他喜欢她长发散落时的模样,尤其爱看她低头时,露出半边脸颊的样子,发梢自然卷曲,每一缕都带着淡淡的柑橘香,缠得他心尖儿发烫。
“沈淮姝,能亲手为你绾发的人,是谁?”
他低语,引着她看向发簪,在暮光愈发深浓的傍晚,二人交叠的身影落在色泽深紫的簪身上,隐隐绰绰。
“看,他们确实没骗我。”
“所以,韦清闻…”沈淮姝勾着他的脖颈迫使他低头,“你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心上人的影子?”
两两相望,眼里满是旖旎的情丝。
他虽未回答,可余晖透过彼此间交缠的呼吸,将这个极缠绵的吻映在了簪身上……
稍稍分开一些,韦清闻摘了眼镜,贴近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眸光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原来…最好的美玉,已经落入我的怀中。”
沈淮姝呵气如兰,哄他说:“韦韦年少时的浪漫情思,我有幸在多年后,承包了!”
听她这么说,韦清闻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俯身而来,在错软的心跳声中,掌心顺着衣裙抚上她的腰,而她揪住了他的衬衣闭上眼,任由他的体温将她包裹……
银丝在唇间牵出糜丽的弧光,他稍稍退开些。
“学长又假正经…”她喘着气,指甲轻轻刮着他喉结。
“噢?”
“说好的要看甜白釉杯呢?还说不是借口…我就不该回回都信你。”
韦清闻低低笑了一下,挽尊道:“至少先上了节私人书法课,不算太贵,只是沈同学学会了吗?”
“韦老师就知道哄人,教得也太潦草了,小同学不得其法,能不能申请补课啊?”
韦清闻情动,“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个来摄人心魂的妖精?”
“那韦长老遇见我,还想去取经吗?”
“只想取…有你的真经。”
“贫嘴…”
在骤然加深的吻里,他含住那点舌尖,吞下了她还未出口的后半句话。
窗外的藤蔓抖落一片花瓣雨,纷纷扬扬掩过书房内又一回合的旖旎。
这一刻,似乎整个春城,都变得格外温柔了起来……
31. 第 31 章
一夜雨后,廊下风铃“铃铃”直响。
黄伯姨摇着蒲扇,笑眯眯地看着满是年轻气息的小楼。
沈淮姝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的小褂,端着冰镇酸梅汤正聘婷袅娜地穿过院子,所过之处连暑热都散了好些。
“黄伯姨!梅子汤冰得正好!特地给您留的,快尝尝呀!”
小姑娘挨着她坐下,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一起磕出一声脆响。
“哎哟!快来这儿坐!”
黄伯姨嗅到她身上好闻的柑橘香,止不住地想起旧日光景里,那些身着旗袍的娇艳美人。
“小姑娘可人得嘞!”
她亲昵地捏了捏沈淮姝白嫩嫩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太招人疼了!这是要迷倒多少后生哟!”
沈淮姝被她捏得有些痒,微微缩了一下肩膀,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对面院墙下的鸢尾花所吸引。
黄伯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上露出个笑。
“院子里的鸢尾和紫藤啊,都是老太爷亲手种的,听说他夫人最喜紫色,说这颜色啊,像极了她年轻时爱穿的旗袍!”
“这花天生野性,平时哪有什么人管,偏生年年都开得热烈,像是在努力地等着什么人回来…”
“所以每到这个时节啊,院子里总飘着花香,街坊邻居们都说,这里是整条巷子里最美的地方!”
沈淮姝听得入神,目光在花丛中流连。
小院里忽然热闹起来,原来是美院的学生们挤在一起洗调色盘。
沈淮姝的长发被风吹起,对面小楼成了她身后朦胧的背影,这画面美得叫整个老宅都似枯木逢了春。
对面小院的窗帘轻轻一晃,沈淮姝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小蓝金渐层冒出了头,她忍不住莞尔一笑。
“黄伯姨,您坐会儿,我去摘点葡萄!”沈淮姝站起身。
黄伯姨摇着蒲扇笑:“哎,去吧!去吧!挑大的!”
沈淮姝提着篮子走出院门,正见着对面铁门外停着辆黑色轿车。
三个穿制服的男人躬身在和韦清闻说话,他翻着手里的文件,正垂眸细听。
韦清闻抬眼的瞬间,霞光正缀映着她的后背,香云纱的小褂子飘荡荡,刚好漏出少女的一截细腰。
眸光寸寸描摹过她的眉眼,韦清闻指尖轻轻一动。
他忽然抬手,对面的人自动噤声,可他又没有说话,只调整了一下衬衣的领口。
见沈淮姝走小路朝着这边款款而来,韦清闻的嘴角翘起了浅浅的弧度。
在这个无声却拉了丝的对视里,他的目光直白得叫她心头一阵小鹿乱撞。
可临到了面前,
她竟然忽得转身,长裙摇曳中,出人意料地绕开了他们,径直地,走了!
一步,两步……
身后传来男人一声几不可闻的笑。
沈淮姝故意忍着没回头,一直走到转角才扭头悄悄张望。
只一眼,就撞进了他毫不收敛的笑容里。
韦清闻站在原地,可身边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早已无心再听,满脑子都是她转身前瞥来的那一眼,勾得他心思莫名荡漾,就像那尊他死活都拿不下的甜白釉菩萨坐像。
他曾以为,真正的较量不过是拍卖场落槌前的那一刻,
可当她漫不经心走过你面前时,明明不曾停留,却已不经意间为你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只等着你甘愿情愿咬钩…
韦清闻倏地攥紧了手,青筋在手背下若隐若现。
即便只是一场漫不经心的路过,不知此刻她的心湖,是否也像他一样,泛起了止不住的圈圈涟漪。
……
云蒸霞蔚,绮丽无双。
韦清闻来的时候,沈淮姝正在摘葡萄。
翡翠镯子滑落手腕,冰种晴水绿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的目光顿在那镯子上,早前春拍的图录上,他曾见过类似水头的无字玉牌,实属精品。
他依在葡萄架下,目光凝这她。
少女踮着脚,叶间斑驳的光束,将她的面庞映照得分外精致。
初见时,她也是这样踮着脚在架子前画画,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的模样,美得让人意夺神摇。
“看什么?”
沈淮姝摘下一串葡萄,歪头看他,明眸善睐的模样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韦清闻双手插兜,“看你。”
如此直白的回答早已不似此前的韦清闻。
沈淮姝愣了一下,随即低头,虽摆弄着手中的果子,却依然掩饰不住嘴角翘起的笑。
“刚才来找你的人是谁?看起来好严肃。”
韦清闻“哦”了一声,“镇上的文物普查专员,来问紫藤小楼的事。”
“民宿?”沈淮姝怪道:“你又不是房主,也不是租客的,他们为什么要问你?”
他并不急着回答,反倒躬身坐在葡萄架下的长椅上,身形挺拔很是清隽,微微耸肩的模样,像个出身世家却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
“大概因为,我住得近?”
“嘁!”
沈淮姝忽然凑近,“诶!那韦韦知道什么内幕吗?比如说,小楼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宝贝之类的?”
他目光讳莫如深,落在她浅浅的梨涡上:“或许吧…”
她故意压低声音,“金条?古董?还是……密室?”
韦清闻笑了,“画家的想象力果然丰富。”
“要不韦韦陪我去探险吧?反正你住得近。”
她一边说,一边捏起颗葡萄剥皮,翠绿色的果肉冒出头,迸发出的汁水沿着她的指尖缓缓滑落。
她启唇轻轻咬了一口,被水润过的唇珠丰润嫣红。
韦清闻喉结微动,看着她又剥了一颗送到嘴边,在最后一刻忽然顿住,转了个方向递向他,在离他唇边不远的地方晃了晃。
果香四溢,少女粉面桃腮,看起来格外秀色可餐。
沈淮姝一脸的心无旁骛,歪头对着长椅上的他眨了眨眼,“尝尝看甜不甜?”
韦清闻的目光从她伸过来的手移向她的眼睛,“你喂的?”
“不然呢?”
沈淮姝将葡萄贴上他唇间,“你嫌弃?韦韦难道还想要别人喂?”
她眼尾漾起就要得逞的笑,看着他眼神逐渐幽深,又施施然佯装要收回手。
韦清闻盯着那滴将落未落的汁水,伸手缓缓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头看着她,颇具侵略感的气息瞬间润透了她的呼吸。
沈淮姝看着他就着这个姿势,薄唇含住晶莹的果肉,舌尖一勾,轻轻卷走了她指尖的葡萄。
汁水溢出他嘴角,看起来莫名得有些色气,她红着脸问:“甜吗?”
“酸…”
韦清闻眸光粼粼,一瞬不错地盯着她,叶影遮住了她微微敞开的领口,目光追着那道晃动着的影子,直到停在她胸前小褂的盘扣上。
“姝姝的手指,是不是偷偷沾了蜜?”他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蜜?”
她忽然起了点坏心思,用还沾着葡萄汁的食指去点他鼻尖,可下一秒,韦清闻便擒住了她意欲作乱的手。
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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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两只手都被他捉了,才刚动了一下,他便攥得更紧,拇指一圈一圈,摩着她手腕内侧的皮肤。
温热的触感痒得她只觉一阵酥麻,沈淮姝忍不住小幅度挣扎了一下。
“别动!”他掐住她的腰,“葡萄架上有个虫子…”
“啊!在哪里啊?”沈淮姝吓了一跳,本能地躲进他怀里。
韦清闻的呼吸近在咫尺。
“你看,你一喊,它都吓跑了。”
贴着薄薄的小衫,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脊柱一路往下,最后停在腰窝那处画着圈。
“沿着这里,最后掉到地上去了…”
沈淮姝早已忘了害怕,眼里就只剩他俊美的面容,还有那张微微张开着的唇,被水润过后,正泛着潋滟的光泽。
葡萄的汁水在两人相扣的指间显得格外黏腻,被体温一烘,又烫得惊人,到最后也没分清到底是谁先颤了一下。
韦清闻倾身而来,她屏住了呼吸,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微微一笑,轻叩她脑门:
“小姑娘,你在想些什么?”
在沈淮姝羞愤的视线里,韦清闻拎着装了葡萄的小篮子,拉了她往小楼去。
……
黑色豪车缓缓停驻在巷子口。
车玻璃降下,露出年轻女人被墨镜遮住的大半张面孔。
“这就是紫藤楼?”
司机欲言又止,“四小姐,您不该背着老爷过来的。”
“他们想叫我嫁的人,难道还不能让我提前先验验货?”
红唇勾起一抹冷笑,陈诗诗摘下墨镜,姣好的艳丽面容终于显现。
小楼忽然传来铁门开合的声音,年轻人抱着快递箱子出了院门,卫衣兜帽下的面容看起来格外白皙清隽。
他一抬眼,正对上车后座里那道直白的视线。
陈诗诗搭在车窗边沿的手动了一下,“太生涩…”
而且气场弱了不是一星半点,绝对不是他!
就在此时,暮色里的紫藤花架忽然晃了一下,随后,竟绕出来个年轻男人,他一手提着篮子,身后还拉了个分外漂亮的小姑娘。
陈诗诗眼波一震,骤然攥紧了手里的包。
她见过太多权贵,却从未有人能把禁欲与危险融合得如此浑然天成,关键是,气质却干净纯粹得像个书香世族里的贵公子。
男人抬手拂去肩头的落花,姿态清矜,极具顶级藏家把玩古董时的从容与儒雅。
和那个传闻中抬手即是过亿的买卖,心思深沉眼光毒辣的收藏界大佬很难划上等号。
韦清闻似有所感,望过来的目光平静却淡漠。
只一眼,轻易便夺走了她的呼吸,陈诗诗愣在当场。
满眼花影不及他眉目潋滟。
她忽然想起伦敦拍卖厅里,那稍纵即逝的惊鸿一瞥,匆匆而过却过目难忘。
原来是他!
陈诗诗搭在车门上的手微微用力,向来自诩冷艳矜贵的她,在他近乎冰冷的目光下,顿觉狼狈之感无所遁形。
“您要下去吗?”司机轻声询问。
她思绪纷乱,几番整理后,终于重新戴上墨镜,“走吧。”
司机:“四小姐?”
“突然觉得,这破楼沾了顶级收藏家的光,倒比冷冰冰的地契有意思多了!”
美人勾起的红唇消失在缓缓升起的车窗内。
豪车绝尘而去的刹那,韦清闻低头看向怀里巧笑嫣然的沈淮姝。
后视镜里映出一抹长身玉立的剪影,小楼群花在他身后静静铺成一片紫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