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最后一只九尾狐》 第354章 利益面前神也会妥协 “你的人?”阎王原本胸有成竹的神色瞬间一变,掩饰不住的吃惊,“司命竟是你的人?” 阎王蹙起了眉头,他不再避讳,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从裴恩泽的脸上,阎王看到了自己最大的依仗,他决定不再一味地讨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向只是听从天君的吩咐行事,还请殿下明鉴。” 闻言,裴恩泽勾了勾唇角,不难看出这阎王倒是个会甩锅的,嘴角勾起的幅度一瞬即逝,裴恩泽的面上依旧是一贯的冷漠与矜贵,“你急什么,我何时说要降罪于你了?” 听到这话,阎王稍微放下了些戒心,他拱拱手,问道:“那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急事。”话落,裴恩泽抬手一挥,数以万计的魂魄瞬间挤满了阎王的寝宫,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魂魄的瞳仁无一例外,都没有焦距,他们面无表情地飘在阎王的寝宫里,时不时地晃荡一下,好似在以此表明他们的存在。 “这……这是?”看着自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寝殿,阎王瞪大了双眼,掌管地府五百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 “不认识了吗?”裴恩泽好心地解释道:“他们便是被困在福星城,不停挖矿的冤魂啊。” 就算数量再多,也不过是些凡人的魂魄,想到这点,阎王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心中有了计较,“太子殿下将他们全部带来,可是福星城出了什么事?”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阎王抬起头,安静地等着裴恩泽接下来的话,他直觉这件事很重要。 一阵狂风刮来,月亮被云遮住,寝宫内的烛光熄灭,裴恩泽的整张脸都被笼罩在了阴影里,“你要牢记,从今往后,便没有福星城了。” “什么?”寝宫内的蜡烛只灭了一瞬,便重新燃起,可阎王好似并未发现蜡烛的忽明忽灭,也可能他发现了,却并不在乎,裴恩泽的话显然让他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整个人都呆滞在了原地。 “为什么?”阎王丧着一张脸,十分不解道:“这根本没有道理,福星城里藏着巨大的利益,天君怎会放弃?除非……” 想到了什么,阎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几分,他颤着声道:“除非,福星城的存在被发现了,天君不得不毁尸灭迹。”除此之外,阎王实在想不到任何裴言会放弃福星城的理由。 没人不会对金子心动,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即使是神也会妥协,看着自己被魂魄挤满的寝殿,尽管这些魂魄神情呆滞,干了不知多少年的苦力,阎 王心中也没有丝毫愧疚。 阎王生怕会波及到自己,他心中发慌,若真如他想的那样,福星城的存在被发现了,天君才不得不摧毁福星城,那么天君下一个要对付的,有极大的可能就是知道福星城真相的自己。 阎王全身都是冷汗,额头的汗珠更是无法控制地滴落,天君统治天族这么多年,尽管天君总是一副温润模样,可他却明白天君的心狠手辣,他也知道天君一直信奉一个原则——唯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看着阎王慌乱的模样,裴恩泽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是不耐烦的语气中略带着不解地朝阎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殿下,你放心,我嘴很严的,不该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就算有朝一日福星城的事情败露,我也会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绝不会提到天君……不,是天族一个字。”阎王完全没听裴恩泽说了什么,只顾着伏在地上表明自己的衷心,他甚至不敢抬头,生怕对视上裴恩泽那双漠然的双眼,用冰冷的语气宣告自己的死期。 裴恩泽勾了勾唇,明知故问道:“阎王,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阎王又怎么可能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只能讪笑着回答道:“太子殿下,我没怕什么。” “对了。”阎王灵光一闪,急忙补充道:“若一定要说有什么怕的,我怕您与天君看不见我的衷心。” 阎王十足的狗腿模样,令人鄙夷。 “衷心?”裴恩泽复述了一遍,意味深长道:“没有具体模样的东西,是看不见的,你需得表现出来,我才能感受到。” 阎王仔细打量着裴恩泽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的欺骗之色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依太子殿下之见,我应该如何表现?” 裴恩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见太子抬下巴的举动像是在给自己指引,阎王虽疑惑,也还是转过头,朝裴恩泽指的方向看去,可映入眼帘的,只有满满当当的魂魄,阎王疯狂地转过脑袋后,试探着问道:“太子殿下,是想让我解决这些魂魄?”阎王越说着,越对自己的猜测有了把握,太子不嫌麻烦地带着这么多魂魄来找自己,肯定是有原因的。 若是想让这些魂魄彻底消失,太子动动手指便可以做到,犯不着特地来找自己,阎王观察着裴恩泽的脸色,一个字接一个字的蹦出,直至连成一句完整的句子,“殿下放心,待他们喝下孟婆汤,入了轮回后,便会将前世的事全都忘记,福星城这三个字,他们再也不会记得,待他 们轮回三世后,这世的记忆就会彻彻底底地消散于天地,哪怕再高深的法力,也无法唤回他们的记忆。” 裴恩泽点点头,认可了阎王的说辞,“如此甚好。” 阎王一直悬在空中的心终于落下,笑道:“殿下满意就好。”阎王此时的笑,多了些真情实感。 “放心,三界中福星城的知情人,只剩自己人。”裴恩泽给阎王了一剂定心剂,“只要你不说,三界众生永远都不会知道三界中曾经有过一个福星城。” “我不说,我不说,我当然不会说。”阎王连连保证,甚至做作的将自己的嘴巴捂住,“请太子殿下放心,今日过后,我便会将有关于福星城的一切都忘了。” “你倒是个识相的,难怪他会选你。”裴恩泽道。 “他?”裴恩泽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阎王一头雾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裴恩泽口中的‘他’是谁。 裴恩泽没有理会阎王的迷茫,自顾自地将视线移到了寝宫内随意一个魂魄身上,“受了这么多的苦,却有苦难言,世人虽得被蒙在鼓里,可至少也要给这些受苦之人一些补偿才是。” “太子殿下的仁德慈悲之心,真是日月可鉴呐!”阎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他附和道:“是该给他们一些补偿的。” 紧接着,阎王又向裴恩泽请示道:“还请殿下指点,该如何给他们补偿?” “你不知道?” “我……我……我应该知道。”误以为这是裴恩泽对自己一次考验的阎王,甚至有些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若是将这件事办好了,入了太子殿下的眼,那待日后太子殿下接管了天君之位后,自己的仕途岂不是能更上一层楼! 感受到阎王看向自己的视线逐渐变得炙热,裴恩泽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催促道:“既然知道,还不快说?” 想到太子的悲悯之心,阎王顺其心意道:“既然他们这世受了许多苦,那就让他们来世少受些苦。”顿了顿,似是生怕裴恩泽不满,阎王又补充道:“殿下也知道,众生皆苦,无论法力多么高深,地位如何尊贵,也总逃不过这个定律。” “是不错,众生皆苦,谁也逃不脱。”裴恩泽眸中的暗淡一瞬而逝,“不过,既然是补偿,总归是要有些落到实处的,看得见摸的着的东西。” 听着裴恩泽的描述,几乎是瞬间,一个符合所有描述的东西就出现在了阎王脑海里——钱。在人间,钱虽然不能解决一切苦难,但不能否认的是,钱能解决大多数苦难 。 参与福星城之事的这些年来,阎王或多或少也昧了一些金子,这些金子用来解决眼前这事,最好不过,阎王有些肉痛地想了想自己的小金库,决定道:“在人间,钱能解决大多数麻烦。太子殿下,我这里有些金子,用来给他们补偿,再好不过。” “是吗?”裴恩泽有些意外,本以为要耗费一些口舌才能让阎王掏出金子来,没想到阎王竟如此自觉,“不如你给我看看数量。” 阎王本还想着若裴恩泽只是微微点个头同意,就不再管这事,自己要如何让他看见金子的数目,知晓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若是裴恩泽不看见,自己付出的这些金子岂不是全都打了水漂?此时裴恩泽主动提起,倒是解决了阎王的困境,阎王连忙点头,施法结印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金子,一个都没保留的全部展现在了裴恩泽眼前。 阎王满是希冀地朝裴恩泽望去,他有信心,接下来等待他的,一定是太子殿下的褒奖。 阎王的寝殿更拥挤了,若不是魂魄没有实体,只怕再加上这些金子,寝殿会被挤爆。 满殿的金光实在晃眼,裴恩泽抬手遮住了金光,满殿的金子,让裴恩泽吃惊,“毫无保留?” “毫无保留!”因着心中有了一定的底气,阎王的声音都大了些。 裴恩泽微微点头,“你的诚意,我看到了。” 阎王脸上满是笑意,期待着裴恩泽接下来的夸奖,没想到裴恩泽话锋一转,他语气中带着惋惜,“只是这数量,好像不太够。” “不……不够吗?”阎王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裴恩泽的答案在阎王的意料之外,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自是不够的。”裴恩泽解释道:“这满殿的金子虽多,可殿中的魂魄更多,若是均分,那这点金子无法让他们过上一辈子的富足生活。” “那……那该如何是好?”阎王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囊中羞涩的一天,他搓着手,拮据道:“这殿中的,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我从不做毫无把握的事,既能提出来,便是做了准备。”裴恩泽环顾了一圈寝殿,朝阎王吩咐道:“随我出来。” “是。”阎王认命地从地上爬起,心中计较着自己要去何处再弄些金钱来,他低着头,有些丧气地朝殿外走去,再抬头时,却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阎王伸出的手都在颤抖,他结结巴巴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句子,“这么多金子啊!” 阎王手指的方向,是一座由 金子堆成的小山,这座小山就堆在他的院子里,在今日之前,他从未见过这座小山,很显然,这座金山是裴恩泽带来的。 见阎王惊讶的模样,裴恩泽好心解释道:“这是毁去福星城前,我从福星城带出的金子。”其实这些金子是易长乐交给他的,并嘱咐他全部用在补偿魂魄身上,可显然现在不是个提起易长乐的好时机。 “所有的金子,无论是殿内的还是殿外的,你全部想办法用在……”裴恩泽指了指飘着的魂魄,朝吩咐阎王道:“他们身上,数量应该足够他们三世无忧。” “是。”阎王答应的利落。 裴恩泽轻哼一声,承诺道:“你既是我父君的人,应该明白,若事情办的好了,好处是少不了你的。” “请太子殿下放心,这事我一定好好办,让您满意。” 裴恩泽笑了笑,他面前的空中灵力聚集,缓缓汇出一个黄符,“待事情全都办好了,烧了这符知会我,切记,此事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人知晓。” “属下牢记。”阎王变了称呼,想从裴恩泽那讨个好,可还没等他说完,眼前的人就没了踪影。 阎王张开手掌,发现自己的手心多了个黄符,他喃喃道:“太子殿下,看着冷冰冰的,却有一颗悲悯之心,与伪善的天君,完全相反,将来天族交到他手上,怕是要大变天。” 第355章 福星神是云安 阎王助力裴言,打造了福星城地下的炼狱,作为是知情者更是施害方,裴恩泽自然不会轻易饶过阎王,如今只是暂时放他一马。 统管一族,若事事亲力亲为,只会凸显出领导者的无能。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对口的人去办,这是裴恩泽从小便知道的道理,将被福星城坑害的那些魂魄,交给管辖地府的阎王去处理,无疑是最优解。 阎王当然要付出他应有的代价,他也要同裴言与黄瞳怪物一样,彻底的消失在三界中才行,眼下只不过是物尽其用——榨干阎王的剩余价值,再送他上路。 当阎王燃烧黄符邀功之时,便是他的命丧之刻。 …… 开在阴阳间裂隙间的曼珠沙华,用带倒刺的舌状花瓣蚕食月光,暗绿色苔原尽头浮动着猩红雾气,而蜿蜒小径的尽头,是一道刻着百鬼哭嚎纹样的门。 “咯咯!咯咯!”突然门上的百鬼不再哭嚎,而是表情扭曲地发出一声声惨烈凄唳,仿佛他们正在遭受着巨大的痛楚。 百鬼的凄唳停了下来,门上传出一阵尖啸,“砰。”门打开了。 裴恩泽沉着一张脸,从门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依稀可见嶙峋的白骨汹涌成浪。 明明事情都已经解决妥当,可裴恩泽的脸上却看不见一丝喜悦,他盯着不远处的一株曼珠沙华愣神,任由猩红的雾气将他包裹。 …… 要飞离脚下漫无边际的黄沙时,易长乐突然停了下来,“开天,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开天回头,“什么不对劲?”开天顺着易长乐的视线望去,只见一片黄沙,他感到一阵恶寒,催促道:“易长乐,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易长乐不知在想些什么,沉浸在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回应的举动。 “易长乐!”开天不满地伸长了脖子,将脑袋凑到了易长乐眼前,“你在想什么?” “福星神。” “福星神。”鸿蒙紫气与易长乐同时出声,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个词。 “你什么时候来的!”鸿蒙紫气的突然出现,让开天吓了一跳,说得夸张些差点导致他坠落!稳住身形后,开天抱怨道:“这些天你去了何处?为何不说一声就离开?如今又一声不响地出现?你这样十分吓人!” “我一直跟在你们不远处。”鸿蒙紫气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知晓。” 接收到开天抱怨的眼神,鸿蒙紫气又解释道:“你知道的 ,我的身份实在是不方便出现在人前。” 鸿蒙紫气的说辞,开天是承认的,本也就没有多生气,鸿蒙紫气这么一解释,开天的气更是全消了,眼下只想赶快离开这片黄沙,“如今福星城已被埋在黄沙之下,就算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们不如先离开,之后再慢慢商量,可好?” 开天话落,鸿蒙紫气便立即撕开了虚空,三人一齐走了进去。 …… “说吧,为何说福星神不对劲?”开天率先走进鸿蒙紫气的水晶殿,从柜子里翻出了他爱喝的白毫银针,熟练地泡了起来。 “他……”易长乐看着鸿蒙紫气,疑惑道:“怎么比你,更像这里的主人?” 鸿蒙紫气的嘴角抽了抽,看着开天的惬意模样,她的面色比易长乐更疑惑,委婉问道:“他……一直是这般……不拘小节吗?” “是……是吧。他一直是这样,总是。”毕竟是自己的人,易长乐选择了硬着头皮承认,又心虚地补充,“看样子,他真的很渴。” 两人谈话间,开天已经将茶杯用水过了一遍,他沉心于泡茶中,准备斟茶时,才发现易长乐和鸿蒙紫气还未落座,“你们傻站着干嘛呢?快过来啊。” 开天将斟好的茶摆在了易长乐和鸿蒙紫气面前,问道:“品品?” 如此客气模样的开天,倒是叫易长乐和鸿蒙紫气心生怪异,对视一眼后,两人一齐举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如何?” “好喝。” “就只是好喝吗?” “这茶,入口清爽,回味甘甜,当然了……”看着开天逐渐变得阴沉的脸色,易长乐咽了咽口水,夸赞道:“泡茶的人手艺更是一绝,这茶本身的味道值六分,因泡茶人的手艺,才将味道发挥到了满分。” 开天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鸿蒙紫气,“那你呢?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特别好。”鸿蒙紫气在脑海里将所有华丽的辞藻都过了一遍,“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茶,三界生灵应该尊你为‘茶圣’。” “茶圣?”开天微微瞪大了双眼,随后向鸿蒙紫气投去询问的眼神,“你是认真的?” “自然。”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开天放声捧腹大笑,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竟然能一本正经说出如此不着调的话啊。”开天一脸地理所当然,咂嘴道:“想不到连要尊我为茶圣这样 的话,你都能说出口。” 鸿蒙紫气闻言蹙眉,不悦道:“既然觉得我的赞美之词好笑,又为何非要逼着我说?” “逼着你说?我逼你就说?我可打不过你,明明是你顺着我说。”开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傲娇,朝着易长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不止你,还有易长乐,近日来,你们都特别好说话,几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们……该不会是良心发现了,决定对我好点。” “什么良心不良心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们不是一直都对你挺好的吗?”易长乐嘟囔着,头却越来越低,坚决不与开天对视。 开天轻哼一声,“看样子是对我心有亏欠?”开天边说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们是该对我心有亏欠,在福星城时,逼着我与黄瞳怪物谈情说爱,致使我每天身心煎熬,如今福星城的事告一段落,你们但凡有一点良心。”开天用手比了个指甲缝的间隔,“都该对我感到抱歉。” 易长乐看着开天比出的指甲缝,不自在地撇开头,小声地解释:“当时的情况,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再说了,人生嘛,总得有些荒诞的经历,才能成长。” “这话你也说的出口?”开天没想到易长乐竟能‘无耻’到如此地步,哀怨道:“即是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与黄瞳怪物谈情说爱?难不成你没有上进心,不想成长吗?” 易长乐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我不能昧着良心说想,但如果她们其中谁能看上我,不管是谁,我都会为了打探消息、弄清真相而奉献自己,哪怕是身体。” “身体?”开天和鸿蒙紫气异口同声,两张脸上全是诧异。 “易长乐,你没事吧?”鸿蒙紫气十分认真地问道。 易长乐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讪笑几声,“我的错,身体不行,身体当然不行!”易长乐连忙将这句话收回,一脸地义正言辞,“一切上升到肉体交易的,我们都要从长计议,不,不是计议,而是从源头上杜绝。” 开天松了口气,一脸正色道:“易长乐,幸好你能迷途知返,否则日后见到了江与川,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易长乐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我要红杏出墙一般。” “难道不是吗?”开天这话才刚说完,就感到满是杀意的眼神落到了自己身上,开天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连忙赔笑道:“当然不是。” 见易长乐眼中的杀意分毫未减,开天又举起三根手指保证道: “我今后一定注意说话的措辞,坚决不再产生这样的……歧义。” 易长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这样就对了嘛。” 看着易长乐的笑容,开天有些发懵,他不明白自己方才在三人之中不还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吗?怎么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自己与易长乐的地位就完全对调了,就好似福星城被推出去与黄瞳怪物谈情说爱的人成了易长乐,该补偿的人也成了易长乐。 开天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想这个复杂的问题,“你们先前异口同声地说福星神不对劲,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说起这个问题,易长乐和鸿蒙紫气的脸色瞬间变得空前的严肃。 “福星神的存在,即为不对劲。”易长乐先出了声,她顿了顿,接着道:“所有与福星神相关的一切—黄瞳怪物与福星城,在三界之中的记载少之又少,他们的存在,甚至不被三界生灵所知晓。” 易长乐皱着眉头,说出自己的猜测,“就好像他们凭空出现一般,本就不该存在。” “是有人将他们创造了出来。”鸿蒙紫气肯定了易长乐的猜测,“你们都知道三界与我息息相关,一直以来我能从每一个三界生灵的身上感受到三界特有的气息,可从黄瞳怪物的身上我却从未感受到,所以我觉得黄瞳怪物并不属于三界原生的生灵,他们是后来的。” 鸿蒙紫气的脸色越说越沉重,“而有能力创造出黄瞳怪物的,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是神誉?”开天的脸色也变得沉重了起来,“不,应该叫他另一个名字—云安。若真和你所说的一样,黄瞳怪物是云安所创造的,那么受到黄瞳怪物日日虔诚供奉的福星神……”开天深吸一口气,“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云安。” “可若真的是他,他为何要这么做?他是万物的主宰者,为何要创造出不被世人所知晓的黄瞳怪物?” “信仰之力。”易长乐缓缓说出了这四个字,随后又解释道:“还记得吗?汪洋水中漂浮着的金光,便是信仰之力。黄瞳怪物对福星神的信仰,可以说得上是三界之最,若真是云安创造的黄瞳怪物,那云安想要的一定是从他们身上获取信仰之力。” “黄瞳怪物终生不得以真面目出城,女子更是只能一辈子困在福星城中,别无选择。看不到外面的世界,遇不到真心的爱人,身上背负着传承的重任,便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福星神身上。”易长乐眼中的悲悯一瞬而逝,“她们每日都拜福星神,可她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能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我想 她们一辈子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遭了。”开天语气中有大难临头的慌乱,“我们如今将福星城埋于黄沙之下,岂不是会打草惊蛇?趁现在时间还没过多久,要不我们快去把福星城给挖出来?说不定云安就发现不了呢!” 开天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歪头等待着易长乐和鸿蒙紫气的回复。 “来不及的。”易长乐微微摇头,“若云安真的关注着福星城,怕是我们还未进城,从走进黄沙的那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我觉得对于如今的云安来说,一个小小的福星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易长乐提醒道:“还记得我们在人间看的那些神像吗?” “记得。”提起这件事,开天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我就没见过云安这么不要脸的,竟然将开司的脸,全部换成了他自己,真是又坏又毒!” “三界生灵虽不像黄瞳怪物那样个个都虔诚信仰,可三界生灵数目庞大,与三界所有生灵比起来,黄瞳怪物那点信仰之力显然不够看,或许云安早就不记得福星城里的那些黄瞳怪物了。”易长乐谨慎道:“退一步说,就算他记得,他也不会在乎,毕竟连黄瞳怪物都只知道福星城背后的是裴言,我们又怎么会知道福星神就是云安呢?” 听易长乐这么一说,开天不再胆战心惊,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那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易长乐神色坚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云安既因信仰之力站在巅峰,我们便用信仰之力,将他拉下来。” 第356 血洗凌霄宝殿 暮色浸染青丘时,九峰皆披上了绡纱。 千万树野桃花正沿着青玉阶怒放,灼灼其华将半壁山崖烧成云霞,飘落的花瓣坠入溪流,化作点点流萤,现下是青丘最美的季节。 裴恩泽踩着青玉阶缓缓地朝桃林深处走去,若此时有人问起,怕是连他自己也很难回答出出现在青丘的原因。 可惜,裴恩泽遇见了‘熟人’。 …… “天族太子?”易尽安虽是个‘甩手掌柜’,可该出席的场合,他从不缺席,因此哪怕曾经死过一次,认出裴恩泽对他来说,也并非是件难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易尽安没给裴恩泽什么好脸色。 不远处的星桃尔正打算摘下一朵桃花,闻声,她放开了树枝,转过身朝裴恩泽看了过去,“天族太子?” 无人不爱美景,正逢青丘桃花盛开之际,易尽安和星桃尔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僻静地赏花,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裴恩泽,眼下两人赏花的好兴致,全都被他搅扰了。 “易族长,族长夫人。”裴恩泽微微低头致意,星桃尔转过身来时,嘴角还有一抹没来得及落下的笑,应该是方才听了什么有趣的事,可这抹笑却在她的目光触及自己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感受到交汇在自己身上毫不掩饰的恨意,裴恩泽心中明白自己在好客的青丘是不受欢迎的。 “我无意打扰两位。”裴恩泽边说着边退后,作势要离开。 “等等。”易尽安出手拦住了裴恩泽。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三面气墙包围,裴恩泽才慢吞吞地举起双手,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易族长,我没有任何的恶意。” “天族人,最是狡猾。”星桃尔提醒道:“尽安,别信他。” 易尽安对星桃尔的话不可置否,再次对裴恩泽问道:“你究竟来青丘干什么?” 裴恩泽沉默了片刻,毫不夸张地说他脑海中闪遍了千百个借口,最终他决定诚实道:“赏花。” “赏……花?”易尽安和星桃尔显然不相信裴恩泽的话。 “没错,就是赏花。”裴恩泽诚实地点点头,见过那片红色的曼陀罗花后,他总觉得鼻尖留有一股淡淡地腥臭血味,可任凭怎么用清洁咒也去除不了那股味道,回天族的路上,他突然就想看一看青丘的桃花,或许桃花能去除血腥臭味。 果然,到了青丘后,桃花的清香扑面而来,那股腥臭味瞬间就消失了。 “眼下这时节,青丘 的美景三界闻名,我也是爱美之人,恰逢得了空,自然是想来赏一赏这三界生灵都赞叹的景色的。” 裴恩泽说的真诚,差点动摇易尽安的怀疑之心,“恰逢得了空?”易尽安着重重复念了这五个字,“照你这么说,你们天族最近很闲?” 易尽安仔细地将裴恩泽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一个天族太子,不好好地在天族里待着,反而大老远地跑来我青丘赏花?若说你我两族之间,没有发生那些事,这话还有两分可信度,可如今,你觉得你特地来青丘赏花这个理由,还有半分可信度吗?” “先前发生的,都是……” 裴恩泽正想解释,却被易尽安抬手打断,“更何况,天族如今真的很闲吗?据我所知,裴言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 “我父君他……”裴恩泽突然停顿了下来,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若是说出实情,裴恩泽不能确定知晓一切后,易尽安是否会对福星城的事守口如瓶,若是易尽安将黄瞳怪物说了出去……裴恩泽不敢想象,他更不能拿整个天族的未来去冒险。 可若是不说实话,因着愧疚,裴恩泽对易尽安也说不出欺骗之言来,裴恩泽偏过来头,“抱歉易族长,我不能说。” “不过……”裴恩泽将头转回,认真地看向易尽安,保证道:“我来青丘,真的只是为了赏花,绝对没有任何坏心思。” 易尽安没说什么,只是他和星桃尔看向裴恩泽的眼神里,不约而同地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 裴恩泽深吸了口气,紧接着缓缓垂下眸,“之前的事,是天族对不起九尾狐族,就算您要我的命去赎罪,我也该毫不犹豫,可还请您给我些时间。” 易尽安蹙了蹙眉,不悦道:“好端端的,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就算九尾狐族真的要天族偿命,要的命也该是裴言的。”易尽安是讨厌天族不错,可归根结底他最讨厌的还是裴言那个伪君子,若不是他,这一切或许根本不会发生。 “您会如愿以偿的。” 易尽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裴恩泽异常认真地神色,只觉得一头雾水,“我如愿……以偿?” 明明正是暖春时节,可忽然间整片桃林都冷了下来,“你想做什么?”易尽安看向裴恩泽的眼神逐渐变得诡异,“你来青丘,是想找弑父帮手?” “不是不是。”裴恩泽否认的迅速,再次强调道:“我来青丘真是来赏花的,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其他任何的目的。” “我可以用我的太子之位向您保证。”裴恩泽 举起三根手指,“只要有我在一天,天族绝不会再做出任何对九尾狐族不利的事情,也不会再将九尾狐族牵扯到天族纷争的漩涡中来。” “保证,呵,你要如何保证?”星桃尔言语犀利地质问,“论起来,你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太子,在你之上,可还有个天君呢。” “别担心,很快就会没有了。”裴恩泽的神色早已变得平淡,说出这句话时,他的情绪没有任何的起伏,仿佛他口中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就是这句话让易尽安沉默了许久,结合之前的那些话,他不难猜出裴恩泽想做些什么,“没想到,你行事竟比裴言还要……决绝。” 看着易尽安难言的模样,裴恩泽想解释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长乐,曾经同我说起过你。” 这话就像往死水中投掷一颗石子般,让裴恩泽平淡如死水的眸子里,掀起了波澜,明知道自己不该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可裴恩泽还是忍不住问道:“她说了什么?” 易尽安深深地看了裴恩泽一眼,他没掩饰眼中的怜悯,“她说,你与裴言不一样,裴言长着一颗黑心,可他偏说他心是白的,而你却是故意在心上裹了一层黑。”易尽安说着叹了口气,“我明白裴言是你的生父,你一定有许多事不得已而为之。长乐一直说你是个好孩子。” “你刚入青丘时,我便察觉了,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对你动手,任由你走到这里的原因。”易尽安顿了顿,接着道:“我相信我女儿,希望你也不要辜负她对你的信任。” 裴恩泽默默捏紧了拳头,“我不会的。” 得到答案,易尽安退后一步,而星桃尔向前了一步,她接过话茬,朝裴恩泽问道:“你先前说,想用命赎罪,可是真心?” “自然。” 星桃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既想赎罪,便是心存愧疚,可对?” “对。”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星桃尔勾了勾唇角,“九尾狐族不需要你用命赎罪,不过你却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若你能答应,那九尾狐族与天族之前的那些恩怨,便由我做主全都一笔购销,你我两族今后虽说不再是盟友,可也却一定不再是仇敌。” 本以为裴恩泽会一口答应,可星桃尔却见他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犹豫之色,这几分犹豫之色让星桃尔勾起的嘴角瞬间消失,“怎么,觉得我只是个族长夫人,做不了九尾狐族的主?” “不是。”裴恩泽解释道:“我只是在想,就 答应一件事,是不是太少了点。”星桃尔是易长乐的母亲,就冲这一点,裴恩泽相信星桃尔不会让他干危害三界或者天族的事情。 “不少,你只能办这一件事,若有一天你办成了这件事,剩下的事就算再小再简单,你都办不到了。”星桃尔带着笃定道:“对我来说,就这一件事,足够抵消之前的一切。” “好,我答应您。”听完星桃尔的话后,裴恩泽不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承诺道:“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会拼尽全力,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倘若日后长乐遇到了危险,生命垂危之际,你要救她一次,哪怕会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也要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命。” “桃尔,事关长乐还是……” 易尽安的话没说完,就被星桃尔抬手阻止,“我是她母亲我能做主,她不用知道。” 紧接着,星桃尔一脸郑重地朝着裴恩泽问道:“你可愿?” “我愿意。”裴恩泽轻笑一声,鬼使神差之下他将心中的话说出口,“就算您今天不提这个要求,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愿意用我的命去换易长乐的命。” “你……你……”易尽安欲言又止,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你喜欢长乐?” “是喜欢。”裴恩泽承认的坦然,又补充道:“不过您放心,我知道她爱的人不是我,我只会将这份感情放在心底,不会对易长乐造成任何负担的。” 星桃尔冲着易尽安挤了挤眼睛,似是在说‘你看吧,我早就说了。’ “可……”易尽安斟酌着用词,小心开口,“既如此,那你当初为何要退婚呢?” “我是裴言所生,单凭这一点就对任何人都算不上是一个好归宿,不是吗?”裴恩泽笑笑,语气中甚至没有一丝埋怨的情绪。 …… 凌霄宝殿点满了沉香,许久过后,才终于将血腥气与裴言留下的龙涎香气给冲淡了些,裴恩泽双眼紧闭,靠坐在龙椅上,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太子殿下。”白梦语施法将殿中的最后一抹血气去除后,担忧道:“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这些年,裴恩泽一直收集着裴言的心腹名单,回到天族后,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对天族进行了一次清理,随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划去,凌霄宝殿的蟠龙柱上都沾染上了血迹,刚沾上时,白梦语想将蟠龙柱上的血迹洗去,裴恩泽拦住了她。 待到蟠龙柱整个被染红,裴恩泽才住了手,白梦语收起 了震惊的情绪,一点点仔细地将蟠龙柱清洗干净。 天族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天君失踪,太子大开杀戒,偏偏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凌霄宝殿更是大门紧闭,除了流出的血水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残忍吗?”裴恩泽缓缓睁开了眼,他拿起桌上的名单,再次确定上面没有一个遗漏的名字后,打了个响指,名单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可我怎么觉得,我还是善良了些。”裴恩泽勾起一抹嘲讽地讥笑,抚过龙椅上的螭首,冰凉的触感刺得他指尖发麻,“就凭他们做的那些事,若不是为了天族的名声,我又怎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地死去。” “可或许他们其中有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就像你从前……”对视上裴恩泽冰冷的眼神,白梦语立刻住了嘴。 “就像我从前一样?”裴恩泽说出了白梦语没说完的话,“既是不得已,为何不想办法反抗?” “是我逾越了。”白梦语低下头。 “想清楚了,现在这些还只是开头,我处理的还只是名单上的人,暗处还有更多,要将天族如今的情况扭转,这样的情形还会发生,甚至更多。”裴恩泽的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若日后你要陪伴在我身侧,便收起你的妇人之仁。若你想走,我也会放你离开。” 白梦语抬头重新看向裴恩泽的方向,只觉得端坐在高处的他,比从前更加孤寂了,“我不走。” 她不敢想象,若是连自己也离开了,这空旷的大殿只有裴恩泽一个,他会有多孤单,她不想让他那么孤单。 第357章 众生如蚁 “用信仰之力将他拉下来?信仰之力……信仰……”开天细细地琢磨着这两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桌上的茶杯口,只不过他的眼神却有些空洞。 “说到信仰之力,我曾见过朝圣者的授印仪式……”鸿蒙紫气皱着眉头回忆道:“莲花铁印被火烧的红红的,甚至连铁印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炙热的气息,朝圣者们一个接着一个,有规律地跪在佛像前,眼中都是对授印的期待。穿着红色袈裟的信徒胸前举着一只手,口中不停地念着佛经,他没有低头,连看都不看便拿起了铁印的末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将莲花铁印印在了朝圣者的额头上。” “‘滋啦滋啦’,时至今日那人肉被烤熟的声音和空气中弥漫着的烧焦味还令我记忆犹新。”鸿蒙紫气深吸一口气,“听到我的描述,即使不在现场,我相信你们也能想象到朝圣者们肉体上所要承受的巨大痛苦,可当莲花铁印烙印到他们额头上时,却没有一个朝圣者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们每个人嘴角勾起的都是幸福的微笑。” 说到此处时,鸿蒙紫气忍不住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朝圣者遭受的痛苦所痛惜,也是在为自己前路的渺茫与不易所叹息,“对于这些朝圣者来说,信仰甚至可以让他们忽略身体上遭受的痛苦,可他们只是三界中的一部分。三界生灵大多都有信仰,有的生灵更是从出生便背负起了信仰,对于他们来说,信仰更像是传承,刻在他们的骨血里,若是要改变他们的信仰,无异于将他们扒皮抽筋,又谈何容易?” 易长乐闻言沉默,鸿蒙紫气与开天生来便是神,没有过过一天普通人的日子,他们不明白普通人的所求也在情理之中,可易长乐却与他们二人不同,她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她过过没有法力,什么都要靠自己动手的日子,在场没人比她更懂普通人所想,她本就是个普通人。 “你们可知,三界六族中哪个族的数目最多?”易长乐朝鸿蒙紫气和开天问道。 开天不明白易长乐为何没头没尾地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可他还是回答道:“应该是人族吧。”开天的回答没什么底气,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确定。 “那你呢?”易长乐继续朝鸿蒙紫气追问。 “自然是人族。”相较于开天,鸿蒙紫气的回答就显得很有底气。 “你们说的不错,三界生灵中数量最多的,正是人族。”易长乐顿了顿,接着道:“可数量这么多的人族,拥有的却是三界最少的资源,他们上不了天,入不了地,他们甚至寿命不长,我们眨眼一过的 百年,对于他们来说已算长寿,他们之中能学法力的少之又少,能成仙的,更是寥寥无几,他们一生求财,求平安,求健康,求子,求长寿,求功名……生灵总有欲望,人族的欲望似乎又更多些,没有法力的人族,求神拜佛只期盼能得到回应,让他们的愿望得以实现,神佛便是他们千百万年以来的信仰。” “可他们之中,能得到回应的却是屈指可数。难不成,是他们求神拜佛的时候不够虔诚吗?当然不!信徒叩上三千台阶,额头与膝盖皆是鲜血淋漓,如此,依旧得不到回应。即便他们足够虔诚,可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就是一生都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易长乐垂下眸,掩下眼底的嘲讽,“千百年来,求神拜佛的信徒数目却始终不减,你们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难住了开天,既然迟迟得不到回应,便应该放弃,为何要坚持?开天不明白。 “既然活着的愿望无法实现,那求的便应该是死了之后的事。”鸿蒙紫气猜测道:“或许他们求的不是钱财也不是权利,而是死后能登极乐世界?来世投个好胎?” 开天的眸子亮了亮,赞同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人族不都讲究这些吗?” “人族是讲究这些。”易长乐点点头,“不过有欲望的却不止人族……”易长乐将话题拉回了正题,“正如我先前所说,三界生灵但凡活着,总会有所求。” 易长乐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道:“精灵求爱,鬼魂求转世,妖魔想成人,仙想要至高无上的法力……”易长乐的视线移向鸿蒙紫气,“就连她,也有所求,过去想要三界死,现在想要云安死,而你……” 易长乐看向开天,语气突然间温柔了许多,眼神中透着怀念,“你我所求相同,我们都想要化蛇复生。” “易长乐,你……”闻言,开天的神色瞬间变的复杂了许多。 “相信我,他会回来的,该死的从来都不是他。”易长乐对着开天挤出一个安慰的笑,不再谈论这件事。 “所有的生灵都会有自己的欲望,而欲望通常都是短期内达不到的,甚至可能是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易长乐挑了挑眉,“可是怎么办呢?达不到,生灵们总要找地方去寄托自己的欲望吧。” “若是照你这么说……”鸿蒙紫气有些明白易长乐的意思了,“信仰岂不就是生灵寄托欲望的地方。” “没错。” “可是这样……”鸿蒙紫气的脸色沉了下去,“事情岂不是更难办了?” “我却与你的看法不同,这是我们的转机。”易长乐解释道:“生灵的一生有许多个信仰,随着岁数的增长信仰也会随之改变,特别是人族,没钱时求财神,未婚时求姻缘,生病时求药师佛……多是的一个信仰不成便换一个信仰的例子。” “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不变的,云安既然可以代替神誉,又能替换掉开司成为三界的创世祖,接受本属于开司的信仰之力,那我们也总会有法子,为三界生灵创造一个新的寄托,换一个新的信仰和……” 易长乐的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可开天却将她的口型看得一清二楚,那未说出声的三个字,分明是‘创世祖’。 …… 戌时,观星楼的朱栏外,铜铃碎响混着酒旗飘摇,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沉在深蓝雾霭里竟有股说不出的和谐。 整个京城热闹非凡,屋檐上高挂着的灯笼,将京城点亮如白昼。 易长乐三人立在百仗危檐,脚点观星楼,将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我们来京城干嘛?”在观星楼从白日待到黑夜,当万家灯火点亮的那一刻,鸿蒙紫气感受到了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我们在等什么?”开天早已躺下,翘着一只二郎腿,双手枕着头,眯着眼,在观星楼顶自在得像在家一样。 “到底为何来京城,我也说不出一个确切的原因,不过我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指引我——破局之法,就在人间。”易长乐望着脚下繁华的京城,喃喃出声。 沿河画舫推开粼粼波光,舫中贵人掷出象牙酒筹,惊起岸边柳荫里成双的野鸳;酒旗斜挑的楼台上,胡旋舞娘赤足飞旋,银铃缠在脚踝上溅起星子,看客们抛出的铜钱如雨点般砸在描着金边的鼓边;青石板上倒映出万家灯火,蒸糕的甜香在坊市间弥漫。 如此美景,倒真应了那句‘乱花渐欲迷人眼’。 “是吗?”鸿蒙紫气朝着易长乐的视线望去,只见一片灯火下,熙熙攘攘的黑点在不停地变化位置,可无论怎么变化,黑点终究是黑点,想到这儿,鸿蒙紫气的脸上多少带了些不赞同,“众生如蚁,蝼蚁又怎么可能……”鸿蒙紫气剩下的话与她的叹息一起消散在了风里。 “就算是蝼蚁,也不该被看轻。”易长乐抬起头,满脸认真与严肃,“你可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水滴石穿,即便是你口中的蝼蚁,也能发挥出巨大的能量,三界中的每一个生灵都应该被尊重!” “我没有不尊重人族。”鸿蒙紫气好声好 气地解释道:“可我们要面对的是云安,我们在他眼中便是蝼蚁般的存在,更别说人族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想法。”易长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你想过没有,正因为云安不会将人族放在眼里,所以从人族入手,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易长乐的话,让鸿蒙紫气满脸迷茫,“此话怎讲?” “我几次见云安,每次他总能表现出一副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在意的矜贵模样,可我总能看见他眼底的傲慢与狂妄,我想大概是我在他眼中过于渺小,他肯定我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所以面对我时,他对真实的自己从不掩饰。”提起云安,易长乐身上弥漫出滔天恨意,“对我他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人族了。” “这一点恰好给了我们机会——无论我们在人族中翻起多大的风浪,云安都不会在意。”易长乐的声音中透着股能安抚人心的笃定。 “可……”鸿蒙紫气的面上还是有几分犹豫,“人族的力量确实渺小,就算千里之堤能溃于蚁穴,可我们要面对的是云安,他不会将‘千里之堤’放在眼里。” “易长乐,我们所在的不过是一方小世界。”鸿蒙紫气劝阻道:“而云安……他是整个三千大千世界的主宰,就算我们将人间翻了天,也影响不了他什么。” “你说的不错。”易长乐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可难不成眼下,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闻言,鸿蒙紫气低头沉默,随后叹了一口气,老实道:“没有。” “既然没有,那无论什么法子,我们总要看见希望就去试试,就算希望渺茫。”易长乐顿了顿,接着道:“可就算再渺茫,我们总要试试,不是吗?” “你曾经遭受的一切,我所遭受的一切……”易长乐边说着边指向开天,“还有他所遭受的一切,开司所遭受的一切……那些我们曾经遭受过的伤害,我们难道不要讨个公道吗?你之前想要毁灭三界,不就是憋着一口气,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吗?” “我们当然要为自己讨个公道!”鸿蒙紫气连忙道:“易长乐,我没想过放弃,只是……”鸿蒙紫气微微低头,“比起云安来说,人族实在太过渺小,若你抱着希望去做这件事,付出了时间与精力,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心中会空落落的,那感觉不好受。” 鸿蒙紫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我知道有多难受,所以我不想让你做无用功,更不想让你感受失望的滋味。” “可若是害怕失败,就直 接放弃,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何况,我们也不是注定会失败的。”易长乐的视线又看向了观星楼下的黑点,“在三界之中,人族的资源最少、寿命最短,他们一生需要经历生老病死的痛苦,所以人族的欲望也是三界之中最多的。” “有欲望,就会有信仰,想要的越多,信仰就会越虔诚。在三界之中,人族虽是最渺小的存在,可同时人族的数量也是最多的,一个人的信仰之力或许沧海一粟,可千千万万个人的信仰之力加起来呢?” 鸿蒙紫气的双眼亮了亮,“若是他们加起来的信仰之力,能聚成云安身下那片汪洋的一瓢水,哪怕只是一瓢水,我们也可以通过这瓢水,去对付云安,救出神誉。” “我也是这样想的。”易长乐笑了笑,“不被云安放在眼里的人族,一定是我们最好的切入口。” “那你想好了我们该怎么做吗?”一直沉默的开天开了口,“云安将开司所做的一切全都强加到了他自己身上,在如今的世人眼中,他才是伟大的创世祖,我们要怎么在信仰之力上做手脚?” “造神。”话落,易长乐死死地盯着鸿蒙紫气。 第358章 观星楼上的黑伞 鸿蒙紫气被易长乐盯得心中发毛,不自在地退后了两步,面上带着不解道:“易长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云安凌驾于一切之上,毫不夸张的说,他的法力是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无法企及的。”易长乐没有回答鸿蒙紫气的不解,只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况且就算……”易长乐说到一半叹了口气,“我们能将开司才是创世祖的真相公之于众,大概也没有生灵会相信我们,多半……”易长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直接道:“他们还会觉得我们这儿出了问题。” 闻言,开天和鸿蒙紫气神色复杂,谁都没有出声,可他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对易长乐的话不可置否。 “所以……”易长乐循循诱导,“我们得造一个神——一个能在三界众生心中超越创世祖存在的神。” “不可能!”开天情绪激动地反驳,“这世上怎么会有能超越开司的神呢?整个三界都是开司所创,没有他就不会有三界!开司历经千辛万苦才创造出三界,他为三界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有人能超越他!不可能有人能超越他!他们不配!” “开天,你冷静一点。”见开天的情绪不对劲,易长乐连忙出声安抚,“你别忘了,如今的创世祖是云安,不是开司!” “我们要拉下神坛的,更不是开司!开司已经被三界众生遗忘,我们要做的一切都与开司无关了。”看着开天失神的双眸,易长乐轻轻叹气,叮嘱道:“开天,我们走到这步实属不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知道。”开天无力地垂头,停顿了一会儿后,才接着闷声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一想到明明一切都是开司做的,他才是真正的创世祖,我就忍不住想要为他辩驳、为他做些什么,哪怕……明明所有人都将他给忘了个彻底。” “你说错了,我们会记得。” 闻声,开天猛地抬起头,他的视线与鸿蒙紫气投来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这是开天第一次看到鸿蒙紫气露出这样的眼神,真诚到开天不知该如何回应。 “至少我们会记得他,会永远记住他。”鸿蒙紫气一字一顿地再次保证向开天道:“只要他在我们的记忆里,他就永远不会消失。” 开天的眸子里渐渐有了焦距,苦笑道:“若他能听到你的这番话,一定会很开心。” “我也希望他能听到。”鸿蒙紫气的嘴角同样勾起了一抹苦笑。 “你们两个……”易长乐捏紧了拳头,面带微笑道:“不要再悲春伤秋了,再不抓紧时 间,一旦被云安察觉了我们的计划,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去给开司陪葬了。” “陪葬?”开天仿佛只听见了这两个字,他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行,若真是这样,开司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独了。” 易长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龟裂,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开天正打算将自己的话复述一遍,却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一股杀意,讪笑道:“我说我们当然要抓紧时间了。” “不过……我们要如何将云安拉下神坛呢?”在易长乐的注视下,开天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就算可以造神,我们从哪里找这个神?”显然,开天认为整个三界之中都找不出比创世祖更厉害的存在,就连三界都是由创世祖所造,又要如何与之相比? 易长乐抬了抬下巴,提示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想到这个答案,开天微微蹙眉,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又带些委婉地开口,“易长乐,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深思熟虑后再做决定,我诚心地说,你虽已顶顶好,可若要与创世祖相比,却没有丝毫胜算。” “谁说是我了?” “不是你?”开天面露惊讶,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那……难不成是我?”想到这种可能之后,开天连连摆手,全身都在抗拒,“是我那更不行了,我还不如你呢,这事我干不了!” “放心,也不是你。” 闻言,开天立刻松了口气,转瞬他又疑惑道:“那是谁?你说近在眼前……”开天环顾四周,不解道:“这观星楼顶不就我们三个吗?难不成还有别人?” “就我们三个。”见开天的视线数次略过鸿蒙紫气却不曾停留,易长乐提醒道:“你好好想想,既然不是你,也不是我,还能是谁?” 开天转了转眼珠,托腮沉思后反问道:“是谁?” 易长乐深吸一口气后,无奈指向鸿蒙紫气,“还能是谁?当然是她了!” “她?” “我?” 摆在易长乐面前的,是两双瞪得溜圆的大眼睛,里面不约而同地写满了不可思议。 鸿蒙紫气使劲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随后她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用一个极其怪异的动作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了自己,“我?你说我?” “对,你。”易长乐点点头,看着鸿蒙紫气一副快要变异的模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与她之间隔出了些距离 。 “她?一个要毁灭三界的?”开天感到恍惚,不可置信地开口,“若不是我们阻止,她一早就毁灭了三界,三界众生怎么可能信服她?” “对啊!我一个要毁灭三界的,让三界众生信服我?易长乐,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鸿蒙紫气表示对开天无比的赞同,“先不论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单就我真正的身份而言……我在三界之中就如同一只过街老鼠。”鸿蒙紫气的眉眼间多了几丝落寞。 “没有你,便不会有三界。”易长乐的声音如同一颗石子,掷入鸿蒙紫气如死水般的心,使水面泛起片片涟漪。 “虽非你所愿,可事实上没有你就不会有三界,若是换个说辞……”易长乐一脸郑重,沉声道:“那便是三界因你而生。” “因我……而生?”鸿蒙紫气在三界之中,一向是被视为“不祥”的存在,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她有些恍惚,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道:“不对,三界是因开司……是因创世祖而生的,与我无关。” “劈开了你,才产生的三界,怎么会与你无瓜呢?” 鸿蒙紫气垂眸,“就算没有我,也会有鸿蒙黄气、鸿蒙绿气……” “可偏偏就是你。”易长乐打断了鸿蒙紫气的自我否定,“三界的产生,你与创世祖缺一不可,所以这世上,唯有你能与创世祖相比。” 易长乐的声音中仿佛有一股魔力,抚平了鸿蒙紫气的躁郁,又给了她自信的底气,想到在场的第三人,鸿蒙紫气缓缓抬眼,“那他呢?” “他?”易长乐顺着鸿蒙紫气手指的方向看去,对视上了开天清澈的双眼,承认道:“他……在三界产生这件事上,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只不过……”易长乐对着鸿蒙紫气解释,“超越创世祖的人选,从气质上看,你比他更适合。” “我气质怎么了?”开天边说着边转了一圈,力求全方位展现自己不凡的气质,“我这样的气质,难道还不够好吗?可别说我自命不凡,世上这么多形容词,唯有完美二字,能与我的气质匹配。” “够好够好。”易长乐像是哄小孩般将这个话题快速揭过,“只不过你肩上还背负着其他的担子,有的事这世上唯有你能做。” “唯有我能做?”开天的脑海中顿时闪过千百种可能,最后他排除到只剩一种可能,他肯定道:“你想让开天剑重新现世。” “是。”开天的反应,让易长乐有些微微惊讶,她本以为还要些时间与提示,开天才能想到这个 层面。 开天看看易长乐,又看看鸿蒙紫气,灵台突然一片清明,心中更是有了计较,“易长乐,你是不是……想灭世?” 看着开天难得一见的严肃神色,易长乐点点头,“我是想灭世。”说着,易长乐的视线越过了开天,凝望着远方的天际,“只有救世祖能超越创世祖。” “创世祖创出三界,给予了三界众生生命,有了生命,贫瘠的土地上才能开出鲜花与绿意,所以创世祖在三界众生心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难以撼动。”易长乐有条有理地解释,“若要撼动云安的地位,除非能再给三界众生一次生命,还要让他们亲眼见证。” “我们要让鸿蒙紫气做那个在三界众生绝望之际,给予他们希望的救世祖。”在易长乐的描述下,三人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浑身散发着希望的光芒,圣洁无比的鸿蒙紫气,“唯有如此,鸿蒙紫气在三界众生心中的地位才能超越云安。” “可若是他们知道了我真实的身份……”鸿蒙紫气担忧道:“会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阴谋诡计?毕竟……”鸿蒙紫气无奈摊手,“我在三界众生的心中一向是最坏最阴暗的存在。” “谁说要隐瞒你鸿蒙紫气的身份了?”易长乐看向鸿蒙紫气的眸子里满是坚定,“既然为三界付出了这么多,就该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享受他人敬仰的目光,之前你受了不少委屈,这次也一并给你讨回来。” 闻言,鸿蒙紫气喃喃道:“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之下?让真正的我站在阳光之下……好,我愿意!”鸿蒙紫气的眼中仿佛有流光溢彩,语气更是坚定而真挚,“就算历经千辛万苦,就算九死一生,就算会失败,只要有百分之……不,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愿意。” “我想用鸿蒙紫气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听一听鸟儿的啼叫,也闻一闻清晨的花香。”说着,鸿蒙紫气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在黑暗里待久了,我都快忘了站在阳光下的滋味。” 开天看向鸿蒙紫气的视线,慢慢多了些怜悯与愧疚,“易长乐说的对,你该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明明三界因你而生,鸿蒙紫气不该是如今这样人人喊打的存在,我会助你成为救世祖,拿回本该就属于你的敬仰与感激。” “这是我欠你的,也是三界生灵欠你的。”开天无比地认真。 …… 几天后的深夜,黑色的雾气从观星楼屋檐间的铜铃间渗出,在观星楼顶一点点汇集,慢慢凝结出实体——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伞,伞面刻满了复杂的 金色经文,金色经文不停地旋转,若隐若现的血色隐藏在其中。 不远处的开天,立在空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黑伞,对身旁的易长乐问道:“你可想清楚了,这黑伞一旦成了,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古往今来,想要成事,往往伴随着必要的取舍与牺牲。”易长乐捏紧了拳头,“当初的开司是这样,如今的我们也是这样。” 开天转头看向易长乐,目光落在了她握紧的拳头上,没再说什么。 …… 天微微亮时,街道上的小商贩纷纷推出车来,准备开始一天的叫卖。 “诶,快看观星楼上的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街道上的人全都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明明顶上还什么都没有的观星楼,一晚上过去,突然多了把巨大的黑伞,黑伞将观星楼的上层盖了个严严实实。 “好像是一把伞。”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弄把伞将观星楼给遮起来?这不是影响美观吗?” “诶?”一个小贩揉了揉眼睛,“我方才见一只鸟飞进去后,这伞好像长大了些。” “你是不是眼花了?伞是死物,怎么会长大。” “大概是我眼花了。”小贩笑笑,又接着做起了活计。 观星楼的事只是个插曲,商贩们很快将观星楼的事抛诸脑后,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响起,早市又恢复了以往的喧闹。 第359章 伞面的人脸 而身处观星楼里的钦天监,可就没有外面那么风平浪静了。 黑伞将观星楼顶层遮挡得严严实实,故而身处外面的人看不见,可钦天监却将黑伞下的全貌看了个一清二楚—黑伞的伞骨刺破了云层,伞面与观星楼顶融为了一体,边缘垂落的蛛网状黑影蚕食着朱红廊柱。 钦天监是有早课的,正是上早课的时间,钦天监的人全都汇集在了一层。 “啊!”不知是谁的尖叫声划破长空,“那上面……你们快看上面!” 众人抬头向上望,看到自己头顶发生了什么时,只觉得浑身发凉—观星楼顶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把巨大的黑伞,伞面绽开血纹,那些纹路上……赫然浮现出五张人脸。 钦天监的人对这五张人脸无比熟悉,他们曾经日夜相伴,那五个人是昨晚轮班值守的钦天监弟子,他们没有一人逃脱了毒手,全被残忍地杀害。 五名弟子的身子不知踪迹,只剩个头,而他们的头像是蜘蛛网住猎物一般,被死死地网在黑色的伞 面上,无数血纹在他们的脸上交织。 他们睁着眼,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往下望,明明知道这五个人已经死了,可看到他们浑浊的双眼时,下面的弟子甚至感觉他们在与自己对视,就像是这已经失去了身体的五个人还活着一般。 可他们明明死不瞑目。 …… 伞面绽开的血纹上,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只死去的麻雀。 若是有人能摸一摸,会发现此时麻雀的尸体还是温热的。就在一息之前,这只麻雀还是活蹦乱跳的,钦天监的人亲眼见证了麻雀的死亡过程——自从麻雀飞入伞下后,黑伞的伞面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金色经文,经文像是一张网般缠绕交织,迅速将麻雀网住,值得一提的是,麻雀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在与经文接触的瞬间,就立马没了声息。 众人亲眼见到麻雀被金色经文钉死在了血纹上,随后金色金文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到这一幕后,本已经被安抚下来的钦天监弟子又炸开了锅。 “我是眼花了吗?你们看到了吗?那些金色的东西?” “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些金色的……像文字一般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麻雀。”说话的弟子,连声音都在颤抖。 “那些金色的东西,是什么?” “像是符文……可细看之下却更像经文。”回答问题的,是钦天监所有弟子里最具有天赋的高微澈 ,也是内定的钦天监监正接班人,他的话在整个人钦天监里都有一定的份量。 “经文?”由于是从高微澈口中听到的,所以没有人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不约而同地不解道:“可经文不都应该是慈悲的吗?为何这黑伞中的经文会杀戮?” “这黑色的伞到底是什么?怎么一觉醒来,观星楼里就突然多了把伞?是谁放在这里的?”前面的问题还没有答案,就有人紧接着问出下一个问题,“方才飞入的麻雀,难不成是这黑伞杀的,那昨夜值守的五人也是这黑伞杀的不成?若是连误入的麻雀都难逃毒手,那会不会……下一步这黑伞要杀的就是我们?” “你们看这黑伞是不是变大了些?”一个弟子颤颤巍巍地指着黑伞的边缘,“那只麻雀被钉死在血纹上后,我亲眼见到这伞长大了。” “长大?难不成这黑伞还是个会生长的活物?若真是这样,岂不是不止我们,就连整个京城……甚至整个人间都会沦陷。” 此话一出,七七八八的议论声突然停了下来,沉默的人群一点点被恐惧吞噬,胆小一些的弟子,甚至忍不住开始颤抖。 高微澈深吸一口气后打破了沉默,向方才说话的弟子确认道:“你真的确定黑伞长大了吗?” “确……确定!我确定黑伞长大了!”对视上高微澈犀利、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被问话的弟子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可想到自己方才的所见,他的怀疑立马变成了肯定。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高微澈的脸色又凝重不少,他微微思索后,从怀中掏出了可以代表钦天监监正的令牌,随后高举令牌,沉声道:“钦天监众人听令,观星楼内之事一个字都不准外传,全体撤出观星楼!无诏不得再踏入观星楼一步!” …… 恰逢初一,钦天监监正昨日一早便入了宫,为全宫上下的贵人占卜接下来半个月的运势。 一处僻静的宫殿里,钦天监监正用手中的蓍草不停地推演着,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排锦囊,推演完成后他拿起一个锦囊塞入一张纸条,仔细将锦囊封好后,又开始下一轮推演。 将当宫女敲门告知钦天监来人时,监正手中的动作才停下。 看到来人是高微澈时,监正微微愣了愣,才问道:“出了什么事?”钦天监的人都知道初一时自己的繁忙程度,若是没有大事发生是不会来打扰的。 监正记忆中的高微澈一向是稳重的,遇到事时他总是波澜不惊,沉稳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可此时的高微澈前 额被汗水打湿,想是来时匆忙,甚至一刻没有停歇,这才没有顾上整理仪表。 高天澈的模样,让监正心中暗道不好,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高微澈如此着急的模样,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高微澈没有任何隐瞒,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待宫女屏退后,便一五一十地将观星楼发生的事全都告知了监正。 “杀生的经文?”本还端坐着的监正立刻拍案而起,全然不在意手中掉落的蓍草,“你能百分百确定看到的是经文吗?” 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监正,高微澈点点头,从口中说出了监正最不愿意听到的两个字,“确定。” 监正了解高微澈的性格,他明白若不是心中有万无一失的把握,高微澈绝对不会回答的如此笃定,想到这里,监正的身形无法控制地晃动了两下,扶住桌案后才得以稳定。 “监正?”高微澈急忙绕过桌案,伸手扶住了监正。 监正扶着高微澈的胳膊,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加大,“快,回钦天监,我要亲眼看到那把黑伞。” 监正离开的急忙,撞倒了桌案上的锦囊,可他却一眼没看,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宫女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锦囊时,边捡边喃喃不解道:“怎么还没算完就走了?就不怕皇上降罪吗?真是古怪。”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宫女脸色骤变,放下手中的锦囊,朝殿外跑去。 …… 观星楼大门紧闭,自从高微澈下令后,钦天监的所有人便遵令撤出了观星楼,而高微澈又去了皇宫,所以此时的观星楼里应该空无一人才对。 可就是有那么两道身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观星楼的最上层。 杀了钦天监五个弟子,又杀了只麻雀的黑伞对他们二人视若无睹,哪怕他们只要微微抬头便能与杀生的黑伞亲密接触,可他们二人在黑伞的笼罩范围之内却始终安然无恙。 开天看着坐在栏杆上,腿还时不时晃一晃的易长乐,不满道:“易长乐,这么大的地方,你就非要挑这里坐吗?” 见易长乐没有动作,双手抱胸的开天,无可奈何地伸出根食指,指向上方,“要不你抬头看看呢?” 易长乐顺势抬头,只见五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易长乐微微蹙眉,这五双眼睛立马换了方向。 易长乐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对开天问道:“看了,怎么了?” “怎么了!”开天对易长乐的答复不可置信,“你没有看到 上面的人脸吗?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你难道就不觉得晦气吗?” “他们……”易长乐再次看了看上方的人脸,只见她轻飘飘地抬眼,又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有什么关系?这把黑伞乃是我所造,换句话说,他们也算死在我手上,难不成我还会怕了他们?”看着开天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易长乐又解释道:“何况这里视野甚好,是唯一能将下面每个人最真实的表情尽收眼底的位置。毕竟他们进到观星楼后,第一眼注意到的都会是上面这五个人。”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稍加思索后,开天选择在易长乐身边坐下。 易长乐笑笑,随后看向了一层紧闭着的大门,扬起的嘴角失了笑意,红唇轻吐:“他们也该回来了。” 话落,一束法力将易长乐与开天包裹,迅速隐去了他们的身形,与此同时,原本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钦天监监正与高微澈一前一后地走进了观星楼。 …… 高微澈的脸大半在阴影里,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显得他整个人隐晦不明,不过他右手上拎着的东西,才更吸引视线,那东西与他周身的气质极其不符,本不该出现在他手中。 在看清高微澈手中拎了个什么后,开天嘴角抽了抽,不解道:“好好一个白衣翩翩的钦天监弟子,手上拎两只鸡干嘛?” 高微澈手中的鸡时不时扑腾两下,落得高微澈脚下一地鸡毛,很是搞笑。 见状,易长乐脸上也多了丝真情实感的笑意,“我猜多半是为了我们头上这把伞。” 明白两只鸡的用处后,开天轻哼一声,随后笑着摇了摇头,“用鸡去测试黑伞的杀伤力,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 即使已经在心中做足了准备,可当亲眼见到自己的五个弟子死无全尸,只剩个头还全乎时,钦天监监正还是忍不住悲泣出声。 高微澈及时伸出左手扶住了钦天监监正摇摇欲坠的身子,这大概就是他将两只鸡都拎在右手的原因。 “您……还好吧?”高微澈关切道:“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如今这个状况,若是您倒下,那我们可就失了主心骨,手足无措了。” “放心,我还撑得住。”监正挤出个微笑,推开了高微澈的搀扶,深深地向上看了一眼后,监正转过头,对着高微澈示意,“开始吧。” 高微澈点点头,将右手的鸡分到左手上了一只,与监正对视后,他将左手的鸡奋力向上一丢,“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观星楼一共有十层,高微澈站在一层,鸡每到达一层,他就数一个数,直到这只鸡如同早上的麻雀一样,被金色的经文网住,“十。”高微澈念出数字时,鸡也彻底没了声息。 “真的是经文……”监正死死地盯着经文消失的位置,红着眼嘶哑道:“竟真的是经文……” “这鸡的死法与我们早上所见,一模一样。”高微澈冷静地出声,只是在空荡的观星楼中显得他的声音愈发空旷无助,“这鸡经过前九层时都没事,唯独到了第十层进了黑伞的遮盖范围才出事。” 高微澈说话时,一直看着十层的窗户,不同于前九层的明亮,第十层的窗户被黑伞遮盖得严严实实,明明是大中午,却一丝光都透不进来,而原本的楼顶早已消失被黑伞伞面所取代,只剩数不清的血纹在相互交错。 “在宫中的时候你曾说过,有弟子亲眼见到黑伞长大?”监正的双眼渐渐恢复了清明,连声音也变得平静,可他心中清楚,此刻不过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 高微澈点点头,确定道:“是说过。”紧接着,高微侧又忍不住问道:“监正,您可知这黑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现在还不确定,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监正语气坚定,他将黑伞的位置全都刻在了脑海后,对高微澈吩咐道:“将另外那只鸡丢上去。” 高微澈依言抛出了手中的鸡,当鸡被血纹穿透后,肉眼可见的,黑伞确实长大了些。 “长大了,真的长大了,这黑伞真的长大了……”监正的脸色瞬间煞白。 第360章 黑伞现,人间灭 “监正?”看着钦天监监正一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高微澈心中蔓延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重滋味,深吸一口气后,高微澈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几分,他故作冷静地说出心中的猜测,“看到……看到上面五位师弟的惨状后,我立马将钦天监内的人全部问了个遍,他们每个人给出的答案都是相同的,无一例外——昨夜如同往常一样,并未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更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 高微澈顿了顿,补充道:“就连我也一样,并未察觉出昨夜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紧接着,高微澈微微偏头,待到余光也看不见监正后,他一股脑地往外倾吐道:“所以我猜想,昨日守夜的五个师弟所遭受的应该同刚刚那两只鸡一样,皆是被黑伞瞬间毙命……想来他们死前应该没收什么折磨,走的并不痛苦。”在这个沉重的氛围之下,高微澈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更像是他与监正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慰藉。 “你说的有道理。”这句慰藉将监正从悲伤与惊恐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他终于抬头,对着高微澈微微颔首,示意高微澈还有什么话全都说出来。 “从昨夜到现在,除了上面的五位师弟,没有任何人近距离接触过这把黑伞,它是一夜之间忽然凭空出现的,任何进入到这把黑伞范围内的活物,都会死,没人清楚它的威力到底有多强大。”高微澈的眸子隐晦不明,“可这黑伞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会长大,若是……” 高微澈没将最坏的情况说出口,而是弯下了腰,他朝着监正拱手,迫切道:“监正,眼下我们应该赶快将黑伞的情况禀告皇上,集思广益想出应对之法。” “你也看出来了,对不对?”监正的双眸失了焦距,一片死寂。 “我……监正。”高微澈垂了垂眸,“眼下还不能确定这把黑伞的来历,情况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若是能造个建筑物,将黑伞与观星楼一起整个笼罩住,与世间隔绝,说不定会有新的转机。” “你也看出来了,对不对?”监正重复着,“就算这黑伞不吸食新的活物,它也在一点点不断长大,若是这样下去……” 监正唇色愈发苍白,“它会吞没整个人间。” 谈话间,黑伞已经蔓延到了观星楼的九层,“这这这……”见状,高微澈的瞳孔无助地晃动,“它长大的速度怎么越来越快了?” “是因为那两只鸡,一定是因为那两只鸡!”意识到是自己的举动导致了现在的局面,高微澈整个人都变得无措起来,自言自语道:“我都做 了些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这时,监正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了五十根蓍草,也顾不上什么干不干净,直接席地而坐,推演了起来。 许久之后,监正才将目光看向高微澈,沉声道:“这不关你的事,鸡是我让你扔的,况且照现在的情况看,就算没将那两只鸡扔上去,这黑伞成长的速度也不会比现在慢多少。” 监正目光深邃,语气中透着一股绝望,“它成长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直到覆盖整个人间,让人世间无一人生还。” 高微澈猛地朝监正的方向看去,地上摆着的蓍草推演只指向了一种结果——必死无疑。若是九死一生尚且有一丝渺茫的机会,可地上摆着的结果显然是连一丝渺茫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予。 “这……”高微澈手指颤抖地指向蓍草,“监正,您算的是什么?您是不是已经算出了黑伞的来历?” 监正端坐在地,微微颔首,正欲说些什么,下一秒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若不是他及时伸手撑着,只怕身子已经轰然倒地。 “监正!”高微澈急忙扶住了监正。 监正借着高微澈的力才将将稳住了身形,他面色灰然一片,呈灯枯油尽之状。 高微澈半蹲着,见到监正的脸色皱起了眉,待到监正的身形稳住之后,他还是选择将疑惑问出了口,“监正,这把黑伞到底是什么来头?” “黑伞现,人间灭。”监正痛苦地闭上眼,“唯有神技,才能创造出如此大杀伤力的灭世之器,这黑伞是神罚,是神在惩罚人间啊!” 在监正说出‘神罚’两个字的时候,高微澈明显的感觉到伞骨轻轻晃了晃,整个伞面都在微颤,不知是不是高微澈的错觉,他耳边还传来了几声兴奋的欢呼,像是黑伞在为了马上就能吞噬人间而欢呼。 高微澈的眼中一片茫然,他浑身冰凉,不明白神为何要降下神罚,“可我们什么都没做,神都是仁慈的,为何会惩罚无辜之人?” “不。”监正摇摇头,笃定道:“一定是我们做了什么,惹恼了神,神才会降下神罚,惩罚整个人间,我们一定做错了。” 监正话落,地上的一根蓍草突然开始移动。 “那是什么!监正你快看。”高微澈伸手指向了那根移动的蓍草。 蓍草移动片刻之后,便停了下来,见到蓍草停下的位置,监正如死灰般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抹希望的光,“九死之余,一线微光破局来。” 蓍草摆出的是绝处逢生 的卦象。 高微澈感觉自己走在布满荆棘的悬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就要被黑暗吞噬,可在看到卦象的那一刻,他抓住了石缝中攀爬出的一根坚韧的藤蔓,卦象就像藤蔓,给了他微弱的生机,这丝微弱的生机还带着些泥土的温度,让他冰冷的身躯感到了一丝温暖,悬到嗓子眼的心有了片刻喘息。 “神,没有放弃人间。神没有放弃人间呐!”监正抬着头高喊,他浑浊的双眼里有泪光,“神给了我们赎罪的机会,给了我们赎罪的机会……人间有救了……” 说话间,监正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轻柔,如同春蚕吐丝,一丝一缕,直至慢慢消散。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宁静肃穆,观星楼明明处于闹事,可连窗外杂乱的喧嚣都停了下来,高微澈捏紧了拳头,眼睛瞬间变得猩红,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随着嘴角的鲜血与最后一口气息一起溢出,监正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他慢慢垂下头,坐姿依旧保持得端正,嘴角勾着一抹笑,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永恒的沉睡。 高微澈颤抖着伸手去探查监正的鼻息,“监正!”确定监正不在呼吸后,高微澈悲泣地呐喊,就算他的天赋再高,可他终归岁数不大,短时间内亲眼见证了同僚与尊长的死亡,他再也忍不住低头痛哭,平时总是熙来攘往的观星楼,此时无比的寂寥,诺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 …… 易长乐与开天处在最高层,将下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倒地痛哭,双臂紧抱试图以此汲取一些温度的高微澈,开天叹了口气,感慨道:“他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只不过若他知道他尊重的监正与他的五个师弟,背地里到底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坏事,他会不会可惜今日为他们而流的这些眼泪?” 就算要做的事需要牺牲,易长乐和开天也绝不会去迫害无辜之人,死去的这五名弟子,算得上是两人‘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五个仗着自己钦天监弟子的身份无恶不作,平日里白吃白喝,仗势赊欠,甚至还逼迫良家妇女,与京兆尹狼狈为奸,使得被欺压者求助无名,绝望自杀。 “他们五个真是死有余辜!这样的死法也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开天怒骂道:“只是可惜眼下还不能将他们干的这些缺德事给公之于众。” “至于这个钦天监监正。”开天满脸气愤,“都要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演一场戏,我就没见过如此道貌岸然的人!他手上沾了那么多无辜的血,不行,易长乐你给阎王传个信,让这些人到了地府 ,全都下十八层地狱!” “放心,他们全都会下地狱的。”易长乐顿了顿,接着道:“不止他们,还有京兆尹和皇宫里同他们一起狼狈为奸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黑伞还是十八层地狱他们都逃不了。” …… 高微澈从监正的尸体里掏出了出入皇宫的令牌,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入了宫。 易长乐和开天刚到京城时就发现了,皇宫上方盘旋的帝王之气无比稀薄,盘出的龙形淡的几乎快看不见,这个朝代大限将至,人间……就快要改朝换代了。 关乎人间存亡的大事,高微澈不敢有一刻耽搁,他在覆满青苔的宫道上狂奔,穿过重重宫门,三步并作两步,最后在养心殿外停下。 高微澈跪伏在蟠龙阶下,高喊道:“启禀陛下,微臣钦天监高微澈有要事禀告!” 上守的内监快步来到高微澈身边,故意压低细高的声线,“高大人,陛下正在休息,容不得半点打扰!” 高微澈无视了内监的话,“微臣钦天监高微澈有要事求见陛下!”他跪伏着,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高喊,可养心殿内却始终没有动静传来。 “高大人!若是搅扰了陛下,没人能保得住你!” “保我?”高微澈抬起头,看向内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物,“若我见不到陛下,不止我,你……”高微澈指向了内监,“还有他,她……”紧接着,高微澈又指向了守在养心殿外的侍卫与宫女,“乃至整个人间,都得完蛋。” “你……”内监本想说些什么反驳,却在看到高微澈的眼神后,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与高微澈拉开了些距离之后才说道:“你真是疯了!” 内监转身又变回了原本趾高气昂的模样,他对着侍卫吩咐道:“将他拉走,别让他扰了陛下的清净!” 人多耳目杂,若高微澈不管不顾将观星楼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只怕他还没进养心殿,宫外的百姓就都只知道了,在神面前人的力量过于渺小,‘神罚’这词一出,只会引起百姓恐慌,导致天下大乱。 高微澈捏紧了拳头,监正为了给人间算出一丝希望而死,哪怕这丝希望再渺茫,他也绝不能让监正白白牺牲,他一定要见到皇上。 正当高微澈想要挣脱侍卫闯入养心殿时,一名女官步履匆匆朝他走来,“高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 …… 坤宁宫。 上首的女人生的极美,雍容大气的脸型,眉毛 细长稀疏如明月,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观音,仿佛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高微澈进宫的次数很少,他不喜欢陌生人多的地方,监正也由着他,甚至每每宫宴还总是帮着他找借口推辞,故而高微澈此前从未见过皇后。可见到皇后的第一眼,他便在想,若此时不在坤宁宫,而是在其他什么地方,他也能一眼认出坐在高位上的这个貌美女子是皇后,他不止一次听监正提过,全天下的女子只有这位皇后娘娘有如此矜贵出尘的气质,“微臣高微澈,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吧。”皇后半边身子轻依在椅背上,裙摆自然垂落,指尖漫不经心地搭在椅沿,“你便是他的接班人?” 高微澈低着头,却依旧能感到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毫不避讳地打量,皇后虽没有指名道姓,可高微澈清楚的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便是监正,“是。” “他一向将你藏的深,今日怎的舍得放你一人进宫?” “微臣……”高微澈再次跪伏,“皇后娘娘,微臣有要事禀告。” “本宫在你眼中这么可怕?让你怕到你动不动就下跪?”皇后轻笑一声,“你先起来,抬头。” 高微澈方才没敢细看,现在看才发现皇后眉目间带着些慵懒,就连她的坐姿……她的膝头随意交叠着,显得十分不端庄,特别是在他这个外男面前。 第361章 监正与皇后的关系 即便只是看了瞬间便移开,皇后也注意到了高微澈视线停留的方向,她勾了勾嘴角,“怎么,觉得我的举止有失体统,不符合皇后的身份?” “微臣……”高微澈刚想解释,便见到了皇后对着他摆摆手。 “世人要我端庄,要我大度,要我贤德。”皇后的脸上是丝毫没有掩饰的落寞与疲惫,“我不过是想在自己人面前,轻松些罢了。” “自……自己人?”高微澈可以保证自己在今天之前从未亲眼见过这位久居深宫的皇后,从皇后口中说出的‘自己人’这三个字,实在是让高微澈百思不得其解,更何况自己只不过是钦天监中的一个弟子,实在不敢高攀皇后。 见高微澈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的模样,皇后意外道:“你为何如此吃惊……难不成你师父从未同你说过吗?” “我师父?”钦天监的弟子来自五湖四海,由监正占卜出他们的位置,再派人将他们接到钦天监中统一教授占卜之术,所以但凡能进钦天监的,他们的师父都是当时的监正。由于是靠着占卜收的弟子,钦天监的人习惯了将一切归于天意,他们普遍认为监正这个称呼比师父更为合适也更显尊敬。 提到监正,高微澈捏紧了拳头。 皇后没有在意高微澈的怪异举动,自顾自道:“是,你师父。我与你师父乃是多年好友,从我未入宫时就相识,我人在深宫之中,总有些事鞭长莫及,每当我一筹莫展之际,你师父总会向我伸出援手,解我燃眉之急。” 提到监正,皇后的眉眼不自觉间变得柔和,“你是钦天监中最具天赋的弟子,他曾向我承诺,日后你也会为我所用。” 从皇后言语间的暧昧之意,不难推测出她与监正之间存在着一段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高微澈垂下眸子,选择了诚实,“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您说的这些事,监正他从未与我提过哪怕半个字。” “你觉得本宫在骗你?”皇后瞬间冷下脸,“若你不相信,大可回去找你师父求证!本宫乃是皇后,还没有落魄到要去骗一个钦天监弟子的地步!” “我不……监正他……”高微澈咬着牙说出了实情,“去世了。” 闻言,皇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微微低头,像是没听清般将目光投向高微澈,“你……再说一遍?” “皇后娘娘,我进宫便是为了监正的事。”高微澈说的每个字如同淬了毒的毒药,砸入皇后耳中,字字诛心。 皇后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她将 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的椅背上,才勉强没有跌下去。原本从容的眉眼在此刻拧成了一团,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发出哽咽——监正去世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重,重得让她几乎撑不住最后的体面。 因着皇后心情不好,坤宁宫瞬间陷入沉寂,宫人们纷纷低着头,连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皇后的怒火波及。 “他……是怎么去的?”上守的皇后终于出声,可即便她尽力让声音沉稳,她手上紧紧捏着的帕子,帕角变形的丝线也让她的硬撑暴露了个彻底。 观星楼的那把黑伞,威胁的是整个人间,若是黑伞一直长大,没人能逃过这场劫难,包括高高在上的皇族,高微澈将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了皇后,恳求道:“皇后娘娘,请您帮我面见陛下。” “见他……”皇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帕子,“做什么?” “做什么?”皇后这话倒是把高微澈给问住了,他面上多了几分正经,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自然是将观星楼发生的一切全都告知陛下,请陛下定夺如何应该黑伞浩劫。” “让他定夺?”皇后冷笑一声,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一个整天只知道待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清醒的时候不停吃丹药试图求长生的废物。若是让他来定夺,人间倒不如现在就灭亡!” 皇上的名声在民间确实不怎么好,可他毕竟是皇帝,高微澈身为臣子,自然是忠心的,“皇后娘娘,陛下乃是天子,人间的气运与天子的命数息息相关。” 说到一半时,高微澈突然双膝跪地,“皇后娘娘,陛下是人间最后的希望,还请娘娘不要让师父白白牺牲。” 皇后没忍住吼了出来,“倘若他真是人间最后的希望,那人间就彻底完了!你师父才是真正的白白牺牲!” 皇后失控大吼的模样,令高微澈大受震撼,可他仍旧坚持道:“娘娘,人间的希望,一定在陛下身上。” 高微澈的坚持,让皇后不解,“你为何如此肯定?” “历任帝王都有他们自己的命数,而人间的气运与在位帝王的命数挂钩。”高微澈捏紧了拳头,“皇后娘娘,无论你与监正之间有什么关系,可钦天监是因帝王而成立的——钦天监指引帝王走向自己的命运。我只要身在钦天监一天,便誓死效忠陛下。” 高微澈的态度,让皇后感到意外,她挑眉道:“你倒是忠心。只不过……”她话锋一转,“本宫也没法帮你见到皇上。” 几次三番的遭到拒绝,高微澈心中有些不悦,面上却不显, 他只道:“娘娘说笑了,这可是事关人间存亡的大事,还请娘娘想想办法,帮帮人间……也帮帮自己。若是黑伞不解决,人间早晚会被它吞噬,到时候没人能逃脱!” “真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承认之前我的确不想让你见皇上,可你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不为了人间,我总得为自己吧,我合该立刻将你送到皇上跟前才是。可最大的问题是,我真的没法让你见到皇上。”皇后说着,无奈叹了口气,“你常年待在观星楼里有所不知,陛下他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朝了,将自己关在养心殿里,朝堂的事都由太子代为操持,就连我都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陛下了。” “是啊。”一直守在一旁的女官出了声,“高大人,皇上最讨厌被搅扰,若是今日皇后娘娘不派我过去将你接到坤宁宫,只怕现在你已经没命了。” “陛下他行事竟如此……荒谬?”高微澈皱了皱眉,眼中的坚定丝毫不减,“可我必须要见到陛下,就算豁出这条命去,我也要为人间博得一丝希望。” “可陛下的脑子里只有炼丹,即便他知晓了黑伞之事,只怕也……”皇后满脸忧愁。 这时,女官向前一步,俯身在皇后耳边,“娘娘,不如将事情告知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女官的声音不算小,下首的高微澈也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能行吗?”皇后疑问的目光投向了高微澈。 “当然行了。”女官道:“高大人不是说了,钦天监效忠的是历任帝王,太子殿下总有一天会接任皇位,自然也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女官微微侧头,“你说对吧,高大人?” 事到如今,高微澈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眼前这主仆一唱一和地对着自己‘唱戏’,可既然已经进了坤宁宫,只怕没那么容易走出去了,高微澈点点头,道:“那便劳烦皇后娘娘,请太子来一趟了。” 皇室子嗣单薄,皇帝膝下仅得一子,早早便被册立为太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这便是高微澈点头的原因,若不出意外,太子会继承皇位,他的运势应当也与人间的气运有关。 皇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她的身上再找不到丝毫悲伤的痕迹。 …… 太子很快便来到了坤宁宫,“母后,这么着急唤儿臣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一出现,高微澈便毫不避讳地将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就像是春日里拂过湖面的风——这是高微澈见到太子第一眼的感觉,温和又 带着些许的暖意。 太子身上的儒雅之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他眉目间带着些书卷气的清朗,像是块温润的玉,让人亲近,可……高微澈变了脸色,太子身上偏偏少了属于帝王的锐利与威严,他更像是一位温润的学者,而非能执掌乾坤的帝王,这绝非帝王的命格! “你不可能是太子!”高微澈满脸慌乱,“你绝对不可能是太子!” “我不是太子,谁是太子?”太子脸上没有丝毫愠色,只是笑着向皇后问道:“母后,他是谁?这么有趣的人,你是从何处找来的?” 皇后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威胁道:“高大人,陛下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儿若不是太子,谁还能是太子!难道你想谋反不成!” “母后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严重的了?”太子充当和事佬道:“儿臣看他并没有谋反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将眼前太子的命格与监正死前留下的那些话结合,高微澈终于想明白,将一切都串了起来,“怪不得监正说的是赎罪,原来他竟真的有罪。” “监正?赎罪?”太子神色变得严肃,“母后,他到底是什么人?” “钦天监里的一个小弟子。”望向太子时,皇后的眼里是止不住的慈爱,“皇儿,你父皇膝下就你一个孩子,你又是太子,日后定是要接任皇位,扛起重任的。母后今日喊你过来,是有要事与你商议。”皇后顿了顿,又补充道:“事关人间存亡。” “事关人间存亡?”太子皱起眉头,语气焦急道:“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皇后指了指高微澈,“将观星楼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太子,一个字都不准少,更是一个字也不能多说,明白了吗?” 高微澈说一个字,太子的脸便沉一分,“你进宫之前,可有封锁观星楼,不能有人再白白丧命了。” “观星楼已经封锁,不会有人再进入。”高微澈顿了顿,接着道:“只不过,天上飞的我就不敢保证了。” 太子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连忙道:“那我们还等什么!你快随我出宫去,我要亲自去看看那把黑伞。” “不行!你不能去!”皇后阻止道:“皇儿,若那把黑伞真如他口中那么邪门,你要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 “母后,儿臣首先要保证百姓的安全!若是黑伞一直长大,那京城的百姓怎么办?天下的百姓怎么办?”太子眼神坚定,“儿臣身为储君,便有责任要保护百姓!” “不行,你不能去。”皇后仍旧拒绝,“你找个信任的心腹,让他去,待他探清观星楼的情况后,再回来禀告你。还有……”皇后看向身后的女官,道:“去找几个身手好的暗卫,让他们登顶观星楼。” “母后!你不能这样做。” “皇后娘娘!你这是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皇后猛地拽住了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眼底仿佛有两簇烧得旺盛的怒火,“本宫让他们白白送死?好得很,高微澈,你当真是好得很!你真当本宫不敢杀你吗?”话音刚落,皇后手边的青瓷茶杯‘哐当’一声被扫落在地,“这些暗卫从小便是培养来给皇室卖命的!如今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让他们牺牲牺牲怎么了?怎么就成本宫让他们白白送死了!” “来人!”青瓷碎片混着茶渍溅了满地,倒还比不上皇后脸色的狼藉,“将他拖下去关起来!” “母后!”太子将高微澈护在身后,“他说的有道理,你不能让暗卫去观星楼!更何况钦天监监正已死,他便是新任监正,儿臣还需要他帮忙处理黑伞,也不能将他关起来!” “皇儿,他虽天赋高,可钦天监中不止他一个弟子。”皇后耐心劝道:“你是君,他是臣,稳固江山,要的是听话的臣子。” “他是钦天监里最具天赋的弟子,若是连他都不行,其他人又怎么可以?” 第362章 太子身世 太子的态度,不免让皇后有些烦躁,她抬手按住额头,指腹用力地碾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皇儿,你一向是听话的。” “母后,若您说的有理,儿臣当然会按照您说的做。”太子满脸正气,有理据地规劝,“观星楼的黑伞事关整个人间的存亡,您身为皇后,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 太子的坚定,让皇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那只按在太阳穴上的手顿了顿,又猛地滑下来,带着股泄愤似的力道,苦口婆心道:“皇儿,母后是为你好。” 闻言,太子不赞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母后!您是国母,人间浩劫当前,您应该将百姓放在首位!而不是一心只顾自己的血脉!” “母后不是不关心百姓。”皇后眼中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后情绪才平复了些,“只不过如今那把黑伞不过是观星楼楼顶的大小,就算它要吞噬人间,也需要时间。皇儿,母后觉得你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将皇权牢牢紧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样在你面对黑伞浩劫的时候,才能没有任何阻碍。” “没有任何阻碍?”太子没能明白皇后的意思,“母后,您为何会这么说?”他不解道:“这是事关人间存亡的浩劫,谁会阻碍我?整个人族应该上下齐心协力一起应对才是。” “皇儿,你太理想主义了。”皇后沉声道:“只有当你坐上世间最高的位置,才会再没有任何阻碍。” “母后,您……您……”皇后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太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您是想……让我造反?” 在场的高微澈眸色也不由得加深了许多,他没有想到这位久居深宫,以贤良淑德成为人间女子表率的皇后娘娘,竟会如此的胆大包天,当着自己的面教唆太子造反。 “皇儿,你怎么会这么想?”皇后故作吃惊,“你误会母后的意思了。”皇后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方才太子口中的‘造反’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皇后面露难色道:“你也是了解你父皇的,说句不好听的,他无心于朝政,如今更是连朝堂都不愿涉足。”她说着叹了口气,“你父皇膝下只有你这么个孩子,所以母后……不止母后,还有人间所有百姓,我们能指望的只有你。” 皇后顿了顿,接着劝说道:“皇儿,既然你父皇不想坐那把龙椅,你不如早些坐上去,如此不仅能让你父皇轻松些,还能让母后和百姓们都放宽心,此举岂不是皆大欢喜。” 太子静静地凝视着皇后的面容,生怕错过一丝她脸上的情绪变化,确定皇 后所言都是发自真心后,太子的面色冷了下来,他拒绝道:“父皇正值壮年,还不到退位的时候。”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呢?”皇后急切道。 “母后不是已经说了吗?”太子提醒道:“父皇膝下就儿臣这么一个子嗣,所以无论儿臣坐没坐上那把龙椅,母后和百姓都可以相信我,孤是储君,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人间有害的事。” “这不一样。”皇后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太子眼中划过一丝落寞,“儿臣迟早会坐上那把龙椅的,不是吗?” “当然不一样!只要你一天没坐上那把龙椅,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皇后几乎是对着太子吼了出来,像是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皇后失控的模样,让太子感到陌生,“我是嫡出,是父皇唯一的孩子,是储君,更是未来的天子,怎么会名不正言不顺呢?” 发泄过后,皇后稍微冷静了些,她微微偏头不再看太子,“我这么说,自然有这么说的道理。” “可儿臣觉得母后说的,没有任何道理。”太子态度强硬,即使皇后有意避开,他也一直看着皇后的方向,“母后,儿臣不懂您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皇后娘娘说的确实有道理。”在这个氛围下高微澈突然地出声,多多少少带了些突兀。 感受到殿内的视线都汇集在了自己身上,高微澈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之所以名不正言不顺的原因,大概是……太子殿下您身上流着的血与陛下不同吧。” 皇后的脸“唰”地白了,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将后背绷得笔直,指着高微澈怒骂道:“你住嘴!” 高微澈直勾勾地与皇后对视,他的眼神里颇有一股子‘大不了一起玉石俱焚’的癫狂意味,不知是不是高微澈的错觉,他竟从皇后那快要喷火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恳求。 “你……刚刚说了什么?”太子慢慢转过身,表情止不住地僵硬,他明明想要强装镇定,可嘴角却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皇儿,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个神经病。”面对太子时,皇后的语气温柔了许多,随后在太子看不到的地方,她快速对着一旁侍奉的女官使了个眼神。 得到皇后示意后,女官上前一步,对着值守在殿内的太监吩咐道:“还不快将这个满口胡言的东西给拖下去关起来!” 见自己还没弄清真相,皇后就打算“捂住”高微澈的嘴,太子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孤看谁敢动他!”话落,太子护在了高微澈身前。 太子低头看向高微澈,红着眼道:“将你知道的一切告诉孤。” 看着护着高微澈的太子,女官有些不知所措,以太子的性格,他绝不会放手,若是硬要带走高微澈,势必会伤到太子,一时之间女官也没了主意,她只好请示皇后,“皇后娘娘,您看这如何是好?” 太子眼中的猩红与满身的防备,猝不及防地刺痛了皇后的心,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对着女官摆了摆,“罢了,就让他说,你们全都退下。” “是。”女官离开时,将殿门紧闭,连窗户都不忘严丝合缝地关上。 没了光线来源后,殿内一时间暗了下来,上守的皇后半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阴晦的视线忽暗忽明。 太子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皇后,他扶起仍跪在地上的高微澈,沉声道:“关于孤的身世,孤以储君的身份命令你,将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太子殿下您应该知道……”高微澈抹平跪出褶皱的衣角,才慢慢抬眼毫不避讳地直视太子,“钦天监的人是一个个选拔出来的,从小便开始学习命理占卜之术,学到我如今这个程度,往往只需一眼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命格贵与不贵。” 高微澈说话时,脸上没有一丝傲气,眼中全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与笃定,叫人很轻易便信服了他所言。“而我看到太子殿下您的第一眼,却……”高微澈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不过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太子很容易便猜出了高微澈没说完的话,“我的面相并不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面相,对吗?” “没错。”高微澈微微颔首,如实道:“您是皇上唯一的子嗣,皇位唯一的继承人,继承皇位是板上钉钉的事,说句不敬的,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没了,皇位后继无人,人间怕是会大乱。可您这样的身份,竟不是帝王的命格,命中注定与皇位无缘。”这样说着,高微澈对黑伞浩劫似乎有了些头绪,他猜测或许‘欺骗’会与这场浩劫有关。 太子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胸腔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他不死心道:“就一眼?仅凭一眼,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出错吗?你可知若是你看错了我的面相,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我能保证。”高微澈表情坚韧,语气平静,“面相是不可能出错的,我也是。” “不过……”高微澈突然朝着太子走近一步,他抬手似乎是想抚上太子的脸颊。 太子被高微澈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头雾水,可还好就在 要碰到自己脸颊时,高微澈的手停了下来。 “太子的面相,与其他人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太子不自在地将头往后仰了些,试图与高微澈拉开些差距。 “我观其他人面相时,是清晰的,可观你面相时,却总有一层雾在阻挡。”高微澈的指尖慢慢探进去,就像是戳进一团棉絮,没有实在的触感,只有些微的凉意从指尖传来。 “雾?”看见高微澈的手对着空气摩挲,太子不解道:“哪里来的雾?” 高微澈慢慢将手收回,“这雾是为了阻止懂命理的人探查你的命格,所以只有懂命理的人才能看到这层雾。”在接触到雾时,高微澈便已经得知了这雾是监正的手笔,若说高微澈心中原本还有那么一丝的动摇,也因为这层雾变得坚定,“太子您不是皇上的血脉,你的生父是逝去不久的-我的师父钦天监监正。你面相盖着的雾,也是他的手笔,他这么做是为了遮掩你的命格,掩盖你不是皇家血脉的事实。” 太子僵在原地,没有一点反应,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骨头,肩膀垮得厉害。脚下像生了根,却又微微发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 高微澈亲眼见到太子眼中的光全灭了,眼神空洞得能盛下一片海,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喉结猛地滚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住,整个人都被钉在那道无形却致命的沉重打击里。 “皇儿?”皇后看着太子摇摇欲坠的身形,十分担忧,她连忙保证道:“只要母后在,你永远是你父皇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母后。”太子向皇后投去质问的眼神,开口时带着些沙哑,“他说的是真的吗?钦天监的……监正,真的是我的生父吗?” “可皇儿,真相伤人。”太阳落下,殿内的光线更暗了些,皇后整个人都陷入了阴影里,“若你现在就离去,大可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继续安心做你的太子。你确定要追问吗?” “母后。”太子慢慢屈下了双膝,恳求道:“我不想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识,我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求你了。” 皇后笑了,笑声凄凉,“你果真随了他,罢了,若不是我,他这一生也不会落得个无子送终的地步。” “没错,你确实不是皇帝亲生的,你的生父是钦天监监正。”皇后没再看太子一眼,自顾自地回忆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与他是在宫外相识的,我本不想进宫的。” 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年轻的少男少女在情窦初开的 年纪一见钟情,彼此许下终生,却被家人强行拆散。分开后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权利中心走去,再见面时,一个成了皇后,而另一个成了钦天监监正。 “我与皇帝,没有半分情谊。”皇后语气里的厌恶之意明显,“他娶我,是为了稳固朝堂,而我嫁他,是为了维护我的家族荣耀。”皇后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进宫之前,我父亲曾交代过让我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生下皇帝的嫡长子,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了,我父亲谋划的不止是家族的百年荣耀,还有皇位。” “可皇帝却并不常来我宫中,眼看比我后入宫的妃嫔都有了身孕,我心急了,第一次动了手,落了无辜之人的胎。皇帝很生气,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幸好因为父亲的帮助我做的干净,皇帝查了又查,也没查出什么线索,可皇帝还是不死心,他传召了监正,要监正算出胎落的真正原因。” “监正算到了我身上,可因着从前的情谊,他选择了帮我隐瞒,因着监正的担保,皇帝对我的怀疑消散,对我的态度又恢复成了从前的装模作样。我本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时……”皇后顿了顿,接着道:“那天晚上,我在坤宁宫见到了监正。” 第363章 囚禁皇后 皇后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太子,眼尾带着点浅淡的笑意,“我们旧情复燃,不久后我有了喜脉,生下了你。” “所以……父皇子嗣单薄,膝下只有我一个孩子,也是你们的手笔。”太子很快想明白了一切,他捏紧拳头,失望又气愤地质问,“就为了一个皇位,你们竟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就为了一个皇位?就?皇位竟被你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皇后不悦地蹙眉,“看来这些年,你被我、被你父亲保护的太好,以至连皇位都入不了你的眼!自古以来,谁不想坐上皇位!谁不是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登上皇位!想要坐上权利顶峰的位置,就必须要有牺牲!” 皇后顿了顿,接着道:“是你命好,才能托生在我的肚子里,生来尊贵!你毫不费力得到的一切是其他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说到这时,皇后突然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她的语气中多了丝恳求,“皇儿,你可知天下无人不羡慕你,我们费尽心力为你谋划,你也该懂事些,不为自己,也该为母后、为你外祖父想想。” “可我……从不想当皇帝。”太子垂下眸,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人人都说除了我,皇位后继无人,所以为了百姓,为了不让天下大乱,为了不让母后和父皇失望,即使我不想,我也逼着自己当一个合格的储君。因为没有选择,我才不得不扛起一切。可若是有的选……”太子慢慢抬眸,凝视皇后的方向,“我不愿托生在你的肚子里,不愿与你、与皇家再有任何关系。我只想当个普通人,过平凡的一生。” “当个普通人?你……你……”皇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她仿佛瞬间被抽出了所有力气,“自有了你,我便费心为你谋划一切,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手边,让你做人间最尊贵的人,可你……竟说出如此伤我心的话!” “不对。”太子摇摇头,否认道:“你做的一切,从不是为了我,你做的所有,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野心!若你真的疼我爱我,就不会逼着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让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 “痛苦之中?你懂什么是痛苦吗?你一直活在母后的庇护之下,没有历经挫折,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皇后自我安慰道:“等你日后体会到了权利的滋味,抬手便能遮天时,你会懂母后的苦心的。” “苦心?”太子冷笑,“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手上沾满了鲜血。母后,午夜梦回时,你真的不害怕有冤魂找你索命吗?” “我不怕!成王败寇!身在皇家最忌讳的便是没有用的同情心,你可 知若不是我早下手为强,如今你我母子就是埋在地下的两副白骨!”皇后及时住了嘴,终究没有狠下心对太子说些太重的话,她柔声劝道:“皇儿,入皇家时,母后没得选,你是母后所生,理应与我站在一边。” “母后,若你能回头,还不算太晚。”太子撇开脸,避开皇后希冀的目光,“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与皇家扯上关系的。” “这世上谁人不想入皇家!”皇后的怒火波及到了在场的第三人,“高微澈你告诉他,若是可以,你想不想投胎成皇亲国戚,享受荣华富贵!” “我……”指向自己的手染着丹蔻,带着护甲,无需什么动作,便能轻易看出这手主人平日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高微澈犹豫的模样,在皇后眼里成了不好意思的扭捏,她大手一挥道:“你实话实说便是,没人会笑话你。” “我并不想当什么皇亲国戚,不想过勾心斗角的生活。”高微澈如实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高微澈的话令太子眼前一亮,“母后你看,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想的那样爱慕权势。” “你们是两个异类!”皇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压下自己的情绪,她否决道:“说了不算!” “可是母后……”高微澈扯了扯太子的衣角,“殿下,如今你与娘娘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人间就快要覆灭,无人再能登上皇位,即便是你。” “呵。”皇后冷笑一声,不屑道:“不过区区一把黑伞,竟让你怕成这个样子?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他登上皇位,更别提一把来路不明的黑伞!” “皇后娘娘!”皇后的态度,让高微澈实属不耐,“你可知你口中的黑伞,足以毁天灭地!若是连命都保不住,皇位也不过是个笑话。” “你不用吓唬我。”皇后胸有成竹道:“你师父离世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人间的希望就是我的皇儿,只要他能顺利登上皇位,黑伞危机一定会解除。” 高微澈的表情逐渐僵硬,他嘴角无助地抽了抽,不可置信道:“你觉得黑伞是监正的手笔?你难道疯了不成?监正可是因为黑伞丢了命!” 见皇后油盐不进的模样,高微澈愤怒大喊道:“若你不信,就亲自去观星楼看看!黑伞那样的神技,不是监正能控制的!” “我和你去。”太子出声,“无论我是不是父皇的血脉,可我终究是人间的储君,我既在这个位置,便得担起责任!” “不准去!”皇后阻拦 道:“你储君之尊,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咦。”太子一脸奇怪,故意问道:“方才母后不是说‘区区一把黑伞’吗,怎么现在又觉得黑伞危险了?这变的也太快了。”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母后,你拦不住我的。” 母子二人正要剑拔弩张之际,殿外传来惊呼,“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不等皇后吩咐,女官便冲进殿中来。见状,皇后沉下脸,不悦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太子脸色凝重,皇后身边这位女官,他是熟悉的,协助皇后统管六宫,一向是稳重的,她如此慌张,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姑姑,究竟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是暗卫……”女官直挺挺地跪着,从殿外投进来的光线只落到她一人身上,其余三人隐在了黑暗之中。 豆大的汗珠顺着女官的脸颊滚落,她的右手无法控制地微颤,“派去观星楼的暗卫全都死了,就是眨眼间的事,他们甚至没来得及还手,不,不对,是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全都死了?”从高处传来清脆的响声,这样的局面是皇后没有想到的,即使碰掉了平日里最爱的白瓷摆件,皇后也来不及心痛。 “那黑伞将暗卫全都杀害后,竟活生生大了一圈,将观星楼整个包裹在了其中。”女官咽了咽口水,“观星楼本就处在闹市,又是京城内最高的建筑,黑伞这样一长大,根本瞒不住。骤然出现的大伞吸引了百姓的注意,有些好事的百姓无论怎么劝,都一直往黑伞跟前凑,没有了暗卫,内官们根本拦不住……” 女官不停地用余光偷瞄,可由于光线的原因,她无法看清皇后的神色,本想察言观色的她只能咬着牙道:“接触到黑伞的百姓被瞬间吞噬,吞噬百姓之后,黑伞生长的速度又加快不少,还波及到了不少内官,后面的百姓将这些场面看得一清二楚,说……说什么的都有,只怕这会儿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或许京城外也……。” “百姓的伤亡情况如何?” “一群饭桶!到底怎么办事的?民间又是怎么传的?” 太子与皇后同时出声,问出的问题却是两个极端。 “母后!”太子埋怨道:“事到如今,你还要一错再错吗?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暗卫不会白白送死,黑伞更不会那么快长大,连累无辜百姓!” “我……”皇后像是被堵住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姑姑,百姓的伤亡 情况如何了?”太子焦急追问。 “殿下别担心,百姓的伤亡情况不算太严重。”女官解释道:“他们还算机灵,见到前面的人被黑伞吞噬后,就拼命往后退,仔细算起来,死去的内官与暗卫的人数,要远远大于百姓的。” “只不过……”女官小心翼翼地看向太子,“黑伞吞噬活人对在场的百姓冲击实在太大,让他们有些暴动。他们说……说……说……”女官犹豫再三,终究不敢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 “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你大胆说就是,孤恕你无罪。” “他们说是因为陛下失德,所作所为得罪了上天,才会天降灾祸,他们是受到了陛下的牵连。”女官颤抖着,头几乎垂到了地里,“还有一件事,据回来的内官说,黑伞将百姓吞噬后,伞面慢慢浮现了个金色的‘北’字。” “北?”太子向高微澈询问道:“高大人可知这北字是何意?” “北,通常指的都是方位。而黑伞,代表的是毁灭……”说到一半,高微澈的脸色变得极差,“遭了,灾祸将会降在北方。” “什么!大人可能算出是何种灾祸?我们如何阻止?” “阻止不了。”高微澈语气苦涩,就差将绝望写在了脸上,“而这……还只是个开端,东南西北一共有四个方位,如今只现了个‘北’,若我猜的没错,随着黑伞长大,西南东也会按照顺序一个个在黑伞上浮现,最重要的是,它们的灾祸程度会一个比一个更严重。” “可东南西北,不就是整个人间吗?”太子企图从高微澈脸上找到一丝慰藉,可迎接他的只有绝望。 高微澈艰难地点点头,“没错,就是整个人间,我原以为只有黑伞会慢慢吞噬人间,可没想到天灾会随着黑伞而来,我们的处境似乎又更艰难了些。” “太子殿下,不好了!”一直跟着太子的内监急匆匆冲进了坤宁宫,殿内两侧点起灯,坤宁宫终于亮了起来。 内监似乎没有注意到殿内氛围的怪异,行了个礼后便径直走到太子身边,小声禀告道:“太子殿下,北方传来急报,逢遇大旱,田间禾木一夜之间皆枯槁,奔腾的江河全部断流见底,赤地千里,裂土如龟。” 内监声音虽小,可由于殿内实在安静,在场的人将他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胡说!”皇后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指着内监骂道:“奔流的江河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断流!”皇后虽尽力拿出气势,可灰败的脸色暴露了她此时的强撑。 内监 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跪下求饶,“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小人不敢胡诌,这些话都是那位急忙从北方而来的大人告诉奴才的,他此刻正在御书房外等着殿下召见。” “真的是天罚。”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皇后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已经不是她可以操控的了,她绝望地跌坐,“完了,一切都完了。” 看到皇后这个模样,太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母后,事到如今,你可后悔?” 皇后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太子。 “罢了,我既是你所生,是得利者,这一切就是我该承受的。”太子转身朝殿外走去,一眼都没再看皇后。 “将坤宁宫宫门关闭,没孤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出。”太子对着自己的暗卫吩咐道:“违令者,杀无赦。” “你这是要软禁我吗?”皇后声音嘶哑地对着太子的背影喊道:“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扶养你长大成人!你生病时都是我守在你身旁,你真的要如此不忠不孝吗?” 闻言,太子的脚步顿了顿,却只是一瞬,他大步向前走,直至背影消失也没回过头。 此时的皇后没有想到这是她与太子此生最后一次见面,直到她临终时,太子的面容在她的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可他决绝的背影却始终无比清晰。 喜欢穿成最后一只九尾狐 第364章 算出来了 “井泉皆竭,百姓凿地数十丈,仍不见水汽,唯见干土;存水之处早已告罄,最后之混浊泥浆亦已凝固,乡邻取水无门。”来自北地的官员跪在御书房中,从他满是褶皱的衣袍与疲惫的面容足以看出他此行的艰辛,见到太子他疲惫的双眼终于多了些光彩,“臣观此景,地脉似已枯绝,生机断绝,百姓嗷嗷待哺。如此酷旱,若不速谋赈灾,恐生民变。臣恳请太子圣裁,速发粮草、遣官赈灾,以救北地万民于水火!” 官员的最后一句话让太子微微蹙眉,“何必恳请?孤怎么会不发粮赈灾救百姓呢?”太子扶起跪在地上的官员,“你再将北地的情况与我详细说一说,江河真的是一夜之间干枯的吗?大旱真是一夜之间降下的?” 闻言,官员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与其说是一夜之间,微臣觉得……倒更像是瞬间。没有任何预兆,江河水流瞬间干枯,绽放的花朵瞬间枯萎,北地的百姓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没有水用了。” 官员顿了顿,接着道:“臣上京之前,曾翻阅史书,想找到先人的应对之法,可这样突然的天灾,史书中从未有过记载……”官员的神色逐渐严肃,“这场干旱来的突然,不像是气候作祟,更像是……” “天谴。”看出官员的犹豫与恐惧,高微澈十分善解人意的开口,替北地的官员说出了不敢说的话。 官员有些意外的看了高微澈一眼,随即点点头,“是,天谴。除了天谴,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太子深吸一口气,“高大人,我该如何做才能救北地的百姓?救人间?” 太子的眼神太过炙热,看向高微澈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救命稻草,几乎已经无路可走的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高微澈身上。 “我……”高微澈诚实道:“没有万全的把握,但我会尽力一试。为了天下百姓,哪怕希望再渺茫,我也绝不会放弃。” 太子没有因为高微澈的话而受打击,他的眼神依旧炙热,“高大人,放手去试,哪怕是赌上孤的性命,也不要怕,更不要后退。” 太子的这番话,是高微澈没有想到的,“没想到,歹竹之中真的能长出好笋。” 太子没能理解高微澈的意思,愣了愣道:“是……需要笋吗?” 一旁的北地官员倒是听懂了,被吓得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高微澈的胆子这么大,一而再的挑战皇家的威严。 “不需要。”高微澈一脸正色的否认,“我们该去看看黑伞,那个‘北’字……灾祸因黑伞而 来,或许,破解之法也会与黑伞有关。” …… 禁卫军已经将黑伞团团围住,不过此时观星楼有一把会吃人的黑伞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全都离的远远的,根本没有人靠近。 见到此景,太子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确定京城的百姓们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后,太子才将视线转向黑伞,首先入目的便是那占据了大半伞面的‘北’字。 “太子殿下。”禁军首领快步走到太子面前,对着他请安,“您需要看看这个。” 看着禁军首领严肃的面容,太子心下一沉,而随后的所见,直接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另一侧的伞面上,有笔画,虽不清晰,可能猜出若是写完会是个西字。 “西……”太子死死地盯着那个还没成型的‘西’字,“若这西字写完,是不是西边也会降下灾祸?这次,又会是什么灾祸?地妖?黄雾?还是天目?” 越来越严重的灾祸,让太子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要如何才能阻止?” 在场的,人人都面色沉重,却没一人应声。 “孤在问……”太子双目猩红,儒雅与随和不复存在,“要如何才能阻止!” “太子殿下息怒……”禁军与太监跪了一地。 “殿下,你先冷静。”高微澈劝道。 “我要怎么冷静?你要我如何能冷静!”太子几乎是吼了出来,“北地的百姓正在遭受千年难遇的干旱,能用的水都枯竭了,孤尚且没有办法救他们。如今有了预兆,难道还要孤眼睁睁看着西地的百姓即将遭遇天谴而什么都不做吗!” “他们……都是我的子民。”太子面色灰败,止不住的痛惜,“从出生起,我便享受着万民仰望的尊荣,享受着食邑的租税,我本该守护他们,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高大人……”太子猛地双腿一屈,“咚”的一声跪在了高微澈面前,头几乎要抵到地面,恳求道:“求你,救救百姓。” “太子殿下……”高微澈没有料想到太子会对着自己下跪,愣了片刻后才伸出手,“快起来,你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我既是人族,必会尽自己所能救人间。” 高微澈顿了顿,扶着太子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承诺道:“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给我些时间,再给我些时间……”高微澈的视线转向了伞面那个模糊的‘西’字,他清楚的看见,随着时间流逝,‘西’字又变得清晰了一些,高微澈不敢再耽误,从兜里掏出了一块 破毡垫后,就着坐在了地上。 高微澈摸出了一把沙,随意洒在了地上,又掏出一根漆黑的树枝,在地上画起了纵横交错的纹路,就像是在棋盘上推演着天地。 风卷着落叶掠过他的衣角,他却浑然不觉,目光落在那些线条间,树枝在棋盘上移动,时而停顿,时而快速划过,地上的沙不断被高微澈聚拢又分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西’字逐渐变得清晰,唯一不变的是高微澈始终紧皱的眉头。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北方突然降下的干旱与黑伞上的‘北’字脱不了干系,因此看着逐渐清晰的‘西’字,他们的脸上都蒙上了层阴霾。 见高微澈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地上的沙子更是被数次打乱重聚,丝毫没有进展,有人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真的要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吗?既然是天谴,或许现在去创世祖面前跪拜祈求还来得及……” 太子抬手,示意说话之人停下,他的视线一直在高微澈画出的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上没有离开过,“再给他一些时间。” “可是殿下……” 太子摇摇头,“若是真的再没有进展,我便沐浴焚香,亲自叩上九十九阶,去祈求祷告创世祖能拯救人间,人间所有的罪孽,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 从观星楼起,易长乐与开天便一直在暗处跟着高微澈,将发生的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太子下跪的举动让开天震惊,“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下跪是下面子的事,只怕连寻常百姓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开天看着太子一脸的死气,忍不住叹了口气,“若不是事关整个三界,我倒真想留他一命。” “他的生死,是由他自己决定的。”易长乐盘着腿坐在黑伞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死在我们手上的,不一直是该死之人吗?” “说的也是,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死的如此轻松,反倒还便宜了他们。”开天眸色深沉地看向了西方,“看样子,该让地妖快些行动了。” 开天话落,黑伞伞面上的‘西’字成型,与此同时黑伞的另一边隐约出现了一条横线,这是‘南’字的第一笔。 “这这这……”围在黑伞前的人群开始骚动,议论纷纷,“黑伞长大的速度是不是又快了不少?” “这西字已经写完,是不是代表着……西边也和北边一样降下了灾祸?” “这次会是什么灾祸,也是干旱吗?” “你们快看那边……”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西字吸引时,有人发现了只有一条横线的‘南’,“那是还未成型的‘南’字!” 滔滔不绝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太子的耳朵,“太子殿下……”先前开口的人再次出声,“‘西’字已成,‘南’字也已经浮出头,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太子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名侍卫急冲冲地跑到他面前,“报,西地传来急报,忽遭地动之变。事发之时,天旋地转,房屋倾颓,城郭崩摧,山川改易。百姓奔走不及,多有伤亡,老幼啼号,悲声震野。田野开裂,泉涌如注,道路阻断,粮草难继。” “先是干旱,后是地妖……东南西北一共四个方位,岂不是意味着降下的灾祸会一次比一次更严重……殿下恕罪。”侍卫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立马闭上了嘴。 太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侍卫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说了真话而去怪罪,高微澈那边依旧没有任何的进展,太子很快做出了取舍,他环视了一圈,指着方才说话的侍卫道:“你留在这儿,若是他有了任何进展,都速来回禀孤,其他人……除了看守黑伞的禁卫军,都跟我走,我们一起去去创世祖的神像面前,为人间求一丝机会。” 太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这么大的动静,高微澈始终没有抬过眼,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为人间算出一丝可能,算出这个‘可能’的方位。 留下来的人,连呼吸都是轻柔的,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影响到高微澈,可……高微澈演算了上千次,却找不到丝毫头绪,就在他一头雾水之际,听到了从风里飘来的细碎铃声。 断断续续的银铃轻撞,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下显得格外清晰,高微澈循着声响望去,远处慢慢出现了一抹紫色—是位女子缓步走来,裙摆随步子轻摆,脚踝上的银铃每动一下,就漾开一圈脆响。 女子踩着铃声走近,禁卫军先是惊讶,随后立马去拦女子,可没人能拦住她,一群禁卫军围上去,甚至连她的衣摆都碰不到,她就这样走到了高微澈面前。 “你是什么人?”高微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美到不像是人间的存在,看清她脸上没有恶意后,高微澈稍微放了放心。 女子对着高微澈晃了晃手中磨损的龟甲,“我是你要找的人。”话落,女子将手中的龟甲丢向了高微澈画出的天地棋盘。 高微澈没来得及阻拦,五块磨损的龟甲已经 稳稳落在了棋盘上。 “这是……”龟甲摆放的位置,让高微澈眼中发出了激动的光芒,“人间的希望……算出来了,算出来了!人间的希望算出来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高微澈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如此厉害,随意一丢,便解决了自己的困境,不,是人间的困境。 “不是说了吗?我是你要找的人。” “可……”高微澈谨慎道:“棋盘指向的是人间的希望,而你并不在这五个方位之中。” “这五个方位,不正是东南西北……和京城。”女子笑了笑,“你怎知我不是人间的希望?我不正在京城中吗?” “你说东南西北?”适才太激动而没有仔细看,高微澈急忙低下头仔细查看,“竟真是东南西北……这岂不是……岂不是……” “和黑伞一样,对吧?”女子轻描淡写道:“观星楼在京城中心,京城在人间的中心,而黑伞出现在了观星楼,伞面还浮现出了方位,和你算出来的正好一样。” “不可能。”高微澈自我否认道:“这不可能!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方位没错。”女子道:“不过这些方向指向的不是人间的希望,而是毁掉才能保住人间的……某样东西。” “某样东西?”高微澈不解道:“你的意思是同样的东西,可什么东西能在这五个方位同时存在?” 喜欢穿成最后一只九尾狐 第365章 其实你很善良 “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加上京城……”高微澈目光幽深,“可是涵盖了整个人间。” 女子不可置否,“所以呢?” “所以……你口中要毁掉的东西,是整个人间都有的,对不对?”高微澈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东西南北四个地方的百姓,生活习惯各有不同,他们同时拥有的,大多都是很基础的,甚至是赖以生存的东西。你要毁掉的,是粮食?水源?还是土地?” 女子意外地挑眉,“你倒是务实,说的这三样,只需毁掉其中随便一样,人族都无法存活。” 女子顿了顿,接着保证道:“放心吧,与这三样无关。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要找的希望,既是希望便绝对不会做不利于百姓的事。” 得到女子真心实意的保证后,高微澈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那你……不,是我们,我们要毁掉的究竟是什么?” “你不妨再猜猜。”女子饶有趣味地问道:“覆盖整个人间,摧毁却对百姓无性命之忧的,到底是什么?” 高微澈稍加思索了会儿,随后坦诚地摇了摇头,“我猜不到。看……”高微澈抬手,指着黑伞伞面上隐约的‘南’字道:“看这模样,南地的灾祸应该也快要降下了……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场要毁灭人间的浩劫,北地西地的伤亡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高微澈说着,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姑娘,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绞尽脑汁都算不出来的位置,你轻而易举便算了出来,你有这样的实力,我信你是人间的希望。如今时间紧迫,姑娘便不要再考验我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高微澈眼神中透着恳请,紧握着双手,“我们要毁掉的究竟是什么?” “哎呀,差点给忘了,瞧我这记性。”女子轻轻拍了拍脑袋,随后正色道:“我叫紫烟,来人间,是为了救你,救百姓,救凡间众生。”紫烟说话时,一缕阳光恰好打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了一层金边,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圣洁又神秘。 高微澈怔怔地看着紫烟,目光虔诚得像在看神明,“紫烟姑娘,你是监正求来的希望吗?” 紫烟摇摇头,否认道:“与他无关,我为你而来。” “为我?”高微澈很是吃惊。 “为像你一般见过了人性的丑恶与不堪,却仍然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的人。”紫烟看向地上纵横交错的线,缓缓出声,“偌大的三界,就像一盘棋,你我都是命运棋盘上的棋子,我们的每一步都在按着命运指引的线向前。” 紫烟扭头看向 高微澈,她的眼神像一汪清泉,不含半分杂质,满满的都是坦荡与真诚,“我跳出了棋盘,想要成为成为执棋之人。你呢,高微澈,你想要跳出棋盘吗?” 高微澈愣了愣,他低头看向自己画出的棋盘,闷声问道:“若我跳出棋盘,人间便能得救吗?” 这话一出,紫烟立即明白了高微澈心中的想法,劝慰道:“我来了,人间便能得救。你的选择与人间存亡无关,肩上不必扛这么重的担子。” “可我从未觉得我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高微澈面带迷茫与犹豫,“若是我真的跳出棋盘,我所拥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 “若是有人曾为你付出生命,如今你拥有的一切都拜他所赐,你会不会感激他?” “当然。”高微澈郑重地点头,“我当然会感激他!” “那你会不会将他奉为神明,甚至为他立碑,为他建造庙宇,每日为他上香?” 高微澈带着些狐疑地看向紫烟,“神明?还要建造庙宇?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等等……”联想到紫烟先前所说,高微澈瞬间明白了一切,“你说的这些,不是你随口举的例子,对不对?” 高微澈无助地颤抖,“这世上真的有个人曾为我付出生命,我如今能站在这里,我能出现在世上都是因为他,最重要的是,他不止为我一个人付出了生命,他是为整个人间……整个三界付出了生命。” “人人都奉他为神明,甚至……”高微澈的背后惊出冷汗,“处处都是他的庙宇,他的庙宇覆盖了整个人间。紫烟姑娘,你是开玩笑的吧?”高微澈对着紫烟挤出一个笑,一看就命很苦的模样,“你口中要摧毁的东西,不可能是创世祖的庙宇吧?” “怎么可能呢?”不等紫烟回答,高微澈就自我否认,他讪笑两声解释,“我真是被这黑伞吓到了,这才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创世祖那么伟大,我们怎么能……”高微澈的讪笑停在了脸上。 “你猜的没错。”紫烟平静地重复道:“要摧毁的,就是他的庙宇。” “什……什么?”高微澈瞳孔剧烈地晃动,他捕捉到了紫烟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恨意,“为什么?创世祖开创了三界,如今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若是没有他,你甚至都不会存在,可你竟恨他?” “我是恨他。”紫烟坦然的承认,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高微澈十分不解,带着几分义愤填膺质问道:“连你的存在都是因为他,你不感激他也就罢了,怎么 能恨他呢?” “觉得我狼心狗肺?”紫烟笑了,“可你怎么知道神誉便是真的创世祖呢?况且,他连神誉这层身份都在作假。” “怎么可能是假的!”高微澈激动地反驳,“那可是创世祖!” “是啊,那可是创世祖……真的为三界付出了性命的人,却没有任何人记得他,他所做的一切,他的功劳,都被算在了他人头上。”紫烟细长的手指收拢,握成拳状,处在暴怒的边缘,“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高微澈被紫烟身上散发出的滔天恨意所震惊,却仍旧小声坚持道:“但……那可是创世祖,怎么可能有人能抢夺他的功劳?” 紫烟垂了垂眸,再抬眼时眼中的恨意散去不少,“你既不信,便与我一同去,亲眼看看吧。”话落,整个观星楼瞬间定格。 紫烟抓住高微澈的胳膊,缓缓闭上眼,将高微澈带入了自己的回忆,带入了那段有开司的日子。 紫烟的举动,让开天不解,开天蹙眉道:“鸿蒙紫气在干嘛?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她怎么不按剧本来?若是想让人族信服,不是当着他们的面解决黑伞更有信服力吗?” “或许……”易长乐叹了口气,“她是想让这世上记得开司的人能再多几个。” 闻言,开天猛地一怔,愣愣地看向鸿蒙紫气,没再说一个字。 …… 从紫烟的回忆中出来后,高微澈愣在原地,思绪久久不能平复,他没有想到自己印象里的大反派鸿蒙紫气,原身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了解过去的一切之后,他为鸿蒙紫气委屈,为开司不平,“什么叫生来便是为了牺牲的,都是屁话!”这已经是高微澈所有词汇里最具有辱骂意味的句子了。 “紫烟姑娘……不,或许我应该叫你鸿蒙紫气姑娘。”有些绕口,但高微澈的神色执着又认真,“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正名的,你不该被如此对待。” “为我正名?可我若不死……”鸿蒙紫气眼中有恨意,有痛苦,有无奈,最后归于平静的接受,“便不会有三界。” “没有便没有好了,三界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高微澈垂眼道:“本就没道理让你牺牲。” “你……”鸿蒙紫气没想到高微澈会说出这番话,反倒是自己辩驳起来,“可若我不死便不会有三界,没有三界,自然也没有你。” “我对你而言,更不重要了。”高微澈无所谓的笑笑,“若不是这把黑伞,你可能都不会认识我,你可是法力无边的鸿蒙紫气 ,为何要在意我这样的小角色。” “可是……”鸿蒙紫气不解,“你为何要为我打抱不平,难道你不想活着吗?” “可你就不想活着吗?”高微澈叹了口气,“人人都想活着,我想活着,你肯定也想活着啊。” 鸿蒙紫气勾勾嘴角,带了点自嘲,“我不过是一条命,而三界是数不清的生灵,孰轻孰重很容易便能分清。” “不是这样分的,更没有这样分的道理。”高微澈提醒道:“当初开司劈开你,你会疼,而我们却不会。可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我不是你,没法体会你的委屈、悲伤与痛苦,作为受益者,我只能向你保证会尽力为你讨个公道。” 高微澈目光灼灼地看向鸿蒙紫气,“其实你很善良。” “善良?”过去这些年岁,鸿蒙紫气不是没听过别人称赞自己善良,扮做紫烟时,扮做罗枕枕时都听过,可从未有人在明知自己是鸿蒙紫气的情况下,还说自己善良,这还是第一次,她不解道:“高微澈,我曾想毁灭三界,拉着所有生灵下地狱。” “可你没有。” “我只是没找到机会。” “你什么都没做,却被迫牺牲,死后还留下千古骂名,这样的经历换谁,谁都想报复。你能及时收手,何尝不算一种善良呢?” 鸿蒙紫气沉默了片刻,“你是第一个明知我真实身份,还称赞我善良的人。”她顿了顿,接着释然地笑道:“我想,若世上都是如你一般的人,我那时的牺牲也算得上有意义。” …… 易长乐将一切看在眼里,嘴里喃喃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 京城的创世祖庙依山而建,九十九阶白玉石阶如银链垂落,阶沿雕刻着缠枝莲纹,日光下泛着温润的荧光。 拾阶而上,顶端庙宇的朱红殿门嵌着黄铜兽首门环,门楣上悬着蓝底金字的“传世祖殿”匾额,金边在天光下晃的人眼晕。 踏入殿内,脚下是光可鉴人的青石板,两侧立着十二根盘龙金柱,龙身鳞片用赤金镶嵌,龙爪紧握着宝珠,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殿内供奉着的创世祖神像通体由和田玉雕琢,外裹一层薄金,香火缭绕中,神像面容更显庄严华贵,连供桌都是整块紫檀打造,上面摆着银质香炉与玉制供品,处处透着极致的精致,尽显奢华。 太子特地沐浴焚香后,身着玄色绣金龙纹朝服,腰间玉带压着衣摆,率先屈膝跪在白玉石阶梯前。 他身后的大臣们紧随其 后,乌纱帽檐整齐低垂,朝服下摆铺展开来,如一片肃穆的墨色浪潮。 每叩首一次,太子额间便轻触冰凉的石阶,玄色朝服随动作褶皱又迅速被他身后的太监展平,他始终望着顶端庙宇的方向,神情庄重得不见半分懈怠。大臣们亦是紧紧跟随,动作整齐划一,膝盖碾过阶上纹路,叩首时衣料摩擦石阶的声响,在空旷的山道间此起彼伏,却又透露着不容打破的肃穆。 九十九级台阶,每一阶都伴着深深一叩,太子额头渐渐沁出汗水,鬓边发丝微湿,却仍稳稳跪行向前。大臣们虽已面露疲惫,腰脊却依旧挺直。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虔诚与祈求,俨然将创世祖的庇佑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叩完第九十八阶时,太子视野里多了双靴子,他抬头发现是高微澈挡住了自己的叩拜之路,“你在干什么,快让开。” 高微澈站着没动,“不用拜了,我已经找到了能破解黑伞浩劫的人。” 太子顺着高微澈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紫衣女子的背影,女子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仰头看着创世祖殿的匾额。纵然已经看惯了达官显贵,可从未有人像眼前的女子一般,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将矜贵体现得淋漓尽致。 仅一眼,太子便确定了女子身份的不一般,可已经叩首到了九十八阶,还差一阶便能完成,太子决定道:“你先让开,其他事等我跪拜完再说。” 喜欢穿成最后一只九尾狐 后,乌纱帽檐整齐低垂,朝服下摆铺展开来,如一片肃穆的墨色浪潮。 每叩首一次,太子额间便轻触冰凉的石阶,玄色朝服随动作褶皱又迅速被他身后的太监展平,他始终望着顶端庙宇的方向,神情庄重得不见半分懈怠。大臣们亦是紧紧跟随,动作整齐划一,膝盖碾过阶上纹路,叩首时衣料摩擦石阶的声响,在空旷的山道间此起彼伏,却又透露着不容打破的肃穆。 九十九级台阶,每一阶都伴着深深一叩,太子额头渐渐沁出汗水,鬓边发丝微湿,却仍稳稳跪行向前。大臣们虽已面露疲惫,腰脊却依旧挺直。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虔诚与祈求,俨然将创世祖的庇佑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叩完第九十八阶时,太子视野里多了双靴子,他抬头发现是高微澈挡住了自己的叩拜之路,“你在干什么,快让开。” 高微澈站着没动,“不用拜了,我已经找到了能破解黑伞浩劫的人。” 太子顺着高微澈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紫衣女子的背影,女子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仰头看着创世祖殿的匾额。纵然已经看惯了达官显贵,可从未有人像眼前的女子一般,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将矜贵体现得淋漓尽致。 仅一眼,太子便确定了女子身份的不一般,可已经叩首到了九十八阶,还差一阶便能完成,太子决定道:“你先让开,其他事等我跪拜完再说。” 喜欢穿成最后一只九尾狐 后,乌纱帽檐整齐低垂,朝服下摆铺展开来,如一片肃穆的墨色浪潮。 每叩首一次,太子额间便轻触冰凉的石阶,玄色朝服随动作褶皱又迅速被他身后的太监展平,他始终望着顶端庙宇的方向,神情庄重得不见半分懈怠。大臣们亦是紧紧跟随,动作整齐划一,膝盖碾过阶上纹路,叩首时衣料摩擦石阶的声响,在空旷的山道间此起彼伏,却又透露着不容打破的肃穆。 九十九级台阶,每一阶都伴着深深一叩,太子额头渐渐沁出汗水,鬓边发丝微湿,却仍稳稳跪行向前。大臣们虽已面露疲惫,腰脊却依旧挺直。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虔诚与祈求,俨然将创世祖的庇佑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叩完第九十八阶时,太子视野里多了双靴子,他抬头发现是高微澈挡住了自己的叩拜之路,“你在干什么,快让开。” 高微澈站着没动,“不用拜了,我已经找到了能破解黑伞浩劫的人。” 太子顺着高微澈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紫衣女子的背影,女子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仰头看着创世祖殿的匾额。纵然已经看惯了达官显贵,可从未有人像眼前的女子一般,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将矜贵体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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