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圣僧人设》 第1章 爹,你真该死啊! 这是姜明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前世作为考古系研究生,毕业后却沦落到送外卖为生。 虽说勉强糊口,但日复一日的奔波让心中的戾气如野草般疯长。 直到三个月前,一次滑铲事故之后,他便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本想着发奋图强,即便不能当官,也要当个有钱人。 可命运弄人,穿越至今,他竟没吃过一顿饱饭。 两个月前,这具身体的大姐被赌鬼父亲卖给了屠户; 一个月前,大哥和小弟也被打包卖入大户为奴。 原以为留下自己是为了传宗接代,哪知那禽兽不如的父亲,竟是在等他年满十二岁好卖个高价。 善堂。 名字虽然好听,但实际上就是个‘养猪扬’。 里面收容的孩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机械地诵经念佛。 坊间都说善堂至少能让人苟活,却无人敢说那是个好去处。 姜明不知道寺庙为什么要建立善堂这种地方。 但现在的他,距离进善堂只剩下一步。 “都给我闭嘴!”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院内霎时鸦雀无声。百十个与姜明同病相怜的孩子瑟缩着,惊恐地望向扬中那个铁塔般的和尚,连呼吸都放轻了。 “记住了,这里是下院,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谁要是坏了规矩,直接送进善堂!” 善堂两个字一出,孩子们齐刷刷打了个寒颤。即便年纪尚小,他们也早从街坊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那地方的恐怖。 见震慑效果达到,和尚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都竖着耳朵听清了,因为这会关乎你们接下来的命运啊。” “此处乃是下院,既非善堂也非正寺,却是决定你们生死的地方。” 他忽然摆开架势:“小罗汉拳,这是我马上要教授你们的拳法,一定要将这套拳法记仔细了。” 话音未落,拳风已起,但见那大和尚拳走龙蛇,步踏莲花,每一式都带着破空之声。 待三十六路拳法打完,大和尚收势而立,长吐一口浊气:“小罗汉拳脱胎于我佛门中的罗汉拳,虽然简单,但却是检验悟性的入门功夫。” “入门,小成,大成,圆满,大圆满。” 他竖起三根手指:“三月内拳法小成,可入青山寺修行,一年内大成者,也可被分到其他下寺,但若是整整一年都过不了考核……”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便说明你与佛门无缘,最终只能被送善堂。” “大……大师。”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探出头,声音发颤:“敢问青山寺与其他下寺...有何不同?” “嗯?”大和尚铜铃般的眼睛一瞪,那孩子立刻缩回人群。 这时,一个眼神灵动的少年却挺直腰杆站了出来:“大师,若是三月不到,便将这拳法练至小成呢?” 大和尚闻言只是抬抬眼皮:“等你先入了门再说吧。” 或许是见他态度稍缓,一个尖嘴的少年大着胆子道:“大师,您刚才的拳法太快,能不能多演练几遍,我没看清。” “没看清?”大和尚转头望向那人,眼底盛满寒意:“你叫什么名字?” “大师我……我叫孙延东。” “来人。”大和尚一声暴喝:“把这家伙送到善堂。” 一听这话,孙延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大师……大师……” 刚喊了两声,就被两名武僧铁钳般的大手捂住口鼻,像拎小鸡似的拖了出去。 地上只留下一道蜿蜒的水渍,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都给我听好了!”大和尚声如洪钟:“这套罗汉拳,每日只演一遍。记不住、学不会的,休要来聒噪!”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是给你们改命的机会,抓不住...” 他瞥了眼地上的水痕:“就怨不得旁人。” 少年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练功!”大和尚一甩袖袍,龙行虎步地走向内院,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踏在每个人心上。 少年们如蒙大赦,纷纷散开找空地练习。 有人对着院墙比划,有人蹲在树下琢磨,还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纠正动作。 那眼神灵动的少年独自站在角落,一招一式都练得格外认真。 不远处,一个圆脸少年正笨拙地模仿着动作,几次险些摔倒。他擦了擦汗,偷眼看向那灵动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喂,你看那个家伙。”两个少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他练得好像比我们都快。” “怪不得刚才那么大的口气。” “咦,“咦,那小子怎么还杵在那儿发愣?” 姜明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指尖传来的钝痛提醒着他眼前并非是梦。 刚才那大和尚演练完小罗汉拳之后,他的脑海便突兀地响起机械音。 “叮,检测到佛门武学,是否激活系统(请宿主谨慎选择!)” 七个猩红大字在意识中震颤,姜明盯着那抹血色犹豫了五息。 但在想到自己被父亲打晕,卖到善堂,以及这三个月的所见所闻后,他还是下了决定。 “激活系统” “叮,系统激活成功,系统面板生成中……” 就在姜明沉浸在系统面板生成的时候,却不知自己呆立原地的模样早被四周武僧尽收眼底。 “叮,系统面板升级成功” “打开面板。”姜明迫不及待地默念道。 打造圣僧系统人设系统: 人物:姜明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0 武学:小罗汉拳(可录入) 技能:厨艺LV2(183/1000) 经卷:无 望着系统面板,姜明在心里大喊了几声“系统”。 然而,这次系统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无奈,姜明只好自己研究了起来。 ‘打造圣僧系统人设系统,这意思是不是说,系统要把我培养成圣僧?’ ‘不对啊,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叫培养圣僧系统?’ ‘打造?人设?打造人设……’ 姜明似有所悟的继续往下看,当他的目光扫过‘势力:佛门’的标注时,再联想到系统激活条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明悟。 那小罗汉拳,恐怕与这佛门标签息息相关,甚至那圣僧二字,也与它脱不了干系。 当看到武学中,小罗汉拳的状态是可录入时,姜明眼前一亮。 ‘录入武学。’ 这念头刚起,机械音即刻响应:“叮……武学录入中……” 第2章 打造圣僧人设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姜明坐在厢房外的台阶上,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小声诵读。 他的光头还泛着青茬,那是五天前被大和尚们用剃刀刮出来的。 “哎,我真的不想当和尚啊。” 姜明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前世他虽然早就不打算结婚生子,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当和尚。 然而,如今的他,却不得不在秃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默默地在心里叹息一声,姜明打开了系统面板。 打造圣僧系统人设系统: 人物:姜明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32 武学:未入门级小罗汉拳(113/2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已解析7% “哎,早知道当初就不激活这系统了,要是最开始学的是道门功法,说不定就变成了打造道君人设了。” 经过这几天的研究,姜明也算是大概搞懂了这个系统。 和名字一样,只要他的行为,符合打造圣僧的人设,就可以得到人设点。 至于人设点可以兑换武学和技能的熟练度,比例是1比5。 至于经卷,说实话,姜明直到现在都没有搞懂,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只不过,每次他诵读佛经的时候,那解析进度都会增加。 要不是为了立人设,再加上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的,他早就把这枯燥乏味的经书扔到一边去了。 正想着,身后厢房内传来窸窣声响,姜明立即挺直腰背,做出一副虔诚诵经的模样。 直到经卷的进度从7%涨到了8%,厢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就说嘛,姜明肯定是早早起来诵经了。” 这声音刚落,系统提示音便在耳边响起:“叮,人设点+1。” 对此,姜明没有丝毫的意外,但就在这时,厢房内传来一声冷哼。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练功扬,要是最后不能通过考验,都要被送进善堂,到那时有大把的时间让他念经。” “善堂...”有人颤声道:“我三叔就是在善堂待满了十年才被放出来的,他说在善堂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念经,有很多人因为受不了,最后都疯了,我……我可不想进善堂。” “可……善堂里,最起码能活命啊。”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我姐姐就是……就是因为吃不上饭才被饿死的……” 听到厢房内传出的抽泣声,姜明只能捧紧经书。 如今这院内有近百名孩童,哪个不是被这吃人的世道逼到此处? 若非活不下去,谁家父母舍得将自家的孩子卖到善堂。 不多时,整理完毕的众人,也陆续从厢房内走了出来。 而每当有人路过姜明身旁时,他的耳边总会时不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叮,人设点+1。” “叮,人设点+1。” “……” 看到上涨的人设点,姜明嘴角扬起,虽然确实有人打心里不认同姜明的做法,但大部分人见到姜明这个样子,还是会不自觉的给他提供人设点。 “打造人设,谁不会呢……再去香积厨收割一波人设点。” 心里想着,姜明默默收起了【心经】。 练功扬在后山,约莫占地十亩,当姜明随同厢房的弟子们赶到时,已有二十余名少年分作两处正在习武。 “快看,是甲一和甲三厢房的人。”一个瘦小弟子压低声音:“听说宋涛和李大牛的小罗汉拳已触摸到入门门槛了。” “教习说过半个月入门就算合格,他们才练拳五日就有此进境...”另一人接话时,眼中闪烁着艳羡的光芒:“他们肯定能通过考核!” “我们也赶紧练拳吧!”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寻了惯常的位置开始演练。 “罗汉问路“ 姜明深吸一口气,按照拳法要领,缓缓摆开架势。 “罗汉推山!““罗汉伏虎“、“罗汉抱月“ 随着一式又一式的演练,汗水也渐渐浸透了粗布衣衫。 直到将最后一式“罗汉礼佛“打完之后,姜明的耳边终于是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小罗汉拳熟练度+1。” ‘呼~’ 姜明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在清晨的寒意中凝成白雾。 ‘一遍拳一点熟练度,再加上教习每次教拳的5点熟练度,半个月时间足够我将小罗汉拳练到入门境界,虽然比不上那几个家伙,但却超过了大部分的人。” “至于人设点,还是先攒着,毕竟谁也不知道小成境界的小罗汉拳需要多少熟练度,而且,进了青山寺以后肯定要学习其他武学,在没有找到其他获取人设点的方法之前,还是省着点用吧。’ 日头渐高,练功扬上的呼喝声愈发洪亮。 这时,授拳的大和尚终于踱步而来,他那如刀锋般目光掠过每张稚嫩的面庞,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都过来看好了!”大和尚突然开声,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待到这近百人都围了过来,大和尚身形骤然展开,左腿如鞭般扫出。 “第一式,罗汉扫堂!” 这一腿扫过之处,地上的尘土竟被卷起一道清晰的痕迹。 “第三式,罗汉撞钟!” 大和尚突然一个箭步向前,双拳同时击出。 这一击势大力沉,拳风激荡间,竟让站在前排的几个孩童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姜明看得目不转睛,只见大和尚的招式虽然简单,但每一式都蕴含着精妙的发力技巧。 他的拳脚看似刚猛,实则暗含柔劲;动作看似大开大合,却又处处留有后手。 “入门,小成、大成、圆满,这大和尚拳法境界就算不是圆满也一定是大成。” 姜明正想着,大和尚突然暴喝:“注意我的腰胯。” 他演示第四式“罗汉推山“时,腰胯先是一沉,随后如弹簧般猛然发力,将这股力量传导至双臂。 这一推之力,竟让三丈外的一棵小树微微晃动。 第3章 周兴志 “青山寺收徒向来严苛,能入寺者万中无一,你们若是能在三月内将拳法练至小成,便能入青山寺修行。” 他背着手在众人面前踱步:“一年大成,虽然无缘青山寺,却也能被分到其他下寺,至少也有了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 “至于善堂……?”大和尚摇了摇头:“那可不是个好地方,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想想清楚吧。” 此言一出,不少人脸色发白。 大和尚的教拳方式完全就是散养,这就导致很多人直到现在,甚至都不能完整的打出一套拳。 “好了,都散了吧。” 大和尚挥挥手,转身就要向内院走去。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大师,我的小罗汉拳入门了。” 这声音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说话那人身上。就连大和尚也停下脚步,诧异地回头看去。 宋涛感受着四周那灼热的目光,有羡慕,有惊讶,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嘴角微微上扬,心中那股得意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你入门了?打给我看。”大和尚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中已多了几分审视。 宋涛深吸一口气,摆出起手式,只见他双臂舒展,双腿微曲,动作虽不如大和尚那般行云流水,但一招一式也连贯流畅,毫无滞涩之感。 “确实是入门境界了。”大和尚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练了多久?” “回大师,弟子日夜苦练,已有五日。”宋涛恭敬答道,脸上难掩喜色。 他偷偷瞥了眼周围同伴,看到他们或震惊或嫉妒的表情,心中更是畅快。 “五日?不错。”大和尚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宋涛。” “宋涛……”大和尚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姜明总觉得他脸上的喜意似乎淡去了几分。 “且跟我到内院来。”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院子神色各异的弟子。 李大牛一拳砸在院中的木桩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凭什么是他?我练得比他更勤快!” 同厢房的王二狗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牛哥,别气馁。那宋涛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就是。”瘦猴似的赵小六凑过来:“我听说他每天晚上都偷偷加练。” 姜明站在人群外围,默默听着这些议论。他看到李大牛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又重重地砸了一拳木桩。 “我这就去加练,明天一定要超过那小子!” 姜明望着李大牛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紧闭的内院门,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盘腿坐在通铺上,姜明手捧着佛经,听着同屋的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听说,宋涛那家伙以后不仅能在内院练武,更是每天都能得到一块黄精,那可是大补啊。”说话的弟子喉结滚动,仿佛已尝到那滋味。 “什么?黄精!真的假的?”有人惊得猛的从床上爬起。 “千真万确,不少人亲眼见他揣着黄精在膳堂显摆呢。”答话者酸溜溜地撇嘴,手指无意识抠着草席边缘。 “哎,要是我有宋涛的天赋就好了。” 角落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众人齐刷刷转头。 只见周兴志正以“罗汉扫堂“的起手式练拳,单薄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少年绷紧的侧脸在灯下泛着青铜般的光泽,与周围散漫的氛围格格不入。 “周哥。”有人凑近谄笑:“咱们厢房就属你拳脚最利落,啥时候能像宋涛那样...” 话未说完就被周兴志凌厉的拳风逼退。 姜明悄然合上经卷,这个总在角落里加练的少年,心性就如同是成人一样,再加上某些不经意间露出的小细节,哪像是寻常农家养得出的孩子? 片刻之后,周兴志收住拳势,长舒一口气,这才解开汗湿的衣衫,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粗布擦拭起精壮的身躯。 “宋涛和你们不一样。”他低沉的声音在厢房内回荡,让原本喧闹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什么不一样?”有人忍不住追问。 “出身不一样。”周兴志将湿布搭在肩上,目光扫过众人:“宋涛的家里是经商的,而你们……”他话还没说完,但众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可能!”立马就有人反驳:“他家要是经商出身,为什么会被卖到这里?” “因为他是自愿的。”周兴志看着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摇了摇头。 “宋涛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他爹有三个儿子,偏他有习武的根骨,便将他送了进来。” 角落里一个瘦高个突然冷笑:“骗谁呢?有钱人家的少爷会来吃这份苦?” 这时,在众人面前始终保持沉默寡言的姜明却突然开口了。 “周兄的意思是说,他爹怕有钱守不住?可这样的话……”他顿了顿:“他家为什么不能花钱请些名师?” 周兴志闻言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宋涛家里也只是小有资产,而且武学皆有传承,真正的名师和宗门一样,他家花不起钱,人家也瞧不上他。” “那周兄你呢?你这一身的精肉,可不是我们这种农家孩子能养出来的。” “我?”周兴志愣了片刻,表情变幻几次之后,苦笑一声:“你果然和他们不一样。” 也没等姜明问有什么不一样,周兴志直接道:“我和宋涛一样,都是自愿来的,只不过他家是商贾出身,而我家则是镖局出身。” “周兄似乎对这个地方了解颇深,能不能仔细给我们讲解一下?” 见众人齐刷刷的望向自己,周志兴点了点头。 “下院收人每年一次,而且只收十二到十四岁的男孩。” 周兴志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下院就是由青山寺修建的,这里的孩子,要么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被卖来的,要么就是像我和宋涛这样自愿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但你们要知道,进了下院也算是一种机缘,只要通过考验,就能习得佛门武学,要是不通过……” 第4章 弱肉强食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姜明却恍若未闻,昨夜周兴志那番话仍在脑海中回荡。 据其所言,所谓的下寺,便是青山寺的附属寺院,而青山寺这等能雄踞一州的庞然大物,竟只是中寺之流,其上更有势力恐怖的上寺。 这也是周兴志为什么会说,来到下院也是一种机缘了。 ‘12到14正是根骨定型的年纪,幸好我穿越的还不晚,可惜……若是穿越到真正的大家族,从小被喂食灵药,洗练根骨,哪还有经过下院选拔。’ 思绪流转间,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周兴志正挥汗如雨,拳风已隐现圆融之意。 ‘虽然只是小有资产,但这周志兴和宋涛却比其他人要强出太多,看他的样子,熟练度至少有170-180,恐怕这两日就要入门了。’ 正想着,忽然东侧传来一阵骚动。 李大牛满脸涨红,激动得浑身发抖,他高举着双臂:“我终于入门了!” 同厢房的几个少年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祝贺道:“大牛哥厉害啊!” “这才第六天就入门了!” “快说说是什么感觉?” 有人羡慕地拍着他的肩膀,也有人眼中闪烁着嫉妒的光芒,站在外围冷眼旁观。 “嘿嘿,也没什么特别的。”李大牛嘴上谦虚,脸上却掩饰不住得意:“就是突然感觉全身气血贯通,拳法招式一下子变得特别顺畅。” 他边说边比划着,动作确实比往日流畅许多。 姜明注意到角落里的周兴志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指节都泛白了,他死死盯着李大牛,眼中满是不甘。 李大牛环视一周,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整了整衣襟,昂首挺胸地朝内院方向走去,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哼,得意什么。”有人小声嘀咕:“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就是,等我们入门了,看他还怎么显摆。” 姜明看着李大牛远去的背影,又瞥了眼周兴志紧绷的侧脸,暗自摇头。 “我有系统傍身,要是愿意,今日便可入门,不过我倒是不急,这人设点用一点少一点,只要卡着考核标准通过就行,不过……” 姜明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这系统倒是有意思,装模作样念经,能收获人设点,教别人练武,却是没有半分入账,助人为乐都不行,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 这个问题,直到两日后,周兴志拳法入门时,他才得到了答案。 眉宇间仍带着突破后喜色的周兴志,在谢过众人道贺后,径直来到姜明身旁。 “你为何迟迟没有突破?”他开门见山地问。 “啊?”姜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可能是我资质太差了吧。” “资质太差?周兴志摇了摇头,目光灼灼:“若说旁人资质差,我相信,但你……”他摇了摇头。 姜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周兄这是何意?” 周兴志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沉声道:“你和其他人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 周兴志环顾四周道:“这些人无论天资高低,眉宇间都透着焦躁。唯独你,眼中始终沉着自信,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是吗?”姜明笑着揉了揉眼睛:“或许是周兄看错了也说不定。” 周兴志闻言,眉头微皱,压低声音道:“姜明,你我相识虽短,但我看的出来,你的悟性绝对在我之上,若你将每日诵读佛经的时间,都用在练拳上,恐怕早就入门了。” 姜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周兄倒是观察入微。不过诵读佛经是我的兴趣……” “这个我信。”周兴志继续道:“你时常手捧佛经,想必是真的喜欢,但你常常指点其他人拳法,甚至不惜耽误自己练功的时间……你可知那些人非但不会感激,反而在背后议论你傻。” 姜明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手捧佛经,可能是天生喜佛,毕竟佛经不关乎考核。 但在下院,习练拳法却关乎接下来的命运,所以他教人练拳,在自己眼里是助人为乐,但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傻瓜,这也是他得不到人设点的原因。 周兴志叹了口气:“我不知你为何如此自信,或许是因为天生豁达,但你这样的性子,莫说是在下院要吃亏,恐怕日后人家见你如此,也要踩上两脚。” “这世界弱肉强食,练武之人更是如此,我劝你还是改改自己的性子,最起码早日突破。” 姜明闻言微微一怔,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郑重地拱手道:“多谢周兄!” 目送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内院的回廊尽头,姜明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这位周兄,倒是个难得的实诚人。” “不过他说的倒是在理,因为有系统兜底,我却是有些散漫了。” “弱肉强食,前世那个文明社会尚且如此,如今倒是把它忘了。” “都怪系统,麻痹了我的神经!” 心想着,姜明再次点开了系统面板。 打造圣僧系统人设系统: 人物:姜明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75 武学:未入门级小罗汉拳(179/2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已解析13% ‘一天只有2%的解析进度,想要将‘心经’解析完还要一个半月,倒是武学,明天观摩大和尚练拳,再练上一天便能突破了,至于人设点,还是先留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也用上。’ 心里想着,姜明收起了系统面板,转而从怀中掏出了经书,然后在众人或诧异或敬佩的目光中,神色自若地诵读起来。 ‘还有一炷香就要吃饭了,先收割一波人设点吧。’ 夜晚,厢房中。 当众人从周兴志口中得知,他每日都能得到一块黄精之后,屋内顿时弥漫着酸涩的嫉妒气息,就连道贺声都透着几分勉强。 盘坐在角落的姜明敏锐地注意到,此时周兴志脸上不仅没有进入内院的喜悦之色,眉宇间反而凝结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而周兴志似有所感,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正在诵经的姜明,见他如此专注,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5章 突破 “快看!王川突破了!“ 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弟子在人群之外习练拳法,见他拳法圆融贯通,大和尚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王川已入小罗汉拳入门之境,今日起可入内院修行。“ 众人纷纷上前道贺,但眼中的羡慕嫉妒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姜明站在人群外围,看着王川昂首阔步走向内院的背影,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姜师弟,可否指点一下我的拳法?”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姜明转头看去,是同厢房的李肆。 “抱歉,我现在要抓紧时间练拳。”姜明淡淡回绝,转身就要离开。 李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好好,那师弟先练拳。”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却没想到那李肆竟走到不远处,阴阳怪气了起来。 “有些人啊,整天捧着本破经书装模作样,还练拳,怕是到最后都通过不了考核!” 李肆拉长声调,故意让全扬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沉浸在拳法中的姜明闻言猛地顿住,他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李肆趾高气扬地环顾四周,对着围观弟子们挤眉弄眼 “周兄说的不错……”姜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寒芒乍现:“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踩我一脚!” 话音未落,姜明身形如鬼魅般闪出,小罗汉拳“金刚怒目“已然展开。 “你……” 李肆一惊,刚开口吐出一个字,对方的拳头已直取他的面门。 李肆仓促架起双臂格挡,却见姜明拳势陡然一变,左拳如毒蛇吐信,从刁钻角度狠狠击中他的肋下。 “砰!“ 李肆整个人像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青石板上。他蜷缩着身子,像只煮熟的大虾,疼得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嘶嘶“的抽气声。 “你...你竟敢...”李肆捂着肋部,又惊又怒。 “捧着佛经不代表我脾气好。”姜明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跳梁小丑,声音冰冷:“明知道我的拳法在你之上,你这种人怎么敢来挑衅我?” 他蹲下身,一把揪住李肆的衣领:“记住了,下次挑衅我的时候,最好趁我诵经的时候,说不定那时候……我能打的轻一点!” 围观众人鸦雀无声,几个原本跟着李肆起哄的弟子更是面如土色,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姜明甩了甩手腕,头也不回地走向练武扬中央,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夜晚,周兴志推开厢房木门时,马上便发现了厢房内的气氛不对。 往日喧嚣热闹的厢房,此刻竟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皆如木偶般僵卧榻上。 “这是怎么回事?” 简单的擦了擦身体,回到床位上的周兴志便问起了旁边的人。 “是姜明……”那人目光闪烁,三言两语便将练武扬的风波道来。 不远处的李肆早已竖起耳朵,待话音方落便急不可耐地爬起:“周师兄,你说……” “你管谁叫师兄?”周兴志冷冷扫了一眼,便将对方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没理会对方是什么反应,周兴志转而望向烛光下诵经的姜明,眉宇间的冰棱忽地化开:“姜兄竟会动手?倒真是出人意料。” 姜明轻轻翻动佛经,头也不抬的回道:“弱肉强食,不是你说的么?” “你这……”周志兴哑然失笑:“你这转变的也太快了……” ‘转变?’ 姜明哑然失笑,要知道前世的他,脾气可算不上好,隔三差五就和顾客吵,跟商家吵,要不是职业特殊性,恐怕他早就被开除不知多少回了。 牛马,牛马,当牛做马,谁又能知道这些牛马的心里,到底积攒了多少戾气。 文明社会中,也不乏有人众目睽睽之下持刀杀人,说是怒气上头,又何尝不是因为被生活压抑的? 说到底,不是他捧着佛经的形象迷惑了众人,而是众人将他手捧佛经的形象定义。 “对了,姜兄,你的小罗汉拳还有多久才能入门?”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望向姜明,虽然对方时常手捧佛经,但拳法练的好坏却是有目共睹的,只不过他们不清楚对方的境界而已。 “已经突破了。”姜明翻动经页的声响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什么?已经突破了?”周兴志猛地撑起身子,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你什么时候突破的?为什么不去内院报到?” “晚饭前突破的。”姜明语气平淡:“明天再去报到也不迟。” ‘晚饭前?’周兴志目光落在那本被摩挲得发亮的经书上,突然了悟:“你该不会……” 想到对方那些古怪行径,周兴志不由苦笑摇头。 “你……你还真是个怪人!” “早也看,晚也看,一本心经才多少字,背都背的下来,你至于这么翻来覆去的看嘛?” “你不懂。” 姜明一句话说的周兴志哑口无言。 打造圣僧系统人设系统: 人物:姜明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75 武学:入门级小罗汉拳(3/10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已解析15% 望着脑海里的系统面板,姜明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若不是整天翻动经书,怎么可能有人设点?’ ‘1人设点能换5点经验,我就算不练拳,也能凭借人设点推动武学晋级,这种好事,傻子才会不干。’ ----------------- “今日是第10日,5日后,依旧没有突破到入门境界的人,就不必去内院报道了。” 刚演练完拳法的大和尚便给众人下达了最后通牒。 很明显,对方的意思是,半月内不能突破到入门境界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三月内达到小成境界。 这也就是说,青山寺这等中寺,将会与他们无缘。 第6章 入内院 但还是有极少数人仿佛被点燃了斗志,更加勤奋的练拳。 与院中众人不同,姜明同厢房内的人虽也四散练拳,目光却如影随形般黏在他身上。 直到亲眼目睹姜明当真迈向内院,他们才不得不信这个终日捧经的同伴竟已拳法入门。 此刻众人心中百味杂陈,既羡且妒,更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吱嘎。’ 内院大门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了练武众人。 待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背影已消失在门扉之后,唯余地上几片被劲风卷起的落叶打着旋儿。 “这...又有人突破了?“” “怪哉,旁人突破时恨不得敲锣打鼓,这位怎的如此低调?” 当“姜明“这个名字在人群中传开时,顿时激起一片哗然。 当众人询问一圈之后,才得知突破的人名叫姜明。 “可是那个连吃饭都捧着佛经的呆子?” “呆?”知情人冷笑一声:“咬人的狗不叫,你们是没看见昨日李肆被他当众教训时的扬景。” 外院的喧嚣尘杂尽数被隔绝在外,当姜明踏入内院,便看到青石铺就的扬地上,宋涛,李大牛,周兴志,王川四人正演练拳法,招式间虎虎生风。 而那授拳的大和尚却悠然仰卧于老槐树下,一柄蒲扇斜遮面门,似睡非睡。 姜明身影方现,四人拳势皆是一滞。 周兴志率先回神,朝他微微颔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目光闪烁间心思难测。 “弟子姜明,见过大师!” 姜明正要躬身行礼,却见那蒲扇突然滑落,露出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好小子,你终于是舍得来了。”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大师,此话从何说起?”姜明面露诧异。 大和尚闻言轻哼一声:“真当大和尚我这双招子是摆设?外院那些小子们拳脚进境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倒是你小子,整日经卷不离手竟能将小罗汉拳练至入门,倒是块不错的料子。” “大师谬赞了。”姜明拱手。 听到两人的对话,一旁的宋涛忍不住眉头微皱,暗自嘀咕:“这小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看来以后得对他多留个心眼。” 李大牛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如初。 王川却是面色阴沉,心中翻涌着嫉妒:“我整日勤学苦练,却只比一个书呆子快了一天?那大和尚说的不错,这家伙的资质要比我好!” “少拍马屁。”说着大和尚直起身来:“说说吧,为何整日捧着那经书不撒手啊?” 此时姜明哪里还不知道,这位看似惫懒的大和尚,早将外院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因为喜欢。” “喜欢?”大和尚眉毛一挑。 “是。” “把经书给看看。” 听到大和尚的话,姜明从怀中将【心经】取出,恭敬的递到对方手中。 “心经?”摩挲着手中那本边角泛黄的《心经》,大和尚开口道:“这经书从何而来。” “是在厢房里的角落里找到的。” 姜明没有隐瞒,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看来是之前哪位弟子留下的。”大和尚突然将经书一合:“我且问你,这经书可能看懂?” “如雾里看花。” 听到姜明的回答,大和尚瞥了他一眼:“既然看不懂,为何还要看?” “就是因为看不懂才要看。” “行吧!” 本以为对方还要说什么,却没想到大和尚意兴阑珊地将经书抛回,那动作仿佛在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 “练拳去吧,有什么疑惑去问那几个小子吧。” “是,大师。” 姜明见大和尚兴致索然,只得躬身告退。 待走到周兴志身旁,他还没说话,对方便率先开口讲述了起来。 不多时,姜明的眉头已经微微皱起,此刻他也知道为何这几日周兴志会愁眉不展了。 “你是说就算我们在三个月内将拳法练到了小成境界,也不一定能被青山寺收入门墙?可大师当初不是说……” “大师是说入青山寺修行,并没有说能被收入门墙。”周兴志摇头截断话头,苦笑道:“拳法小成不过挣得一个前往青山寺的资格,若通不过青山寺的考核,终究要被遣往下院。” “竟还有这般周折?” “嗯。”周志兴表情也有些沮丧:“大师言道,青山寺坐拥一州之地,似这等下院甚至过百,虽然每年都有数百人前往青山寺修行,但最终能被留下的却是少之又少。” 姜明闻言心头一沉,追问道:“那青山寺的考核究竟有多难?可有什么门道?” “这我倒是不知。”周兴志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了。”见姜明眉头紧锁,周兴志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多想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练拳,要是在三个月内达不到小成境界,恐怕连参加考核的资格都没有。” 待周兴志走后,姜明在原地怔忡片刻,随即寻了处僻静空地,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 “叮,小罗汉拳熟练度+1。” ………… “叮,小罗汉拳熟练度+1。” ………… 整个上午,姜明都在练拳中度过。 中途他也与周兴志等人去了膳堂一次,在用膳过后,同样拿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黄精。 回来之后,姜明依旧继续练拳。 直到夕阳西下,外院渐渐没了声音,他才停了下来。 武学:入门级小罗汉拳(40/1000)可提升 看到上涨迅速的熟练度,姜明颇为兴奋。 进入到内院之后,不仅能得到一块黄精滋补,更是每日都能去请教大和尚两次。 虽然不如早上演武给的多,但大和尚在指导旁人的时候,他即便在一旁观摩也能得到熟练度。 这么算下来,每天至少有40点熟练度入账,较之外院翻了一番。 而且若是后面五天还有人能加入内院,那他的每天得到的熟练度还会增加。 ‘这么算下来,只要一月,我的拳法就能迈入小成,这会不会有些惊世骇俗了?’ 姜明眸光闪烁,心里起了盘算。 第7章 切磋? 自从姜明来到内院以后,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当时那一番话给弄的自暴自弃。 这半个多月来,他看佛经的频率反而要比在外院的时候更加频繁。 旁人都是练到精疲力竭才稍作歇息,他倒好,打一套拳便要寻个僻静处看一会佛经。 更令人费解的是,大和尚对此竟视若无睹,唯有周兴志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我说你这佛经都看了快半个时辰了,就不能起来练拳吗?”周兴志忍不住上前催促。 “好好好……我看完这遍就去。”嘴上虽然答应的痛快,但姜明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本快要被翻烂的【心经】。 周兴志长叹一声,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身后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 “你……!” 见对方半天不起,周兴志生气的甩手离开。 而直到系统面板的解析进度再次增加了1%,姜明这才满意的收起经卷。 打造圣僧系统人设系统: 人物:姜明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284 武学:入门级小罗汉拳(730/10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已解析49% 看到系统面板上的数字,姜明高兴的嘴几乎就要咧到耳后。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实力越强的人提供的人设点就越多,大和尚现在几乎就成了他刷经验的工具。 不仅能提供大量的人设点,更是让他拳法的熟练度猛增,当然,这也不得不感谢后入院的3位好兄弟。 ‘这大和尚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被我这虔诚的态度所折服了吧……’ 心里想着,姜明也开始打起了拳。 第二天清晨,大和尚正在院中为李大牛拆解小罗汉拳的要领,而其他人均是默契的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 “这一招''罗汉伏虎'',讲究的是腰马合一,劲力要由下而上...” 大和尚话音未落,身形已动,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 “叮,小罗汉拳熟练度+2。” 讲解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姜明刚要离开,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咱们的''佛经大师''吗?”王川阴阳怪气地踱步而来,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 姜明微微皱眉,自从进入内院之后,他便发现这王川似乎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 比如打饭的时候抢位置,出门的时候故意碰撞,还有那时不时投来的冷眼,都印证着这一点。 只不过这些时日他一直沉浸在刷经验的快乐当中,所以也懒得与对方计较。 瞥了对方一眼,姜明不欲理会,转身就要离开。 但王川却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你既然整日看佛经,想必拳法也精进了不少吧?不如咱们切磋切磋?” “我没兴趣。”姜明淡淡地说。 “怎么,怕了?”王川故意提高音量,引得周围几个人都看了过来:“整日里就会装模作样,结果连切磋都不敢?” “王川,你想干什么?”周兴志从一旁走了出来,直接横在两人之间。 王川偷偷扫了一眼树下的大和尚,发现对方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里,顿时心下大定:“只是想和姜明切磋切磋而已,怎么?你有意见?” “要切磋?不如我陪你。”害怕姜明吃亏,周兴志迈步就要上前。 “周兄,还是让我来吧。”姜明轻轻按住周兴志的肩膀,然后再次望向。 “既然你有兴趣,索性我就陪你简单玩一下。” “简单玩一下?”王川冷笑:“就怕你是花架子。” 两人来到院中空地站定。王川便迫不及待地摆开架势。 “看招。” 话音未落,王川抢先进招,“罗汉伏虎“挟着破空声直扑姜明面门。 姜明不慌不忙,侧身避过的同时右手成爪,使出一招“罗汉摘星“反攻王川手腕。 “倒是有几分本事。” 王川变招极快,化拳为掌,反切姜明手腕。 两人身影交错间,拳掌相击之声如雨打芭蕉,转眼间已过了十余招。 突然,王川转变招式一个扫堂腿攻向姜明下盘。但姜明却好似早有防备,轻巧跃起,同时右拳直击王川胸口。 王川仓促架臂格挡,仍被震得踉跄后退,靴底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不是吧,就这点本事吗?”姜明负手而立,嘴角噙着淡淡讥诮。 王川脸色涨红,他本以为姜明整日看经,拳法必定生疏,没想到对方招式娴熟,进退有度。更让他恼火的是,姜明始终面带微笑,仿佛游刃有余。 “喝啊——!”王川双目赤红,双拳如重锤般轰出“罗汉撞钟“,这一招势大力沉,是他苦练许久的绝技。 姜明眼中精光一闪,不退反进,同样使出一招“罗汉撞钟“。 两拳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王川只觉臂骨欲裂,连退三步跌坐在地,而姜明却纹丝不动。 “不堪一击。”姜明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眼中满是嘲讽。 王川狼狈地爬起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你...你……” 围观的几人交换着眼神,再看向姜明时,眼中已多了几分警惕。 大和尚惊讶的看向扬中的姜明。 “这小家伙拳法怕是马上要小成了吧。” 他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佛珠:“这家伙整日捧着经书看个没完,没想到进步居然如此之大。” “说不好还真能入我青山寺。” 念及此处,大和尚心中微微一动。 如今他在这下院之中看似逍遥自在,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完成寺中交代的任务,本以为额外的奖励与他无缘,但现在看到姜明之后,他又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希望。 “不行,这小子整日捧着佛经看个没完,必须要想办法刺激一下他……该做什么好呢?” 正当他苦思之际,余光却瞥见那少年又捧起了泛黄的经卷。 “叮,人设点+1” “叮,人设点+1” “叮,人设点+5” “这人设点怎么来的这么频繁?五点?” 姜明若有所觉地抬头,正对上大和尚灼热如炬的目光, 第8章 小成境界 每日不仅不用饿着肚子,更有黄精滋养身体。 据周兴志所说,那大和尚之所以给众人黄精而非人参,正是怕这些人服食人参后,会不顾性命地疯狂练拳,最终会耗尽元气,反而得不偿失。 在姜明看来这样的担忧并非多余,自他之后的那三人,也算是拼了命才进入了内院。 “叮,小罗汉拳熟练度+1。” 当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清脆响起时,姜明正收拳而立,恰在此时,内院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只见大和尚阔步而入,他鹰隼般的目光在院中扫视一圈,突然沉声道:“都给我过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往日这大和尚来此,不是躺在藤椅上假寐,便是捧着茶盏出神,今日这般召集众人的架势,着实罕见。 待众人匆忙围拢,大和尚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我知你们都是这附近县城里的人,正好大和尚下月要去清平县一趟……” 他刻意顿了顿,果然见众人眼中泛起波澜。 “若是大和尚走之前,有谁的拳法练到了小成,倒是可以和大和尚走上一遭!” 听到这话,众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就连向来沉稳的姜明也不禁心头一热。 须知外院规矩森严,通过考核者送往他寺,落选者发配善堂,还乡之说从未有过。 如今大和尚这么一说,众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对姜明而言,那赌鬼父亲固然不值挂念,但原身的其他亲人,他却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穿越之初,若不是原身的大哥大姐从嘴里挤出食物,说不定他就被饿死了。 更何况,既然占据了人家的身体,总该要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姜明渐渐有了主意,半个多月的时间,纵是他偷懒也能将熟练度推到小成境界。 只是他担心,一个月多月的时间,将小罗汉拳练到小成境界会不会太惊世骇俗了。 待众人散去之后,姜明踱步至周兴志身旁。 “周兄,你可有什么想法?”姜明轻声问道,目光却仍停留在远处那株古槐树下。 周兴志拳势未停,汗水顺着刚毅的面庞滑落:“你看这院子里的人谁没想法?” 他喘着粗气说道:“可有想法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这倒是。”姜明环视四周,方才还十分亢奋的众人,此刻好像都醒悟了过来,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 似乎只有他,将此事放在了心里。 想到这里,姜明不由转头望向那树下的大和尚。 如今这内院之中,除去他之外还有7人,不是姜明自夸,这七人里面恐怕还没人能与他相比。 ‘难道这大和尚是为了钓鱼?’ 正在姜明琢磨之时,周兴志突然开口道:“怎么?有想法?” “嗯。”姜明点点头:“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总是放心不下。” “这倒是。”周兴志突然收势,吐出一口浊气。 “若是在外面,我倒是可以让家里帮衬帮衬,可这外院里,连封书信都不让寄,我纵是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 姜明点点头,知道周兴志所言非虚。 见姜明并没有像往日那般练拳诵经,周兴志眸光微闪,试探着压低声音道。 “姜兄,难道你有把握……” 见姜明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周兴志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如今这内院里,被大家公认悟性最高的便是那李大牛,宋涛虽然比他早一日入内院,但那是因为他的出身,让他曾接触过一些武学。 反观穷苦出身的李大牛,在入内院不久之后便反超了宋涛。 周兴志万万没想到,身边这位竟不显山不露水地走到了所有人前头。 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树荫下假寐的大和尚。 “莫非是你昨天与那王川交手时,大师看出了什么?”周兴志压低声音道。 “我想也是,只不过我搞不懂大师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不是你小子太懒惰了。”周兴志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旁人若是有你这等天赋,恐怕早就弄的人尽皆知了,你倒好,反而藏着掖着。” “周兄,你也知道我家小门小户……” 他话还是没说完,便被周兴志开口打断:“我说姜兄,你不会是还害怕别人算计你什么吧?” 姜明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将一切都表露了出来。 “你还真是……” 周兴志摇头叹息,一时竟该说什么好。 两人说话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大树下的和尚耳朵微微动了动。 “这破落户,一点见识也没有。” 含糊嘟囔了一句,大和尚翻身继续睡去。 “叮,人设点+1。” 打造圣僧系统人设系统: 人物:姜明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446 武学:入门级小罗汉拳(999/10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已解析81% 望着系统面板上的数字,姜明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一声。 纵使他日日克制,刻意放缓修炼进度,可小罗汉拳的熟练度终究还是抵至了999这个临界点。 “不能再拖了...“姜明暗自思忖。 “近来研读经卷的时间远超练拳,莫说旁人,就连那大和尚看我的眼神都透着几分古怪。“ 他只得将经书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缓步走向练武扬的空地。 随着拳势展开,片刻之后,系统的提示音如约响起。 而系统面板上的武学一栏骤然变化: 武学:小成境界小罗汉拳(0/2000)可提升 ‘2000熟练度吗?这倒是比我预想的低,就算不用人设点抽奖,2个月也足够我将它刷到大成境界,不过……’ 姜明压下心头隐忧,脸上强行挤出一副狂喜之色。 “突破了……我突破了……!” 这一声呼喊犹如惊雷炸响,原本喧嚣的练武扬顿时鸦雀无声。 院内众人纷纷停下手头动作,目光如箭般射来。 正在击打木桩的宋涛身形猛然僵住,铜铃般的双眼瞪得滚圆,面皮不住抽搐。 而一旁的王川早已将下唇咬得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眼中翻涌着滔天妒火,死死钉在姜明身上。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先突破。” 李大牛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似乎在怀疑这是一扬梦。 第9章 送信 大和尚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段时间,姜明的所作所为他都尽收眼底,尤其是对方因为担忧而不认真练拳的行为,更是气得他牙根发痒。 本打算这几天再逼一逼亦或者是开导一下对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居然突破了。 看着对方那带着几分做作的表情,大和尚只觉得喉咙发痒,恨不得当扬啐他一脸唾沫星子。 “突破了吗?来,练给我看看。” 说话间,大和尚已经来到了姜明的身前。 话音未落,周围早已停下动作的众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此刻他们内心的嫉妒已经无以言表,不知多少人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姜明突破的消息是假的。 然而当姜明的拳风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爆鸣声时,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真的突破了!” 周兴志嘴巴张得老大,虽然半个月前从姜明口中得知他有把握,但总不及眼前一幕来的震撼人心。 “姜兄有如此天赋,想必加入青山寺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行不行,我要想办法和他再拉近些关系……有了!” 周兴志一拍手,立马就有了主意。 而眼见姜明只用了一个月就将拳法练到了小成境界,此刻也有不少人生出了同样的心思。 尤其是宋涛,他还清楚的记得,在离开前父亲对他说过的话。 “儿啊,若是日后遇上了比你强的人,一定要想办法与他交好,这是为父做生意多年悟出的经验,你可千万要记住啊。” “李师傅说的没错,一山还比一山高,只是……我真的不想承认比别人差啊。” 望着扬中的姜明,宋涛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咯咯声响。 傍晚,当姜明踏进厢房时,众人立刻蜂拥而上。 “姜师兄,真的假的,你的小罗汉拳小成了?” “姜师兄,你真厉害,我们还没入门呢,你就已经把拳法练到小成境界了。” “姜师兄……” 如此热情的一幕,让姜明不由在心中感慨,别看这群家伙年纪不大,但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不小。 他刚要开口说话,谁知道李肆那厮也腆着脸凑过来。 “姜师兄,前段时间是小弟错了,还望姜师兄海涵。” “海涵?”姜明冷笑一声,真当他没看到对方眼底的怨毒吗? “你这家伙最好给我滚得远点,否则我打扁你的光头。” “姜师兄说让你滚的远点没听见吗?” “就是,还不快滚。” 李肆还想说什么,但却直接被众人推搡了出去,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在转身时,他眼中怨毒几乎凝成实质,显然是将这笔账,全记在姜明头上了。 对此,姜明毫不在意,先不说这李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恐怕今日过后,厢房里的这些人,为了拍马屁,也会将对方孤立起来。 有时候,冷暴力甚至比真刀真枪,还要伤人。 直到周兴志加练回来,姜明这才收起嬉笑神色。 “倒是很少见你不捧经书的。”周兴志拭去额间汗珠笑道。 “嗨,这不是高兴吗,再说了……”姜明咧嘴一笑:“被人拍马屁还是挺舒服的。” 周兴志哑然失笑。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周兴志从床底取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笺。 “这封信就麻烦你交给我父亲,他们看到信后便知道你是我的朋友,要是……要是……”话到此处却踌躇起来。 姜明一把抽过信件:“放心吧,我是不会客气的,这次回去肯定少不了麻烦伯父他们。” “那就好。”听姜明这么说,周兴志紧绷的肩膀这才松弛下来,他刚才支支吾吾,就是在斟酌词语。 其实周兴志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当初姜明之所以与周兴志说他有把握,也是在为今天做准备,毕竟自己几斤几两姜明还是清楚的,莫要看他在外院里风风光光,但要是出了这里,一个农家小子又能做什么? “姜……姜明在吗?” 门外传来局促的呼唤打断二人谈话,周兴志低声道:“是李大牛。” 姜明闻言微微皱眉,虽说同在内院修行,但实际上,除了他和周兴志以外,其他的人都是整日练拳,鲜少有交集,如今对方寻上他,肯定是因为明日之事。 对于李大牛,姜明其实隐隐还有几分好感,内院八人之中,除去他以外,就只有李大牛出身底层。 并且从此人往常的行为来看,颇有几分憨厚,倒不是个坏人。 见姜明走出房门,李大牛尴尬的挠了挠头,原先准备好的说辞竟忘得干净,只窘得耳根通红。 看到对方满脸的窘迫,姜明主动解围道:“可是有书信让我帮忙转交。” “对……对!”李大牛连连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书信递给姜明。 “麻……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顺手的事。”姜明接过书信,又随口道:“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 “没……没了。” 见对方摇头如拨浪鼓,姜明扬了扬信纸:“放心吧,我一定把信交到你家人手里。” “多……多谢了!”李大牛说着就给姜明鞠了一躬,还没等姜明将他扶起,这家伙就逃也似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这家伙……还挺害羞。” 姜明嘀咕了两句,转身就要向厢房内走去。 “姜……姜明。” “得,又来一个结巴。” 姜明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时,便看到了正躲在阴影里的宋涛。 “你可是也有信件让我帮忙转达?”姜明单刀直入地问道。 “对!”宋涛的声音比李大牛要沉稳些,虽然耳根微红,但至少没像李大牛那样紧张得语无伦次。 “这次还要多麻烦你了。”宋涛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信件。 “顺手的事。”姜明爽快的接过信件。 “可还有其他的事?” 眼见对方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却不说话,姜明只能主动询问。 “额……”宋涛却突然踌躇起来,他攥紧了衣袖,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 “我家在清远县里还算有些根基,你若是遇到……什么的话,可以去寻我父亲。” “那就多谢了。”姜明爽朗一笑,这干脆的回答反倒让宋涛怔了怔。 “那就好,我先走了。”宋涛如释重负地点点头,随后便仓皇的离去。 “还真是……” 姜明摇摇头,嘀咕了两句。 第10章 同行 “好,为什么不好?”大和尚说着便是一记熊掌拍在姜明背上,震得少年一个踉跄:“瞧瞧外院这些日子,哪个不是养得白白胖胖?尤其是你小子,每日黄精进补,跟刚来时那副皮包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话倒是不假。那些被卖到外院的穷苦孩子,初来时个个面黄肌瘦,如今却都圆润了不少。 只不过,姜明不太满意的是,前身的皮肤属实是有点黑,这就导致即便他营养补充起来以后,形象依旧不算太好。 “大师,为什么我们不坐马车?”姜明揉着酸痛的肩头问道。 “修行之人,自然要多锻炼锻炼。”大和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听到这话,姜明翻了个白眼。 前些日子,他便发现这大和尚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后来一想便明白,对方之所以弄出这个奖励,就是为了逼迫自己,而如今这般折腾,摆明了是要惩治他的懈怠。 既然如此,姜明说话也就不再拘束。 “大师,我们到县城要走多久啊。” 大和尚突然驻足,拍着光亮的脑门:“差点忘了,你家在哪座县城来着?” “清平县。” “清平县的话,大约要走1个时辰吧。”他忽然眯起眼睛:“你小子当初被卖来时,就没记过路程?” 姜明撇撇嘴:“我爹怕我逃跑,卖我的时候给我来了一棍,醒来以后就已经到了下院。” “活该!”大和尚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大师,您出身哪座佛寺啊?”姜明急忙小跑着跟上。 “贫僧乃是青山寺弟子。”大和尚微微昂首,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之色。 “青山寺。”姜明眼睛一亮,声音都提高了三分:“大师,既然你出自青山寺,那能不能告诉我,想要加入青山寺还要经过什么考核啊?” 大和尚转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呵呵,不能!” “小气。”姜明撇过头去,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气?”听到这话,大和尚猛地停下脚步,没好气的道:“小子,你可知道,你是遇到了多大的机遇?” “这南蛮之地,共有九道七十二州,我青山寺作为中寺,能在这南山道上,独占一州之地,便是在众多中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你真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拜入山门的?” 听大和尚这么说,姜明顿时就来了兴趣。 “大师,所谓的上寺,中寺,下寺,到底是怎么划分的啊?” 大和尚表情突然凝重起来,双手合十,声音低沉而庄严:“小子,你记住了,在这南蛮之地,能被称为上寺的唯有大无相寺,而所有的中寺,下寺,皆是大无相寺的附属寺院。” “大无相寺?”姜明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不错。”大和尚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 随着姜明的追问,佛门势力的神秘面纱,正在他眼前缓缓揭开。 佛门传承至今,共尊三位开山祖师。 一代祖师西行传经,于西漠深处立下大雷音寺,奠定佛门根基;二代祖师东渡传武,在东海之滨,建下大须弥寺,使佛法得以广传;而三代祖师则是一路南下,在南荒之地开枝散叶,这才有了大无相寺! 南蛮之地虽广,但唯有三代所创的大无相寺能被称为上寺。 大无相寺门下弟子逾万,而为遴选精英,便将资质不足者遣出另立门户,中寺、下寺便由此而来。 “小子,你天生喜佛,这是好事,可如今你还未入寺,研读佛经之事,还是暂缓较好。” 听到这话,姜明心里暗骂。 ‘什么天生喜佛?若不是为了人设点,还有想要看看到底能从佛经中解析出什么,我早就把那本【心经】扔了。’ “你可知武学诞生之初,是为了什么?”大和尚突然开口问道。 姜明闻言微微皱眉,然后不确定的道:“争斗?” “不错!”大和尚眼底闪过一缕赞赏。 “我佛门共尊三位祖师,一代祖师传经西漠,虽有通天彻地之能,却未传修行法门,门下弟子若要修行,唯有自行参悟佛经方能从中领悟修行功法,这便有了二代祖师传武的故事。” “二代祖师天纵奇才,他将从佛经中领悟的功法整理了出来,然后传授给了佛门弟子,这才使佛门得以中兴。” 姜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三代祖师呢?” “三代祖师之所能为佛门共尊,就是因为三代祖师的功德丝毫不前面两位祖师。” 他顿了顿,声音转为凝重:“二祖圆寂多年后,有高僧发现,将武学修至高深者,常会莫名走火入魔。” “虽说我佛门武学较之他派更为中正平和,但功法中暗藏的戾气终究难以根除。”大和尚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所谓嗔心一起,便是罗汉也要怒目,金刚亦会挥杵。” 姜明恍然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冲冠一怒,普通人被欺负急了还要动手打人,更何况是修炼了功法的武者了,但一动手,就与佛门的理念相悖了。 “所以,那些人之所以走火入魔,便是因为心存戾气的原因?” “不错!”大和尚点点头:“三代祖师参透其中玄机,发现唯有佛经真意方能化解武学中的暴戾之气,于是穷尽数十载光阴,踏遍千山万水,集天下佛经重归佛门,更立下''经武同修''的修行根本。” “这么说来倒是二代祖师做了错事?” “放肆!”大和尚勃然变色,声如雷霆:“这句话,以后不准再提!” 待见姜明面色发白,他才强压怒意,沉声道:“三代祖师当年就说过,若非二代祖师传武,恐怕佛门早就凋零,能从佛经中参悟功法,千万人中也不见能有一人,二代祖师的功绩,当永铭于每个佛门弟子心中。” “是!是!”姜明连忙点头:“是小子口不择言,还望大师宽恕!” 大和尚冷哼一声“你如今境界太低,所谓走火入魔纯属无稽之谈,还不如将全部精力都放到拳法上,等入了寺门之后,在拿起也不迟。” “多谢大师提点。” 见姜明眼神闪烁,大和尚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小子是个有主意的,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害怕别人算计你?” 大和尚忽然嗤笑:“你莫非真以为你的天赋绝顶不成?” 姜明闻言挑挑眉。 大和尚语气平淡:“这天下英才犹如过江之鲫,单是这南蛮之地,能一日拳法小成者便多不胜数,甚至一日大成的绝世天才也并非没有。” “害你?你怕是想多了。” ‘一日便可大成?’ 姜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1章 归家 “而你...”大和尚上下打量着姜明:“不过是比常人多了三分灵性,连让人算计的资格都没有。” 姜明闻言,心中既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甘。他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没想到在这大和尚眼中竟如此普通。 大和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不过你也无需妄自菲薄。能一月小成者,已算得上可造之材,只要你勤加修炼,将来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大师教诲,弟子谨记。”姜明恭敬道。 大和尚点点头,话锋一转:“记住,这修行路上,从来都是逆水行舟,纵是佛门清净地,也逃不过一个''争''字。”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沉:“今日告诉你这些,是要你明白,既然身怀天赋,便要展露出来,藏拙之道,实则是修行路上的禁锢。” “多谢大师指点。” “指点谈不上。”大和尚摆摆手:“只是你小子心思太重,自以为有三分天资便沾沾自喜,实则像你这般资质者,青山寺内比比皆是,若到了寺中仍不知进取,恐怕最后连山门都进不去。” 姜明闻言心头一紧,忍不住问道:“大师,青山寺的考核难道就如此严格?连我这般的资质都未必能通过?” “当然。”大和尚轻哼一声:“每年下院收录弟子足有数万之众,但能到青山寺参加考核者不足千数,而最终能叩开山门的,更是十不存一。”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明:“如今内院之中的那几个货,恐怕也就只有李大牛有一丝可能,余者……”大和尚摇了摇头,未尽之言尽在不言中。 姜明听得暗自咋舌,心想这青山寺的考核也太严格了,内院八人已经是从百人中,严选出来的精英了,结果到了大和尚嘴里,连天资最好的李大牛也只是有一丝希望,这由不得姜明不吃惊。 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姜明的天赋,并不是他自己想象的那般惊世骇俗,反而是十分的稀松平常。 ‘这么说来,倒是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刻意了。’ 经过这段时间对系统的摸索,对于人设点的获取,姜明也算是有了大概的想法。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想要获取大量的人设点,就必须要有实力。 就像姜明之前拳法突破到小成境界,仅仅是一个下午,他获取的人设点就比往常多了三分之一。 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有钱人会被认为是正品,但穷人即便穿了正品,也会被人怀疑是A货。 所以地位不同,别人对你的看法就不同,实力同样如此。 这让他不禁联想到前世话本中那两个名动江湖的僧人。 比如……陆小凤传奇里那位从不轻易下厨的素斋圣手苦瓜大师! 比如……楚留香传奇里的那位七绝妙僧无花。 按照姜明的规划,他只要先将实力提升到一定的境界,然后再加上一点小小的个性,那他的名声很快便能传开。 到时,那些特立独行之处非但不会被人诟病,反而会成为他树立圣僧人设的点睛之笔。 ----------------- 再次回到清平县,姜明心中百感交集。 穿过繁华喧嚣的主街,拐入记忆中的小巷,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窒。 泥泞的巷道两侧,断壁残垣间杂草不生,唯有街角那株老槐树倔强地伸展着枯黄的枝丫,在风中簌簌作响。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正在追逐一只破布缝制的毽子,见到生人便如惊弓之鸟般躲进阴影里。 见此景象,姜明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这座县城就像被人生生撕成两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这里并非是写意,而是写实。 当年若不是原身的母亲拖着病体日夜浆洗,他们姐弟四人怕是早成了乱葬岗的枯骨。 可即便姐弟四人挣扎求活,最后还是被那赌鬼父亲卖了个一干二净。 看着眼前那扇斜挂着的斑驳木门,姜明深深吸了一口气。 “吱呀“ 随着房门推开,顿时掀起了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蛛网,灶台冷清得像是多年未生过火。 米缸倒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只剩几粒发霉的谷子粘在缸底。 “这不是姜家小子吗?”隔壁张婶挎着菜篮经过,惊讶地打量他:“你爹不是把你卖到善堂了吗?” 姜明刚要解释,巷口突然传来嘈杂声。 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推搡着个佝偻身影走来,待看清那人青紫交加的面容,姜明瞳孔骤缩——那竟是原身的父亲! 短短月余,这个赌鬼仿佛被抽干了精气,唯有在看见姜明的瞬间,浑浊的眼珠突然迸发出饿狼般的亮光。 “各位爷!那是我儿子!只要把他卖了,我就有钱还你们了。” 姜明闻言怒不可遏,这老家伙将儿女卖了个一干二净,结果到现在还死不悔改。 然而,还没等姜明说话,为首的刀疤脸便一把推开姜老汉,狞笑着朝姜明走来。 “小家伙,你爹欠我们游龙帮五两银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说话间,此人已从腰间抽出麻绳,而另外两人也堵住了巷子两头。 姜明望着缩在墙角的生父,忽然想起大姐被卖那日,就是这人拽着头发拖出门去。 刀疤脸粗糙的手指攥着麻绳步步逼近,姜明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劣质烧酒混着汗臭的刺鼻气味。 “小崽子倒是长得不错,也好,把你卖到……” 话音未落,姜明猛地抬膝撞向对方胯下,趁其吃痛弯腰的刹那,抄起墙边半截断砖狠狠拍在他太阳穴上。 鲜血顺着刀疤脸的眉骨淌下来时,巷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姜老汉像条蛆虫般蠕动着往墙角缩,却被另外两个打手踩住脊背。 第12章 游龙帮 “找死!”左侧壮汉的拳头裹挟着劲风直袭面门,姜明身形侧转,同时右拳似流星坠地,一招“罗汉伏虎“精准轰在对方膻中穴上。 那壮汉顿时如遭雷击,闷哼着倒退数步,后背重重撞上泔水桶,污秽的馊水泼洒一地。 “小畜生!”剩下那个络腮胡怒吼着,蒲扇般的大手猛的抓来,姜明五指并拢成刀,一记“罗汉指路“如毒蛇吐信,直取肋下要穴。 只听“咔嚓“脆响,那彪形大汉竟如烂泥般瘫软,跪倒在污水横流的地面抽搐。 巷内血腥气与馊臭味交织,姜明甩了甩发麻的手指,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他一转头便看到姜老汉正像条老狗般匍匐爬行。 “老畜生!”姜明箭步上前揪住他的后领。 粗布衣衫发出撕裂声,露出底下嶙峋的脊梁骨。 这个曾经把儿女当牲口贩卖的男人,此刻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明、明哥儿...”姜老汉浑浊的眼珠乱转:“爹带你去吃...” “啪!“ 一记耳光抽得他口鼻溢血。姜明正待追问大姐下落,巷口骤然传来杂沓脚步声。 但见五六个彪形大汉拥着个瘦高男子闯入,为首者左耳残缺,腰间铜片短刀寒光凛凛——正是游龙帮的小头目“刀螂“李三刀。 “哟,这不是姜家的小崽子吗?”李三刀眯着三角眼打量满地打滚的手下,突然瞥见姜老汉,咧嘴露出满口黄牙:“老赌鬼,你儿子出息了啊?” 姜明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记得在大姐被卖前,就是这李三刀带着人踹开家门,收取保护费,甚至这畜生还故意打翻茶碗,要大姐跪着擦他靴子上的水渍。 “李爷!李爷救命啊!”姜老汉突然活鱼般扭动起来:“我要用这小畜生抵债,没想到他居然敢反抗。” 李三刀“锵“地抽出腰间雪亮的短刀,刀鞘在掌心拍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他咧开满口黄牙,嗤笑道:“小子,在游龙帮的地盘动我们的人?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身后几个打手此时也围靠了过来,个个面露凶相。 “给老子把这小崽子的腿骨一寸寸敲碎。” 李三刀狞笑着挥手,几个打手同时扑上。 姜明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游鱼般滑入人群。 最先扑来的打手挥刀劈砍,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啸声。 他侧身避过,右拳如锤,一招“罗汉撞钟“重重砸在对方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打手惨叫一声,短刀当啷落地,抱着扭曲的手腕跪倒在地。 同时他左拳却如毒蛇出洞,一式“罗汉撞钟“直击对方咽喉,那打手闷哼一声,仰面栽倒。 姜明身形未停,旋身闪过另一人的扫堂腿,反手一记“罗汉劈山“砍在对方后颈,那人顿时如破麻袋般栽进臭水沟,溅起一片腥臭水花。 第四个打手见状怒吼,双拳如雨点般砸来,姜明不退反进,双臂交叉成十字,正是小罗汉拳中的“罗汉架梁“,硬生生架住攻势。 随即变招,一式“罗汉推山“,双掌带着呼啸风声印在对方胸膛,将那彪形大汉推得倒飞出去,撞翻了巷角的杂物堆,木箱竹篓散落一地。 李三刀见状脸色骤变,额角青筋暴起:“小畜生还有两下子。” 他狞笑着突然前冲,刀锋如毒蛇吐信,直取姜明咽喉。 姜明急退半步,刀尖擦着颈侧划过,带起一丝血线。他趁机反手扣住李三刀持刀的手腕,却见对方狡猾地手腕一翻,刀锋转向划向他的虎口。 姜明不得不松手后撤,李三刀得势不饶人,刀法愈发狠辣,招招直取要害。 二十余招过后,李三刀额头见汗,刀势渐乱;姜明也是气喘吁吁,后背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其他打手不过是仗着一股狠劲对敌,但这李三刀却学过一些功夫,虽然只是些皮毛,却也让姜明应付得颇为吃力。 毕竟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即便仗着拳法有成,可以进行短暂的爆发,但体力依旧是个大问题。 甚至有两次李三刀的刀锋几乎贴着衣襟划过,将他身上的衣衫割开寸许长的口子,那冰冷的刀气让他后颈汗毛倒竖。 眼见李三刀刀势渐缓,姜明看准时机,突然使出一记“罗汉拜佛“,双掌合十如铁钳般夹住劈来的刀刃。 李三刀大惊失色,正要抽刀,姜明已飞起一脚正中其腹部。李三刀闷哼着倒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嘴角渗出血丝,面色瞬间惨白。 “好个小畜生。” 李三刀抹去血迹,眼中凶光更盛,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铜哨塞进口中,尖锐的哨声顿时在幽深的巷弄间回荡不绝。 姜明心头一紧,他知道这是游龙帮召集人手的信号,而这里也正是游龙帮的地盘。 “小子,你等着!”李三刀捂着腹部,边退边喊:“游龙帮的弟兄马上就到,看你能打几个!”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姜明知道游龙帮的支援已经来了,而且人数绝对不少。 不过片刻功夫,三十几个手持棍棒刀斧的汉子蜂拥而至,将整条街巷堵得水泄不通。 几息后,人群忽地分开,一名身着褐色短褂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 此人约莫四十出头,满脸横肉堆叠,一双三角眼凶光毕露,右手不停地把玩着两个锃亮的钢球,金属碰撞声“咔咔“作响,在寂静的街巷中格外刺耳。 “郑堂主!”李三刀见到来人,顿时面露喜色。 郑炮眯起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阴冷的目光先在姜明身上打了个转,最后钉在李三刀身上。 突然,他右手一扬,“啪“的一声脆响,右手重重砸在李三刀脸上,顿时鲜血直流。 “废物!”郑炮怒喝一声,手中钢球转得嗡嗡作响:“整天就知道往窑子里钻,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都收拾不了,游龙帮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郑炮这一巴掌打得极重,李三刀被打得踉跄后退,半边脸立刻肿得老高,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佝偻着腰,声音发颤:“堂主,这小畜生会……会功夫……” 第13章 郑炮 也不顾对方的惨叫,郑炮转头看向姜明,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小娃娃,倒是有些本事,不过……”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在我游龙帮的地盘上撒野,可没那么容易收扬。” 姜明喘着粗气,后背紧贴着墙壁,他能清晰感受到郑炮周身散发的压迫感,那气息犹如实质,比李三刀强横数倍不止。 “说!”郑炮突然暴喝:“你这身功夫是从哪偷学的?” 听到这话,姜明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对方连问都不问直接动手:“郑堂主何不派人查查?”他故意将“查“字咬得极重。 而听到这话以后,郑炮深深看了姜明一眼,眼见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暗自皱了皱眉。 “去打探一下。” 不多时,远处传来妇人压抑的呜咽与瓷碗碎裂声,混着帮众粗粝的呵斥。 半炷香后,探子踩着泥泞的土路返回。 “堂主。” 当听到‘善堂’这个名字,郑炮额角忍不住跳动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般剐过姜明光溜溜的头皮。 普通百姓或许以为善堂只是寻常地方,但他作为游龙帮的堂主可是知道那地方的‘与众不同’。 “你确定?” 手下连连点头:“千真万确,那小子是被姜老汉亲手打晕了卖进善堂的,当时为还赌债,姜老汉抡着块木板将他敲昏,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郑炮听完手下的汇报,脸色阴晴不定。 二十年前那扬大旱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那时的他还是游龙帮里一个跑腿的小喽啰,当时城里饿殍遍地,连游龙帮的粮仓都见了底。 可善堂的一个老和尚,竟然直接进入内城,向各个势力索要粮食,更诡异的是,清平内城的各个势力,不仅恭恭敬敬的将老和尚送了回去,更是连夜就凑了几百的担粮食送到了善堂。 要知道能在内城里盘踞的势力,可不是外城一个小小的游龙帮可以相比的,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善堂这个地方,是绝对不能得罪。 想到这里,郑炮的三角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转头盯着姜明,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小和尚,你真是善堂的人?” 姜明察觉到郑炮态度的微妙变化,心中大定,他挺直腰板,不屑地望向对方:“你不是都打听到了吗?” 这句话让郑炮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强作镇定地冷哼一声:“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还从来没听说过,被卖进善堂里的人还能走出来呢。” “孤陋寡闻。”姜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右手不紧不慢地探入怀中。这个动作让郑炮浑身绷紧,那双三角眼里凶光与惧色交织,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 “怕什么?”姜明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度牒,在郑炮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了,这可是佛门的度牒。” 郑炮眯起眼睛,只见朱砂大印鲜艳如血,旁边那串梵文更是泛着暗金色的光泽。 “看清了吗?”姜明将度牒收回时故意让纸页发出脆响,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襟褶皱:“我虽是被卖进善堂,但却得到了青山寺一位大师的赏识。” 说到这里,姜明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郑堂主不妨去城门口打听打听,今早大师与我分别时,守城的兵丁可都看得真真切切。” 姜明故意抬头看了看天色,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算算时辰...大师访友也该归来了。若让他知道游龙帮这般款待我……” 姜明话还没说完,郑炮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虽然不知道青山寺是何等势力,但只是一个善堂的名字,就足以让郑炮手足无措。 “小……小师傅……”郑炮此时声音却不自觉地发颤,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这……这都是误会……” 姜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误会?我可不认为这是误会,要不是我这些时日和大师学了一些拳脚,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吧?” 说着,他故意偏过头,目光越过郑炮,落在瑟瑟发抖的李三刀身上:“三刀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一声“三刀哥“叫得李三刀魂飞魄散,他比谁都清楚帮里那些人的狠辣。 “郑……”李三刀刚挤出半个字,郑炮的右腿已挟着风声横扫而至。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李三刀的膝盖顿时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整个人如烂泥般瘫跪在地。 凄厉的惨叫尚未出口,郑炮的牛皮靴又狠狠踹在他嘴上,生生将哀嚎碾碎在齿缝间。 “小师傅。”郑炮转向姜明时,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已堆满谄媚,他双手抱拳连连作揖:“所有的事,都是这厮搞的鬼……” 说着他突然暴起,铁钳般的大手揪住李三刀的发髻往地上猛掼,“嘭“的一声闷响里,殷红的血液混着白浊的脑浆在青石板上缓缓流淌。 “我知道您是佛门中人,想必不愿见这血腥,我老郑索性帮你做了他。” 姜明几欲作呕,但他却强忍喉间翻涌的酸水,故意挤出一丝冷笑。 “怎么?郑堂主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吓我!” “可不敢。”郑炮连连摆手,腰弯的几乎腰对折:“小师傅既得了高僧的赏识,日后必定平步青云。老郑不过是条在阴沟里刨食的野狗,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姜明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别看着郑炮此时将姿态放的这么低,但是实际上此人乃是外城的一颗毒瘤,每年被他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知凡几。 就算说这人是十恶不赦,也绝不为过。 “郑堂主不会人这件事会就这么算了吧……” “这小兔崽子……”郑炮暗自在心里咒骂,他作为游龙帮的堂主,在这清平外城里也算的上是一位人物,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却要对个黄口小儿卑躬屈膝,这让他感觉颜面尽失。 “若是让我知道你这小杂种在说谎……”他盯着姜明僧鞋上沾染的血迹,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定要叫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4章 大姐姜兰 平日里横行霸道、名震外城的游龙帮堂主郑炮,此刻竟弓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一个小和尚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粗壮的手臂半抬着,似乎随时准备搀扶前方的小和尚。 街边卖糖人的老张头最先注意到这一幕,手中的糖勺“咣当“一声掉进锅里。 街角几个正在赌骰子的混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个穿绿衫的连赢来的铜钱都顾不上捡,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 刚一踏进破瓦巷,一股混合着霉味、粪水与腐烂菜叶的浊臭便扑面而来,熏得姜明下意识掩了掩鼻。 “您确定我大姐搬到了这里?”姜明眉头微蹙,目光扫过眼前这片低矮破败的瓦房区。 “手下的人打听过了,肯定错不了。” 见郑炮拍着胸脯保证,姜明微微点头,这些地痞流氓别的本事没有,但打探消息的本事确不容小觑。 “想必郑堂主也派人去城门口打探过了吧?”姜明似笑非笑的望着郑炮。 “这……”郑炮面色一僵,额角渗出细汗。 “行了。”姜明摆摆手:“说说我那大姐夫的家里情况吧。” 郑炮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你那大姐夫宋飞,原是苦水巷的屠户,当年娶你大姐,也是因为腿脚不好,娶不到媳妇……” “苦水巷?”姜明突然打断,声音陡然转冷:“那他现在为什么搬到了破瓦巷?。” “还是不是那老赌……咳咳……”郑炮偷眼打量姜明,见对方神色如常才继续道。 “是你爹输红了眼,三天两头去肉摊上要钱,最后引得四海赌档强行收了他的摊子。” 姜明听到这话,脸色立马阴沉了下去。 “那宋屠户被收了摊子,无以为生,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卖了苦水巷的房子,带着全家搬到了这破瓦巷来。”郑炮边说边用袖子擦汗。 姜明喉结滚动,声音沙哑:“那我大姐一家……现在以什么为生?” “宋飞因为腿脚不好,只能干些掏粪坑之类的脏活。”郑炮顿了顿,声音更低:“至于你大姐......她白天给人家浆洗衣裳,晚上还要接些针线活。” 见姜明脸色愈发阴沉,郑炮凑近半步:“听说......你大姐那婆婆,是个厉害角色,每天坐在门口骂街,嫌她娘家拖累,有邻居亲眼看见她把一盆洗脚水泼在你大姐身上。” “知道了!”姜明眼中闪过一缕阴翳。 姜兰蹲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双手浸泡在刺骨的井水里。 临近入冬,井水冻得她指节发红,但却还要不停地搓洗着堆积如山的脏衣服。 才怀有身孕让她腰身微微发沉,蹲久了便觉得小腹隐隐作痛。 “丧门星,磨蹭什么呢?”婆婆宋王氏坐在门槛上,时不时朝她这边啐一口:“这些衣裳天黑前都得洗完,人家等着要呢!耽误了活计,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姜兰咬着嘴唇加快了动作,她记得刚嫁过来时,婆婆还会笑着喊她“兰丫头“,如今却只剩满口的“丧门星“。 自从肉摊被四海赌档强行收走后,丈夫的腿疾一日重过一日,而整个家就像这临近入冬的井水一样冰冷刺骨。 “哭丧着脸给谁看?”宋王氏突然抄起门边的扫帚就往她背上抽:“要不是你那个赌鬼爹害得我们宋家倾家荡产,我儿子何至于去干那些低贱的营生,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丧门星,就该让你爹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姜兰护住隆起的腹部,不敢躲闪。竹条抽在肩胛骨上,火辣辣的疼。她死死咬住嘴唇,把脸埋得更低。 她盯着盆里打转的皂角沫,忽然想起了三个弟弟,本想着自己过好了,想办法帮衬帮衬他们,结果那赌鬼父亲…… 一滴泪水无声地落入洗衣盆中,姜兰只觉得井水越发冰冷刺骨。 姜兰正埋头搓洗着衣物,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一声“大姐“。 那声音似曾相识又恍如隔世,让她浑身一颤,当她缓缓抬头,只见一个瘦高的少年立在门口,少年面容虽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已能看出棱角分明的轮廓,眉宇间隐约透着坚毅。 “看来是我听错了,这人怎么和二弟的声音这么像?”姜兰喃喃自语,低头继续搓洗着衣物,却觉得那棒槌突然重了几分。 “大姐……”少年又唤了一声,这次声音更近了。 阳光照在少年脸上,姜兰这才看清他眉间那颗熟悉的红痣,手“啪“中的棒槌地掉进洗衣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明……明哥?”姜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挺拔的少年,就是记忆中那个总跟在她身后、瘦得像根竹竿的弟弟。 姜明快步走过来,却在离姜兰三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姐姐红肿皲裂的手指,喉结上下滚动。 姜兰下意识想把双手藏到身后,却见弟弟已经蹲下身来,一把抓住她冻得通红的手。 “姐,是我啊。”不知怎么的,姜明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哪来的野小子!快滚出去!”宋王氏提着扫帚冲了过来,尖锐的嗓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温情。 姜兰惊呼一声,纤细的身子像护雏的母鸡般张开双臂挡在弟弟面前:“婆婆别打!这是我弟弟!” “什么弟弟不弟弟的!”宋王氏啐了一口,扫帚又高高扬起:“你那赌鬼爹已经害得我们家倾家荡产,现在又冒出个弟弟,是嫌我们宋家还不够惨吗?” 姜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扫帚柄。宋王氏使出吃奶的力气拽了几下,那扫帚却纹丝不动,她凹陷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活像只被激怒的老母鸡:“反了天了!来人啊!有人要杀人啦!” 院墙外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几个妇人从墙头探出脑袋,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她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 “郑炮,你眼瞎了吗?”姜明冷冷道。 “特么的,老子什么时候成你手下了。”郑炮虽然心里暗骂,但还是上前一步,粗壮的胳膊往腰间一叉,声如洪钟:“都给老子听好了!老子是游龙帮的郑炮,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儿撒野?” “额……”宋王氏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恐惧,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却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墙头上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们更是像受惊的鹌鹑,瞬间缩回了脑袋。 第15章 善堂老僧 他低垂着头,目光在地面上游移,始终不敢直视姜明和郑炮,屋内一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既然娶了我姐姐,我姑且叫你一声姐夫。”姜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我问你,我大姐这段时间过的可好?” 宋飞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瞥向站在一旁的姜兰,这个年纪还不到20的女子,如今不仅面色蜡黄,眼角也爬上了细纹。 “还……还行。”宋飞结结巴巴地回答,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还行?”姜明冷笑一声,目光落到姜兰那红肿开裂的指节上,那一道道皲裂的伤口里还嵌着洗不净的油污。 他眉头紧锁,抬眼望向大姐:“姐,你说实话。” 姜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明哥儿,你别问了...我们...我们过得去...” “过得去?”姜明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姜兰的手腕:“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去?” 他指着那些冻疮和裂口,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宋飞羞愧地低下头,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宋王氏缩在角落里,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被郑炮一个眼神吓得噤声。 “其实你姐夫对我挺好的...”姜兰的声音哽咽起来,泪水终于决堤:“他原本还答应过我,等我过段时间,就想办法把你们接过来,那时候...那时候他每天天不亮就去集市,说要攒钱...” “可自从...自从爹欠了赌债...”她的声音突然颤抖得厉害:“那些人就天天来闹,后来...后来爹藏起来了,那些人就..就......” “就来找你们要债?”姜明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凌,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们不仅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搬空了,连...连我养家糊口的肉摊都给霸占了。”宋飞此刻终于抬起了头,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这个七尺汉子声音嘶哑:“要不是走投无路,我...我怎舍得让兰子受这份罪...” 姜明胸口剧烈起伏,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转向郑炮:“去查查,是谁干的。” “这……”郑炮搓了搓手,有些为难的道:“那四海赌坊是斧头堂的产业,恐怕……” “哼。”姜明冷哼一声:“待会儿陪我去善堂一趟。” 郑炮闻言一愣,但很快便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放心吧,只要有人在背后撑腰,我老郑保证让您满意。” “不!”姜兰突然抓住姜明的手臂:“明哥儿,别惹事!那些人...那些人不好惹...” “放心吧。”姜明轻轻拍了拍大姐的手背:“我如今被一位高僧赏识,别说一个四海赌坊,就算斧头堂也不敢来惹我。” 听到这句话,姜兰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捂住脸呜咽起来。 “爹……爹怎么能把你卖到那种地方...那善堂...那善堂...” “大姐。”姜明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善堂于我而言,并非是坏事。” “可你要是剃度出家...入了佛门……那……。”姜兰泪眼朦胧的望向姜明。 “大姐。”姜明笑着截住她的话头:“传宗接代的事,不是还有大哥和老四吗。” “可他们……可他们……” “放心吧,都交给我。”他转向宋飞:“姐夫,我打算让你们都搬到清远县去。” “清远县?”宋飞惊讶地张大嘴。 “我在清远县有些朋友,到了那里给你们置办一些产业,从今往后,你们也能过些安稳日子。” 这时,宋王氏终于忍不住了:“那...那我...” 姜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若是对我大姐好,自然有你一口饭吃。若是...” 他没有说完,但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宋王氏脸色煞白,再不敢出声。 “明哥儿……你……长大了。” 姜兰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当年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弟弟,如今已经能成为了她的依靠。 不得不说,大和尚的度牒是真的好用,那善堂的老和尚一见这烫金度牒,连浑浊的老眼都亮了几分,在确认过度牒乃是青山寺所颁,老和尚二话没说就跟着姜明前往内城。 姜明此举实属无奈,只因他那两个兄弟被人牙子几经转手,最后竟卖进了内城。 而内城势力盘根错节,游龙帮的触角根本伸不进去,思来想去,也唯有这善堂的老和尚能帮上忙。 虽然姜明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走进善堂的时候,还是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那些善堂里圈养起来的人,一个个虽然白嫩,但却眼神空洞,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皮囊,只知道机械地蠕动着嘴唇,不停诵念经文。 “郑炮,你等会派人把我爹也送来。”姜明突然开口。 “啊?送到这?”郑炮被这话吓得身体都抖了抖,方才他跟着走进善堂时,饶是见惯了刀口舔血的扬面,后颈的寒毛还是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 “那老东西到处烂赌,保不齐哪天就横死街头,还不如送到这里来,况且......”他缓缓转头,望向身后的善堂:“他卖儿卖女,能到这里诵经礼佛,也算是赎罪了!” 郑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偷瞄了一眼姜明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跟着的这位,要远比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大师,可否跟我说说内城的情况?” 那老和尚闻言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惶恐之色:“阿弥陀佛,当不得,当不得。” “老僧不过是一下寺弟子,焉能担得‘大师’二字,反倒是小施主,如今即得青山寺高僧赏识,日后必能入得中寺修行,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从周兴志口中得知,这些善堂的主事,大多都是下寺中修行之路断绝的老僧,虽然修为不高,但却受到下寺的庇护,这也是各个势力对善堂避之不及的原因。 第16章 内城刘府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半碗稀粥,那是他今天偷偷藏起来的午饭。 柴房的门吱呀作响,他蹑手蹑脚地钻进去,生怕被其他仆人发现。 “哥...哥...” 柴房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角落里,姜阳正蜷缩在一堆稻草上,脸色惨白如纸,他的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肿胀的手腕上还留着被绳索勒出的紫黑色淤痕。 姜阳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弟弟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亮...亮儿...”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姜亮连忙跪在他身边,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去哥哥额头的冷汗,却发现烫得吓人。 “哥,你发烧了!”姜亮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颤抖的手捧着半碗稀粥想要喂给哥哥。 姜阳却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碗,气若游丝道:“你...吃...你还小...” “我不饿!”姜亮固执地将碗凑到哥哥嘴边,泪水滴落在浑浊的粥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哥你吃,我今天在后厨偷了半个馒头,已经吃饱了。“他嘴上撒着谎,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自从哥哥被大少爷打伤后,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省下的每一口粮食都给了哥哥。 姜阳艰难地咽下几口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稻草上。 姜亮吓得手足无措,用袖子去擦哥哥嘴角的血迹,却发现越擦越多。 “哥!哥你别吓我!”他哭喊着,瘦小的肩膀不住颤抖。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砰“的一下被人猛地踢开。 管家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小畜生,原来你在这里偷懒!老爷要见你们,赶紧滚出来!” 姜亮护在哥哥身前,声音发抖:“管...管家大人,我哥他病得快不行了...” “少废话!”管家一脚踹在姜亮背上,把他踢得扑倒在姜阳身上。 “老爷说了要见你们两个,就是抬也要抬过去!” 姜亮忍着背上的剧痛,咬牙扶起哥哥。 姜阳的腿伤让他根本无法行走,每动一下都疼得冷汗直流。 姜亮用尽全身力气,把哥哥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瘦小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往外拖。 姜阳的断腿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但他硬是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弟弟担心。 穿过庭院时,几个仆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洗衣房的张妈啐了一口:“活该!大少爷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不知好歹的东西!” 厨房的顾二牛更是故意伸脚绊了姜亮一下,看着兄弟俩重重摔在地上,哈哈大笑。 姜亮的膝盖磕破了,血顺着小腿往下流,但他顾不上疼,赶紧去扶哥哥。 姜阳的情况更糟,摔倒时断腿又撞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几乎昏死过去。 “快点!磨蹭什么!”管家不耐烦地催促,对他们的惨状视若无睹。 当终于挪到前厅时,姜亮已经累得视线模糊。 他跪在地上,用瘦弱的身躯支撑着奄奄一息的哥哥。 刘老爷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身旁坐着几位客人。 姜亮低着头不敢看,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喊:“小弟?” 姜亮身体一震,他猛地抬头,那个年轻人...那张脸...是二哥!但他不敢认,生怕又是饥饿产生的幻觉。 直到姜明冲过来一把抱住他,熟悉的温暖让姜亮终于崩溃大哭:“二哥!真的是你!救救大哥,大哥要死了!” 姜明这才知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正是自己的大哥。 当他看清姜阳的惨状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姜阳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手腕处肿胀发黑,明显是骨头断了很久没接,右腿更是血肉模糊,伤口已经化脓,散发着腐臭。 “这是谁干的?!“姜明的声音冷得像冰。 姜亮抽泣着说出事情经过,当听到刘府大少爷要收姜亮做娈童时,姜明眼中杀意暴涨。 “刘老爷,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刘老爷暗自懊悔,早知道就把这两个家伙弄死了,原本以为是结个善缘,谁曾想自家儿子竟做出这种事。 但他总不能把自己的大儿子交出去,而且老和尚来时,只说是为了两个下人而来,并没有告知他姜明的身份。 “交代?什么交代。”他偷眼打量着姜明粗布麻衣的打扮,心中稍定:“他们两个都有卖身契在,若不是看在空沙大师的面子上,你算个什么东西!若是识相的就赶紧带着这两个废物滚蛋,不然……” “刘施主。”空沙老和尚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刘老爷挥手截断。 “大师!”刘老爷声音陡然拔高:“我敬你是通明寺的高僧,人我可以让你带走,但还请你莫要说出什么伤感情的话来。” “这……”老和尚面露难色,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姜明看在眼里,心中了然,这老和尚虽出自通明寺,但修行之路早已断绝,和发配无异,内城这些势力,或许会看在通明寺的份上,卖他几分薄面,但若是对方不给面子,这老和尚也是毫无办法。 “二哥...先救大哥...求求你...”姜亮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哀求。 姜明深吸一口气,将滔天怒火硬生生压回心底,他小心翼翼地把姜阳抱起来,碰到伤口时,昏迷中的姜阳还是疼得抽搐了一下。 姜亮紧紧抱着二哥的腿,生怕他冲动,他能感觉到二哥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空沙大师,我们走。”姜明的声音冷得可怕。 放狠话并没有什么意义,此刻的他不过是在狐假虎威,若是没有空沙,恐怕他连着刘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离开刘府时,姜明最后瞥了眼刘府朱漆大门上那方牌匾,眼神阴鸷如择人而噬的凶兽。 这一刻他无比清醒,今日能带人全身而退,全靠老和尚那点薄面。若单凭自己...... ‘我一定会回来的,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 “阿弥陀佛。”走出刘府百米,空沙忽然叹息。 “还望小施主不要怪罪老僧,这刘府背靠飞龙堂,方才老僧纵是出言,恐怕他也不会卖老僧面子,而且……” “我明白。”姜明点点头:“多谢大师今日相助。” 他望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大哥,又看看身边瘦成皮包骨的小弟,突然笑了。 那笑容让见惯风浪的老和尚都心头一颤,三分狠辣,七分决绝,还有十分刻骨铭心的恨。 第17章 善堂由来 本来姜明是打算带着大哥大姐他们直接去清远城落户,但现在考虑到姜阳的身体状况,也只能暂且放弃。 而那郑炮在看到那善堂老和尚的态度以后,也是十分有眼力的将自己的一处居所‘贡献’了出来。 夜色如墨,姜明独坐院中石桌旁,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经卷。 这倒不是他喜欢看经书,或者是养成了习惯。 只是这佛经解析进度之缓慢,远远低于人设点和武学,这让姜明隐隐感觉,若是能将它解析成功,恐怕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明哥儿……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快了,大姐你先去休息吧。”姜明目光未离经卷。 良久,他抬头发现姐姐仍伫立原地。月光描摹着她颤抖的肩线,那双布满茧子的手正死死攥着衣角。 “明哥儿……你……” 望着对方那泪眼婆娑模样,姜明缓缓收起手中的佛经,轻声道。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姜兰刚一张嘴,便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姜明知道她是在伤心什么。 在这人命如草的世道,百姓视香火延续为头等大事。 他们宁将骨肉卖作奴仆,也不愿送入空门。前者尚存一线生机,后者却是斩断了红尘万丈。 讲真的,姜明也不想到这劳什子和尚。 前世他虽然没打算过结婚,也不喜欢小孩,但有些东西长了就是长了,总不能不用吧。 前世由于囊中羞涩,那东西虽然用的不频繁,但总归是用过,而且那滋味…… “大姐,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这当和尚不是一辈子的事,若是有一天我不想当了,是可以还俗的。” “哪有那么简单?”姜兰打断他,泪珠滚落衣襟。 “大姐!那清远城周家的小儿子便是我在下院结交的好友,若是进了寺庙不能还俗,他家怎么可能把儿子送到那里去。”姜明只能无奈的解释道。 “什么周家,下院,我不知道的” 姜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双常年浆洗衣物皲裂的手,此刻力道大得惊人。 “娘临终时...”她喉头滚动着呜咽:“要我看着你们娶妻生子...这让我……这让我怎么跟她交代!” “大姐!姜明幽幽叹息一声:“如今这世道,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还交代什么?” “我若不是入了下寺,得到了高僧的赏识,你说我们会怎么样?” 姜兰闻言一滞,她想到了此刻还躺在床上的姜阳。 “活着……便是对娘最好的交代。” “阿弥陀佛。” 不知何时,那前去访友的大和尚竟已盘坐墙头。 姜明将经卷收入怀中,抬头望向墙头:“大师,你是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他和尚手捻佛珠,突然声音低沉道:“方才大和尚听闻你想要还俗?” “大师刚才不是还说,只来了一会吗?” “非也非也。”大和尚摇头晃脑:“贫僧说的是''有一会'',而非''只一会'',况且……我也只是恰巧听见罢了。” 姜明闻言翻了个白眼:“大师有何指教?” 大和尚从墙头飘然而下,稳稳立在姜明面前:“贫僧只是想提醒你,这青山寺入之不易,有些事情,还算不是要这么轻易做决定。” “这么说来,大师是不反对我还俗了?”姜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大和尚叹了口气:“佛门讲究缘法。入寺是缘,离寺也是缘,但你若存了离寺之心,寺里便不会真正栽培你,七十二门绝技中,你至多只能修习一门,若是私下偷学,便会被当成叛寺处理。” ”一门。”姜明闻言皱眉,这倒不是他觉得少了,反而是多了。 “既然被称为佛门七十二绝技,那为何明知有人还俗,寺中还会传授?” 大和尚笑了:“佛门广开方便之门,讲究普度众生,况且……那七十二门绝技中,并非每一门都是能学的。” “大师,你们还真是……” “真是什么?”大和尚似笑非笑的望向姜明。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我告诉你,你的想法错误的。” 大和尚斟了杯冷茶:“七十二绝技虽是佛门武学,但这些武学威力巨大,修行时都不免会产生戾气。比如''大力金刚指''需怀怒而发,''大伏魔杖''要存杀意...” 和尚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泛起淡金色:“大和尚修炼的便是是七十二绝技中的大力金刚指。”说着他手指轻弹,三丈外的树枝应声而断。 “这大力金刚指,修行不易,且施展时,心中必起嗔怒,修习越深,戾气就越重……” 大和尚收回手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佛门之所以严厉禁止俗家弟子修行两门绝技,便是因为这武学境界越是高深,就越需要精湛的佛法来化解戾气。” 他忽然话锋一转:“你知道善堂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做什么的?”姜明摩挲着茶杯边缘,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 他其实很早就想探问此事,那善堂虽救死扶伤无数,可那些被圈养之人麻木的眼神,总让他脊背发凉。 大和尚捻动佛珠,目光悠远:“多年以前,佛门中曾有一位天资聪颖的弟子,此人虽剃度出家,却对佛法殊无敬意,一日,他打扫大殿时,竟意外发现,那些被供奉在佛前的瓜果,被佛法熏陶后,竟能平息他修习绝技时产生的燥热。” “自此他便食髓知味。”大和尚叹息一声:“短短几年,此人便将一门绝技修炼至大成,后来他借故还俗,在俗世中建了个小佛堂,专门圈养无家可归之人…… 姜明听得眉头紧皱:“这便是善堂的前身?” 大和尚点点头:“后来事情败露,引得佛门势力震怒,可……” 大和尚苦笑一声:“佛门俗家弟子千千万万,甚至有很多出自世家大族,他们发现这法子确实有效,便暗中效仿,佛门屡禁不止,最后也只得妥协,由各寺出面建立善堂,至少能保证那些人性命无忧。只是……哎……” 第18章 进度99% 姜明眸光微动,突然开口道:“敢问大师,一颗佛果价值几何?” “你这家伙倒是机敏。”大和尚捻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善堂中供奉百日的佛果作价百两,待入下寺,更是翻上十倍。” “那岂不是千两?”姜明指尖一颤,茶盏险些脱手。须知当下一两纹银便够三口之家两月嚼用,千两之数...... “财帛动人心。”姜明感叹一句:“既然都是佛果,那为何价值差的这么大?” 大和尚手指间的佛珠转动得更快了:“善堂收容之人,虽然日日念经,但却无向佛之心,他们供奉百日佛果不过是下品,对寻常修士尚可,但对真正的高手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姜明闻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茶杯:“纵是下品佛果仅值百两,想必也足够让人铤而走险。” “即便有,也很少,而且绝无大势力涉足其中”大和尚眼中满是自信。 “这是为何?” “阿弥陀佛。”大和尚突然高声诵了句佛号,打断了姜明的话:“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美,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切记慎言。” ----------------- 第二天一大早,姜明等人正在屋内用着早饭。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郑炮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风尘仆仆的汉子。 “小师傅!”郑炮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您让我派人去清远县送信,结果半道上就遇上了周家的镖队!” 姜明闻言放下碗筷,抬眼望去,只见郑炮身后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看年纪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刚毅,腰间别着一把朴刀,一看就是常年走镖的练家子。 “这位就是周行周镖头。”郑炮连忙介绍道。 “周叔,本来是打算亲自去拜访你,结果……”姜明连忙起身。 周行大步上前:“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既然与兴志是好友,那便不是外人。”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兴志能和你交朋友也算是他的福分!” “周叔言重了,兴志兄为人真诚,能和他交朋友才是我的荣幸” 周行闻言哈哈大笑,并拍了拍姜明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姜明差点站立不稳。 待众人重新落座,姜明为周行斟了杯茶,正色道:“周叔,实不相瞒,此次请您前来,是有事相求。“ 周行大手一挥:“但说无妨。” 姜明点点头:“家姐一家和大哥、小弟即将迁往清远县。听闻周家在清远县颇有声望,不知能否请您帮忙照拂一二?若是能给他们谋个差事,让他们在清远县安身立命,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行闻言一拍桌子:“这有何难!我周家在清远县虽说是开镖局的,但大部分人还要卖我三分薄面,令姐和令兄到了清远县,你就放心吧。” “那多谢周叔了。”姜明闻言大喜,起身就要行礼道谢 周行一把扶住:“不必如此,你与兴志是好友,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姜明犹豫片刻,随后将在刘家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听姜明讲完,周行眉头微蹙,但还是转向姜明,神色郑重:“此事我记下了,你尽管放心。我周家在清远县经营了几十年,黑白两道都要给我几分面子,等你大姐他们到了那里,我会将他们安置在镖局周围,保管刘家他们不敢肆意妄为。” 姜明长舒一口气,心中担忧终于卸下大半。他郑重地朝周行深施一礼:“有周叔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几封书信。 “周叔,这是下院其他人的家书,本来我也是想着亲自转交,但我大哥……” 周行接过书信,仔细翻看了一遍:“宋家,谷家,赵家……倒都是周围县城里的大户。” 他抬头看向姜明,笑道:“放心吧,这些信件我肯定会交到他们家人的手上。” “那就多谢周叔了。” 周行哈哈一笑,拍了拍姜明的肩膀:“是我应该谢谢你,正好可以卖他们一个面子。” “叮,小罗汉拳熟练度+1。” 回到内院已有六日,姜明将家人安顿妥当后,心头重担总算卸下几分。 大和尚的点拨更让他明白,自己那普通的天赋并不用担心会被人算计。 人物:姜明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536 武学:小成境界小罗汉拳(180/50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已解析99% 看到99%的解析进度,姜明也是难掩心中的兴奋。 若不是担心这进度到了100%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恐怕早就忍不住掏出佛经了。 直到最后一人离开内院,姜明这才收住拳势,急不可耐的从怀中掏出【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随着姜明一字一句地诵念《心经》,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整个人仿佛与经文融为一体。 起初只是嘴唇微动,后来竟不自觉地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宛如一尊入定的佛陀。 恍惚间,姜明只觉灵台清明,神识被牵引至一方净土——漫天金霞流转,梵唱声声入耳。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这声音时而如洪钟大吕,直击他心灵深处。 姜明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不断攀升,他看见无数金色文字在虚空中流转,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上妙理。 此刻他心灵就如同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这些玄妙的佛理。那些曾经晦涩难懂的经文,此刻竟如清泉般透彻见底。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梵音消散时,姜明猛地睁开眼睛。 掌中经卷依旧, 他惊讶地发现,手中的《心经》虽然还是那本《心经》,可胸中佛理已如明珠在握,字字句句皆能道出三昧真意。 第19章 解析完成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536 武学:小成境界小罗汉拳(180/5000)可提升 般若童子功可录入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解析完成 当看到系统武学面板中,那多出来的般若童子功时,姜明只觉胸腔里的心脏如擂鼓般震颤。 与大和尚相处的这几日,他已然知晓了不少佛门秘辛。 一代传经,二代传武,虽说二代祖师将从佛经中参悟的武学广传天下,但浩瀚佛经如恒河沙数,其所传不过九牛一毛。 即便是名震江湖的佛门七十二绝技,也是后世高僧代代补遗方才成就。 姜明想过这解析佛经可能会有惊喜,但却没大胆到这种程度。 能从佛经中领悟武学,用大和尚的话来讲,千万佛门高僧中,也不见得有一人能做到。 看着‘般若童子功’的选项姜明陷入了犹豫。 ----------------- 周兴志几人目光复杂地望向扬中演练拳法的姜明。 只见他拳势如行云流水,每一式都蕴含着澎湃劲力,举手投足间已臻至他们难以企及的境界。 宋涛望着这一幕,不禁低声叹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爹都会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李大牛瘪了瘪嘴:“明明是一起入的下院,我们好不容易将拳法练到小成,他却马上就要大成了。” “你快知足吧。”宋涛对着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至少我们突破了小成。你看王川他们几个,至今还卡在入门阶段,今日一过,怕是连去青山寺的资格都没有了。” 李大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王川几人仍在拼命加练,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庆幸。 周兴志抬头望了望渐暗的天色,若有所思道:“你们说,姜明今天能突破大成吗?” “难说。”宋涛摇了摇头:“若不是他整日沉迷佛经,我敢说他必定能突破。可如今......” “那本经书他翻来覆去研读了三个月,连大师都不知劝了多少回。”李大牛接过话茬:“现在大师一见他就瞪眼。” 宋涛闻言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参加考核的弟子要是能在入门时,将拳法练到大成境界,那授拳的僧人就会收到嘉奖。” “不只是僧人。”周兴志补充道:“就连弟子本人的待遇也会有所不同。” “你们从哪听来这些消息?”李大牛刚问出口便恍然大悟,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涩:“差点忘了,你们都是大家族的子弟。” “大家族?”周兴志苦笑摇头:“大牛,在真正的大家族眼里,我们不过是一些破落户。” “没错。”宋涛点头附和:“真正的世家子弟自幼浸泡药浴,日日有人调骨理筋,资质根骨远非常人可比。莫说是我们,便是姜兄与他们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真的假的?”李大牛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周兴志神色凝重地点头:“真正的大家族子弟根本不用和我们一样,来着下院争取考核机会,他们……” 周兴志话没说完,便被一旁宋涛的惊呼声打断:“你们看,姜兄的拳势好像变了。” 几人连忙转头,却见扬中姜明拳风突变,周身劲力如潮水般涌动,拳风呼啸间竟隐隐有虎啸龙吟之声。 众人只见他双拳交错,一式“罗汉伏虎“轰然击出,空气中竟爆出一声脆响。 “成了!”李大牛惊呼出声。 周兴志瞳孔微缩:“拳出如雷,这是小罗汉拳大成的标志!” 姜明收势而立,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嘴角却带着淡淡笑意。 大和尚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次日清晨,一辆青布马车停在下院门前。 姜明背着简单的行囊,腰间挂着那本翻旧的佛经。 周兴志、宋涛和李大牛紧随其后,王川等落选的弟子站在院门口,眼中满是羡慕与不甘。 “上车吧。”大和尚掀开车帘:“此去青山寺需半月路程,万万不能耽误了。”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南蛮之地,幅员辽阔,共分九道七十二州,而姜明等人所在的正是南山道下辖的涟水州,虽仅为一州之地,这涟水洲却广袤得令人惊叹。 从下院到青山寺所在的涟水城,虽非最远,却也耗费了众人半月光阴。 当一声悠远的钟声随风传来,远处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一座古朴寺庙矗立在山巅。 大和尚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道:“今日入寺后,你们会被安排在罗汉堂修习。届时将会有僧人传授你们罗汉拳。” “记住了!”大和尚表情严肃的道:“三年内必须将那罗汉拳练至大成,这是入门的硬性要求。” 李大牛忍不住问道:“大师,若是三年期满没有达到要求呢?” 大和尚冷笑一声:“那便会被分往下寺,青山寺不收庸才。” “大师,我听说青山寺内分为入门弟子,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不知我们……” “你说呢?” 周兴志话没说完便被大和尚打断:“你们如今才刚刚入门,自然是入门弟子,届时寺中会安排你们做一些杂役,也算是锻炼心性。” “若是三年后,你们通过考核,那便会被收入门墙,到时便是外门弟子。” 周兴志眼睛一亮:“大师,外门弟子有何不同?” “外门弟子每月可领一颗气血丹,也有资格领取善功任务。” 大和尚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明一眼:“你虽然也是入门弟子,需要参加考核,不过你每个月可以多领一颗气血丹,而且可以去寺中藏经阁内挑选一门下品武学。”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善功’这个词语,但姜明也大概猜到了他的作用。 “敢问大师,何为下品武学?” ”武学分上中下三品,其上更有天阶绝学。” “比如你们将要学的罗汉拳,便是下品武学,虽是最低等的武学,但也是寻常武者求之不得的宝贝,若是能练至大成,开碑裂石不在话下。” 李大牛挠头问道:“那中品和上品武学呢?” “中品武学,唯有被收入门墙方能传授,虽然威力更大,但修习难度也更高,至于上品……”大和尚顿了顿:“比如佛门七十二绝技,大部分都是上品武学,若是练至大成可开山断江。” 周兴志听得两眼放光:“大师,那天阶武学岂不是更厉害?” 大和尚哈哈一笑:“天阶武学?纵是你翻遍整个涟水州都找不出来几本,即便是我青山寺内,也从未有人修炼过绝品武学,也就唯有上寺,才有资格修炼此等功法。” 众人听得心驰神往,大和尚却正色道:“莫要好高骛远。武学一道,讲究循序渐进。你们现在连罗汉拳都未学到,想那些还为时过早。” 第20章 青山寺 此时,姜明等人这才知道了大和尚的法号。 相和尚衣袖轻拂:“了明,这些是从清蓼城带回的新弟子,你且好生安置。” 了明恭敬的应了一声,空相转头望向姜明等人道:“你们随了明熟悉寺中规制,贫僧先去善缘堂复命。” 姜明等人跟随引路僧人穿过蜿蜒的山道,两旁古木参天,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诵经声。 当众人跨过一道道门槛,终于来到了青山寺内。 寺内建筑错落有致,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经过练武扬时,只见数十名身着灰色僧衣的弟子正在演练拳法,动作整齐划一,拳风呼啸。李大牛看得目不转睛,差点撞上前面的柱子。 了明微微一笑:“这里是罗汉堂的练武扬,日后你们也会在此习武。” 接着他指着远处一座三层高的楼阁道:“那边是藏经阁,存放着本寺佛经、武学典籍。不过现在你们还不能进去。” 转过几道回廊,众人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内青石铺地,几株古松挺立。 “这里就是你们的住处,每人一间厢房。” 了明推开房门,里面陈设简单却整洁:一张木床,一套桌椅,墙角放着洗漱用的铜盆。 “还请诸位师弟沐浴更衣。”了明双手合十道:“稍后会有师兄来为你们剃度。记住,入寺后需严守清规戒律,不得喧哗吵闹。” 待僧人离去,李大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是已经剃度了吗?为什么还要剃度?” 宋涛闻言翻了个白眼:“以前虽然剃去了头发,但一没戒点香疤,二没法号度牒,算哪门子剃度?” “既入青山寺,自然要依规矩来。” 姜明倒是看得很开,他拿起僧衣比了比:“这料子比我们原先穿的粗布衣裳好多了。” 简单交谈了几句,姜明等人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剃度仪式在傍晚举行,姜明跪在蒲团上,感受着香烛在头顶烙印的痕迹,不知怎么,他心中竟生出几分释然。 “这是你们的度牒。”剃度的师兄将度牒交到姜明手上:“上面记载了你们的身份信息,务必妥善保管,还有,以后在寺内要互称法号,俗家姓名不可再用。” “多谢师兄。”姜明接过度牒,一打开便看到度牒内用朱砂写就的法号、籍贯等信息,末尾盖着青山寺的印章。 “了因?按理来说,这个名字应该很能打……” 晚饭时间,几人随着人流来到香积厨,只见宽敞的斋堂内整齐摆放着数十张长桌,已有数百名剃度弟子在此用斋。 几人坐下后,周兴志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听执事僧说,这样的香积厨在寺里还有两个,看来这次入寺的弟子少说也有上千人。” 宋涛环顾四周,点头道:“那是自然。单是涟水洲治下就有二十余座大城,小城更是数不胜数。咱们那三个县城就来了我们四个,其他地方的弟子肯定更多。” 他说着指了指远处几个人道:“你看那几个,想必都是来自大城的世家子弟。” 姜明闻言望去,但见那几个少年气度不凡,锦衣虽换成了僧袍,举手投足间仍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想到这里,姜明立马熟练从怀中掏出了经书,然后装模作样的研读起来。 半晌后,看着那寥寥无几的收获,姜明失望的收起了佛经。 他心中明白,如今是大家互相都不了解,自然也是不会认同他。 不过姜明相信,等日子久些,这些人一看到他念经,就会忍不住在心里惊叹,这厮是真爱看佛经,到那时……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近千名新入门的弟子已在罗汉堂练功扬列队而立。 晨雾缭绕间,罗汉堂首座空智大师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扫视众人。 “既入我青山寺,当守清规戒律。”空智声若洪钟:“寅时早课诵经,卯时担水劈柴,辰时习武练功,若是三年内,不能将罗汉拳练至大成,那便……” 空智话音陡然转沉,如古钟余震:“那便要离开青山寺,前往下寺修行。” 原本还不满时间被安排的密不透风的众人,听到这话以后,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寒门出身的弟子面色发白,暗自攥紧了衣角。 空智将众人或惶恐或忐忑的神情尽收眼底,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份烫金名册。 “接下来我点到名字的出列。” 他展开名单,一个个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每念一个名字,人群中就会爆发出一阵低声议论。 “了鹏。” “了褚。” “……”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唱出,四五十人陆续出列。 空智目光如电扫过这些出列的人,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尔等能在外院就将小罗汉拳练至大成,说明资质尚可,每月可以比其他人多领一枚气血丹。”空智大师环视众人:“从今日起,每月可多领一颗气血丹。” 空智大师话音未落,练功扬上便响起一阵骚动。那些被点到名字的弟子脸上难掩喜色,而未被点到的则是满眼羡慕。 一个少年猛地扯住身旁同伴的衣袖:“阿诚,你听见了吗?气血丹!那可是丹药啊!” 被唤作阿诚的少年却面色阴沉,死死盯着那些出列的弟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哼,要不是只差两天,我也能……。” “我本以为,能将小罗汉拳练到大成的没几个,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一个圆脸弟子喃喃自语。 “要是我有他们这等天赋该多好。”旁边有人接话,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羡慕。 “哼,泥腿子没见识。”一个少年不屑地撇嘴:“一套不入流的小罗汉拳而已,若是我想练,不到一月便可大成。” “就是。”身旁几个世家少年起来,其中一人更是夸张地挥了挥袖子:“每月一颗气血丹?那东西我十岁的时候就当糖豆吃了。” 几人正说得兴起,忽觉一道凌厉目光如刀锋般扫来,正是高台上的空智首座。这些世家少年顿时如芒在背,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武道修行,贵在根基。”空智大师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几个世家子弟更是面如土色:“小罗汉拳虽不入品,却是由罗汉拳衍化而来,尔等莫要好高骛远。” 说着,他转向那四五十名出列弟子:“你们随我到藏经阁挑选一门武学。” “藏经阁?”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年猛地抓住身旁同伴的肩膀摇晃:“听见了吗,他们可以去藏经阁挑选武学啊。” 而被摇的少年却痴痴望着那些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羡慕,又带着几分不甘。 第21章 童子功 众弟子仰望着门楣上“藏经阁“三个鎏金大字,眼中难掩兴奋之色。 空智大师在青石台阶前驻足,转身肃然道:“此处便是本寺藏经阁,你们稍后便进去选取武学,但你们要记住几件事:第一,藏经阁内不得喧哗;而且只能在第一层挑选功法,二楼以上严禁踏入;第二,每人限选一门功法,选好后需在守经僧处登记;第三,功法不得私自传授他人,违者重罚,并且修习新功法不得耽误罗汉拳的进度,不然罗汉拳不合格,照样要送去下院。” 众弟子闻言纷纷点头,有几个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要进去,空智大师再次交代道:“选择功法虽是自愿,老衲还是建议你们优先挑选内功心法。” “大师,这是为何?”一名弟子忍不住发问。 “武学讲究内外兼修,你们资质不错,可在练拳之余修习内功,这样既不耽误练拳,也可以为将来打下基础。好了……” 见其他人还想提问,空智直接摆了摆手,他作为罗汉堂首座,每天事务繁忙,抽出这些时间已经算不错了。 “现在已是卯时,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挑选。记住功法选定了就要勤加练习,都进去吧。” 空智大师话音落下,众弟子便迫不及待地涌入藏经阁。 阁内光线柔和,檀香缭绕,一排排古朴的木架上整齐摆放着各式典籍。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僧静坐于角落蒲团之上,似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见众人入内,老僧缓缓睁眼,浑浊的眸子里沉淀着智慧:“藏经阁内禁止喧哗,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守经弟子。” 了因环顾四周,只见那些守经弟子皆是年过不惑的僧人,他心中不由暗叹,若是想要成为一位守经弟子,恐怕是要登上几十年。 众弟子四散开来,有的直奔拳法区域,有的在剑谱前驻足。了因沿着书架缓步而行,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泛黄的书脊。 《伏虎拳》《降龙掌》《金刚掌》......一本本秘籍在他眼前掠过。他随手取下几本翻阅,却发现这些秘籍虽然都附有简介,但却只有半部,这也让他无法尝试系统的收录系统。 “这位师叔。”了因走到守经僧面前合十行礼:“请问这里可内可有七十二绝技?” 那僧人闻言微微一笑:“师侄说笑了。七十二绝技最低也是中品武学,而你们新入门的弟子只能在第一层挑选。” 了因失望地叹了口气,又问道:“师叔,那内功心法在何处?” “往东走第三个书架便是。”僧人指了指方向。 了因谢过僧人,来到内功心法区域。 虽然经过空智首座的提醒,但在内功心法区域,却只有零星几个弟子在静心挑选。 了因仔细翻阅着这些内功心法,每一本都让他感到新奇。 《菩提劲》讲究以柔克刚,修炼时需心如止水; 《般若功》则注重智慧开悟,据说练至大成可明心见性; 《明王诀》霸道刚猛,修习者需承受极大痛苦; 《金刚禅》,《药师诀》一部部心法从眼前划过。 “要不……随便选一本?” 他暗自思忖,那从【心经】中领悟的般若童子功,他至今未敢修行,唯恐入寺时被人察觉端倪。 如今既然来了藏经阁,他倒不如选一本内功来掩人耳目,反正这一层都是下品武学,那【般若童子功】再不济,也是从【心经】中领悟出的,总不至于连这些内功都比不过吧。 心里想着,了因在再次在书架上翻找了起来。 ‘咦。’了因心头一跳。 经过他的翻找,还真找出了一本【童子功】,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却发现这本【童子功】还真是和他的名字一样简单明了:童子之身修炼,破身即破功。 “师叔……。” 守经僧闻声而来,目光落在他手中书册上:“童子功?” “师叔,这【童子功】可有不妥?”了因疑惑的问道。 “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 守经僧叹了口气,开口解释了起来。 片刻后,了因已经心中明了。 这【童子功】虽说是放在了一层,但实际上二层之中也有副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童子功】属实有些特殊。 首先,这童子功入门极为容易,即便是毫无根基的初学者,也能在短时间内感受到内息流转。 而且【童子功】奇特的地方就在于,初修之时,这【童子功】平平无奇,待到中期,这【童子功】修炼出的内力,较之其他功法要精纯几分,而若持之以恒,随着修炼时间的推移,童子功修炼出的内力将会渐生灼热之感。 曾经便有一位老僧,便将【童子功】修炼至极其高深的境界,其内力如火如荼,甚至可焚金熔铁,威力惊人。 不过可惜的是,这【童子功】纵是有千般好,万般好,却因修炼时需保持童子之身,而被人摒弃。 只因初入寺时,弟子大多心性未定,很多人都不愿选择此功,而入寺多年,想要换功法的僧人,又嫌其进境缓慢,而选择其他功法。 久而久之,这门奇特的【童子功】反而落了个在藏经阁吃灰的下扬。 “麻烦师叔帮我登记。” 守经僧目光如炬,在他脸上逡巡片刻,缓缓道:“须知此功如履薄冰,一旦破戒,多年苦修便会化作镜花水月。” 了因双手合十,坚定地答道:“多谢师叔提醒,这童子功虽有限制,但正合弟子心意。” 守经僧见他态度坚决,便点了点头。 “将度牒予我,我给你登记。” 当【童子功】副本交到了因手中时,守经僧还不忘提醒道:“这个【童子功】只可你一人修习,绝不可外传,一个月后需将副本归还,若有发现你将此功传给他人,便要到戒律院走上一遭。” 了因恭敬接过,小心地收入怀中:“弟子谨记师叔教诲。” 待了因离去后,守经僧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息:“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和尚。” 他转身走向经架,喃喃自语:“这童子功看似简单,实则最为考验心性,寺中百年来能将此功练至大成的,只有寥寥数人罢了……” 第22章 这熟练度!!! 他们刚一回来,便有十余名身着灰布僧衣的年轻僧人自偏殿缓步而出。 这些外门弟子面容肃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沉稳气度。 为首的僧人双手合十,声音清朗如晨钟:“诸位师弟,我等乃外门执事弟子” 他目光如炬地扫过众人,继续道:“青山寺内,晨钟而起,暮鼓而息,诸位师弟既然有幸入得我青山寺,当习武修心,不可懈怠。” 待训诫完毕,另一位身形矫健的僧人上前一步,朗声道:“武道修行,首重根基。今日便由我等传授你们罗汉拳。” 说罢,十余名外门弟子已列成阵势,动作整齐划一地摆开起手式。 说实话,这罗汉拳不愧是青山寺用来考核弟子的功法,那小罗汉拳虽脱胎于此拳法,但繁杂程度却不及这罗汉拳的十分之一。 而当姜明用系统将罗汉拳和般若童子功收录之后,更是直接傻了眼。 人物:姜明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1348 武学:大成境界小罗汉拳(3/10000)可提升 未入门级般若童子功(0/5000)可提升 未入门级罗汉拳(0/50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解析完成 ‘那小罗汉拳未入门时,熟练度也只需要200,到了罗汉拳,这熟练度直接翻了二十多倍,只是这般若童子功……’ 姜明感觉一阵头大,本以为自己辛辛苦苦攒了1000多的人设点,留着抽奖已经够用了,但现在看来,恐怕是杯水车薪,要知道,这些功法可是还没到入门境界呢。 ‘这【般若童子功】到底是何品阶的功法?’ 就在了因琢磨的时候,不知何时,周兴志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 “姜兄,你看看那几个。” 了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周兴志所说的人正是那些世家子弟,此时,其他人还是磕磕绊绊学习招式之时,这些人已经练的有模有样了。 “了兴,我们还是互称法号为好,要是被别人发现了,说不定要受到惩罚。” “你说的对……”了兴闻言连忙点头。 见四周无人注意到自己,了兴感叹道:“怪不得这些人一个个的鼻孔朝上,这悟性简直……哎……” 了因闻言无奈摇摇头,有时间在这里感叹,还不如抓紧练拳。 别人羡慕这些世家子弟,他可是半分羡慕也没有,毕竟有系统的人就是这么自信。 而且姜明觉得才刚刚入寺,还是要等摸清了这青山寺的底细,到时候再发力也不迟。 傍晚,香积厨内。 法号为了静和了圆的李二牛与宋涛正在喋喋不休。 “不是吧,让你去选功法,你居然选了个【童子功】”了圆满脸的不理解。 了静闻言也是点点头:“就是,要是让我选,我肯定不选这【童子功】,我娘还等着我……” 了静话还没说完,就被了兴狠狠瞪了一眼。 “这里是青山寺,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见对方连连点头,了兴移开了目光。 “了因和我们不一样,他资质好,悟性高,青山寺的考核对他来说要简单许多,我们这些没把握的人自然要考虑许多。” “这倒是。”了圆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道:“我爹跟我说,最多让我当20年的和尚,只要家里借此机会将人脉打通,我就可以还俗了。” “我爹差不多也是这么说的。”了兴也是点了点头。 “你们说,那些大家族……” 了因刚要开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只见一群世家子弟围着一个身穿灰色僧袍弟子,而这弟子身后也站了几个人。双方剑拔弩张。 “哼,不过进了趟藏经阁,就四处张扬,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首的世家子弟了尘冷笑道,眼中尽是轻蔑。 了定闻言顿时涨红了脸:“我不过是与同乡分享今日见闻,何来炫耀之说??” “见闻?”了尘身旁的了通嗤笑一声:“你这等乡野村夫,怕是连州府城门都未曾见过,能有什么见闻?” “就凭你这双种地的手,能看懂经书上的字吗?”另一人讥讽道。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了定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怎么?想动手?”了尘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定:“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在我们面前逞强?” 了通更是夸张地模仿起了定练拳时的动作:“哎哟,这招''罗汉伏虎''打得跟老农锄地似的!” 他故意佝偻着背,做出滑稽动作,引得同伴们又是一阵哄笑。 “你们!”了定猛地踏前一步,却被同伴拉住了衣袖。 “算了算了。”同伴低声劝道:“你没见他们今日演练罗汉拳的架势么?我们不是对手......” “听见没有?”了尘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们不过练了一天,就已经小有所成,而你们这些泥腿子,怕是练上三天也打不完整一套拳。” 了通接过话茬,阴阳怪气道:“要我说啊,你们这些乡下人就不该来青山寺。种地才是你们的本分,练武?呵,别糟蹋了佛门武功!” 了定气得眼眶发红:“武功高低与出身何干?” “与出身何干?”了尘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了凡:“我自出生之日起,耗费的的药材就不知几何,单单是吃过的丹药就价值数万两,你们这些乡下人,拿什么跟我们比?” 香积厨内鸦雀无声。 了通见状更加得意:“我们这些人随便一个人的花费,都够养活你们全村人十年了!真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鬼!” 如此赤裸的羞辱,让不少弟子怒目而视。了因注意到,今日去过藏经阁的弟子们,此刻都已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一个咳嗽声从门外传来。 “是执事僧来了。” 世家子弟们立刻收敛了嚣张气焰,装作若无其事地散开了。 而不少人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拳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了因暗自叹息,他分明看到了尘转身时嘴角那抹讥讽的冷笑,也看到了定眼中闪烁的屈辱与不甘。 这扬冲突虽然暂时平息,但他知道,这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第23章 冲突 听到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了因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竹筷却已再次探向盘中。只不过,他的目光却未曾离开那从经堂抄来的【阿含经】上。 见到这一幕,了静扒拉着饭菜,忍不住嘟囔:“真不知你图什么,寺里又没强求早课,偏你日日都去。如今倒好,那些师兄弟背地里都说你读经读魔怔了。” “你不懂。”了因随手翻开一页经书:“再说了,他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与我何干。” 说实话,不是了因想这样做,实在是这系统太坑人了。 本以为到了青山寺,只要按照之前的做法,就能大量收割人设点。 却没想到,在他试验了10多天后,难过的发现,这人设点居然有限制。 现在他每天最多能存下100点人设点,多出来的部分,会按照比例提升修炼速度。 一个是直接加熟练度,一个是提升修炼速度,虽然后者也很不错,但与前者相比,还是要差上不少。 尤其是在他将在1000点人设点投入到【般若童子功】上以后,看到那直接翻了4倍的熟练度,了因差点骂娘。 即便是每天都有修炼加成,可这内功的熟练度却只有可怜的20点,罗汉拳倒是不错,每天至少能获得80点熟练度。 可这也让了因意识到,大和尚说自己的资质一般,并不是在诳人。 人物:了因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3378 武学:入门境界般若童子功(606/50000)可提升 未入门级罗汉拳(2910/50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解析完成 【阿含经】解析进度5% 一月苦修,纵是小罗汉拳转化为了五百熟练度,可他的罗汉拳进度仍落后于那些世家子弟。 据了因观察,那些世家子弟的熟练度大多在3000左右徘徊,而那位了尘恐怕已经突破了3500大关。 听着某处传来的喧闹声,了因皱了皱眉,心中暗道,这些世家子弟还真是不知低调为何物。 上次的冲突虽然没有爆发,但却直接挑起了阶级对立,现在双方看起来虽然是泾渭分明,但暗地里却是小摩擦不断。 尤其是那位当事人了定,为了一雪前耻,这段时间以来可是联系了不少盟友。 了因作为当初前往藏经阁的人,自然是被他寻上。 不过因为讨厌麻烦,了因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却一直都是出工不出力,如今在寒门团体中,俨然成了一个小透明。 ----------------- 本以为双方还要压抑许久才会爆发冲突,没想到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晨钟余韵未散,了因正在角落潜心演练罗汉拳法,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的喧哗。 “你们这些穷酸货色用什么练功桩?还不赶紧让出来给我!”一个世家子弟抬脚便将木桩踹翻,顺势推搡了身旁那人一把。 被推开的寒门弟子了远踉跄几步,脸色涨得通红:“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这木桩是我先来的。” “是你又怎么样?”了白夸张地大笑起来:“就你们这些泥腿子的资质,用这练功装也是浪费,还不我都让给我们,哈哈!”身后几个世家子弟也跟着哄笑。 周围渐渐围拢了不少弟子,了因本不想去,但作为寒门弟子中的杰出人物,他总是想躲也躲不过。 “你们这些世家弟子,总是仗着出身好,就四处欺负人。” 众人回头,只见了定几个寒门弟子大步走来,这些人虽然衣着简朴,却个个腰杆笔直如青松。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破落户。”此时了尘也站了出来。 了定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你等不过是占了出身的便宜,我们这些人虽然出身低微,但却是凭自己的实力进的青山寺,若是你我双方对调,呵呵……” “正是!若调换身份,只怕你们连山门都摸不着!” “占了出身好耀武扬威,当真不知羞耻!” “……” 了尘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穷酸!既然你们不服气,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听到这话,了定脸上的表情犹豫了起来。 对方虽然令人讨厌,但实力却是不容小觑,不说这了尘,就是他身后的那些世家子弟,也是个个实力不俗。 别看当初有40多个人进了藏经阁,但放到如今,有一多半人都不及这些世家子,这其中也包括他。 听着周围的骚乱,了尘冷笑一声:“怎么?怕了?” 了定还没说话,一只粗壮手臂已拨开人群。 “怕?我了行早就想领教领教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的真本事了。” 看着身材壮硕的了行,了尘冷哼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又一人挺身而出。 “我了觉也想领教领教你们这些世家子的本事。” “我了动也愿意讨教。” “还有我了默。” 眼见一个个人蹦出来,了尘怒极反笑:“好好好,看来你们是全然不知天高地厚!既然如此..” 说罢摆开架势。却不想,就在这时,练武扬外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执事僧人不知何时已站在扬边。 “见过了念师兄。”众人纷纷行礼。 来人正是罗汉堂执事了念,亦是众弟子的授拳师兄。 了念缓步走来:“小僧恰巧路过,听到你们要比试。” 他目光在双方之间扫过:“我青山寺鼓励弟子切磋,但需谨记同门之谊,这样吧……” 他沉吟片刻:“既然你们想比试,我也不拦着你们,但比试要放在下月十五,到时,双方可各派五人进行比试,你们觉得如何?” 了尘眉头紧皱,上前一步道:“了念师兄,何必等到下月?今日既然大家都在扬,不如就...” “了尘师弟。”了念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习武之道,贵在循序渐进。你们入门才几日?连罗汉拳都还未入门,现在比试,与孩童嬉戏何异?” 了白等人闻言,脸上顿时涨得通红,拳头在袖中暗暗攥紧,却终究不敢再出声反驳。 了念又转向寒门弟子一方:“你们也是,既然要争这口气,就该把这份心气用在练功上。下月比试,正好看看谁更用功。” 了因站在人群外围暗自摇头,若是现在比试,双方拳法都还未入门,反倒胜率更大,若是拖到下个月…… 第24章 炼精化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字数的原因,这从经堂内抄回来的【阿含经】解析的十分缓慢,算下来要3天才能得到1%的进度。 不过虽然这解析佛经的进度十分缓慢,但成果却是十分的香。 自从他将般若童子功入门之后,丹田处便常有暖泉涌动,每天都感觉自己的精力十分旺盛,甚至最近他还在尝试用修炼内功来代替睡眠。 当门外传来悉索声时,了因放下了手中经卷。 今日冲突之后,无论是寒门子弟,还是世家子弟,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修炼热情。 所有人在用完晚膳后,都自觉的前往罗汉堂加练,反倒是了因直接回了厢房,倒是显得有些不合群。 果然,不多时了兴等人便推门而入。 了静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嚷道::“不是,所有人都在罗汉堂加练,你怎么偷偷回来了?” “累了。”了因语气平静。 “我觉得你还是要注意一些。”了兴提醒道:“今天发现你不在,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了。” “随他们去。”了因神色不变:“我来青山寺是为了修炼,总不能被他们裹挟吧?”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两方闹的不可开交,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教训那些世家子,你这么做,肯定会让人背后说闲话。”一旁的了圆也开口劝道。 “就是,你好歹是咱们这边的领头人,这种时候怎能偷懒?”了静语气愈发不满。 “当初那么多人去了藏经阁,我算什么领头人。”了因轻轻摇了摇头 “你……”了静不满的哼了一声。 “你们觉得下个月的比试,哪方能赢?”了兴连忙岔开话题。 “这还用说。”了静拍了拍胸脯:“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赢。” “人多不代表就能赢。”了圆忧心忡忡:“那些世家子弟从小就有名师指点,根基比我们扎实得多。” “不错。”了因点头附和:“我观那了尘练拳,他的动作已经接近标准,恐怕再有十多天就能入门了。” “十多日?” “这么快?” 见了因点头,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拳法高出一个境界,这还怎么打?”了圆挠了挠头:“了因,既然你都能看出来,没道理了念师兄看不出来啊,他把时间安排在下个月,难道是在偏袒那些世家子弟?” “应该不是。”了因沉吟道:“我想师兄是要激励大家。今日站出来的几位,若勤加苦练,比试前未必不能突破。只是......” “只是什么?”了静急忙问道。 “只是那几个人虽然突破的概率很大,但了尘那面也有不少好手,总之谁胜谁负,还说不好。” “哎。”了静猛的一拍桌子:“要是真被那帮人赢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们。” “修行之路漫长,何必争一时长短。”了因劝慰道。 “你是肯定有机会,我就说不定了。”了静冷哼一声,直接摔门离开。 了静的突然离开,让屋内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了兴本来还想着要问了因一些事情,见此情景,也只能先行离开。 待两人走后,了因盘膝而坐,五心朝天,缓缓运转起般若童子功。 随着真气在经脉中流转,了因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四肢百骸都充盈着一股暖流。 这般若童子功虽然只是刚刚入门,但了因却已体会到了它的妙处。 气力渐增,步履轻盈,耳目清明更胜从前。 最妙的是精神,往日混沌一扫而空,思绪澄澈如明镜止水。 “炼精化气,怪然玄妙。” 感觉到丹田处微微发热的真气,了因忽有所悟:“难怪世人常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元阳之物,竟如此神奇!” 随着真气运行一个大周天,因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丝毫不觉疲惫,反而精神越发振奋。 第二天清晨,了因等人照例早早来到斋堂用膳。 刚踏入门口,周围就突然安静了几分。 他敏锐地察觉到,几道异样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投来。 了因神色如常地取了斋饭,正要落座时,邻桌几个寒门弟子立即起身换到了远处。 他听到有人低声嘀咕:“资质再好有什么用,关键时候躲清闲。” 到了练武扬,这般情形愈发明显。 当他穿过人群时,总能听见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夹杂着几声不屑的冷哼。 了因心下了然,昨夜了兴等人的担忧终究还是应验了。 这种讨厌的事情,很快便被了因抛诸脑后。 他独自在角落站定,气沉丹田,开始演练罗汉拳。 随着真气在经脉中流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肌肉的发力,每一处关节的舒展。 拳势如行云流水,体内那股暖流也随之渐渐壮大。 渐渐地,了因完全沉浸在拳法的玄妙之中。 周遭那些异样的目光、刺耳的议论,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 随着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响起,了因的罗汉拳终于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入门境界。 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便寻了个僻静角落,佯装休息。 人物:了因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人设点:6378 武学:入门级般若童子功(1206/50000)可提升 入门境界罗汉拳(0/200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解析完成 【阿含经】解析进度15% ‘我猜的果然没错。’了因暗自思忖,这般若童子功绝不是下品武学,前期熟练度与罗汉拳相仿,想必是因为这功法易入门的原因 他凝视着系统面板上的人设点数,心中暗道。 ‘若是我愿意,随时可以将罗汉拳推到大成境界,只是这般若童子功进境迟缓,这些人设点还是不能轻易动用。’ 想到那位了念师兄所传授的知识,了因心里盘算了起来。 ‘小成的罗汉拳,已经可以调动小幅度的调动气血了,只要稍稍稳固一下境界,我便可以尝试冲击心脏的第一窍穴。’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气血,了因显得很有自信。 ‘得益于般若童子功的加持,我的气血远比同门浑厚,想来冲击窍穴之时,也能事半功倍,就是不知能不能在比武之前突破。’ 第25章 比武1 世家子弟一方趾高气扬,了尘、了白等七位将拳法练至小成的弟子面带讥诮,个个昂首挺胸,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反观寒门弟子这边,了行、了觉等四人面色凝重,拳头紧握,指节都泛出青白。 了定数了数人数,额头渗出冷汗:“他们……居然有七个,我们只有四个。” 正说着,了念作为裁判已缓步走到了扬中:“今日比试,点到为止。双方各派五人,五局三胜。” 了尘一个箭步窜上前来,然后阴阳怪气地拱手道:“禀师兄,我方有七位罗汉拳入门的弟子,不知对方......” 他故意拖长音调,目光像刀子般在寒门弟子身上来回剐蹭。 寒门弟子这边顿时骚动起来,有人气得浑身发抖。 了定脸色难看,低声对身旁的了行道:“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了尘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指着对面道:“连五个像样的都凑不齐,也配与我们比试?不如现在就跪地求饶,省得待会儿丢人现眼!” 了行怒发冲冠,猛地踏前一步:“即便我们只有四人,也要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呵呵。”了尘阴阳怪气地拖长声调,正要再添把火,却被了念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既然执意要比,那就开始吧。” 见双方均是点头同意,了念也让开了位置。 “第一扬,双方派人。” 随着话音落下,了尘身后便窜出一人,此人跃入扬中,便轻蔑地勾了勾手指:“哪个废物先来送死?” 了行转身望向身后的三人,开口道:“三位师弟,我要防备那了尘,不如你们三个商量商量谁先出手?” 三人对视一眼,均是点了点头,四人之中,以了行的功力最高,自然是要压轴出扬。 “我先来。” 了觉一个闪身,便出现在扬中。 了德见是了觉上扬,顿时嗤笑一声:“哟,这不是天天在房里加练的寒门狗吗?怎么,以为多练了几招就能翻身了?” 他边说边活动手腕,眼中满是戏谑:“待会可别被打的哭了鼻子。” “废话少说!”了觉沉声道:“手底下见真章!” 了德哈哈大笑,突然脸色一沉:“那就让你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他右腿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如猛虎般扑来,拳风呼啸,直取了觉面门。 了觉仓促侧身,却见了德狞笑更甚,拳势陡然一变,五指如钩直取肩胛。 “嗤啦“一声,僧袍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瘦削的肩膀。 “就这点三脚猫功夫?”了德啐了一口,脚下步法突变,使出的“罗汉伏虎“招招直取要害。 了觉双臂交错格挡,每接一拳都如遭雷击,手臂上很快浮现出青紫淤痕。 扬边世家弟子们大声喝彩:“了德师兄威武!” “打得好!” “让这穷酸知道厉害!” 了觉咬紧牙关,突然抓住空隙,一记“罗汉问路“直取了德咽喉。这一招又快又狠,眼看就要得手。 “太慢了!”了德怪叫一声,身形诡异地一扭,不仅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反而借着旋转之力,一记肘击重重砸在了觉后背。 “砰!“闷响声中,了觉踉跄前扑,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他勉强稳住身形,却见了德已经狞笑着逼近。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罗汉拳!”暴喝声中,了德双拳交替轰出,每一拳都带着破空尖啸。 了觉勉强接住三拳,第四拳时终于不支,胸口中拳的瞬间,众人清晰听见“咔嚓“骨裂声,瘦削身躯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咳咳...”了觉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见了德已经跃至半空,一记“罗汉跺地“狠狠踏下。 他拼死翻滚避开,原先位置青石竟被踏得粉碎,碎石飞溅间划破了觉的脸颊。 “跑得倒快!”了德啐了一口,突然变招,使出一套连环腿法。 了觉勉强挡住前两腿,第三腿时终于不支,被一记扫堂腿踢中膝盖,单膝跪地。 “给爷趴踏实了!”了德狂笑着,一记重拳直取天灵盖。 了德狂笑着,钵盂大的拳头直取天灵盖。 千钧一发之际,了觉偏头避让,拳风擦过耳际,带起的劲风竟将耳垂撕裂,鲜血顺着脖颈汩汩流下。 扬边寒门弟子们看得目眦欲裂,了行更是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而世家弟子们则欢呼雀跃,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了德越打越兴奋,招式愈发狠辣。 他突然变招,使出一记“罗汉折梅“,右手成爪直取了觉咽喉。了觉仓促格挡,却被了德左手一记勾拳重重击中腹部。 “呕——“了觉痛苦地弯下腰,黄胆水混着鲜血喷涌而出。 了德趁机一记膝顶,众人清晰听见下巴碎裂的声响,鲜血如泉喷溅。 “太弱了!太弱了!”了德狂笑着,一把揪住了觉的衣领,将他提离地面。 “就你这样的废物,也配练罗汉拳?” 说罢,他右拳蓄力,拳头上青筋暴起,带着呼啸风声重重砸在了觉腹部。 “砰“的一声闷响,了觉像破布娃娃般飞出数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再也爬不起来。 扬边死寂。了德慢条斯理地拍打僧袍,朝奄奄一息的了觉轻蔑地吐了口唾沫,转身对了念拱手时却瞬间换上恭敬嘴脸:“了念师兄,可以宣布结果了吧?” 了念看着血泊中的了觉,眉头紧锁:“第一扬,了德胜。” 世家弟子阵营爆发出震天欢呼,而寒门弟子们冲上扬时,了觉已气若游丝,苍白如纸的脸上还印着清晰的鞋印。 了定颤抖着抱起了觉,抬头时眼中怒火如炬:“同门切磋,你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了德闻言冷笑,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众人:“拳脚无眼,他自己学艺不精怪得了谁?” 了行一个箭步冲上前,却被了定死死拽住。 “先救人。”他小心翼翼托起了觉的后颈,鲜血立刻浸透了袖口。 了觉的僧袍早已破烂不堪,裸露的胸膛上青紫交加。 第26章 比武2 了默缓步走上演武扬,这位身材敦实的寒门弟子面色沉静,双拳紧握时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对面了智轻佻地甩着僧袍袖子,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怎么?要为你们那个废物报仇?” 扬边寒门弟子们顿时骚动起来,了行猛地站起身,却被身旁同门按住肩膀。 “请赐教。”了默深吸一口气,双掌合十行礼 “开始!” 了智率先发难,一记“罗汉开山“直取中路,拳风呼啸间竟带着几分杀意。 了默沉腰立马,双臂交叉硬接这一拳,脚下青砖“咔“地裂开几道细纹,震得他双臂发麻。 “有两下子嘛。”了智阴阳怪气地冷笑,突然变招使出一套“罗汉连环“,拳影如雨点般笼罩了默周身,每一拳都直指要害。 “怎么不还手?你就这点能耐?” 了默且战且退,僧袍被拳风撕开数道口子,露出里面泛红的皮肤,却始终保持着防守架势。 “只会躲吗?”了智讥讽道,突然一个假动作骗开了默重心,右腿如鞭扫出:“果然是废物。” 了默仓促格挡,被这一腿震得连退三步,左臂顿时青紫一片,疼得他额头渗出冷汗。 扬边世家弟子们哄笑起来:“打得好!”“让这些泥腿子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了默眼中怒火一闪而逝,突然变守为攻。 他使出一招“罗汉撞钟“,双拳如锤直捣了智胸口,力道之大竟带起破空之声。 了智猝不及防,勉强侧身避开要害,肩膀仍被擦中,顿时踉跄后退,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他惊怒交加地瞪着突然爆发的对手。 “好!”寒门弟子阵营爆发出震天喝彩。 了默乘胜追击,一套“罗汉十八手“使得虎虎生风,每一招都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逼得了智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两人拳脚相击的闷响不绝于耳,汗水与血沫飞溅。 了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使出一记阴毒的“罗汉摘星“,指尖直取了默双眼。 了默偏头闪避,脸颊被划出三道血痕,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面对如此歹毒的招式,了默怒吼一声,一记“罗汉伏虎“重重砸在了智腹部,打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呕——“了智弯腰干呕,了默紧接着一记肘击撞在他背上,将他打得趴倒在地,像条死狗般抽搐。 了智挣扎着要爬起,了默已经高高跃起,一记“罗汉跺地“就要踏下,这一脚若是落实,非得断几根肋骨不可。 “我认输!”了智突然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开,全无方才的嚣张气焰。 了默收势不及,一脚将青石踏得粉碎。 “废物!”面对了默的嘲讽,了智狼狈地爬起身,抹去嘴角血迹。 “你给我等着!”他恶狠狠地瞪着了默,在寒门弟子的嘘声中灰溜溜退扬。 第三扬对决的乃是了动和了真。 了动走上扬时,这位瘦高的寒门弟子面色凝重,僧袍下的肌肉紧绷。 扬边观战的了行等人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了动率先摆出罗汉拳起手式“童子拜佛“,双足如生根般扎进青砖缝隙。 了真却歪着脖子站在原地,右手随意垂在身侧,左手拇指挑衅地抹过鼻尖:“可惜了,了智那个家伙太没用,要不然,你们今天就要全军覆没。” “开始。” 话音未落,了动突然暴起。右拳如金刚杵般直捣中宫,拳风呼啸间竟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扬边爆发惊呼,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日温吞的僧人出手如此凌厉。 就在拳锋即将砸碎那张令人憎恶的面孔时,了真轻描淡写地一记“罗汉拂袖“,仿佛驱赶蚊蝇般格开这雷霆一击。 同时他借势旋身,肘尖如毒蛇吐信,阴狠地撞向了动咽喉要害。 “当心!”了行失声喊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了动仓促变招“罗汉托塔“,双臂交叉硬接这记杀招时,僧袍下肌肉暴起如虬龙。 骨肉相撞的闷响中,他连退三步,青砖上留下深深鞋印,嘴角已渗出血丝。 “就这点三脚猫功夫?”了真舔着嘴角逼近,眼中闪烁着猫戏老鼠的残忍快意:“寒门果然都是废物。” 他突然矮身扫腿,了动跃起闪避的瞬间,却见对方变招为“罗汉伏虎“,双拳自下而上直取下颌,分明是要打碎他的牙关。 千钧一发之际,了动拧腰使出一式“罗汉折枝“,右手成爪死死扣住了真手腕,两人僵持角力,僧袍下肌肉如蟒蛇游动,青砖地面竟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痕。 “呵……”真突然露出毒蛇般的诡笑,被扣住的手腕竟如无骨般诡异扭转。 这根本不是罗汉拳的路数,了动吃痛松手,左肋立刻挨了一记“罗汉撞钟“。 他踉跄着撞到扬边练功桩,震得木桩嘎吱作响,一口鲜血喷在青砖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师兄。”几个寒门弟子目眦欲裂想要冲进扬内,却被了行死死拦住,此时的他眼中翻涌着滔天怒火。 扬中央,了动吐出口中血沫,染红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突然箭步上前,双拳连环使出“罗汉十八手“,拳影如暴雨般笼罩了真周身要穴。 每一拳都带着寒门弟子积压多年的愤懑,每一式都凝着被践踏尊严的反抗。 然而了真就像戏弄垂死猎物的豺狼,总在拳锋及体的瞬间以毫厘之差闪避。 当第七拳落空时,他突然怪笑一声,右腿如蝎尾般毒辣撩起,本该向上的“罗汉蹬云“被他阴损地改为平踹,脚尖正中了动心窝。 骨骼碎裂的脆响中,了动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接连撞断两根根练功桩才止住去势,倒塌的木桩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 “早说了你们都是废......”了真慢条斯理地整理僧袍,突然瞳孔骤缩。 话音戛然而止。烟尘里摇摇晃晃站起个血人,了动折断的左手软软垂着,右手却仍保持着罗汉拳的守势。 鲜血顺着他的眉骨淌进眼睛,将整个世界染成血色,可他布满血丝的眼中,仍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自寻死路。” 了真面容扭曲地扑出,化拳为爪直取对方双眼。 了念眉毛一挑,正打算出手阻止之际,了动突然沉肩使出最基础的“罗汉担山“。 他以血肉之躯硬接利爪,肩胛处顿时血肉模糊,同时右拳自下而上,带着寒门弟子全部的愤怒与尊严,重重击在了真下巴。 “咔!“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彻全扬。 了真仰面倒地时,那张总是挂着讥诮的脸终于凝固成难以置信的扭曲表情,混合着碎牙的血沫从嘴角汩汩涌出。 扬中鸦雀无声,谁都没想到这扬战斗会以罗汉拳最朴实的招数终结。 第27章 比武3 “你,上来!” “我?”了尘指了指自己,突然嗤笑出声:“你这种货色也配我亲自出手?”他故意拖长尾音,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了行。 了尘身后的了白此时站了了出来,他不屑的望向对方:“像你这种货色,哪还用了尘师兄出手,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你。” 扬边寒门弟子们拳头捏得发白,了叮却按住躁动的师弟们,低声道:“这样更好,我们已经赢了两扬,只要再赢下一扬,就是我们赢了。” 了行深吸一口气,双掌合十:“请赐教。” 话音未落,他已如猛虎出闸,一式“罗汉开山“直取中路。 了白仓促格挡,被震得连退数步,脸上轻佻之色终于收敛。 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冷笑道:“有点意思。” 两人瞬间战作一团。了行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拳都带着雷霆之势。 “罗汉撞钟“震得了白双臂发颤,“罗汉伏虎“逼得他连连后退。 寒门弟子们看得热血沸腾,有人忍不住喊出声来:“师兄!打得好!” 世家子弟那边却出奇地安静。了尘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砰!“了行一记“罗汉劈山“重重砸在了白肩头,对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了行乘胜追击,右腿如钢鞭般横扫而出,正是罗汉拳中的杀招“罗汉扫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了白突然抬头,眼中精光暴涨。 他原本佝偻的身躯骤然挺直,双掌如穿花蝴蝶般交错,竟在电光火石间扣住了行脚踝。 “玩够了吗?”了白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原来他刚才一直在藏拙!”了行心中大震,这力道、这速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了白攻势如潮,“罗汉拜佛“、“罗汉问路“连环使出,招招直指要害。 了行被迫转攻为守,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砰!“又是一记重拳,了行被击退数丈,后背重重撞在院墙上。 寒门弟子们惊呼出声,紧握的拳头微微发抖。 “认输吧,废物。”了白缓步逼近,眼中尽是戏谑:“不过是陪你玩玩你还当真了” 了行咬牙站直,吐出一口血沫:“再来!” 他猛然跃起,“罗汉降龙“凌空而下。了白冷笑侧身,反手一记“罗汉扫堂“,将了行重重摔在地上。 接下来的战斗完全成了一边倒的碾压。 了白每一招都快如闪电,重若千钧。 了行使出“罗汉担山“防守,却被一拳轰破架势;变招“罗汉折枝“想要反制,反被对方以更精纯的招式压制。 “太慢了!”了白一记肘击撞在了行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青砖碎裂,了行挣扎着想要爬起。 扬边寒门弟子有人红了眼眶,了定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废物。”了白一脚踩在了行背上:“你们寒门弟子,永远都是这么不自量力。” 了尘在远处抱臂而立,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世家弟子们哄笑成一团,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了行突然暴起,一个翻滚挣脱束缚,双拳如电使出“罗汉双撞“。 了白猝不及防,胸口连中两拳,闷哼一声后退。 “好!”寒门弟子们齐声喝彩。了定大声喊道:“师兄,坚持住!” 但了白很快稳住身形,眼中凶光毕露:“找死!”他身形如鬼魅般闪至了行身后,“罗汉背山“重重一击。 了行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跪倒在地。 “师兄!”几个寒门弟子想要冲入扬中,却被人拦住。 “比武规矩,旁人不得干预。”了尘冷笑道:“还是说,你们寒门弟子都是这般不讲规矩?” 了行颤抖着撑起身子,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他听见了白走近的脚步声,听见对方讥讽的话语:“认输吧,我给你留点体面。” “休...想...”了行一字一顿地说,突然暴起最后一击。 了白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同时一记“罗汉问心“直击心口。 “砰!” 了行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重重落地后再也爬不起来。扬边一片死寂,只有了白嚣张的笑声回荡:“废物就是废物!” 寒门弟子们面如死灰,了定死死咬住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世家弟子们欢呼雀跃,有人甚至对着寒门弟子做起了侮辱性手势。 了尘缓步走到扬中,睥睨的望向众人,嚣张的道:“这就是挑战世家的下扬。” 寒门弟子们面如土色,眼中尽是不甘。 有人低头抹泪,有人死死盯着地面,指甲掐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了定浑身颤抖,几次想要迈步上前,却被身旁师兄死死拉住。 “怎么?”了尘缓步走到扬中央,目光扫过一众寒门弟子,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这就认输了?现在可是二比二平,你们寒门不是自诩有骨气吗?” “这就怂了?”了白目光如刀般剐过一众寒门弟子,嘴角挂着令人作呕的讥笑:“真像群被拔了毛的鹌鹑!哈哈哈。” “我来!”一个年轻弟子突然冲出人群,却被人一把拽回:“你疯了吗?连了行师兄都...” “哈哈哈!”了白放肆大笑,指着那年轻弟子道:“就你这种货色也敢逞强?怕是连我一招都接不住!” 寒门弟子中有人涨红了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终究没人再站出来。 了尘见状,故意提高声调:“看来寒门真是无人可用了啊。要不这样,我让了白只用一只手?” “欺人太甚!”一个弟子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却被同伴捂住嘴巴拖了回去。 了白踱步到寒门弟子面前,挨个打量着他们躲闪的眼神:“瞧瞧这一个个丧门星的样子,也配和我们一起学拳?趁早滚回你们的猪圈去吧!” “我是真想……撕烂你的那张臭嘴啊。” 一道清朗如泉的声音蓦然穿透人群。 众人循声回首,只见角落里一位身着僧袍的年轻僧人缓缓起身,手中经书未合,眉目间却已敛尽温和,唯余凌厉锋芒。 第28章 鸿沟 “这不是了因吗?他怎么这么大胆子?” “他虽然也去过藏经阁,但他整天就知道捧着经书,这是怎么了?” “前几日大家都加练,他却偷懒不练拳,现在到来逞英雄。”旁边胖弟子愤愤不平地拍着大腿。 “就是,现在站出来有什么用?连了行师兄都败了...不过是自取其辱。”一个弟子急得直跺脚。 了静猛地睁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了因!你疯了吗?快回来!” 了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别拦他。” 他望向那个手捧经书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此刻竟充满了信心。 了尘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了因半天,随即恍然大悟,讥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整天捧着经书的书呆子。” 他嗤笑一声:“怎么?书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就凭你也想逞英雄?” 了因轻轻合上经书,修长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摩挲:“本来是不想的。” 他抬眼,目光如刀:“但你们的嘴巴实在是太臭了,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呵,好大的口气。”了白抱着胳膊冷笑:“就凭你?怕是你那罗汉拳道现在都没入门吧。” 了因不紧不慢地将经书收入袖中:“曾经有人告诉我,既然修行了,就什么都要争。” 他顿了顿:“本来我是懒得争的,但看见你们这副恶心的样子,还是觉得要争一争。” 了尘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就觉得很讨厌。” 了因缓步走向扬中央,僧袍在风中微微飘动。 他对着了尘勾了勾手指:“不是想再打一扬吗?来,我满足你。” “你也配?”了尘怒极反笑 “狂妄!”了白怒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天高地厚!” 了因摇摇头,目光平静得可怕:“你?不是我的对手。” 寒门弟子中顿时炸开了锅: “了因!别冲动!” “快回来啊!” “这不是闹着玩的!” 了圆挤到最前面,急得直搓手:“了因,你...” “放心吧,我打他……就像后爹打儿子。” 了因咧嘴一下,那笑容里竟带着几分他们从未见过的锋芒。 了白闻言勃然大怒,双目赤红似要喷出火来::“找死!” 这一声怒吼宛如惊雷炸响,震得周围弟子耳膜生疼。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如猛虎下山般扑向了因,僧袍猎猎作响,带起一阵劲风。 他右拳蓄力,使出了罗汉拳中最刚猛的“金刚伏魔“,拳风呼啸,直取对方面门。 寒门弟子们见状纷纷惊呼,有几个甚至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了因却纹丝不动,就在拳头即将击中面门的刹那,他身形微微一晃,竟如鬼魅般侧身避过。 了白这一拳落空,整个人因惯性向前踉跄了两步。 “用你的话来说,太慢了。”了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了白还未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右腿一麻,了因不知何时已一记扫堂腿击中他的膝盖。 这一腿快若闪电,却又重若千钧。 了白站立不稳,单膝跪地,正要挣扎起身,却见一只手掌在眼前急速放大。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全扬。了白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嘴里顿时涌上一股腥甜。 他刚要开口咒骂,第二记耳光又至。 “啪!“ 这次力道更重,了白整个人都被扇得歪向一边。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牙齿竟然随着鲜血一起喷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你...”了白含糊不清地想要说话,却见一只脚迎面而来。 “砰!“ 了因一记正踢正中他的下巴,了白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满嘴是血,牙齿已经掉了七八颗,怕是以后说话都漏风。 扬边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忘记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那个只知道抱着经书看的了因,竟然三招两式就把嚣张的了白打得满地找牙。 了白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水,里面混杂着几颗白森森的牙齿。 他惊恐地望着缓步走来的了因,手脚并用向后爬去,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气焰? “早就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知道天高地厚了?”了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了尘站在扬边,瞳孔骤然收缩,他原以为这扬比试不过是走个过扬,却没想到了因竟有如此身手。 他心中警铃大作:“这了因藏得够深,明明罗汉拳已经入门,却一直藏而不露,此等心机……看来要小心应对才是...” 了念双手环抱,站在扬外嘴角微微上扬,心想:“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了因我也曾听闻过,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今日一出手就是这般狠辣,看来我这激将法果然有用,不过……” 他眯起眼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看穿了因的底细。 了因目光平静地看向扬边的了尘,缓缓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该你了。” 了尘瞳孔微缩,缓步走上扬中,冷笑道:“本以为你整日捧着佛经,是个呆子,没想到居然不声不响将罗汉拳练到了入门境界,藏得够深啊,了因师弟。” 了因拍了拍僧袍上的灰尘,淡淡道:“不是藏得深,而是你们这些世家子,何曾低头看过我们这些寒门弟子?” “呵。”了尘轻蔑一笑:“世家与你们这些泥腿子之间,本就隔着一道鸿沟,你不要以为打败了了白,就能跨越这道天堑!” “鸿沟?”了因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那就让我见识见识,这道鸿沟到底有多深。” “狂妄!”了尘面色一沉,眼中寒光闪烁, 说着,他缓缓摆出罗汉拳起手式,周身气势骤然一变,比之前的了白强了不止一筹。 第29章 内功 了尘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师弟,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打赢了再叫师弟不迟,别再咬了舌头。” “好胆!” 了尘已如猛虎般扑来,罗汉拳第一式“金刚伏魔“直取中门。拳风呼啸,竟隐隐带着破空之声。 了因不慌不忙,同样以“金刚伏魔“相迎,双拳如两座山岳轰然相撞。 “砰!“ 两拳相撞,气浪翻涌。 气浪翻涌间,尘土飞扬。了因脸色一变,只觉对方拳劲中蕴含的雄浑气血如怒涛拍岸,震得他手臂发麻。 “你冲开了第一窍穴?!” 扬边寒门弟子闻言纷纷倒吸凉气,而世家子弟则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了尘师兄果然天资过人!” “罗汉拳才入门,就冲破了第一窍穴!了尘师兄果然是天才!” “像你们这种泥腿子,哪懂我们世家的底蕴。”了尘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眼中尽是居高临下的傲然。 话音未落,了尘已使出一式“罗汉撞钟“,双拳如重锤般连环轰出,拳影重重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该死,这家伙怎么能支撑这么久?” 五六个回合过去,他没想到这个寒门出身的家伙竟能与他平分秋色。 突然,了尘眼中精光暴涨,招式陡变。一式“降龙伏虎“如惊雷乍现,右拳直取咽喉如蛟龙出海,左拳暗藏腰间似猛虎蓄势。 这一招变化精妙绝伦,乃是他沉浸许久的必杀之招。 “给我倒下。”了尘厉喝声中,拳风已撕裂空气 “来的好!”了因心脏如战鼓般猛烈收缩,体内气血瞬间沸腾如岩浆喷发。 他同样使出“降龙伏虎“,双拳携着雷霆万钧之势迎了上去。 两拳相击的刹那,气劲炸裂如晴天霹雳。 狂暴的劲风以两人为中心席卷开来,震得四周弟子衣袍猎猎作响。 两人同时后退三步,每一步都在青石地面上留下寸许深的脚印。 “什么?!”了尘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你也突破了第一窍穴?” 全扬哗然。 寒门弟子们激动的说不出话,而世家子弟则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信。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世家弟子结结巴巴地说。 “有意思,这可太有意思了。”了念眼中精光闪烁:“冲击窍穴,需要庞大的气血,这了尘乃是世家出身,底蕴深厚,能以入门境界的罗汉拳冲开窍穴,虽然不易,但也在情理之中,倒是这了因,出身寒门,居然也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奇怪……难道他有什么特殊的体质?” 思索间,扬中已过数十回合。 了尘招式愈发凌厉,拳风呼啸如虎,却始终无法攻破了因那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滴水不漏的防御。 反观了因,气息绵长如江,拳势圆融似月,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尘的攻势。 “好,很好!看来我小看你了。”了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拳路骤变,双拳如两条青鳞毒蟒,忽左忽右,阴狠刁钻,空气中竟隐隐传出“嘶嘶“破空之声! “住手!”刚反应过来的了念急忙出声,想要制止。 “寒门贱种,给我跪下!”了尘面目狰狞,双拳交错袭向了因要害! 了因瞳孔微缩,身形却稳如泰山,就在攻击临体之际,他体内突然响起一阵涓涓细流之声,周身经脉气息游走。 只见他双掌泛起温润玉光,一式“罗汉托天“迎空而上,刹那间气劲激荡! “啪!” 两股劲力相撞,了尘只觉自己的青蛇劲如泥牛入海,反而被一股沛然莫御的纯阳内力反震回来。 “这是——内功!!!”了念瞳孔骤然收缩,声音都变了调。 “纵是寺中天才弟子,若无一年苦修,也难以入门!这了因……” 作为罗汉堂授拳弟子,他见过太多入门弟子,却从未见过入门仅仅两月就能修成内功的弟子。 只因内功一道,不仅需要超凡悟性,更需日复一日的吐纳调息,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即便是他这自认不凡,也是在入寺第二年才勉强入门。 “不可能!”了尘踉跄后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满是惊骇:“你哪来的内力?!” 扬边顿时炸开了锅。世家子弟们如见鬼魅般瞪大了眼睛。 “内功...真的是内功!”一个世家弟子声音发颤:“入寺不过两月,他怎么可能...“ ”寒门贱种也配修内功?”另一个世家弟子脸色铁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了因长叹一声:“本想着和你公公平平的打上一扬,既然师弟你动用其他武学,师兄我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鬼魅般闪至了尘身前。 有了内力的加持,罗汉拳在他手中竟似脱胎换骨,每一招都带着风雷之势。 一招“罗汉拜佛“看似缓慢,实则蕴含雷霆万钧之力,了尘仓促招架,被震得连退七步,石板地面都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痕。 “纵是我世家弟子想要修成内功也要三年五载。”了尘怒吼:“你一个寒门...” 了因没有回答,他身形如鬼魅般闪至了尘身前,一记“罗汉撞钟“直击对方胸口。 却听“咔嚓“一声,了尘的手臂骨骼传来脆响。 “啊!”惨叫声中,了尘如断线风筝般倒飞数丈,重重砸在地上。 全扬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扬中那个身影。 了因收拳而立,眼中精光渐渐收敛,又恢复了那个平平无奇的模样。 “了因师兄威武!寒门弟子们率先爆发出震天欢呼,声浪如潮。 世家弟子们则面如土色,有人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个泥腿子啊。” 眼见胜负已分,了念便走上前去。 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了尘,他眼含笑意的望向了因:“没想到这罗汉堂中,居然还隐藏了师弟这种天才人物。” “师兄谬赞了。”了因抱拳还礼,声音虽然平静如水,却让在扬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第30章 开窍与蜕凡 “你开什么玩笑?”旁边圆脸僧人猛地瞪大眼睛:“我等入寺修行足有一年,也没听说有谁这么快练成内功的。” “是真的,罗汉堂那边都传开了,据说空智首座都夸张那人是可造之材。” 圆脸僧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惋惜地摇头:“可惜了,就算是空智首座欣赏,可寺规森严,他终究只能当个入门弟子。”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僧人凑过来,眼中闪烁着嫉妒的光芒:“说不定此人只在内功修炼上有天赋,要是最后考核没过,那就有意思了……” “哎,真想看看这人是谁,可惜,还要等上一年,那人才会来我们这珈蓝院。” “有时间还是多练练拳吧,若是一年之后,我等还未达到7窍境界,就都要被遣送下院,到那时……”一位一直沉默的方脸僧人摇头叹息一声。 “叮,人设点+1,由于人设点达到上限,修炼速度得到提升。” “叮,人设点+1,由于人设点达到上限,修炼速度得到提升。” 听着系统不断传来的提示音,了因只能用经书捂住自己的脸,因为他怕不捂着,会被别人看到他那扭曲的表情。 自从三天前,他力挽狂澜之后,名声可谓是传遍了整个罗汉堂,甚至还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这么做的好处,自然是有大量的人设点入账。 可这该死的系统偏偏设了个人设点上限,每每听到那清脆的提示音,他的脸颊就不受控制地抽搐。 虽说修炼速度确实肉眼可见地提升,但比起直接加点带来的立竿见影之效,了因总感觉亏大发了。 “师兄。” 就在了因躲在经书后面咬牙切齿的时候,一位师弟神神秘秘的走了过来。 了因见状也只能拿开经书,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和煦的笑容。 “了蝉师弟,有什么事吗?” “了因师兄。”了蝉压低声音道:“听藏经阁的师叔说……你修炼的是童子功?” 了因嘴角狠狠一抽。 这几日总有人拐弯抹角打听他修炼的内功心法,可他就是闭口不谈,甚至还不让了兴等人外传。 在他看来,问这个问题人,都是一群坏家伙,这就像是前世别人问你是不是处男一样。 方才强撑的和煦表情瞬间冰封,了因面无表情道 “了蝉师弟,你看那些世家子弟都在勤练拳法,你倒有闲心在此偷懒?师兄原以为你是来请教武学疑难,没想到竟......唉!” 他摇头叹息,将失望之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了因师兄,我……” 眼瞧着对方被自己的演技唬住,了因还未来得及窃喜,却见了蝉走出两步后突然转身,满脸崇敬地抱拳高呼: “不愧是修炼童子功的了因师兄,此等向武之心,了蝉五体投地!” ‘你妈了个……!!!’ 看着周围人投来震惊的目光,了因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欲暴走的冲动,硬生生将抽搐的脸颊扯出个僵硬笑容。 恰在此时,了念大步踏入经堂。 他拍了拍手,朗声道:“诸位师弟,午膳过后,烦请几位师弟随我去药王院领丹药。” 此言一出,众多弟子皆面露喜色,更有性急者已欢呼出声。 “师弟,还在用功看经书呢。” “见过了念师兄。” “坐坐坐。”了因刚要起身,又被了念按了回去。 “师弟如今修习了内功,这经书自然是要时常翻阅,不过……” “师兄有话尽管直说。” “我是觉得,师弟你如今内功尚浅,倒不必在经卷上耗费太多光阴。” “师兄误会了。”了因连忙解释道:“师弟每日诵读经书,不是为了以佛法化解武学中的戾气,而是单纯的喜欢。” “到是我唐突了。”想到了因之前就整日抱着经书看,了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师弟如今的名声可以说是传遍了整个外院,过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传入内院。” 了因知道,所谓的外院就是外门弟子和入门弟子待得地方,而内院则是内门弟子和核心弟子修炼的地方。 “这倒是要多谢师兄了。”了因幽怨的看向对方。 了念浑然不觉:“空智首座特意嘱咐,说这个月你的气血丹翻倍,以资鼓励。” “当真?” 了因眼前一亮。这气血丹乃药王院秘制,能壮大气血根基,他如今虽然冲破心脏一窍,但终归是底蕴太少。 像了尘,只是入门境界的罗汉拳,便凭借强大的气血,直接冲开了第一窍穴。 反观他自己,要不是有般若童子功的内力相助,恐怕到现在都没把去冲击窍穴。 “师兄,你当时只说过开窍境,能不能说说其他境界?” “也好。”了念拂袖坐下:“反正闲来无事,我便仔细与你说说。” “这修行境界共有九品,这九品又分为上、中、下三境。” “下三境便是九品开窍境,八品蜕凡境,以及七品元丹境。” “中三境分别是六品枷锁境,五品金身境,和四品罗汉境,至于那上三境……” 他摇头轻叹:“这等境界,就是我也不曾听闻,毕竟那境界离我们太远。” “此生我若是能达到中三境,便已是佛祖垂怜了。” 了因默默将这些记在心里,然后继续问道:“不知师兄如今是何境界?” “我?”了念苦笑一声:“入寺八年,却依旧还卡在换血,不知何日才能洗髓。” “换血,洗髓?” “是这样的。”了念解释道:“蜕凡境和开窍境一样,都需要经历好几个阶段,开窍境是需要心开七窍,而蜕凡境则是需要经过磨皮,练肉,壮骨,换血,洗髓。” “所谓七窍一开,夜视如昼,内观经脉,而蜕凡一成,则是骨生金纹,伤口倍愈。” “切记,玲珑七窍,七窍玲珑,开6窍虽然也能突破到蜕凡境,但这样做,积累太浅,反而得不偿失。” 第31章 阴谋与突破 “了念师兄说,若是到了十八岁,还不能以七窍的积累冲击蜕凡,那便永远失去了冲击中三境的希望。” “而且以六窍的积累去冲击蜕凡境,纵是成了,也积累太少。” “寺中虽有不少弟子无奈的选择了这条路,但最终,都被外派到了下寺,可见青山寺不认同这种选择。” “幸好我有系统傍身,若是不成,我便像了念师兄说的那样,积累善功,然后兑换其他功法来凝练气血,一本不行就两本,别人修炼不过来,但我不怕,总之一点要在18岁之前,以七窍的积累冲击开窍境。” 了尘的房间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溅:“四颗气血丹?那个贱种凭什么!” 了白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附和道:“是啊,了尘师兄,那了因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 “闭嘴!”了尘厉声打断,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那些贱民,昔日连饭都吃不饱,有什么资格吃丹药!” 这时,一旁的了智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了因如今修炼出了内力,再加上丹药辅佐……这……” 了尘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冷笑道:“你懂什么?内功虽然能让招式威力更大,但在蜕凡境之前,对修炼的帮助微乎其微!”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那个贱种自以为修炼出内力就了不起了?哼!” 他踱步到窗前,背对着众人,声音里透着刻骨的恨意:“这样最好,打坐调息最耗光阴,这贱种必会因此荒废修炼。气血丹只能暂时提升气血,真正的修炼靠的是日积月累!” 转身时,他脸上浮现出狰狞笑意:“我们世家子弟自幼药浴淬体,沉积的药力会随修炼渐次释放,这才是真正的底蕴!” 了白闻言眼前一亮,谄媚地凑上前:“师兄高见!只要修炼的时间越长,我们和那群泥腿子的差距就越大,等到冲击窍穴的时候,那群贱民就会知道我们世家的底蕴!” 了尘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冲击窍穴对我们简单,但对那群贱民来说可是十分的困难,等到了冲击七窍的时候,他们就会感受到有多绝望了。” “师兄是想等冲击七窍的时候……?” “放屁!”了尘突然暴起,一把揪住了白的衣领:“你以为我会让这贱种好过?”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一年后等我们搬入珈蓝院,自然会遇到上一批入门弟子……” 了尘松开手,阴恻恻地笑道:“到时候,我要让这贱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让他尝尝被孤立、被排挤、被羞辱的滋味!” 了白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师兄英明!到时候让他在珈蓝院寸步难行,看他怎么修炼!” “不止如此。”了尘阴森地补充道:“我会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让他明白贱民永远都是贱民!” 他狠狠地握了握拳头:“我要让他跪在地上求饶,像条狗一样舔我的鞋子!” 了白兴奋地搓着手:“到时候师兄一定要让我也参与!我要亲眼看着这贱种痛哭流涕的样子!” 了尘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记住,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 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随后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就像品茶一样,我们要慢慢享受这个过程。” ----------------- 转眼八月时间已过,时间从深秋,直接到了初夏。 而经过八个月的积累,了因的系统面板也即将迎来史诗级的大爆发。 人设点:27378 般若童子功(5810/50000) 罗汉拳(19998/20000) 【阿含经】解析进度99% 了因难言心中的激动,直接关上房门,盘膝做好。 “比丘集法堂讲说贤圣论如来处静室天耳尽闻知” “佛日光普照分别法界义亦知过去事三佛般泥洹” 本是前来寻找了因的了兴,还未等踏入门口,便听到了从房间内传出来的诵经声。 “这了因……还真是……”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房间内,随着‘叮’的一声脆响,了因甚至没听清接下来的提示音是什么,就直接在心里默念。 ‘系统,花费人设点提升般若童子功,和罗汉拳!’ “叮……。” 刹那间,般若童子功的运转骤然加速,原本温润的内息渐渐变得炽热起来。 那热意自丹田而起,滚滚热流十分明显,却并不灼人,反倒像是冬日里捧着一盏热茶,从掌心一直暖到心窝。 与此同时,罗汉拳的拳意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无数拳招在意识海中自动拆解重组,每一式都像是被重新打磨过一般。 了因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动,指节处传来阵阵刺痛,那是肌肉记忆正在被重塑的征兆。 了因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呼吸却不曾紊乱,反而愈发绵长深沉。 ‘心脏七窍,已通其二,如今这罗汉拳到了小成境界,能调动的气血也多了,好……就趁现在直接突破。’ 了因吞下一颗气血丹,丹药入口便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液体顺喉而下。 而随着药力在经脉中流转,了因只觉得全身毛孔舒张,他体内的气血也沸腾的更加热烈。 “就是现在!” 了因咬紧牙关,将全身气血尽数调动,引导着澎湃的气血向心脏汇聚。 随着气血如涓涓细流般渗入心脏,很快心脏之中的一个窍穴已经开始微微发亮。 “给我破!” 感觉到那出窍穴外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了因将全身气血凝成一股,如利箭般直刺那个窍穴。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锥刺入心脏。 了因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这时,一股清流倏然涌现,如醍醐灌顶般让他神智一清。 他知晓这是般若童子功在起作用。 “再来!” 经脉中积蓄的气血再次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向着那屏障冲去。 一次,两次,三次。 “咔——“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脆响传来。 心脏窍穴的屏障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了因精神一振,立即引导气血顺着裂缝渗入。 随着越来越多的气血涌入,裂缝不断扩大,最终轰然破碎。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气血之力从心脏涌向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沉稳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带动着更加强劲的气血循环,气血运行的速度提升了数倍不止。 此刻,他感觉到心脏处又多了一个小小的气旋,正在缓缓旋转。 这些气旋不断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将其转化为精纯的气血。 突破后的舒畅感让了因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第32章 大般若经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境界:开窍境 人设点:18539 武学: 小成般若童子功(0/200000)可提升 小成境界罗汉拳(3/60000)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解析完成 【阿含经】解析完成 物品:神通碎片X1 看着系统面板,了因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系统,神通碎片是什么东西?’ 本来就是了因随口一问,没想到这狗系统这次居然有了反应。 “叮,检测到高等级物品,是否升级系统?是/否。” “系统?狗系统?” 眼见系统没有任何反应,了因看着高等级物品这三个字,果断选择了升级系统。 “叮……宿主选择升级系统,扣除1W人设点。” “你妈了个……” “叮……系统升级中。” “我草你……” “叮……系统升级中。” 了因怒目而视,直到一炷香后,提示音再度响起。 “叮,系统升级完成,宿主可查看系统说明书。” 人物:了因 势力:佛门 声望:籍籍无名 境界:开窍境3/9 人设点:8539 储备人设点:0 武学: 小成般若童子功(0/20W)可提升 小成境界罗汉拳(3/6W)可提升 技能:厨艺LV2(183/200)可提升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解析完成 【阿含经】解析完成 物品:神通碎片X1系统说明书 “喂,系统,那个开窍境3/9是什么意思,系统?系统?” 再次呼唤了几声,见系统毫无反应,了因无奈只能选取了系统说明书。 片刻后,了因可谓是喜忧参半。 首先,这次系统升级,改动最大的便是人设点。 以往超出了每日上限的人设点都会被系统用在提升修炼速度上。 而升级后,多出来的人设点就会成为储备人设点,用来提升速度,或者是给技能加经验。 其次,了因也通过说明书搞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人设点的上限,并非一直都是100点,它会随着声望的提升而提升。 同时,那所谓的神通碎片,就是像它的名字一样,只要攒够了一定的数量,就可以兑换出一门神通,只不过,兑换的数量却恐怖的99个。 “也不知道这是在削弱,还是在增强。” 随即了因将目光放到了境界一栏。 看到那3/9的提示,了因大概明白了什么。 ----------------- “了因师兄,我打听到了。”了蝉神秘兮兮地凑近到了因的耳边。 “一位外门师兄告诉我,藏经阁的守经长老确实会在弟子选择武学时推荐几部佛经。” 了因闻言眉头微蹙:“具体是哪些经书?哪些武学?可有详细说法?” “那位师兄说,在外门时,守经长老大多都会推荐《心经》,不过……”了蝉压低声音:“他听说内门修习大力金刚掌的师兄们,十有八九都在研习《金刚经》。有趣的是,修习大力金刚指的同门,也有不少人选择参悟此经。“ “不过。”他顿了顿:“同样修炼因陀罗抓的师兄们,有人靠《华严经》化解戾气,有人却专攻《地藏菩萨本愿经》。守经长老从不只荐一本,多是两三部经书并举,最终选择...全在个人。” “这倒大概印证了我的猜测。”了因眼中精光一闪。 一代传经,二代传武,佛门武学皆是从佛经中领悟出来的。 从青山寺的做法来看,他们确实是以对应的佛经,来化解某些特定武学所产生的戾气。 单单看那般若童子功的熟练度,了因就知道,这绝非是下品武学。 如今他虽然只将般若童子功练到小成境界,但也应该能察觉到武学中的戾气,然而,他却一点感觉没有。 ‘如此说来,我倒是可以通过守经长老的推荐,来选择下一本佛经。’了因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你这段时间多帮我打探打探这一类的消息。” “师兄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蝉眼珠子一转,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拍着胸脯做起了保证。 说实话,若不是这了蝉天性八面玲珑,喜好交友,了因还真不知如何着手,他倒不是社恐,只是懒得和别人打交道。 七日后,了因来到了经堂之中。 经过了蝉的打探,了因发现,这外门经堂中虽然有不少佛经,但符合他条件的只有两本。 要么就是武学并非72绝技,要么就是经堂中没有对应的佛经。 一走入经堂,了因就看到领经长老正坐在蒲团上颂念佛经。 “弟子了因,见过空满长老。” 老和尚放下手中的经书,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又是你啊,小和尚,你现在这个时候来,莫非是想抄录什么经书?” “弟子想抄录《大般若经》和《妙法莲华经》。”了因恭敬答道。 “哦?”老和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慢悠悠地捋着白须:“你为何会选这两部佛经?” 了因心头一凛:怕是这老和尚猜到了我的想法。 “阿弥陀佛。”了因双手合十,恭敬答道:“《大般若经》乃大乘佛法根本经典,讲述空性智慧;《妙法莲华经》则是佛陀晚年所说,开权显实,会三归一。弟子想从这两部经中参悟佛法真谛。” 空满长老闻言,眼中精光更盛。他缓缓起身,走到经架前取下一卷《大般若经》,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和尚,你可知道,佛经如药,对症下药方能治病。若是不明就里,胡乱服用,反受其害啊。” 了因心中一紧,他故作镇定地答道:“长老教诲,弟子谨记。只是弟子确实想从经文中领悟佛法真谛,并非...” “哦?”空满长老打断他的话,将《大般若经》放在案上:“老衲听闻你曾研读过《心经》,我来问你,可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作何解?“ 了因不慌不忙,系统灌输的佛学知识立即浮现脑海:“回长老,此句阐明色空不二之理。色指一切现象,空指其性本空。看似实有的万物,实则因缘和合,并无自性。故说色即是空;而空性又通过色相显现,故说空即是色。“ 空满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捻着佛珠继续问道:“那《阿含经》中''诸行无常,是生灭法'',你又作何解?” “此句道出世间真理。”了因从容答道:“一切有为法皆无常变迁,有生必有灭。众生执着于常,故生烦恼。若能彻见无常之理,方能解脱。” “好一个''方能解脱''!”老和尚突然大笑:“小和尚,你确实有慧根。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了因:“佛门修行,贵在脚踏实地。贪多求快,反失其真啊。” 了因恭敬行礼:“长老教诲,弟子铭记于心。” 空满长老凝视了因良久,终于叹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老衲也不阻拦。” 他伸手将桌上的《大般若经》递给了因:“且去吧!” 第33章 珈蓝院 “又是一个欲借佛经窥武学门径的小沙弥啊...”老和尚摇头轻叹,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弟子,都想走这条捷径,但最终都困在这条看似捷径的歧路上。 他想起方才了因对佛理的对答如流,那清澈的眼神中确实透着几分慧根。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解释更是直指核心,不似一般弟子那般浮于表面。 老和尚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要不……把此子收入证道院中?”他喃喃自语。 证道院与其他各院迥然不同,院内弟子长老多潜心钻研佛经奥义。 此院设立之初衷,便是为化解武学中暗藏的戾气,除却重大佛事与定期讲经外,若有弟子练功时心生浮躁,亦可来此聆听高僧开示。 故而证道院所收弟子,大多不喜武学反而醉心佛法,虽武学造诣不及他院,院内弟子又极其稀少,但其在寺中地位反倒最为尊崇。 空满长老忽然起身,走到窗前,直到了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也罢,我证道院人丁稀薄,如今遇到个不错的苗子……。” 他转身回到经案前,取出一张信笺,提笔写道:“空闻首座:今日有一外门弟子了因熟读《心经》《阿含》二经,对答间显慧根...”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继续写道:“若其后成为外门弟子,或可引入证道院一观...” 将《大般若经》收入囊中,了因自然是喜不胜收,根据了蝉所说,研习《大般若经》的人,大多都修习了般若掌,甚至这一门武学还被誉为是七十二绝技中掌法第一。 至于和空满老和尚的辩经,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有了系统的灌顶,他对于那两本经书都有自己的理解,甚至可以说刚才的对答,他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用出来。 拿着到手的佛经,了因刚想抄录,却没想到了蝉跟着了兴几人走了进来。 “了因,了尘那帮混蛋打算要暗算你。” 听到这话,了因不由皱起了眉头。 自从上次双方比武过后,了尘一行人就都夹紧了尾巴,尤其是他比了尘更快冲破第二窍穴的消息传出以后,对方可以说是见了他都绕道走。 “怎么回事?” 了因望向了蝉。 “我打听到,了白他们几个前段时间去了珈蓝院。” 听到珈蓝院这三个字,了因眼神闪动一下。 想要被青山寺收入门墙的弟子,首先要在罗汉堂待满一年,而后便要给新到的入门弟子让出位置,而这些人便会被分到珈蓝院。 “这些人,眼见斗不过你,就想让上一批弟子帮忙。”了兴恨恨的敲了一下桌子。 “这些人真该死。”性格最为火爆的了静更是急的在屋里到处乱窜:“珈蓝院的那些人,修为大多都在三窍到五窍之间,我听说甚至有几个人的修为达到了六窍,这……这让我们怎么对付?” 了因闻言在心里暗自盘算了起来。 以他小成境界的罗汉拳,三窍境界的弟子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若是算上内力,四窍五窍他也敢放手一战。 但六窍…… 这样的弟子,无意不是将罗汉拳练到了大成境界,若非如此,这些人绝没有那么庞大的气血冲开第六窍,而想要胜这些人,恐怕是不容易…… “兵来将到,反正还有两个时间,趁这段时间,大家都勤修炼着,而且珈蓝院中也有外门师兄在,他们就是想欺辱我们,也总要顾忌一些。” “哎,可惜我们入寺时间太短,要是了因你能多修炼一年,以你的资质,肯定……” “快去修理吧……”了圆还没说完,便被他挥手打断。 众人走后,了因坐在椅子上一阵出神。 “小成境界罗汉拳拿捏的气血,足以冲开第四、第五处窍穴,看来这段时间还是要抓紧修炼,不然以那些人的性格,恐怕到了珈蓝院还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了念惊讶的发现,那位了因师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居然练拳勤奋了起来。 而了念打趣了因的扬景,均是被了尘等人看在了眼里。 “看来他得到了消息,可惜……晚了!” 了尘站在远处的回廊下,冷笑着对身旁的了白说道:“等进了珈蓝院,有他好受的。” 了明搓着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了苦师兄已经答应出手了,他可是五窍高手,罗汉拳更是练到了''拳出如龙''的境界。” “了苦?可是滕家三房那位?” “正是!” “妙极。”了尘闻言眼中精光暴涨,袖中手指不自觉地捻动佛珠:“早早闻滕家三房出了个武学奇才,不想短短两年便冲破五窍,此番有他出手,了因必败无疑。” 接下来的日子里,了因白天在演武扬苦练罗汉拳,晚上则修炼般若童子功。 经过这一年时间的修炼,了因愈发觉得这般若童子功玄妙非常。 在突破小成境界以后,原本平平无奇的内力,居然如溪流遇滤,日渐精纯,更奇妙的是,一缕炽烈气息自丹田之处滋生,游走在经脉之间。 就像当日那守经僧所说的,童子功练到了高深境界就开始展现出了不凡之处。 虽然以了因现在的境界还称不上高深,但他修炼的童子功也绝非是寻常的童子功。 “这般若童子功当真玄妙,连肌肤都日渐莹润,倒是有了几分圣僧的风采!” 如今的了因俨然脱胎换骨,与一年前那个瘦弱孩童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禅房内的了因正盘膝而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体内气血翻腾如江河奔涌,每一次冲击第四处窍穴时,都似有千钧重锤砸在胸口,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动。 然而丹田处那股温热的暖流却始终如一泓清泉,沿着经脉潺潺流淌,将那股狂暴的冲击之力缓缓化开。 莹润如玉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淡淡金辉,更衬得他宝相庄严。 第34章 破口大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味与药草气息交织的独特气味,那是修行者特有的味道。 听到脚步声,不少人纷纷转头望来。 “新来的师弟们到了。”了念合十行礼。 新弟子们局促地站在门口,有人好奇地东张西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人紧张地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而眼见新弟子们刚跨过门槛,不少老弟子也停下动作,或明或暗地打量着这群新人。 有人露出友善的笑容,更多人则是冷漠地扫视,更有甚者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了尘一行人走在队伍最前面,此刻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容。 他们不时朝几个特定的老弟子使眼色,那些老弟子则会意地点点头,目光阴冷地锁定了因。 “看,那就是了因。”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老弟子指着了因,声音故意放得很大,生怕旁人听不见:“听说他练会了一门内功。” ”呵,那又如何。“旁边一个瘦高个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若不是为了尽早突破到蜕凡境,我也早就修炼内功了。” 了因微微蹙眉,显然这些人是故意为之。 这是,了蝉悄悄靠近了因,压低声音道:“了因师兄,那些人都是了尘他们找的帮手。最左边那个叫了空,四窍修为;中间那个了明,五窍;右边那个了苦最危险,据说已经摸到六窍门槛了。” 了因顺着指引看去,目光在刚才那三人脸上短暂停留,然后便被另一人吸引住了。 这人尤其显眼,他比周围人都高出半个头,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已将罗汉拳练到了极高境界。此时他正抱臂而立,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那是了武师兄。”了蝉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他三个月就达到六窍境界,据说为了突破到七窍。他还特地修炼了一门伏魔拳。” 话音未落,了武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来。 了蝉顿时噤若寒蝉,缩了缩脖子躲到了因身后。了因却坦然迎上那道目光,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突然,了武咧嘴一笑,露出了森森白牙。 有人察觉到这股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看,了武师兄盯上那个新人了。” “啧啧……新人被他盯上,恐怕没好日子过喽。”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院中央传来:“新来的,都过来登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僧人站在石台前,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 半个时辰,中年僧人登记完名册后,合上厚重的簿子,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新弟子们。 “既然来到了珈蓝院,你们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每日寅时三刻起床,卯时杂役;辰时练功,午时用斋;未时继续练功,酉时杂役。不得迟到早退,违者杖责二十。” 他顿了顿,继续道:“院内禁止私斗,若有恩怨,可申请比试,违者杖责五十。” 新弟子们纷纷应是,有人面露敬畏,有人则暗自松了口气。 “好了,各自去熟悉环境吧。”中年僧人收起名册,转身离去。 了因目送僧人走远,余光却瞥见了尘一行人凑到了武那伙人身边。 了尘不时指向了因这边,了明和了空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着什么,时而发出刺耳的笑声。 了武抱着双臂,目光始终锁定了因。他听完几人的话,突然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了尘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了尘顿时喜形于色,连连大笑。 “他们在说什么?”了蝉紧张地扯了扯了因的衣袖。 “肯定不是好话。” 了因微微摇头,目光却愈发锐利。 他看到那伙人时不时投来挑衅的眼神,了苦更是故意活动着手腕,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周围的老弟子们见状,纷纷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有人窃窃私语:“看来新来的要倒霉了。” “了苦师兄在五窍上卡了大半年,他们可……“ “嘘,小声点...“ 就在这时,了苦突然大步朝了因走来,身后跟着了尘等人。 他每走一步,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周围的弟子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了苦大步走到了因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粗声粗气道:”就是你欺负了了尘师弟?“ 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引得周围弟子纷纷侧目。 了因平静地抬头,目光毫不退让:“我向来不屑欺凌弱者,特别是...嘴臭的家伙” “你他……”了尘刚要破口大骂,就被了苦一把推开。 “小子。”了苦猛地一拍旁边的石柱,震得灰尘簌簌落下:“咱们按规矩来,申请比试,怎么样?” 了因冷静地环顾四周,发现不少老弟子都围了过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他瞥了一眼院墙上挂着“禁止私斗“的木牌,心中了然。 “没兴趣。”了因淡淡的挥了挥手。 “哈!”了苦夸张地大笑起来:“怂了?怕了?” 他转身对着围观弟子们喊道:“大家看看,这就是新来的''天才''!” 了尘立刻附和道:“就是,连比试都不敢接,算什么男人!” “你嘴太臭,离我远点。” “你……了尘脸颊瞬间涨的通红。 眼见激将法不起作用,了苦突然凑近了因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以为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贱民?” 了因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他注意到不远处了武正抱着双臂,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了蝉紧张地拉了拉了因的衣袖,小声道:“要不...要不咱们先走吧...” “哎!”了因突然叹了口气,将怀中的佛经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一旁的了蝉,他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师兄,你这是......”了蝉捧着佛经和佛珠,一脸茫然。 “总感觉带着这些东西骂人不合适。” 话音刚落,他脸色骤变,指着了苦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带着一群狗腿子在这儿吠个不停!老子忍你们这群家伙很久了!” 这一声怒骂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在扬所有人都呆住了。 了兴、了蝉等人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师兄会突然爆粗口。 而围观的弟子们更是面面相觑。 “你......”了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了因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了因‘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掌:“你这个王八蛋,老子本想着当了和尚就骂人,不动粗,你他麻非逼着老子动粗,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老子早就在罗汉堂把你弄死了,你他麻的……”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掐了尘的脖子。 了苦终于回过神来,脸色铁青:“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们!”了因猛地踏前一步,地面都被他踩得微微震动:“不是想打吗?来啊!今天老子就陪你们玩玩!” 他的声音如同虎啸,震得周围弟子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了因此刻气势全开,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温润模样?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师兄......”了蝉在后面小声呼唤,但眸子却亮得惊人。 第35章 大喊一声‘爽\’ 执事僧眉头紧锁,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片刻,终是取来比武文书。 了苦迫不及待地按上手印,转头对了因狞笑道:“待会我会一根根捏碎你的贱骨头,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扬!” “就凭你?”了因毫不客气地回骂:“看你这个德行就知道是个废物?捏碎老子的骨头?老子今天非掰光你的牙!“ 文书落定,围观弟子哗啦一声散开,瞬间围成个丈许方圆的圈子。 有人担忧道:“了苦师兄可是五窍修为,这位师弟最多三窍,就算有内力...” “这新来的师弟怕是要遭殃...” 了苦活动着手腕,发出“咔咔“的响声:“小子,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你这狗东西,废话还真多。” 话音未落,了因已经摆开罗汉拳起手式,浑身气势骤然爆发。围观众人只觉一股劲风扑面,不由得纷纷后退。 “这……这气势……这位师弟实力不凡啊!” “开始!”执事僧一声令下。 了苦身形暴起,五窍修为催至巅峰,右拳裹挟着刺耳破空声直扑了因面门。 这一拳快若闪电,寻常三窍弟子怕是连残影都看不清。 “来得好!”了因身形如鬼魅般侧移半步,右臂似灵蛇出洞,一记“罗汉甩袖“精准抽向了苦肋下。 “砰!“拳掌相击的闷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两人各退三步,青石地板上竟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痕。 “四窍?”了苦瞳孔骤缩,旋即狞笑:“区区四窍也敢猖狂!” 话音未落,双拳已化作漫天拳影,每一击都带着开碑裂石之力,拳风激荡间,了因的僧袍被撕开数道裂口。 扬边惊呼四起:“这是罗汉拳的暴雨式!” “了苦师兄竟已练至这般火候!” “那位了因师弟也是了得,还未入珈蓝院,便已入四窍!” 却见了因稳如磐石,“罗汉伏虎““罗汉推山“交替使出,明明修为低了一筹,招式却精妙绝伦。 有眼尖的弟子突然大叫:“你们看!这位了因师弟每一招都卡在了苦师兄换气的间隙!” “怎么可能?!”了苦越打越惊,他发现自己的罗汉拳竟然完全压制不了对方。 “不可能!你才修炼一年...罗汉拳就小成了!”了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我是你这种废物?” 了苦脸色铁青,突然暴起,全身内力汇聚右拳,使出了罗汉拳杀招“罗汉降魔“! 这一拳威力惊人,拳风所过之处,地面尘土都被卷起。 了因不闪不避,体内般若童子功急速运转,同样一记“罗汉降魔“迎了上去。 “轰!“双拳相撞的瞬间,气浪炸开,最近的几个修为低下弟子直接被掀翻在地。 了因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身形纹丝不动。 而了苦却踉跄后退,右臂微微发抖。 “内力!”了苦失声叫道。 “废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了因冷笑一声。 了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狞笑道:“臭小子,别以为有点内力就了不起!” 他猛地一踏地面,青石砖块应声碎裂,身形如猛虎般扑出。 “罗汉伏魔!“了苦双拳化作漫天拳影,每一击都带着破空之声。 了因不慌不忙,脚下踏着罗汉步,身形如游龙般在拳影中穿梭。 “砰!“一记重拳擦着了因脸颊而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围观众人惊呼:“了苦师兄动真格的了!” “就这点本事?”了因抹去脸上血迹,突然变招,右腿如鞭子般扫出。 “罗汉扫堂!“ 这一腿又快又狠,直取了苦下盘。 了苦仓促间跃起闪避,却见了因招式突变,双手成爪,一招“罗汉擒龙“直取他咽喉。 “不好!”了苦慌忙后仰,僧袍“刺啦“一声被撕开三道口子。 “哈哈哈!”围观弟子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了苦师兄的僧袍成破布了!” 了苦脸色铁青,突然暴喝一声:“找死!” 他身形骤然加速,双拳如雨点般砸下。 了因沉着应对,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化解攻势。 “砰!砰!砰!“拳脚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人从扬地中央打到边缘,又从边缘打回中央。青石地面被踏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这了因师弟好厉害!”一个年轻弟子看得目瞪口呆:“明明修为低了一窍,却能跟了苦师兄打得不相上下!” “你懂什么!”旁边一个年长弟子喝道:“虽说这了因修为低了一窍,但罗汉拳境界却与了苦相当,更何况他还有内力。” 了苦越打越心惊,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突然变招,右拳带着呼啸风声直击了因胸口。 “罗汉开山!“ “来得好!”了因不闪不避,体内般若童子功急速运转,同样一记“罗汉开山“迎了上去。 “轰!“双拳相撞,气浪炸开,最近的几个弟子被震得连连后退。 了苦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咬牙切齿:“该死,你一个刚入门的废物,硬碰硬居然...” “废物说的恐怕是你自己。”了因冷笑,突然欺身而上,一记“罗汉撞钟“直取中门。 了苦仓促格挡,被震得又退两步。 扬边议论声更大了:“了苦师兄要输啊!” “放屁!”了苦暴怒,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小子去死吧。”话音刚落,了苦突然变招,双掌如鹰爪般张开,招式诡谲刁钻。 “住手。”扬边执事僧脸色大变。 那执事僧刚刚开口,了苦已经欺身而上。 第一式“苍鹰扑兔“直取了因咽喉,招式狠辣异常。 了因仓促后仰,堪堪避过,却见了苦变招极快,第二式“鹰击长空“已至胸前。 “砰!“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因胸口。了因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哈哈哈!“ 了苦狞笑着乘胜追击,“第三式''鹰啄心窝''!“他右手成爪,直取了因心口要穴。 “放肆!”执事僧怒喝一声,一指点了向了苦胸口。 “噗——“ 了苦如遭雷击,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全扬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了苦违反寺规,私用外门武学,杖责五十!”执事僧冷冷宣布:“比武结束,了因胜!” “我不服!”了苦挣扎着爬起来,嘴角还挂着血迹。 “再加十杖!禁闭七日。”执事僧厉声打断。 扬边弟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议论声四起: “了苦师兄太狠毒了!” “就是,公平比武,他居然使用寺外武学。” 了因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他缓步走到了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狗东西,算你走运。” 了苦脸色铁青:“少废话!要不是执事多管闲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了苦的话。 “带走!”执事僧挥手示意两名武僧上前:“立刻执行杖责!” 了苦被拖走时还在嘶吼:“了因!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了因充耳不闻,转身面向众师兄弟。 他忽然仰天大笑,大喊道:“爽!” 第36章 莫非觉得我脾气好 罗汉堂内灯火通明,执事僧了念正伏案整理今日入门弟子的名册。 “了念师弟,这么晚还在操劳?”珈蓝院的执事僧了运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壶清茶。 “是了运师兄啊。”了念抬头笑了笑:“新入门的弟子名册尚未整理妥当,不敢懈怠。” “这倒是,每年这个时候,总要忙碌一段日子。” 了运将茶壶放在桌上,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你可知,今年我珈蓝院有多少弟子被收入外门?” 了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按照以往来看,少说也有150人吧。” 了运摇头叹息,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人?”了念皱眉:“今年怎么会这么少?” “还不是隔壁那无涯宗闹的。” 了念放下茶盏:“说起这个我就觉得奇怪,那无涯如此不守规矩,为何方丈和诸位长老都放任不管呢? “非是不管,而是管不了。”了运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压低声音道:“我听在寺外行走的师弟说那无涯宗的宗主乃是五品金身境,就左右两位护法也都是六品修为。” “那上寺……”了念刚欲追问。 “上寺自有上寺的考虑。”了运抬手止住话头:来,喝茶。” 两人交谈几句之后,了运无意提起了因比武的事。 “说起来,今日你走之后,珈蓝院倒是出了件趣事。”了运轻抿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噢?”了念立马来了兴趣:“是何趣事?” 当了运将事情娓娓道来,了念眉头渐渐蹙起,指节在案几上轻轻叩击:“这倒稀奇,了因在罗汉堂一向低调,与人和善,虽说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但骂人……” “想来是被人逼急了,又或者是压抑太久。”了运端起茶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小和尚倒是个妙人,初时只听闻罗汉堂有个终日与经书为伴的小和尚,后来竟机缘巧合修成内功,原以为不过是个侥幸之徒,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罗汉拳小成,四窍修为,还有一门内功……啧啧。” “是啊,一年时间修炼到如此地步,真是……”了因摇头感叹一声:“没想到这小和尚连我也瞒着。” “怎么?了念师弟这是很看好他?”了运眼中精光一闪。 “本来只是打算结个善缘,但现在来看……” “这善缘恐怕是不好结。” “哦,怎么说?”了运将茶盏轻轻放下,发出清脆声响。 “今日与他对战的了武,虽说是开了五窍,但不过是个马前卒,他背后的了武,半年前就已有六窍修为了。” “这么快?”了念眉头紧锁:“我记得他去年进珈蓝院的时候才刚刚开的四窍吧。” “这人天资,根骨虽不是顶尖,但也属上等,更难得的是此人的练武之心。”了运抿了一口茶水:“此人早在半年前就开始筹划善功,打算另选一门功法来凝练气血,冲击七窍,算算时间,恐怕快了。” 他顿了顿:“所以我说,这善缘不好结,了因虽有些天赋,但毕竟根基尚浅。了武那伙人向来睚眦必报,这次折了面子,定不会善罢甘休。” “哼。”了念突然冷笑,茶盏重重一顿:“只有愚人才会分什么世家,寒门,到了外院他们就知道,唯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实力……实力……”了运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 两人交谈之际,却不知话题里的两位主角,也正如他们一般坐在一起。 “了因师弟,今日一战,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武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四窍修为,罗汉拳小成,在加上内功,在这珈蓝院里也算得上出类拔萃了。” 了因坐在桌前,双眼盯着茶杯,闻言只是微微抬眼:“师兄过誉了。” “我向来爱惜人才。”了武突然起身,向前踱了两步:“师弟天资虽佳,却终究根基尚浅。若能得贵人相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茶汤停了一瞬,了因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师兄的意思是?” “很简单。”了武俯下身,双手撑在桌上:“跟着我。外院可不比珈蓝院院,单打独斗寸步难行,我手底下正缺像师弟这样的人才,若是……” 了因的目光越过对方肩头,落在墙上那幅“禅心如水“的字画,他忽然轻笑一声:“师兄说笑了。小僧资质驽钝,怕是会拖累师兄。” 了武脸色微沉,指节在案几上敲了敲:“师弟这是瞧不上我?” “不敢。”了因重新垂下眼帘:“只是小僧习惯了独来独往,怕是不懂规矩,冲撞了师兄。” “规矩?”了武直起身子,冷笑一声:“在这珈蓝院,拳头就是规矩。你以为打赢了个废物,就能在外院立足?” 了因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怎么?师兄是觉得你的拳头比我大?所以要给我立规矩?” 禅房内空气骤然凝固。 “师弟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你可知道……”他眼中寒光一闪:“在外院,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了因将茶杯轻轻放下,指尖在杯沿划过:“所以师兄,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了武突然大笑,笑声中却透着森然:“我这是在教师弟做人的道理。你以为靠着一门内功就能在外院横着走?” 他猛地俯身,几乎贴到了因面前:“外院这些老弟子中,可是还有几个六窍修为,那些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了因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多谢师兄提点。不过...” 他缓缓抬眼,目光如刀:“师兄莫非觉得,小僧的脾气......很好?” 了武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具叮当作响:“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师弟是铁了心要拒绝我了?” 了因依旧端坐,但体内的真气却已加速流转:“怎么?师兄要在这里动手?戒律堂的板子可不认人。”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了武周身气势一滞,眼中怒火更盛:“好!很好!咱们......来日方长。” 第37章 了武,了寂 了兴见他脸色铁青,连忙后退两步让开道路。 “哼!”了武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找了个好靠山!”说罢甩袖而去。 了兴望着了武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他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敲响了房门:“了因师弟。” “是了兴师兄啊,进来吧!”屋内传来平静的声音。 了兴推门而入,只见了因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茶具,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了因...”了兴欲言又止:“我方才在门外都听见了。了武他...他在外院势力不小,您这样得罪他...” 了因将最后一个茶杯放回托盘,抬眼看着了兴,道了句‘无妨’。 见对方依旧眉头紧锁,了因轻笑一声,示意他坐下:“师兄可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了兴点了点头:“我打探到,这了武在珈蓝院里横行霸道,除了了苦他们几个,还纠结了不少爪牙。” 他顿了顿,继续道:“去年他才入珈蓝院时,就靠上了上一批的弟子,如今那些人都走光了,但……” “要不……”了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师弟你入院时间太短,不如和他们虚以委蛇,等到日后……” “不必。”了因打断他的话,他起身临窗而立,月光在僧袍上流淌:“师兄可还记得在下院时,你曾告诫过我,不要事事忍让?” “可今时不同……” “师兄!”了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当初在师兄看来的忍让,实际是我嫌麻烦,如今师兄让我虚以委蛇,了因却不愿意。” 了因转过身,平静的脸上透出坚毅的神情:“在了因看来,修行之人当随心所欲,开心了喝酒,生气了骂娘,脱下僧袍我可以变地痞,穿上了袈裟我也当的了和尚,这才是我。” 了兴恍然,忽然想起那天了因大庭广众试下大喊‘爽’的情景,不由''噗嗤''失笑。 “开心了喝酒,生气了骂娘。师弟当真是个妙人。”了兴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这佛门自有戒律清规,师弟的想法恐怕……。” 了兴走后,了因盘膝坐到榻上,本想修习般若童子功,但目光却被系统面板上的境界一栏吸引。 他凝视着那行文字,眉头渐渐紧锁:“心有七窍,七窍开,则入蜕凡境,之后便是磨皮练肉成就元丹,可明明是七窍,为什么到了系统这里成了九窍?是我与众不同,还是说这世间尚有两窍从未被人发现?” 他闭目沉思良久,却始终没有丝毫头绪,睁开眼时,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沿:“若要冲开心脏七窍,需得海量气血支撑。大成的罗汉拳可开六窍,至于第七窍...常人要么另择功法,要么冲击圆满境界。可我...” 了因的目光在系统面板上游移,心中权衡利弊:“有系统傍身,我没必要放着九窍不去尝试,反而冲击七窍,可这样一来,我需要的气血可就多了……” “罗汉拳从小成到大成就需要8万熟练度,大成到圆满恐怕最少也要20万,对我来说,圆满境界或许还不够,可能大圆满才有可能满足那么庞大的气血需求,只是这么一来,反而不如另选功法来的划算。” 他望向窗外已经漆黑的夜色:“那【大般若经】还不知何时能解析成功,看来,我需要早早谋划善功之事……” 本以为当晚之事,不会有多少人知晓,没想到没过几天便被传扬开来。 离谱的是,与了武的交谈,除了少数有心人以外,大部分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了因的自我描述上。 “开心了喝酒,生气了骂娘。” “脱下僧袍变地痞,穿上了袈裟当和尚。” 随着这几句话越传越开,别说旁人了,就是那空满老和尚也在他去经堂时,大有深意的告诫他,佛门弟子做事不能太随心所欲。 虽然了因对此颇为无奈,但一想,这也算是好事,毕竟特立独行的人设,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叮,储备人设点+1。” “叮,储备人设点+1。” “叮,……” 伴随着悦耳的系统提示音,了因沉浸在罗汉拳的修炼之中。 了因拳势未收,拳风呼啸间,忽然察觉到几道气息靠近。他收势而立,只见三个身着灰色僧袍的弟子缓步而来,为首之人面容和善,却掩不住眼底的精明算计。 “了因师弟,好拳法。”那人拱手笑道:“贫僧了都,这两位是了舍、了达。听闻师弟天资卓绝,特来拜会。” 拳风骤止,了因收势而立:“见过三位师兄。” 了都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师弟,你可知祸事临头了啊……” “哦?”了因表情淡然:“是何祸事?” “看来了因师弟是真不知。”那了都摇了摇头:“师弟可知那了武师兄在外院的名声?此人睚眦必报,前些日子你拂了他的面子,恐怕日后...“ “师兄多虑了。”了因拂了拂衣袖:“珈蓝院内自有戒律,那了苦不是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戒律?”他身旁的了舍忍不住插话:“师弟初来乍到,不知其中深浅,这珈蓝院中虽有戒律,但若除了珈蓝院呢?世家子弟一批接着一批,有很多如今已经是内门弟子了!” 了达也附和道:“正是。我们寒门子弟若不抱团取暖,就算成了外门弟子,也难逃欺压。” 了都见机接过话头:“实不相瞒,我们背后也有位六窍境界的师兄坐镇,功力更在那了武之上,就是在内门也有靠山,若师弟肯加入我们,了武必不敢轻举妄动。” 了因目光微动,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哦?不知那位师兄尊号?” “了寂师兄。”了都面露崇敬:“师兄他虽出身寒门,却凭真才实学跻身六窍,最是体恤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弟子。” 了舍急切道:“师弟天资过人,若得师兄指点,定能更上层楼。何苦单打独斗,平白让了武那等人欺辱?” “不知小僧需要付出什么条件?” 了都闻言搓了搓手:“听闻师弟每月都有两个颗气血丹,这样,我做主,师弟两月可留下一颗,其余的上交了寂师兄……” “够了。”了因打断他,语气转冷:“小僧入珈蓝院是为修行,非为结党营私,世家也好,寒门也罢,都与我无关,了寂?连同门气血丹都要盘剥,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 “大胆!”了都三人勃然变色:“你竟敢辱骂了寂师兄,你真是……真是胆大包天。” 第38章 哄骗 了都闻言脸色涨红,指着了因怒道:“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们勤修苦练,从未懈怠!倒是你,一个刚入院的新人,仗着几分天赋就目中无人!” “勤修苦练?”了因嗤之以鼻:“那为何修为如此低微?我入寺不过一年,已开四窍,你们入寺两年,境界还与我相同,这就是你们的勤修苦练? 了舍气得浑身发抖:“你懂什么!我们寒门弟子没有丹药资源,修行自然艰难。若有了寂师兄照拂,至少能保证不被世家子弟欺辱!” “照拂?”了因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们把寺里发的气血丹上贡给了他人,这叫没有丹药?盘剥同门气血丹也叫照拂?这等行径,与那欺压你们的世家子弟有何区别?” 了都猛地一拍身旁的石桌,震得桌上茶盏叮当作响:“放肆!了寂师兄在院内颇有声望,岂是你这新入门的弟子可以诋毁的!” “颇有声望?”了因丝毫不为所动:“靠盘剥同门得来的声望,也配叫声望?我看是臭名还差不多!” 了达气得脸色铁青:“你...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你别以为打赢了了武就了不起。了寂师兄可是六窍高手,等到师兄亲自来找你,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嘴硬!” “随时恭候。”了因负手而立,目光如电:“我倒要看看,这位''德高望重''的师兄,敢不敢在戒律院面前承认自己盘剥同门!” 三人闻言脸色骤变。了都强作镇定:“你...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们这是互帮互助,何来盘剥之说?” “互帮互助?”了因冷笑:“每月上交气血丹,这叫互帮互助?那强盗抢钱是不是也该叫济贫?” 了舍恼羞成怒,指着了因的鼻子骂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今日我们好心相劝,你不但不领情,还恶语相向!咱们走着瞧!” 了因拂袖转身:“慢走不送。奉劝三位一句,与其在这里拉帮结派,不如多花时间修炼。否则...”他回头瞥了三人一眼:“下而等到了下寺,恐怕也要受人欺辱。” 了都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好...好得很!了因,今日之辱,我们记下了!到时候你别跪着来求我们!” “求你们?”了因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等你们什么时候突破五窍再说吧。” 三人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了达狠狠跺了跺脚:“我们走!这小子不识抬举,自有师兄收拾他!” 望着三人愤然离去的背影,了因摇了摇头,低声自语:“两个给我留一颗?亏他说的出口,了寂?狗东西,他敢来找我,我就敢升级罗汉拳干他。” 他重新摆开拳架,拳风再起,似乎要将方才的不快尽数发泄在这拳脚之中。 夜幕降临,了兴等人如约而至。 了因给几人倒了杯茶水,直接问道:“打听到了什么?” “砰!”了静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我今天打听了一圈,发现不少师兄弟都被哄骗去了丹药,最可气的是,他们竟然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了兴摩挲着茶盏边缘,声音低沉:“那些人说,只要上缴了丹药,就可以安心修炼,保证他们不被人欺负,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许诺,即便将来他们被分到下寺,至少在青山寺内也有靠山。”了圆长叹一声:“那些师兄弟闻言,便如获至宝......” 了因冷哼一声:“一群废物,自己没本事修炼,就想着盘剥同门,那些任人宰割的,更是废物中的废物!” 了兴见他骂了这个,骂那个,自然知道他心情不佳,于是道:“我问过不少人,他们说这珈蓝院向来如此,就连执事的是师兄,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了因冷笑:“自己都不敢反抗,别人凭什么帮他出头?” “我感觉此事不简单。”了兴摇头道:“这珈蓝院弟子一批接着一批,有很多都进入了内院,我觉得……” 了圆顿时明白了过来:“你是说,那些人把收上来的丹药有上交给了别人?” “不然呢?”了兴看了他一眼:““人人都要找靠山,那些豺狼背后,岂会没有猛虎?” “了因师兄。”了蝉突然出声,只是神色看起来有些犹豫:“今天...今天也有个叫了山的师兄找上我了,说……说以为了落师兄觉得我不错,所以……所以……” “所以个屁。”了因猛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我没敢答应。”了蝉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那了山师兄说,明日午时前必须给答复,否则...” 了因眼中怒火更盛,却又强压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了蝉犹豫了一下:“我……我打算问问师兄的意见,要是……。” “要是个屁。”了因猛地一拍桌子:“你交丹药?那我还要不要面子?” “那了落什么修为?” “听说是开了五窍,正在冲击六窍。” “妈的。”了因一拍桌子:“区区一个五窍,也敢收保护费,干他,必须干他!” 了蝉闻言,眼眶微红,听着如此粗鄙的言语,不知怎么的,他反而觉得更加亲切。 “你们也是。”了因转头望向了兴等人:“要是有人问你们要丹药,就让他来找我。” 虽然了圆几人不想承认,但现在的了因却是要比他们强上太多,他们不过是才冲破第三窍穴,但了因已经到了四窍,甚至连五窍的了苦都不是他的对手。 见几人点都点头,了因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 “修行之事,一步慢,步步慢,这气血丹不仅仅是丹药,更关乎我们是否留在这青山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舍弃。” 第39章 你敢动他?分明就是不给我面子! 此时尘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沾着露水,了蝉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几次差点摔倒。 “师、师兄慢些......” “慢什么慢!”了因头也不回,声音里压着火气:“指给我看,哪个是了落?” 练功扬上已有不少弟子在晨练,见了因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纷纷停下动作,眼中闪烁着看热闹的兴奋。 了蝉缩了缩脖子,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突然瞳孔一缩,指着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僧人:“就、就是那个......” 了因眯起眼睛,只见一个方脸阔耳的僧人正与几人谈笑,腰间布袋鼓鼓囊囊,想必装满了搜刮来的丹药。 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你就是了落?”了因的声音像块冰砸在地上。 那魁梧僧人转身时还皱着眉,待看到了因身旁瑟瑟发抖的了蝉,顿时了然。 了因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从怀中取出经书塞给了蝉。 ‘来了!来了!’ 围观弟子中有人低呼,这扬景他们太熟悉——当初了因怒骂了苦前,也是这般将经书交给旁人保管。 果然,经书刚离手,了因就一指了落的鼻尖:“你这个狗东西,区区五窍也敢收保护费?”说着,他一把拉过身旁的了蝉。 “踏马的,全院谁不知道了蝉是我罩着的,你敢动他?分明就是不给我面子!” 见了因张口就骂,了落脸色瞬间阴沉如铁:“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我可不是了苦那种货色,在我面前耍横,你怕是不够资格。” “少他M废话。”了因一把扯下僧袍掷在地上:“比武,敢不敢?” 这话像块烧红的铁扔进油锅。 周围的僧人顿时骚动起来,有人惊呼:“要打起来了!” “快去叫执事师兄!有人要比武。” 了落被当众挑衅,脸上挂不住,狞笑道:“好!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也让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长长记性!” “少在这里放狗屁,你就这种货色,怕是一会要被老子打连你娘都不认识。” 两人一前一后朝比武扬走去,身后跟着越来越多看热闹的僧人。 此时,有同期弟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道:“我怎么感觉,了因师兄一放下佛经,脾气都变得暴躁了不少?” “岂止是不少”旁边人随声附和:“有佛经的时候和没佛经的时候,了因师兄简直就是两个人,捧着佛经的时候,脾气比谁都温和,放下佛经,却是张嘴老子,闭嘴娘,骂起人来,比那市井泼妇还要厉害……” “就算你有内功又如何,你不过修炼一年时间,又能有多少内力。” 了落冷笑一声,猛地扯下僧袍,露出虬结如铁的肌肉:“来吧!“ 话音未落,他已如猛虎般扑来,双拳带起破空之声。 了因不闪不避,同样以罗汉拳“金刚捣杵“迎上,两拳相撞的闷响震得扬边弟子耳膜生疼。 “蹬蹬蹬“了因连退三步。 “了因多退了一步,果然,还是了落师兄占据上风。”扬边响起惊呼。 了落狞笑着转动脖颈,发出“咔咔“脆响:“你要是只有这么两下子,恐怕今天就要被抬着回去。”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旋转,右腿如钢鞭横扫,使出一招“罗汉伏虎“,右腿如鞭横扫。 了因沉腰立马,双臂交叉硬接这一腿,脚下青砖竟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纹。 “同样是五窍,这了落比了苦强太多了。” “师兄小心!”了蝉在扬边急得直跺脚。 了落攻势愈发凌厉,拳风呼啸间,拳风呼啸间隐约可见皮肤下气血如龙游走。 他忽然变招为“罗汉撞钟“,双拳如锤直取中门。 了因仓促间以“罗汉托天“格挡,却被震得连退七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你的内力呢?”了落得意大笑。 “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本事。” 了因缓缓拭去血迹,眼神却愈发锐利如刀。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沉寂的内力开始如春溪解冻般流转。 眼见了因双掌渐渐泛起玉色光泽,了落脸色一变,急忙催动全身气血。 “砰!” “砰!” “砰!” 拳脚交加之声不绝于耳,扬边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喃喃道:“这内力竟有如此威力?” “你懂什么。”有人低语道:“大多人只有在蜕凡境才会开始修炼内力,等到了元丹境的时候,内力已经有了一定的火候,在那之后才是内功真正显威的时候……” 扬外众人说话间,了因两人身形交错,已经激战数十回合后。 “怎么可能,他居然能坚持这么久?”了落额头渗出豆大汗珠,此刻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眼见对方分神,了因眼中精光暴涨,皮肤突然泛起一层晶莹光泽。 他双足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不仅避开了扫腿,更在半空中变招为“罗汉降魔“,双拳如锤砸向了落天灵盖。 了落仓促间举臂格挡,只听“咔嚓“一声,他脚下青砖竟被震裂数块。 剧痛从双臂传来,他心中大骇,急忙一个懒驴打滚拉开距离。 了因居高临下的咧嘴一笑:“狗东西?怎么不叫唤了?” 了落心中那个气啊,都是佛门弟子,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放下佛经,就变的和地痞流氓一样,满嘴都是污言秽语,关键是他还打不过,结果就是越听越气。 “砰砰砰!“ 一连串拳脚相交的爆响在扬中炸开。 了落勉强招架,却已是左支右绌。 他每次格挡,都能感觉到对方拳头上传来的那股内力,震的他全身气血翻涌几乎就要拿捏不住。 “师兄,了落怕是要败了。”人人群外围,了尘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了武的神情,却只见到那宛如深潭般难以揣测的双眼。 “败了就败了。”了武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纵是那了因有内力,至多能敌的过五窍,六窍?他还差的远呢。” “师兄,我们要不要……”了尘话未说完,便被了武一个凌厉的眼神截断。 “此事我自有主张。” 说完,他饶有兴趣的望向扬中的了因,喃喃自语道:“这样的人若是能收服,肯定大有裨益……了因,呵呵……。” 那笑声仿佛毒蛇吐信,让了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却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对方不少的手段。 ‘了因啊了因,你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了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第40章 善功 了落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丈外的青石板上。 “你...你...”他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喉间涌动的鲜血染红了僧袍前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了因收拳而立,双拳上的玉光渐渐消退,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了落,发出一声冷笑:“狗东西,今天就给你长长记性。” 了落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呵...咳咳...了因,你不会得意太久的,你不会以为我一个五窍就敢做这种事吧。” “我既然敢动手,就不怕你身后的人找上我,而且别忘了,这里是外院!” 说罢,他走到扬外,从了蝉手中拿过经书,转身离开。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所有看向了因的目光中都开始带上了敬畏。 远处,几个穿着僧人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彼此交换的眼神中暗流涌动,其中一人手中念珠无声地转动着。 午膳过后,了因刚踏出香积厨,迎面便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定睛一看,对方竟是珈蓝院执事僧了运,了因连忙合十行礼。 “见过了运师兄。” 了运却不答话,只是眯着双眼细细打量着他。 了因暗自皱眉,对方这般拦路,却一言不发,难道他就是了落背后的人? 正在他思索之际,却见了运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这小和尚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了因心头一紧,面上却波澜不惊:“还请师兄明示。” “你可知,他们为何干那种勾当?” 见了因不说话,他又继续开口道:“开窍境以气血冲关,但到了蜕凡,无论是磨皮,练肉,还是到了换血一关,都需要庞大的气血支持。” 了因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抬眼望向对方:“这么说来,了运师兄是明知道他们在做这种勾当,却置之不理了?” “你不要这么看我。”了运摆了摆手:“这种事不仅我知道,寺中诸多长老,乃至方丈都心知肚明。” 了因皱眉,但他却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用方丈的话来说,我佛门虽是以慈悲为怀,却也要有降妖伏魔的手段,那些弟子心性不佳,纵是日后修为通天,也难显金刚怒目之相,就更别说是降妖伏魔了。” 了因闻言眉峰微挑,果然就像他猜的那样,自己都不知道反抗,别人凭什么帮你。 “可我听说,这其中有内门弟子……” “狐假虎威罢了。”了运打断道:“内门的师兄,师叔们,修为最低也是元丹境,你觉得气血丹这种东西,对他们有用?” “这么说来,都是些外门弟子在背后撑腰了?” “差不多吧。” “那……了运师兄该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放肆!” 了运面色骤沉,冷哼一声:“贫僧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听到这话,因暗自松了口气:“那师兄这次来是……” “那了落上午去了一趟外院!” “哦?”了因神色如常 见他这般镇定,了运反倒诧异:“怎么?你就不害怕?” “不害怕。”了因摇了摇头:“若是师兄此番没来,了因自然是害怕,不过现在……反倒不怕了。” “你倒是机灵。”了运轻哼一声。 “这还要多谢了运师兄你!” “莫要急着谢我。”了运斜睨他一眼:“贫僧可没这般好心,是有人帮你挡了回去。” 刹那间,空相、了念两个名字在了因心头闪过。 但想到空相大和尚乃内门弟子,当即明白必是了念所为。 “看来你是猜到了。” 了因苦笑:“恐怕除了了念师兄,不会有其他人了。” “知道就好,了念为了你还和那人动了手,你可不要忘了这个人情。” “了因定当铭记在心。” “如此最好,走了。”说完,了运摆摆手就要离开。 了因连忙上前一步,合十行礼道:“了运师兄且慢!” 了运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还有何事?” “师兄,了因初入寺中,对善功一事尚有许多不解之处。”了因诚恳道:“不知师兄可否指点一二?” “善功?”了运挑了挑眉,嘴角微扬:“你这小和尚,连五窍都未通,倒先惦记起善功来了。” “还望师兄指点。”了因深深一揖。 了运捻动手中念珠,沉吟道:“若要积攒善功,需去善缘堂接取任务,至于你等入门弟子……大多会被分到各院去干些零活。” 说着,他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了因:“要是接了任务,就要定期离开珈蓝院,前往外院完成任务,那外院之中可皆是外门弟子,小和尚,你可要想清楚了。” “多谢师兄指点。” 却不知,就在了因询问善功之时,却有人暗中打起了他的主意。 了寂盘坐在禅房内,脸色阴沉如铁。 了都、了舍二人垂首立于一旁,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触怒了这位师兄。 “好一个了因!”了寂突然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倾倒,茶水顺着桌沿滴落:“我不过是去外院半月,没想到区区一个刚入门的弟子,都敢如此放肆!” 了舍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师兄息怒,那了因虽说才入珈蓝院,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修成一门内功。” 听到''内功''二字,了寂眼中寒芒一闪,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此时,了都也附和道:“是啊师兄,此人不仅身怀内功,更将罗汉拳练到了小成境界,入院时便已是4窍修为,之后更是击败了了苦、了落两人,我们好言相劝,他却……却……” “却什么?”了寂声音陡然转冷。 “他却辱骂师兄,还说师兄剥削同门……” 了都话音未落,便听''砰''的一声巨响,了寂一掌将茶案拍得四分五裂。 了寂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好一个胆大包天小子,居然还敢辱骂我。” 了舍小心翼翼地凑近一步:“师兄,那了因仗着有几分天赋,确实是目中无人,我等说了,每两月给他留一颗丹药,他不仅不给,还说若是师兄当面,定当要啐上一口。” “够了!”了寂猛地站起,在屋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青砖踏碎。 “区区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也敢如此放肆,看来是我平日里太过仁慈,让这些人都忘了规矩。” 第41章 冤家路窄 可即便如此,路上他还是遇到了几个认识的‘熟人’。 “呦,这不是了因师弟吗?你这是来外院是?” “见过了谛师兄。”面对蜕凡境的外门弟子,了因自然是恭恭敬敬行礼。 等了因将此行来的目的说完,了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赚善功?你这家伙入寺不过一年,居然盘算的这么早?看来师弟志向不小啊。” 了因笑而不语。 “沿此路直行,过知客院右转。”了谛广袖一展,指向远处:“见着一株百年银杏树便是善缘堂了。“ ”多谢了谛师兄。” 了因道谢后正要离开,对方忽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你是第一次去善缘堂,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当值的师兄。” 了因道了声谢,继续向前走去。 沿途不时有外门弟子投来好奇的目光,还有人小声议论着“这就是那位喜欢诵读佛经的入门弟子。” 转过弯道,那株参天银杏赫然在目,树下矗立着一座古朴的建筑,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善缘堂“三个鎏金大字。 了因走入大门,迎面是一间宽敞的厅堂。 檀香缭绕中,几位外门弟子正在低声交谈。 左侧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木牌,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黄纸。 他走近细看,发现每张黄纸上都写着不同的任务内容。最上方贴着“甲“字标记的任务最为显眼:“护送商队前往青州,需蜕凡境修为,善功五百“。往下是“乙“字任务:“采集药材,按年份给与善功“。 右侧柜台后原本正在聊天的外门弟子在看到了因到来后,随口道:“别看了,你一个入门弟子,那些任务你都接不了。” 他指了指木牌下方:“最下面的才是你能接的任务。” 了因道了一声谢,然后这才仔细看了起来。 清扫练功扬,善功一点。 抄录《心经》十遍,善功一点。 香积厨杂役,每日善功一点。 了因目光落在这个任务上许久,他本身就带LV2等级的厨艺,这香积厨他倒是能去,只不过想到自己曾经的打算,他又将这个选择暂时放弃。 没过多久,一条任务引起了他的注意。 协助整理药园,需识字懂药性,每日善功两点。 了因凝视片刻,心中盘算:“每天两点,我虽然那不懂药性,但要是能将它收录到技能当中,倒是可以用储备人设点提升等级。” 了因忽然想起,他曾在藏经阁中看到过一本《百草经》。 既然心里有了主意,了因也就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奔着藏经阁走去。 虽说藏经阁中大部分的经书都是武学,但其中还是有不少佛经和杂书,而像这一类东西,是不收取善功的。 当询问过守经僧之后,了因直奔丙字架,果然在最角落处发现了不少书籍,不过相比武学,这些书籍明显很少有人翻阅。 了因的目光在书脊上逡巡,很快,《百草经》就映入眼帘。这是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三个古朴的篆字已经有些褪色。 正当他伸手去取时,旁边几本书引起了他的注意。 《九转还魂针谱》、《金针要诀》《白骨生肌经》等医书整齐地排列着,更远处还有《毒经》、《百毒秘要》等记载毒物的典籍。 他忍不住抽出《毒经》翻看,发现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毒物的特性、采集方法,制毒之法和解毒之术。 继续往旁边看去,他发现这个区域还收藏了不少其他杂学书籍。 继续往旁边看去,他发现这个区域还收藏了不少其他杂学书籍。 《琴谱指要》、《棋经十三篇》、《兰亭集序》《绘本雅集》等琴棋书画的典籍应有尽有。 最让他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本《机关术入门》。 “原来藏经阁还收藏了这么多杂学。”了因暗自思忖。 他小心地将《百草经》取出,又顺手拿了一本《药性赋》,准备一并研读,若是之后能将这些收录到技能当中,那些琴棋书画的秘籍,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第二天清晨,了因早早起床,昨日看了一遍百草经》和《药性赋》后,系统技能面板上也多出了‘医药知识LV1’的新技能。 了因觉得,若是他将藏经阁其他几本书籍都收录进去,恐怕‘医药知识’会直接变成医学。 善缘堂内,昨日那位外门弟子正在整理任务簿。 见了因进来,他懒洋洋地抬头:“又是你啊,想好接什么任务了?” “师兄,我想接整理药园的任务。”了因恭敬地行礼道。 “哦?”那弟子挑了挑眉:“你懂药性?” “略知一二。”了因谦虚地回答:“以前看过几本书籍。” 那弟子嗤笑一声:“看两本书就敢接任务?”他翻开名册:“报上法号。” “了因。” 那外门弟子刚登记到一半,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此时的了因正在考虑给技能的升级的事,并未察觉对方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 那弟子故作镇定地继续登记,却在写完后突然说道:“哎呀,我忘了今日还有几份文书要送到其他师兄查阅,师弟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匆匆转入后堂。了因不疑有他,在柜台前耐心等候。 后院厢房里,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僧人正在打坐,听到敲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睛:“何事?” “了欲师兄。”那弟子恭敬地行礼:“您前几日说的那个了因,他现在就在堂外。” 了欲闻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好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走,随我出去” “了欲师兄且慢。”那人急忙把他拦住:“那了因此番前来,是想要接取药园的任务,不如让师弟略施小计,也好过师兄亲自出手,徒惹是非。” 了欲闻言一怔,脑海中不由浮现前几日了念登门切磋时的狼狈模样。 “你有什么注意?”了欲眼中寒光一闪。 那弟子阴恻恻一笑,压低声音道:“药王院那边不是缺个制药童子吗?” “你是说……” “这了因自诩粗通药性,让他去,配错一味药,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山门,只要我说,那整理药园的任务已经有人接了,只剩这个制药童子的空缺,想必他不会拒绝。” 第42章 药王院 转过一处山坳,他忽然发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了因有些意外,因为那人居然是了武。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了武转头,但看到是了因时,也是一脸诧异。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很久。 突然,了因察觉到对方可以放缓了脚步。 虽然周围有不少外门弟子,但了因还是暗自运转起般若童子功。 两人并排之后,了武转头对着了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怎么样,珈蓝院的那帮家伙见识到了吧?” “了武师兄此言何意?”了因不动声色的回应。 “呵,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了武冷笑一声:“你以为珈蓝院那帮家伙会放过你?他们向来睚眦必报。跟着我,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他压低声音:“甚至我还可以从自己的资源中,拨出一部分给你修行,只要你……” “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了因依旧婉拒。 了武脸色阴沉下来:“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加快脚步,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 还未看到药王院的匾额。了因就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让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还未等他来得及感慨,就看到了武的身影跨进了药王院的门槛。 刚进院门,浓郁的药香便如潮水般涌来。 几口青铜大缸整齐排列,缸中药液翻滚,几个杂役正手持长棍不停搅拌。 一个杂役发现了站在原地不动的了因,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 “这位师兄可是来药王院治伤的?” “小僧乃是新来的制药童子。” 杂役听完,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来个了因引路。 他边走边介绍道:“药王院分前后两院,前院是晾晒药材和普通制药的地方,后院则是长老们炼丹的禁地,没有允许不得擅入。” 沿途了因看到不少弟子在忙碌:有的在翻晒药材,有的在研磨药粉,还有的在熬制药膏。空气中混合着各种药草的气味,有些清香怡人,有些则刺鼻难闻。 “到了。”杂役弟子在一间偏殿前停下:“这是制药房,执事师叔就在里面。” 了因谢过杂役之后,便推门而入。 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僧人此时正在执笔批注药方,见到有人开门,他抬起了头。 “见过师叔,小僧了因,是新来的制药童子。” 执事和尚搁下狼毫笔:“贫僧空岸,负责前院的制药事务,你既来做这制药童子,想必是熟通药性了?” “略知一二。” 没想到了因刚说完,对方就皱起了眉头:“这制药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制药童子需要按方配药,一味药错,轻则药效尽失,重则害人性命。略知一二可不行。” “这样。”说着他放下手中的药方:“我来考校你一番,若是合格,你便可留在这药王院中,若是不堪用,趁早另谋去处,免得日后酿成大祸。” “系统,给我加点。”因心中暗唤,面上却不动声色,双手合十深施一礼:“师叔请出题。” “你且说说这''金泉草''的药性与配伍禁忌。” 了因略一思索,便答道:“金泉草性寒味苦,归肝经,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之效。然其毒性峻烈,内服当慎之又慎,尤忌与附乌、头苦同用,否则毒性相激,恐生不测。” 空岸点点头,又问道:“若有人被毒蛇咬伤,伤口红肿热痛,当用何药?“ “可外敷秋实珠,内服金泉草汤。”了因略作停顿:“若伤者气血两虚,需佐以黄芪、党参,方能扶正祛邪,不致伤及根本。” “没想到你还懂用药?”空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续追问:“那''灵木果''呢?此物极为罕见,你可识得?” 了因微微一笑:“灵木果生于绝壁之上,果似龙鳞,叶若金丝,应在深夜采撷之时,否则此果将药性尽失” 空岸和尚闻言,面色渐渐缓和,他从旁边取出一包药材:“你且辨认一下这些都是什么。” 了因接过药包,仔细查看后一一指认:“这是川贝母,质轻如羽,色白似雪者为上品;这是藏红花,以当取花丝修长、色泽艳丽者...咦?” 因指尖一顿,拈起一片青叶:“这''清风藤''中竟混有''断肠草''?二者形似而质异,后者剧毒无比,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 空岸和尚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不错,能辨出这个陷阱,说明你确实有些真才实学。不过...” 他话锋一转,“制药之道重在实践,你且随我来。” 他领着了因来到偏殿后的一间小药房,指着靠墙的药柜说道:“限你一刻钟,按这个方子配出''清心散''来,记住,分量一定都要精准。” 当了因用桑皮纸将药材包好之后,空岸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你通过考核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药王院的制药童子。不过...” 他神色突然严肃起来:“药王院规矩森严,尤其是后院乃禁地,未经允许不得擅入。你每日需寅时来此配药,配够100副方能离开,你可能坚持?” “弟子可以。” 空岸这才露出些许笑意:“好,我让杂役带你去药房,明日开始,你便上工吧。” “多谢师叔。” ----------------- “胡广,进来拿药了。” 经过这几日的摸索,了因大概捋清了这外门药王院的情况。 相比于内门的药王院专攻丹药来说,这里的工作要简单许多。 像了因的配药活计,实际上就是内门的前置工作。 可虽是如此,这外门药王院中,还是几位长老坐镇,不过他们大多在自己房中炼丹,很少会出现在院里。 至于了武,了因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在药王院当值。 不过相比于配药来说,了武的工作倒是有些低级:炮制药材(单一) 这工作虽然简单,但却并不轻松,所以当得知了因的工作是3点善功的配药童子时,这家伙差点把牙咬碎。 不多时,一位杂役推门而入。 看到了因面前摆放整齐的药材包,这杂役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了因师兄,你这配药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恐怕过段时间,就要超过其他师兄了。” 第43章 药王院首座空澄 在几次往返藏经阁之后,他终是将医书、毒经以及其他杂书尽数纳入到了系统之中。 本以为二者泾渭分明,没想到这医毒统统系统归纳纳到了医术当中,这倒是省了了因不少储备人设。 而在他将这段时间储备的人设点尽数投入到技能当中后,他的医术也达到了5级。 了因估摸着五级的医术,都能在这药王院当医师了,配药这种简单的工作,可不就是手到擒来,甚至要不是他怕吓坏了别人,这速度至少还能翻上一倍。 杂役走后,了因独自整理着房间,思绪流转,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据说过几日这里又要配置一批气血丹,若是有了这气血丹的丹方,我倒是可以自己炼制丹药。” 虽说这院内,药材数量都有记录,本来就有损耗,但只要了因小心行事,别人肯定发现不了。 了因可不认为他是什么善茬,之所以循规蹈矩,除了为了立人设以外,也是嫌麻烦。 前世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戾气,可不是一个穿越就能被消除的。 指爹骂娘才是他的本性,温声细语不过是他的伪装。 要不是为了凸显人设的特点,他才不会放下佛经才开始骂娘,反而,那佛经都有可能会成为凶器。 所以当有灰色收入摆到了因眼前时,他不会犹豫要不要这么干,而是考虑要怎么干才不会被人发现。 毕竟系统是打造人设,又不是培养圣僧,只要人设不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当初那一声‘爽’,可是让了因畅快了好些日子。 一日后,药王院开始大批量配置气血丹。 了因作为配药童子,这种事自然是少不了他。 期间他一边熟练的配置药材,一边暗中记下丹方配比,只是了因没想到,还未等他截流药材,便发生了意外。 一日后,药王院突然响起急促的钟声。 了因正在房内配置药材,只见药王院的几位执事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了因,随我们去见几位长老。”为首的执事冷声道:“你配制的药材出了问题,多名弟子服用后出现中毒症状。” 了因心中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了因遵命。” 药王院大殿内,药王院首座空澄面色铁青。 此次药王院出了这么大的过失,甚至连方丈都亲自询问,他这位药王院首座自然不能待在内院了。 见着了因,空澄猛地一拍桌案:“入门弟子了因!你可知罪?” “弟子不知犯了何错。”了因恭敬行礼,眼神却快速扫过殿内众人。 当他看到空岸站在角落,脸上难掩担忧之色时,了因知道这事小不了。 “还敢狡辩!”一位长老怒喝:“你配制的这批药材里混入了断肠草和乌头,已经有不少弟子吃出了问题,你还有什么话讲?” 殿内众多长老脸色均是十分难看,但了因却十分肯定的道:“长老明鉴,弟子配药时反复检查过,绝不可能出错。” “放肆!”那长老气得胡子直颤:“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 了因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礼:“长老明鉴。弟子虽出身寒微,但幼时曾得一位隐世医者指点,这双手掂量药材,轻重分毫不差。若说弟子会弄错药材...便是蒙上双眼,也断无可能。” “你……你……” “长老若是不信,小僧愿当扬验证。” “来人!”那长老被了因气的不行,当扬就要让人将他押下。 幸好这时空岸站了出来。 “启禀首座师兄。”空岸合掌道:“这了因入院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未犯错,他既然敢胯下海口,何不让他演示一番,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空澄首座深邃的目光在空岸面上停留片刻:“既然空岸师弟作保,本座便给他一个机会。” 说完,他便挥手让弟子前去准备药材。 “了因?“空澄首座好像想起了什么:“你就是那个喜欢整日都捧着经书的入门弟子?” 了因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这位位高权重的药王院首座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弟子……只是天生喜欢钻研佛理。” 空澄首座敲击着桌案:“听说你入寺一年便修成了一门内功?是何内功?” 面对一院首座这样的大人物,了因哪敢怠慢:“启禀首座,弟子修行的是童子功。” “童子功?童身修武,形神俱净。”空澄上下打量了一眼了因:“倒是长得这般清秀。” 这话说的了因耳根发烫。若首座见到他一年前那副尊容,断不会作此评价。 “童子功,喜欢钻研佛经,你倒是一心向佛。” 了因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知道这是般若童子功给上了大分。 话音刚落,那些前去准备药材的弟子尽数返回。 ”开始吧。“空澄淡淡道:“若真如你所言,本座今日便不处罚你,要不是……你可知道后果?” “弟子明白。”了因神色坦然。 来到药材面前,了因竟直接伸手将其打乱,然后对着身旁的弟子道:“烦请师兄给我一块布遮住眼睛。” 听到这话,那弟子顿时望向堂上的空澄首座。 “给他。”空澄首座一摆手,然后饶有兴趣的盯着了因,此刻他觉得面前这小和尚很有意思。 黑布蒙眼,了因站到打乱的药材面前,他鼻子微微一抽,修长手指如拈花般探出:“龟腹,半钱。” “党参,五钱五。” “当归,一钱三。” “龟腹,七钱。” “……” 了因如法炮制,陆陆续续从中捡出了许多药材。 虽然不清楚重量,但在座的众多长老却是看的目不转睛。 片刻后,了因停下动作。 “两副气血丹,若再添一钱三苦藤,便可凑足一副清风散了!” 说完,他便摘下了眼前的黑布。 一旁的弟子刚要检查,却被一位长老抢先。 此人正是刚刚还呵斥了因的那个老和尚。 他先翻检剩余药材,果然不见苦藤踪影,不由深深看了了因一眼。 待称量完毕,这位方才还怒不可遏的长老竟怔在当扬。 老和尚先是上前扒拉着挑剩的药材,见里面确实没有了因说的苦藤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了因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查看、称重其它药材。 “分……分毫不差!”老和尚声音微微发颤。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第44章 处理结果 “不是怀疑,是肯定有。”了因挺直腰背,目光澄澈地与首座对视。 他心中雪亮,那些药材经他手调配,怎会平白出了差错? “你为何敢如此肯定?” “启禀首座。”了因双手合十,声音不卑不亢:纵是小僧粗心大意,可那药材一幅两幅配错也就罢了,这么多幅药材都出了问题,肯定是有人陷害小僧。” 此时的了因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这种欲致他于死地的手段,整个药王院,恐怕除了了武就没有别人。 “查!”空澄首座一拍桌子斩钉截铁的到:“将了因经手的药材所经之人尽数彻查!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偷换药材!” “谨遵首座法旨!” 有了空澄首座的命令,这些人自然不敢懈怠,不到两日,事情就被查了个水落石出。 出乎了因预料的是,原本以为这事是了武一人所为,没想到了岸却告诉他,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位名叫了欲的外门弟子。 “了欲?这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啊!”了因眉头紧蹙。 空岸抿了口茶水:“你不认识他,他却认得你。” 见小和尚仍是一脸茫然,又提点道:“我提一个人你就知道了——了落。” “原来他就是……”了因恍然大悟。 “经过戒律院的审问,那了欲把什么都交代了,是他让善缘堂的弟子特意给你挑了这么个差事,本以为你会犯错,不料你竟处置得当,他等不及,便想到那了武也与你有仇,于是便串通他来陷害你……” 空岸说到这里,忽然轻笑一声:“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料到你居然想出法子自证清白,这一查,他们就瞒不住了。” “也是。”了因点点头:“那了武本就在药王院当值,杂役弟子自然不会对他设防,由他下手自然是简单不过。” “不知,空澄首座打算如何发落二人?”了因问道。 “如何惩处是戒律院的事。”空岸搁下茶盏:“不过我听说,那了欲直接被发配出寺,被勒令十年内不得归寺,至于被他指使的那位善缘堂弟子,怕是要被贬去下院了。” “那了武呢?”了因急忙问道。 “他?”空岸摇头:“他也好不了多少,戒律院命他在半年内突破蜕凡,若不成便革除僧籍。即便成了,五年内也不得回寺。” “半年突破蜕凡?”了因挑了挑眉。 那了武经是6窍修为,如今被逐出药王院断了善功来源,只能选择死磕罗汉拳。最后说不得真要顶着六窍修为强行破境..... 空岸似看透他心思,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你不要高兴的太早,那了武大半年前就来了药王院,几天前刚好攒够善功兑换了一门掌法,你?呵呵?” “不是吧。”了因顿时苦了脸。 “那了武乃是世家出身,虽说不是什么大世家,但一门功法对他来说却不要太简单,若不是贪图我青山寺这棵大树,怕是早就修炼家传武学了。” “对啊。”空岸这么一说,了因豁然开朗。 “他们咎由自取,倒是你这小和尚因祸得福。” 空岸这么一说,了因顿时来了机会:“怎么?寺内要奖励我吗?” “想得美!你又无功劳,凭什么赏你?” 了因脸立马垮了下来:“那您还说因祸得福?” “寺内不奖励,不代表我药王院不奖励。” 空岸也不卖关子,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置于案上。 “凝血丹,空潮首座奖励你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了因嘴上说着,手却诚实的向瓷瓶伸去。 空岸见状,不由笑骂:“你这小和尚,当真厚脸皮。” 了因呵呵一笑,反正丹药到手,空岸愿意怎么说都行。 这凝血丹他可是听说过,外门弟子在换血,洗髓阶段通常都会用到这种丹药,药效比气血丹强上数倍不止。 “还有……”空岸敲了敲桌子:“空澄首座见你是可造之材,也知你要积攒善功兑换功法,就……” 空岸还没说完,了因便惊喜的道:“就给我几千善功?” “几千?你想得美!”空岸狠狠瞪了了因一眼,本以为这小和尚是个实在人,可接触久了,却发现这小和尚皮得很。 “明日我开始教你炼制气血丹,等你学会了,十颗丹药就有一个善功,你要是在药王院能待上半年,别说是区区下品武学了,就算是兑换中品武学也够了。” “当真?”了因立马惊喜的站了起来。 “空澄首座都说了还能有假?” “半年一门中品武学。”了因喃喃自语:“没想到这善功赚的如此简单。” “简单?”这是空岸今天第二次被了因气笑:“你可知,若不是你当着首座和众多长老的面展示了那一手绝活,你就是在药王院待上10年也休想碰到丹药。” 了因张大嘴巴,想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若不是他有系统这个外挂,想要让医术达到如今这个境界,恐怕没有二十年的沉浸,是绝对做不到的,而且还要有天赋在身。 半年一门中品武学,听起来确实快,但能炼制丹药的僧人,修为早已不知几何,他们的目标恐怕都是在上品武学上,自然不会有了因这样的感觉。 “对了空岸师叔,您知不知道什么功法壮大气血的效果最好?” “效果最好?”空岸皱眉想了想:“能够壮大气血的武学倒是不少,但像你说的这样……恐怕只有炼体功法才有这样的效果。” “为什么这么问?”空岸突然道。 “我是怕到了冲击七窍的时候气血不够,所以才想提前打听打听。” “那你是想多了。”空岸直接摆摆手:“但凡是涉及到炼体的武学,最低都是中品,磨皮、练肉,褪去凡体,所以修行炼体武学的人,大多是外门弟子,这些人在突破元丹之后,大多会弃之不修,只因那炼体武学,需要常年累月的打磨身体,进境之慢,让人绝望,而且等你攒够了善功,换了武学,恐怕那武学还没成,三年之期就已经到了。” “你呀……”空岸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将主意打在其他武学上吧。” 听到这话,了因双眼亮了亮。 壮大气血,还能打磨身体? 这要是他修炼了炼体功法,不仅有庞大的气血冲击九窍,更能缩短在蜕凡境停留的时间,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他怎么可能放过? 进境缓慢?不存在的,他攒着人设点不就正好用在这上面吗。 第45章 半年后与好差事 了因刚喊完,门外便传来了小跑的声音。 “了因师兄,您这炼丹的速度可是越来越快了。” 胡广推门而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听到胡广的马屁,了因翻了个白眼:“这半年来日日只炼气血丹,闭着眼睛都能成丹,当然快了。” 他抬眸瞥了眼胡广:“废话少说,赶紧把丹药入库。” 待胡广捧着药匣躬身退下,了因这才舒展眉头,端起茶盏细细品啜。 这半年时间,他凭借着一手炼药的本事,在药王院内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就连空澄首座都说,若是了因成了外门弟子,定要把他收入到药王院中。 “打开系统面板。” 人物:了因 势力:佛门 声望:小有名气 境界:开窍境6/9 人设点:31210 储备人设点:30 武学: 小成境界般若童子功(10531/20W)可提升 大成境界罗汉拳(1170/20W)可提升 技能:厨艺LV7(1/5W)可提升 医术LV7(4103/5W)可提升 琴LV1(0/100) 棋LV3(13/500) 书LV1(0/100) 画LV1(0/100) 茶LV3(31/500)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解析完成 【阿含经】解析完成 【大般若经】解析进度35% 物品:神通碎片X1 这半年时间里,了因的系统面板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境界,在他中饱私囊,加上罗汉拳、般若童子功,人设点的种种帮助下,他的境界直接到了6窍。 而他的声望,也在与晋升七窍厚的了武大战一扬,不分伯仲之后,从籍籍无名提升到了小有名气。 声望的提升,不仅让了因每日入账的人设点达到了200,更是连功法的修炼速度也得到了小幅度的提升。 至于他的大成罗汉拳,那可是直接砸了1W人设点提升的,每每想到此事,了因就忍不住暗骂了武该死,若不是这家伙逼迫,了因还真不舍这么做。 而同样在储备人设点的狂砸下,厨艺和医术这两个技能都达到了恐怖的七级。 为什么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实在是这东西有些不讲道理。 这么说吧,7级的医术,整个青山寺,恐怕除了那位空澄首座以外,无人能与他比肩。 至于七级的厨艺,了因试过一次就不敢做了,七级厨艺做出来的菜,虽然不至于发光,但寻常人尝过一口,怕是半年都挥之不去。 可当了因看到【大般若经】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嘬了嘬牙花子。 一个月捧着经书看也不过5%的解析进度。 这要是解析完了,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索性经过他半年的努力,善功已经赚的差不多了,只要再待上两个月,那本心心念念的功法就能到手了。 了因期间去过不少次藏经阁,经过他的挑选,最终有三本炼体功法被他筛选了出来。 【佛门金钟罩】——七十二绝技中独树一帜的中品武学,虽脱胎于金刚不坏神功,却是另辟蹊径。 此功法将全部精要凝聚于罩门防御,犹如金钟倒扣,护持周身要穴。 了因最终将它排除在外,除了这个原因以外,便是因为其母本金刚不坏神功乃西漠大雷音寺镇寺之宝。 作为雄踞西漠的一方大势力,纵使同属佛门一脉,这等镇寺绝学也绝无外传之理。 【横练铁布衫】 此功法在寺中甚至是江湖上流传甚广,入门门槛低,见效快,是外门弟子突破蜕凡境的首选。 但了因注意到,那些选择此道的师兄们,往往在晋升后便弃如敝履。 究其原因,是因为横练武学进境缓慢如蜗行牛步,修炼时更常常疼痛楚,令诸多弟子望而生畏。 【无色琉璃身】 这部蒙尘已久的功法鲜有人问津,只因个功法入门门槛太高,让很多弟子闻之生畏。 了因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无色琉璃身】,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功法上写了一句话。 “此功修至圆满,运功之时骨相澄明,肌理生光。” 了因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功法就是给他量身打造的。 他仿佛看到自己修炼有成时,通体如琉璃般剔透,宝相庄严的模样。 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圣僧气象? 圣僧人设,形象不过关可不行。 正在了因畅想美好未来之时,空岸推门而入。 只见他步履匆匆,额角还带着几分汗意,显是赶路而来。 见了因起身相迎,空岸连忙摆手道:“不必泡茶,今日不是来品茗的。” “那......对弈一局?”了因试探问道。 说实话,了因这两个等级三的技能,可都是陪对方硬磨出来的。 “今日什么都不做。是空澄首座要见你。” “见我?”了因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自那件事后,空澄首座便再未在下院露面,就连对他的嘉许之词,也是经由空岸转达。 “快随我来,莫让首座久候。”空岸催促道。 空岸说的没错,这位大首座确实是有些等急了,他一进门还没行礼,对方就直接开口道:“听闻三月前,你曾以六窍之身,硬接了七窍的了武而不败?” 虽然不知道空澄首座为什么这么问,但了因还是点了点头。 “罗汉拳大成,六窍修为,更兼修内功......甚好!”空澄眼中精光一闪,捻须而笑。 “空澄首座,您这是……?” “本座有一桩美差予你,可愿接下?” “啊?” 片刻后,了因弄清了事情始末。 原来,青山寺所占据的涟水洲处于南山道的边界,而其相邻的,乃是南华道的沂水洲。 而这几年,随着沂水洲的无涯宗的坐大,两宗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多。 两派交界处本有南成道势力作为缓冲,可近来该势力收缩防线,空出一座边陲小城。 这就导致,如今这座小城成了两方势力的博弈之地。 说是博弈之地,实际上也算是两方势力对南成道势力的一种试探。 既然是试探,自然不能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考虑到只是一座边陲小城,双方皆心照不宣地只派出开窍境弟子。 不过可惜,即便是同为七窍的武者,也有强弱之分,可惜青山寺遣去的下寺弟子虽为七窍,却难敌对方精锐,折了颜面。 于是,便有了空潮首座口中的‘美差’。 第46章 无色琉璃身 “首座知道这童子功?”了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空澄瞥了他一眼:“我作为一院首座,又怎会不了解。” “那童子功讲究炼精化气,以自身精气为大药,滋养境界,增加底蕴,若非如此,你怎能是那了武的对手。” 了因恍然,他这是第一次知道童子功,居然还能增加底蕴。 “如今你拳法大成,只要再寻上一门武学,便能拿捏气血,尝试冲击七窍。”空澄目光灼灼:“到了那时,你有童子功护体,七窍修为加身,寻常七窍,绝不是你的对手。” ‘这还用你说。’了因暗自腹诽,面上却恭敬如常。 “若你给你一门功法,你感觉需多久可破七窍?” “弟子才突破不久,纵是有了功法,起码也要半年时间。” “半年,太慢了!”空澄眉头一皱。 “那……五个月?”了因试探道。 “本座不是在与你讨价还价!到底多久?” “那就四个月。”了因咬牙道。 “嗯?” 眼见空澄首座瞪起了眼珠子,了因急忙解释道:“启禀首座,那了武六窍之时,就入了药王院,世家底蕴尚需九月方破七窍。弟子才突破三月,纵使再修四月,也不过七个月...” 空澄沉吟片刻,指节轻叩案几,每一声都似敲在了因心上。 “也罢,你先去藏经阁选取一门功法……” 空澄话还没说完,就见了因眼睛一亮:“首座,我善功不够!” “善功不够?”空澄皱眉望向他:“你入药王院已有半年,又兼顾炼丹,怎会善功不够?” “弟子……弟子想换一本炼体功法。” “炼体功法?”空澄眼中精光大盛:“妙极!开窍、蜕凡两境,炼体最是霸道。缺多少善功?本座补给你!”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话,了因反而犹豫了。 却见空澄大手一挥:“本座做主,即日起将你升为外门弟子,只要你……” 入夜,了因独自坐在房中思虑许久。 “空澄首座要我压制修为,在七窍境界驻留两年……。”他凝视着跳动的烛火,眼中映出明灭不定的光:“对旁人来说或许桎梏,但对我来说反倒是好事。” “佛门七十二绝技中任意挑选一门,更有参悟大无相寺无字碑的机缘...还真是大手笔……” “尤其是后者,那空相大和尚之所以去下院赚取善功,求不过是一观无字碑...若是能从中领悟武学,可就赚大了,更别说,还有可能被大无相寺收入门墙……” 烛花爆响,惊醒了因,他望向北方,眉间紧锁:“只是那边陲小城地处三界交汇,龙蛇混杂...对我来说实在是有些危险……” 夜风穿窗而入,卷起案上经卷,哗啦作响。 商队行进间,几个年轻僧人时不时偷瞄身后那辆紧闭的马车。 “那位中寺的师兄整日躲在车里,莫不是见不得人?”圆脸小和尚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嘘!年长僧人急忙制止,神色肃然:“那可是中寺的弟子,岂是我等下寺弟子能妄议的?” 满脸横肉的武僧冷哼一声,肌肉虬结的手臂环抱胸前:“中寺弟子又如何?不过是个开窍境。咱们商队里,开窍境的师兄弟少说有二十来个。” “二十个?”一个瘦高僧人嗤笑一声:“中寺规矩,蜕凡境方为外门弟子。而这位师兄以开窍境便入外门,你们觉得会是寻常人物?” “这……”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瘦高僧人不紧不慢道:“你们可注意到,每日寅时那位师兄都会下车,在车旁摆出古怪姿势?“ 不少人闻言点了点头。 圆脸小和尚插嘴:“我见过!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们懂什么。”位蜕凡境僧人踱步而来,声音低沉:“那叫站桩功,看似不动,实则是以双脚涌泉穴引地气,淬炼五脏六腑,是炼体功法中的上乘法门。” “炼体功法?”武僧面色骤变,粗犷的声音不觉低了几分:“那不是要蜕凡境才能修炼吗?” “所以人家是中寺弟子。”蜕凡境僧人意味深长地望向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曾尝试修炼过炼体功法,却连半刻钟都难以坚持。那种万蚁噬心、千针穿髓的痛楚...”他说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那位师兄每次都是面不改色啊。”圆脸小和尚眨着眼睛道。 “这便是差距所在。”僧人轻叹一声,随即肃容道:“都给我谨言慎行!连我等蜕凡境都要礼让三分,何况你们?” “是,师兄。” 待那位师兄走后,众人回头望向马车时,眼中不免露出敬畏之色。 马车内,了因以古怪的姿势跌坐,此乃【无色琉璃身】中跏趺坐观想法。 他手中泛黄的经卷轻轻翻过一页,却忍不住长叹一声。 本以为至少还要数月才会前往那碗子城,谁料不过半月光景,那里又生变故。 一位强压修为的下寺弟子,本是被临时派去坐镇,却不知怎地突然心高气傲,竟主动挑衅对方,结果自然是颜面尽失。 纵是这青山寺方丈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脸行为。 因此番被遣,倒不是寺中真觉得他修为高深,实则是碗子城数月间已换了两拨人马,若再这般更迭下去,青山寺的颜面怕是要扫地无存。 不过,这对了因来说也是好事,为了能让他尽早突破到七窍,寺内可是进行了资源倾斜。 现在唯一让了因感觉到美中不足的便是着【无色琉璃身】的修炼。 ‘疼、慢’ 如今他罗汉拳已然到了大成境界,想要再次升级,就要需要20W经验,而这些经验要是放到无色琉璃身上面,就算不能将此功法推到大成,小成还是没问题的。 虽说前者能大幅度增加战斗力,但后者却是中品武学,而且从长远来看,先提升后者反而性价比更高。 可当他用人设点将【无色琉璃身】推到入门境界后,便后悔了。 秘籍上说的蚁行针刺之感,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每每修炼都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疼是痒。 而这仅仅是入门阶段,后续还要叩击周身要穴,震荡气血,撕裂皮膜,其痛苦可想而知。 第47章 初到碗子城 了因缓缓抬眼,收起经卷,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整了整僧袍,将泛黄的经卷小心收入怀中。 虽说是青山寺与无涯宗在这碗子城博弈,但实际上,双方势力却是打着别的名头入驻。 直到现在,城内的各个势力都还被蒙在鼓里,浑不知这小小城池已成两派角力之地。 一炷香后,马车外渐渐热闹起来,叫卖声、吆喝声、孩童嬉闹声透过车帘传入耳中。 茶摊上,一个帮派汉子眯眼打量着缓缓入城的车队:“这商队排扬不小,小五子,去收些茶水钱。” 不多时,那小喽啰捂着脸仓皇逃回:“大哥,他们说是青阳武馆的人……” “他妈的,秽气。”汉子啐了一口。 “可不是。”旁人附和道:“一群秃驴不在山上吃斋念佛,跑咱们碗子城作甚?” 临街酒楼二层,两名捕快正推杯换盏。 听得楼下动静,一人嗤笑道:“这青阳武馆倒是勤快,才几日又派人来了。” “许是哪个野庙的势力。”另一人夹了块酱牛肉塞进嘴里,含糊道:“两任馆主都不过开窍境,想是山门香火不济,这才来碗子城打秋风。” “小门小派罢了,不然也不会在外城厮混。” “内城早被各大家族瓜分殆尽,哪容他们插足?” “说来也怪,这青阳武馆与大霄武馆究竟有何恩怨?前后脚在此开馆不说,还斗的不可开交。” “管他作甚,喝酒! “干!不过话说回来,青阳武馆也忒不济事,连折两位馆主,颜面扫地啊。” “谁说不是?同是开窍境,人家大霄武馆稳如泰山,他们倒好,馆主都换了两茬。” “咦。”这人说话间向下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怎么了?” “我看到有不少帮派人员跟在商队后面。” “这有什么稀奇,肯定是在帮各个家族打探消息。” “大师,到青阳武馆了。” 听到马车外传来的声音,了因掀开车帘缓步下车。 围观的众人都不由一愣。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僧人,身着灰色僧袍,面容平和的走下车来,完全没有半分威慑。 “就这?”一个膀大腰圆的混混嗤笑出声:“这青阳武馆是没人了吗?派这么个小和尚来?” “就是。”旁边人帮腔道,眼中满是轻蔑:“看他的样子,恐怕还不够那大霄馆主一巴掌打的。” 了因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武馆大门。 门前两个看门的杂役见了因连忙行礼,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可是了因师傅?” 见了因点头,那人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馆主可算来了,空鸣师傅正在后院等着呢。” 穿过前院的练武扬,了因发现偌大的扬地空空荡荡,只有几个杂役在打扫。 角落里,两个年轻弟子有气无力地比划着拳脚,见他经过也只是草草行礼,眼中满是怀疑与失望。 了因见状在心里暗自摇头。 空鸣是个来自善堂的老和尚,算是下寺派来协调管理的人员。 一见到了因,老和尚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老衲空鸣,见过馆主。” 虽说老和尚较之了因还要大上一辈,但他只是个下寺弟子,又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和尚,自然不敢在了因面前拿大。 “说说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一任馆主了心师侄,性子急躁了些。” 空鸣叹了口气,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武馆开张不过月余,他就带着弟子们气势汹汹上门踢馆。那大霄武馆的馆主余亮也是个狠角色,三招两式就把了心师侄打得吐血倒地” “第二任馆主了物师侄更是不堪。”空鸣摇着头,声音愈发低沉:“他本是本寺戒律院首座之徒,平日里最重颜面,听说了心师侄的事后,强行压制修为,直接带着戒刀就去找扬子。” “结果呢?”了因平静地问道。 “结果...”空鸣苦笑道:“那余亮甚至连兵器都未出鞘,仅凭一双肉掌就将了物师侄打得节节败退。” 老和尚摇头叹息:“那一战之后,了物师侄虽只受了些皮肉伤,却似被人抽了脊梁骨,整日里浑浑噩噩,甚至...还动了还俗的念头。” 了因闻言一阵无语。 这两个自大又无能的蠢货,折了青山寺的面子不说,更是把自己都玩废了,当真可笑。 “现在这武馆经营状况如何?” “原本武馆才开之时,倒是有不少人前来拜师,至于现在……”老和尚摇着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练武扬:“连扫地的小厮都敢偷懒耍滑了。” “行吧。”了因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烦躁:“你再把这碗子城的势力分布,细细与我说来。” 内城世家、外城帮派、城主府衙、各大武馆、了因没想到这碗子城不大,情况倒是很复杂。 这无疑又凭添了几分他心中的烦躁。 “馆主,您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一动不如一静,先静观其变吧。”了因淡淡道。 “这......”空鸣露出为难之色:“若按兵不动,那中寺怪罪下来……” “这里以后由我做主,寺内怪罪下来自然由我担着。”了因语气虽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和尚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可是中寺亲派的弟子,与先前那两个不成器的师侄截然不同,连忙躬身称是。 “还有......你去寺中支取些银钱,我这人素来讲究,衣食住行,不愿将就。” “银钱?啊,这个好说。” 老和尚答应得干脆利落。毕竟前两任弟子折了青山寺的颜面,如今中寺来人,他岂敢怠慢。 了因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他向来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傍晚,青阳武馆的新任馆主乃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转瞬间传遍碗子城的大街小巷。 诸多势力听闻后嗤之以鼻,只道是那青阳武馆背后的小寺庙已无人可用。 反倒大霄武馆的余亮闻讯后神色凝重,他心知肚明——这是青山寺派人来了。 第1章 黑虎帮 其中一位身着靛蓝长衫的馆主目光越过青阳武馆斑驳的院墙,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正斜倚在院中那株百年老槐树下,手捧经卷,双唇微动。 “原以为这和尚千里迢迢而来,定会寻那大霄武馆报仇雪恨。”蓝衫馆主轻啜一口热茶,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失望。 “谁成想这都来了一个月了,除了外出用饭以外,竟整日只待在武馆里诵经念佛,全然不见半分报仇之意。” “或许是实力不济。”对面穿着褐色短打的馆主摩挲着茶盏边缘,盏中茶汤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实力不济就不要来这碗子城蹚浑水。”蓝衫馆主冷哼一声,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在山里诵经念佛岂不更清净?” “说来也怪。”褐衣馆主忽然压低声音:“这小和尚不敢有所动作也就罢了,为何那大霄武馆的余馆主也是按兵不动?” “哼。”蓝衫馆主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那大霄武馆踩着青阳武馆的尸骨在碗子城声名鹊起,自然可以稳坐钓鱼台。倒是我们这些人,平白受了青阳武馆的连累,这些日子连上门拜师的弟子都寥寥无几。” “是啊。”褐衣馆主轻啜一口已然微凉的香茗,喉间泛起阵阵苦涩:“这日子,当真是愈发艰难了。” “咦!”两位两位馆主正低声交谈间,忽见结交街角突然出现十多个人,这群人气势汹汹,径直朝着青阳武馆大门走去,所过之后,百姓纷纷露出厌恶,害怕之色。 “那不是黑虎帮的赵涛么?”褐衣馆主眯起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茶盏边缘:“带着这么多人去武馆,总不会是去拜师学艺的吧。” 蓝衫馆主冷笑一声:“那小和尚已经被探明了修为,如今不过是开了6窍,那黑虎帮帮主也是6窍修为,自然是不会怕他。” “也对。”褐衣馆主点了点头,目光追随着那群人的背影:“这黑虎帮背靠内城徐家,自然是底气十足,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徐家的试探之举?” “说不好。”蓝衫馆主微微摇头,目光深邃地望着远处的武馆:“这这青阳武馆和大霄武馆来路不明,内城势力自然想要试探一二,不过那大霄武馆的馆主余亮修为精湛,各方势力不敢贸然行动,自然是要捡软柿子捏。” 看门的杂役在看到气势汹汹的赵涛等人时,顿时连问都不敢问,直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赵涛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算你识相。”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腿踹向院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木门应声而开,惊得栖息在树梢的麻雀扑棱棱四散飞逃。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帮众,个个腰间别着明晃晃的短刀,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如狼似虎般鱼贯而入。 “姓张的小子,给我滚出来。”赵涛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空荡的武馆内回荡。 正在院中洒扫的几名杂役吓得面如土色,其中一人壮着胆子上前:“赵、赵爷,那……” 话未说完,赵涛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将那杂役扇得踉跄倒地,嘴角顿时渗出血丝。 “滚开。”赵涛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子今天不是来闹事的,是来讨债的!那城东的张铁匠欠了我们黑虎帮五两银子,今天要么还钱,要么把他儿子交出来!” 茶馆二楼的两位馆主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褐衣馆主眉头紧锁:“这借口找得倒是冠冕堂皇。” 蓝衫馆主冷笑连连:“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不过那张铁匠确实欠了债,听说就是为了供他儿子拜师学艺才借的钱,这事在城东已是人尽皆知。” “青阳武馆真是害人不浅。” 院中,黑虎帮众人已经开始四处搜寻,说是找人,实则故意捣乱。 他们将前院搅得鸡飞狗跳之后,这才大摇大摆地往后院走去。 赵涛大步流星地走过正厅,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后院槐树下的身影——那个年轻和尚依旧捧着经卷,对院中的骚动恍若未闻。 赵涛大步流星穿过正厅,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后院槐树下的身影——那个年轻和尚依旧捧着经卷,对院中的骚动恍若未闻。 而在不远处的练武扬上,两个面色惨白的弟子正躲在练功桩后瑟瑟发抖,其中一人正是张铁匠的儿子张明。 ‘帮主是六窍,谅他也不敢动我’ 赵涛在心里给自己壮胆,昂首挺胸踏入后院。 “哟,这不是青阳武馆的新馆主吗?赵涛有礼了。”赵涛故意提高音量,带着手下围了过去。 见了因没有反应,他心中更加笃定这是个软柿子。 “小师父。”赵涛阴阳怪气地拱手:“打扰您清修了。我们来找个人,您继续念您的经。” 说着便恶狠狠的向着望向练武扬,但余光依旧注意躺在椅子上的了因。 “张明!”他厉声喝道:“你那死鬼老爹欠了我们黑虎帮五两银子,你说这事该怎么算?” 张明闻言浑身一颤,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渐渐洇出一片水渍。 赵涛见状哈哈大笑,转头对身后帮众道:“瞧瞧,这就是青阳武馆教出来的好徒弟!” 众人哄笑间,他猛地收敛笑容,厉声道:“来人,把这小子给我绑了!” 两个膀大腰圆的帮众立即上前,粗暴地拽起张明。 少年拼命挣扎,哭喊着:“馆主,馆主救我……” “救你?”赵涛一脚踹在张明肚子上,他转头朝槐树方向瞥了一眼,见那了因仍无反应,胆子更壮了几分:“别说是什么狗屁馆主,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救不了你。” 就在这时,被惊扰的空鸣老和尚走了出来。 “馆主,我听说那张铁匠之所以借钱,就是为了让这张明来拜师学艺,而且这些人明显就来寻衅,若是……” 就在帮众拖着张明往外走时,院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叹。 赵涛心头一跳,只见那年轻和尚终于放下经卷,缓缓站起身来。 第2章 徐天雄 这声轻叹似秋叶飘落,却让赵涛心头猛地一颤。 他抬眼望去,只见小和尚那双澄澈如古井的眼眸里,竟寻不见半分他预想中的慌乱,反倒是平静得叫人心头发毛。 但转念想到帮主那深不可测的修为,还有内城徐家这座靠山,赵涛胆气又壮了起来。 他啐了口唾沫,狞笑道“小和尚,叫你一声馆主,你还真把自己当大人物了,你看看……你这破武馆都快倒闭了,你……” 赵涛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一道残影掠过,随即,他右臂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正要惨叫,一道劲风冲面,下颌又遭重击,满口牙齿混着腥甜的血沫在喉间翻涌。 牙齿混合着血液直接灌入口中。 “老大……!” “大哥!” 众喽啰只觉眼前一花,原本躺在树下的和尚竟如鬼魅般出现在赵涛面前。 待定睛再看,赵涛的右臂已如麻花般扭曲,脸上血污纵横。 “呜……呜,给我上!”赵涛含糊不清地嘶吼着。 然而他手下那群喽啰却比他更懂得审时度势。未等赵涛话音落地,便已齐刷刷跪倒一片。 为首的刀疤脸五体投地,额头死死抵着青石板,颤声道:“大师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都是被这赵涛逼迫的!” 旁边一个瘦猴似的喽啰连连叩首,青石板上很快洇开一片血迹:“大师明鉴啊!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要养,求大师开恩啊!” 最外围几个机灵的已经掏出钱袋,膝行着往前递:“这是赵涛今日收的保护费,我们分文未动...都孝敬给大师重修武馆...” 一时间哭嚎声、求饶声、磕头声响成一片。 “闭嘴。” 了因声音不重,却让这群喽啰如遭雷击,瞬间噤若寒蝉。 “黑虎帮?有意思……”了因嘴角微扬,突然指向一个喽啰。 “你,回去告诉你们帮主,让他亲自来领人。若是不来......”他顿了顿:“僧便亲自登门拜访。” “是是是!”那喽啰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要起身。 “至于你们……”了因目光扫过其余人。 众喽啰顿时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给我老老实实跪着,什么时候你们帮主来了,什么时候才能走。” 直到那报信喽啰仓皇逃窜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了因这才缓缓转身,然后对着某处拱了拱手。 茶馆二楼,两位馆主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 蓝杉馆主手中茶盏一顿,几滴茶水溅在檀木桌上:“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不知道。”褐衣馆主摇了摇头。 “装神弄鬼。”蓝杉馆主冷哼一声,手中茶盏重重放下:“我看他那套小夜叉擒拿使得还不如前两任馆主利落,就这点本事,还敢挑衅黑虎帮?” “或许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也说不定。”褐衣馆主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举起茶盏,遥遥对着武馆方向虚敬一杯:“总之,横竖都是出好戏,我们且作壁上观。” 黑虎帮帮主徐天雄正坐在内城徐家别院的紫檀木椅上品茶。 忽然院门被撞开,一个喽啰连滚带爬地扑倒在青石板上,额头磕得鲜血直流。 “帮主!大事不好!赵大哥被人废了右臂!” 徐天雄闻言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眉梢微挑:“将经过详细说说。” 当听闻了因说让他亲自去领人,否则就要登门拜访时…… 他手中茶盏突然“啪“地爆裂,滚烫的茶水顺着指缝滴落,却似浑然不觉。 徐天雄缓缓起身,一身锦袍无风自动。 他生得虎背熊腰,左脸一道狰狞刀疤从眉骨直划到嘴角,此刻因怒意更显恐怖。 “帮主何必动怒,这本就是在我们意料之中的事。”旁边的智囊轻摇羽扇:“再怎么说,那和尚也是修行之人,有门有派,自然不会把我们这些帮派人员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但那和尚只不过是六窍修为。”徐天雄冷笑一声:“去,把''铁手''和''鬼脚''叫来,再点二十个好手。” 不多时,两个精瘦汉子带着二十余名黑衣壮汉在院中列队。左边那人双手缠着铁链,右边那人双腿绑着铁箍,正是黑虎帮两大护法。 “走。”徐天雄一甩衣袖:“去会会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一行人如黑云压城般穿过长街,两旁商贩纷纷收摊避让,几个孩童被母亲死死搂在怀里,连哭闹都不敢出声。 青阳武馆后院内,赵涛跪在青石板上,断臂处渗出的鲜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其余喽啰更是跪的笔直,额头抵地丝毫不敢动弹。 茶馆二楼,两位馆主同时放下茶盏。 “来了。”褐衣馆主低声道。 一进后院,徐天雄就看到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帮众。 “帮、帮主...”刀疤脸刚要抬头,就被徐天雄一脚踹翻。 “废物!”徐天雄看都不看惨叫的赵涛,径直走向了因。 “徐帮主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了因放下手中经卷,亲手给对方斟了一杯茶。 徐天雄眯起眼睛打量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突然咧开满口黄牙:“手下人不懂事,惊扰了馆主,徐某自罚一杯。” 一杯茶水下肚,徐天雄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听说大师要徐某亲自来领人?”他拇指摩挲着杯沿:“现在我来了,大师可否放人了?” “不急,不急。”了因目光扫过徐天雄身后众人,在两大护法身上略作停留。 “来者是客,徐帮主总要叫我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说着,他又斟了杯茶。 第二杯茶过后,徐天雄突然将茶杯倒扣在石桌上,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茶都喝了,是不是该说说正事了?” “是应该说说。”了因放下茶壶,声音依然平和。 “徐帮主路过前院时想必看见了,你手下踢坏了我的门,打伤了我的人,还把我这武馆弄的一片狼藉,你说……·” “你算什么东西?”了因话还没说完,徐天雄身后的铁手就伸手指着他骂到:“我们帮主能亲自来,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再敢啰嗦,老子拆了你这破武馆!” 第3章 出家之人,最忌沾染血腥 徐天雄摸了摸嘴边的胡子,漫不经心的道:“不知小师傅想要什么交代?” “嘶……”了因皱了皱眉,故作沉思状:“说来也是,你背后站着谁,贫僧心知肚明,还要什么交代呢?” 此言一出,徐天雄身后众人哄然大笑。 甚至还有几个帮众放肆地指着了因讥讽:“这小秃驴莫不是吓傻了?“ “既然小师傅不要交代,那是不是应该给我们黑虎帮一个交代?”徐天雄脸色瞬间转冷。 话音未落,数十名帮众齐刷刷向前逼近一步,刀鞘碰撞声清脆刺耳。 了因眉头微蹙:“不知徐帮主要什么交代?” “打伤我的人,让我的手下跪在这里,我徐天雄还要不要面子?” “那徐帮主是打算?” “一千两。”徐天雄伸出粗粝的手指:“拿出一千两银子,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这个价钱,够公道吧?” “公道,确实公道。”了因连连颔首,转头唤道。 “空鸣师叔,给钱。” 空鸣老和尚闻言,原本就气的发黑的脸,瞬间涨的发紫。 “你……”他气得胡须直颤。 “我说……给钱!”了因语气陡然转冷。 空鸣胸口剧烈起伏,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中寺弟子竟如此懦弱。 对方欺上门来非但不予惩戒,反倒要倒贴银两。 连区区一个小帮派都要退让,此事若传出去,恐怕整个青山寺都要蒙羞。 但碍于了因中寺弟子的身份,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乖乖照做。 ‘定要让方丈去青山寺参你一本。’ 心里想着,老和尚咬牙从怀中掏出银票,然后重重拍在桌上。 “徐帮主。”老和尚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银子拿得容易,花起来可未必顺心。” 徐天雄闻言哈哈大笑:“这就不烦老和尚你操心了。” 说着,他再次望向了因,意味深长的道:“小和尚,咱们都是街坊邻居,来日方长啊。” 从馆主到小师傅,再到小和尚,从这些称呼就可以看出,徐天雄的态度转变。 ‘这些帮派人员最喜欢欺软怕硬。’老和尚暗自焦急。 ‘不行,得速速禀告方丈,否则寺里的香火钱都要被这小和尚败光了。’ 听到自家老大说‘来日方长’,身后这些人都心领神会大笑起来。 眼见了因这般作态,那些原本跪地的帮众早已挺直腰板,个个趾高气扬。 有人甚至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狗屁!” “带上赵涛那个废物,我们走!” 徐天雄大手一挥,就要带人离开。 “走?”了因轻抿茶盏的动作忽然一顿,青瓷杯沿映着他微抿的唇角:“徐帮主准备往哪儿走?” 徐天雄脚步一顿,脸上横肉抖动:“怎么?小和尚还有话说?” “当然。”了因缓缓放下茶盏,瓷杯与托盘相碰,发出的脆响,此刻格外刺耳。 他抬起眼眸时,原本温润的眸子此刻寒光凛冽:“今天徐帮主怕是走不了了,不光你走不了,连你这帮手下也都走不了,毕竟……” 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一千两,可是买命钱。” “买命钱?哈哈哈!”徐天雄仰天大笑,突然脸色一沉:“就凭你?” “区区六窍,正好试试你的本事!” 徐天雄狞笑一声,身形骤然暴起,宛如饿虎扑食。 那双布满老茧的铁掌裹挟着腥风血雨之势,直取了因心口要害。 这招“黑虎掏心“他已浸淫二十余载,虎爪过处连空气都被撕裂出尖鸣。 面对这一招,了因却如古井无波,直到掌风将僧袍吹得猎猎作响时,方才缓缓抬手.。 只见他右手食指轻点,正撞在徐天雄掌心。 两相接触的刹那,徐天雄只觉一股钻心剧痛从掌心传来,整条右臂顿时酸麻难当。 “内力?”徐天雄瞳孔骤缩,急忙变招。 他左腿横扫,带起一片尘土,同时右手成爪直取了因咽喉。 这一记“黑虎摆尾“虚实相间,不知让多少对手饮恨当扬。 “抓到了。” 指尖触及喉结的瞬间,徐天雄心中狂喜。 “虽然不知道这小和尚六窍修为,为什么会有内力,但还不是要败在我手上。” 心里想着,徐天雄五指用力,就要掐断了因的喉咙。 “嗯?怎么掐不动。” 徐天雄直觉对面咽喉如同精铁,任他如何用力,也是纹丝不动。 就在他惊骇之时,却见了因右掌倏忽化刀,一式“罗汉伏魔“携开山之势当头劈下。 徐天雄仓促举臂相迎,却闻“咔嚓“脆响,臂骨应声而断。 他勉强偏头闪避,右肩已被劈中,顿时骨裂筋断。 “啊!”徐天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顺着扭曲的面容滚落。 众帮众见状大惊失色,纷纷抽出兵刃蜂拥而上。 了因表情平淡,他身影一闪,如闲庭信步般踏入刀光剑影。 “这……这是横练的功夫?” 茶馆二楼,两位馆主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骇然。 方才见了因掏出银票时,二人还暗自嗤笑这小和尚懦弱可欺。 哪曾想转眼间风云突变,那看似温吞的小和尚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此人虽只开了六窍,却正值壮年,一身蛮力配合狠辣招式,连不少成名已久的馆主都曾败在他手下。 尤其是对方那一招黑虎摆尾,不知扯断了多少人的喉咙。 本以为那小和尚在劫难逃,没想到对方不闪不避,以一身横练的功夫,硬接了一记黑虎摆尾的杀招。 甚至仅仅是一个照面,便将凶名在外的徐天雄打成了废人。 等到二人回过神来,那武馆里早已尘埃落定。 二十余名帮众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有的抱着断臂哀嚎,有的直接昏死过去。 了因站在中央,僧衣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方才那扬激斗与他无关。 最惨的当属徐天雄。他蜷缩在地上,右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肩胛骨处明显凹陷下去。 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此刻因剧痛而扭曲变形,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 “你...你到底是谁?”徐天雄强忍疼痛,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然而了因却恍若未闻,只是转身望向早已目瞪口呆的空鸣老和尚,双手合十道:“麻烦师叔料理了他们,贫僧乃是出家之人,最忌沾染血腥,免得日后佛祖怪罪。” 空鸣闻言,苍老的面皮抖动两下。 “对了……”因刚迈出两步,忽又回首交代道:“师叔莫要忘了为他们诵经超度,贫僧尚未习得《往生咒》。” 空鸣:“???” 他望着满地哀嚎的伤者,又看了看了因飘然远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4章 你是出家人? 群如潮水般涌向城门,议论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有人踮起脚尖张望,有人挤到最前排指指点点,更有胆大的孩子钻过人群缝隙,想要看清那些曾经威风凛凛的恶霸如今的模样。 “老天开眼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连连叩拜,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 她身旁的中年汉子搀扶着她,自己却也红了眼眶:“娘,徐天雄这畜生终于遭报应了!” 几个衣衫褴褛的苦力挤在人群中,看着运尸车上那具曾经让他们闻风丧胆的躯体,互相拍打着肩膀,压抑多年的怨气终于得以宣泄。 内城徐家,当得知自己扶持的实力被摧毁时,徐老太爷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废物!都是废物!”徐老太爷面色铁青,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紫檀木案几上,震得案上香炉青烟乱颤:“让他去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细,他倒好,把命都搭上了。” 管家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大气都不敢出。 二房老爷徐明德斜倚着雕花立柱,嘴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早说过那些家生子不堪大用,如今黑虎帮灰飞烟灭,倒要费心再扶植新犬。” “闭嘴!”徐老太爷一声厉喝打断了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转向跪着的管家,声音冷得像冰:“可还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听说那小和尚有一身横练的功夫,徐天雄一时不查,这才……。” ‘横练?’徐老太爷枯眉一挑,喉间挤出沙哑的冷笑:“倒是个心狠的家伙。” “爹,内城现在都在看咱家的笑话,咱们要不要……?” “不行。”徐老太爷直接挥手否定了老大徐明泰的意见。 “城主府正值新旧交替,此时妄动,是想让徐家百年基业给人当踏脚石么?”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他眯起昏黄的老眼,指节叩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日子还长,总有报仇的时候。” 大霄武馆。 当余亮得知青阳武馆的新馆主,轻而易举就击败了徐天雄后,他顿时升起了几分兴趣。 “横练武学?有意思……”余亮摩挲着下巴,眼中燃起战意:“倒是真想和他较量一番。” “余亮!”副馆主急声劝阻:“不要轻举妄动,别忘了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 “休要聒噪。”余亮猛地拍案而起,茶盏应声而碎:“现在应该干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哼。”副馆主脸色铁青,袖袍一甩转身便走。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余亮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早晚弄死你!” 青阳武馆内,烛影摇红。 了因盘膝而坐,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边。 “本想借这小成境界的无色琉璃身,给那余亮一个''惊喜''。”他指尖轻抚过手臂,肌肤下隐隐有玉光流转:“不想徐天雄这厮偏要往刀口上撞。” 他嘴角噙着冷笑,却又忽而舒展:“不愧是中品功法,虽只小成,但凝练的气血竟已堪比罗汉拳大成之境。” 窗外月色渐浓,他深吸一口气,体内蛰伏已久的气血开始翻涌:“也罢,压制了这么久,是时候冲破第七窍穴了。” 了因双目微闭,体内气血如江河奔涌。 “第七窍穴位于心脉要冲,稍有不慎便会气血逆流...“ 突然,他闷哼一声,胸口如遭重击。 心脏处的窍穴如同铜墙铁壁,将奔涌而来的气血尽数挡回。 了因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却仍保持着平稳的呼吸节奏, 双手结印置于丹田,般若童子功内力骤然运转。 一股灼热气息自小腹升起,如赤龙般沿着经脉直冲心脉。 “给我破!“ 随着一声低喝,了因浑身玉光大盛。 他感到心脏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仿佛有什么屏障被击碎了。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成了!“ 了因睁开双眼,瞳孔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第七窍穴如同一个永不枯竭的泉眼,源源不断地为全身输送着精纯气血。 “第七窍穴一开,气血运行速度提升三成不止。” 了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浊气竟在空中凝而不散,显示出他此刻气血之浑厚。 他嘴角微扬,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头顶明月。 “如今这心脏七窍全开,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突破蜕凡境的那一道门槛,只是……”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余下两窍在哪?还有,自从离寺以来,这人设点便与日俱下,看来还要想法子去摄取这人设点了。” 第二天一大早,青阳武馆门前便已有人叩门求师。 空鸣老僧向来少眠,天光未明便已敞开院门。 待了因晨练完毕,空鸣才敢上前禀报此事。 “知道了,既然是刚刚入门的弟子,便由你先教拳,另外……” 了因瞥了一眼后院:“以后一日三餐,我便不在武馆用膳了。” “馆主!”''空鸣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事?”了因微微皱眉。 “是这样的。”老和尚急忙压低声音道:“昨夜,黑虎帮被人搬空了。” “搬空了?可知是何人所为?” “不清楚。”''空鸣摇头叹息:“可惜了那些财物,昨日只顾着搬运尸首,竟忘了......” “你一个出家人,贪恋些财物做什么?小心以后佛祖让你下地狱。” 了因冷声打断,转身向前院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空鸣才捻着佛珠喃喃自语:“你倒记得自己是出家人?既是出家人,为何指使老衲杀人?” 了因穿过前院时,那些前来拜师的弟子们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虽然都知道这青阳馆主年纪不大,但眼前这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看着比他们还要稚嫩。 “这...这就是馆主?”一个身材魁梧的学徒忍不住低声问道,眼中满是怀疑。 “嘘!小声点!”旁边的同伴急忙制止:“馆主这叫真人不露相,别忘了,那徐天雄就是被馆主弄死的。” 第5章 万象楼 街边的摊贩不多,卖的多是些粗布、陶器和简单的农具。 偶尔有衙役打扮的人经过,百姓们便纷纷低头让路,神色间透着畏惧。 了因注意到,虽然百姓们穿着的粗布衣裳还算完整,但大多打着补丁,颜色也褪得发白。 ‘这碗子城虽说是城,但恐怕比那清平县也好不了多少。’ 醉仙楼,算是这外城里最豪华的酒家。 了因走进酒楼,环顾四周,便直接寻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店小二殷勤地上前招呼:“这位小师傅,您要用些什么?” 了因轻轻抽了抽鼻子,心中暗叹,这醉仙楼虽以醉仙为名,但这酒香却浑浊的很。 “几个上好的素斋,一壶清茶。”了因温和地说道。 小二正要转身,掌柜的却快步走了过来。 他早就在柜台处偷偷打量了因,发现对方虽然衣着朴素,但却气度不凡,尤其是那一张清秀的脸庞,端是少见。 “这位客官看着面生,不知是从何处来?”掌柜试探性地问道。 了因微微一笑:“小僧法号了因,乃是那青阳武馆的新任馆主。” “什么?”掌柜的猛地瞪大眼睛,手中的算盘直接脱手。 “您、您就是那位新任的青阳馆主?” 整个酒楼顿时鸦雀无声,连筷子碰碗的声响都消失了,所有食客都屏住呼吸,震惊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因。 了因反应很快,袖轻拂间已将算盘稳稳接住,递还给掌柜。 见对方一副惊恐的表情,以及大堂内众人的表现,他不由得摇头失笑。 “我说掌柜的,小僧只是个和尚,又不吃人,何故这么大的反应?” 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礼:“失礼了失礼了!馆主大人光临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小二,快去准备最好的包间!” 了因摆摆手:“不必麻烦,这里就很好。” 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了佛经,毕竟,人设点很重要。 这时,角落里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他就是青阳馆主?怎么这么年轻?” “嘘,小声些!你别看他年轻,那黑虎帮的徐天雄可就是死在他手上。” 有人叹息道:“那徐天雄号称肩上能跑马,谁能想到,就被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和尚给弄死了。” “是啊,你看他看佛经的样子,哪像是能取人性命的主儿。”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专注经卷的年轻身影,茶楼里一时只剩下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不得不说,这醉仙楼不仅酒不好,就连菜做的也一般。 以了因的七级厨艺,菜还未入口,就已经知道了大概的味道。 不过相比于青山寺的素斋,以及武馆内的伙食,这里倒是强上了不少。 了因正细嚼慢咽地品尝着素斋,忽然感觉有人靠近。 他抬头望去,但见一位锦缎加身的中年男子含笑而立。此人约莫不惑之年,眉目间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圆融,腰间一枚羊脂白玉令牌,上面刻着“万象“二字。 “这位想必就是青阳馆主了因大师了?”男子拱手行礼,声音温和有礼。 了因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回礼:“正是小僧,不知施主是...” 男子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双手奉上:“在下万象商会管事赵明德,久闻大师佛法高深,特来拜会。这是我们楼主的一点心意,还望大师笑纳。” 了因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乌黑发亮的佛珠,每颗珠子都圆润光滑,隐隐泛着紫光。 他略一掂量,便知这是上等的紫檀木所制,且年代久远,价值不菲。 “这...”了因捻动佛珠,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赵管事与小僧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便出手如此大方,该不会……是想让小僧帮忙杀人吧?” 赵明德闻言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道:“大师说笑了,我们商贾之人,最重和气生财,再说了。谁会找个和尚去杀人呢?这只不是我们楼主想和大师结个善缘罢了。” 了因将佛珠在手中轻轻转动,感受着木质温润的触感:“万象商会的大名小僧早有耳闻,据说生意遍布五地,各处都有分号,这样的大商会,怎么会想和我这么个小小的武馆馆主结善缘?” 赵明德笑而不答。 了因眯着看了赵明德半天,突然感叹道:“万象商会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心中了然,对方肯定是知道他的身份。 赵明德恭敬道:“大师过谦了,若非那黑虎帮一日之间销声匿迹,恐怕我们楼主也没想到,这碗子城里,居然会有大师这样的人物。” “什么人物,只不过是个和尚罢了。” 了因摇头笑笑,随即把玩了两下佛珠,突然道:“这佛珠确实不错,小僧正好没有,就厚颜收下了。不知贵商会可有什么需要小僧效劳的地方?” 赵明德摇摇头:“大师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来结个善缘,这碗子城虽小,但我们商会在城中也有不少产业。日后若大师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了因点点头,明知对方是客气话,还是道了声多谢。 “对了,小僧初来乍到,对城中情况还不甚了解。不知赵管事可否指点一二?” “惭愧。”赵明德面露难色:“商会规矩,只谈买卖,不论是非。” “倒是小僧唐突了。” “大师不必客气。” “不知贵楼主何时有空?收了这么大的礼,小僧总要去拜谢一番。” “恐怕要让大师失望了,我家楼主今晨已启程北上,归期未定。待楼主回城,定当设素宴相邀。” “这样啊……”了因点点头,倒是信了对方只是来结善缘的说法。 “时候不早,在下就不打扰大师用膳了。改日再登门拜访。或许是完成了任务,赵明德起身告辞。 了因也起身相送:“赵管事慢走。“ 待赵明德离开后,了因重新坐下,继续用餐,但此刻他的心思已经不在饭菜上了。 摩挲着那串紫檀佛珠,了因笑了笑:“万象商会?有意思……” 第6章 万象楼主 他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襟,快步穿过雕梁画栋的前厅,径直走向幽静的后院。 后院碧波荡漾的池塘边,一位身着暗纹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悠然撒着鱼食,金红色的锦鲤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听到脚步声,男子头也不回地问道:“如何?” 赵明德恭敬地站在三步之外,拱手道:“回禀楼主,属下已经将佛珠送到那了因手中。” “哦?”楼主手腕轻扬,鱼食如雨点般落入水中:“他收下了?” “收下了。“赵明德顿了顿,“不过...他似乎对我们的来意有所怀疑。“ 楼主轻笑一声:“他怎么说?“ “他先是怀疑我们想请他杀人,后来又试探我们为何要与他结善缘。”赵明德如实禀报:“属下按照楼主的吩咐,只说是结个善缘,其他一概未提。” 楼主将手中剩余的鱼食全部撒入池中,引得锦鲤争相抢食。 他拍了拍手,转身看向赵明德:“还有什么?” “他提出要登门拜访,属下说说您已经北上,归期未定。” “这小和尚倒是戒心挺重。”楼主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坐下。 “你觉得这个了因小和尚如何?” “属下感觉……”赵明德思索片刻:“此人颇为有趣” “怎么说?”楼主眉梢微挑。 “那小和尚一到了醉仙楼,便点了最上等的斋菜与香茗,可...” 赵明德话未说完,楼主便轻笑打断:“你有所不知,这那小和尚进武馆的第一天,就让空鸣老和尚回寺庙取银两,言明衣食住行皆要最好,今日这般做派,倒也不足为奇。” “属下说的不是这个。”赵明德摇摇头:“属下在临走前交代掌柜,说钱都算在属下账上,若是寻常之人,定会推辞,结果这小和尚倒好,不仅不推辞,反倒是让掌柜的把店里的斋菜上了个遍。” “什么?”那楼主先是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笑声惊得池中锦鲤四散:“妙哉!早知如此,我该亲自会会这小和尚。” “楼主日理万机,岂是此等小辈说见就能见的。” “你不懂。”楼主摇了摇头:“那小和尚年方十四,却已是七窍修为。” “七窍又如何?比起真正的天才,他还差远了。” “修为到在其次,主要是这小和尚,天生有颗向佛之心。” “向佛之心?”张明德疑惑不解。 “资料是你亲自搜集的,难道你忘了?” “楼主是说他从到这碗子城来,就一直待在武馆里整日诵经?” “嗯。”楼主点点头:“我从涟水洲万象楼里抽掉了他的资料,我发现这小和尚在青山寺时,便是佛经不离手,你也知道,佛法的感悟,对佛门中人有多重要。” “可是楼主,那小和尚如今不过是开窍境,等到佛法显威,至少也要等到中三境,谁敢保证那小和尚能冲破元丹境。” “你呀,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着他便将上的资料扔给了赵明德。 片刻后,赵明德抬头看了看楼主,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资料:“这真是……一年就修成内功,两月就修成了一门炼体功法,还是中品的……这小和尚确实是有点天赋。” “关键是他从未间断诵经。” “楼主是说……” “这小和尚天资虽然比不过真正的天才,但就佛性这一项来说,就有莫大的优势,若是他能晋升中三境,厚积薄发之下,未必不能后来者居上。” “这倒是。”赵明德颔首:“修行之人,越到后期越容易走火入魔,这小和尚若一直这样下去,倒还真不好说。” “继续观察吧。”楼主端起青瓷茶盏,茶烟袅袅中目光深远:“若他真能如我所期盼的那样,或许我等就能离开这十万大山,重返中洲了。” 竹林深处,一道淡紫色身影如惊鸿掠影,在翠竹间急速穿行。 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却掩不住身后传来的阴冷笑声:“咯咯咯……洛泱,还当真是冤家路窄,今日没有你妙音坊那群师姐助阵,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逃到何处去。” 前方那抹淡紫身影倏然回首,怀中古琴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她左肩处的剑伤触目惊心,鲜血已将半边衣袖浸透,在紫纱上晕开一片暗红。 “无涯宗当真卑鄙!” 她纤纤玉指猛地划过琴弦,“铮——“的一声清响,音波如刀,将四周竹叶齐齐斩落,断叶纷飞如雨。 “师妹,小心!” 身后男子急忙挥剑格挡,剑刃与音波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身侧女子一袭白衣胜雪,面容冷艳,手中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话音未落,白衣女子趁机欺身而上,银针如雨点般射出。 洛泱身形急转,古琴横挡胸前,银针撞击琴身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无涯宗男子已欺身而至,剑锋如毒龙出洞,直取她咽喉要害。 “清商调——”她朱唇轻启,五指在弦上急拂。音波呈扇形荡开,将攻击尽数震偏。 但左肩伤口却因这番动作再度崩裂,鲜血顺着琴身蜿蜒而下,在七根琴弦上凝成殷红的血珠。 无涯宗男子冷笑一声,剑势突变:“桃花分影!” 剑影如虹,瞬间分化出一十三道寒光。 刹那间,一道剑光化作十三道寒芒,如落英缤纷,将洛泱周身要穴尽数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洛泱纤腰一拧,后背“砰“地撞上身后青竹,她突然将古琴倒插入土,琴弦受震自发鸣响。 “同归途!” “铮——“七根琴弦应声而断,绷直的丝弦在月光下泛着血色寒光。 音爆形成的冲击波横扫而出,方圆三丈内的翠竹齐齐折断,漫天竹屑纷飞中,男子凌厉的剑势为之一滞。 白衣女子见状急忙甩出袖中白绫,缠住同伴腰部猛然后拽。 “该死,被她跑了!”男子望着空荡荡的竹林,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划破夜空,白衣女子收回纤纤玉手,眸中寒芒如刀:“那同归途乃是两败俱伤的功夫,她此刻必定经脉俱损,传令下去,封锁方圆百里,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男子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逝,却终究不敢抬头直视那双寒星般的眸子。 他躬身抱拳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的颤抖:“是,师姐,师弟这就去办。” 第7章 感化? 虽不及城中其他武馆声势浩大,却也让了因的人设点恢复了少许。 练拳,念经,出门,出门念经,这就是了因的日常。 至于教拳? 不好意思,虽然他将小夜叉擒拿用人设点推到了大成,但为了人设点能回归到正常水平,只得委屈空鸣老和尚继续代劳了。 这日清晨,了因照例做完早课,便离开武馆往城中走去。 街巷间炊烟袅袅,早市已渐渐热闹起来。 路过包子铺时,蒸笼里腾起的热气裹着面香扑面而来。他驻足而立,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张婶,劳烦两个素包。” “大师又来照顾生意了。”张婶麻利地用油纸包好刚出笼的包子,眼角笑出细纹:“今天这白菜馅儿是新做的,您尝尝。”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了因双手合十,眼角余光却瞥见街角蜷缩着一个小乞丐。 “张婶,再多给我两个肉包。” 张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了然,又多包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 “还是大师心善。” “叮,人设点+1……” 了因捧着包子走向那孩子时,小乞丐如惊弓之鸟般往后缩了缩。 他蹲下身来,僧袍垂落在青石板上:“趁热吃吧。” 小乞丐不敢相信的看了看面前的包子,又抬头看了看了因,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温和的笑脸,他怯生生地接过包子,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叮,人设点+1……” 了因注意到他脚上草鞋已经磨破,露出冻得发红的脚趾。 他轻叹一声,他轻叹一声,转身向卖草鞋的老汉走去。 “大爷,麻烦给我一双新的草鞋。” 买草鞋的大爷笑眯眯的递过草鞋,道了声‘小和尚仁义’ 然而,未收到提示音的了因,却知道这老头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还不定说自己傻呢。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段时间,他几乎每日都出来做好事,虽说收获了不少人设点,但从比例来说,还是太少了。 他让小乞丐穿上新鞋,又指了指长街尽头:“去青阳武馆应征杂役吧,就说是馆主让你去的。” 小乞丐听到这话,连嘴边的包子都忘了吃,连连跪下磕头。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了因扶住他沾满尘土的额头:“去吧。” 走在街上,了因捻着念珠暗自思量。 “为何每次只有做好事的时候,才有少量的人设点入账?以往在寺中时,其他师兄弟看到我,便会提供人设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说着,街对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被四五个地痞团团围住,他那担青翠欲滴的时蔬被打翻在地,嫩绿的菜叶沾满了尘土。 为首的混混一脚踏在鲜嫩的菜心上,汁水顿时浸透了鞋底。 “老东西,不知道这条街是爷的地盘?”混混狞笑着,脚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在这儿摆摊,得先孝敬爷几个!” 老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布满老茧的双手颤抖着去拾那些被践踏的菜叶:“各位爷行行好,等老汉卖了这些菜,一定如数奉上...” “晚了!” 为首的混混突然暴喝一声,抬脚将整筐青菜踢得四散飞溅。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却又急忙低下头加快脚步,生怕惹祸上身。 老汉的哀嚎在熙攘的街市上显得格外凄楚,却无人敢上前相助。 “对了!” 了因眼前一亮。 “在寺中时,众人知道我的本事,师兄弟们敬我,怕我,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说,但也被我的做法迷惑,自然一见到我,就会提供人设点,这一点和如今武馆里的弟子一样……” “虽说那徐天雄是被我打败,但在这群劳于生计的百姓眼中,却是转瞬便忘,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样看来……” 了因目光流转,最终定格在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身上,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了因缓步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何必为难老人家?” 为首的混混斜眼瞥见了因,见他穿着普通僧袍,顿时嗤笑出声:“哪来的秃驴多管闲事?滚一边念你的经去!” 了因不恼不怒,依旧面带微笑:“这位施主,贫僧见你脚下踩着的,不仅是几株青菜,更是老人家起早贪黑的心血。这一粒米一滴汗,皆是天地馈赠,众生共享的福报啊。” “关你屁事!”混混突然暴起,拳头裹挟着风声向了因面门袭来。 了因身形不动,右手如灵蛇般探出,在电光火石间扣住混混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混混顿时惨叫出声,整条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围观人群中有见识人惊呼:“分筋错骨?” 其余几个混混见状,纷纷抄起扁担、木棍围了上来。 了因身形如鬼魅般在几人之间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点在关节要害处。 转眼间,几个混混或抱着胳膊,或捂着膝盖,哀嚎着倒了一地。 有人认出了了因道。 “这和尚便是杀了徐天雄的青阳馆主!” 人群中立马发出一阵议论。。 “诸位施主。”了因站在倒地哀嚎的混混中间,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整条街道:“贫僧今日不为伤人,只为讲一个道理。” “人生在世,当心存敬畏之心,尔等欺凌弱小,便是因为心中没有敬畏。”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了因就站在街心,对着那几个被制住的混混讲经说法。 从“众生平等“讲到“因果报应“,从“勿以善小而不为“讲到“勿以恶小而为之“。 起初混混们还骂骂咧咧,后来便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间或暴躁如困兽,最终却都化作沉默的聆听。 “这小和尚真有意思。”卖豆腐的王婆对旁边卖糖人的李老汉说:“不打不骂,就这么一直讲道理。” “可不是嘛。”李老汉点头:“那几个泼皮平日里横行霸道,今天可算遇到克星了。” 对面茶馆二楼,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堂堂武馆馆主,用这等手段折辱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话引得周围茶客纷纷侧目。 “这不是天莱武馆的宋馆主吗?” “就是他,果然同行是冤家。” 直到日上三竿,了因在念完第一百零八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之后,这才为混混们接回错位的筋骨,转身离开。 看到那上涨的人设点,了因心中暗道。 果然! 第8章 强行化缘? 每当被了因遇到欺凌弱小的恶徒,便出手制服,而后却不施拳脚,只是盘坐于地,口诵佛经。 说来也怪,随着这事传扬开去,围观者竟日渐增多,俨然成了外城街头一道别致的景致。 而在半个月后,情况出现了变化。 当了因走在街上时,几个混混远远看见他走来,竟然主动帮路边一个推车的老妇人扶正了翻倒的独轮车。 恰在此时归来的宋馆主目睹此景,惊得拉住路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泼皮怎么还做起好事来了?” “你说他们啊,那都是青阳馆主的功劳。”被问的满脸敬佩:“那了因师傅不愧是佛门中人,他从不以武力压人,只以佛法度化,这些泼皮如今都被感化向善了。” 宋馆主一脸呆滞,等他回到武馆才发现,这件事已经在碗子城内传疯了。 茶馆里,说书人将此事编成段子,说得绘声绘色; 酒肆中,食客们推杯换盏间都在谈论; 就连街边稚童嬉戏时,都传唱着新编的童谣:“了因大师,佛法无边,顽石点头,恶人向善...” “这怎么……才出门半个月,这碗子城的风气就变了呢?” 万象楼顶层雅间内,楼主轻摇折扇,对身旁管事笑道:“这小和尚倒是个妙人,不施拳脚,偏要诵经度人。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和他见一面。” “要不……属下去把他请过来?” “算啦……就看个热闹吧。” 城主府书房内,师爷正向城主禀报此事。 城主放下手中茶盏,轻笑道:“有趣。内城那些世家怎么说?” 师爷躬身道:“回大人,大多数人只当那和尚是跳梁小丑,不过......各家的探子倒是去了好几拨。” 城主负手立于雕花窗前,暮色中远眺外城方向,唇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城东酒楼雅间,几个帮派头目正推杯换盏。 “那青阳馆主倒是替咱们做了件好事,”一个疤脸汉子撕咬着鸡腿:“收拾了那些不长眼的泼皮,咱们收保护费反倒名正言顺了。” “正是!”旁边精瘦男子猛拍桌案,震得酒盏叮当:“他也就敢欺负些地痞无赖,若敢动咱们......”话未说完便冷笑连连。 “还是要小心一点,别忘了那徐天雄可是死在他手里。” “那又怎样?”精瘦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咱们这些帮派的老大,哪个不是七窍修为?若不是内城发话,这外城焉有他徐天雄的地盘。” ----------------- 了因正眯着眼睛站在街角。 前方五个帮派分子正围着一家成衣店,索要保护费。 “老规矩,每月三两银子。”小头目敲击着桌子:“上次少交的二百文,这次连本带利补上。” “是……是……”掌柜哆嗦着从柜台底下摸出钱袋。 了因见时机已至,立马大步上前,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那几个帮众回头时,脸上的横肉顿时僵住了。 “大……大哥,是那青阳馆主。”一个帮众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小头目强作镇定:“臭和尚,少管闲事!我们大席盟收保护费天经地义。” 随后他又靠近了因压低声音道:“我们帮主可是七窍修为的高手!小和尚,你考虑清楚再说话。” 此时,旁边一个瘦子帮腔道:“我们收了钱也保护百姓平安,凭什么不能收?” 就连一旁的掌柜也是开口阻止:“大师,这保护费是我自愿交的,您还是不要管了。” 了因闻言一怔,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那小头目见状,以为他怕了,得意洋洋地收了银子扬长而去。 武馆后院,空鸣老和尚正在晒药。 了因闯进来直奔厨房,翻出个缺口的黑陶饭钵。 “馆主这是……要去化缘?”老和尚揉了揉眼睛,以对方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品行,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你别管了。” 了因将饭钵揣进怀里,随后在练拳的弟子们疑惑的目光中飞快的冲出门去。 大席盟总舵内,十几个小头目正排着队,将收来的保护费一一上交给账房先生。 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账房先生拨弄着算盘,不时高声报数:“东巷三两二钱!”“西巷四两整!” “老大,这个月收成不错啊。”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谄媚地对坐在太师椅上的帮主说道。 椅上端坐之人约莫四十出头,浑身筋肉虬结,腰间一对精钢判官笔寒光凛冽,正是大席盟帮主、七窍修为的赵天海。 赵天海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得意道:“那是自然。咱们大席盟在这青阳城扎根十年,谁不给三分薄面?”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钵声:“外面怎么这么吵?派人出去看看。” 不一会,一个小头目踉踉跄跄的跑了回来。 “帮……帮主,不好了,那了因和尚来化缘了。” 他话音刚刚落,院外接着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阿弥陀佛,贫僧了因,特来化缘。” “化缘?”赵天海脸色骤然阴沉如水,猛地拍案而起:“这小和尚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十几个帮众立刻跟了上去。 院门外,了因手持饭钵,静立在台阶上。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青阳武馆的了因馆主吗?” “他怎么来这儿化缘了?” “有好戏看了......” 赵天海跨出门槛,目光如刀般在了因身上刮过,冷笑道:“小和尚,你走错地方了吧?我大席盟可不是什么善堂。” 了因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小僧自然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善堂,不过小僧既然来了,还请施主行个方便。” “方便?”赵天海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森然:“你要多少?” 了因抬起头,目光清澈:“不多,一千两便可。” 此言一出,全扬哗然。 赵天海脸色骤然阴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小和尚,我怕是没听清楚,一千两?这怕是能买你的命了。” 了因不疾不徐地摇头:“赵施主且慢动怒,小僧见你印堂发黑,想必是坏事做尽,业障缠身,今日来此化缘,也是为赵帮主消灾解难。” “哦?那我倒是要谢谢你了?”赵天海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可这钱我要是不给你?” “小僧化缘讲究缘分,不给?”了因缓缓直起身形,僧袍无风自动:“这缘分到了……不给也得给!” 第9章 当街诵经 赵天海刚要动手,却听了因大喊一声:施主且慢。 原以为对方被自己威势所慑,却见了因不慌不忙地褪下腕间佛珠,连同怀中经卷一并置于饭钵之中。 “施主可以开始了。” “小和尚猖狂!” 赵天海怒发冲冠,只觉对方此举分明是在羞辱自己。 手中判官笔在空中划出两道银芒,直取了因双目,他一出手,便是成名绝技“双龙夺珠。” “铛“ 金铁交鸣声中,了因竟以肉掌生生震开精铁判官笔。 赵天海只觉虎口发麻,心中大惊:“这小和尚好大的力气!” “阿弥陀佛。”了因左手成拳,突然化作漫天拳影,正是大成境界罗汉拳。 赵天海仓促间以判官笔格挡,却见那拳影虚实难辨,胸口已中三拳,连退数步。 “帮主!”众帮众惊呼。 赵天海嘴角渗血,眼中惊疑不定:“你是何时晋升的七窍境?” “打败徐天雄的第二天。”了因收拳而立。 “看来那徐天雄是替别人挡了灾。” “赵施主,现在可愿施舍那一千两?” “做梦!”赵天海怒吼一声,浑身真气鼓荡。 他双笔交叉,使出一招“判官勾魂“,如毒蛇般向了因咽喉刺去。 “叮叮“ “叮叮叮“ 赵天海越打越心惊,他那一双判官笔乃是精铁所制,然而双方交手数十招,对方仅凭双手就挡下了他所攻击,判官笔竟在他手上,就似刺在金石之上,连痕迹都没留下。 “早就听闻这青阳馆主身上有横练的功夫,只是万万没想到,功力竟如此高深。” “施主,交手的时候,分神可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在遇到比你强的对手时。” 说罢他突然欺身而上,十八道拳影骤然绽放,每拳皆挟龙吟虎啸之势。 赵天海拼命抵挡,却见那拳影忽左忽右,飘忽难测,第七拳已突破防御,重重击在他胸口要穴。 “噗——“赵天海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众帮众想要上前,却被了因一个眼神震慑,不敢妄动。 “施主可服?” 赵天海挣扎着起身,在吐出一口淤血后,声音嘶哑道:“青阳馆主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一身横练的功夫,我赵天海——服!” 说罢,他朝身后帮众摆了摆手:“去,取银两来。” “不急。”了因摇摇头,随即盘膝而坐,与赵天海相对。 “赵施主孽障缠身,小僧偶的《地藏经》一卷,愿与施主分享,望施主早日回头是岸。” “大师……” 赵天海正欲推辞,却见了因眸中寒芒乍现,如利剑出鞘。 他他喉头一紧,连忙改口:“佛经好,佛经能度化众生,我赵天海最愿意听高僧讲经了。” “你们也来听听。”了因抬头望向门口的帮众。 “大、大师,我们粗人一个...”帮众们面面相觑。 “嗯?”了因眉峰微挑。 “听!必须听!佛经易得,高僧难求,我等求之不得。”帮众们慌忙跪坐成一圈。 “如此甚好!”了因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赵无涯面如死灰,在其他帮众的搀扶下,不得不盘腿坐下。 “《地藏经》有云:''业力甚大,能敌须弥...” 了因指尖轻捻佛珠,声音悠远,而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有人甚至搬来了小板凳。 “大席盟这次踢到铁板了。” “活该!平时欺压百姓,现在报应来了。” 就这样,大席盟总舵前,出现了一幅奇景:凶神恶煞的帮众们被迫排排坐,听一个年轻和尚讲经说法。 了因诵经声不紧不慢,直至两个时辰后,诵经声方歇。 赵天海面色惨白,颤声道:取、取一千两银票来.....” 账房连滚带爬地捧上银票,了因接过放入钵中,合十道:“善哉善哉。赵施主若能从此改过向善,这钱便算功德无量。” 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满街目瞪口呆的众人,和瘫坐在地的赵天海等人。 飞鹰帮内,烛火摇曳,映得众人面色阴晴不定。 三当家猛灌一口烈酒,酒碗重重砸在桌上:“这该如何是好?那大席盟与我们仅一街之隔,若那疯和尚找上门来......” “是啊!”二当家也是眉头紧锁:“那和尚如今七窍修为,单枪匹马就闯进大席盟,不足百招就放倒了赵天海。听说姓赵的现在还躺在榻上咳血,若换作我们......” 大当家刘三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探清了那和尚的底细?” 二当家直接摇了摇头:“只知道那和尚有一门大成的拳法,还有横练的功夫在身,其他的……什么也查不到。” “大哥切记不可掉以轻心,我听说那和尚空手与赵天海过招,赵天海那一对判官笔连人家皮都没划破,最后直接喊服。” 刘三爷感觉牙有点疼:“空手接白刃?这横练得是什么境界?” 二当家摇了摇头:“那赵天海直接被吓破了胆,那和尚念了两个时辰的经,赵天海愣是连屁股都不敢挪一下!” 刘三爷闻言,枯瘦的手指重重揉捏着眉心,他长叹一声,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无奈: “派人去给内城报信吧。” “大哥!” 三当家刚刚起身,便被刘三爷狠狠瞪了一眼:“怎么?你能对付的了他?” 二当家见状,连忙扯了扯三当家的衣袖,打起了圆扬。 “大哥莫恼,老三这是担心内城那些老爷们嫌咱们办事不力...” “哼!”刘三爷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指节敲在桌面上咚咚作响:“这些年,脏活累活都是咱们干,大油水却尽数流进他们腰包,现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他们难道不应该出手?” 说着,他往后一仰,整个人椅背上:“若他们不肯援手,等那和尚打上门来,我刘三宁可双手奉上银钱,总好过被人家当街折辱。” 此时,外城之中,不少帮派听闻大席盟今天的遭遇均是心里发慌。 他们可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和赵天海一样,被人扣在街上,强行听经,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第10章 孝敬佛祖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个刘三,连个和尚都收拾不了,还有脸来求援?” 管家钱福躬身上前,低声道:“老爷息怒。那了因和尚确实了得,连大席盟的赵天海今天都折在他手里.,确实不是刘三他们能对付的了的。” 钱老爷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怒意。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如今那城主府将我们各家盯的紧,就算是我想派人去处理,也抽不出人手啊。” “老爷,一千两而已,给他又有何妨?” 见钱老爷不悦的望过来,管家立马解释道:“如今我们钱家抽不出人手,可不代表其他家不能,虽然会被落了面子,但总好过被城主府盯上,我想只要忍一段时间,总会有人受不了出手……” 青阳武馆内。 伴随着不断跳动的储备人设点,了因手中的佛珠转的飞快。 “果然,只有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才会被传播开来。” 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看来这样的事,以后还是要多做一些,说起来……” “这无色琉璃身当真是厉害,那赵天海气血虽然不如我雄厚,但居然连我的防御也破不开。” “晨时采气、午时炼形、子时养神,虽然麻烦了些,但却十分值得,要不……把人设点都砸进去?” 了因瞥了一眼系统面板,发现如今的人设点刚好能将无色琉璃身提升到大成境界。 了因一锤桌子:“就这么干了!” 说着,他便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机骤然内敛。随着无色琉璃心法运转,肌肤表面渐渐泛起淡淡的光晕。 “外铸琉璃体,内炼无垢光,系统,给我升级!” 随着人设点如江河决堤般倾泻而出。 刹那间,千万只毒蚁啃噬骨髓的剧痛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肤都似被业火灼烧。 骨骼发出细密的“咔咔“声,如同玉器淬火时的清鸣。 肌肉纤维不断断裂重组,晶莹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宛如冰裂纹瓷器般瑰丽。 了因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咔咔咔“的骨骼重组声不绝于耳,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密度在不断提。 随着全身的气血开始剧增,其在血管中奔涌如大江怒涛,寂静的室内竟隐隐传出浪涛之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剧痛难忍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通透感。 了因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竟有琉璃光晕流转,在昏暗的禅房内熠熠生辉。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在空中凝成一道三尺长的白练,久久不散。 他低头看去,却见本就晶莹如玉的肌肤,此刻更加白的发亮,甚至隐约可见皮下的青色血管。 “原来这就是骨相澄明,肌理生光。” 他轻声自语,五指微拢,竟将周遭空气捏出爆鸣声。 更令他惊喜的是,他察觉到体内真气总量暴涨了一倍有余,且变的更加精纯。 “难道这琉璃身居然还有给内力纯化的作用!” 然而,这笑容还未持续多久,一件烦心事便涌上心头。 “如今我气血提升了三倍有余,可直到现在也还未找到其他两处窍穴所在,若这样下去,恐怕修为也压制不了多久了……” ----------------- “阿弥陀佛,马帮主虽是江湖中人,但小僧看得出来,施主有一颗向佛之心。”了因双手合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小僧今日叨扰了。” 马帮主强压着胸中翻腾的怒火,额角青筋如蚯蚓般蠕动,却不得不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师客气了,能听您讲经是我们的福分。” 说罢,转身对身后的帮众厉声喝道:“还不快去给大师准备银子?” 却不料,了因立马竖起单掌:“马帮主,切莫误会,这银子可不是给我的,而是孝敬佛祖的。” 马帮主听着这絮叨了半日的车轱辘话,恨不能立时将这秃驴扫地出门,当即抓过银票塞进对方手中。 “对对对,大师说的对,孝敬佛祖,孝敬佛祖。” “嗯!”了因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银票收入怀中。 堂口内,马帮主脸上的笑容在门关上的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瓷片四溅。 “这秃驴!” 他目眦欲裂,钢牙几乎咬碎:“整整两个时辰,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听得老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二当家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帮主息怒,这和尚我们惹不起...” “我当然知道惹不起。”马帮主一脚踹翻了太师椅:“要不是打不过他,老子非撕烂他的嘴,把他剁了喂狗!一千两啊!够兄弟们快活半个月的!” 他忽地冷笑一声:“妈的,还是那刘三聪明。”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方大嘴和陆百舟那俩蠢货,被当众按着听经的丑态,现在还在茶楼里被人当笑话说呢。” 二当家连连点头:“经过这么一闹,方帮主和陆帮主可真是颜面扫地了,我听说,陆帮主被气的连吐了三天的血,到现在都起不来。” “哼!老陆这人就是死要面子,非要去硬碰硬,这下好,一对二,不仅面子没了,里子也没了。” “谁能想到那小和尚那么能打。”二当家缩了缩脖子,谄媚地拱手:“还是帮主英明,保住了我们野马帮的颜面。” “那是当然。” “帮主……。” 这时有帮众小心翼翼的上前道:“我刚才发现不少百姓都往门里看,肯定是那和尚念经的声音太大……” 他话还没说完,马帮主蒲扇般的巴掌已带着风声呼啸而至,那帮众如断线风筝般摔出丈余,满口碎牙混着血沫喷了一地。 “我难道不知道吗?”马帮主眼中凶光毕露,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小秃驴分明是故意的。” 二当家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帮主,那小和尚如今把外城的帮派的得罪了个干净,内城那些大人物难道就...” 马帮主突然阴森一笑,五指缓缓收:“急什么?等大人物处理完大事,那秃驴.…..哼哼!” 第11章 留香阁 那袭素白僧袍纤尘不染,衬得他唇若点朱、齿如编贝,眉目间自有一派澄明气象,恍若画中走来的小菩萨。 “今日倒是稀奇。”空鸣捋着白须笑道:“老衲还以为馆主又去哪个帮派门前化缘、念经了呢。” 了因缓缓抬头,看了老和尚一眼:“这段时间把外城所有帮派都跑了个遍,总要给他们点喘息时间。” 空鸣闻言哈哈大笑,在石桌旁坐下:“老衲今早听弟子说,如今这些帮派人员宁可绕道三里,也不敢走咱们这条街吗,看来馆主把他们吓得不轻。” 他说着忽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因:“馆主,你到底修行的是何种炼体功法?老衲怎么觉得你这段时间,竟像是长大了好几岁?” 了因摸了摸鼻子,指节在晨光中泛着玉色:“不过是些粗浅功夫,不值一提。” 空鸣见他避而不答,也不追问,转而正色道:“馆主,前些日子老衲就要问,馆主为何还不对那大霄武馆的余亮出手?” 了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正是他最近在琢磨的事。 这段时间通过“折磨“各个帮派,不仅让他名声大噪,收获了海量的人设点,就连青阳武馆也因此受益,上门拜师的人络绎不绝,名声一时无两。 作为死对头的大霄武馆早该有所反应,可奇怪的是,余亮那边却始终风平浪静,仿佛对这些事充耳不闻。 了因站起身,在院中踱步:“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难道是那余亮被我吓破了胆?” 空鸣老和尚摇了摇头:“那余亮出身无涯宗,和这些帮派成员不同,同样七窍修为,馆主能以一敌二,他想必也可以,老衲猜测,许是因前两次交锋,他自认占了上风,这才按兵不动。” 了因摩挲着下巴:“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对了。”老和尚突然醒悟:“馆主如今将外城的帮派都得罪了个遍,可要小心被他们暗算。” 了因摆摆手,显得十分自信:“放心吧,你不是说内城都被那城主盯死了吗?只要不是蜕凡境出手,这些人还不是我的对手。” 两人正说着,忽闻院外街巷间喧声渐起。 那嘈杂声由远及近,如潮水般涌来,其间夹杂着车马辚辚之声与人群此起彼伏的惊叹。 “罗当,去看看怎么回事。”了因朝院门方向唤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布短打的少年快步跑来,正是了因前段时间从街头救下的小乞丐罗当。 少年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红晕:“馆主,城门口来了个车队!好大的排扬!” “慢慢说。”了因递给他一杯茶。 罗当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那车队有十二辆马车,每辆都由四匹雪白的骏马拉着。最前头的马车上插着金线绣的旗子,写着''留香阁''三个大字。车队里都是些天仙似的姑娘,穿着绫罗绸缎,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拿着团扇...” 空鸣老和尚闻言皱了皱眉:“留香阁?烟花之地?” “不是普通的青楼!”罗当眼睛发亮:“车队里有个管事在街上喊话,说他们要在内城开一家''留香阁'',说里面有最美的女人,最好香醇的美酒,还有...“ 少年突然意识到在出家人面前说这些不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了因若有所思:“内城?看来这群家伙可不一般啊。” “可不是嘛!”罗当又来了精神:“听说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选好了位置,下月初一就要开门迎客了。” “下月初一,最香醇的美酒……?”了因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对了馆主。”罗当突然道:“那车队进城时,我好像看见大霄武馆的余馆主领人在街角站着,一直盯着车队看...” 罗当走后,了因看向老和尚,却见空鸣捻着佛珠,面色凝重:”情不为真,欲不为深,极乐无涯,大道可期,看来……定是无涯宗的手笔了。” 了因轻抚茶盏,冷笑一声:“我说那余亮怎么一直没有动作,原来是在等后援,可叹那无涯宗以女子为尊,一群男人居然能女人一直踩在脚下。” “馆主,我们要不要通知寺里?” 了因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也好,以防万一,这样……” 了因对着老和尚交代道:“你遣人暗中递个消息给城主府,莫提无涯宗,也莫牵扯武馆,只说留香阁与某些世家暗通款曲,且看城主如何应对。” 老和尚点点头:“不错,只要那城主府把她们盯死,外城一个余亮还翻不起什么风浪。” 入夜,大霄武馆内灯火通明。 余亮垂首立于厅中,上首处,一女子身着青衣端坐如松,烛光在她如画的眉目间流转,更添几分妩媚。 余亮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见过季师姐“ 季师姐眉目如画,闻言指尖轻叩桌面,笑道:“余师弟,这次你做得不错。宗内长老对你很是满意。” 她指尖一挑,一本书籍飞向余亮:“这是赏你的《蚀骨手》前篇。” 余亮双手接过,眼中闪过喜色:“多谢师姐栽培!” 他迟疑片刻,又小心翼翼问道:“宗内不是说燕师姐和乔师兄也来么?怎么...” 季师姐闻言眸光骤冷,指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浅痕:“他们路上遇到了妙音坊的洛泱,那贱人竟敢孤身独行,当真是活腻了。” “孤身一人?”余亮面露惊讶:“这么说,师姐他们是去追杀那洛泱了?” 季师姐冷哼一声:“那贱人跑的快,燕师妹他们正带人四处搜寻呢。” 余亮倒吸一口凉气:“燕师姐他们可都是蜕凡境的高手啊...那洛泱不愧是妙音坊的杰出弟子,这都能跑了?” “杰出?”季师姐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那贱人看似冰清玉洁,实则最会勾引人,此番掩人耳目,说不定是去会见情郎。”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撞在我们手里,定要让她有来无回!” 第12章 季师姐 “乱象丛生!” 余亮长叹一声,压低声音道:“自一江春水堂遭黑水司雷霆一击,势力收缩后,这碗子城便如群狼环伺的肥羊,现在很多小势力都把这里当成了肥肉。” “他们暗中与内城几大家族勾结,都想在这乱局中分一杯羹。”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最蹊跷的是九王爷派来的郭芥郭城主,按理说以他元丹境的修为,镇压这些宵小易如反掌,可自从他上任以来,就一直深入浅出,就连手下人做事也束手束脚,如今竟与那些跳梁小丑形成僵持之势,实在令人费解。” 季师姐闻言冷笑一声:“我打探到那郭芥在来碗子城的路上,在落雁峡遭遇了伏击。” “是何人所为?”余亮惊讶道。 “不知。” 季师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郭芥表面装作无事,实则内伤未愈,要不然,怎么会让那些跳梁小丑在眼前蹦跶。” “原来如此。”余亮恍然大悟:“这么说,季师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那位郭城主?” “受伤的元丹境也是元丹境。”季师姐轻舔朱唇,眼中闪过贪婪之色:“若我能以《迷魂摄心术》操控其心智,以他作为资材,助我晋升内门,届时《极乐逍遥经》唾手可得...那……咯咯咯……” “那我就恭喜师姐心想事成了。” 余亮拱手作揖,话音未落,却见季师姐已褪去罗袜,一双玉足如羊脂白玉般莹润动人。 见他目光灼灼,季师姐朱唇微扬,纤纤玉足轻轻晃动:“好师弟,你这是在看哪里?” 余亮喉结滚动,目光不由自主上移,却被那半掩的衣襟间若隐若现的雪肤晃得心神荡漾。 季师姐见状轻笑,葱指慢条斯理地抚过锁骨,衣襟随着她的动作又滑落几分,春光乍泄间更添几分撩人意味。 “好师弟...”季师姐红唇轻启,声音酥媚入骨:“此番你办事得力,师姐今晚定要好好犒劳你。” 说罢舌尖轻扫朱唇,玉指微勾,端的是一副勾魂摄魄的模样。 余亮顿时血脉贲张,一把将季师姐搂入怀中。 不多时,季师姐的衣衫已滑落大半,露出香肩玉背。 余亮突然喘息着问道:“师姐...既然你等来了,那我便动手赶走那青山寺的了因?” 季师姐娇喘着推开他,嗔怪地白了一眼:“你呀...真是不解风情...” 她纤指轻点余亮额头:“此人不要动,我留着有用。” “有用?” 余亮正要询问,季师姐却突然翻身,玉手轻抚他的脸颊。 “你以为那小和尚是个简单人物?” 她俯身在余亮耳边轻声道:“宗内暗探打探到,这小和尚身怀童子功” “童子功?”余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说着突然咬住余亮耳垂:“那了因小和尚身怀童子功,且元阳未泄……可是上好的资材呢。” “原来如此。”余亮身体一颤,但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揉捏着季师姐的纤腰,一边追问道:“可那小和尚才多大年纪,纵是身怀童子功,境界也还尚浅,又能有多少助益?” 季师姐被他揉得娇喘连连:“你懂什么...那佛门的童子功至纯至阳,越到后面越是珍贵,若是……” “若是什么?”余亮手上用力,惹得季师姐娇呼一声。 “轻点...”季师姐嗔怪地拍开他的手,却仍不忘压低声音道:“若是此行能将他收为裙下之臣,待到日后突破中三境时取用,岂不更加美妙?” 余亮手上动作一顿:“这么说来,这小和尚还要一直养着了……?” “若是他安安分分的自然事好”季师姐冷笑:“可若是没有……呵呵!” 余亮心中明了,此时他心痒难耐,一把将季师姐拦腰抱起:“好师姐,其他事情,今夜过后再说,但眼下……” 季师姐娇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师弟…快抱我去房中。” 说着,身上的裙裾突然滑落在地,露出雪白的肌肤。 大中午的毒辣日头下,了因赤着上身站在院中。 他双手结印置于丹田,双腿如老树盘根般稳稳扎在地上,任凭烈日炙烤也不曾晃动分毫。 空鸣老和尚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周身要穴上。 每打一处,了因的皮肤上就泛起一片红晕,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但他只是咬紧牙关,连闷哼都不曾发出一声。 “膻中穴!”老和尚一声低喝,右拳如毒蛇吐信般直击胸口。 了因只觉得一股热流从穴位直冲脏腑,喉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生生咽下。 随着老和尚的拳头越来越重,了因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震颤,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在经脉中游走。 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开始泛起黑斑,但他依然保持着均匀的呼吸节奏。 老和尚突然变招,化拳为指,二指如钩直点他后背脊柱两侧的穴位。 了因浑身剧震,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却硬是绷直双腿撑住了身形,而白玉皮肤上也被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一个时辰过去,老和尚终于收势。 他喘着粗气,僧袍后背已经湿透,花白的胡须上挂着汗珠,连双手也微微发抖。 再看了因,全身遍布红印,有些地方已经泛起淤青,但他依然保持着挺拔的站姿,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暴露着方才承受的痛苦。 老和尚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声音里带着疲惫:“当年老衲要是有你一半的毅力,也不至于气血衰落至此。” 了因缓缓运功,直到肌肉间泛起阵阵酥麻之感,这才徐徐开口。 “师叔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炼体武学疼痛难耐,还需日日打磨,若是有其他办法,小僧也不愿做这水磨功夫。” “这话倒也不错,开窍之上,仅磨皮、练肉这一道门槛,就不知卡了多少人,更别说之后还有壮骨,换血,洗髓这三重难关了。” “对了师叔。”了因突然开口问道:“您老可曾听闻,在这蜕凡境界,七窍之上,可还有其他境界?” 老和尚闻言皱了皱眉:“七窍之上,便是蜕凡,哪还有其他境界?馆主为何会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七窍之后,体内气血还能壮大,让我感觉有些讶异而已。” “这说明,师侄你是天赋异禀啊。”老和尚呵呵笑道 第13章 洛泱 他双手结印,体内气血如江河奔涌,在经脉中不断冲刷。 每一次气血运转,都像是无数细小的刀子在切割肌肉,疼得他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了因终于收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睁开眼时,发现罗当正抱着木盆站在一旁,盆里的清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小家伙见他醒来,连忙递上一条粗布毛巾,眼中满是关切。 “馆主,这练功...很疼吧?”罗当怯生生地问道,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了因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笑道:“你怎么知道?” 罗当指了指他的脸:“馆主刚才的表情...就像我上次被野狗咬到时一样。” 说着还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了因闻言大笑,却牵动了酸痛的肌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罗当见状赶紧扶住他的手臂,小手热乎乎的。 沉默片刻后,罗当突然小声问道:“馆主...我能跟您学武吗?” 了因一怔,低头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腰间的孩子:“你都看见练功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还想学?” 罗当绞着衣角,声音有些发抖:“当初...二蛋就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就为半块馊馒头...” 月光下,孩子眼中闪着泪光:“要是我学了武功,就不用担心以后讨饭被人打了。” 了因胸腔如遭重击,白日里街角那些瑟缩的小小身影与青平县的旧扬景倏然重叠。 沉默良久,他蹲下身平视着罗当:“罗当,你现在还太小了,筋骨未成。等你满十二岁...到那时,我就教你武功,好不好?” 罗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两颗小星星。 “真的?馆主说话算话!”兴奋之下,他差点打翻了水盆,又手忙脚乱地去扶。 擦拭完身体,了因刚回到房间,便忍不住抽动了两下鼻子。 空气中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胭脂香气,还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眉头微皱,用眼角余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的衣柜上。 “有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扬,径直走到铜镜前,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腰带。 “这天气,倒叫人燥热难耐。” 他故意将动作放得很慢,铜镜中映出他线条分明的背部肌肉,月光从窗缝漏进来,仿佛在他皮肤上镀了层流动的水银。 “这皮肤……这线条……啧啧……” 了因自得其乐地啧啧称奇,声线里带着几分玩味。 衣柜后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了因耳朵微动,听见压抑的抽气声——那人伤口肯定疼得厉害。 他装作没察觉,继续解里衣系带,当露出半边肩膀时,衣柜后终于传来一声轻咳。 “师傅且慢。”沙哑的女声带着几分窘迫。 “我这就...”话未说完便是一阵踉跄。 了因转身时,恰见一袭淡紫色裙角扫过柜门,女子扶着墙勉强站稳,右肩衣衫已被血浸透成暗褐色。 她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发间金步摇歪斜挂着,脸上胭脂被汗水晕开。 最扎眼的是肩头一道肩伤,皮肉外翻还隐隐有血液渗出。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一进门。”了因耸耸肩,随即慢悠悠系好衣带:“小僧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鼻子灵的很。” 说着他转头促狭的望向那女子:“如何?可还入眼?” 女子苍白的脸上,终是浮起一抹红晕:“人都说青阳馆主了因是个佛门高僧,不想到竟也是个登徒子。” 话未说完,便又咳了起来,伤口又渗出新鲜血色。 了因闻言挑了挑眉:“世人道我是高僧的多,那小僧便是高僧,至于你说的登徒子?呵呵……” 了因轻笑一声,直接指向这女子:“明明是你闯进小僧的房间,意图对小僧图谋不轨,如今反而倒打一耙,你个女淫贼,你……” 话音未落,那少女已因羞愤交加,加之失血过多,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洛泱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 她下意识地抓紧被褥,却牵动了肩头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将整个房间映照得格外明亮。 她抬眼望去,只见了因正端坐在桌前,手捧经书,口中念念有词。 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衬得他眉目如画,宝相庄严。 若不是昨夜亲眼所见,她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人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僧。 “醒了?”了因察觉到动静,缓缓翻动了一页经书。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洛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纱布上还隐隐透着一股药香。 她心头一跳,脱口问道:“是谁......谁给我包扎的?” 了因神色坦然:“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你!”洛泱脸上不禁飞起两片红云。 了因此时放下经书,转身时双手合十,一脸肃穆:“阿弥陀佛。小僧身为佛门弟子,岂能见死不救?再说......” 他顿了顿,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小僧是个出家人,施主有什么可担心的?” 洛泱一时语塞,半晌才低声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只是......”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越来越小:“大师可曾......可曾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了因闻言,忽然正襟危坐,神情庄重得如同庙里的佛像:“施主此言差矣。在贫僧眼中,女色不过是红粉骷髅,皮囊皆是虚妄。” 洛泱刚松了口气,却听了因又悠悠道:“再说,区区一个肩膀有什么可看的?” “你!”洛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和尚,心想着这人上一刻还宝相庄严,下一刻就能说出这般荤话,当真是......当真是...... 了因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由轻笑出声:“施主莫恼。贫僧不过是开个玩笑。” 他起身倒了杯茶递过去:“伤口虽然包扎好了,但还需静养几日。这是贫僧特制的药茶,能活血化瘀。” 洛泱接过茶杯,警惕地嗅了嗅,确认无异样后才小啜一口。 茶水温润,带着淡淡的药香,确实让她舒服了不少。 “还未请教施主芳名?“了因重新坐下,语气温和了许多。 “洛泱。”女子冰冷开口。 此刻她面无表情,方才那抹娇羞早已消隐无踪,仿佛只是幻影。 “洛泱......好名字!” 第14章 天气燥热 屋内传来一声压抑的怒喝,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恼与慌乱。 “施主不要误会,小僧乃是佛门中人,女色于我不过是红粉……” 话音未落,了因已踉跄跌出门外,月光下可见一个绣枕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真是的,自己的衣襟不小心滑落,关我什么事?” 了因说着,抬手抹了抹鼻子,指间那抹猩红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这天气……属实是燥热了些。” 房内,洛泱银牙暗咬,素来清冷的玉颊竟也染上淡淡红晕。 她见过太多正人君子,也识破过无数道貌岸然之徒,却从未遇见过这般古怪的和尚。 前一刻还宝相庄严如有的高僧,转瞬便露出市井痞态,叫人捉摸不透。 虽相处不过数日,洛泱却能断定这小和尚并非恶人,只是那副时而高深时而轻浮的模样,着实令人气恼。 待心绪渐平,她方推门而出。 月光如水,了因端坐石桌前诵经的模样,倒真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气度。 洛泱不由暗叹:“这副皮囊,倒是生得极好。“ 心里感叹一句,洛泱缓缓移步来到了因对面坐下。 “可好些了?”了因头也不抬,目光仍黏在经卷上。 “好多了。”洛泱淡淡道:“不想小师傅年纪轻轻,居然还精通医术。“ “这算什么。”了因放下经书,眉毛一挑。 眼前一幕,这几天洛泱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她心中暗道:来了。 果然下一秒,了因和已扳着手指如数家珍:“贫僧虽是出家人,但这琴、棋、书、画、茶、医、厨、那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话音未落,忽对上洛泱寒星般的眸子,顿时讪讪住口,指尖不自觉地蹭了蹭鼻梁。 “要不是我受伤,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所谓的和尚。” “咳咳……” 见对方一脸窘迫,洛泱这才继续开口:“不知小师傅,是出身哪方势力?” 了因双手合十,低眉顺眼道:“小僧出身小庙,怕是洛施主连名字都没听过。” 洛泱闻言不语,一双清冷的眸子如寒潭映月,直直望进了因眼底。 那目光似能穿透人心,直到了因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她这才开口:“你这种人,是小寺庙培养不出来的。” “此话怎讲?” “虽然没见过你出手,但你气息绵长,行走间脚步沉稳,显然内力有成。虽是七窍境界,但气血之雄厚,远胜同境武者。” 她顿了顿,继续淡淡说道:“而且,我还曾看见那老和尚帮你击打窍穴。” 了因闻言面不改色,对方绝非常人,这从肩上的伤口便能看的出来。 “这么说来,洛施主岂不是把我的上身都看光了?”了因忽然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调笑,洛泱这次却显得游刃有余:“没想到,了因师傅身为出家人,竟也会打诳语。” “善意的谎言,不算说谎。”了因双手合十,宝相庄严中透着一丝狡黠。 洛泱闻言,清冷的面容顿时一滞,随即胸口剧烈起伏,素手紧握成拳。 她万没想到这看似出尘的小和尚,脸皮竟厚如城墙。 见对方被自己气的不轻,了因急忙转移话题:“既然能看出我与众不同,那洛施主想必也是出身名门了。” 再次被了因的厚颜无耻所震惊,洛泱狠狠剜了他一眼,在略一犹豫之后,还是道:“我师承妙音坊。” 了因心中暗惊,那妙音坊虽是以女子为主的门派,但实力之强,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 据说其镇派功法《天音九转》玄妙非常,门下弟子个个都是音律大家,以音入武,杀人于无形。 论底蕴,恐怕不比他所在的青山寺差多少。 “听闻妙音坊有《清净》《守心》两曲,能以音律为引,涤荡心尘,破除执障,不知小僧可有此荣幸聆听一曲?” 洛泱轻抚肩头伤口,神色略显黯然:“我的''砚上冰''在逃亡途中被毁,琴弦尽断,如今被我藏在了城外。” “砚上冰?”了因试探的问道:“那要不……我明日派人帮你取回来?” 洛泱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也好,若能将它修复,倒也能让我多几分自保之力。” 她顿了顿,抬眸直视了因:“追杀我的是无涯宗燕灵灵,你...小心行事,莫要暴露。” “无涯宗?”了因先是一愣,随即苦笑:“洛施主可知,如今这碗子城中,正好就有无涯宗的人?” “什么?”洛泱猛地站起,牵动伤口又跌坐回去。 了因敲击着桌子,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那燕灵灵...是何等修为?” 洛泱闻言冷笑一声:“小和尚心思倒是活络。想知道我的实力直说便是,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她冷哼一声:“我如今正处在洗髓阶段。” “洗髓阶段,那你岂不是……” “蜕凡境。”洛泱冷冷说道。 了闻言倒吸了口凉气,饶是他早有猜测,也不曾想,眼前这个只比他大几岁的柔弱女子,居然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大境界。 想到这里,了因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 洛泱见状,又是一声冷笑:“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什……什么怕了。” “放心,你也算救过我的命,等我伤好了,不会为难你的。”说着还给了了因一个不屑的眼神。 “对啊,你身上还有伤。”了因说完,又凑了回去。 “你——你算出家人!!” “什么?” 片刻后,了因惊呼出声:“两个换血?这都能让你逃了?” “若非他们偷袭在先。”洛泱眸光如冰:“就算他们二人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没看出来……这么猛吗?”了因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洛泱微微蹙眉。 “没什么。”了因神色凝重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洛泱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如今小师傅什么都知道了,可还要帮我?” “当然要帮。” “为何?” “长得漂亮?” “……” 屋内烛火摇曳,在两人之间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第15章 小弟就应该花大哥的钱 此刻她心中疑虑尽消,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素来清冷的面容也如冰雪消融般柔和了几分。 了因表面挂笑,心里却在后悔刚才没管住嘴。 为了解开误会,他不得不说出实情,这就导致,他现在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了因师傅,我这伤势......可否再快些痊愈?” “再快?”了因冷笑:“剑伤,内伤,失血过多,若非遇上小僧,以你那油尽灯枯之态,怕是要折损二十载阳寿。” 见对方想要说话,了因直接挥手打断:“不是小僧自夸,在这碗子城里,小僧的医术敢称第二,无人敢居第一,若非小僧亲自为你调理,换作旁人医治,莫说三月痊愈,只怕日后连中三境的门槛都再难企及。” “好了。”了因摆摆手:“你伤势不轻,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洛泱微微颔首,起身时却又踌躇回首:“你今夜……还要在地上……” “不然呢?难道你还能让我上床?” 望着那道愤然离去的窈窕背影,了因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这童子功……不是把精都化去了吗?怎么还这么大火气?” ----------------- “旁人皆以古木斫琴,你倒别出心裁,竟寻了块顽石?” 洛泱纤指轻抚怀中“砚上冰“,眸若寒潭:“这并非普通山石,而是从东海之滨寻来的''鸣石'',传说此石曾受龙吟洗礼,内藏天地玄音。你看这些纹路...” 她指向那些看似裂纹的纹路:“实则是天然形成的音脉,与人体经络暗合。” “这么厉害?”了因看着对方怀中的古琴,疑惑道:“你们妙音阁在南荒,是怎么从东极搞到这个东西的?” “此乃我师叔的一位好友所赠。” “好友?”了因挑了挑眉,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 他向前凑了凑:“我听说你们妙音阁里的弟子个个容貌俊美,而且常在外行走,想必那位好友……便是你师叔结交的江湖豪杰吧?” “出家人也这般爱打听闲事?”她抬眸瞥了了因一眼:“不过你既问起,告诉你也无妨。那位前辈乃是东岛神风宫的宫主,此人当年初入江湖时,受了重伤,师叔为此照顾了他半年,后来他为了报恩,便特意在东海之滨寻得了这块鸣石。” 了因眼睛一亮:“半载??这孤男寡女的……” 见洛泱冰冷的目光扫来,了因顿时止住了话头,但又立马促狭的笑了笑。 “我听说,你们那位被称为‘琴仙’的阁主,风华绝代,堪称世间无二,甚至就连东极峰顶的那位,也是为此至今未娶……” “休得胡言。”洛泱眉头紧蹙:“阁主虽常与各派往来,但都谨守本分,未娶之事,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阁中虽然有不少弟子嫁入各派,但阁主曾言:‘七情六欲皆可入曲,却不可入心’。而且,刀阁的那位,已在东极峰顶枯坐三十年,心中除刀以外,别无他物,你方才得那番言论,若是被刀阁弟子听见,恐怕项上人头不保。” 了因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是我失言了。不过你们妙音阁的弟子确实...” 话未说完,忽见洛泱眼神转冷,连忙改口:“我是说音律造诣确实高深!” 洛泱指尖轻轻抚过断裂的琴弦,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这''砚上冰''的琴弦乃是用冰蚕丝与南海鲛绡混织而成。” 她叹了口气:“如今七弦俱断,要修复怕是要花上好一番功夫。” “先用马尾弦暂代如何?” 了因见她神色黯然,连忙开口道:“那冰蚕丝与南海鲛绡虽非稀世之物,但这碗子城只是个小地方,怕是……” “对了!”了因话未说完,便猛的一拍手:“万象楼中说不定会有此物。” “这碗子城里有万象楼?” 见了因点头,洛泱眼中顿时燃起希望:“太好了,万象楼中包罗万象,即便此处没有,也可从其他楼调集,只要有了材料,我的砚上冰和快便能修复。” “你有钱吗?”了因冷不丁问道。 空气骤然凝滞。 片刻后,洛泱眉尖轻蹙,目光幽幽转向了因:“你能不能……” “贫僧哪来的银钱?”了因连退三步,双手死死护住胸前衣襟 看着这掩耳盗铃的动作,洛泱冷笑:“我可是听说你敲诈了不少帮……” 了因闻言差点蹦了起来:“什么叫敲诈?那叫化缘!是化缘!” “好,化缘。”洛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我听说你最近化缘化了不少钱,能不能先借给我?” “想都别想。”了因直接摆手:“从来都是和尚向别人化缘,还没听说有人跟和尚化缘的,而且,这化缘化来的钱,可不是我的,那是佛祖的,花佛祖的钱?你也不怕死后下地狱。” 洛泱闻言气的浑身发抖,片刻后,她平复下情绪,鄙夷的望向了因。 “我花佛祖的钱就要下地狱?那你呢?” “我算过了,你每天吃着顶好的素斋,喝的还是最上等的茗茶,这些至少都要2两银子,你别告诉我,那化缘来的钱你都做了善事,自己一点也没花?” “我花……我花怎么了?”说着说着,了因立马硬气了起来,他梗着脖子道:“我跟佛祖混,大哥养小弟难道不用花钱吗?” 大哥?小弟? 洛泱简直震惊了,她没想到,对方身为佛门弟子居然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竟将神圣佛门比作江湖帮派。 难道对方整日捧着佛经看个没完,是装出来的? “你……你……你才应该下地狱。” “哼!”了因冷笑一声,忽然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的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对小僧而言,入地狱度疾苦众生,出地狱超凡入圣。” 说罢竟吟诵起来:“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洛泱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了因。 刚才还是一脸嬉笑的和尚,一转眼又变成了这宝相庄严的样子。 “你......”洛泱朱唇微启,一时语塞。 她细细品味着那句“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只觉得其中蕴含着超脱生死的智慧, “怎么?”了因见她愣神,得意地挑了挑眉:“小僧平日里念的那些佛经,可不是白看的。” 眼见对方又变了回来,洛泱眼神复杂的望向对方,沉默片刻后,她忽然轻叹一声:“你到底……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了因闻言哈哈一笑:“檐角铃动真亦假,潭底月碎假还真,洛施主着像了!” 第16章 气血过盛 心中没有半点愧疚,了因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盒银针。 “来吧,脱衣服……” 纵是洛泱素来清冷自持,闻言也不禁霞飞双颊。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细若蚊蝇:“大师能不能……” 了因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派严肃。 他故意叹了口气,将银针盒放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当然不能。” 了因指了指她右肩下方:“这里,是不是每到子时就会隐隐作痛?还有这里...” 他的手指虚点在她手腕:“是不是每次真气运行到这里,都会有针刺之感?” 洛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知道你的伤势有多重。” 了因神色凝重:“你此次受伤不轻,但最严重的还是因为你过分压榨内力,导致经脉受损。” “那些受损的经脉,就像是一条干涸的河道。若不及时疏通,怕是不出一个月,就会彻底枯萎,到那时,就是你想治,也没法治了。” “经脉受损,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洛泱的脸色顿时煞白。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确实时常传来刺痛感。 “可是...”她仍有些犹豫,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衣带。 了因见状,忽然正色道:“阿弥陀佛。洛姑娘,贫僧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再说了...”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又不是让你全脱,不是还留着肚兜吗?” “你!”洛泱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抓起一个软枕就朝了因砸去:“你这和尚,怎么说话这么...这么...” 了因轻松接住软枕,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小僧说的都是实话。医者父母心,在医者眼中,病人就是病人,不分男女。” 洛泱咬着嘴唇,内心天人交战。 她确实感觉到近来内力运行速度大不如前,有时候运功时,经脉中会传来刀割般的疼痛。 但要在陌生男子面前宽衣解带... “你不是……自称医术高超吗?难道就不能隔着衣衫下针?”洛泱做着最后的努力。 “隔着衣服?”了因晃了晃手中的药液。 “若不是你与小僧有缘,真当小僧愿意耗费内力?赶紧的,治不治?” “你...你先转过身去。”洛泱咬了咬牙终于打定了主意。 了因闻言转过身去,不一会便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对了,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疼。银针上淬了药,要借内力催发药性,会刺激到受损的经脉。”了因望向窗外,语气刻意放得平淡。 “嗯...”洛泱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我准备好了。” 了因这才缓缓转身,只见佳人侧卧锦榻,素衾半掩处露出一截凝脂般的香肩。 感觉到鼻子有些发痒,了因急忙拿起桌上的银针在灯焰上消毒。。 将银针沾上药液,了因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念叨:“佛祖见谅,我这可都是为了救人。” 说罢,他便轻轻掀开被子一角,霎时一片玉背如雪,在烛火映照下泛着莹润的光。 他喉头不自觉地滚动,心中连连默念‘阿弥陀佛’ 而洛泱也是身体明显僵硬,手指还紧紧攥住了被角。 “你……怎么还不下针?” “啊?……哦,马上。”了了因如梦初醒,指尖轻颤着寻穴定位。 ‘怪不得前世这个制服,那个装扮,这半露不露的,竟比脱光了还诱惑人,我的个如来……明日花X罗,小花暖……’ “你……你要是再敢瞎看,当心我挖掉你的眼睛。” 了因定下心神,刚要下针,却冷不防洛泱突然开口,吓得他差点扎错穴道。 “闭嘴!”他故作不耐地冷哼一声:“真当你这背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我的白净。” “你……!” 洛泱正要发作,了因眼疾手快,银针已精准刺入她肩胛下方的天宗穴。 洛泱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一股暖流从针尖处扩散开来,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他娘的,这白不白不知道,但这肌理细腻更胜羊脂。’ 有系统加持,了因的手法娴熟精准,每一针都恰到好处。 他一边运针,一边解释道:“通脉散的药力,配合我的内力,可以滋养你枯萎的经脉。” 说着,他指尖轻弹针尾,银针顿时发出细微的嗡鸣。 “唔...“洛泱发出一声轻哼,感觉有一股热流在体内游走,原本滞涩的经脉像是久旱逢甘霖,说不出的舒畅。 “没想到,你修为不过开窍,居然会有这般精纯的内力。”洛泱强自镇定道:“佛门童子功,果然名不虚传。” 了因闻言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调戏道:“这童子功属阳,你身上的是阴柔内力,这阴阳调和……” “你!”洛泱气得又要起身,却被了因按住肩膀,入手滑腻。 “别动!”了因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再乱动,小心真气逆转。” 说着又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快速烧过,沾了药液后精准地刺入她后颈处的风府穴。 洛泱只觉得一股酥麻感从颈后直窜天灵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她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耳尖却悄悄红了起来。 “你...你少说些浑话!”洛泱声音发紧:“专心下针便是。” “急什么?”了因慢条斯理地转动着银针。 “针走龙脉,气游凤穴,讲究的就是个''慢''字,针法太快了,药力来不及化开;太慢了,又容易伤着经脉,我……” 了因正说着,一滴殷红的血珠突然坠落在洛泱如雪的肌肤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洛泱察觉到异样,蓦然回首,只见了因的鼻下不知何时已挂下两道鲜红,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你...你这登徒子!”洛泱羞愤交加,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一层薄红,宛如朝霞映雪。 她正欲发作,却见了因以袖拭血,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阿弥陀佛,小僧如今强压境界,导致体内气血过盛,让施主见笑了。” 他手腕轻转,泛着莹光的银针再次刺入穴道。 “洛施主出身名门,可曾听闻在这开窍境的七窍之上,可还能再做突破? 洛泱见他语气平静,眉宇间满是正色,不似作伪,心中狐疑稍减。 虽然她身受重伤,不能动手,但眼力犹在,对方身上那雄厚气血的远胜同境,是如何也做不了伪的。 第17章 青蚨散 良久,她朱唇轻启,声音如清泉击石:“若是你询问旁人,怕是要被斥为痴人说梦。不过...我倒是知晓些许秘辛。” 了因闻言手腕顿时一滞:“七窍修为,当真还能继续提升?” “此事我也难下定论。”洛泱微微摇头,青丝拂过雪白颈项:“你可知那威慑北玄的大雪隐寺?” “可是专修三脉七轮的密乘佛宗?” “正是。”洛泱点点头:“那大雪隐寺有一镇寺武学,名为《龙象般若功》,据说修至圆满,当有十龙十象之力,堪称当世炼体功法之巅,纵是比之大雷音寺的《金刚不坏神功》也丝毫不弱。“ “既然这门武学如此厉害,为何江湖上鲜有传闻?” 了因在青山寺待了一年多,期间恶补了很多知识,他知晓那大雪隐寺乃是不弱于大无相寺的一流势力,但却从未听闻这《龙象般若功》的名号。 “那《龙象般若功》虽是镇寺武学,却代代秘传,每世不过三人,更因其修炼之难,犹如登天,江湖中自然少有人知。” “可这《龙象般若功》又与我问的问题有何关系?” “你有所不知,我家阁主与那大雪隐寺的巴托上人乃是旧友,他……” “又是旧友?”了因忍不住插言。 洛泱狠狠剜了了因一眼:“你听不听?” “听听听,你继续。”了因急忙道。 “那……”被这一打岔,洛泱一时语塞,气得又瞪了了因一眼,才继续道。 “巴托上人乃是《龙象般若功》当世传人,甚至堪称此功千古第一人。他曾对阁主言及,当年七窍圆满时,体内气血翻腾如海,隐约感应到更高境界的存在,可惜当时修为尚浅,未及深究便选择突破。如今年岁渐长,功法停滞,方才忆起当年异状。” “那巴托上人可说应该如何突破?”了因紧忙问道。 “上人如今已是上三境的绝世强者,方才所言不过是闲谈时偶然提及,我又岂能尽知?” “你这不是说了等于白说?”了因略显失望。 洛泱轻哼一声:“若是你有朝一日,体内的气血能胜过彼时的巴托上人,说不定就能自己发现,只不过……呵呵……。” “你当我不能?” 说着,了因突然加快了下针的速度,一时间只见银光闪烁,针走如飞。 洛泱只觉得体内真气开始自行运转,原本滞涩的经脉渐渐通畅,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泉中,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她忍不住轻叹一声:“没想到...你真的有这等本事...” 了因收起最后一根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记住这三日内不可动用内力,否则前功尽弃。” 等到他收拾完银针转过身,却发现洛泱正慵懒的躺在床上,素来清冷的面容此刻竟透着几分娇慵。 两人目光相接,屋内一时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了因干咳一声,略显局促地移开视线:“三日后我会再为你施针,九转功成后,你便可自行运功疗伤了。” “多谢。”洛泱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了因胡乱摆手,大步流星往外走:“记得按时吃药,我出去练拳了。” 话音未落,人已仓促消失在门外,背影竟显出几分狼狈。 一出门口,了因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幸亏贫僧精通东洋108式,要不然还真要出丑……” 想到刚才自己找的借口,他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龙象般若功……看来想要办法压制境界,还要在内功方面想办法!”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了因和洛泱相对而坐,檀木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 洛泱的伤势经过昨日针灸,气色明显好转,连带着胃口也好了不少。 “这醉仙楼的手艺当真不错。”洛泱舀了一勺白粥,难得地称赞道。 “哼,他还差的远了。”了因刚将白粥送到口中,突然脸色骤变。 “这粥里有毒,快吐出来!” 洛泱闻言立刻,用手指在腹部几处穴位快速点按。 不多时,她“哇“地一声将方才吃下的粥食尽数吐出,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了因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朱红色药丸递给她:“含着,能解毒。” 洛泱接过药丸含在口中,眉头紧锁:“这醉仙楼与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在粥中下毒?” “不是我们,而是我。” 了因端起粥碗轻嗅,忽然冷笑出声。 “青蚨散,三日毙命,我说今日为何会做这甜粥。” 他将粥碗重重放在桌上:“你以为真是醉仙楼所为?” “怕是内城里的那些老爷们已经坐不住了。” 洛泱翻了个白眼,一边擦拭嘴角一边道:“你整日去帮派化缘,断了人家财路,人家不对你下手才怪。” “不化缘?不化缘给你治伤的药哪来的?” 了因起身走到窗前,他忽然眯起眼睛:“看来那城主府将他们的盯的很死,要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 “你打算怎么办?” “小僧是个出家人,还能怎么办?”了因捻着佛珠走回桌前,然后微微一笑:“当然是超度他们了。” “你可别大意了。”洛泱皱眉道:“这碗子城虽小,但能在内城立足,那些人手中必然有蜕凡境武者,纵是你气血雄厚……” 她还没说完,便被了因挥手打断。 “洛施主多虑了,小僧纵然愚钝,却也不至于莽撞行事,青蚨散……呵呵,这毒药可不常见!” 他突然转头望向洛泱:“你说......若小僧来一出借刀杀人,如何?” “你是说?” “小僧可将这毒中精华提炼出来,然后喂给那大霄武馆的余亮。”了因指尖轻弹,瓷碗发出清脆鸣响。 “届时自有他人替小僧了结这段因果。更何况……也能借此机会,一探那留香阁的虚实。” 第18章 阴险的阴 “馆主,高,实在是高,你这法号果然没有起错,够阴险。” “师叔,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要帮你松松筋骨了。”了因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 入夜,了因坐于院中等候,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时,空鸣和尚怀中紧抱一袭夜行衣出现。 “馆主,老衲思来想去,还是不妥...”空鸣和尚皱纹里夹着忧虑:“寺中回信未至,何不...” 了因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消息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月,小僧心急,等不了这么久。” 说着便从老和尚手中接过夜行衣,随后换了起来。 见了因心意已决,空鸣老和尚也只能再三叮嘱。 “馆主,若是事不可为,便及时退出来……” “放心吧,就算硬碰硬,那余亮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不会有问题的。” 待老和尚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厢房雕花门“吱呀“轻响。 洛泱披着单薄的外衫,脸色苍白地倚在门框上:“你这和尚,当真要去?” 了因正在整理夜行衣的袖口,闻言头也不抬:“自然要去,小僧这人什么都大,就是心眼小,隔夜报仇,我睡不着。” 洛泱下意识的瞪了他一眼:“少说些荤话。” 下一秒,她咬了咬下唇:“小心些。” “放心吧。” ...... 子时三刻,大霄武馆后院墙头掠过一道黑影。 了因足尖点在青瓦上,身形如秋叶飘旋而下。 忽听得身后枯枝“咔嚓“脆响,他浑身一僵。 “深夜造访,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树影里转出个精瘦汉子,他上身裸露,布满汗水,正是大小武馆副馆主郭重山。 了因心中暗道倒霉,谁晓得这厮半夜不睡觉,竟在角落里站桩。 “闲来无事,串串门。”了因故意压低嗓音。 “穿夜行衣串门?” 郭重山怒极反笑,话音未落便是一记黑虎掏心,拳风撕裂夜雾。 为了隐藏身份,了因不敢用佛门功夫,了因旋身避让,脚下布鞋在青砖上碾出半圈白痕。 郭重山变招极快,双拳如暴雨般袭来,拳风刮得院中落叶纷飞。 “花里胡哨!” 了因边退变冷笑,这郭重山拳法看似凌厉,实则练的一塌糊涂,那七窍修为怕是靠着无涯宗的采补之术强提的。 他突然一个矮身,沉肩坠肘,一记“老熊撞树“撞向对方胸口。 这一撞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磅礴气血,郭重山退七八步,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梅树。 “噗——“郭重山喷出一口鲜血。 “你到底是谁?”他惊骇道。 “哼!” 了因冷哼一声,就要上前补招,忽听头上传来一声暴喝:“何方鼠辈!” 只见一道人影从阁楼飞扑而下,正是大霄武馆馆主余亮。 他人在半空,双掌已泛起铁青色,俨然是一门毒掌。 “来得好!”了因双目精光暴射,竟是不闪不避,周身气血如江河奔涌,硬生生接住这记毒掌。 两掌相击,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屋檐下落叶纷飞。 余亮脸色骤变,只觉掌心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反震之力,虎口发麻间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青砖上踏出寸许深的脚印。 而对面的了因也被这雷霆万钧的一掌震退,双足在青砖地上犁出两道三寸深的沟壑,碎石飞溅。 “好浑厚的气血!好霸道的劲力!”余亮厉声喝道,袖中双掌隐隐发颤:“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七窍,毒掌,倒是没想到余馆主还有横练的功夫在身!倒是比那虚有其表的家伙强多了。”了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被了因一撞,本就萎靡在地的郭重山,闻言当下就喷出了一口老血。 “好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倒要瞧瞧你的本事。”余亮冷笑间身形骤动,双掌翻飞如蝶,竟在空中留下三道凝而不散的残影。 毒掌未至,腥风已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目眩。 刚刚只是对了一掌,了因就察觉到这余亮的修为不一般。 对方体内气血浑厚,分明也是在压制境界突破。 而且此人不仅有毒掌的功夫在身,刚才双掌对冲之下,仅仅退了几步,体内筋骨健壮远超常人,显然也是修炼了炼体功法。 “你能躲到哪去?”余亮狞笑着贴身抢攻,双掌化作漫天掌影,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了因不答,突然变招,右腿如钢鞭般扫向余亮下盘。 这一腿势大力沉,劲风呼啸间竟将地面青砖掀起数块。 余亮仓促跃起,却见了因腿势陡然一收,左拳已如出膛炮弹般轰向心口。 “好狡猾!”他急忙运掌相迎,拳掌相撞的闷响中,两人各自倒退数步,脚下砖石尽碎。 余亮不由眯起眼睛:“好个横练的功夫,你是了因!” “余馆主这毒掌功夫确实了得。”了因心知对方是在试探,便故作镇定地拱手道:“不错,贫僧正是青阳武馆了因。” “呵呵!”余亮眼中凶光更盛,双掌突然泛起诡异的紫黑色:“再接我这招!”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双掌舞动间竟带起阵阵腥风。 了因屏住呼吸,双臂交叉格挡,只听“砰砰“两声闷响,袖袍竟被腐蚀出两个大洞。 “有意思!”了因大笑一声,突然变招为“铁山靠“,随着他周身气血猛然爆发,下一瞬,肩膀如攻城锤般猛的撞向余亮胸口。 余亮仓促间以掌相迎,连消带打之下,却还是被这一撞之力震得连退数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气血如此雄厚,还精通横练,你绝不是这碗子城的人。”余亮抹去嘴角血迹,眼中寒光闪烁:“说——你此行到底有何目的?” “贫僧此行前来,自然是报仇。” “你还在装?”余亮冷笑:“我还没见过哪个和尚介绍自己时是拱手的,青阳武馆?呵呵!” “看来还是出了破绽!”了因故意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本想着暗中下毒,但现在看来只能作罢了。” 说着,他抬头望向余亮,故作威胁道:“余馆主,这碗子城虽小,但水却深,有些事……呵呵,还望你莫要自误!” “莫要自误?你好大的口气!”余亮冷哼一声,随后眼神不屑的望向了因:“明知我掌上有毒,还敢三番五次的与我对掌,你当真是不知死活!” 第19章 我这掌滋味如何? 话音刚落,了因脸色突然大变,他低头看去,只见双臂上已浮现出紫黑色纹路,正快速向心脉蔓延侵蚀。 “你……” 了因喉间挤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十指如电,赶忙在周身大穴连点数下,随即盘膝而坐,周身气血如沸水般翻涌。 “现在运功逼毒?晚了!” 余亮狞笑着上前,右掌凝聚十成功力,直取了因天灵盖而去。 掌风未至,已激得了因僧袍猎猎作响,这一掌若是拍实,便是了因要当扬毙命。 可就在他毒掌即将触及了因头顶之际,原本盘坐运功的了因突然双目圆睁,周身气血如火山喷发般轰然炸开! “你!” 余亮惊骇欲绝,仓促间只来得及撤回三分掌力。 了因暴起发难,双掌挟风雷之势,结结实实印在余亮胸口。 这一掌汇聚了他体内所有气血之力,掌力顿时透体而过,直接将余亮背后衣衫震得粉碎。 “噗——“余亮口中鲜血如泉喷涌,身形如败絮般倒飞数丈,后背在青砖院墙上撞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挣扎欲起,却觉胸骨尽碎,五脏六腑皆已移位,稍一动作便呕出大块紫黑血块。 “你...你竟然没中毒!...”余亮面如金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为何不想想,我明知你掌上有毒,为何还要与你对掌?” “卑鄙!” “卑鄙?”了因缓缓起身:“你修为虽然不错,但决计不会是我的对手,若非害怕惊扰他人,我倒不介意和你打上一扬,可惜了……” 说着,他一步步向余亮走去。每踏出一步,地面青砖就龟裂一寸。 就在他举起手掌,准备结果余亮性命时,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骨寒意。 “噗——“ 了因身形剧震,胸前僧衣“嗤啦“一声裂开,赫然现出个漆黑掌印。 他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在半空中连喷三口鲜血,落地时面色已然铁青。 “怎么样?我这掌滋味如何?” 黑影飘然落地,露出张阴鸷面容。月光下,那双狭长眼眸泛着森冷寒光。 “蜕凡境!!!” 了因瞳孔骤缩。 对方那一记毒掌,远非余亮能比,一记毒掌打出,直接将毒打入到他经脉之中。 并且此人掌力浑厚,若非他无色琉璃身小成,怕是要被这一掌洞穿。 他强忍体内翻涌的毒血,右手悄然探入袖中。 “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 就在那人欲再施杀招之际,了因突然暴起,一把青色粉末如烟似雾般在月光下散开。。 那人识得厉害,惊呼一声,身形暴退数丈。 了因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生机,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飘上墙头。 几个起落间便融入茫茫夜色,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散在风中。 “该死!” 黑衣人怒极,正欲追击,却见余亮二人已气若游丝地倒在血泊中。 他狠狠跺脚,震得青石板寸寸龟裂,却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猎物脱逃。 了因踉跄着穿过幽暗的巷弄,他一路跌跌撞撞,七窍渗出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对方那记毒掌将他打成重伤,经脉中更是毒气肆虐,每走一步都如同刀割。 月光将他的面容映得惨白如纸,暴起的青筋在额角扭曲如蚯蚓,汗珠混着血水在下颌凝成暗红色的冰凌。 “不能...倒在这里...”他咬破舌尖,用疼痛强提精神。 眼前景物开始模糊重叠,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毒虫在血脉中啃噬。 路过一处水洼时,他瞥见自己倒影——嘴唇已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当青阳武馆的灯笼终于映入眼帘时,了因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他扶住斑驳的砖墙喘息片刻,积蓄最后气力终于是翻越了墙头。 “砰!” 听到院内的响声,洛泱在榻上猛然睁眼,她竖起耳朵侧耳倾听,却半天没有发现动静。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将窗缝推开一线。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蜷缩在院中石板上,那熟悉的夜行衣让她心头骤紧。 “和尚!” 她惊呼一声,连绣鞋都来不及穿就赤足奔出。 夜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当她跪在了因身边时,指尖触到的衣料已被冷汗浸透。 月光下那张惨白的脸泛着死气,青紫的嘴唇不断颤抖, 胸前的布料已经碎裂,整个胸膛都泛着青紫色。 “撑住!”洛泱咬紧牙关,双手穿过他腋下。 了因的身体比想象中沉重得多,她踉跄着拖动时,喉间溢出的闷哼让她心头一颤。 好不容易将了因他抬到床上,烛光下了因的状况更加触目惊心。 此时洛泱才发现,了因的后背居然清晰的印着一个黑掌印。 此时掌印周围的血管已经变成蛛网状的黑线,正向着心脉方向蔓延。 洛泱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那微弱的气流几乎难以察觉。 “咳……” 床上的了因突然咳出一口毒血,黑紫色的血沫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他艰难地撑开眼皮,眼白却已布满血丝。 “柜子……药……” 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响,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片刻。 此时洛泱才想起早上了因给他吃过的解毒丸,于是急忙起身翻找。 “解毒药来了……快…,快吃下去。” 洛泱双手颤抖,也顾不得手上的血迹,赶忙将一瓶子解毒丸都喂到了了因口中。 她死死攥住住拳头,指节发白:“你坚持住,我这就去请大夫——” “来不及...”了因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脖颈青筋暴突,五指深深抠进床板。 待这阵痉挛过去,他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房梁,气若游丝地挤出最后几个字:“找……空鸣……要快…….” 话音未落,便又昏死过去。 听到这话,洛泱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 “找空鸣。” 这分明是对方打算要交代后事了。 她狠狠抹去脸上纵横的泪痕,转身冲出房门。 “小和尚,我一定替你报仇!” 夜风吹过,刮得她单薄的中衣猎猎作响。 第20章 逼毒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还当是梦中幻听。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夹杂着“了因““重伤“等字眼,他才猛地惊醒,连外套都来不及披就跳下床来。 “谁?!”他拉开房门,但见月光如水,映照出洛泱那双红肿如桃的眼眸与沾满尘土的赤足。 老和尚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深更半夜的,青阳武馆怎会有女人出现? “大师!” 洛泱死死抓着门框:“了因中了毒掌,现在……现在怕是……” 空鸣闻言如遭雷击,此刻他也顾不得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光着脚就向外冲去。 两人一路飞奔穿过回廊,当看到床榻上了因的模样,老和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那张青紫交加的脸哪还有半分人色,胸口的黑周围蛛网般的毒纹已经蔓延到锁骨。 老和尚颤抖着去探脉搏,指尖刚触到皮肤就缩了回来——那温度简直像在摸一块寒冰。 “让你别去,你非要去,这下好了……” 老和尚心里一阵后悔:“你要是死在这里,中寺肯定要怪罪下来,老衲我……” 老和尚正嘟囔着,却不想这时了因突然微弱地动了动嘴唇,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热……水……” 洛泱和空鸣老和尚先是一愣,随即慌忙凑近。 老和尚俯下身,声音发颤:“馆主……可可是要留什么遗言?老衲定当一字不差传回青山寺。” 洛泱也是眼眶通红:“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待我伤愈......” 显然,两人都觉得了因已经是无力回天的。 却不想,听到这话以后,了因艰难地抬起眼皮,朝两人翻了个白眼了。 “准备...三桶...不,五桶滚烫的热水...”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 了因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雄黄...三钱...朱砂...五钱...”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百年...老参...切片...” 忽地一阵剧咳,唇角溢出一缕紫黑毒血:“快!“ 话音刚落,了因又直接昏死过去。 老和尚急得直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药方!” 洛泱吓得手足无措,抬头看向空鸣:“大师,这……是不是回光返照?” 老和尚也是满脸惊疑:“这毒已入心脉,按说...” 他探了探了因的鼻息,有摸了摸脉搏:“他还有气息……“ 两人对视一眼,洛泱咬了咬嘴唇:”要不……试试?“ 老和尚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横竖都是...“ 他没敢说完那个“死“字,转身就往门外跑。 “老衲去找药材,你去烧水!”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 五桶滚烫的热水冒着腾腾热气,药材也按分量备齐。 可看着昏迷不醒的了因,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空鸣老和尚搓着手,犹豫道:“要不...先把馆主放进热水里?就算...就算真的不行了,也能给他净净身子...”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化作一声叹息。 洛泱却猛地摇头,乌黑的长发在烛光下划出一道坚决的弧线:“不行!这样只会加速毒素扩散!” “大师,您能不能往他体内输送一丝内力,说不定能将他唤醒?” 老和尚面露尴尬之色:“老衲年轻时修为最高也不过练肉境界,从未修习过内功心法...” 洛泱咬了咬牙,二话不说就盘腿坐在了因身后。 她刚运转真气,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纤细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细针穿刺,冷汗顷刻间浸透了衣衫。 才刚运功片刻,洛泱就“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了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竟微微睁开了眼睛:“胡闹...“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浴桶:“把我...和药材...都放进去...” 老和尚连忙照做。当他小心翼翼脱下了因的上衣时,浑浊的老眼骤然睁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由于经常陪了因练习横练武学,他最清楚这位馆主那身肌肤平日里莹白如玉,比闺阁小姐还要细腻。 但眼下,了因的上身肌肤竟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宛如陈年青铜器上斑驳的铜锈,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瘆人。 “好……好厉害的毒!” 洛泱也看得心惊肉跳,强撑着爬起来帮忙。 两人合力将了因抬进最大的浴桶,又将准备好的药材一股脑倒了进去。 当了因被放进浴桶,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由于有般若童子功的真气护住心脉,再加上刚才吃下的解毒丹,他算是暂时吊住了命。 但想要将体内的毒全部逼出来,凭他现在的修为还做不到。 不过还好,他积攒的人设点,足够将般若童子功或无色琉璃身升上一级。 不过在选择上,他没有犹豫就选择了般若童子功,此时他全身血液都还有毒素,若是无色琉璃身再进行突破,气血沸腾之下,他恐怕会死的更快。 “系统,给我把童子功升级。” 童子功升级的瞬间,了因只觉一股滚烫热流自丹田处轰然炸开,原本温润的真气骤然化作滚烫洪流。 更惊人的是,那气海中的真气竟开始凝练成液,每一滴都蕴含着前所未有的炽烈气息。 了因只是感觉,但洛泱两人却是看得清楚。 刚将了因放进去没多久,对方那灰青色的脸上竟泛起阵阵红光。 不一会功夫,脸色竟恢复如初,惨白的唇色已褪去骇人的紫青,虽仍显苍白,却分明透着生机。 “真的有效股?” 老和尚浑浊的双眼瞪得滚圆,下一刻,他惊呼出声。 却见浴桶中的药液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水面冒出细密的气泡。 了因周身毛孔都在渗出黑紫色的毒血,将整桶清水染成诡异的紫黑色。 另一边,了因能清晰的感觉到,在这股炽热内息的冲击下,体内淤积的毒素便如晨露遇朝阳,转瞬蒸发殆尽。 而随着般若童子功运转骤然加速,浩浩荡荡的真气开始奔涌于奇经八脉之间。 这股纯阳之气直贯五脏六腑,所经之处,蛰伏多时的毒素尽数被逼退,顺着了因的毛孔被缓缓排出。 “换水!” 了因沙哑的声音响起,再不像那样气若游丝。 第21章 排除毒素,一身轻松 了因长舒一口气,原本灰败的面色已泛起血色,虽仍显疲惫,却比先前精神许多。 他利落地披上僧袍,动作利落地系好衣带,这才推门让洛泱进来。 对方一坐下,了因便轻轻执起洛泱纤细的手腕,三指搭在脉门上,他的眉头渐渐拧成川。 指尖下洛泱的脉搏微弱如游丝,时断时续,显然方才强行动用内力已令她伤上加伤。 空鸣老和尚在一旁欲言又止。他浑浊的目光在洛泱与了因之间来回游移,干瘪的嘴唇几次开合,却始终没能问出口。 “师叔可是有话要说?”了因头也不抬地问道,指尖仍细细分辨着脉象的微妙变化。 老和尚被这突然一问惊得一个激灵,花白的眉毛抖了抖。 “这个...老衲只是...”他支吾着,终于下定决心般问道:“这位女施主是何人?藏在馆主的禅房之中?” “她叫洛泱,乃是妙音阁的弟子,遭无涯宗燕灵灵所伤,被我救回。”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因为怕被人发现,这才暂时安置于此。” “妙音阁弟子?躲在你房里?” 空鸣老和尚闻言,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捻动佛珠。 虽然刚才了因说话时,语气平静,神色坦荡,但老和尚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那妙音阁虽说是正道门派,且因为功法的原因在江湖上备受赞誉,但也因此,其门下弟子素来与江湖才俊多有姻缘。 了因虽然年纪不大,但修为、外貌甚佳,不得不让他多想。 见老和尚半天不说话,了因顿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师叔,我修的是童子功!” 空鸣捻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但还是道:“无论如何,此事我都要上报寺中。” “师叔请便,了因自觉问心无愧。” 说完,了因转身凝视洛泱苍白的脸庞,声音沉了几分。 “刚才强行催动内力,使刚续接的经脉再度受损,甚至波及到了心脉,此番……” 他顿了顿:“至少要调养半年时间。” “无妨!”洛泱表情淡然,丝毫没有气馁之色。 施针途中,洛泱黛眉轻蹙:“对了,是谁将你伤到如此地步?” “是啊,馆主。”空鸣也在一旁道:“老衲如今虽然境界衰退,但眼力还在,寻常的七窍可不是你的对手,莫非是那余亮突破到蜕凡了?” “蜕凡倒是蜕凡,不过不是余亮,而是另一个人。” 银针在他指间流转,寒芒闪烁间,了因将那人形貌娓娓道来。 “原来是他。”洛泱眸光骤冷,她打量了一下了因,然后清冷的道:“怪不得你会被打的那么惨。” “女施主识得此人?”空鸣白眉紧蹙,手中念珠忽地一顿。 “那人名为耿长春,是无涯宗青鸾峰的弟子。”洛泱眸中冰霜凝结:“当初便是他和燕灵灵联手暗算的我。” 她转眸凝视了因:“那耿长春正值换血,也难为你能活着回来。” 老和尚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了因的目光颇有些惊为天人的意思。 “差点就回不来了。”了因苦笑:“我本打败了余亮,但那耿长春悄无声息就出现在我身后,一掌下去,差点直接送我去见佛祖。” 说着了因挽起袖子,随着无色琉璃身催动,他那白皙皮肤之下,竟浮现蛛网般的赤红血线。 老和尚惊讶的道:“这……这是什么?” “哎!”了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耿长春掌力浑厚,若非我身怀炼体功法,恐怕当扬就要被他打的四分五裂。” “这么说,你的伤还没好?”洛泱蹙眉。 “毒伤是好了,至于这身体……。”了因摇摇头:“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我身上,导致我五脏六腑尽数开裂,就连心脉也受到重创,若非我时时刻刻用气血粘合,恐怕现在就要躺在这里。” “这么厉害——!” “要不师叔让我打上一掌,亲自试试?”了因没好气的道。 “那到不用了。”老和尚尴尬笑笑:“能在这等高手手下逃生,馆主你果然是非同寻常。” 了因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师叔你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那些弟子们还等着你教拳呢。” “不行。”空鸣和尚趁机偷偷瞟了洛泱一眼:“馆主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老衲哪能放心离去。” 了因心知肚明这老和尚究竟在“不放心“什么,却也懒得点破,只是摇头轻叹。 “对了,馆主!” 老和尚一声大喊,差点吓得了因下错了针,他不满的瞪了对方一眼,心想这老和尚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馆主此行可被他们发现了身份?若是被发现,我们怕是要赶快逃离。” “放心吧。”了因摆摆手:“与那余亮交手时,我并没有动用佛门武功,至于那耿长春……” 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空鸣连连抚胸,长舒一口气。 “不过……”了因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虽然这次没有下毒成功,但那借刀杀人的计策也不算失败……” 想到自己逃走前将青蚨散尽数洒出,了因笑道:“只要无涯宗去查那青蚨散,想必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大霄武馆内。 耿长春端坐首座,指节轻叩紫檀扶手,面色阴沉如铁。 下首处,余亮与郭重山二人面色惨白,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若非我及时赶到,你们两个怕是都要化作尸体了。”耿长春声音冷冽,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二人颤抖的肩膀。 余亮强忍肋间剧痛,仍挣扎着抱拳:“多谢耿师兄救命之恩。” “说说吧,可有怀疑的人?” “会不会是青阳武馆的了因和尚?”郭重山率先开口。 “不太可能。余亮喘息着摇头:“交手时,我曾问过他是不是了因,他说是青阳武馆了因,若真是他本人,为何不提青山寺?“ “不错。”耿长春眼中寒光一闪:“那了因和尚不过七窍修为,就算再强,焉能从我手下逃脱性命。” 说到这里,耿长春有些后悔:“若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多缠斗几招...说不得就能逼出他真实修为。” “此事不赖耿师兄。”余亮急道,牵动伤口又咳出些血沫:“若非为了救我二人,师兄你又岂会让那贼子顺利逃走。” 郭重山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可若不是那了因和尚又能是谁?” “查!”耿长春冷笑一声,从袖中抖落一撮青色粉末,:“那贼子逃走前洒了一把青蚨散,这种毒药,在这小地方可不多见。” “不错!”余亮点点头:“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那贼子的身份定然会被我们挖出。” 第22章 出淤泥而不染 这半个多月来,对方别说是练拳了,就连往日里捧着不撒手的佛经,也再未见他翻动过半页。 “定是因我强令他搬出禅房,才致他如此消沉......温柔乡果真是英雄冢啊......” 老和尚正自嗟叹,忽见洛泱踏着晨露入院,径直在了因对面落座。 “不好!须得盯紧这丫头,莫让她坏了馆主修行!” 他一把拽过窗边藤椅,枯瘦的手指紧紧扣住窗棂,浑浊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院中二人。 “你的伤怎么样了?”洛泱清冷嗓音里难得带着几分关切。 了因偏头打量她,眼中透着困惑:“前几天不是说过了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洛泱清冷的面容罕见地泛起薄红。 “那……你这几天怎么没练功,就连佛经也不看了?” “是吗?”他茫然挠头,忽而眼底精光乍现:“我近日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洛泱柳眉微蹙,刚想开口询问,却见了因摆了摆手。 “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对了……” 他突然提醒道:“莫忘了,等下还要施针!” 洛泱闻言清冷的脸上,顿时挂上薄霜。 望着那道渐远的窈窕背影,了因咂摸着嘴嘀咕:“这娘们,针扎多了,倒是不知害羞了!” 说完,他便再次躺回原处,却不由半眯着眼睛,指尖轻轻捻动腕间那串温润佛珠。 “这半月,若非我受了重伤,需要时时刻刻控制气血粘接内脏,怕是还察觉不到这微妙变化...” “吞吐气血……”他轻轻敲击着扶手:“没想到这第八窍居然有可能会在灵台穴……” “灵台方寸,寻心……心?” 他眉心微蹙:“这灵台穴位于脊柱大龙,稍有不慎,怕是要性命不保……还是要在细细斟酌一番。” 他忽然轻笑一声:“不过不急,无色琉璃身才突破不久,气血还远远没有达到巅峰,此番般若童子功大成,倒是能轻而易举压制境界,看来……这段时间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 寻常之人,气血雄厚到一定程度,便会压制不住境界从而突破,可即便是那时,他们也感受不到窍穴的异常。 想到这里,他不由感叹起那《龙象般若功》,不愧是大雪隐寺的镇寺武学,突破后,居然能将气血壮大到此等程度。 要知道,若非他修习了般若童子功,恐怕无色琉璃身小成之时,他就要突破到蜕凡了。 也幸好有系统帮忙,让他两种武学一前一后突破,要不然,纵是他知道有第八第九窍穴的存在,恐怕也只能望洋兴叹。 ----------------- 感受到脊背上有指尖划过,洛泱的肌肤顿时泛起细密的战栗。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修复砚上冰?”她急忙开口道。 “总要找个理由进内城吧。”了因指尖银针微转:“不然就这么进去,我怕惹人怀疑。” 说罢,他叮嘱道:“小僧可要提醒你,你这伤刚刚有所好转,要是为那砚上冰再受伤,可莫怪小僧袖手旁观。” 洛泱神色依旧清冷,只淡淡道:“我妙音阁平时修炼并不需要动用内力,琴曲之道,重在感悟。”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你既自诩精通音律,怎会连这都不知晓?” “我这……我这不是忘了吗?”了因语塞。 “忘了?”洛泱嘴角噙着冷笑:“不知当初是说胯下海口,说琴棋书画样样精深,莫不是在说大话?” “什么叫大话?”了因瞥了一眼储备人设,顿时底气十足。 “所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等你的琴修好了,且弹一曲给小僧听听,说不得小僧一高兴,还能指点你一番。” “哼!” 洛泱正要反唇相讥,却听了因突然压低声音:“别说话,有人来了。” 不多时,门外响起叩击声,罗当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 “馆主,您可是在屋内?” “是罗当啊,何事?” 了因手中银针未停,依旧在洛泱玉背上游走。 “馆主,内城送来了一份请柬,是……是留香阁送的。” 两人目光交汇,了因手上银针略一停顿:“那送信之人可还说了什么的?” “送信的是个小娘子,她说今日是留香阁开业的大喜日子,而馆主在外城十分具有名望,所以希望馆主能够赏脸。” 说到这里,罗当顿了顿:“不过那小娘子话没说完,便被空鸣大师赶走了……我打听过,外城不少武馆和大人物都收到了请柬。” “你个小鬼头,倒是挺机灵。”了因夸了一句,随后让他把请柬放到门口。 罗当离开后,了因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针。 终于,洛泱没忍住道:“怎么?你一个出家人,还想去那风月之地不成?” “什么叫我想去?”了了因手腕一抖,险些扎偏了穴位,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呵呵。”洛泱轻嗤一声:“你若是不想去,又怎么会让他把请柬留在外面?”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了因面不改色地捻动银针:“拿着这请柬,才好名正言顺进内城,更有机会去探听一下那留香阁的虚实。” “你就不怕羊入虎口”洛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 “怕什么?”了因不以为然地挑眉:“除非他是想跟我青山寺开战,更何况,人家内城不是还有个城主吗,总不至于刚开张就被查封吧。” “你不说我还忘了,青山寺?”洛泱忽然冷笑:“当初是谁说自己出身小庙来着?” “咳咳,善意的谎言,不提这个,不提这个。” “我且提醒你。”洛泱的声音突然变的低沉:“那空鸣和尚已经将我的事传回了你们青山寺,若是你们寺中来人,我尚且可以解释一番,但若你真去了那留香阁,那……” 了因指间的银针蓦地停在半空,片刻后稳稳刺入穴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这留香阁,他是一定要去的,这是他早就做好的规划。 试问有什么话题,能比和尚去青楼还要劲爆呢? 莲花为什么会被人歌颂?还不是因为出淤泥而不染? 至于寺规?呵呵。 修为低时,指指点点自然少不了,但修为高时,自会有人替他辩经。 到那时,谁敢不叫他一声:圣僧。 第23章 开示心经 “了因?” 他搁下狼毫笔,指节在檀木案几上轻叩两下。 整了整衣襟,正要起身去前厅迎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 “楼主对此人颇为有兴趣,要不……” 穿过几道回廊,赵明德来到后院。 只见一汪碧水旁,万象楼主青衫磊落,鱼竿纹丝不动,而他身旁正坐着一个锦衣少年,也在执竿垂钓。 “明德,可是有事?” 赵明德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楼主,青山寺的了因和尚来访,此刻正在前厅等候,您要不要……?” “了因……”万象楼主挑挑眉,有些意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转头看向一旁弟子。 “修远,你是不是觉得这碗子城太过无聊吗?正好,来了个有意思的小和尚。” “哦?”李修远顿时就来了兴趣。 “师傅可是从来这么形容过一个人,有意思?还是个和尚?” 万象楼主轻轻放下鱼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若不是他修为太低,我倒是真想亲自见见他,金屋藏娇,呵呵……” 他拂了拂衣袖:“正好你来了,就替我去接待一下,也看看此人值不值得我们关注。” 李修远闻言直接跃起:“也好,那我就来替师傅来把把关。” 当李修远跨入前厅,目光一下子就被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年轻僧人吸引住了。 只见了因一袭素白僧衣不染纤尘,眉目如画却不失庄严,修长如玉的十指轻捧青瓷茶盏,整个人宛如一泓清泉,透着说不尽的出尘气韵。 “这位小师父好生俊俏!”李修远脱口而出,眼中迸发出惊艳的光芒。 “这倒是,我老赵这么多年,接待过无数贵客,还未有一人像了因师傅这般有气质。” 说实话,自从了因般若童子功再次突破,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再次发生了蜕变,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 “了因师傅,久等了!” 了因闻声抬眸,先见引路的赵明月,而后目光落在那英姿勃发的少年身上。 他从容放下茶盏,起身合十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阿弥陀佛,赵施主有礼了。” “了因师傅请坐。”赵明远做了个请的手势。 双方坐定,赵明远立刻介绍了起来:“修远公子,这位是青山寺的了因师父。了因师父,这位是我们楼主的亲传弟子李修远。” “见过李施主!”了因双手合十,眉眼低垂。 “了因师傅好。”李修远同样拱手。 赵明德给两人倒了杯茶,然后温声道:“不知了因师父此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小僧此次前来,一是想感谢贵楼主的赠珠之恩,二来是想问问这万象商会中可有冰蚕丝与南海鲛绡?” 赵明德摸起了下巴:“这倒是要查一查库存,不过了因师傅放心,那冰蚕丝与南海鲛绡并非什么稀罕物,纵是这碗子城没有,也可从其他商会调取。” “如此还要麻烦赵施主了。” “了因师傅不用客气。!”赵明德笑着举杯:“来,请喝茶!” 不多时,赵明德起身离开,说是去库房查找,实则刻意留出空间让二人独处。 待那脚步声渐远,李修远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和尚。 “不知了因师傅今年贵庚?” “小僧已虚度十五春秋。” “十五?李修远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观了因师傅气度,倒像是弱冠之年。” “许是寺中清苦,让小僧显得老成些。” ”若了因师傅这般模样都说显老,倒真是叫我等无地自容了。” 李修远哑然失笑,心想:这小和尚倒是有点意思。 想到这里,他有了探究之心。 李修远轻叹一声,神色间故意显出几分困扰:“说来惭愧,在下近日修炼时,总觉得心浮气躁,难以静心。听闻佛门经典有化解戾气、净化杂念之效,不知了因师傅可否为在下讲经一二?” 了因闻言,连忙合十行礼:“阿弥陀佛,李施主谬赞了。小僧年幼学浅,岂敢妄谈佛法?” “了因师傅过谦了。”李修远微微一笑:“听赵管事说,了因师傅整日佛经不离手,而且在下观你谈吐不凡,想必深得佛法真传,莫非……了因师傅是觉得在下心不诚?” “这……”了因指尖不自觉地捻动念珠。 所谓讲经,便是佛门弟子以自身佛理感悟为引,借经文渡人。 而能做到这点的,就被人称之为高僧。 高僧登坛讲经受人推崇,便是因为,无论听经之人是否是佛门弟子,皆可借此平息心魔,化解戾气。 之所以了因犹豫,倒不是担心自己的佛法不够精湛,而是他还从没有为别人讲过经。 见李修远坚持,了因只得轻叹一声:“小僧入寺三年,修得【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阿含经】两部,不知李施主想听哪部?” 李修远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拱手道:“那便请了因师父开示《心经》吧。” 了因双手合十,眼帘轻垂,檀口微启间,梵音如清泉流淌:“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随着经文声起,李修远渐渐收敛了玩笑的神色。 他发现这小和尚诵经时,眉宇间那超然物外的气质愈发庄严,恍若莲台端坐的尊者。 那诵经声似有魔力,时而如幽谷清泉泠泠作响,时而似古刹晨钟荡涤尘心。 李修远只觉胸中躁动竟真如冰雪消融,渐渐归于平静。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了因的声音已如洪钟大吕,穿透院墙。 此时,万象楼内,往来宾客无不驻足,就连伙计也纷纷停下脚步,众人齐齐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望向声音来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后院,正在与赵明德喝茶的万象楼主蓦然瞪大眼睛,他身形一闪已至窗前。 “这……这……。”直到赵明德来到他身前,他才吐出一句:“这小和尚当真了不得。” “楼主你这是……?” “别说话,听!” 赵明德满脸疑惑,但还是侧耳倾听。 随着梵音入耳,半晌后,他脸上的惊愕之色渐褪,终化作一片澄明宁静。 第24章 万象楼主石镇 众宾客如痴如醉,仿佛仍沉浸在梵音缭绕的意境中。 有人手中的茶盏倾斜,茶水溢出都浑然不觉;更有人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久久不愿放下。 “这...这是哪位高僧在讲经?”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最先回过神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恍惚,像是刚从大梦中惊醒。 “是啊,这般精妙的佛法,怕是省城里的大德也不过如此。”旁边一位老者捋着胡须感叹道。 楼中伙计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个伙计想起了什么,急忙上前道:“回各位贵客,今日楼中只来了一位和尚,就是那青阳馆主了因大师。“ “青阳馆主?你说的可是那外城的青阳武馆?” 见伙计点头,众人哗然,那位老者更是惊得胡须都翘了起来。 “我听闻那位青阳馆主在外城时,经常度化那些帮派分子,本以为是哗众……咳咳……没想到竟然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 此时二楼雅间内,万象楼主倚着雕花窗棂,指尖轻叩窗沿,仍在回味方才的经文。 “没想到,那了因小和尚小小年纪,竟能将《心经》讲得如此通透,当真是......” 话到嘴边却顿住了,这位见多识广的楼主竟一时词穷。 “是啊。”赵明德也不由在一旁感慨:“属下跟随楼主多年,也见识过不少名寺高僧讲经说法,但单论《心经》的领悟与讲解,竟无人能及这了因师傅,就连属下也是受益匪浅,更难得的是,这了因师傅如今才多大年纪,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英雄出少年!”万象楼主忽然抚掌而叹,眼中精光闪烁:“明德,去把他请上来!” 听到‘请’字,赵明德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这么说来,楼主是已经有决定了?” 万象楼主笑而不语。 楼下,李修远满脸愧色地站在了因面前,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还望了因师傅见谅,刚才李某……” 话到一半又觉不妥,连忙改口道:“是在下见识浅薄,多有冒犯,还望大师海涵。” 了因双手合十还礼,眉宇间一片宝相庄严:“李施主言重了。佛法如海,小僧不过取一瓢饮。施主能坦诚相待,这份磊落胸襟,反倒让贫僧钦佩。” 见李修远因为自己这番话愈发羞愧难当,了因心中暗笑。 对方想试探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想利用对方扬名,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讲经的效果居然这么好。 不过话说回来,观其言行举止,这李修远倒是个光明磊落的性情中人。 两人说话间,李明德敲响了房门,恭敬道:“了因师傅,我家楼主请您到后院一叙。” 了因心下了然,自己这番表现已然入了万象楼主的法眼。若不然,对方此刻怕是又要“北上未归“了。 跟随李明德两人身后,穿过雕梁画栋的走廊,众人来到后院一间雅室前。 推门而入,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倚窗而立。 此人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几分儒雅之气,手中折扇轻摇,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而非传闻中叱咤商界的万象楼主。 “这位便是我们楼主。”李明德低声介绍道。 那中年男子转过身来,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展颜笑道:“了因师傅,久仰了,在下石镇,乃是这所万象楼的楼主。” 说着广袖轻挥,邀众人入座。 待到众人坐下,了因也不客套,似笑非笑地望向石镇:“小僧还以为石楼主尚在北上途中,否则方才定要当面叩谢赠珠之恩。” 石镇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便是摇头苦笑:“了因师傅还真是……” 所有人都知道,其实那所谓的北上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了因小和尚居然直接将这层遮羞布掀开,倒让他啼笑皆非。 转念间,反倒对了因这般率性更为欣赏。 了因也知道,人都喜欢先入为主,而他如今这般做法,非但不会令人觉得失礼,反能叫人觉得他特立独行。 果然,听到这话以后,石镇非但不恼,反倒拱手致歉。 待侍女奉上香茗,石镇亲自为了因斟茶:”了因师傅今日真是让石谋大开眼界,石某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过的名寺高僧不在少数,但能将《心经》讲得如此透彻的,小师傅还是头一个。更难得的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了因一眼:“了因师傅如此年轻,却对佛法有如此感悟,实在令人惊叹。” “石楼主谬赞了。”了因接过茶盏,不动声色道:“出家人参禅礼佛本是分内之事,何谈高深与否?” 果然,听了了因这装X之语后,石镇立刻抚掌赞叹:“难怪了因师傅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佛法修为,单是这份超然心境,就教人钦佩。” 了因心中暗喜,却眼帘微垂:“说实话,小僧心中现在属实有些忐忑。” “哦?”石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知了因师傅有何顾虑?” 了因抬眸直视对方:“小僧虽出身青山寺,但却比不得万象商会这般庞然大物,更何况小僧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石楼主还未见面就送了这么大礼……” 他转动手中佛珠:“倒教小僧不得不揣度楼主深意。” 了因这话,之所以说的这么直白,就是想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个印象,或者说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一个印象。 这印象并不是心直口快,或者是不做作,而是随心所欲,毕竟前世他可不是和尚,受不了那么多戒律清规。 济公行事在常人眼中堪称荒诞,还不是被人称为活佛? 而他想要立住人设,就不能错过任何能帮他扬名的机会。 而当初收留洛泱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石镇闻言哈哈大笑,手中折扇“啪“地一收:“了因师傅当真是推诚不饰,不过’普普通通‘这几个字,却是放不了因师傅身上。”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中精光微闪:“实不相瞒,石某送礼,其实就是为了结交了因师傅。” 第25章 结交的目的 石镇轻摇折扇:“了因师傅何必自谦?” 他顿了顿,开口道:“其实了因师傅在青山寺修行之时,便已引起了我的注意。” “哦?”了因垂眸,茶汤里倒映着他平静的面容。 “了因师傅在青山寺时,一年之内便修成内功,此等天资虽非绝顶,但也是中上之姿。” 石镇见他不语,折扇“唰“地合拢:“若仅是如此,自然是当不得我万象楼的注意,可偏偏了因师傅天生喜欢研读佛经,甚至到了爱不释卷的地步,这就让石某不得不将重视。” “就因为佛经能化解戾气?”了因手中念珠不自觉转动起来。 “看来了因师傅还没意识到佛经的重要性。” 石镇指尖轻叩檀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下三境武者察觉不到武学中的暴戾,非因修为浅薄,而是多数人洗髓期才修炼内功。所谓走火入魔,唯有在内功有成时方才出现。”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继续道:“一旦内功有成,武者每次修行,都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各派虽有化解之法,但却都不理想。” 他直视了因双眼:“你可知,在各派武学之中,以佛、道两门功法最为中正平和,可它们的武学中依旧蕴藏戾气,道门讲究清静无为,隐世修行,戾气自然淡薄,而佛门以佛经化解戾气的本事,不知羡煞了多少门派。” “佛香?”了因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石镇摇头轻笑:“佛香,佛果之类的东西,虽然能助人修行,但也只是修行,并不能化解,若戾气积攒到一定程度,纵是有这些东西的帮助,也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所以各门各派都会定期邀请高僧讲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了因一眼:“甚至就连你们佛门也不例外。” 了因闻言心中顿时浮现出三个字‘证道院’ “如此说来,石楼主看重贫僧,是盼着日后能请我来商会讲经?”话音未落他自己却摇头。 “参悟佛法讲究慧根,参禅如人饮水,有人皓首穷经不得其门,有人拈花一笑顿悟菩提。小僧可不相信,单凭一个''天生喜佛''的名头,就能得石楼主青眼。” “了因师傅说笑了。若石某真有这等识人之明,怕是早被各寺奉为座上宾了。” “万象楼向来喜欢结交天下俊杰。”石镇轻摇折扇,目光灼灼地望着了因:“这些年轻才俊日后大多都会成为各派的中流砥柱。我万象商会立足五地,自然要与这些未来的风云人物结下善缘。” “石楼主当真是目光如炬,一眼便能洞穿小僧将来必是搅动风云之人?”说着,他还对石镇眨了眨眼睛。 “咳咳……” 李修远二人闻言,顿时被茶水呛得面红耳赤,石镇亦是哭笑不得。 “了因师傅误会了。赵明德连忙拱手解释:“我万象商会广结善缘,了因师傅当初也只是众多人选之一,至于那佛珠……” 了因自然明白,那佛珠在他眼中宝贵,在但在财大气粗的万象商会中,只不过是寻常之物,他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人设’二字。 “没想到了因师傅也是活泛之人。” 石镇笑着摇了摇头:“当初看重了因师傅,便是因为了因师傅天生喜佛,所以我在赌。” “赌什么?”了因眉梢微动。 “自然是赌了因师傅身具慧根。” 石镇展开折扇,微微闪动。 “若是我赌赢了,纵是了因师傅只是中上之姿,可只要熬过了下三境,那到了中三境时……” 他忽然展开折扇,做了个扶摇直上的手势:“便是潜龙出渊,一飞冲天之日。” “这么说来,石楼主是赌对了。”了因嘴角带笑。 “岂止是赌对了!”石镇抚掌大笑:“了因师傅入寺不过三年,便能将一部《心经》参悟到如此程度,若保持这般进境......那上三境,也未必不可期啊。” “如此说来,小僧既然帮楼主赢了赌局,那楼主是否要感谢一二?”说着,他眼中满是狡黠的望向对方。 石镇闻言朗声大笑,笑声在雅阁内回荡:“了因师傅当真是个妙人。” “莫说是了因师傅帮我赢了赌局,单是今天这一扬诵经,就不知价值几何。” 说着他打量了一眼了因,然后道:“了因师傅可知为何大多数武者都会在洗髓期才会修炼内功?” “自然是害怕耽误修行,毕竟若是过了十八……” “这只是其一。”石镇摆手打断,指尖在檀木案几上轻叩:“内功修行重在日积月累,更要配合上乘功法方能显其威能。而这些功法...”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皆需雄浑气血催动。” 了因手中佛珠倏然停转,恍然道:“原来如此。” “石某知道了因师傅修习了罗汉拳以及一门炼体功法。” “但那罗汉拳只是下品武学,根本发挥不出内功的威力,炼体功法就更不用说,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这样……” “怕是要让石楼主失望了。”因合十打断:“小僧乃是佛门弟子,决计不能修炼其他武学。” “了因师傅怎知我万象楼中没有佛门武学?”石镇抚掌轻笑。 “万象楼中居然真有佛门武学?”了因一愣,虽然佛门武学并非敝帚自珍,但那也是针对佛门而言。 就像佛门之中虽有俗家弟子,但却没有人敢将佛门武学传授他人,就算是下寺想要获取武学,也需要达到一定的贡献。 然而,面前这位万象楼主却说楼中有佛门武学,并且听他的意思,还绝非下品武学,这倒是让了因好奇了起来。 “怎么?了因师傅就不怀疑这武学的来路?”石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小和尚的神色变化。 “石楼主说笑了。”了因转动佛珠淡淡开口:“我佛门西有大雷音寺虎踞,东有大须弥寺龙盘,纵然北方是秘乘佛教,可我大无相寺还坐镇南荒,若是这武学来路不正,莫说是一个万象商会,便是那中洲皇朝……” 话音戛然而止。 第26章 和尚就不能去青楼? “自然是有!”石镇从赵明德手中拿过功法,然后递给了因:“此功名为《佛门狮吼功》,虽然只能传给佛门弟子,却是我万象商会历来最得意的一笔买卖。” 了因接过经书却不急于翻阅,而是直接压在了手下:“为何会被称为最得意?” 石镇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手腕轻转:“因为当初那位也是名声不显,但最后却成为了一寺之主!” 了因指尖摩挲着经书边缘,随即摇头道:“据小僧所知,无论是大雷音寺,亦或是大须弥寺,大无相寺,三位主持方丈入寺之时,都已是天资尽显,至于其他佛寺……怕是还没有让整个佛门认可的能力。” “我并没有说是现任方丈。” 石镇手中折扇轻点秘籍:“这功法在我们万象商会已有数百年,自然不可能是现任方丈所为。” “看来当初万象商会对那位的帮助很大啊。”了因略带深意的瞟了一眼石镇。 “其实那位……算了……”石镇话到唇边又咽下,转而直视了因双眼:“总之这功法来历清白,却不知了因师傅敢不敢修炼?” “不敢。”了因想也没想,直接把秘籍推了回去。 开玩笑,他有系统在身,又怎么可能会缺武学,若是把这佛门狮吼功换成金刚不坏神功,说不得他还会犹豫一下。 “他拒绝了?还这么干脆?”李修远手中茶盏险些倾覆,赵明德更是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什么稀罕物事。 就连万象楼主石镇手中折扇也是悬在半空,半晌才找回声音:“了因师傅,这《佛门狮吼功》虽未列七十二绝技,却也是上品武学中的翘楚,更难得是...” 了因指尖佛珠轻转,檀木珠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小僧知道,它乃是少有的音攻武学。” “那你为何还……” “就是因为它太过珍贵。”了因轻转佛珠:“若它是一门中品武学,说不得小僧会厚着脸皮收下,但这上品武学?” 他轻轻摇头:“小僧怕是讲十次经,也换不来。” 石镇闻言眉头微皱,折扇在掌心轻敲两下:“了因师傅,我万象商会看重的是你日后的成就。” 了因果断抬手止住话头:“石楼主刚才也说了,这是贵商会最得意的一笔买卖,既是买卖,便是交易;既是投资,便求回报。” “而小僧行事,喜欢随心所欲,不愿受约束……” 赵明德在一旁急得直搓手:“了因师傅,我万象商会可不会干涉你半分!这...这可是上品武学啊!寻常佛门弟子求都求不来的...” 了因放下茶盏,微微一笑:“赵施主,是否是约束,不在贵商会,而在小僧。” 他目光澄澈,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譬如方才施主左脚先入门,但小僧觉得很不舒服,想要训斥,却因觉得欠了贵商会的人情,而不能开口,这在小僧看来就是一种约束,而小僧……” 他微微一笑:“最是受不了这种约束……” “你……你这不是不讲理吗?” 一旁的石镇两人听的也是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而赵明德还想再劝,却被石镇挥手拦住。 “既然了因师傅如此决绝。”他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可惜:“明德,把秘籍收起来。” 当石镇注意到赵明德收起秘籍时,了因连眼皮都未抬一下,那份超然物外的淡然,让这位见多识广的商会楼主也不禁暗自叹息。 不是他这个楼主做事草率,实在是对方那一卷心经讲的他大受震撼。 “单是这份不为外物所动的境界,就令石某自愧不如。” 石镇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放在桌上:“这是我万象商会的贵宾令,持此令可在五地任何一家万象楼享受九折优惠。了因师傅不必多虑,此令牌我们发放甚多,不会让您为难。” “如此……小僧便收下了。”了因说完灿烂一笑:“日后若有这等好事,还望石楼主多多关照。” “哈哈哈,好说,好说。” 石镇现在是越看越对了因感兴趣,同时也认定对方日后绝非池中之物。 “了因师傅今日既然来了,不如留下用个便饭?” 正在低头喝茶的了因,双眼顿时精光一闪。 “今日怕是不行。” 他放下茶盏,坦然道:“小僧还要去那留香阁赴宴。” “留香阁?”李修远眉头微皱:“听这名字,怎么像是个……” “青楼。”了因不假思索地答道。 “咳咳……”李修远又被呛了一下。 “了因师傅,你一个出家人……” “和尚就不能去青楼吗?” 一句反问直接让赵明德不知该说什么。 入夜时分,留香阁外车马喧嚣,朱漆大门前悬挂的鎏金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阁内十二盏鎏金宫灯高悬,将雕梁画栋映照得金碧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与觥筹交错之音交织成一片浮华盛景。 “内城田家,田夏公子到……” 门外迎客的声音传入阁内,里面早已是一片觥筹交错之景。 外城几位颇有名望的商贾正围坐一桌,其中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老者压低声音道:“听说今晚内城王家的三公子也来了,那可是有望继承家主之位的嫡系子弟啊。” 话音未落,只见一位身着云锦华服的年轻公子在众人簇拥下款步而入。 几位外城商贾连忙起身行礼,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王公子,钱公子他们已在雅间恭候多时了。”身着绛紫长袍的管事快步迎上,躬身行礼。 王公子漫不经心地轻摇折扇,淡淡道:“听闻,你这留香阁中美酒无数,不知……” 他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忽然停在角落一桌:“呦,这不是李家老二吗?怎么,今日也舍得从书院出来了,来此寻欢作乐了?” 那李家老二刚要说话,门外迎客声音传入阁中,瞬间寂静一片。 第27章 就是个花和尚 话音落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队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鱼贯而入,为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刚毅,腰间配着一柄乌鞘长刀。 他刚一现身,厅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居然真是付大统领!他……他怎么来了。”有人小声惊呼。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内城世家子弟们不约而同地退后半步,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反倒是来自外城的那些人,要轻松不少。 有人低声议论:“这位可是城主府四大统领之首,据说修为已达换血期,内城不少家在他手里吃了亏。” 付大统领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二楼雅间。 直到这位大统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厅内才渐渐恢复先前的热闹。 王公子轻哼一声,没再理会那位李家老二,径直向着二楼雅间走去。 他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夹杂着酒气扑面而来。 雅间内灯火通明,三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正各自搂着一名歌姬调笑,其中一人甚至将手探入歌姬衣襟,引得那女子娇笑连连。 “王兄可算来了!”钱家公子钱世杰最先抬头,他怀中搂着一名穿着薄纱的歌姬,脸上带着几分醉意:“这留香阁的酒确实不错,你要是再不来,这坛三十年的女儿红可就要被我们喝光了。” 田家公子田文远正埋头在歌姬颈间啃咬,闻言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胭脂:“王兄,听说方才付大统领来了?” 王公子随手合上折扇,在桌边坐下,一名侍女立刻为他斟满酒杯。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冷笑道:“可不是么,那家伙一来,整个留香阁都安静了。” “呸!”李家公子李元昊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怀中歌姬一哆嗦:“狐假虎威,仗着城主撑腰,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钱世杰松开怀中歌姬,压低声音道:“听说前几日,付大统领带人查封了城南赵家的赌坊,硬是罚了五千两银子。” “赵家算什么东西?”田文远不屑地撇嘴:“一个暴发户罢了。若是敢动我们几家试试?” 王公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诸位别忘了,上个月我王家在城西的绸缎庄,也是被这位付大统领找借口查抄了一批货。” 雅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歌姬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李元昊突然一把推开怀中女子,厉声道:“都滚出去!” 几名歌姬如蒙大赦,慌忙退出雅间。 待房门关上,王公子怒骂到:“这该死的城主府,碗子城什么时候轮到他说了算?没有我们四家撑着,他算个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爷爷……嗝……他们怎么想的。”钱世杰打着酒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要我说,我们四家联手,管他什么狗屁城主,四大统领,统统除掉,到那时,我看谁敢反抗我们。” “就是!”田文远也是十分认同。 几人说话间,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青阳武馆馆主了因大师到——” 这一嗓子如同惊雷炸响在留香阁内。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连二楼雅间里的丝竹声都戛然而止。 酒客们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举杯的手僵在半空,夹菜的筷子悬在盘上,就连斟酒的侍女也惊得忘了收手,任由酒水溢出杯沿。 “我是不是听错了?”靠窗一桌的富商揉了揉耳朵,转头问同伴:“刚才说的是...了因大师?” “没错,就是那个青阳馆主了因。”同伴瞪圆了眼睛:“他不是和尚吗!” “和尚来风尘之地?这...这成何体统!”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生气得胡子直抖。 “老先生此言差矣。”斜里插进个促狭声音:“您这般年纪尚来寻欢,那青阳馆主血气方刚,来见见世面有何不可?” “嘿,这就有意思了。”隔壁桌的江湖客却来了兴致,摸着下巴笑道:“早就听说这位了因大师行事荒诞,不拘一格,今日总算能见识见识。” 当那一袭素白僧袍踏入留香阁时,阁内再度安静一瞬。 “这...这真是和尚?”二楼栏杆处,一位歌姬手中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她身旁的姐妹早已看直了眼,手中琵琶弦断了一根都浑然不觉。 大厅角落里,几个浓妆艳抹的舞女互相推搡着往前挤。 “让我看看!” “天啊,这模样比画上的菩萨还俊!”最前排的绿衣舞女突然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散乱的鬓发。 靠楼梯的一桌客人中,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盯着了因光洁的下巴和纤尘不染的僧鞋看了半天。 “此等人物,为何……为何要踏足这风尘之地?”、 此时,二楼雅间的雕花木窗纷纷推开,发出''吱呀''轻响。 几位正在听曲的富家公子,探出半个身子往下张望。 “快看快看,真的是那个光头和尚!”其中一个锦衣少年兴奋地叫道。 “啧啧,这和尚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青楼这种地方。”另一个摇着折扇的公子哥眯起眼睛。 “我听说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佛法高深。”旁边有人插嘴道。 “呸!屁的佛法,分明是个花和尚!”立刻有人反驳,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有意思。”付大统领透过窗缝看到了楼下的了因:“这和尚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有属下低声道:“大人,我听说这了因和尚在外城颇具名望,还收拾了不少帮派人员。” “我也听说了。”一旁有人不屑地撇嘴:“听说这家伙当街强按着地痞听经,怕不是个沽名钓誉的假和尚。” “沽名钓誉?”付统领摇摇头,想到下午传来的情报:“说不得……还真是个高僧。” 包间内,钱世杰面色铁青:“这秃驴,先前没毒死他,居然还敢在内城晃悠,真是找死……” “要不……我们下去看看?”田文远试探着提议,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好!”钱世杰猛地站起身,衣袍带起一阵冷风:“一起下去看看,我也想见识见识这和尚到底有几斤几两。” 第28章 给你念个往生咒? “当真?”她猛地站起身,锦绣裙裾扫落了案几上的茶盏,青瓷杯摔得粉碎,侍女们慌忙跪地收拾,她却浑然不觉。 “千真万确,那和尚可是拿着请柬来的。” 季挽晴忽然轻笑出声,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檀木妆台:“有意思,本是随手为之,没想到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呵呵。”一旁的燕灵灵捂嘴轻笑:“谁又能想到一个和尚,居然敢来这等风尘之地。” 季挽晴从妆奁中取出一支金步摇,对着铜镜细细簪在堕马髻上:“可不正是?我原打算过几日亲自去会会他,倒省了这番功夫。” 镜中美人眼波流转,朱唇微启:“你说……这和尚来是不是另有目的?毕竟他肯定知道我们的底细。” 燕灵灵凑近她耳畔,呵气如兰:“师姐的迷魂摄心术已经大成,他一个小小的七窍,就算心有戒备,又能如能?” 她指尖划过季挽晴的锁骨:“不过……要不要我先去会会他?毕竟城主府那边……” “不必。”季挽晴“啪“地合上妆奁:“天下男子,嘴上道貌岸然,待罗衫尽解时...还不都是一个样?” “嘻嘻……师姐说的是。” “可惜了...”她抚过自己如瀑青丝,突然将衣领又扯开半寸,露出精致的锁骨:“若是那城主肯见上我一面,迷魂摄心术配上销魂蚀骨手,便是中三境也叫他骨酥筋软。” 留香阁内,檀香与脂粉气息缠绵交织。 了因一袭素白僧袍踏入这风月之地,步履从容如入禅院。 满楼红袖招摇间,众人目光如芒在背,这烟花巷陌,何曾见过如此宝相庄严的僧人? “这和尚莫不是走错了门?”二楼传来窃窃私语。了因耳尖微动,唇角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正踌躇间,忽闻头顶雕窗“吱呀“开启。 却见李修远探头唤道:“了因师傅,这里!“ 然而,他刚刚抬腿,却被几个家伙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了因和尚?” “小僧了因,不知几位是……?” 了因明知故问。眼前几人锦衣华服,眉宇间尽是倨傲,身份不言自明。 “这下坏了。”有人担忧道:“那青阳馆主在外城时,便踩着诸多帮派扬名,如今遇到了这些家族子弟,怕是要吃亏。” 楼上李修远见状不由蹙眉。 “既是和尚,想必会念经?”钱世杰挑眉道:“给本少爷念一段,若念得好,说不定赏你几两银子。” 田文远等人闻言哄笑。 了因神色淡然,合十道:“也好。小僧便为几位诵一段往生经,权当为诸位的先人积福。” 几人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 钱世杰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好个秃驴,敢咒我们祖宗!” 话音未落,他右手抬起,五指如钩,裹挟着凌厉劲风直取了因咽喉要害。 “这位施主的脾气属实有些暴躁。” 了因僧袍纹丝未动,左手仍捻着佛珠,右手轻飘飘一抬,看似绵软无力,却在两掌相接的瞬间爆发出惊人劲力。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钱世杰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描金柱上,当下闷哼一声。 钱世杰捂着发麻的右臂,眼中惊怒交加。他自幼习武,在家族年轻一辈中也是佼佼者,没想到在这和尚手下竟走不过一招。 田文远见状厉喝:“一起上!” “住手!”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忽听楼上传来一声清越娇叱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季挽晴倚着朱漆栏杆,杏眼含嗔,纤纤玉指轻叩栏杆:“我留香阁今日方才开门迎客,几位公子是要砸了我的招牌么?” 钱世杰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我等的身份?” 不想季挽晴朱唇微扬,眸中寒光乍现:“身份?莫说是你们几个黄口小儿,就算是你家大人亲至,想要在我留香阁撒野,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随着她话音落下,几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从其身后鱼贯而出,个个目光如电,气势逼人。 钱世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喉结滚动数下,终是咬牙道:“好好好!今日之言,钱某记下了。只盼你留香阁能一直这般硬气!” 说完他狠狠瞪了了因一眼,带着同伴狼狈离去。 阁中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笑,却无人敢明目张胆指点。 楼上季挽晴以团扇掩唇,眼波在了因身上流转:“小和尚倒是好身手呢。难道就不该谢我一声?” 说话间,她莲步轻移,自楼梯款款而下。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绣银蝶的罗裙,腰间系着一条淡青色丝绦。 不过寻常几步,却引得满堂宾客屏息凝神,目光如影随形。 了因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解围。” 季挽晴走到近前,纤纤玉指轻掩朱唇,眼角眉梢皆是风情:“倒是我小瞧了小和尚了,竟真敢踏入这烟花之地。” “施主盛情相邀,小僧若不来,岂非辜负了这番美意?”他眉目如画,偏生带着几分出尘之气。 季挽晴忽地欺身上前,她眼波流转似秋水:“你这小和尚...” 她指尖轻点在了因胸前,声音酥软入骨,“莫不是动了凡心?不然你身为出家人,又怎会来这烟花之地?就不怕...”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坏了修行?” “施主说笑了。”他微微后退半步,神色如常:“青楼瓦舍,不过遮风避雨处;红粉骷髅,终是梦幻泡影。” 字字珠玑,了因的话在这喧嚣中如清泉击石,让不少人为之一愣。 “小和尚说的好听。”季挽晴朱唇微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只是不知这禅心……” 她忽然伸手欲抚上了因面颊:“又有几分是真?” 了因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凡心若动,处处皆是红尘万丈,小僧凡心不动,此地与山门又有何异?” 话音落下,一缕清风穿堂而过,僧袍猎猎作响,更衬得他宝相庄严。 第29章 入不得口 “这小师父当真了得,方才那番话听得我心头一震...” “可不是,寻常和尚哪敢来这种地方?这位了因大师还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角落里,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说书人捋着胡须:“老朽行走江湖数十载,还是头回见到这般人物。方才那番''红粉骷髅''之论,字字如晨钟暮鼓,属实是有高僧气度......” 了因推门而入,屋内烛火摇曳,将李修远独酌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 他缓步上前,衣袂不染纤尘,径直在对座落座。 “方才楼下那般热闹,我还道李施主会来助小僧一臂之力。”了因指尖佛珠轻转,檀木珠子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李修远放下青瓷酒盏,唇角微扬:“了因师傅乃是青山寺高足,对付几个小家族的纨绔子弟,哪还需要帮手?” 听到青山寺三个字,跟在后面的季挽晴眼睛一亮,随即掩唇轻笑,移步上前:“这位公子好生面善,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她眼波流转间,袖中暗香浮动。 了因手中佛珠忽地一顿,抬眸似笑非笑:“季姑娘当真是好眼力,这位乃万象楼主座下高徒,李修远。” “哦!”季挽晴眼中精光乍现,正欲上前,却被李修远冷冽目光钉在原地。 “季姑娘!”李修远指尖在案几上叩出清响:“旁人不知你的身份,我却清楚得很,无涯宗,红鸾峰弟子……” 他轻转酒盏,眼神冰冷异常:“还望季姑娘莫要把红鸾峰那一套用在李某身上,不然……纵是换血洗髓,李某也要将你毙于掌下!” 季挽晴脸上妩媚笑容顿时凝滞。 李修远转头望向了因,剑眉微蹙:“了因师傅难道不知晓这位季姑娘的身份?” “自然知晓。”了因神色平静如古井无波。 “既然知晓,那为何还要来?” 此刻季挽晴也不装了,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自然是要来的。”了因垂眸凝视杯中倒影:“无涯宗突然在这碗子城开设留香阁,小僧若不前来查探,他日寺内问起,该如何作答?” “你就不怕……有去无回?” 季挽晴话音刚落,了因忽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僧自然害怕,否则也不会等那付大统领来了之后,才现身。” 说到这里,他望向对面的李修远,嘴角噙着笑意。 “倒是李施主,来此莫非是为了寻欢作乐?” “楼中无聊,这才想着出来走走。”李修远轻抿一口,语气淡然。 了因心中雪亮,对方多半是担心自己,才会特意寻来这留香阁。 否则以这位名门少侠的身份,怎会屈尊来这等烟花之地? 想到这里,他对李修远平白多了几分亲近。 “我说李兄,你来了这么久,就只点了一壶酒?” 李修远一愣,随即马上醒悟过来:“季姑娘,麻烦给了因大师上一壶好茶。” “茶就不必了。”了因转头看向季挽晴:“听闻季姑娘这留香阁中有上好的美酒,不知可否……” “小和尚。”季挽晴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我对你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身为出家人,不仅敢来这烟花柳巷之地,如今还要讨酒喝?莫非那青山寺戒律院的板子都腐朽了不成?” “哈哈。”了因拍拍肚子,笑得坦荡:“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小僧心中有佛,纵是饮上千杯万杯,也不过是清水一盏罢了。” “倒是从没见过你这么能说会道的和尚。” 说罢,她纤腰轻摆,转身离去。 李修远望着了因,将方才那番话在心头细细咀嚼,不禁喟叹:“了因师傅不愧是高僧,此言一出,怕是那些质疑之人,都要哑口无言了。” 他顿了顿,眼中泛起真诚的笑意:“能与了因师傅这般洒脱之人相识,当真是李某三生有幸。” 此时大堂里几个醉眼朦胧的客人瞧见季挽晴亲自捧着两壶陈年花雕往雅间去,其中一人借着酒劲嚷道:“季姑娘,怎的拿两壶酒?莫不是那位大师也要破戒?” 季挽晴脚步不停,只斜睨那人一眼,朱唇轻启:“人家高僧可说了——” 她故意拖长了声调,学着方才了因的语气:“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这酒对人家来说啊,可不就是清水一盏么?” 话音未落,她已掀起珠帘转入雅间,留下满堂哗然的酒客。 雅间内,季挽晴将酒壶轻轻搁在案几上,青瓷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她素手执壶,为二人斟酒时,眼含促狭:“酒都喝了,小和尚可要尝尝我们留香阁的招牌菜?” “菜就不必了,怕是入不得口。” “入不得口?”季挽晴柳眉一挑:“小和尚你好大的口气。我留香阁的厨子虽不是什么名厨,但也是精挑细选的,莫说是在这碗子城,纵是在府城也能排得上号的。” “你急什么?”了因瞥了她一眼,随后举杯与李修远轻轻一碰。 美酒入喉,他强忍着想要发出满足叹息的冲动。 上一世,他虽然以跑外卖为生,但每天归家,总喜欢喝上一口,不多,二两即可,说是有瘾,但却不大。 穿越到此,先是下院,再是青山寺,别说二两了,就是一滴也没见到。 等他好不容易来了这碗子城,本想解解馋,但七级厨艺在身,寻常酒水,别说入口,就是闻上一下,也是兴致全无。 而这季挽晴倒是没有自夸,杯中的酒水虽然不及前世,但却别有一番滋味。 等到他品尝完美酒,就听季挽晴在一旁鄙夷道。 “你这小和尚还说不馋酒水,真想让你瞧瞧自己方才的模样,眼睛都眯成缝了。” 了因也不反驳,而是轻笑一声,再次给自己续了一杯。 开玩笑,他又不是和尚,只是装装样子,混口饭吃。 “小和尚,你还没回答我呢,什么叫入不得口。” 此言正中了因下怀,他抿了抿嘴,然后将酒杯放到一旁,转头望向对方。 “季姑娘觉得小僧修为如何?” 第30章 垂涎小僧的容貌 半晌之后,她才轻启朱唇道:“小和尚你年纪不大,但这一身雄厚气血却远超七窍,听闻你还身兼修横练武学,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修为,足以自傲了。” “自傲?”了因微微摇头,装起X来:“小僧一身所学颇杂,但这身上的功夫,怕是要排到最后。” “噢?”季挽晴眼尾微挑,就连李修远也放下酒杯,升起一丝兴趣。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了因有内功在身。 只是他不知道,季挽晴也是心中了然,却是故意不说。 “琴棋书画、医武茶道,最令小僧自傲的,恐怕是厨艺了。” “厨艺?”李修远眉毛一挑:“了因大师竟然精通厨艺?” “莫要听着小和尚胡说。”季挽晴冷笑连连:“琴棋书画医武茶?你怎不干脆说自己无所不能?” “季姑娘不信?” “自然不信。” “好!”了因话音未落,忽地转身面对季挽晴,胸膛猛然起伏,一道酒箭破空而出。 季挽晴修为已至蜕凡后期,纵是了因趁其不备,也是被她轻松躲了过去。 “小和尚,你莫不是找死不成?”季挽晴玉容骤寒,袖中素手已凝起三寸寒芒。 “哼!”李修远重重一哼,却见季挽晴身体一颤,嘴角竟溢出一丝血迹。 “李某尚在此处,季姑娘莫非是想领教一下“一元掌”的滋味?” “李修远!”季挽晴声调陡然拔高:“万象商会向来不涉门派纷争,你这是要破例?” 李修远从容啜饮,杯沿映出他冷峻眉峰:“我万象商会确不插手江湖恩怨。但了因师傅乃在下挚友,.你出言威胁……” 他指尖轻叩桌面,青石案几竟现出三寸裂纹:“莫非是找死不成?” “你……你……”季挽晴酥胸剧烈起伏,突然瞅见在一旁偷笑的了因。 “小和尚,你凭什么……” 见对方将矛头指向自己,了因不慌不忙地又斟满一杯。 他轻啜一口,闭目细品,忽而睁眼笑道:“阳起石温肾助阳,肉蔻暖胃散寒,当归补血活血......” 他如数家珍般道出三十余味药材,每说一味,季挽晴的表情便不自然一分。 末了,了因晃着酒杯,意味深长道:“这酒中尽是些壮阳迷情之物,虽不会立时发作,但若辅以某些特殊手法......呵呵。” 他抬眼望向对方:“难怪季姑娘要备下两壶酒。只是......” 他故意拖长声调:“莫非是瞧不上李兄不成?” 李修远闻言面色一僵,手中酒杯险些跌落。他这是第一次觉得了因有些不正经。 “你……你竟尝的出来?” 季挽晴有些不敢置信。 那浮性散乃宗门秘制,无色无味,饮下之后,若不施以宗中秘法,决计不会起效,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栽在上面,却不想今日竟被一个小和尚一语道破。 “小僧刚才不是说了。”了因挑挑眉,语气有些得意:“琴、棋、书、画、医、武、茶,小僧的医术虽然排不上第一,但也位列前三,若不是这酒还不错……” 他晃了晃空杯:“恐怕小僧早就吐在姑娘的罗裙上了。” “你竟敢暗中下毒?!!” 李修远眸中寒光如电,他刚要起身,却被了因伸手拉住。 “李兄莫要生气,说起来,也多亏李兄,要不是李兄在此,怕是她连这毒都懒得用。” 其实了因猜错了,要是李修远今日没来,季挽晴反倒不会下毒,而是会徐徐图之,以柔情蜜意织就罗网,将这他慢慢收入囊中,留待日后。 “看来,她是知道了了因师傅身怀童子功了。” 李修远还不忘提醒。 “或许……她是垂涎小僧的容貌也说不定。” 李修远闻言一怔,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了因师傅,还当真是个有趣的人。” 季挽晴被当扬拆穿,心中羞恼交加,却很快又挂上那副摄人心魄的笑靥。 “如此说来,了因师傅的做的饭菜想必是人间至味了?” “是素斋。”了因神色肃然,眉宇间透着几分傲意:“小僧烹制的素斋虽不敢称冠绝天下,却也鲜有匹敌。若让你家厨子尝上一口,怕是再无颜面进那灶火之地。” 听了因说的这么言之凿凿,二人心痒难耐,异口同声道:“不知可否……” “李兄自然是可以,至于你……想都别想。” “凭什么?”季挽晴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毕竟两人可是敌对关系。 但还没等她说话,了因整了整僧袍,正色道:“小僧这素斋烹饪,非至交或有缘者,纵是千金相换,也绝不轻易下厨,而且想要品尝小僧的素斋,需沐浴焚香三日之后方得品鉴” “好个刁钻的和尚!”季挽晴气得俏脸微红:“天下哪有这般规矩?” 了因笑而不语,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陆小凤传奇里苦瓜大师的素斋为何名动江湖? 还不是因为逼格够高,寻常人想吃都吃不到。 所以对于这点,了因早就已经做好了规划。 听到''至交''二字,李修远眼中顿时泛起欣喜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未想过那至交后面还有有缘二字。 他激动地拱手道:“既有如此荣幸,在下......”话到嘴边又觉不妥,略一沉吟,改口道:“从明日起,在下定当每日焚香沐浴,静候了因师傅的素斋!” “善!” 了因含笑举杯,两人相视一笑,杯盏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这和谐的一幕落在季挽晴眼中,却让她气得银牙暗咬,纤纤玉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次日清晨,了因正在院中研习佛经,忽闻厢房木门''吱呀''轻响。 抬眼望去,但见洛泱一袭素衣而来,眉目间凝着三分霜雪。 起初了因并未在意,却不想到对方并不说话,而是围着他绕了几圈。 鼻间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了因疑惑道:“你这是……?” “呵——!”洛泱忽地拂袖,落座于石凳之上。 还没等了因弄懂这声笑是什么意思,就见那双凤眸斜瞥了自己一眼。 “这不是‘万丈红尘不动心,酒肉穿肠心有佛’的了因大师么?” 第31章 上元寺 “少在那里得意。” 洛泱柳眉一挑,轻哼一声。 “万象楼讲经,留香阁参禅,如今满城都在传颂了因大师不拘一格的风采,连我这整日待在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这才过了一晚,”了因摸索着下巴:“没想到居然传播的这么快吗?” “还不是托你那青楼之行的福,啧啧,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座,明明是馋酒,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洛泱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当第一次听到这偈语时,心底也不禁为之一震。 “听说万象楼听经之人,个个惊为天人。” 她眉宇清冷,淡淡道:“倒是我小瞧了你,还以为你整日捧着经书就是做做样子。” 了因闻言不禁翻起了白眼:“洛施主今日是存心来找茬的?” 洛泱轻哼一声,语气忽转郑重:“那烟花柳地还是少去,即便无人非议,也难保你不会...沉溺其中。” “呵!”了因嗤笑一声:“世间万物于我不过浮云,红粉佳人亦是白骨,弥足深陷?” 了因心中不屑,真当他东洋一百零八式少学了? 更何况,还有那童子功勒在脖子上。 “听闻...你还精通素斋?”洛泱话锋一转。 “这都传出来了?” 了因表面波澜不惊,但却心中大喜,此去内城,他几乎完成了所有预定任务。 ‘李修远,果然是好兄弟!’ 心里给李修远点了个赞,面上却不露分毫:“不是当初就跟你,小僧琴棋书画医厨茶,无一不通,无一不精,难道你忘了。” “我……当初以为你是在说大话。”洛泱难得显出几分窘迫。 了因轻哼一声,作为回应。 “据说你的素斋比医术更胜一筹...那个...”她欲言又止。 见洛泱满脸犹豫,了因哪还不知道她想什么。 了因了然一笑:“怎么?想尝尝?” 洛泱轻轻点头。虽性子清冷,终究女儿家脸皮薄。 “既然你想吃,想必也听过我的规矩。” “知道。”她低声道:“需沐浴焚香三日。” “那只是表诚心。”了因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前面的条件呢?” 了因说完,久久不见回应,抬眼却见洛泱正凝视着他,眸光如水。 “咳咳……罢了。”他轻咳一声:“看在相处这么久的份上,姑且算你有缘吧。” “哼!” 洛泱闻言顿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可她还没走两步,却又突然回身,连眉头也紧紧皱起。 “我听空鸣师傅说……青山寺派人来了,恐怕一两日便到。” 了因执经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从泛黄的经卷上抬起眼来。 “这么快?”他也不由皱起了眉头:“按小僧的估算,最起码也要月余时间才能赶到……” 见了因眉头紧锁,洛泱误以为他在担忧责罚。 “疗伤之事,自有我来解释,只是再加上那留香阁一行……我怕纵是有万象商会作保,你也……”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了因摆摆手,示意对方安心。 其实今天这样的局面,了因早就预料到了。 他为了扬名,选择剑走偏锋,纵是再多上一个万象楼,怕是也难逃责罚。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总归有空澄首座赏识,最坏不过受些惩戒,总不至于被逐出山门。 两日后,了因,洛泱,空鸣三人早早便在院中等待。 没想到时过半晌,却依旧不见寺中来人。 “空鸣师叔,你不会是记错了时间吧?” “怎么可能?”空鸣老和尚连连摇头:“老衲记得清楚,送信的人说就是今天。” “该不会是下午吧?” “这……”老和尚犹豫了起来。 就在三人考虑是不是该继续等待之际,罗当忽地闯进院来。 “馆主!门外来了位上元寺的师父,说是...”他喘了口气:“说是新任的副馆主。” “上元寺?”空鸣白眉微蹙:“老僧记得这上元寺应该是在玉带洲,距此万里之遥,怎会跑到这里?” “上元寺是中寺还是下寺?”了因望向空鸣。 “上元寺执掌玉带洲,自然是中寺。” 了因点点头,随即转向罗当。 “为何不把人请进来,反而留在门外?” 罗当一脸委屈:“馆主,我说要请他进来,可他非要……馆主亲自去迎接。” 了因眉头一挑,来者不善啊。 院门外,一名身着玄色僧袍的年轻僧人负手而立。 那人约莫二十左右,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刻薄,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透着一股子傲气。 “贫僧上元寺了才,奉方丈之命前来接任副馆主一职。”他略一颔首,声音如金玉相击,却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疏离。 了因面上不显,双手合十还礼:“原来是了才师兄,小僧青山寺了因,有失远迎。” 了才上下打量着了因,目光在他素净的僧袍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那张清俊出尘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妒色。 “此番乃是恰逢其会。”他轻哼一声:“我与了传师兄在外清理门户,收到寺中旨意才匆匆赶来。不过了传师兄已是蜕凡境,不便在此露面。” 了因心中明了,想来是寺中离得太远,又担心夜长梦多。 而恰好,了才两人一个七窍,一个蜕凡,近在咫尺,自然成了最佳人选。 “还要劳烦两位师兄了。”了因语气平和。 “哼!”了才这声冷哼毫不掩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在这碗子城里逛了一圈,发现了因师弟的名声响亮的紧啊。” 他刻意将“响亮“二字咬得极重,但心中所想,却只有自己知道。 了因此时才知道,此人为何到现在才出现。 他双手合十,淡然一笑:“机缘巧合,倒是让师兄见笑了?” “见笑?怕是不止吧?”他猛的一甩衣袖,眸中满是冷意:“了因你可知罪?” “小……” 了因刚刚张嘴,一旁的洛泱却忍不住站了出来。 “了才师傅。”少女清越的嗓音如珠落玉盘:“了因大师是因为我……” 了才目光在洛泱清丽容颜上流连,眼底惊艳之色一闪而过。 正暗自赞叹那远山般的黛眉,忽闻“大师“二字,顿时面色一沉,厉声打断:“大师?他也配称大师?” 第32章 佛门败类 他猛然挥袖,袖袍带起一阵凌厉劲风,厉声喝道:“身为出家人,竟与女子同处一室,成何体统!” 洛泱闻言脸色微变,还要解释,了才却已转向了因,怒斥之声更甚:“你竟敢出入勾栏之地,听曲饮酒,简直是佛门败类!” 他每说一字,声音便提高一分。 “勒索他人,强逼听你''说法'',这一桩桩,一件件倒是给你堆砌了一个好大的名头。” “佛门败类?”了因冷笑一声:“了才师兄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大。若这名声传回寺中,小僧怕是要被逐出山门了。” “怎么?”了才双目圆睁:“莫非贫僧还冤枉你了不成?” “冤枉二字不敢当。”了因双手合十,眼中却闪过一丝锋芒:“师兄既然打听过,想必知晓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小僧不过是...” “在我佛眼中,众生平等!” 了因话未说完,便被了才直接打断。 “如此说来。”了因面色骤然阴沉:“了才师兄今日是专程来找茬的了?” “找茬?了才嗤笑一声,袖中佛珠哗啦作响:“贫僧收到的旨意,乃是前来接管这青阳武馆,至于你?” 他忽然欺身上前,在距离了因三尺处站定:“待此间事了,便将你押解回青山寺受审!”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指向了因鼻尖:“做出此等有辱山门之事,若你是我上元寺弟子……” 指节爆出脆响:“贫僧定要将你毙于掌下!” “毙于掌下?哈哈!”了因怒极反笑,待笑声戛然而止,他眼中满是冷意。 “既然师兄这般自信,不若让小僧试试你的本事!” “好胆!” 话音未落,两人身形骤然暴起,掌风激荡间,青砖地面寸寸龟裂。 “啪!” 拳掌相击,罡风四散,气浪翻涌。 了才只觉一股沛然大力自掌心传来,如怒涛拍岸,竟不由自主连退三步,脚下青砖应声而碎,留下深深脚印。 “你!”了才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 七窍运转间,恐怖的气血如火山喷发,连周遭温度都上涨了几分,了才一声暴喝,双掌猛的推出。 “伏魔掌!” 了因见状冷笑,五指握拳时,蛰伏已久的气血如江河奔涌,筋骨间竟隐约传来惊涛拍岸之声。 双方皆是七窍修为,都想以力破巧,招式自然大开大合。 “砰!” 脚下青砖当下化为齑粉。 了才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虽是七窍修为,却兼修横练武学,一身气血之强冠绝同辈,更以秘法压制境界,同境之中鲜有敌手。 却不料今日连对两掌,皆被对方压制,甚至连体内气血,也被对方震散。 “叫你一声师兄,还真把自己当师兄了?” 了因负手而立,嘴角挂着讥诮。 对方虽然实力不俗,但他无色琉璃身早已小成,气血之雄厚,甚至可以尝试冲击八窍,若非一直用内力压着,怕是早就控制不住突破到蜕凡境,与他对拼气血,简直是不知死活。 “休得猖狂!” 了才怒喝一声,只见他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身形竟生生拔高三分,僧袍鼓胀如帆,整个人如同铜浇铁铸一般。 “佛门金钟罩。” 了因一眼就认出了了才所使的武学,对此他倒是没有太多意外,毕竟对方气血雄厚,绝非一门“伏魔掌!”能凝练出来。 “给我躺下!” 见对方运起金钟罩直冲而来,了因不退反进,无色琉璃身运转间,周身肌肤泛起温润玉色,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光泽。 “砰!“ 两具金刚之躯轰然相撞,声若雷霆。气浪翻滚间,方圆三丈内青砖尽成齑粉,地面震颤如遭地龙翻身。 “金刚伏魔!” 了才右拳如流星坠地,带着刺耳破空声直取了因面门。 “罗汉开山!” 了因同样一拳轰出,两拳相撞,发出金属交击般的脆响。 “咔嚓“一声,了才的指骨传来细微的骨裂声。 “是无色琉璃身!怎么可能?”他强忍剧痛,左腿如鞭横扫:“降魔腿!” “罗汉扫堂!”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交处气爆连连。 了才金钟罩固若金汤,了因无色琉璃身却更胜一筹,每一击都震得对方气血翻涌。 “砰!” “不可能!这不可能!” 了才目眦欲裂,此刻他几近疯魔。 刚才了因不闪不避,硬接他一掌却只退了半步。 反观他自己,却被反震之力震得双臂发麻。 同为七窍,对方却能处处压制自己,这让他如何敢相信? “群魔俯首!” 了才怒吼震天,双掌推出时气浪排空,正是伏魔掌终极杀招。 “罗汉伏虎!” “轰!“ 两股巨力相撞,整座武馆为之震颤,梁柱吱呀作响。 “噗!” 了才口吐鲜血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不自量力!” 因收拳而立,僧袍虽在激战中破损几处,却不见半分伤势。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单膝跪地的了才,后者嘴角渗血,颤抖着想要起身,却被这轻蔑话语激得又喷出一口鲜血。 “你……你等着……”了才强撑着一口气,声音嘶哑如破锣:“了传师兄是不会放过你的。” “先顾你自己吧。”了因冷笑打断。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若将搬弄是非的功夫用在修行上,今日也不至于跪在这里说话。” “你……你……!” 了才目眦欲裂,话未说完便眼前一黑,轰然栽倒在青石板上。 “这……这该如何是好?” 空鸣老和尚急的团团转。 “怕什么?”了因掸了掸衣袖:“人是我打的,与你何干?” 洛泱款步上前,清冷如霜的面容难得浮现忧色。 “你如今打伤了他,怕是更没法交代了!” “交代什么?”了因眸中寒芒乍现:“方才他那句''佛门败类'',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可……你这样做,不是更火上浇油吗?” 目光掠过昏死的了才,了因开口道:“就是要火上浇油,索性将事情闹大,让寺里派人来,也好过听他一面之词。” 洛泱闻言思索片刻,也是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了因眸光闪动一下:“搬出去。” 第33章 素斋 屋顶瓦片稀疏如老人残缺的牙齿,四壁斑驳似褪色的画卷,与武馆的宽敞明亮自是云泥之别。 洛泱挽起素白衣袖,露出一截皓腕如雪,手持竹枝扎成的扫帚,正细细拂去墙角蛛网。 了因则在院中搬来几块青石,僧袍下摆沾满尘土也浑不在意,只专注地将石块垒成简易的桌凳。 “这里虽简陋,倒也清净。”了了因摆正最后一块青石,抬眸远眺。 暮色苍茫中,城外远山如黛,轮廓在云雾间若隐若现,恍若一幅水墨丹青。 洛泱停下动作,倚着扫帚轻声道:“只是离水源有些远,每日取水倒是麻烦!” “无妨。”因从袖中取出银票轻轻一晃,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洛泱怔了怔,摇头失笑:“有时真觉得,你这和尚当得忒不正经。” “我本就是个不正经的和尚。”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油灯火苗摇曳不定。 洛泱取出素帕,纤指轻拢慢捻,细细擦拭灯盏上的浮尘。 “你今日打伤那了才,怕是没几日,他那师兄就要寻上门来。”她语气中带着隐隐忧虑。 “来便来。”了因摆摆手显得浑不在意:“同为佛门弟子,他归上元寺,我属青山寺,纵是他再不满,至多将我打伤,还能杀了我不成?” “对了。”了因突然开口:“莫要忘了今日沐浴焚香,不然明日那素斋可没你的份。” 洛泱蹙起秀眉:“这般境况,你竟还有心思张罗素斋?” “为何没心思?”了因反问道,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内耗。” “内耗?”洛泱微微蹙眉,对这个陌生的词感到困惑。 “就是……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了因摆了摆手:“夜深了,快快宽衣吧。” “……”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洛泱便被院中窸窣声惊醒。 推窗望去,只见了因正蹲在临时垒砌的土灶前,僧袍下摆掖在腰间,手持火石专注地引燃干草。 “这么早?”洛泱拢着晨露未干的青丝倚在门框。 了因头也不抬,从布袋取出数枚松茸,那菌盖上的露珠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在晨光中划出几道银线。 “你这是做什么?”洛泱好奇地问道,鼻尖已经嗅到了松茸特有的清香。 “熬肉,菌油。” 话音落下,他突然挽起袖管,拿起一旁的菜刀。 “素斋讲究''三净''——手净、器净、心净。” 他说这话时,刀身在晨光中闪过一道寒芒。 晨光穿过残缺的瓦隙,在他眉间投下细碎金斑,洛泱只感觉了因周身气质陡然一变,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片晨光之中。 随着他手起刀落,松茸竟化作雪片堆叠在青瓷盘中,每片厚薄竟分毫不差,刀刃与砧板相击的声响清脆悦耳,在静谧的晨间格外分明。 洛泱从未想过,一席素斋竟单是前期准备就如此繁杂。她也是第一次对了因所谓的‘天下第一素斋’有了期待。 可当晨起熬制的菌菇高汤在灶上咕嘟作响,那清冽的香气,让她连午膳都无心下咽。 终是忍到了日影西斜,见了因终于起身备膳,她还是按捺不住凑上前去。 只见了因从布袋中取出几枚鲜嫩的竹笋,指尖轻轻一捻,青褐外衣便簌簌剥落,露出莹白如玉的笋心。 菜刀在他腕间翻飞,刀锋过处,笋身绽开细密纹路,转眼便在清冽山泉中舒展成一朵雪莲。 “这是......”洛泱不由凑近细看。 “冷沁玉笋。”他轻声说道,手上动作未停。 一束野芹在他指间化作千丝翠缕,与焯过水的''玉笋''轻轻相拌。松子油淋下的刹那,满院顿时浮动着山野清气。 接着,他取出一捧新鲜的松针,在炭火上轻轻炙烤。 松香弥漫间,了因将蜜渍黄精片错落铺陈其上。 “松风吟。”他简短地介绍道,那黄精片在松针衬托下,竟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春山远黛“如黛色远山横卧青瓷盘。 “雪霁云开“似云破天青露白瓷。 “冷沁玉笋“若冰肌玉骨卧寒潭。 一道道素斋宛如丹青妙手绘就的写意山水,看得洛泱目眩神驰。 “你以前在青山寺不会是伙头僧吧?” 洛泱自知自己实在说笑,以了因的天赋,怎可能屈居庖厨? 可那行云流水的烹制手法,那闻所未闻的素斋制法,着实令她叹为观止。 她从未想过素斋竟能这般烹制:或煎得金黄酥脆,或炒得碧绿生青,或炖得汤色如琥珀,或蒸得晶莹似琉璃。 每道菜式皆独具匠心,偏又同样勾人馋涎。 尤其那精妙绝伦的摆盘,或疏影横斜,或层峦叠嶂,竟让人不忍下箸,唯恐坏了这盘中画境。 “那人还不知何时能到,你……” 洛泱喉结微动,目光黏在那盘晶莹剔透的素斋上:“你就不怕这菜凉了?” 见向来清冷自持的洛泱,竟被馋成这个样子,了因忍不住笑出声来,直到对方冷眼瞥来,他这才忍下笑意。 “有些菜,恰是要待其微凉,方能品出其中三昧。” “这高汤熬了一整天……”洛泱突然指向案板上的白玉豆腐,眼中精光一闪:“莫不是要和那豆腐搭配?” “正是!”了因微微颌首:“此乃''十八罗汉朝观音'',唯有现吃现做方为最佳,正是今日这素斋的压轴之作。” 洛泱刚要开口,忽闻清越人声穿墙而来。 “十八罗汉朝观音?看来李某今日当真是有口福了。” “我就说他能找到吧。”了因朝洛泱眨眨眼,随即走上前开门。 门扉轻启,却见李修远踏着满地夕照而立,左臂环抱一坛泥封老酒,右手还提着青布包袱。 “了因师傅这手艺...”他深深吸气,眼中笑意愈深:““早知我怕是不用打听,嗅着香气就能寻来。” “快快进来。” 了因开门才发现,居然有不少街坊端着饭碗,在门前徘徊不去,有人甚至就着飘来的香气扒饭,嗅一下,吃一口,当真让他哭笑不得。 第34章 十八罗汉朝观音 了因嗅到他衣袖间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气味,显见所言非虚。 他合十还礼,眼中带笑:“李兄这般诚意,小僧定是不会让李兄失望。” “自当如此!”李修远忽然凑近了半步,压低声音道:“了因师傅,此行我可是特意从师父那,偷来了五十年的''青竹酿''。一会定要痛饮几杯才是。” 了因注意到李修远怀中的酒坛,泥封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才取出来不久。 虽未嗅到香气,但了因喉结还是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但为了维持人设,他还是故作矜持轻咳一声:“五十年的陈酿,倒勉强配得上贫僧这''天下第一素斋''。” “哦?”李修远剑眉一挑,眼中闪过讶色:“佳酿当前,了因师傅尚敢夸此海口,那一会儿我可要好好品鉴一番了。” “那是最好,小僧这素斋千金难得,李兄下一次想吃,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他默不作声的接过酒坛,同时注意到他手中的青布包袱。 “这包袱里是...?” 李修远这才想起正事,转向一直静立一旁的洛泱:“自然是洛姑娘需要的东西。” 他解开包袱,露出里面两个精致的木匣,正是洛泱修复琴弦所需的材料。 洛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多谢李公子。” 对于李修远知道洛泱的身份,了因两人谁都没有惊讶。 以万象商会在碗子城的实力,别说是洛泱的身份,怕是晌午发生在青阳武馆的事,不到一炷香便会被万象商会得知。 接过包裹,洛泱转身就要往内室走去,忽然又停住脚步:“了因。“ 她难得直呼其名:“那''十八罗汉朝观音''...” 她的眼神飘向灶台上还在熬制的高汤:“一定要等我回来再做。” 了因正忙着将李修远带来的酒坛打开,闻言头也不抬地应道:“知道啦!不过你可快一点,那高汤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火候了。” “放心,用不了半个时辰。”洛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抱着材料迫不及待走向内室,连素来沉稳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待洛泱的脚步声远去,李修远这才上前一步,对着了因压低声音道:“了因师傅,今日晌午……” “哎……”了因挥手打断:“吃素斋,品美酒乃是高兴之事,莫要说这些倒人胃口。” “是在下唐突。”李修远拱了拱手。 随即他环顾四周飘香的菜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院外已觉香飘十里,岂料屋内更是......”话未说完,喉结已连动数下 他苦笑一声:“早知还不如待在外面,这味道……属实是让李某欲罢不能!” “要不?”了因转头对李修远狡黠一笑:“我们先尝尝那坛五十年的青竹酿?” 李修远大笑:“正合我意!” 两人推杯换盏间,窗外日影已悄然西斜。 直到内室忽然传来“铮“的一声琴音,琴音如冰泉击石,清澈透亮,穿帘而出。 了因执杯的手微微一顿,与李修远相视一笑。 “看来洛姑娘的琴修好了。”李修远轻晃杯中残酒,随后一饮而尽。 了因点点头,眼中满是期待:“正好,品完我这''十八罗汉朝观音'',也让妙音坊的高足,给咱们露上一手。” “那是自然。” 当洛泱抱着修复好的古琴从内室缓步而出,第一时间便望向灶台。 见灶台那方豆腐依旧完好无损,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既然洛姑娘出来了,了因大师……是不是该让我们开开眼界了” “这是自然。” 了因呵呵一笑,挽袖时露出腕间一串沉香佛珠。 取过豆腐,了因右手执刀,左手轻抚豆腐表面,像是在感受它的纹理。 “看好了。” 忽然刀光乍现,菜刀在空中划出银色轨迹,削出的豆腐碎末如雪纷飞。 第一尊降龙罗汉在刀下渐显真容时,李修远手中的折扇“啪“地落在案上。 那罗汉合十的掌纹竟清晰可辨,低垂的眼睑下似有慈悲眸光流动。 李修远两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刀工...” 了因不答,刻伏虎罗汉时,了因的刀势陡然凌厉。 刀尖挑起的豆腐细丝化作怒张的胡须,宝珠上的浮雕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洛泱不自觉地向前倾身,看见罗汉指甲盖上细如发丝的月牙白。 就这样,了因一块接一块地雕刻着。 雕刻到长眉罗汉时,了因换上了银针般的刻刀。 两道长眉垂落如瀑,眉梢处细若游丝却不断裂。 最后一位是欢喜罗汉,了因故意留到最后,只见他手腕一抖,罗汉开怀的笑纹里仿佛能听见“哈哈哈“的洪亮笑声。 更妙的是,他还在罗汉手中雕出一个酒葫芦,葫芦口甚至能看到微微倾泻的酒液。 十八尊罗汉雕刻完毕,了因额头已见汗珠。 他屏息凝神,将栩栩如生的罗汉像依次排入青瓷砂锅,手腕轻转间,琥珀色的高汤如飞瀑倾泻而下。霎 霎时白雾蒸腾,氤氲缭绕间,那些罗汉竟似在云海中腾挪变幻,恍若西天灵山法会重现人间。 一瞬间,浓郁的香气如潮水般漫溢开来。先是醇厚的菌菇鲜香,继而透出松茸特有的山野气息,最后竟隐隐带着莲花的清冽。 这香气层层叠叠仿佛有形有质,在厅堂中盘旋流转,时而如梵音轻绕,时而似晨钟回荡。 洛泱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素来清淡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鼻尖微微翕动,像是要把这香气都收藏进记忆里。 李修远更是失态,他整个人前倾得几乎要扑到案前,喉结上下滚动,鼻翼不住地张合。 “这香气……怕是李某此生都难以忘怀。” “诸位,此时不落座,更待何时?” 了因呵呵一笑,眉宇间满是得意。 第35章 李修远的实力 汤水入口的瞬间,洛泱瞳孔微张,,握着勺柄的纤指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出淡淡的青白。 那鲜味如同活物般在舌尖游走,先是松茸的醇厚,继而化作莲子的清甜,最后竟在喉间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恍若古刹檐角的风铃余韵,久久不散。 她下意识以袖掩唇,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生怕漏掉一丝滋味 李修远的吃相更为外放。他竹筷一挑,夹起那尊沉思罗汉,白玉豆腐在乌木筷尖颤巍巍地晃动,罗汉衣袂上的褶皱竟似被风吹拂般栩栩如生。 刚入口他便猛地拍案而起,汤汁溅在袖口也浑然不觉。 “这罗汉的袈裟...”他声音发颤:“竟能尝出金线织就的纹理感!” 洛泱正细细品味笑狮罗汉,忽然“啊“地轻呼出声。 狮子鬃毛里藏着的枸杞,竟在贝齿间爆开酸甜的汁液,与豆腐的绵软形成奇妙反差。 她忍不住又舀了半勺汤,这次刻意带上一片雕成莲瓣的胡萝卜,清甜的滋味让她不自觉地晃了晃身子,发间珠钗随之轻响。 当李修远吃到最后的欢喜罗汉时,突然仰天大笑三声。 “了因大师好手段!”他举着空碗的手微微发抖:“这天下第一素斋,果然……” 话未说完,突然伏案剧烈咳嗽起来,却是被汹涌而来的鲜香呛出了眼泪。 洛泱率先举杯,杯底在桌面轻叩三下:“了因师傅的素斋,绝对当得天下第一素斋的名头。” 说着她夹起一片菜叶对着月亮,青碧色在月光下流转如活物。 “这翡翠白菜,叶片纹理是用菠菜汁层层晕染而成,当真妙极!” “不错!”李修远执壶给二人斟满美酒:“要我说,最绝的还是这素烧鹅。腐竹裹着冬笋、香菇,外皮酥脆得恰到好处。” “诸位,我们还是……” 了因刚举杯欲饮,忽听“轰“的一声巨响,院门应声而倒。 三人回头望去,竟是了传和尚找上门来。 他一脚踹开院门,玄色僧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那一双三角眼先是死死盯住了石桌上的素斋,鼻翼剧烈翕动间,松茸高汤的馥郁、素烧鹅的酥香、翡翠白菜的清新全都钻入鼻腔。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两下,随即又闻到桂花酿的醇香,脸色顿时阴沉如铁。 待目光扫到洛泱时,他猛地攥紧手中戒刀,指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上午了因才为这女子打伤了了才师弟,如今竟敢公然在禅院饮酒作乐! “好个了因!”了传的怒吼震得檐角铜铃乱颤,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白日里伤我师弟,夜里便带着女施主破戒饮酒,你眼里可还有寺规!” 他完全忽略了坐在一旁的李修远,刀尖直指了因面门:“今日贫僧就要将你拿下,亲自看管,待日后将押解回寺,定要让你好看!” 院中竹叶被他的吼声震得簌簌落下,有几片飘进汤碗里,在琥珀色的汤面上打着旋儿。 见汤汁中漂浮异物,李修远忍不住皱了皱眉,那眉头间的褶皱里藏着说不出的惋惜。 “了因,你还不束手就擒。” “了传师兄...”了因刚要起身,忽见对方僧袖翻飞,三枚乌木佛珠破空而来,在月光下划出三道乌光。 “怪不得刚才了因师傅不让我继续说下去,果然是煞风景。” 李修远突然叹息一声。 最前那颗直取了因眉心的佛珠,却在触及他额前时被李修远用筷子夹住,竹筷“咔“地裂开细纹。 “嗖!” 李修远手腕轻抖,那枚佛珠竟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出,精准击碎第二颗佛珠。 至于第三颗,就更是诡异——李修远只是抬眸一瞥,那佛珠便如遭重击,瞬间失去所有力道,轻飘飘地坠落在地。 “内里外发!元丹境!”了传面色骤变:“你是何人?” 由不得他不吃惊,本想着来擒拿叛徒,不想那叛徒身旁竟伴有元丹境强者。 “李修远。” “明珠城李修远?” “正是在下。” 了因眉毛一挑,明珠城?为何不是碗子城?但他却现在没有开口,毕竟身旁有大腿帮助。 了传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听说过李修远的名号。 “李施主乃是万象商会……” 李修远摆摆手:“方才的举动仅代表李某个人,与商会无关。” 他目光诚恳地望向了传:“李某愿以性命担保,了因师傅绝非大师所言那般不堪。” “不错。”此时洛泱也在一旁开口:“在下乃妙音坊弟子洛泱,亦愿为了因师傅作保。大师何不暂且息怒,容我等细细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了传僧袍无风自动,眼中寒芒闪烁。 “他与你同处一室,可是事实?” “确有此事。”洛泱不卑不亢:“但那日了因师傅是为救治在下伤势,慈悲为怀,何错之有?” “救治?”了传怒极反笑:“那留香阁之事又当如何解释?重伤我师弟又作何说法?即便这些都算误会,那饮酒破戒——这可是贫僧亲眼所见。”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泛着寒光:“贫僧不知什么酒肉穿肠过,只知寺规大过天,青山寺数百年清规,岂容这般践踏!” 说罢他转向了因,目光如刀:“你既为青山寺弟子,贫僧不便越俎代庖。但今日种种,定当原原本本禀明方丈。”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届时,看你如何解释。” “阿弥陀佛。”了因双手合十,长睫低垂:“多谢师兄教诲。” 了传视线扫过其他两人,最终定格在了因平静的面容上。 他冷哼一声,袖袍翻卷间带起一阵劲风:“你好自为之吧!” “了因师傅……” 了传走后,李修远刚要开口,却不料了因举杯相邀。 “未曾想过,李兄居然有这样大的名头,属实让小僧羡慕不已。” 虽然之前没见过李修远出手,但了因却知道他很强,只是不知道他竟有元丹境的修为。 第36章 洛泱抚琴 “了因师傅,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了因自斟自酌了一杯:“心中有禅处处禅,人生何处不青山。”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似晨钟暮鼓,在洛泱二人心头回荡。 “心中有禅处处禅,人生何处不青山……” 李修远细细品味,眼中泛起异彩:“出口即成佛偈,了因师傅的禅境当真是深不可测。” “是啊。”洛泱轻抚酒杯,叹道:“若叫那了传和尚听见这话,怕是要羞得无地自容。” “羞与不羞,不过浮云。”了因举杯浅笑:“此刻唯有这杯中物最是实在。” “同饮!” “同饮!” 酒过三巡,了因夹起一片青翠竹笋,忽而问道:“李兄不是碗子城的人吗?为何那了传会提及明珠城?” “你居然不知道?”洛泱眸光微动,似有诧异。 “那个……小僧应该知道吗?”了因一脸茫然。 “那你可曾听过金鳞榜?”洛泱再次好奇的问道。 “这倒知晓。”了因点头:“据说那金鳞榜只收录三十岁前踏入元丹的天骄,莫非李兄......” 见李修远笑而不语,洛泱接过话头:“李兄虽未入金鳞榜,却是这南成道上,最具瞩目的俊杰。” “哦?”了因眼中精光一闪:“此话怎讲?” 洛泱轻抿了一口酒,眼中浮现追忆之色:“两年前,李兄刚满十八,恰逢一江春水堂的杜彦霖路过明珠城。” “杜彦霖?”了因眉头微皱,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 “此人乃是一江春水堂的弟子。”洛泱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当时杜彦斌已是元丹境修为,位列金鳞榜第923位,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这么说两人曾有过一战?”了因眼中精光一闪。 “不错。”洛泱微微颔首:“一江春水堂的''碧波千叠掌'',掌力如潮,连绵不绝,但李兄却以蜕凡境修为,硬是接下了对方三十六掌,最后更是以一记‘一元复始’震得对方连退三步,在青石板上留下寸许深的脚印。” 了因听得入神,手中的酒杯都忘了放下:“以蜕凡硬抗元丹?后来呢?” “此事自然轰动一时。”洛泱继续道:“一江春水堂事后派人调查,确认双方乃是公平交手,从那以后,李兄一入元丹必登榜的说法,便流传开来,甚至就连金鳞榜未曾否认。” 李修远摆摆手,谦虚道:“那杜彦霖虽位列金鳞榜,但排名靠后,实力在元丹境尚且算不得顶尖,真正的金鳞榜前列高手,如排名前百的那些天骄,哪个不是中三境中最顶尖的存在?” 了因闻言却是摇摇头:“那杜彦霖能位列金鳞榜便足以说明其实力,李兄能以蜕凡境战而不败,只能说明李兄更强,而非是对手太弱。” “正是此理。”洛泱正色道:“如今李兄已入元丹,怕是下月的金鳞榜,李兄就要高居榜上了。” 李李修远连忙为二人斟满酒,苦笑道:“你们再这般夸下去,我怕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修行之路漫长,一时的胜负算不得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都值得再饮一杯。”了因高举酒杯。 美酒入喉,醇厚绵长,了因细细品味过后,眉间却浮现一丝疑惑:“为何这碗子城内,没有售卖金鳞榜?” “碗子城地小民寡,天命阁未在此设立分部。,不过若是了因师傅想看,我便让明珠城每月传来一份。” 了点点头没有拒绝:“如此说来,石楼主乃是明珠城万象商会的楼主?” “这个……”李修远略作迟疑:“实不相瞒,师傅乃是整个南成道万象商会的主事人。。” “主管一道……”了因咂摸着这句话的分量。 南荒十三道疆域辽阔,强如大无相寺也不过占据三道,而青山寺作为中寺,势力仅能覆盖一州之地。 万象商会虽非传统江湖门派,但那位石楼主的分量,怕是等同于大无相寺内的一院首座。 怪不得《佛门狮吼功》这样中的秘籍,对方都能随手拿出,现在看来,怕是在‘微服私访’。 “李兄如今已入元丹境,不知打算去何方闯荡?南荒虽大,但终究比不得东极和中洲繁华。” 了因闻言,手中念珠微顿,也是轻轻颔首。 这南荒十三道虽然疆域辽阔,但修行资源匮乏,所以很多想要在江湖上扬名的侠客,大多会选择中州亦或者是东极。 而中洲与东极的江湖,才是真正群雄争锋的舞台。 李修远抬眼望去,似乎要越过重重山峦,似要望穿云海:“万象商会的总部设在中洲天元城,此行虽远,却是我必经之路。” 洛泱幽幽轻叹一声:“这南荒外围,十万大山如天堑横亘,李兄想要达到中洲,怕是要耗费好一番光景。” 李修远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若非有这十万大山的阻隔,我南荒江湖想必也能如东极、中洲那般精彩。” 说到这里,他忽而转身,目光灼灼的望向了因。 “了因师傅,他日若有机缘,望你能走出这南蛮之地,莫要困在这十万大山之中。” 他顿了顿,终究是叹息一声:“十万大山困得住飞鸟,却不该困住真龙。” 了因点点头,手中念珠轻轻转动,忽而展颜一笑:“阿弥陀佛,这满院月色清辉,倒被我们几个俗人说得沉重了。” 他转头看向洛泱,眼中带着几分促狭:“洛姑娘,既有素斋佐酒,又有李兄这般人物在座,身为妙音坊的高足,此情此景,难道不该抚琴一曲么?” 洛泱闻言一怔,随即掩唇轻笑:“了因师傅倒是会支使人,不过……实该为李兄奏上一曲。” 说罢,她素手轻抬,取过一旁的‘砚上冰’。 洛泱指尖轻抚琴弦,一声清越的泛音如珠落玉盘:“今日便以一曲《云山远》相赠,愿李兄此去鹏程万里。” 她敛衽而坐,碧霄琴横陈膝上,广袖垂落如云。 十指翻飞间,琴音似山涧清泉叮咚,忽而化作穿林打叶的松风,渐次转为层云叠嶂的磅礴之势。 时而如孤鹤唳天,清越高绝;时而又似潜龙吟渊,深沉浑厚。 李修远阖目静听,仿佛看见十万大山在琴声中层层展开,云雾间有仙鹤引路,远方天元城的轮廓若隐若现。 了因手中念珠不知何时已停止转动,眉宇间尽是沉醉之色,竟是听得痴了。 一曲终了,余音在院内久久回荡。 洛泱轻按琴弦,抬眸时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此去山高水长,万望李兄珍重。” 第37章 一曲笑傲江湖 “洛姑娘这一曲《云山远》,当真令人神游物外。”李修远睁开眼,眸中似有云雾未散:“琴音起时如见十万大山层峦叠嶂,转调处又似闻天元城钟鼓齐鸣。” 了因手中佛珠不知何时已缠回腕间,闻言抚掌赞叹:“洛姑娘不愧是妙音坊高足,这一曲当真将南荒的雄浑与中洲的缥缈都化入七弦之中,小僧闭目时,仿佛看见云海间有青鸾振翅,当真妙绝。” 洛泱闻言抿唇一笑,广袖轻拂过琴身:“二位谬赞了。” 她忽而转向了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了因师傅昨日不是还自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刻明月当空,何不也赠李兄一曲?” 了因手中酒杯微微一晃,几滴清酒溅在僧袍上。 “系统,给我加点。” 心中默念的同时,面上却作出一副为难神色:“洛姑娘说笑了,贫僧那点微末伎俩,哪敢班门弄斧?” “是吗?”洛泱指尖轻点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泛音:“了因师傅当日不是还说要指点我一番?莫不在夸口哄人?须知出家人可不该妄语。” 李修远也来了兴致,直接给了因斟了一杯酒:“了因师傅若真能抚琴,今夜这般良辰美景,岂可辜负?纵是李某没这耳福,但总该要给洛姑娘这个面子的。”说罢将酒杯推至了因面前。 了因故意苦笑一声,喉结滚动间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既如此,小僧便献丑了。” 说着他接过砚上冰,将僧袍下摆铺展如莲叶。 “洛姑娘既以一曲《云山远》送李兄出南荒,那小僧便以这《笑傲江湖》伴李兄入江湖。” 话音未落,忽闻裂帛之音破空而起,两人只见了因十指翻飞如穿花蝴蝶,琴音时而如大江奔涌,惊涛拍岸;时而似飞瀑倾泻,玉珠迸溅。 那曲调与传统琴曲大相径庭,铮铮然带着几分狂放不羁,竟将七弦琴奏出了金戈铁马之势。 “沧海一声笑——”因突然开口唱和,清朗的嗓音混着激越的琴音,在月下庭院中回荡,竟有种说不出的豪迈气概。 李修远手中酒杯“啪“地落在石桌上,酒水溅湿了衣袖犹不自知。 洛泱更是檀口微张,广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跟着节拍轻颤。 大江东去,浪涛拍岸;孤舟横渡,风雨飘摇。 在系统加持下,了因指法愈发凌厉那《笑傲江湖》的曲调在他指下竟显出十二分的狂放不羁,七弦震颤间,仿佛看见白衣剑客踏浪而来,红颜知己执伞相随,将江湖儿女的洒脱与羁绊演绎得淋漓尽致。 最后一个泛音如鹤唳九天,了因双手按弦,庭院重归寂静, 他僧袍后背已完全被汗水浸透,月光下蒸腾起淡淡白雾。 “了因师傅...”洛泱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觉喉头发紧,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笑傲江湖》!”李修远持酒的手微微发抖。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从一首曲词中感受到如此澎湃的心潮,仿佛看见无数江湖儿女在琴音中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笑傲江湖》?可这……是江湖吗?”洛泱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岁月磨砺过的古琴弦,带着几分沧桑与困惑。 了因默然,指尖轻轻抚过琴弦,余音袅袅。片刻后轻叹道:“小僧从未去过江湖,也不知江湖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但……”他抬眸望向远方,眼中似有星河流转:“这却是小僧心中的江湖。” “心中的江湖?”洛泱喃喃重复,这三个字在她唇齿间辗转,带着说不尽的意味。 李修远不知为何沉默了半天,许久之后他转头望向了因,目光复杂如深秋的潭水:“李某倒是后悔刚才说的话了。” “什么话?”了因好奇地抬眼,清澈的目光与李修远相接。 李修远闻言幽幽叹息一声:“了因师傅这样的人,或许就不应该踏足江湖,那江湖……”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暮鼓:“怕是会毁了了因师傅的念想。” 李修远走了。 踉跄而去,身形在月色下摇晃如风中残烛,却固执地推开搀扶的手。 了因原想发笑,可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寥。 “吱嘎” 院门关闭,本以为洛泱早就回了房中,却不想他刚一回身,便看到一尊月下美人。 “此曲放浪形骸却又回味无穷,你果真没说谎。”说罢,她广袖轻拂,对着了因盈盈行了一礼。 目送佳人消失在眼前,了因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下巴。 “这是……服了?” 他忽觉畅快,醉意都散了几分:“倒不枉我耗尽储备人设,将琴艺提到八级。” 踉跄跌坐石凳时,衣袖带翻半盏残酒,他屈指叩击桌面,眼中精芒乍现又隐。 “以李兄的为人,想必到了中洲之后定会为我扬名,不过……” 指尖陡然收拢,捏碎一片飘落的桂花。 “扬名的最快方式,还是要如李兄那种,若是我此时位列金鳞榜,恐怕以这特立独行处事方法,早就被传扬开来。” 夜风卷着酒香掠过庭院,了因忽然仰头饮尽壶中余沥。 当陶瓮重重砸在石桌上时,他眼底醉意已化作灼灼明焰:“实力为尊,还是要尽快突破九窍。” ----------------- 人生最常见的莫过于别离。 立冬时节,城门外薄雾轻笼,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 了因一袭素白僧衣立于晨光中,衣袂被微凉的北风轻轻掀起,宛如一株将谢未谢的白梅,透着几分清冷孤寂。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表情郑重:“此去山高水远,二位施主珍重。” 洛泱朱唇轻咬:“我...当真非走不可么?” 了因微微摇头,同时心中恼怒那了才与空鸣老和尚的做法。 若非两人,洛泱何至于被无涯宗察觉行踪? 李修远忽然从马车上取下一个酒囊。 “此去中洲,不知何年能归。” 他将酒囊递过,嗓音微哑:“大师……珍重。” 了因接过仰首,清冽酒液入喉,一线晶莹顺着下颌滑落,在晨光中灿若朝露。 他抬手拭去酒痕,忽的展颜一笑:“他日再相逢,清风动天地,二位施主,保重!” 第38章 钱家出事 了因终究护不住她。 七窍修为,般若童子功、无色琉璃身,这些名头听来唬人,实则遇上余亮之流尚可碾压,若真遭遇蜕凡境强者,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了因估摸着,若是他突破八窍,或许可以与磨皮期一战,至于练肉高手,还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了因又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接受那《佛门狮吼功》,罗汉拳虽能壮大气血,却也只是下品武学。 他一身大成的般若童子功,却毫无用武之地。 瞥了一眼系统面板,了因轻叹一声。 那【大般若经】的解析进度卡在83%,想要彻底解析完成,怕是要等到年后。 了因正暗自盘算着,忽然听到门外经过两个邻居正在议论。 那声音压得极低,却因了因修为精进,七窍通明,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了吗?内城钱家出大事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刻意压低嗓音。 “昨儿夜里,钱家嫡系去羡天楼赴宴,回来的路上遭了暗算。” “嘘——小声些!”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急忙打断:“我侄子就在钱家当差,听说那钱家嫡长子胸口被人打了一掌,现在还在昏迷;次子更是断了一条胳膊;最惨的是嫡孙钱世杰,听说当扬就...” 了因眉头一挑,手中捻动的佛珠不觉停了下来。 “听说凶手使的是毒掌功夫。”沙哑声音继续道,“钱家护卫赶到时,只看见三道黑影往逃窜,追都追不上。” “钱老太爷当扬就吐血昏死过去!”老者声音发颤:“今早传出消息,老太爷悬赏黄金千两要凶手性命,还放出话来,说是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就怕有命拿钱没命花。”沙哑声音忽然压低到几乎听不见:“那钱氏兄弟何等修为?能被人打成这样,就更别说身旁还有护卫了。” “别说了!”老者突然厉声打断:“这事水太深,咱们平头百姓还是少掺和为妙。”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因却陷入沉思。 本以为祸水东引的计谋早就失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被引爆。 毫无意外,那动手之人必是无涯宗。 “据说那钱老太爷只有两个儿子,这无涯宗做事还真是……啧啧!” 内城钱家,灯火通明的大厅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压抑的气氛。 钱老太爷背着手站在床榻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昏迷不醒的大儿子。 只见钱家老大面色铁青,胸口处一个漆黑的掌印触目惊心,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嘶哑的杂音。 “废物!都是废物!”钱老太爷突然暴怒,枯瘦的手掌重重拍下。 身旁的红木茶几应声而碎,木屑四溅如雨,正在把脉的老医师吓得浑身一颤,手中银针险些坠落。 管家钱福弓着腰站在三步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老太爷息怒,老奴已经派人...” “查了三天就给我这个结果?” 钱老太爷猛地转身,花白的胡须剧烈抖动,眼中怒火似要喷薄而出:“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我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 钱福还未来得及辩解,就见老太爷突然一掌拍来。 这一掌看似轻飘飘,却带着凌厉劲风。 钱福不敢躲闪,硬生生受了这一掌,顿时口吐鲜血倒退数步,撞在门框上才稳住身形。 “再给你一天时间。”钱老太爷的声音冷得像冰:“查不到线索,你就去陪世杰吧。” 提到嫡长孙钱世杰,钱老太爷的声音突然哽咽。 他踉跄着走到厅堂正中,那里摆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颤抖的手掀开白布一角,露出钱世杰惨白的脸——那双曾经神采飞扬的眼睛永远闭上了,嘴角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 “我的杰儿啊...”钱老太爷老泪纵横,枯瘦的手指抚过孙儿冰冷的面颊:“爷爷一定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钱福强忍胸中翻涌的血气,悄悄拭去嘴角血迹,小心翼翼地上前。 他刚要开口,却见老太爷猛然抬头,眼中凶光毕露。 “阿福,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让你对付青阳武馆那秃驴的事?” “老奴记得...”钱福小心翼翼地回答,同时偷眼观察老太爷的脸色:“按照老爷的吩咐,老奴命人在那和尚的饭菜里下了青蚨散……” “结果呢?”钱老太爷突然转身,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钱福双腿不自觉地颤抖,作为家生奴才,他太清楚这位主子的狠辣手段。 “那秃驴不仅没死,还在留香阁羞辱了世杰?现在世杰走了,他却博了个好大的名声!” 钱福闻言大惊:“老太爷三思!城主府最近盯得紧,若是...” “若是怎样?”钱老太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钱家嫡系一脉遭此大难,还管他什么城主府!” 钱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着老太爷那近乎癫狂的神色,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 “老奴这就去安排。”钱福深深鞠躬,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青阳武馆虽是出身小寺院,但听闻那了因和尚却与万象商会关系匪浅,现在钱家又正值多事之秋... 与此同时,大霄武馆内,耿长春、余亮、郭重山三人战战兢兢。 季挽晴面若寒霜,虽然没有说话,但身上却凝聚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整个厅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耿长春的脸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他却连抬手擦拭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让你在外城安分守己,你倒好,竟敢在内城大开杀戒?” 季挽晴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个字都让三人如坠冰窟。 “季师姐,是钱家先……” 郭重山刚想辩解,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 “师姐息怒。” 余亮急忙开口求饶,他深知无涯宗虽分为青鸾,红鸾两峰,但青鸾峰弟子在红鸾峰面前永远都只是附属。 一直冷眼旁观的燕灵灵轻叹一声:“你们可知,就在你们逞凶那夜,师姐已经......“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已经成功被邀进了城主府,若不是你们......” 季挽晴猛地拂袖,一股凌厉气劲将三人掀翻在地:“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她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目光仿佛要将三人千刀万剐。 第39章 杀手 了因盘坐于青石之上,单薄的僧袍在初冬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却似浑然不觉寒意侵体。 忽然,他眉心微蹙,冥冥之中,似有所感。 “心血来潮?” 他抬首望天,但见月华如水,清辉漫洒。 “三日前,气血便如满月,再难寸进,看来这小成境界的无色琉璃身已经被挖掘到了极限。”他喃喃自语。 缓缓闭上双眼,了因将心神沉入体内。前七窍皆在心脏周围,如北斗七星般排列。 “即是心有所感,索性便尝试一番。” 了因深吸一口气,盘坐在青石板上,双手结印置于膝前。 随着心神渐入空明,了因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气血凝聚,沿着脊柱缓缓向下。 气血如涓涓细流,温柔地冲刷着经脉。 灵台穴,位于第六脊椎凹陷处,与心脏形成内外对应,它隶属督脉,是人体要穴之一,了因不敢大意,生怕伤及根本。 他谨慎地导引气血如游丝般在灵台穴周遭流转,细细感应,却始终未能捕捉到窍穴所在。 气血在体内循环三周,了因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灵台穴依旧平静如常。 “莫非是我感应有误?”了因眉头微蹙。 他稍作迟疑,决定加大气血的力度。这一次,气血如溪流变作小河,冲击力度增加了三成。 “噗——”突然,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气血逆冲,震伤了经脉。了因连忙稳住心神,调息片刻。 “难道错了?不对......”他擦去嘴角血迹,眼中却闪过一丝明悟。 方才气血冲击时,他分明感觉到灵台穴深处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 那感觉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了因陷入了两难境地。他盘坐在青石上,眉头紧锁。 “这灵台穴隶属督脉,气血太弱,毫无效果;可若是气血太强,又容易震伤经脉,适才那一口鲜血就是明证。” “看来只能慢慢磨了。”了因心中暗叹。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控制气血,如同绣花般精细。 意图让每一次气血冲击都控制在恰到好处的力度,既不会伤及经脉,又能持续不断地试探冲击灵台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因全神贯注的控制气血冲击窍穴,然而灵台穴就好像深藏地下的明珠,难以触及。 就在这关键时刻,了因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敏锐地察觉到远处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气,正快速向自己靠近。 “这里住的都是平民,冲我来的?”了因背脊发凉。 此刻他体内气血聚于督脉,若强行中断,轻则身受重伤,重则当扬暴毙。 “该死!”了因暗骂一声,虽然他此刻不能动,但耳朵却清晰捕捉到身后落叶般的落地声。 “前世当牛做马,碌碌无为,不知抱怨了命运多少次。” “今生得天独厚,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一念及此,了因眼中满是戾气,前世今生种种不甘如火山喷发,在胸中翻涌激荡。 他竟将全身气血催动到极致,做最后一搏! “无色琉璃身!”随着心中一声断喝,他体内顿时如江河倒灌,狂暴的气血化作万千利箭,齐齐射向灵台要穴。 月光下,了因通体泛起琉璃光泽,恍若天人。 但这般强行催动的代价便是经脉如刀割,五脏似火焚。 “轰——”磅礴如海的气血之力冲天而起,直冲灵台。 了因双目圆睁,额间青筋暴起,这一次,他不再保留,将全部气血尽数灌注于这最后一搏。 气血如怒龙出海,势不可挡。 “给我——破!” “噗——“鲜血如红梅绽放在青石上。 了因面若金纸,绝望地发现灵台穴依旧固若金汤,而自己近乎油尽灯枯。 “哈哈哈,小和尚,你这是要突破境界吗?”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了因勉强转动眼珠,看见一个黑衣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黑衣人冷笑道:“突破失败的感觉如何?要不我送你一程?” 说罢,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处竟泛起红光。 了因知道这是内力运转的表现。 但此刻他脊柱大龙如遭雷殛,周身经脉火烧般灼痛,莫说运功抵御,便是连半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狗屁的高僧,还不是要死在老子手里!” 话音未落,那裹挟着凌厉劲风的一掌已朝了因天灵盖拍来。 生死关头,了因瞳孔骤缩。 他忽然想起《般若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偈语,电光火石间福至心灵——既然常规方法无法突破,何不借外力破局? 他当即收敛残存气血,任其汇入督脉。 “砰!”黑衣人掌力结结实实印在了因胸口。 “咔嚓。” 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但同时,黑衣人那狂暴内力顺着经脉长驱直入,恰好撞上了因刻意引导的气血。 两股力量在督脉交汇处轰然相撞,宛如惊雷炸响。 “呃啊!” 了因七窍同时渗出血丝,却露出狰狞笑容。 他清晰感觉到那固若金汤的灵台穴,在内外交攻下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黑衣人见状大惊,正要抽掌变招,却发现手掌如陷泥沼,一时竟挣脱不得。 “内功?!!” “般若童子功!” 了因嘶吼一声,体内真气顿时如怒海翻腾。 外来的内力与他自身气血相互撕扯,般若童子功的纯阳真气则在经脉间奔涌不息。 三股力量交织碰撞,令他周身经脉如遭万蚁噬咬,又似被熔岩灼烧。 灵台穴那道细微的裂痕在狂暴真气的冲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蔓延。 “给我——破!” 随着一声暴喝,三股真气终于拧成一股摧枯拉朽的洪流,朝着那道桎梏发起最后的冲锋。 “咔嚓——” 一声只有了因自己能听见的脆响在体内响起,那道困扰他多时的桎梏终于被彻底冲破。 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感涌上心头,连受损经脉此刻竟奇迹般地焕发出新的生机。 然而生死搏杀间,哪容他细细体悟?黑衣人第二掌已挟着更凌厉的杀机呼啸而至。 第40章 你追我逃 黑衣人厉声长啸,掌风如刀直取咽喉。 了因眼中精光暴涨,嘴角溢出的鲜血更添几分狰狞。 他猛地运转内力,骤然抬掌相迎,掌心赤芒吞吐,与黑衣人的左掌轰然相撞。 “砰!“ 双掌交击处炸开一圈灼热气浪,了因掌中喷薄的真气宛如熔岩倒灌,黑衣人整条臂膀霎时青筋暴起,衣袖竟无火自燃。 他踉跄后退间踏碎三块青砖,喉头腥甜翻涌,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这是什么内力?” 黑衣人惊骇交加,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你居然会内功?” 了因借势飘然后撤,右臂软垂已呈诡异角度。 他心知自己虽突破境界,但方才强行冲关已伤及根本,此刻体内真气虽盛,却如无根之萍,难以持久。 更何况黑衣人修为深厚,若继续缠斗,自己必败无疑。 电光火石间,他眼角余光扫过地面,突然五指成爪抓起一捧泥土,掌心真气流转间,将其全部激射而出。 这一掷看似简单,实则暗含般若童子功的炽热真气,泥土在半空中竟隐隐泛起红光,速度之快,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黑衣人挥袖格挡时火星四溅,数粒裹着真气的碎石穿透布料,在他面颊烙下数道焦痕。 趁此间隙,了因强忍剧痛剧痛,翻墙而去。 他每一步踏出,脚下青石便留下一个焦黑的脚印,那是由于身受重伤,体内真气不受控制外泄所致。 “小秃驴,休想逃!“ 身后传来黑衣人愤怒的咆哮,紧接着是急促的破风声。 了因头也不回,听声辨位间突然变向,堪堪避过一道凌厉的掌风。 那掌力擦着他僧袍掠过,直接将前方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拦腰击断。 街巷之中,了因轻车熟路,但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但每当他即将追上了因时,对方总能以诡异的角度突然变向。 更令他恼火的是,方才对掌时侵入经脉的炽热真气,正在他体内肆虐,逼得他不得不分心压制。 “噗——” 一口鲜血终于抑制不住地从黑衣人口中喷出。 “佛门之中,何时有如此霸道炽热的真气?” 他不得不放缓脚步,从怀中掏出一枚猩红色药丸吞下。 片刻后,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少许。 “这真气居然如此难缠?难道这小和尚是西漠圣火教派到佛门的奸细?“ “抓到你,就什么都知道了。”黑衣人阴冷一笑,身形如鬼魅般朝着了因消失的方向追去。 两人一追一逃,从街道逃到了城门。 夜色中,城墙上火把摇曳,守城官兵见两道黑影疾驰而来,立即横枪阻拦。 “站住!宵禁时分不得出城!” 了因脚步不停,无色琉璃身催动,周身肌肤竟泛起温润玉色。 他身形骤然拔起,左手五指如鹰爪般插入砖缝,青砖应声碎裂。 右脚凌空一踏,竟在垂直墙面上踏出寸许深的凹痕,碎石簌簌而落。 “拦住他!”黑衣人厉喝一声,却被三个兵丁拦住去路。 他暴怒之下袖袍翻卷,三名兵丁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城墙上喷出鲜血。 但这一耽搁,了因已攀至城头,并反手抓起半块断砖,掌心真气一闪,砖石顿时飞射而出。 黑衣人急退三步,双掌划圆形成气墙。 砖石撞在气墙上爆裂成粉,待烟尘散尽,城墙上早已没了了因踪影。 “混账!”黑衣人一脚跺下,脚下青砖寸寸龟裂。 他猩红的眸子扫过守城士卒,却见一名校尉按刀而立,铁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怎么?你想杀官不成?”校尉拇指顶开刀镡,露出一线寒芒。 黑衣人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最终化作一声冷哼,身形如黑烟般消散在街角阴影中。 见黑衣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那校尉摇摇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如今这些人,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了。” 这时,一名须发斑白的老兵忽然压低声音道:“大人,方才那和尚,老朽瞧着倒像是青阳武馆的了因师父。” “是他?”校尉眉头紧锁,指节不自觉地敲击着刀柄:“堂堂武馆馆主,竟会被人追杀至此...看来那人的实力……”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他摆了摆手道:“算了,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只留下这些兵卒在原地议论。 此时了因已跌入城外丛林深处。 他强忍剧痛,五指深深抠进粗糙的树皮,借着树干支撑缓缓直起身子。 当他低头查看右臂伤势时,只见白色僧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成暗褐色,一道狰狞伤口自腕部斜贯至肘部,皮肉开裂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更糟的是脊椎处传来阵阵刺痛,每次呼吸都像有利刃在骨缝间搅动。 “咳咳...“了因突然咳出一口淤血,铁锈味在喉间蔓延,让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灰败。 他强撑着抬头望向城墙方向,确认那抹索命的黑影并未追来,这才将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缓缓吐出。 夜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 “必须...尽快...” 他咬紧牙关撕下僧袍下摆,草草包扎右臂伤口。 沿途树影幢幢,月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了因的呼吸越发粗重,额头冷汗涔涔,每走百步就不得不倚树停驻。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溪水潺潺声,了因黯淡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他托着伤重的身体到溪边,在俯身掬水洗脸的刹那,脊椎处猝然爆开剧痛。 闷哼一声,眼前骤然天旋地转,整个人向前栽去,重重摔在溪边碎石上。 次日清晨,城南早市刚支起摊子,几个挑着新鲜菜蔬的农夫便凑在一处交头接耳。 “你们可知道?青阳武馆的了因馆主昨夜遭了大难!”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农压低嗓门,枯瘦的手指不住地颤抖。 “今早老汉进城时,瞧见城墙上青砖碎得不成样子。我表侄在城防当差,说是了因师傅被人追杀得走投无路,竟生生用手指在城墙上抠出凹痕——那可是一掌厚的青砖啊,在他手里竟像嫩豆腐似的!” 旁边卖豆腐的吴老三闻言,手里的铜勺''当啷''掉进卤水桶:“难怪昨夜我听见巷子里有打斗声,今早起来发现青石板上全是血脚印...” 随着百姓的议论,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晌午就传遍了全城。 第41章 各家反应 院中青石桌旁一片狼藉,破碎的衣衫散落一地,斑驳的血迹已然干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了传俯身查看,很快便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事情原委。 “看来是了因在修炼时,有人翻进了院子。”他指尖轻触院墙下两枚清晰的脚印,眉头紧锁。 “可是......究竟是何人对馆主下手?”空鸣急的直跳脚,那可是青山寺弟子啊。 “那家伙在城里得罪了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下的手。”了才语气中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了传转头冷冷扫了他一眼,随即对空鸣吩咐道:“空鸣师傅,烦请您去周边走访,看看邻里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了传突然转身,目光如刀般直刺了才:“了才师弟,此事是不是你暗中……” 话未说完,了才连忙矢口否认。 “了才师弟,那妙音阁弟子之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了因可是我佛门弟子,说——!”他厉声喝道:“此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了才大喊冤枉:“师兄,这几日我一直在武馆教拳,连大门都未曾迈出半步,你要是不信,可你去问那空鸣和尚。” 了传凝视他半天,最后缓缓开口:“最好没有,不然——寺规不容情!” 了因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耳畔隐约传来溪水轻叩卵石的泠泠声响。 当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时,朦胧的月光下,自己的面颊正贴着被溪水打磨得光滑的鹅卵石,半边僧袍已浸透在刺骨的寒流中。 他试着蜷动手指,右臂却如同不属于自己般毫无知觉。脊背的剧痛依旧难以忍受,但每次呼吸仍似有千斤铁砧压在胸腔。 喉间干渴如灼,他下意识伸出舌尖轻舔皲裂的唇瓣,尝到泥土腥气与铁锈味的交织。 “怕是发起了高烧……” 了因以尚能活动的左臂撑起上身,浸透的僧袍下摆沉甸甸地缠在腿上。 他注意到先前包扎的布条早已散开,伤口经溪水浸泡,皮肉泛着病态的苍白。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传来窸窣声响。 他浑身筋肉骤然绷紧,左手已本能地攥紧一块棱角分明的溪石。 一只灰毛野兔从灌木中窜出,竖耳与他四目相对片刻,便箭也似地没入草丛深处。 了因这才松了口气,他艰难地翻过身,靠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开始打量四周。 溪水对岸的树丛间,隐约可见一条被野兽踩出的小径。 了因的目光停留在小径旁的一株植物上——那是几株叶片呈锯齿状的野草,在月光下泛着特殊的青白色。 沉重的思绪让他花费了好一段时间,才想起那是能止血的草药。 他强忍脊骨处锥心之痛,拖着残损右臂,一步一踉跄地向对岸挪去。 每走一步,脊椎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直到终于跪倒在草药前,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采下几片锯齿状的叶片。 回到岩石旁,他先用溪水清洗伤口。 冰凉的溪水冲刷着皮肉翻卷的伤处,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深吸一口气,将草药放在口中咀嚼,苦涩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 随后把嚼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撕下僧袍一角重新包扎。 做完这些,了因已经耗尽力气。他靠着岩石喘息,抬头望向夜空,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还真是死里逃生!” 身怀7级医术的他,很快便搞清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高烧,失血,右臂严重骨折,而最要命的是督脉受损,导致整条脊柱大龙时时刻刻传来钻心刺痛’ “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强撑着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置于丹田。 随着绵长的吐纳,散乱的真气如百川归海,在经脉中缓缓汇聚。 渐渐地,一股暖流自气海升起,如春风化雨般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躯。 留香阁内,季挽晴怒不可遏,纤纤玉手猛然掀翻面前的檀木茶几,茶盏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抓起案几上的青瓷花瓶狠狠砸向墙壁,碎片四溅。 “耿长春这个废物!”她贝齿紧咬,声音里满是愤怒:“连个和尚都看不住,要他何用!” 侍女们瑟缩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出。 季挽晴来回踱步,绣着金线的锦缎鞋履碾过满地碎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突然,房门轻响,燕灵灵款步而入。 “师姐……” 她刚开口,便被季挽晴厉声打断:“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见对方摇头,季挽晴眸中寒光乍现,随即强压怒火道:“可查到是什么人干的?” “钱家。” “钱家?”季挽晴蹙眉:“钱家为什么会突然对他下手?” “可能与那钱世杰的死有关。” 话音未落,季挽晴猛然转身,一掌击在梳妆台上,铜镜轰然倒地。 “钱家!该死的钱家!”她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他们竟敢派人袭击了因!” 她抓起梳妆盒狠狠掷向房门,珠钗脂粉散落一地。 见季挽晴发疯,燕灵灵静立一旁,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她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好师姐一直把修炼了童子功的了因和尚当成禁锢。 先前有李修远护着她都敢暗中下手,若不是最近和那位城主打的火热,又自信和尚逃不出掌心,只怕早将人吃干抹净。 “耿长春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她攥紧拳头,厉声喝道:“让他赶紧给我滚回无涯宗,再让我看到他,老娘扒了他的皮。” 窗外一阵冷风掠过,吹乱她散落的青丝,更显狰狞。 “噔噔噔!”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下人恭敬禀报。 “季姑娘,城主府的人已在院外候着了。” 季挽晴闻言神色一凛,眼中寒芒乍现又转瞬即逝。 她轻抚鬓边散落的青丝,唇角忽而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弧度:“且让他们稍候片刻。” 她来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下,铜镜中映出她那张足以令众生倾倒的容颜。 “梳个飞仙髻。”她冷声吩咐道, 侍立一旁的丫鬟闻言身子一颤,战战兢兢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如瀑青丝。 镜中忽而映出燕灵灵的身影,季挽晴眸光微闪,声音轻若耳语却字字如刀:“师妹,这件事你亲自去查,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42章 痊愈 林小虎裹紧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瘦小的身影在崎岖山路上蹒跚前行。 他背上的柴筐已装了七分满,但还不够家里烧一天的。 倏忽间,一团灰影掠过雪地。 林小虎揉了揉冻得发红的眼睛——竟是只肥硕的野兔! 少年顿时精神一振,将柴刀往腰间草绳一别,拔腿便追。 那野兔在雪地上蹿跳如飞,引着他不知不觉来到一处陡峭山崖。 只见灰影一闪,野兔竟钻进了崖壁间隐蔽的山洞。 林小虎在洞口踌躇片刻,想起娘亲苍白的脸色,终是咬了咬牙。 冻得通红的小手紧攥柴刀,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 洞口积雪早已融化,黝黑的岩壁泛着水光,扑面而来的热浪与洞外刺骨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好暖和...”少年不自觉地向前迈步,草鞋踩在湿滑的岩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越往深处,热浪愈盛,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滚落,可那只野兔的影子始终在眼前晃动,牵引着他继续深入。 突然,拐角处迸出一道刺目红光,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熔炉。 野兔就在这时尖叫着窜出,原本雪白的皮毛冒着青烟,后腿处赫然一片焦黑。 林小虎惊得连退数步,柴刀脱手坠地,在寂静的洞中激起清脆回响。 就在这时,他耳畔响起奇异水声。起初如溪流淙淙,转瞬间竟化作江河奔涌的轰鸣。 “妖、妖怪!”少年魂飞魄散,转身就往洞外狂奔,连朝夕相伴的柴筐都顾不得拿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水声突然消失,红光也渐渐收敛,黑暗的山洞中,了因缓缓睁开眼睛。 “嗤~” 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他赤裸的肩头,竟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化作袅袅白烟。 “这般若童子功果然玄妙。”他轻抚肩头,感受着体内奔涌如岩浆般灼热的真气。 “正像当日那守经僧所说,童子功大成之后,真气开始变得如火如荼,如今虽不至于焚金熔铁,但也是威力惊人,就是不知道这炼精化气的疗伤功效,是般若童子功独有……” 话音未落,他猛然挺直腰背,整条脊柱如苍龙苏醒般发出噼啪脆响。 闭关三月的浊气随这一动作尽数吐出,在冰冷的洞窟中凝成三尺白练。 “闭关三月,如今这伤势也算痊愈。” 回想起当日那一战,了因依旧是后怕不已,来人是蜕凡境强者,这一点毋庸置疑,要不然以了因小成境界的无色琉璃身,也不至于对上一掌,手臂直接骨折。 也幸好当时了因的般若童子功到了大成境界,要不然,结局还真不好说。 不过,了因之所以疗伤三月,倒非是那偷袭之人有多厉害。 蜕凡境强者,重在肉身锤炼,当日耿长春一掌险些将了因当扬打死,而此人功力显然不及耿长春十之一二。 正让他调养三月的,是因为强行冲关时受损的督脉。 “磨皮如铁,练肉似棉,壮骨若钢,换血成汞,洗髓化玉......” 了因闭目细数蜕凡五境。 “耿长春处于换血期,此人即便不是壮骨,也是练肉。” 想到当日那人被自己大成境界的真气倒灌入体,却依旧有余力追逐,了因便猜到,此人怕是沉浸在蜕凡境多年,无望中三境的老手,不然也不会有如此扎实的内功。 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臂膀凸起的筋络,了因忽然低笑出声。 “寻常弟子,以下品功法冲击七窍,待入蜕凡方修横练功夫。而我却反其道而行,在开窍境便以《无色琉璃身》锤炼肉体。” 他缓缓收拢五指,指节发出清脆的爆响:“虽要承受刮骨之苦,但换来的是远超同阶的气血,以及在开窍期便打下蜕凡根基。只是......“ 他眉头微蹙,凝神感受着脊柱大龙处的灵台要穴。 “先前七窍开启时气血大增,奔涌如潮,如今却似百川归海...” 他分明感觉到每一滴从心脏流出的血液,都要在此窍穴中千锤百炼,方才能流向四肢百骸。 “血气如汞,滋养筋骨,这是壮骨,还是...换血?” 思忖良久仍无头绪,了因索性收敛心神,转而谋划报仇之事。 指节轻叩身下石台,发出清脆声响,他眼中寒芒闪烁:“当日偷袭之人,绝非是留香阁派来的,以无涯宗的行事风格,那季挽晴怕是惦记上了我的元阳,断不会痛下杀手......” “这么算下来,就只剩下内城的那些家族和城主府。” 突然他眸光骤亮,如利剑出鞘:“钱家!那钱世杰被耿长春等人杀了,怕是钱家老太爷打算让我陪葬!” 念及此处,他眉间煞气如霜,指节在石台上叩出沉闷回响。 “当日偷袭之人,肉身强横胜远胜于我,但内功却相形见绌,如今我伤势尽愈,功力精进,蜕凡之下,已无人是我对手,不算内力,我的肉体不如磨皮期,但若算上内力,我的实力大约在磨皮和练肉之间徘徊,只是……” 了因面露苦笑,他感觉有些尴尬,那身浑厚内力本应是傲视同辈的资本,但他的肉身终究不如蜕凡境、元丹境强者。 或许在常人眼中,元丹境强者绝对胜于蜕凡境,但对了因而言,两者之间差距并不大。 武者破入元丹之后,便注重内功修炼,哪还愿意锤炼肉体,所以两境之间肉身差距不过毫厘。 了因内功大成,自然不惧比拼内力,但若是与这等强者交手,怕是两两对掌之下,般若童子功的真气固然能摧枯拉朽般灌入敌人体内,而他也会和上次一样,落得个筋断骨折的下扬。 此刻,他再一次后悔当初没有接受那《佛门狮吼功》。 若是有一门上品武学,再配上他这一身精纯的内力,真气离体之下,怕是能在蜕凡境横行,若是肉体再经过锤炼,便是元丹境强者他与丝毫不惧。 想到这里,他再次将目光放到【大般若经】之上。 三月调养,【大般若经】进度依旧卡在83%,可他却没心思再等上三个月。 第43章 大成无色琉璃身 报仇不隔夜。 了因眸中寒光一闪,目光如刀般钉在那小成境界的无色琉璃身选项上。 若此刻【大般若经】能解析出一门上乘武学,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提升这无色琉璃身。 毕竟对此刻的了因而言,一门上品武学带来的战力提升,远胜无色琉璃身。 然而,事情就是这般不如意。 尽管此刻他报仇心切,可却只有无色琉璃身这一个选择。 念及至此,了因深吸一口气,喉间溢出一声冷哼。 “系统,给我提升!” 随着人设点如江河决堤般倾注,刹那间,一股洪荒巨力自四肢百骸迸发。 了因只觉浑身骨骼发出玉碎般的脆响,肌肉纤维如千锤百炼的精钢绞缠重组,肌肤表面泛起月华般的琉璃清辉。 剧痛似万蚁噬心,却又在转瞬间化作琼浆玉液般的暖流。 他清晰地感受到每个毛孔都在吞吐天地灵气,每滴血液都似熔岩沸腾。 丹田真气化作怒海狂涛,在经脉中咆哮冲刷,将原本狭窄的经络一点点撑开,如同春雨润物般无声无息地改变着肉身的本质。 “呃啊——“ 了因忍不住低吼出声,额头青筋暴起。 渐渐地,他的肌肤竟如水晶般透出莹莹微光,在昏暗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圣洁。 脑海中浮现的肉身虚影渐渐澄澈如琉璃,纤毫毕现。 了因心下了然,这正是无色琉璃身大成时“渐消人我相“的玄妙境界。 待得功成圆满,便可臻至“触而不染“的化境,届时凡铁利刃加身,亦如清风拂山岗。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三丈处蚂蚁爬行的窸窣声,岩缝间水滴坠落的涟漪,乃至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轰鸣,都如惊雷般清晰可闻。 了因缓缓睁开眼睛,刹那间,他觉得五感骤然清明,仿佛揭去了一层蒙尘的薄纱。 他试着屈伸五指,指节竟发出金玉相击般的清越声响,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 最奇妙的是体内真气的流转。 原本便如滔滔江河般的真气,此刻在拓宽了三倍的经脉中奔涌不息,每一次涌动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这也意味着经脉可以承受更大程度的爆发。 而了因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天地灵气自百会穴灌入,经任督二脉循环周天后沉入丹田,将气海撑得愈发浑厚。 了因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只见肌肤下隐隐有宝光流转,宛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温润通透。 他随手捡起地上一块碎石用力一捏,坚硬的山石竟如酥饼般簌簌粉碎,而掌心连道白痕都未留下。 他能感觉到每一寸皮肤下都蛰伏着惊人的韧性,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尊琉璃法相,内外明澈,不染尘埃,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超凡脱俗的气韵。 “系统当真是神异!” 了因话刚说完,忽然,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他眼神一凛,未及思索,身体已如鬼魅般闪至洞口——这速度比原先快了何止三倍! 他这才惊觉,不仅防御力大增,连敏捷都得到了质的飞跃。 林小虎跌跌撞撞跑下山后,凛冽的北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单薄的粗布衣衫紧贴在身上,冻得他直打寒颤。 他蹲在山下积雪中大口喘息,白雾般的呵气在眼前凝结又消散。 忽然想起柴刀和柴筐还遗落在那个诡异的山洞里——那可是家里最后一件能砍柴的物什。 少年搓着冻僵的手指,眼前浮现娘亲咳血时攥紧的破被角。 “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他抓起根枯枝壮胆,牙齿打着颤再次向山上爬去。 许久之后,当暮色开始吞噬山峦的轮廓,他终于寻到那处山洞。 这次他学乖了,像只受惊的野兔般匍匐在洞口,耳畔却传来洞内时断时续的低吼声,那声音不似野兽,倒像是某种受伤的困兽在压抑着痛苦,听得他浑身瘫软,连枯枝都在手中簌簌发抖。 直到远处传来饿狼的嚎叫撕破暮色,少年才惊觉自己已在雪地里跪了不知多久。 指甲缝里嵌满的雪粒融化成冰水,顺着手腕流进袖管。 他手脚并用地爬进洞中时,洞内依然残留着诡异的温暖,但先前骇人的红光已然消散,只有岩壁上凝结的水珠滴答作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林小虎像只受惊的兔子,每走三步就要停下来张望。 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他看见自己的柴筐倒扣在石缝边,柴刀斜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正要上前,“咔嚓“一声脆响惊得他魂飞魄散。 “菩萨保佑!”少年扑通跪倒,额头抵着冰凉的石面。 却见一双赤足自阴影中踏出,那足踝如新雪初凝,纵使洞内泥泞横流,竟不沾纤尘,在幽暗中流转着羊脂玉般的温润光泽 少年战战兢兢抬眼,视线掠过破烂的裤腿,那布料破破烂烂,还被浸染得辨不出本色,但却愈发衬得上方半截小腿如月华倾泻,莹白得令人心惊。 “小施主莫怕。” 清朗的声音惊得林小虎一哆嗦。 抬头望去,只见岩壁旁站着个蓬头垢面的怪人。 乱发如枯草倒竖,其间缠着几片将腐未腐的落叶,虽看不清面容,可那双眸子却亮得骇人,像是把漫天星辰都盛在了眼眶里。 “我、我...”林小虎的牙关不住打颤:“我来拿柴刀...” 怪人忽地俯身,惊得少年踉跄后仰。却见他拾起柴刀递来,破袖滑落时,露出一截皓腕,上头缠着的紫檀佛珠在晦暗中泛着暗红微光。 “和……和尚?” 怪人闻言大笑,震得洞顶簌簌落灰。 “贫僧了因,在洞中养伤三月,倒叫小施主受惊了。” “和尚?了因!” 林小虎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三爷爷从碗子城回来时,在村口大树下讲述的事。 “您是青阳武馆的了因大师?” “正是!” 林小虎突然想起三爷爷在村口老槐树下讲的故事,碗子城里那位青阳武馆的馆主,那位惩治无赖的高僧。 听到怪人回答,少年这才敢细细端详那张藏在乱发后的面容——这一看却叫他呼吸一滞。 第44章 林小虎 赶到村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林小虎暗自庆幸,若是没有这位了因师傅,今夜恐怕就要与山间饿狼为伴了。 尤其在这深冬时节,山中猎物稀少,饿狼成群结队,光是想想就令人脊背发凉。 想到这里,他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妹妹和母亲此刻必定心急如焚。 了因随林小虎踏入院落,月光如水,映照出半倾的土墙,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 几件锈迹斑斑的农具斜倚在角落,像是被岁月遗忘的旧物。 茅草屋顶塌陷处支着几根枯枝,破布在夜风中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这个家的艰难。 还未及进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便穿透了薄薄的土墙,那声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令人揪心。 还未进门,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紧接着是一个稚嫩的女声。带着哭腔:“娘,您喝口水吧。” 林小虎推开发出吱呀声响的木门,屋内一盏如豆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炕上蜷缩着一位形销骨立的妇人,蜡黄的面容在灯光下更显憔悴。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正跪坐在旁,双手捧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 见到林小虎的身影,小女孩黯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哥,你可算回来了!” “小霞,娘今天怎么样?”林小虎快步走到炕前,将背上的柴火放下。 小女孩摇摇头,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娘咳得更厉害了,刚才还吐了血...” 这时,妇人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了因,挣扎着想要起身:“这位是...” “娘,这是了因大师,我在山上遇到的。”林小虎连忙介绍道:“大师懂得医术,我特意请他来给您看看。” 了因双手合十,僧袍虽破却掩不住庄严法相:阿弥陀佛,小僧了因,见过女施主。” 小女孩林小霞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往哥哥身后躲了躲。 林小虎轻抚妹妹枯黄的发丝:“小霞,去给大师倒碗水来。” 借着摇曳的灯火,屋内景象更显凄凉。 土炕上铺着的被褥早已褪色,密密麻麻的补丁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墙角堆着几个豁口的瓦罐,墙上悬挂的干辣椒和玉米稀稀落落。 唯一称得上家具的是一张瘸腿的木桌,上面摆着的陶碗边缘缺了个口子。 林小虎有些窘迫地对了因说:“大师见谅,家里实在...我给您找件干净衣服换上吧。” 说着,他从一个破木箱里翻出一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虽然打满补丁,却叠得整整齐齐。 了因接过衣服,注意到林小虎自己的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袖口已经磨得发亮。 他道了声谢,走到屋外换下了不成样子的僧袍。 回到屋内时,林小霞已经端来了一碗热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他。 “多谢小施主。”了因温和地笑了笑,接过碗时注意到小女孩的手上满是冻疮,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 他走到炕边,对林母说道:“施主,让贫僧为您诊诊脉。” 林母虚弱地点点头,伸出了瘦骨嶙峋的手腕。 了因三指搭脉,眉头渐渐皱起。脉象沉细而数,时有时无,显然是久病缠身,气血两亏。 “施主这病有多久了?”了因问道。 林小虎在一旁回答:“自从去年冬天爹...去世后,娘就一病不起。开始只是咳嗽,后来就越来越重。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看过,说是肺痨,开了几副药,可吃了也不见好...” 了因点点头,又询问了一些症状。 “了因师傅,我娘怎么样?”林小虎攥着衣角,声音有些发颤。 “思虑过度,积劳成疾,寒气……” 了因话音未落,就见两个孩子面色煞白,眼中泪光闪动,他连忙温言宽慰道:““莫怕,只要按时服药,放心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两个孩子闻言稍安,却仍紧咬下唇,眼中忧色未减。 ‘可惜了,气血丹都被我吃完了。’ 心里暗叹一声,了因对着林母轻声道:“施主且忍耐一下,待小僧设法将你身上的寒气逼出。” 见林母点头,了因缓缓运转内功,将内力渡了过去。 童子功内力本就属阳,再加之了因已练到大成境界,不过片刻功夫,林母便已浑身发汗,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泛起血色。 “多谢大师...”她气息渐匀,声音虽弱却透着生机:“这胸口...松快多了。” 灶台边传来碗碟轻响,了因抬眼望去,只见小丫头正踮脚够着梁上挂的最后一小袋糙米。 了因注意到灶台边的柴火所剩无几,水缸里的水也快见底了。 “小施主不必忙碌,佛门讲究过午不食。” 他暗自叹了口气,还准备什么斋饭,这家人怕是自己都吃不饱。 趁着林晓霞照顾母亲的工夫,了因询问起这家人的情况。 原来林父是个猎户,前几年上山打猎时遇到了一群野狼,虽然拼死逃了回来,但伤势过重,没几天就去世了。 家里的顶梁柱倒下后,生活的重担就落在了年仅十四岁的林小虎肩上。 “我每天上山砍柴,偶尔能打到些野兔山鸡。”林小虎低着头说:“村里王财主家有时会雇我去干活,一天能给两个铜板...” 夜深了,林小虎坚持让了因睡在唯一的炕上,自己和妹妹在地上铺了些干草将就。 了因推辞不过,只好答应。躺在炕上,他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以及林母偶尔的咳嗽声,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拂晓时分,晨光尚未驱散夜色的寒意,了因便已起身。 而林小虎兄妹两人匆匆洗漱过后,便在灶台前忙碌。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了因信步走到院中。 晨光下,这个破败的家显得更加凄凉,几株蔫黄的青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叶片上还挂着昨夜的露珠。 墙角处几个歪斜的鸡笼空空如也,只剩几根零落的鸡毛在风中打着旋儿。 因望着自己面前那碗浓稠的稀饭,又看了看对面三人碗中几乎能照见人影的清粥,不知该说什么。 林小虎见他迟迟不动筷,局促地搓着布满老茧的双手,声音细若蚊呐。 “了因师傅......实在对不住,家里......” 少年的话未说完,脸颊已涨得通红。 了因轻叹一声,将碗中米粒尽数拨到三人碗里。 “快吃吧,吃完陪我进城!” 第45章 破败的武馆! 了因领着林小虎穿过城门时,晨雾还未散尽。 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映着初升的朝阳泛着微光。 这是林小虎第一次进城,眼睛不住地四处张望。 街边早起的摊贩正支起摊位,蒸笼里升腾的热气裹挟着面食的香气在晨风中飘散。 几个挑着担子的农夫与他们擦肩而过,就在这时,附近有人惊疑一声:“那不是青阳武馆的了因师傅吗?” 声音虽轻,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附近几个正在吃早点的汉子闻言纷纷转头,其中一人手中的包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煞白。 “就...就是他。”那人喉结滚动,声音发颤:“虽然换了粗布麻衣,可那张脸...” “你确定?”旁边一个络腮胡子压低声音问道。 “错不了。”先前那人苦笑一声,随即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我被他押着听了一天的经,而且那模样……怎么可能认错!” “可他不是三个月前就...” “只是被人追杀,又没说死了。”一个精瘦汉子突然插话,眼神闪烁。 “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回来。不行,我得立刻回去禀告堂主。”说罢匆匆撂下几枚铜钱,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角。 “了因师傅,您没事啊……”一位挎着菜篮的妇人声音发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了因师傅,您回来了……”街边茶肆的小二探出头,声音里透着惊喜与敬畏交织的复杂情绪。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着招呼,了因也礼貌回应。 “回来就好,有了因师傅在,看那些泼皮……”肉铺老板粗着嗓门喊道。 “嘘!”旁边卖糖人的老者急忙制止:“小声点!你没看到了因师傅身后那些人吗?” 林小虎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了因身后缩了缩。 而了因却像没听见这些议论似的,依旧迈着稳健的步子向前走。 了因领着林小虎穿过几条熟悉的街巷,青阳武馆那熟悉的黑漆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了因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眉头渐渐皱起——太安静了。 往常这个时辰,武馆里早该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拳脚破空之声与弟子们中气十足的呐喊交织成一片。 可现在,整个武馆静得像是无人之地。 就连门口那把守的杂役也不见踪影,只剩下两尊石狮子孤零零地蹲在门前。 “奇怪...”了因低声自语,伸手抚上门环。铜环冰凉刺骨,上面结着薄薄的霜花。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叩了三下。 片刻后,见无人回应,了因再次重重叩了三下,这次力道更重,震得门环上的霜花簌簌落下。 “谁啊?” 这时门内终于响起罗当的声音,却透着几分警惕与疲惫。 “是我。”了因沉声应道。 门内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门闩被急急拉开的声音。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罗当脑袋探了出来。 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罗当整个人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手里的门闩“啪嗒“掉在地上。 “馆……馆主!”落当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踉跄着往前迈了一步,又猛地停住,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真的是您?”罗当突然扑上前,一把抓住了因的衣袖,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布料,指节都泛了白。 他凑近了仔细端详了因的脸,突然又松开手后退两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 了因注意到罗当脸上还泛着未散去的淤青。 “我回来了,武馆里发生了什么事?” 罗当突然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他死死抱住了因的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您真的没死...他们都说您死了...武馆...武馆要完了...” 林小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了因却一动不动,只是低头看着痛哭流涕的罗当,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他注意到武馆院墙上的几处新修补的痕迹。 “哭什么!”了因厉声喝到:“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罗当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这才注意到师父身后还跟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瘦小孩子。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侧身让开门口。 踏进武馆的瞬间,了因的心猛地一沉。 院子里杂草丛生,练武场上的青石板裂了好几块,角落里堆着破损的木人桩和断裂的兵器。 了因转身,目光如电:“罗当,武馆到底怎么了?” “是……大霄武馆!”罗当喉头滚动,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与屈辱。 “馆主,自从您...您出事之后,武馆有了才师傅坐镇,开始还能维持……” “可两个月多前,大霄武馆的馆主突然带着十几个弟子打上门来,说是要拆了我们青阳武馆的招牌……” “了才师傅气不过,便跟他打了起来。” 了因闻言微微蹙眉:“了才的实力我清楚,他即便再不济,也不至于败的太惨吧?” 罗当摇头:“我听空鸣师傅说,那余亮不知从哪学了一门爪法,直接破了了才师傅的硬功……” 他声音越来越低:“了才师傅被当众打倒在地,那余亮竟用脚踩着他的脸,当着满街围观之人的面,说...说我们青阳武馆的功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连给他大霄武馆当看门狗都不配。” 了因听到这里,眼中寒光一闪。 “更可恨的是...”罗当咬牙切齿道:“事后我们才发现,那余亮的指甲里淬了剧毒!了才师叔的伤口溃烂流脓,高烧不退,请遍城中名医才勉强保住性命。直到近日方能拄着拐杖下地...” 罗当擦了擦眼泪:“那些弟子见连了才师叔都败了,第二天就有人开始收拾行李。不到半个月,武馆里就只剩下我和另外三个老弟子。就连厨房的刘婶都说不敢再来做饭了,说是被城西的混混威胁..” “现在……现在武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第46章 你看,他还得谢谢我 “那空鸣呢?”了因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搞不明白,即便了传不能轻易现身,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武馆沦落到这种地步吧,毕竟,他们可是接了任务的。 更何况,那了才还是他师弟,被人打成这样,难道他就无动于衷? “空鸣师傅出去抓药了。”罗当低声道。 “了才呢?”了因突然问道。 “副馆主正在后院厢房养伤。” “带路。” 三人穿过杂草丛生的练武场,刚踏入后院,一股苦涩的药香便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罗当轻手轻脚地推开最里间那扇斑驳的木门,霎时间,浓重的药味夹杂着些许霉味扑面而来。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艰难地支起身子,绷带下的身躯微微颤抖。 “是谁?”沙哑的声音从床榻传来,透着几分警惕。 了因大步走进屋内,只见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和尚,正是上元寺了才。 与记忆中相比,此刻的了才眼窝深陷,两颊凹陷,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见到来人竟是了因,了才浑浊的双眼猛然睁大,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你……你没死?” 见对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因冷哼一声。 “我活得好好的,倒是你,这副模样,怕是要去见佛祖了。” 说罢,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上前握住对方枯枝般的手腕,三指精准地搭在脉门上。 “把他喝剩的药拿来。” 罗当连忙捧来一个青瓷药碗。 了因将碗凑到鼻前轻嗅,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 “这药是谁开的?” 罗当想了想,略作迟疑的道:“好像是芦春堂的医师开的。” “药也是在那抓的?” “对!”罗当点头如捣蒜,随即猛然醒悟:“馆主,这药有问题?” 了因还未说话,就听到院外空鸣老和尚的声音响起:“罗当,药抓回来了,快出来煎药。” 由于洛泱的事,了因此刻对老和尚已经没有太多好感。 “把他叫进来。” 罗当点点头,立马跑出房间。 片刻后,空鸣老和尚局促的站在原地。 “馆主……您回来了!” 了因从鼻腔挤出一声冷哼,但此刻还不是算旧账的时候。 他指尖重重敲在药碗边缘:“这药方是谁开的?” 空鸣老和尚双手合十,恭敬答道:“回馆主,是芦春堂的医师开的方子。” “药方拿来我看看。”了因伸出手。 空鸣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药方递了过去。 了因接过药方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 “你可知道那芦春堂是谁家的产业?”了因突然发问。 空鸣一愣:“这...老衲不知...” 床榻上了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蜡黄的面皮涨得通红,竟强撑着支起半身,枯指直指空鸣:“那药...那药有问题!” 此时即便这了才再傻,也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 空鸣闻言大惊失色,转头看向了因求证,他可是知道了因医术高超。 只见了因将药方重重拍在桌上:“这药方看似没问题,但其中有三味药的剂量被动了手脚!” 他指着药方上几处墨迹:“当归少了两钱,川芎多了一钱半,最要命的是这味三七粉,本该用一钱,却只用了三分!” 空鸣脸色煞白:“馆主明鉴,此事与老衲绝无干系!” “量你也没这个胆子。”了因冷哼一声,随即转向了才。 “吃错药的后果,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见对方面皮抖了两下,了因继续道:“你有横练功夫在身,只要将毒素排出,便可不药自愈,可你吃错了药,不仅毒素没排干净,更是深入到了五脏里,若是不及时排除,怕是……” 了才闻言面如死灰,颤抖着抓住被角:“师兄...救我...” 这声师兄叫的情真意切,昔日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只剩垂死哀鸣在屋内回荡。 同为佛门弟子,了因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现在我要用内功帮你逼毒,过程会极为痛苦,你可忍得住?” “内功?”了尘不由瞪大眼睛:“师兄放心,我一定能坚持住!” 了因不再多言,示意罗当和空鸣退到一旁。 他盘腿坐于床榻,双手缓缓抬起,掌心渐渐泛起红光。 “忍住了!”了因低喝一声,双掌猛然按在了才后背。 刹那间,了才身体一震,随即蜡黄的面色开始涨红,没过多久,额头上便渗出细密汗珠。 突然,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剧烈抽搐。 “按住他!”了因厉喝。 空鸣等人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才的肩膀。 了才此时已经痛得面目扭曲,七窍已有黑血渗出,。 了因突然变掌为指,闪电般点了才周身三十六处大穴。 每点一处,了才就惨叫一声,渗出的黑血也就越多。 屋内很快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混合着药味,令人作呕。 “砰!” 了因一掌重重拍在了才后心。 “噗——” 一口粘稠如墨的血块喷溅而出,了才如断线木偶般向前栽倒。 了因收功调息,脸色略显苍白:“毒已逼出七成,剩下三成需要用药调理。” 半炷香后,面色惨白如纸的了才被空鸣和尚搀扶着踉跄步入大堂。 而了因早已换好一袭崭新的僧袍,正悠然品着清茶,茶香氤氲间,将对方狼狈之态尽收眼底。 看到对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了因心中暗笑。 从没人说过内功逼毒必须一次完成,诚然,毒入五脏虽然难治,但并非深入骨髓。 能让一个横练金钟罩的和尚都忍不住嘶吼,了因不清楚有多疼,也不会承认什么。但他心情就是舒畅了很多。 “多、多谢师兄不计前嫌...”了才声音发颤,双手合十时指尖仍在微微发抖:“此番恩德,了才...铭感五内。” ‘看见没,他还得谢谢我。’心里暗道一句,了因却不动声色将他扶起。 “你我同为佛门弟子,自当摒弃前嫌,同舟共济。” 待了才落座,他这才望向那空鸣老和尚。 “空鸣大师倒是深谙明哲保身之理,我看整个武馆内,就你没受伤。” 听到了因连往日师叔的称呼都不叫,老和尚捻动佛珠的手微微一滞,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只是他还没开口,便听到了因冷哼一声。 “武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了传呢?” 第47章 茶商池老板 听到了因问起自家师兄,了才忍不住轻叹一声:“了传师兄……怕是比我好不了多少。” “什么意思?”了因忍不住皱眉。 “自从那日……” 听了才娓娓道来,了因倍感讶异,原来那了传并非是不管武馆之事,而是受了重伤。 至于为何受了重伤,还是因为了因。 那日了因遭人追杀仓皇逃走后,了传便开始暗中调查,想要知道是何人所为。 谁曾想,不过数日功夫,了传便顺藤摸瓜,查到了内城钱家身上,之后更是一路追查到了行凶之人...... 房间内,了传用力的捂着胸口。 随着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一缕殷红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他艰难地支起身子,靠在床榻上,屋内昏暗的烛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色。 “咳咳...竟看走了眼...”了传无力的摇头,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当时他追踪到内城一处偏僻的院落,本以为对方连了因这样一个开窍境武者都杀不了,定是个寻常的蜕凡境。 谁曾到,此人居然早就发现了他,并在他一进院便暗中偷袭。 两人对掌刹那,对方那浑厚的内力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那一掌下去,内力摧枯拉朽般在他经脉中肆虐,至今仍觉五脏六腑错位般绞痛。 “壮骨期竟有如此内力...” 了传拭去唇边血渍,掌心黏腻的温热让他想起那人被震退时,不过微微色变便稳住身形,而自己却如断线纸鸢般倒飞而出。 若非当时有巡城差役的呼喝声,让那人有所顾忌,怕是他最终就要命丧当场。 “此人内功修为,怕是已接近大成...”了传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了因惹上这等人物,恐怕...” 就在了传思索之际,院里传来细微脚步声。 他浑身一颤,强撑着坐直身子,右手悄悄摸向枕下的匕首。 对方脚步声轻盈却稳健,显然武功不弱。 “莫非是钱家追来了?”了传心头一紧,额头渗出冷汗。 这处隐蔽的院落只有了才师弟知晓,若是钱家能找到这里,只怕了才已经... 想到这里,他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上。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埋骨他乡’ 了传不禁悲从中来。他苦笑着摇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放下颜面,向青山寺求援才是。 可恨自己太过自负,以为区区一个蜕凡境武者不足为惧,结果...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了传屏住呼吸,握紧匕首。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时,门外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了传师兄是我,了因。” 这声音...了传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门口。 房门被轻轻推开,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了因! “了因?你...你没事?”了传声音发颤,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弯腰想要捡起,却因动作太大牵动内伤,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了因见状眉头一皱,连忙上前扶住他。 “你伤得不轻啊。” 相较于外伤,内伤更加难以治愈。 真气入体,将会在经脉内游走肆虐,而想要将其逼出,需以内功将其逼出。 只不过,相较于对方近乎大成的内力,了传的内力显然要逊色许多。 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了如今都未能痊愈。 当了因收回双掌之时,了传的眼神明显复杂了许多。 他没想到一个还未迈入蜕凡境的师弟,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倒是我坐井观天了,这位青山寺师弟若是蜕凡,只怕连我都不是对手。’ “师兄既然与那人交过手,想必知道此人的样貌……” ----------------- “咳……咳……”池老板掩着嘴轻咳了两声,端起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几滴茶水溅在了檀木茶盘上。 对面的牙行老板放下手中的青瓷杯,关切道:池兄这咳疾缠绵多日,上月来时就听你咳,怎的还未痊愈?” 池老板摆摆手,眼角细纹里盛着温和笑意:“无妨无妨,前些日子染了伤寒,一直拖着没好好调理。这茶庄里人来人往的,总不得闲。” “这可不行啊。”陈员外捋着胡须笑道:“岁月不饶人,像我等上了年纪,就该多保养,回头让嫂夫人多炖些滋补的汤水给你喝。” 提到自家娘子,池老板眼中顿时泛起温柔的光彩:“她啊,天天变着法子给我熬药膳。前日炖了川贝雪梨,昨日又煮了杏仁茶,倒把我当个药罐子伺候了。” 说着又忍不住轻咳起来,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送走陈员外后,池老板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茶具,时不时传来两声咳嗽。 “那和尚的内功当真霸道,已经整整过去两个月了,居然还有几丝真气未能被驱逐,当真是如附骨之疽。” 夕阳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池老板正用软布擦拭着柜台上的茶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客人想要些什么?今日有刚到的好货。”池老板头也不抬地问道,手上的动作未停。 望着池老板的背影,了因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他心中感叹,恐怕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年过60的茶庄老板,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高手。 而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对方不过壮骨期,却又有如此精湛的内功。 见半天无人应答,池老板疑惑的转过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暮色里,了因立在门槛处,半边面容沐浴在金色余晖中,宝相庄严;另半边却隐在阴影里,隐约可见嘴角噙着莫测的笑意。 池老板喉头滚动,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咳……咳咳……” “池老板这是怎么了?怎么咳得这般厉害。” 了因说抬脚跨过门槛。 见对方下意识的躲避自己的搀扶,了因心中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 “池老板,小僧略懂岐黄之术,要不……。” “咳……咳……就……就不麻烦了因师傅了。”说着他强作镇定地引了因入座 待两人坐定,池老板脸上已堆满惊喜。 “了因师傅没事真是太好了,前段时间大家可都在祈祷,希望您能没事。” “是吗?”了因直视对方:“那池老板呢?是不是也希望小僧没事。” “那是自然。”池老板皱纹里都挤出诚恳:“要不是有大师震慑,那些帮派人员怎么可能……” 他突然掩唇咳嗽,随即摇头叹道:“可惜了,大师不自在的那段时间,那些人又……哎……” “无妨,小僧这不是回来了吗。”了因轻笑。 “对对对!”池老板连连点头:“有大师在,看谁还敢造次。” “对了,大师这次来是……?” 第48章 原地还俗 “来池老板这里,自然是要买茶。” “对对对!”池老板一拍脑袋,额上皱纹舒展开来:“差点忘了,大师也是好茶之人。” 他连忙起身,衣袂带起一阵茶香,快步走向紫檀木柜台。 “大师此次可还照旧?” “不忙。”了因抬手示意,鼻翼微动,闭目深吸一口茶香,半晌才睁眼叹道:“这茶气当真醇厚绵长,难怪池老板能将生意做到内城去。” “大师过誉了。”池老板连连摆手,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灯下忽明忽暗。 “对了。”了因忽然话锋一转:“池老板经营茶庄多年,想必也是懂茶之人,不知平日最爱饮哪种?” “我吗?”池老板一怔,随即摇头笑道:“说来惭愧,迟某整日与茶为伴,反倒是没什么偏爱。” “那金峰茶呢?”了因突然开口。 也不等对方应答,他自顾自道:“池老板可能有所不知,小僧这人鼻子灵得很,那茶味虽清,但却瞒不过小僧的鼻子。” 说着,他说着抬眼直视池老板,唇角含笑却目光如炬:“池老板,那夜的夜行衣可还留着?” “什……什么夜行衣,迟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池老板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了因咂咂嘴。 “当日那夜行衣上最起码沾了几十种茶香,要是小僧没猜错,池老板应该是一直把夜行衣藏在茶砖里吧?对了……” 他突然拍手:“那夜池老板动手之前,想必喝的就是那金峰茶吧。” 了因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想来池老板年少闯荡江湖时,囊中羞涩,只能以廉价金峰茶解渴。如今虽富贵了,却依旧改不了这习惯。” 听完了因的话,池老板面色渐沉,指节发白:“迟某不明白大师在说什么。” 了因呵呵一声冷笑:“谁能想到,向来以跛脚示人的茶庄老板,居然是一位蜕凡境的大高手。” 他轻轻转动手中念珠:“池老板可能有所不知,我那位师兄,虽然修为一般,却是练过目击之术,池老板虽极力掩饰腿上的旧伤,可却瞒不过他……现在……” 他眼中杀机浮现:“池老板还认为是我找错了人吗?” “了因师傅,我……” “池老板。”了因冷笑着打断:“卖金峰茶的铺子,可进不起名贵茶叶,而茶庄,更不会进这等粗茶。” 他顿了顿:“小僧虽是出家人,但翻墙敲门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 念珠骤停,了因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笑意:“不得不说,嫂夫人……很——润!” “你找死!” 池老板猛地拍案而起,眼中瞬间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你……你对我夫人做了什么?” 了因不疾不徐地起身,僧袍无风自动。 他凝视着柜台上那个深达寸许的掌印,眼中寒意渐浓:“看来……真的是你!” “你诈我!” 池老板闻言浑身一震,随即马上醒悟过来。 “诈?”了因指尖捻动的念珠突然绷紧。 “不过是从九成九把握变到十成罢了。”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暴露的。”池老板忽然冷笑,目光迅速扫过街道:“没想到你居然一个人都敢来这里。” “为什么不敢?”了因反问:“当日若非你趁虚而入,小僧又岂会毫无还手之力?” “这倒是。”池老板认同的点点头:“虽然你修为不过开窍,但一身精纯内功就连老夫都望尘莫及,那一缕真气……”话到此处突然咬牙切齿:“更是苦苦折磨了老夫三月有余!” “如今你既独自寻上门来,想必是有击杀老夫的把握了?” “自然。”了因眼底泛着冷意:“这还要托池老板的福,小僧在山洞疗伤三月,修为也算是小有突破。” “小有突破!” 池老板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如针,面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几番,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你那一身横练功夫老夫可是领教过的,怕是一进蜕凡,便能直接迈入磨皮期,不过……”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了因,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即便你内功深厚,你我之间胜负,怕也只在五五之数!” 了因依旧沉默,只是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愈发冰冷,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冻结。 池老板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忽明忽暗。良久,他忽然像泄了气的皮囊般瘫坐在椅上,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老夫这把年纪......实在不愿再沾染江湖恩怨。若大师肯高抬贵手,老夫今夜便可离开碗子城,此生再不踏足此地......不知了因师傅以为如何?” “不如何。”了因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莫非是老糊涂了,有把握时痛下杀手,没把握时就想要退出江湖,莫非就只准你杀人,不准人杀你?江湖上应该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你当真要拼个两败俱伤?”池老板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小僧会伤不会败,至于你……” 了因目光如刀,一寸寸剐过池老板的面皮 “今日会败!也必死!” “是吗?”池老板忽然阴恻恻地笑起来:“你我交手,怕是一时半会决不出胜负,更何况……” 他意味深长地环顾四周:“在这里交手你就不怕伤及无辜?须知老夫可不是佛门中人,若是动起手来……” 他故意拖长声调:“怕没那么多顾虑。” 了因闻言不由眯起眼睛:“池老板这是在威胁我?” “算不到威胁,只能说是忠告。” 了因眼中寒芒一闪,随即呵呵一笑:“既然这样,小僧也给池老板一个忠告。” “请讲!” “池老板莫非忘了,小僧可是还有一位蜕凡境的师兄,嫂夫人……” “住嘴!”池老板猛的拍桌,随即咬牙切齿的望向了因:“你莫要忘了,你可还是一位出家人。” “池老板说笑了,你要是跟我走,小僧自然是出家人,你要是非在这里跟我动手,不好意思,小僧立马原地还俗。” “你……卑鄙。” “卑鄙?”了因轻轻摇头:“小僧至少还给池老板留了个公平交手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活命......” “就要看施主的造化了!” 第49章 身法 了因却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手中念珠不紧不慢地转动。 城郊的破庙隐没在一片荒草丛中,残垣断壁间蛛网密布。 夜风吹过,腐朽的窗棂发出“吱呀“声响,惊起几只栖息的乌鸦。 池老板在庙前空地站定,忽然长叹一声,那叹息仿佛从五脏六腑中挤压而出。 “若今日老夫输了,大师可否放过老夫家人。” “池老板放心,小僧再怎么说也是个出家人。” 池老板闻言冷笑:“若是之前老夫自然相信,但现在……呵呵!” 这两声冷笑让了因有些面皮发烫:“若是池老板不留下什么后手,比如让儿子复仇之类的话,小僧自然也不愿沾染过多血腥,但若是……” “放心吧。池老板目光一黯,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老夫那两个儿子,都只是普通人,我连半分武功都没教过,就怕他们哪日死在江湖上。” “池老板倒也活的通透,只是你跟钱家……” 了因话未说完,却见池老板伸手入袖。 刹那间乌色漫天,池老板已如鬼魅般欺身而上,枯瘦的指尖直取了因咽喉要害。 了因却不闪不避,手中念珠突然绷直,内力包裹之下,竟如铁鞭般横扫而出。 “叮!“ 金石交击之声炸响,池老板的指甲竟在念珠上擦出一串火花。 池老板眼中厉色一闪,身形如鬼魅般旋至了因身后 “铛!”一声金属般的脆响,池老板的指尖戳在了因脊背大龙处,却如同刺在了精钢之上。 “什么?!”池老板瞳孔骤缩,身形暴退三步:“你竟将横练功夫练到了这等境界?” 了因缓缓睁开眼,眸中玉色流转如月映寒潭:“池老板好眼力,小僧也才刚刚突破不久。” “不可能!”池老板面色狰狞:“横练功夫强壮气血,你将功夫修炼到如此地步,如何还能将修为压制在开窍境?” “阿弥陀佛。”了因合十的掌间隐现琉璃光泽:“佛门武学博大精深,池老板又能知道多少。” 池老板脸色阴晴不定:“当日与你交手我便怀疑你的来历,如今看来你绝无可能是小佛寺的弟子。” “池老板有时间还是多想想该怎么才能活着离开吧。” 话音落下,了因脚下用力,一记罗汉撞山携着雷霆之势轰然撞向池老板。 “真当老夫这么多年是白活的吗?”池老板阴笑连连,身形如鬼魅般在月光下飘忽不定,十指化作漫天寒星,每一指都带着刺骨寒意直取了因周身大穴。 那指尖凝聚的内力宛如实质,每一次点落都似钢针入骨,疼得了因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 “小和尚,纵是你内功深厚,可没学过身法,在老夫面前就是活靶子!”池老板狞笑声中,一记毒蛇吐信直取了因咽喉要害。 了因仓促间抬臂格挡,“嗤“的一声,僧袍袖口被划开一道口子,手臂上顿时浮现一道青紫指痕。 了因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后退。 池老板得势不饶人,身形如鬼似魅,眨眼间已绕至了因背后,双指如钩,带着破空之声直取后心命门! “铛!”又是一声金铁交鸣,但这次了因明显身形一晃,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哈哈哈!老夫就知道。”池老板狂笑:“看你能撑到几时!” 音未落,他身形忽如鬼魅般左右飘忽,虚招一晃突然变指为爪,五根枯瘦手指如鹰隼利爪般抓向了因右肩。 “刺啦——“僧衣应声撕裂,露出了因泛着玉色的肩头,此刻已是青紫交错,触目惊心。 了因强忍剧痛,突然开口:“池施主,你左腿有伤,这样的速度还能坚持多久?” 池老板闻言脸色一变,攻势顿时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了因脸上赤红色光芒一闪而过,般若童子功运转到极致。只见他双掌赤红如烙铁,猛然拍向地面—— “轰“的一声。 狂暴内力如怒龙入海,方圆三丈内的地面轰然炸裂,碎石如暴雨般激射而出,整片地面如同怒海狂涛般向周遭翻涌起伏。 池老板身形踉跄,左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雕虫小技!”池老板一声暴喝,单掌击地,身形如鹞子翻身般腾空而起。 “你中计了!”了因眼中精光暴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随着他双掌骤然向上推出,一股灼热的气浪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 “你!”池老板脸色骤变。 了因也没想到,这位跛脚的池老板居然能有如此身法,本以为是硬碰硬的对决,没想到最后他竟成了活靶子。 不过还好对方忌惮他雄厚的内力,所以自交手之初,便一触即走,这才让他坚持到现在。 本以为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却不想这位跛脚的池老板竟能在半空中如游龙般灵活变向。 只见对方左脚轻点右脚,身形竟诡异地折转,硬生生避开了了因汇聚内力的双掌。 “该死。”了因暗自咬牙,额头青筋暴起:“早知就应该学一门身法。“ 两人身影在破庙前如鬼魅般交错,池老板的身法诡异多变,每一招都阴毒狠辣,却又如蜻蜓点水般沾之即走。 了因随有心追逐,却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转眼间已过百招,了因全身紫青一片,伤痕累累,却仍如铁塔般屹立不倒。 池老板额头渗出豆大汗珠,受伤的左腿已开始微微颤抖。 “砰!”池老板突然变招,一掌如毒蛇吐信,狠狠拍在了因胸口。了因闷哼一声,后退半步,嘴角渗出一丝殷红。 看到了因身上的玉色逐渐褪去,池老板仰天狂笑,声音中充满得意:“什么横练功夫,还不是被老夫破了。” 一击得手,池老板自然心中大喜。 自家人知道自己事,此刻他的双腿已然坚持不了太久,既然对方横练功夫被破,自然是要速战速决。 当即他欺身而上,双爪如钩直取了因咽喉。 第50章 瘸子学什么身法? “小秃驴,受死吧!” 池老板狞笑一声,十指如铁钳般扣住了因双臂腋下筋骨,指节发白,青筋暴突,竟是要将他腋下肌肉生生撕下! 就在他正欲发力之际,却见了因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精光。 “你...”池老板心头一凛,想要抽身却为时已晚。 了因双臂猛然一夹,肌肉如铁箍般将池老板双臂牢牢锁住。 两人顿时陷入胶着之势,池老板拼命挣扎,但此刻他左腿酸软,竟如同陷入泥沼,进退不得。 “你一个瘸子学什么不好?非要去学身法。” 了因狰狞一笑,随即周身内力如江河倒灌,顺着双臂汹涌而出。 池老板脸色骤变,他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内力排山倒海般袭来,不得不咬碎钢牙催动全身功力相抗。 “砰” 两股内力相撞的瞬间,气浪炸开,碎石如雨,方圆十丈内的树木齐齐拦腰折断。 “啊!”池老板发出一声痛呼,额头青筋暴起。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小小年纪,到底是如何练就的一身醇厚内力。 那内力刚猛无匹却又炽热难当,纵是他运起苦修数十年的内力,也依旧被尽数压制。 两人头顶白烟蒸腾,池老板双臂衣袖无火自燃,皮肤泛起骇人的赤红色。 他的眼白布满血丝,嘴角渗出暗红色的血沫。 “这是……” 池老板刚一张口便泄了真气,那炽热内力瞬间突破他手臂经脉的防线,如决堤洪水般涌入体。 “噗……!” 他连惨叫都未及发出,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院墙上,再无声息。 比拼内力最是危险,轻则经脉损伤,重则连五脏都要爆裂。 “不愧是大成的般若童子功。” 了因感叹一句之后便跌坐在地上。 双方交手近乎半个时辰,但胜负却在这短短几息之间决出,尤其是对方还苦练了数十年的内功。 稍事调息后,了因踉跄起身。 其实不必查看也知,对方定是经脉尽断,五脏俱碎。 可当他真走到池老板面前时,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已然气绝的尸身,全身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如同被沸水煮透的虾蟹,皮下血管爆裂,七窍渗出黑血,死状可怖至极。 “如火如荼,焚金熔铁,还真是……” 了因喉头滚动,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夜风拂过,带着淡淡的焦臭味,他忽然觉得这深冬的晚风当真是冰冷刺骨。 留香阁内,季挽晴正慵懒地倚在锦榻上。 当听闻此言了因回到青阳武馆的消息时,她倏然起身,肩头轻纱滑落,露出如雪肌肤也浑然不觉。 她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得意:“咯咯咯,看来让余亮去大闹青阳武馆,果然是对的……” 一旁的燕灵灵压低眼眸,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季师姐,要不……让余师兄将他擒来?” 送信的弟子试探性的询问。 季挽晴轻敲床榻,似是在仔细思考。 半晌后,她却是摇摇头。 “算了,还是城主府那位重要,此时还是不要分心的好。” 说到这里,她转头望向一旁的燕灵灵。 “师妹,近些日子我都将待在城主府里,你可要看着内城,莫要出了乱子。” 燕灵灵闻言急忙抬头:“师姐放心,先前调来的同门都已安插在各统领麾下,绝不会让那些世家坏了师姐的大事。” “那就好。”季挽晴贝齿轻咬,眉间浮现怒色:“都怪耿长春那个蠢货,若非他自作聪明,城主府和那些家族怎么可能这么快对立!” 燕灵灵也在心中暗自摇头。 钱世杰殒命,钱家疯狂报复,城主府震怒,世家结盟…… 谁能想到因为一个耿长春,居然会引发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二日清晨,当空鸣老和尚一回到武馆后院,就看到了因又躺在那树下翻阅着经书。 而副馆主了才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虽仍不时掩唇轻咳,但气色却好上许多。 未等了因开口,空鸣已快步上前。 “馆主,林母服下汤药后,面上已见血色。老衲临行时,还留了些许银钱...” 话音未落,了因只从鼻间哼出个“嗯“字,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空鸣知道他这是因为洛泱之事恶了了因,虽然他认为这是在帮助了因,但却不知怎的,偏生在这位面前总像矮了半截。 “师兄,如今老和尚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大霄武馆?” “赶早不赶晚,就现在吧。”了因缓缓合上手中泛黄的佛经,指节在经书上轻轻一叩:“正好,别耽误我出去化缘!” 老和尚闻言,布满皱纹的脸皮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手中念珠转得愈发急促。 “馆主,老衲就不用去了吧。” 了因眼皮微掀,瞥了他一眼,然后轻描淡显道:“怎么?你想背叛佛门?” 听到了因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老和尚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 “可是馆主,老衲又不能打。” “那就在一旁看着。” 大霄武馆后院,余亮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的臂膀上青筋暴起。 他双爪如钩,每一次挥动都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鸣,凌厉的爪风扫过地面,竟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犁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白痕。 “嗤啦——“一声裂帛之响,悬挂在木桩上的三层熟牛皮竟如薄纸般被他生生撕成两半,破碎的皮革在空中翻飞。 余亮狞笑着甩掉爪尖残留的碎屑,突然身形一滞,爪势陡变,五指如五条毒蛇同时吐信,骤然收缩成锥。 “咔嚓“一声脆响,碗口粗的百年铁杉木桩竟如豆腐般被他抓出五个深达寸许的指洞,木屑簌簌而落,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微光。 “这《蚀骨手》果然非比寻常。”余亮凝视着木桩上狰狞的孔洞,指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我虽仅练到入门,还未领悟刚转柔,便有如此威力,若是……” 想到这里,他眼中凶光暴涨,突然转身一记鞭腿,将旁边三百斤的石锁踹得翻滚出丈余,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宗内果然是厚此薄彼。”余亮咬牙切齿,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我等青鸾峰弟子就只能修炼《蚀骨手》,而红鸾峰那些贱婢……” 第1章 废余亮 起初他以为是弟子们又在切磋,便没有在意。 谁知不过须臾,一名弟子便跌跌撞撞闯入后院,面如土色:“馆主,不好了!那青阳武馆的了因来踢馆了!” “了因?”余亮眉梢一挑,嘴角泛起讥诮:“他胆子倒是不小,副馆主呢?” “副馆主已经在前院了。”弟子声音发颤,额头渗出冷汗:“可……可那了因说...非要见馆主...” “见我?”余亮冷笑一声,然后一把扯过挂在木桩上的外袍披上:“走,去看看!” 他大步流星穿过回廊,那位弟子紧跟身后,小声补充道:“馆主,那青阳武馆的副馆主也来了,而且……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其他武馆的人...” 余亮脚步一顿,随即心中嗤笑一声,然后便加快步伐。 等他刚踏入练武扬,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练武扬内,满地狼藉,兵器架翻倒,青砖碎裂,扬中央,郭重山嘴角带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胆!”余亮怒笑一声,他目光如刀,先是扫过空鸣老和尚,其次是了才,最后落到那出尘的身影上。 “派一个副馆主来和我交手,余馆主是瞧不起我吗?” 了因双手背负,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余亮,阳光洒在他素白的僧袍上,衬得他愈发超凡脱俗。 “怪不得人家都说,青阳馆主了因容貌绝佳,如今看来长得确实不错……” 余亮眼底泛着嫉妒之色,故意拖长声调:“不过依我之见,你不应该去当和尚,反而适合当个戏子。” 其实在了因归来之后,不少人就猜测,两间武馆必有一战,毕竟大霄武馆不知羞辱了青阳武馆多少次。 所以当了因等人出现在大霄武馆门前时,不少武馆的人已经提前在此等候,而大部分的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所以当听到余亮这满含羞辱的话时,扬外顿时响起一阵哄笑,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了但因对此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余馆主若只会逞口舌之快,不如去与那些市井泼妇比比,何必在此开武馆。” 余亮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之前没去寻你,不过是懒得搭理你,不过你今日既然敢来踢馆,就让我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说罢,他猛地一跺脚,青砖应声而裂,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了因。 了因不慌不忙,依旧保持着合十姿态,只是微微抬眸:“阿弥陀佛,请赐教。” 余亮身形如电,双爪带起凌厉劲风,直取了因咽喉。 可惜,这余量只是七窍修为,压根就没学过身法,了因突破前他便不是对手,更何况是现在。 所以他只是微微侧身,那足以撕裂铁板的爪劲擦着他的僧袍而过,竟连衣角都未能掀起。 “余馆主,就这点能耐?”了因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清晰地传入在扬每个人耳中。 他就是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以碾压之势为青山寺讨回这个颜面。 余亮闻言脸色涨红,怒吼一声:“秃驴休要猖狂!” 他身形一转,五指凝劲,正是《蚀骨手》的杀招“毒龙探海“。 这一招专破横练功夫,纵是没有内力,也可单凭指力透入经脉,腐蚀筋骨。 “当日青阳武馆的副馆主就是败在这招之下。”围观人群中顿时有人认了出来。 “了因师兄小心,他……” 了才的警告还未说完,却见了因居然不闪不避,居然主动迎了上去。 只听“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余亮的十指如同抓在了精钢之上,指节都隐隐作痛。 “怎么可能?!”余亮瞪大眼睛,他的蚀骨劲竟然无法穿透了因身体。 因垂眸看着僧衣上浅浅的指痕,摇头轻叹:“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扬外顿时一片哗然。大霄武馆的弟子们面面相觑,而其他武馆的人则开始窃窃私语。 “了因大师的横练功夫竟已臻至如此境界!” “余馆主这次怕是要败了...” 余亮恼羞成怒,突然变招,一记“毒蛇吐信“直取了因双目,这一招阴毒狠辣,专攻人最脆弱的部位。 了因眼中寒芒乍现,一直未动的右手倏然探出,后发先至扣住对方腕脉。 余亮顿时脸色惨白,只觉整条手臂都被铁箍锁住,半分气血也动弹不得。 同时,了因左掌如惊雷乍现,余亮仓促抬臂格挡,却听"咔嚓"一声脆响,左臂骨骼应声而断。 “噗!” 余亮虽知了因身负内功,却万万没料到对方内力竟能穿透手臂,直捣丹田。 霎时间,他只觉丹田如遭烈火焚烧,五脏六腑似被铁钳绞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形如败絮般倒飞出去。 然而这还没完,就在他身体腾空的刹那,了因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欺身而上,双手化作两道残影。 “小夜叉擒拿手!”空鸣失声惊呼。 只见了因十指如铁钩,精准锁住余亮四肢关节。 右肩"咔嚓"脱臼,左臂被拧转拉扯,肘关节应声而开;双腿更遭连环点踢,膝踝二处同时错位。 这一连串动作快若闪电,余亮尚未及痛呼,已然重重跌落尘埃,四肢软塌如无骨之蛇。 扬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干净利落的制敌手法震慑住了。 大霄武馆的弟子们更是面如土色,有几个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了因收势而立,僧袍无风自动。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余亮,声音平静如水:“阿弥陀佛,余馆主,你败了。” 余亮强忍剧痛,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关节尽数被卸,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丹田处传来的灼痛感如附骨之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你...好狠的手段...”余亮目眦欲裂,眼中恨意滔天。 他心知丹田既破,内功修行之路已断,莫说中三境,便是那元丹境,此生也是可望不可即。 了因闻言面色不改:“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余馆主当日废我两位师弟,今日小僧如数奉还。若有余恨,青阳武馆静候。” 第2章 有嘴就行 青阳武馆内。 了才、空鸣和罗当三人围坐在一张略显陈旧的木桌前用午膳。桌上摆着几碟素菜和一碗清汤,了才夹起一块豆腐,突然停下筷子问道:“罗当,了因师兄呢?” 空鸣老和尚闻言,手中的汤勺微微一颤,花白胡须不自然地抖动了两下。 罗当正扒着饭,听到这话差点噎住,急忙灌了口茶水才缓过劲来:“馆主...馆主他出门化缘去了。” 了才嘴角抽搐,筷子上的豆腐啪嗒一声掉回碗里。 空鸣放下碗筷,长叹一声:“阿弥陀佛,老衲方才见馆主去了城东,怕是明日馆主当街诵经的消息,又要传遍全城了。” 了才闻言张张嘴,最后无力的叹了口气。 罗当连忙打圆场:“现在街上都在传馆主的事迹呢!说馆主一招就打败了大霄武馆的馆主,实力在外城绝对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脸上满是自豪。 “外城?”了才刚张嘴,却又咽了回去。 以七窍修为独自斩杀蜕凡境高手,别说是在外城了,就算放在内城也绝对排的上号,只可惜……了因师兄不让说。 大霄武馆内,余亮和郭重山并排躺在病榻上,两人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怨毒。 当燕灵灵推门而入时,余亮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燕师姐!”余亮喉间挤出嘶哑如砂纸摩擦的声音,字字泣血:“求您为我们报仇!杀了那秃驴了因!” 燕灵灵冷眸如电,绛唇轻启间吐露寒霜:“规矩就是规矩。与青山寺的较量,双方都默许派出开窍境的弟子。前两次他们弟子被废,可曾坏了规矩?” 余亮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急忙道:“师姐,宗内还有几位七窍圆满的师兄弟,只要...” “闭嘴!”燕灵灵厉声打断:“你们还是想想该怎么面对宗里的处罚吧。“ 余亮闻言浑身颤抖,眼中血丝密布。 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渗出血丝:“师姐,那秃驴废了我的丹田,此仇不共戴天!” 他突然发狠,眼中带着几分决绝:“师姐,我虽无法晋升元丹境,但一身气血还在...我愿意给师姐当炉鼎!只求您能想办法让宗门派人给我们报仇!” 一旁的郭重山也挣扎着附和:“我...我也愿意!“ 燕灵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她缓步走到床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余亮惨白的脸颊:“哦?你们倒是舍得。”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不过...你们现在这副模样,还能撑得住采补之法吗?” 余亮急切道:“师姐放心!我虽丹田被废,但气血未散,经脉尚通。只要师姐等些时日,我必能...” “呵...”燕灵灵突然收回手,脸上又恢复了冷漠:“那了因一招将你打成这样,宗内又有几个弟子能敌得过他?” 她转身走向门口:“好好养伤吧,此事我会想办法,但若是……” “师姐放心。”余亮强撑起身,声音里透着狠绝:“我余亮对天起誓,待宗门来人,定当敞开周身气血,任凭师姐采补。纵使经脉寸断,也绝无怨言!” “那就再好不过!”燕灵灵红唇微勾,身影已消失在门外。 余亮死死盯着那扇晃动的门扉,眼中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郭重山,声音如同九幽寒冰:“那秃驴修为了得,寻常弟子去多少都是送死。但若死的多了……。” “不错!”郭重山也狞笑出声:“我等修行之路已断,就算堕入魔道,也定要那秃驴血债血偿!”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映得他二人面目狰狞如鬼。 深夜,禅房之中。 “一万一,一万二……一万六。” 当最后一张银票轻飘飘地落在案几上,了因的眉峰微微一挑:“这些家伙还算识相。” 他将银票仔细折好,藏入怀中,指尖不自觉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今我这无色琉璃身大成,修为更上一层楼,眼下有了这些钱,正好可以购置药材炼制气血丹,助我早日冲击九窍之境。” 想到此处,他眉头微蹙:“与那池老板交手倒是暴露了我的缺点。” 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必须要想办法弄到一门轻功身法。” 起身踱至窗前,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他身上。 “如今那余亮被我废了,无涯宗怕是不久又要派人来,我虽不怕,但也要多考虑一些。” 他轻叹一口气:“看来还是要隐藏一些实力,以防他们狗急跳墙,最主要的是,要抓紧时间冲击九窍。” “九窍……”''指尖轻抚窗棂,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若是我感觉没错,那第九期窍穴应该就在印堂,只是……此处凶险更甚灵台穴,稍有不慎......” 夜风拂过,也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钱家……” 对于轻功之事,因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翌日天光微亮,空鸣老和尚尚在晨课,便被了因急急唤出禅房。 “你们梁海寺中,可有轻功身法?”了因单刀直入,目光灼灼。 “自然是有。”空鸣老和尚下意识颔首,随即猛然抬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馆主,你不会是想……”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了因朗声一笑,随即将手搭在老和尚瘦削的肩头:“你说我要是……” “使不得,馆主使不得。”了因话还没说完,老和尚便急得白须直颤,连连摆手。 “馆主如今修为不过开窍,便已兼修内功与横练,须知贪多嚼不烂,若是再加上一门轻功身法,那怕是……” “本馆主都不怕,你怕什么。”了因重重拍了一下老和尚的肩膀:“快去,将去梁海寺的路线绘出来。” “馆主!” 见了因瞪眼,老和尚当时闭上了嘴,但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道。 “馆主,虽说梁海寺隶属青山寺一脉,但若无善功在身,即便你到了寺中,怕也是要徒劳往返啊。” 了因自信一笑:“善功?那还不是有嘴就行。” “啊?” 第3章 钱福 第三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了因便已收拾停当。 他特意换上一件崭新的僧袍,腰间却挂着个酒葫芦,显得不伦不类。 此时恰好罗当牵着一头健壮的黄牛回来。 “牛?”了才手中的佛珠差点掉在地上:“了因师兄,您不是急着去梁海寺吗?为何不买马?” “你懂什么?”了因白了他一眼,顺手拍了拍黄牛宽厚的背脊:“马坐着不舒服,牛背宽厚,我还能在上面看经书。”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经书晃了晃。 空鸣老和尚闻言眉毛抖了两抖,而了才也不禁扶额。 “师兄,您这和尚当得可真是......” “真是什么?”了因瞪眼。 “真是......别具一格。”了才苦笑。 相处久了,了才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青山寺的师兄。 你要说他不是和尚吧,他练的是童子功,每日诵经念佛比谁都勤快,你要说他虔诚吧,可他偏偏又喝酒逛青楼,就连平日的吃食都要求最好的,全然受不了半点委屈。 总之,就是十分矛盾。 不多时,罗当将黄牛清洗完毕,了因满意地拍拍牛背,一个翻身便坐了上去。 “走了。” “馆主小心……” “了因师兄,一路当心。” 空鸣几人目送了因远去,了才忽然开口:“老和尚,你说了因师兄此次能如愿以偿吗?” 老和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梁海寺怎么说也是下寺,诵经换武学?亏他想的出来。” 了才也不由点了点头,但马上他转头望向空鸣老和尚:“你有没有听过馆主讲经?” “哼!”老和尚突然面色铁青,宽大的僧袖猛地一甩,竟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他这是怎么了?”了才疑惑的看向罗当。 直到空鸣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罗当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道:“那日馆主从万象商会回来,空鸣大师就求着要听经。”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可馆主说他没开示钱,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馆主说他年纪老迈,不如再等几年,届时说不定能得佛祖亲授真经。” “咳咳……”了才被呛得连连咳嗽,他急忙转动手中佛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了因骑着牛穿过街道时,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了因大师早啊!”卖豆腐的王大娘热情招呼。 “早。”了因头也不抬,继续念经。 “大师这是要去哪儿啊?”铁匠铺的李铁匠好奇地问。 “出城转转”了因随口答道,手中的经书又翻过一页。 有不认识的路人看到了因这样子,顿时纷纷议论:“这位和尚真是奇怪,骑着牛看经书......” “你知道什么,我跟你说……” 了因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慢悠悠地出了城。 黄牛步伐稳健,他坐在上面丝毫不觉颠簸,倒真比骑马舒服许多。 出城后道路渐窄,两旁林木葱郁。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土路上,牛蹄踏出规律的“哒哒“声。 了因从腰间解下酒葫芦,惬意地眯起眼睛抿了一口。 样,一人一牛慢悠悠的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直到行至一处人迹罕至的林间小道,忽见前方树影晃动,一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子闪身而出。 这人约莫四十出头,圆脸微胖,见了因便拱手作揖,脸上堆着笑,眼睛却眯成一条缝,活像只狡黠的狐狸。 “了因师傅,在下有理了。”他声音圆润,却透着几分刻意。 黄牛停下脚步,了因慢条斯理地将经书收入怀中,又拍了拍牛背,这才抬眼看向来人:“我当是谁,原来是钱管家啊。” 钱福闻言一怔:“了因师傅认识我?” “自然认得。”因点头,缓缓爬下牛背,动作从容不迫:“内城钱府三番两次想要取我性命,更趁我不在时欲毒杀我师弟,却也懂得查个明白,小僧只要不傻,自然是要调查清楚。” 见了因神色如常,钱福眉头微蹙:“了因师傅似乎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了因张大眼睛望向钱福,似乎疑惑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钱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了因师傅何必装腔作势,我已经确认过了,此处只有你我两人,那人可不在这里。” “什么人?” “大师何必装糊涂?“钱福上前一步,袖中隐约有寒光闪过:“在下说的自然是杀迟应山之人。”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了因拍了拍黄牛的脑袋,慢悠悠地说道:“为何钱管家不觉得那人会是我?” “哈哈哈!”钱福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狰狞:“小秃驴,你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妄言杀得了迟应山?” “要不……试试?”了因依旧倚在黄牛身侧,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如古井般深不见底。 一阵山风掠过,卷起几片枯叶在两人之间盘旋。 钱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在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猛地一甩袖子,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剑滑入手中:“小秃驴,今日就送你去见佛祖!” 话音未落,钱福身形已如鬼魅般欺近,短剑直刺了因咽喉,剑尖寒芒闪烁,快若闪电。 一刻钟后,了因拖着染血的僧袍缓步走回黄牛身旁,他面色苍白如纸,一过来便倚在牛身旁。 而老黄牛依旧悠闲地咀嚼着青草,对主人僧袍上纵横交错的剑痕视若无睹,唯有几处渗血的伤口沾染在牛毛上,显得格外刺目。 “老黄牛啊,老黄牛。”了因苦笑着轻抚牛背:“小僧在那里拼死拼活的,你倒是吃得欢快。” 黄牛似是听懂人言,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肩膀,发出低沉的“哞“声。 “每次都要以伤换伤,看来这《大般若经》也是刻不容缓。” 说着,他艰难的爬上牛背,然后拍了拍它的屁股。 “哞” 老黄牛这才慢悠悠地迈开步子,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战场。 而原本还算平整的林间小道此刻一片狼藉。 几株碗口粗的树干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树皮翻卷,露出新鲜的木质。 钱福的短剑斜插在不远处的泥土中,剑身上沾染着斑驳血迹,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本人则仰面倒在三丈开外,胸口凹陷,嘴角溢出的鲜血已经凝固,圆睁的双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4章 恐怖异象 梁海寺属于青山寺下寺,虽处于涟水洲,但却在涟水洲的最边缘。 从碗子城到梁海寺大约要5日路程。 了因却也不急,任由老牛驮着缓缓前行,自己则半倚在牛背上翻阅经卷,倒也逍遥自在。 正当他沉浸在经书之中,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车轮碾过泥土的声响。 他微微抬眼,看见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正从后方驶来。 驾车的是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绸。 车帘半卷,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个年轻女子,约二十三四岁模样,着一身红火劲装,发髻高挽,眉目间透着几分英气。 马车经过时,她忽地探出半张俏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躺在牛背上看书的古怪和尚。 “这和尚好奇怪。”她小声对驾车的男子说:“居然躺在牛背上看书,也不怕摔下来。” 男子闻言冷哼一声,随即手中长鞭在空中炸开脆响,马车骤然加速,卷起漫天黄尘。 了因耳尖微动,隐约听得风里飘来四字:“故弄玄虚” 了因只是微微一笑,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大般若经》,希望能早日将它解析完成。 老黄牛似乎也习惯了主人的做派,依旧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时不时低头啃几口路边的青草。 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日头渐高,了因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他环顾四周,见路边有片小树林,林间有条清澈的小溪流过,便牵着老黄牛走了过去。 将牛拴在一棵粗壮的榆树下后,他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铁锅,几把干香菇,一块老豆腐,还有早上在附近农户家买的几样新鲜野菜。 了因熟练地生起火堆,将铁锅架在石头上。 他先将香菇泡发,豆腐切成薄片,野菜洗净备用。 虽然只是简单的素斋,但凭借他七级的厨艺,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 香菇下锅煸炒时,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加入清水后,他又放入几片自制的香料,那是用山间采摘的野花椒和桂皮晒干研磨而成。 不多时,锅内香气四溢,混合着香菇的醇厚、豆腐的清香和野菜的鲜甜。 了因盘腿坐在锅旁,一边搅动汤汁,一边继续翻阅经书。 时间大约过了一炷香,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树林外。 “就是这里!”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香味就是从这片林子里飘出来的。” “师妹,我们还是赶路要紧。”男声显得有些不耐烦。 了因眉梢微挑,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方才离去的那对男女。 果不其然,当他抬头望去,那马车里的女子已经走了过来。 而当看到了因面前香气扑鼻的铁锅,那女子眼睛一亮:“大师,您这素斋做得可真香啊!” 男子跟在她身后,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情愿,但鼻子却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 了因注意到他的目光在锅里的食物上停留了片刻,喉结微微滚动。 他心中暗自发笑,这七级厨艺果然名不虚传,竟能让这对远去的璧人循香折返,当真是“闻香下马,知味停车“。 那女子眼巴巴地望着锅中升腾的热气,檀口微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可眼见了因一直不说话,她终是按捺不住,纤纤玉指绞着衣角,细声细气地央求:“大师,您这素斋做得如此诱人,可否分我们一些?” “女施主想吃?” 当了因抬眸浅笑,女子霎时怔住,目光从咕嘟冒泡的素斋移到了了因脸上,竟似被摄了魂般呆立不动,双颊渐渐染上桃花色。 ‘这该死的容颜。’ 了因心中得意的同时,却故作不知:“女施主?女施主?” 直到了因连唤三声,女子才如梦初醒,耳尖都红得滴血,结结巴巴道:“大……小师傅,可……可以吗?” 了因微微一笑:“不行!” 随即抬手就将锅盖重新盖上:“这素斋只够小僧一人果腹,给了你们,小僧就要饿肚子赶路。” 男子闻言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却被女子拉住衣袖。 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语气软糯:“大师,我们愿意出钱,双倍...” ‘卖萌?’ 了因心中冷笑,却不想他刚要说话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炸开。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从九霄传来,那声浪如惊涛拍岸,震得整片山林簌簌发抖。 了因手中铁勺当啷落地,滚烫的汤汁溅在僧鞋上却浑然不觉。 “怎么回事?”女子惊呼。 三人不约而同冲出树林,仰首望天。 只见远方乌云翻滚如墨,一道巨大的裂缝横贯天际,仿佛被无形的巨剑劈开。 更骇人的是,云层中竟浮现出一个遮天蔽日的掌印,足有百丈之巨,将整片云海都压得凹陷下去。 “轰隆隆——“ 雷鸣般的巨响连绵不绝,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远处山峰上的巨石滚落,惊起无数飞鸟。 男子脸色煞白,声音发颤:“这...这是绝世高手在交手!看这威势,至少隔着千里之遥...” 了因仰望着云谲波诡的天象,喉结微动。穿越三载,他头回见识此等威能。 这是中三境?还是……上三境? 三人就这么呆立在原地,谁都不愿挪动半步。 这等绝世高手的对决,对武者而言无异于一场饕餮盛宴,即便他们连交手的轨迹都难以捕捉,却仍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这天地异象之中。 半个时辰后,那震天动地的声响终于渐渐远去,直至消散在群山之间,三人如梦初醒。 女子眼中仍带着未散的震撼:“师兄,你说方才交手之人,究竟是何等通天彻地的境界?” 男子苦笑着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远方尚未平息的云涡:“这等移山倒海之能,已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度。” 他望着那片被搅得天翻地覆的苍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向往:“若能窥得其中万一,纵死亦无憾矣。” “糟了!” 了因突然失声惊叫,吓得师兄妹二人一个激灵。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只见了因已如离弦之箭般冲进树林,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我的素斋啊!” 第5章 修心不修口 夜色如墨,山间破庙内篝火摇曳。 谷红昭似乎早已将中午的事忘却,她双手托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了因面前那口咕嘟冒泡的铁锅。 篝火映照下,她那张俏脸被熏得微微发红,鼻翼不停地翕动,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香气。 “咕——“她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抗议。 崔鹏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烤得金黄的饼又往前递了递:“师妹,好歹垫垫肚子。” 谷红昭的目光在饼和铁锅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定格在了因那双翻飞如蝶的手上。 只见那和尚将几片不知名的野菜投入锅中,又撒了一把晒干的菌菇,顿时一股带着山野清香的雾气腾空而起。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带着脖子都往前伸了几分。 “师妹!”崔鹏加重了语气。 谷红昭这才回过神来,她撇了撇嘴,犹豫片刻,却还是将那张饼推了回去:“师兄,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话音未落,锅里又飘出一阵浓郁的香气。 谷红昭的肚子立刻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她连忙捂住腹部,脸颊微微发烫。 了因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锅中的素斋。 那汤汁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几片香菇在汤面上打着旋儿,翠绿的野菜点缀其间,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大师...”谷红昭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您这素斋...闻着可真香啊...” 崔鹏在一旁扶额:“红昭,注意点形象。” 说着他从行囊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这是临行前师父给的蜜饯,你先垫垫肚子。” 谷红昭接过油纸包,却只是随意地捏在手里,目光仍黏在那锅素斋上。 她轻叹一声,声音拖得老长:“师兄,你说人为什么要吃饭呢?” “因为会饿。”崔鹏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为什么...”谷红昭的目光又飘向了因那边:“有些人做的饭就那么香呢?” 崔鹏无语,而了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是他刚想开口,却见那崔鹏猛地绷直脊背,目光望向破庙门口。 “刷……刷。” 了因耳朵微动,枯叶被踩碎的声响由远及近,他手中搅动素斋的木勺不觉停了下来。 “刷……刷。” 来人步履从容,丝毫不掩行迹。不多时,一道修长身影踏破月光而入。 这人约莫四十出头,身形修长挺拔,腰间只系着一条暗纹腰带,再无其他饰物。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脸上有一道自眉骨斜贯至嘴角的刀疤。 然而这刀疤非但未使他难看,反使他这张脸看来更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这男人眼神淡漠如水,却又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他目光先是漫不经心地扫过崔鹏和谷红昭,随即转向了因。 当视线落到他身上时,却明显停顿了片刻,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 继而,他目光落到了了因手中那本泛黄的佛经,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最后,他看向那锅冒着热气的素斋,便自顾自寻了处干净地方坐下。 整个过程,他不发一言,只是那目光终究落在素斋上,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了因心中叹了口气,这深山破庙的遇到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任谁都要小心一点。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虽然看不出这男人的具体实力,但对方举手投足间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都让了因暗自警惕。 “深山相逢即是缘法,施主若不嫌弃,不妨一同用些素斋。”了因合十行礼,声音温和。 “多谢。”男子终于开口,嗓音低沉悦耳,似玉磬轻鸣。 随即了因望向崔鹏二人,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让谷红昭期盼已久的话。 对了因而言,所谓的天下第一素斋,不过是为了包装他的身份,什么朋友,有缘人,还不是他说了算。 而黑衣人明显就是奔着他素斋来的,了因又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可不敢自讨没趣。 到时万一遇见个脾气不好的,怕是他连规矩都没讲完,就要被人打死。 对此了因想的很明白,也十分识时务。 但看到了因递来的小碗,谷红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只是她还未及伸手,崔鹏便抢先道谢接过,显然是担心其中有诈。 至于黑衣人,在接过素斋后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只是这动作虽轻,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当崔鹏检查完食物之后,谷红昭立马接过小碗,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她的眼睛顿时睁大,脸颊泛起红晕,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这真的是素斋吗?”她声音发颤,手中的碗几乎要拿不稳:“我从未尝过如此美味!” “师妹,注意形象。” 崔鹏说完也抿了一口,而那原本警惕的神色在尝过一口后瞬间凝固,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黑衣人的反应最为克制,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也微微眯起。 他细嚼慢咽,动作优雅却透着一丝急切。 “有意思。” 他的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似乎在回味余韵。 了因看着三人的反应,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片刻后,谷红昭猛的睁开眼,郑重其事地将碗放回地上,然后对着了因深深一拜:“大师,请收我为徒吧!“” 崔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师妹!你...” “我要学做素斋!”谷红昭斩钉截铁地说:“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崔鹏一直之间有些哑然,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素斋此乃他平生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只是拜师…… 了因哭笑不得的望向面前这姑娘,随即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二位,要喝酒吗?” “喝……喝酒?”谷红昭的表情瞬间凝固,瞪圆了眼睛盯着了因。 “你不是和尚吗?” “和尚不能喝酒吗?”了因反问道,眉梢微微上扬。 “当然不能。”谷红昭斩钉截铁地回答 “哦!”了因闻言眉峰轻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缓缓将酒葫芦举至唇边,仰首饮下一口,喉结滚动间酒香四溢:“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有人是修口不修心,但小僧却是修心不修口。” 第6章 有故事的黑衣人 听到了因的话,崔鹏两人的表情可谓是十分的精彩,他们还是第一见如此叛经离道的和尚。 至于那黑衣人亦是神色微妙,不过比起崔鹏二人的震惊,他只是略一沉吟,便接过酒葫芦仰头饮了一口。 “素斋很好,酒,差点。” “施主此言极是。”了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若能得天下第一美酒,再佐以小僧的天下第一素斋,那滋味......”说着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呸……”谷红昭没忍住轻啐一口:“小和尚,你这素斋做的确实美味,但若说是天下第一……” 她本想说“不自量力“,可念及方才大快朵颐之态,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 “方才还一口一个''大师'',如今吃饱喝足便唤''小和尚'',女施主这脸变得比六月天还快。”了因促狭地眨了眨眼。 了因话刚说完,就见谷红昭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谷红昭闻言顿时涨红了脸,纤纤玉指指着了因,结结巴巴道:“你……你……” 见她窘迫,了因也不再逗弄。 “须知这荒郊野外,既无新鲜食材,又缺上等调料。纵使小僧有通天厨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当真?”谷红昭将信将疑地舔了舔樱唇,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你做素斋真有那么好吃?” “当然!”了因拍拍胸脯,时刻不忘包装自己。 “小僧这天下第一素斋,除自己以外,至今为止也就只有两人吃过”说着竖起两根手指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两人?怎么会这么少?”谷红昭惊讶地瞪大杏眼。 “少?”了因佯装不悦地挑眉:“小僧的素斋既然敢称‘天下第一’,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 随即将自己定下的诸多规矩娓娓道来。 当了因说完,谷红昭不出意料的撅起了嘴:“小和尚,你这又是有缘人,又是沐浴焚香的,规矩是不是太多了。” “多?”了因发出一声冷哼,脸上满是不屑。 随着两人的交谈,先前冷淡的场面也缓和了许多。 黑衣人自始至终都安静的坐在一旁,直到谷红昭一句‘小和尚,你为什么要躺在牛背上看经书啊?’,才见他身形微动。 “经在心头不在纸。”了因突然指向地面的落叶:“你看,叶落不择处,经诵何须正襟坐?” 此番禅语,崔鹏二人听得云里雾里,却见黑衣人眼中却升起一丝兴趣。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经在心头不在纸’‘叶落不择处,经诵何须正襟坐’ 这三句佛揭在他心头萦绕,黑衣人凝视着了因身旁那卷泛黄经书,突然沉声发问:“小和尚既然诵读《大般若经》,可曾窥得般若三昧?” 了因合掌浅笑,腕间佛珠轻响:“施主此言差矣。小僧不过是粗通皮毛,哪敢妄言,《大般若经》六百卷,浩瀚如海,小僧所读不过沧海一粟。” “倒有几分自知之明。”黑衣人微微颔首,忽又话锋一转:“小和尚,我且问你,这‘色即是空’四字,你作何解?” 了因将酒葫芦放在一旁,正色道:“世人常执着于''色空''二字,却不知此中真意。譬如这素斋。” 他指了指地上的碗筷:“食时色香俱全,食毕碗空如也。色空本是一体,何须强分?” 黑衣人瞳孔微缩,追问道:“那‘一切法无所有‘又当如何?” 了因拾起一片落叶,在指尖轻轻转动:“施主请看此叶,看似实在,实则刹那生灭。世间万法,莫不如此。小僧每日做饭、诵经、行路,看似有所得,实则无所求。正如这落叶,不执着于枝头,亦不眷恋泥土,随风而去,方得自在。” 他顿了顿,又道:“《大般若经》讲空性,不是要人否定一切,而是要人看破执着。就像小僧喝酒吃肉,” 说着拿起酒葫芦晃了晃:“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执着于戒律是执着,执着于破戒亦是执着。” “妙!没想到你一个小和尚居然有如此见解。”黑衣人忍不住击节赞叹:“那''般若无知''四字,你待怎讲?” 了因眨了眨眼:“施主此刻追问不休,不正是''有知''?小僧答得天花乱坠,不也是''有知''?真正的般若智慧,恰如婴儿视物,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不加分别。待到学富五车时,反而不如当初了。”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圆:“世人求智慧,如逐日之犬,越追越远。不如学这圆圈,无始无终,不增不减。《大般若经》十万偈颂,说到底不过教人放下罢了。” “教人放下……可放下二字,又谈何容易...” 了因听闻一声长叹,那叹息如秋叶飘零,裹挟着经年累月的沧桑。黑衣人默然伫立,月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剪影,良久才又开口,声音低沉似古井无波 “小和尚,若有一日,你须在……至亲与师门间抉择,当如何自处?” 了因闻言微微一怔,手中佛珠忽地一顿。 夜风呜咽,卷起几片枯黄落叶在他僧鞋边徘徊不去,似在等待一个答案。 了因垂眸凝视地上落叶,良久才轻摇其首:“小僧...不知。” “不知?”黑衣人声音陡然锐利,如刀划破夜色:“是不知,还是不敢答?” 佛珠在指间缓缓转过一轮,了因抬首望向天际残月:“施主此问,犹如问鱼''离水当如何''。鱼在水中,不知无水之苦,亦不解离水之乐。小僧未经此劫,如何能妄言抉择?” “你倒是实在。”黑衣人冷笑一声。 两人这一问一答间,崔鹏和谷红昭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对佛经一窍不通,但从黑衣人的表现中,他们也能看出了因的回答十分得体。 黑衣人目光如钩,将了因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小和尚你多大了。”他突然问道。 了因知道面前这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也没多考虑,直接开口。 “小僧今岁方满十五。” 第7章 和佛门有仇的黑衣人 听闻了因自陈年仅十五,谷红昭霎时瞪圆了杏眼,红唇微张:“小和尚,你竟才十五?” 了因缄默不语,而崔鹏也不知何时已悄然绷紧腰背,场中唯有这懵懂少女犹未察觉危机。 看着黑衣人眼中浮现的杀机,了因只觉后颈汗毛倒竖,似有刀锋贴肤而过。 “小和尚,你可知我此刻在想什么?” 了因指节发白地攥紧佛珠,檀木珠子硌得掌心生疼:“若是小僧猜的不错。” 他喉结微动:“施主正在权衡是否要取小僧性命。” “什么,小……”谷红昭刚要说话,却被身旁的崔鹏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这迟钝的姑娘这才惊觉,自家师兄的手掌不知何时已搭在了刀上。 黑衣人恍若未察,目光仍如附骨之疽黏在了因面上。 “你可知我为何会想杀你?”他再次开口。 “或许……”了因顿了顿,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或许是嫉妒小僧这副好皮囊也说不定。” “哈哈!”黑衣人笑声骤起,但了因却注意到此人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小和尚,你不怕死吗?” 笑声戛然而止时,黑衣人已懒散跌坐原处,坐姿看起来十分随意,好似没有半分戒备一样。 但了因的第六感却告诉他,若他敢有丝毫的异动,怕是顷刻之间便会去见佛祖。 了因缓缓摊开汗湿的掌心,佛珠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怕的。纵然能将佛经倒背如流...” 他声音轻得似叹息:“可到底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不贪恋红尘。” “贪恋红尘?”黑衣人微微颔首:“小和尚你倒实诚,说实话,本座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那施主可否……” “正在考虑。”黑衣人直接打断了因的话,并且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 “那施主可否告知小僧,为何会突然心生杀机?小僧自问,从未的与施主记仇,并且这素斋,酒水……”了因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紧紧盯着黑衣人的眼睛。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了因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发问。 “小和尚出身哪座佛寺?” “青山寺。” “青山寺?”黑衣人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 “此行去往何处?” “梁海寺。” “梁海寺?”黑衣人向了因投来疑惑的目光。 了因会意,于是解释道:“梁海寺乃是青山下寺,名不见经传。” 黑衣人闻言点头:“你一个青山寺的和尚,不惜长途跋涉去往梁海寺,有何目的?” 命都被人握在手里,了因哪敢隐瞒:“小僧离寺执行任务,却在碗子城遇着棘手对手,故而想去梁海寺求取一部身法秘籍。” “小和尚你就不怕贪多嚼不烂?” 对方那满含深意的目光,让了因不由咽了一口口水,对方莫不是看穿了自己的底细? 黑衣人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自顾自的开口。 “就像刚才本座说的,已经很久没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身为出家人,既破酒戒,又擅庖厨......”他忽然低笑两声:“还有那古怪的规矩,天下第一素斋……啧啧” “修心不修口,酒肉穿肠过……” 黑衣人眯着眼睛:“小和尚,你对佛经的领悟当真出乎本座的预料,别说是在青山寺,怕是到了大无相寺中,也唯有证道院的那些老僧能与你辩经。” 对于黑衣人的评价,了因并没有太多意外,虽然《大般若经》还未解析完成,但一通百通,有着前两部佛经的加持,了因对《大般若经》依旧有着自己不俗的理解。 而听到黑衣人对了因的评价,崔鹏两人也不由望向了因,虽然不知对方的评价是否中肯,但他既然敢这样说,怕是就算真的不如,也差不了太多。 “就因如此,施主便要取小僧性命?”了因不由皱眉,同时心中也在暗自后悔,早知就不该这般卖弄。 “最主要是你的年纪。”黑衣人叹息一声:“你太小了。” “施主与佛门有仇?”了因试探着问道。 “有。”黑衣人干脆利落地点头。 “看来小僧今天是性命难保了。”了因苦笑一声:“施主是不是太瞧得起小僧了。” “你觉得呢?”黑衣人饶有兴趣的反问。 “确实!”了因点点头。 “小僧虽出身青山寺,但自问佛法修为与武功造诣,绝不逊色于三大佛寺同辈弟子。若假以时日,必能一鸣惊人。只可惜......” 他顿了顿,望向黑衣人:“今日遇上施主,怕是......要折戟沉沙了!” 谷红昭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暗忖:''这小和尚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 出乎意料的是,黑衣人闻言竟轻笑出声:“你这小和尚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座要杀你,倒不是怕你日后成什么气候,不过是恰巧遇上,顺手为之罢了,也省的日后麻烦。” 崔鹏闻言眯起眼睛,注意到黑衣人竟未否认了因的自夸之词,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个年轻僧人。 “这么说来,小僧是非死不可了?” “倒也未必。”衣人突然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这小和尚如此有趣,杀了确实可惜。” 听到这话,了因心里顿时松了一口。 只要不死,什么都好说,有系统在,报仇的机会有的是。 “这样吧。”黑衣人突然开口。 “你这小和尚既然请我吃了素斋,又请我喝酒,这么杀了你,倒是本座的不是,不如……本座就给你一个机会。” 了因双眼一亮:“施主请说。” “你既自诩佛法造诣不凡。”黑衣人顿了顿,声音竟忽然变得飘渺:“本座便为你讲解一遍《大般若经》,若讲完后你能有所领悟,本座便不杀你,还送你一份礼物如何?” “那个......”了因搓了搓手,讪笑道:“能否换成武功?” 了因心说,这人设点也加不到佛经上,他那《大般若经》还有20%的进度,要是翻车,那…… 黑衣人闻言,虽然嘴角仍挂着笑意,眼中却寒光乍现:“小和尚,讨价还价可不是个好习惯。” 第8章 口吐莲花的黑衣人 黑衣人神情肃穆,他盘膝而坐,双手结印,这一刻竟真如得道高僧般宝相庄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声音清越,字字如珠玉落盘。 起初,了因还心存轻视,但只听了开头几句,便浑身一震。 这黑衣人不仅对经文倒背如流,更可怕的是,他每一句都直指核心,将深奥的佛理剖析得明明白白。 更令了因震惊的是,随着黑衣人讲经,四周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光中,连空气都变得澄澈起来。 谷红昭原本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连日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听懂这些玄奥的佛经,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宁静祥和。 而崔鹏更是抓住这个机会,立即屏息凝神。 他修炼的武功霸道刚猛,多年来积累了不少戾气,此刻听闻黑衣人诵经,竟感觉体内躁动的内力渐渐平复。 而此刻,了因已经无暇他顾,他震惊的发现,系统面板上《大般若经》的解析度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大般若经解析度:81%...82%...】 短短片刻时间,《大般若经》的解析进度就提升了2%。 这速度比他苦读一月还要快上数倍! 了因心中骇然,这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与佛门有仇的人,怎么可能对佛经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就算是青山寺方丈亲自讲经,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黑衣人讲经的声音越来越洪亮,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直接烙印在了因脑海中。 他时而低沉如暮鼓晨钟,时而高昂如佛音梵唱,时而轻柔如春风拂面,时而威严如雷霆万钧。 了因注意到,黑衣人讲经时,手指不时结出各种佛印,周身隐隐有金光流转。 更神奇的是,他每讲到一个关键处,空气中就会浮现出淡淡的金色莲花,若隐若现,转瞬即逝。 “口吐莲花,这是什么境界?” 【大般若经解析度:83%...85%...88%...】 解析度的飙升让了因既惊又喜。 他再也不敢分心,全神贯注地聆听每一个字,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精妙之处。 他发现黑衣人讲解的角度极其独特,往往从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切入点入手,将整段经文的深意剖析得淋漓尽致。 谷红昭已经完全沉醉在这玄妙的氛围中,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忘记了对黑衣人的恐惧,整个人都沉浸在佛法带来的无上宁静中。 崔鹏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安详。 多年来困扰他的武学戾气,正在佛经的洗礼下一点点化解,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城主府内。 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与酒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奢靡而暧昧的氛围。 郭芥斜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 但他的目光,却是一刻也未从厅堂中央那道翩跹的身影上移开。 季挽晴身着一袭轻纱舞衣,水红色的薄纱之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随着她的旋转、腾挪,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的舞姿极尽妖娆,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带着钩子,欲语还休地撩拨着观者的心弦。 那媚态不是流于表面的搔首弄姿,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丝丝缕缕,缠绕不休。 郭芥看得痴了。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迷恋与沉醉,看着她如蝶般在烛光中飞舞,看着她眼波流转间抛来的媚眼,只觉得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举起酒杯,想要饮一口酒,压下心头那股越烧越旺的邪火。 就在这时,舞至酣处的季挽晴又是一个曼妙的旋身,香风扑面之中,她已翩然舞至榻前。 郭芥举杯的手顿在半空,只见季挽晴嫣然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几分挑逗。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搭在郭芥的手腕上,阻止了他饮酒的动作,随即俯下身,就着他手中的酒杯,微启朱唇,将杯中琥珀色的琼浆一饮而尽。 酒液染湿了她的唇瓣,显得愈发饱满诱人。 郭芥怔怔地看着她,尚未反应过来,季挽晴已顺势坐上软榻,依偎进他怀里。 她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颈,仰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眼中水光潋滟,带着迷离的醉意和赤裸的邀请。 然后,她缓缓凑近,将自己沾染着酒香的红唇,印上了他的。 温软、湿润,带着醇酒的辛辣与甘甜,渡入他的口中。 他下意识地搂紧怀中温香软玉的身躯,热烈地回应起来,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独特的馨香与酒意。 他的手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游走,呼吸变得粗重,完全沉溺在这突如其来的香艳馈赠之中。季挽晴在他怀中轻轻扭动,发出细微而诱人的嘤咛,更添几分旖旎。 正当两人意乱情迷,缠绵悱恻之际—— “叩、叩、叩。”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暧昧。 郭芥的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季挽晴也从他怀中微微退开些许,脸颊绯红,气息微喘,眼中快速掠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被妩媚覆盖。 “进来。”郭芥的声音带着情动后的沙哑,松开了揽着季挽晴的手,调整了一下坐姿。 门被推开,一名低眉顺目的侍女端着摆放精致酒食的托盘走了进来。 她脚步很轻,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榻上的情形,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整个过程迅速而安静,仿佛生怕多停留一刻。 在她摆放酒食的短暂瞬间,她的目光极快地与榻上的季挽晴接触了一下。 那眼神交汇短暂得如同错觉,其中却似乎传递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信息。季挽晴的长睫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侍女很快退了出去,重新关好了门。 室内再次只剩下郭芥与季挽晴两人,方才的激情似乎被这小小的插打断了片刻。 季挽晴重整笑容,刚想再次依偎过去,却无人察觉,郭芥那看似依旧沉浸在情欲迷离中的眼底,在最深处,掠过了一抹极淡却极其冰冷的锐光,快得如同错觉,瞬间便隐没在他慵懒醉态的表象之下。 第9章 仙佛一般的人物 破庙之中,随着讲解的深入,黑衣人的语气逐渐变得缥缈难测,声音时而高亢如雷霆,时而低沉如地鸣,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似深渊回响。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佛经中的奥义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一浪高过一浪。 崔鹏和谷红昭只觉得头脑发胀,耳边嗡嗡作响,那声音不再是洗涤心灵的清泉,反而成了搅乱神智的魔音。 崔鹏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原本正以佛法化解体内戾气,此刻却不得不强行中断,生怕再听片刻便要心神失守,直接走火入魔。 他紧咬牙关,双手死死按住膝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谷红昭更是难受,她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视线中的黑衣人身影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有无数重影在晃动。 了因同样面色酡红如饮烈酒,额角青筋虬结暴起,面容扭曲似在承受莫大痛楚。 黑衣人瞥见他这般情状,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原以为这小沙弥能带来些惊喜,终究不过庸常。 就在他准备停下讲解,结束这场无趣的考验时,下一刻事情发生了反转。。 系统面板上,《大般若经》的进度条终于达到了百分之百。 刹那间,无数关于《大般若经》的理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了因的脑海。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对于佛法的理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黑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瞬间理解其深意,甚至能举一反三,推演出更深层次的奥义。 这种顿悟的感觉,让他仿佛置身于佛光普照的极乐世界,身心都得到了净化。 黑衣人敏锐的注意到了因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与宁静。 他不由得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一盏茶后,黑衣人终于停止了讲解,崔鹏和谷红昭同时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虚脱,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崔鹏大口喘息着,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艰难地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珠,只觉得头脑依旧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内振翅。 谷红昭的情况更糟,她脸色惨白如纸,双手微微颤抖,胸口依旧闷痛难当。 她勉强支撑着身子,望向对面的了因,却不由得一怔。 那小和尚非但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反而面容平和,眼神清澈,竟比之前更添几分圣洁之气。 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转头望向崔鹏二人。 四目相对的刹那,崔鹏只觉得对方的双眼亮得骇人,瞳孔深处仿佛有旋涡流转,要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他还未及反应,便见黑衣人转过头去,嘴唇微动,显然是在问了因什么。 诡异的是,崔鹏明明看见黑衣人开口,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庙堂里死寂得可怕,连窗外呼啸的风声都消失了。他心下大惊,想要起身质问,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谷红昭同样僵在原地,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崔鹏心中骇浪滔天,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手段——这已经不是寻常的武功,近乎妖法! 就在他绝望之际,耳边突然炸开黑衣人一声洪亮的“好!”字。 这声叫好如同惊雷劈开死寂,崔鹏浑身一颤,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 他猛地看向黑衣人,只见对方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激赏之色; 再看向了因,发现对方依旧波澜不惊地坐在原地,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刚才只是答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崔鹏心中惊疑不定——方才那片刻的死寂里,了因究竟说了什么,竟让这深不可测的黑衣人如此失态?(抱歉,实在是我想不出来应该问什么问题了。) “施主既然对小僧的答案满意,不知可否放我们几人离开?”了因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僧袍袖口在夜风中轻轻拂动。 黑衣人闻言哈哈大笑,笑声在破庙中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不急。”他摆了摆手,黑袍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既然你通过了本座的考验,本座自然不能食言。” 了因心知对方说的是事先允诺的“好处”,但此刻他只想远离对方。 今夜,《大般若经》得以解析完成,于他而言已是莫大机缘。 却见黑衣人伸手入怀,不多时,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那油布已经泛黄,边角处甚至有些磨损,显是经常被取出摩挲。 黑衣人将包裹放在地上,动作极其轻柔的一层层揭开油布。 当最后一层油布被揭开时,露出一本古旧的经书。 经书的封面是深褐色的牛皮纸,上面用墨笔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了因俯身细看,轻声念出:“圆觉经。” 他抬起头,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施主,这是?” 黑衣人的目光在经书上流连片刻,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这是我从一个老和尚手里抢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那老秃驴临死前说,这经书中蕴含着佛门至高真理,若是佛门弟子能够参透,会有天大的造化。” 说着,他喉间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轻嗤:“可惜,我不是佛门弟子。” 了因闻言,眉头微蹙,但想了想,又很快舒展开来。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经书。 “多谢施主。”了因将经书捧在胸前,对着黑衣人微微躬身。 直到黑衣人消失许久之后,谷红昭才敢出声。 她长出了一口气,拍拍胸膛,脸上满是后怕的表情。 “师兄,那人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我刚才即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了因闻言立马转头望向崔鹏,当对方将刚才的感受详细描述一遍之后,他心中不免生出惊骇之感。 “崔兄见多识广,可能猜出那人到底是何修为?” 崔鹏闻言苦笑摇头:“那人于我等而言,便是仙佛一般的人物,莫说是我,就算是我师傅来了,怕也不敢妄加断言。” 第10章 丰厚的系统奖励 深夜已至,看着沉沉睡去的谷红昭,崔鹏这才悄悄起身向外走去。 破庙外,了因一袭白色僧袍在月下很是惹眼。 “了因师傅可是还在想那黑衣人?” “怎么可能不想。”了因轻叹一声,随即转头望向对方。 “不瞒崔兄,小僧修为虽低,但自认在佛法领悟上还颇具天赋,那黑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并非佛门弟子,但他对《大般若经》的领悟,怕是超越了九成九的佛门弟子,若说是为了化解武学戾气,而自行钻研,小僧心里有一万个不相信。” 崔鹏闻言也是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了因师傅可发现那佛经有什么问题?” 了因摇摇头:“那《圆觉经》却是正统的佛门经书,这一点毋庸置疑。” 了因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那经书如今已成功被系统收录,自然不可能有假。 听到了因这么说,崔鹏只能让他放宽心。 “那黑衣人敌友不明,偏偏修为又高的吓人,若是真有歹意,我等焉能留有性命。” 说到这里,崔鹏不由发出一声疑问。 “你说那黑衣人……会不会今天交手的那两位……” 了因抬眸,眼中光彩明灭不定。 翌日清晨,了因三人在山脚下依依惜别。 “了因师傅,你真的不去梁海寺了?” 了因苦笑一声:“发生这种事,小僧哪还有心情去梁海寺,还是早些回碗子城吧。” “你这小和尚,胆子怎的这么小?” 见自家师兄望来,谷红昭立马吐了吐舌头。 “小和尚,要是我哪天到了碗子城,你能不能请我吃你做的天下第一素斋啊?”说罢,她还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 了因见状心中暗笑。 “阿弥陀佛,缘分一事强求不得。若是有缘,施主自然能品尝到;可若是无缘,强求反而不美。” 谷红昭见了因目光坚定,顿时撅起了嘴,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不悦。 就连原本明亮的眼睛黯淡了几分,她小声嘟囔道:“小气和尚,连顿饭都舍不得请……” 但话未说完,便感受到师兄崔鹏投来的严厉目光,那眼神如同利剑,让她瞬间噤声。 她只得低下头,偷偷撇了撇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里却还在惦记着了因所说的“天下第一素斋”。 崔鹏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向了因,拱手施礼道:“了因师傅,小妹年幼无知,还望见谅。日后若是有机会,欢迎你来苏山城万川堂寻我们。虽不是什么豪奢之地,但一杯清茶、一顿便饭,总是有的。” 他的语气诚恳,目光中带着几分江湖人的豪爽与真诚。 了因回以一礼,微笑道:“崔施主客气了。若有缘,小僧定当拜访。”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刻。 谷红昭虽仍有不满,但在师兄的注视下,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崔鹏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上车,自己则最后对了因点了点头,转身跃上马车。 车轮滚动,渐渐远去。 了因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尘土飞扬的道路尽头。 随即,他转身走向一旁安静吃草的老牛,身手矫健地一跃而上,稳稳坐在牛背上。 老牛似乎习惯了主人的举动,只是甩了甩尾巴,继续慢悠悠地踱步。 了因拍了拍牛颈,低声道:“走吧,老伙计,咱们也该回去了。” 了因刚寻了个舒坦姿势欲要躺下,却猛地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他拍了下脑门:“差点把系统奖励给忘了!” 昨夜在《大般若经》解析完毕后,他只匆匆瞥见“般若掌”三字,便因黑衣人而无暇细究,之后更是将其全然抛诸脑后,直至此刻方才想起。 ‘打开系统面板。’ 经卷:【阿含经】解析完成 【大般若经】解析完成 【圆觉经】解析进度0% ‘咦?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呢?’ 想了半天,了因猛然醒悟。 “那《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乃是从《大般若经》600卷中提炼出的核心精髓?,如今《大般若经》解析完成,它消失不见倒也说的过去。” 说着他视线掠过《圆觉经》,直接点开了系统记录。 ‘人设点+1’ ‘人设点+3’ 终于,在众多记录中,了因还是如愿找到了那一条记录。 ‘《大般若经》解析完成,恭喜宿主获得奖励:1.般若掌(可录入)2.大力金刚掌(可录入)3.大力金刚指(可录入)4.般若心法(可录入)5.神通碎片*30’ 看到如此丰厚的系统奖励,了因险些‘嗷’的一下从牛背上蹦起来。 他颤抖着喃喃自语:“般若掌,上品武学,七十二绝技,大力金刚掌,上品武学,七十二绝技,大力金刚指,上品武学,七十二绝技,般若心法,中品武学,七十二绝技。” “四门七十二绝技……”了因咽了一口唾沫。 “怪不得这《大般若经》耗时如此之多,没想到奖励居然这般丰厚!” 可当了因的目光在这些功法上一一掠过后,脸上的兴奋之色也逐渐褪去。 “该死的,人设点根本不够啊!”了因不由攥紧拳头。 大成境界的般若童子功想要再次升级,就需要100W经验。 而大成无色琉璃身用的虽少,但也需要80W经验,即便是下品的罗汉拳突破,也要20W经验。 这就导致了因已经很久没有用人设点来给罗汉拳加经验了。 ‘样样通,不如一样精!’ 思索片刻,了因决定从这四门武学中挑选一门先来学习。 首先,般若心法直接被他排除。 此时他内功已然大成,想要改弦易辙简直难如登天。 更何况而与无色琉璃身的对比就能发现,这般若童子功绝非中品武学,若是换成般若心法,反而是本末倒置。 其次便是大力金刚指,佛门武学中,指法绝不在少数。 单是七十二绝技中,就有不下10种,而这其中,大力金刚指修炼的人最多,但排名却是在最后。 例如同为七十二绝技中的拈花指,其名取自‘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典故。 故而中招之人,含笑而亡,丧命之时,非但不会感觉到痛苦,反而会陷入到某种‘明悟’状态。 “大力金刚指,般若掌!” 看着两个选项,了因陷入犹豫。 第11章 般若掌 在思忖片刻之后,了因很快便做出了最终选择。 般若掌,在佛门中又被称为‘般若禅掌’,其武学精要在于禅掌同修,禅境愈深,则掌法进境愈发圆融无碍,如行云流水,不着痕迹。 佛门曾有高僧对此掌法批注道:般若无尽藏,掌力无竭时,称此掌法永无穷尽,掌力越练越强,招数愈练愈纯,可谓学无止境。 其实了因心中还藏有另一番野望。 在上寺大无相寺中,藏有三代祖师结合《金刚经》与《心经》所创的《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世人尊称《无相真经》。 此经书中暗藏一门绝世掌法,名为般若无相掌,与般若掌同根同源。 其掌法臻至「一相不住」之境时,触物即散其形,可击铁熔铜、拍水成雾,近乎神通。 其次,大力金刚掌法之所以以大力为名,自然是因其掌法以刚猛为主,讲究以力破巧、以刚克强,所谓金刚怒目,掌法一出,怒从心起。 了因自诩以后要成为圣僧,自然不想一动手就与人瞪眼珠子,那样也实在有损形象,故此,那大力金刚掌被他摒弃,最终选择了般若掌。 随着系统的灌注,刹那间,一股浩瀚磅礴的信息洪流冲入了他的识海。 无数掌法精要、运气法门、武学感悟如醍醐灌顶般涌入,仿佛有一位无形的佛门宗师正以心印心,对他进行最直接的灌顶传功。 了因感觉头颅微微发胀,太阳穴突突跳动,但奇异的是,这过程并无多少痛苦,反而有种清凉明澈之感流淌过心田。 “灵山礼佛”的庄严肃穆,“般若气劲”的流转路线,“镜里观影”“天花乱坠”、“佛光普照”……每一招的形意、每一式的心法、乃至实战中的万千变化,皆如刀刻斧凿般清晰烙印于脑海深处,宛若苦修数十寒暑。 更玄妙的是,随着掌法境界的提升,他心中对于“空”、“无相”的体悟,竟在这一刻,将他看待般若掌的视角也陡然拔高,仿佛站在了云端俯视掌法脉络。 他闭目凝神,能“看”到体内一股新生的、带着淡淡檀金色泽的内息正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自行运转,温养着筋骨皮膜,这正是般若掌登堂入室的标志——般若禅劲初生。 不知过了多久,当系统提升结束。 了因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乎有一抹淡金色的慧光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更为沉静内敛。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观瞧,手掌皮肤似乎变得更加细腻坚韧,隐隐泛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似有内蕴之力暗藏皮膜之下。 心念微转,他引动初生的般若禅劲。一股温和却后劲绵长的力量自丹田涌起,循方才熟记的路径毫无滞涩地汇入右掌。 掌心微微发热,一股无形气劲在皮下流转凝聚,如潜龙在渊,引而不发。 了因并未急于出掌,而是静心体会这种内力随念而动、劲力应心而发的玄妙境界,仿佛这只手掌已成为身体最如臂使指、亦最蕴藏威能的部分。 他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定在不远处一棵需一人环抱的大树上。 深吸一口气,回忆“镜里观影”一式中的运劲关窍,右掌看似轻描淡写地挥出,却在劲力离体刹那,将般若禅劲与童子功内力一吐即收。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如击絮囊,树干表面赫然现出一只深约半寸、边缘光滑的完整掌印,细密裂纹自中心蔓延,树皮却未崩碎——劲力透而不爆,刚中蕴柔,控制已臻精妙。 了因收掌凝立,注视那道清晰掌印,眼中掠过一丝惊喜与满意。 这仅仅是初试锋芒,随意一掌便有如此威力,若是全力施展那些攻伐招式,威力定然更为可观。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这掌法与自身极为契合,运转之时心绪平和,并无躁动之感,反而有种演练佛法般的宁静与畅快。 “般若掌,果然玄妙。”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笃定:“如今有此上品武学相辅,再凭我这一身大成内力,蜕凡境内……当可无敌。” 只不过,当他看到那几乎空空如也的人设点时,还是忍不住一阵肉疼,这只是小成境界啊。 ----------------- 山林之中,一道身影如电疾掠,枝影摇曳间踏叶无痕,可身后那道凌厉杀气却如影随形,始终紧咬不放。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层层树影,枝叶在劲风中簌簌作响。 蓦地,前方那道逃窜的身影骤然止步,赫然停在一处狭窄山谷入口,如同被无形之墙阻挡。 “怎么不跑了?”追击者声音冷峭,嘴角虽带讥嘲,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四周,警惕暗处埋伏。 见前者如石雕般僵立无声,他握紧长剑,步步逼近,剑尖微颤如蛇信,寒光流转间杀机暗藏。 直至他并肩立于那人身侧,顺着其凝固的视线望向幽谷深处。 刹那间,他也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凝滞。 眼前景象骇人欲绝:谷底竟陷着一道庞大如神迹的巨掌印,深达数丈,边缘平整似天工刀削,掌坑之中万石皆成齑粉,恍若刚刚被天神一掌覆灭。 更令人胆寒的是——一侧巍峨山峰竟被平整地削成两半,断口光滑如琉璃明镜,映着惨白日晖,灼目欲盲。那绝非人间武力可及,更像是天谴降临、神魔挥刃。 几乎同时,二人从震骇中挣扎回神,目光再度相撞。 先前不过江湖私怨,此刻却在彼此眼中窥见同样的惊悸、同样的贪妄。 没有任何言语,剑光骤然暴起。 这一次,再无试探与保留,每一招都直取要害,剑气纵横间带着决绝的杀意。 第12章 天赋异禀对天赋异禀 尤其这几日,动辄杖毙仆从,府中上下人人自危,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这一日,钱家老大推开了书房沉重的木门,低声禀报:“爹,钱福的尸首……找到了。” 钱老太爷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浑浊的老眼中射出厉光:“人在哪?!” 片刻后,二人已立在偏院一间阴冷的柴房中。 地上草席盖着一具尸首,正是失踪多日的管家钱福。 钱老太爷缓缓蹲下身,枯瘦的手掀开草席一角,仔细查验。 越看,他脸色越是难看,最后缓缓站直时,面皮是铁青一片。 “爹,怎么了?”大儿子凑前问道。 钱老太爷猛地扭头,眼神如刀般剜向他:“你自己不会看吗?”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尸体胸腔:“五脏俱碎!内力却凝而不散——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功!” 钱家老大倒抽凉气:“不是派钱福去解决那了因和尚了吗?难道...” “蠢货!”钱老太爷一口截断,气得胡须直抖,“当初中的那记毒掌,是不是连你脑子也一并打坏了?那了因才多大年纪?就算打娘胎里练起,也不可能修出这等功力!” 钱家老大被父亲呵斥得面色一白,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旧伤处,那里至今还时常隐隐作痛。 他迟疑道:“那会是谁?莫非是他师门的长辈?” 钱老太爷没有回答他,而是阴沉着脸,再次蹲下身仔细查验钱福的尸体,只是他越看越心惊。 “内力刚猛如雷霆,却能将劲道锁在五脏之内,分毫不伤皮囊...” 他嗓音里透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悸:“此等功力,难道……? 他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快去查查,最近城主府可有什么异动?” “爹,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找……” “蠢货!”钱老太爷反手一记耳光抽得长子踉跄半步。 他恨铁不成钢的怒骂:“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和城主府斗法,那是台面下的规矩!你叫人?可别忘了,那郭芥身后站着的可是九王爷!” “九王爷”三字如冰水泼面,钱家老大猛地缩紧了脖子。 青阳武馆内。 了因拍拍手再次回到躺椅上。 自从他回到武馆之后,这已经是第二个被他打废的无涯宗弟子了。 一月一个,算起来,双方现在是3:2,青山寺暂时领先。 正当他刚拿起一旁的佛经,一道淡黄身影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从墙边翩然而下。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容貌娇艳,身段玲珑有致。一袭鹅黄衣裙衬得她肌肤莹白如玉,眉眼流转间自带三分春意。 了因皱眉放下经卷,沉声问道:“阁下是?“ 那女子掩唇轻笑,她缓缓施了一礼,裙裾随风轻扬:“无涯宗红鸾峰弟子燕灵灵,特来拜会青山寺高徒。” 了因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燕灵灵——这个名字他记得清清楚楚,正是当初追杀洛泱的二人之一。 了因还记得,洛泱曾说过此人是换血期的修为。 “不知燕施主来此有何贵干?”了因语气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 燕灵灵歪着头,故作天真状:“小和尚这话问得有趣,三月之内,你连废我三位师弟的修为,你说我来做什么?” 了因闻言不仅面色不变,反而冷哼一声:“我与你那三位师弟乃是公平交手,生死各安天命,若是你想要以大欺小,就是坏了规矩...”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到时我青山寺震怒吗,怕是无涯宗也保不住你!” “哎哟,可吓死奴家了!”燕灵灵故作惊惶地拍了拍胸口。 那衣襟微颤间春光浮动,了因心中暗道一声“天赋异禀”。 那燕灵灵似乎没有察觉,她展颜一笑,“小和尚放心,我无涯宗还不至于这般没品。今日我来...” 她话锋一转,目光突然在院内四处打量:“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 燕灵灵慢悠悠地踱步,鹅黄裙摆在青石板上摇曳生姿:“自然是你身后藏着的那位师兄。” 了因闻言面不改色:“怕是要让燕施主失望了,这青阳武馆内,只有小僧的师弟,并无师兄。” “是吗?”燕灵灵突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了因:“我可听说,内城钱府的管家被人以重手法震断全身经脉而亡……” 说着,她突然逼近几步,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了因的胸口:“小和尚……可有见过那人?” 了因闻言眉眉峰微扬,忽而轻笑:“燕施主觉得……那人会不会就是小僧?” 燕灵灵咯咯笑起来,声如银铃摇荡:“小和尚当真是大言不惭。” 她突然凑近了因耳边,压低声音:“我听闻那内城钱府,三番五次想要治你于死地,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回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院中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了因眸光沉静如水,淡淡道:“若是小僧没记错,你我双方应当是敌对关系。” 燕灵灵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从唇间逸出一声娇笑,还不待了因反应,她忽然身子一软,竟如一片轻盈的云,径直落坐在了因的腿上。 “小和尚真是死板。”她吐气如兰,红唇几乎贴在了因耳畔。 “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呢~” 她眼波潋滟,红唇勾着戏谑的弧度,故意扭了扭柔软的腰肢,丰腴的臀瓣在他腿根处不轻不重地碾磨。 鹅黄裙裾如水散开,层叠铺陈,隐约泄出底下两段白玉似的修长。 然而下一刻,燕灵灵唇边笑意忽地一凝,双颊毫无征兆地漫上潮红,眼波流转间漾开潋滟水色,呼吸也乱了几分。 “你...”她声音微颤,似嗔似惑,裹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黏腻:“小和尚看起来清瘦,没想到...没想到这般...天赋异禀。” 她咬了咬下唇,眼尾泛红地瞪着了因,眸光湿得能滴出水来:“不愧是修炼了童子功的人,还未运功,就...就硌得奴家浑身难受。” 第13章 回寺受审 “说起天赋异禀,小僧怕是自愧不如,以施主的高深莫测,怕是再有两个小僧,也填不满施主。” 燕灵灵先是一怔,那双含春带水的眸子眨了眨,似乎没立刻嚼透这话里的刻毒。 但只一瞬,那点迷茫就被骤然点爆的怒火烧得干干净净。 她脸颊上那层刻意勾出的潮红霎时褪去,又被真正的、气急攻心的血红覆盖,一路从耳根烧到脖颈,连精巧的锁骨都微微泛出粉色。 “你——!”她气得声音都劈了叉,就像是被人迎面抽了一记无形的耳光,方才那婉转黏腻的调子荡然无存,只剩下尖利的破音。 她万万没想到,这看着纯良的小和尚,嘴皮子竟比淬了毒的刀子还利,还狠!专往她最痛、最忌讳的地方戳。 那“高深莫测”、“填不满”几个字,像烧红的针,直直扎进她心底最不堪的角落,把她那些倚为武器的风情碾落成泥,还踩上了一脚。 见对方豁然起身,了因唇角浮起一丝讥诮的冷笑:“怎么?施主恼羞成怒,莫不是想动手不成?” 若是之前,了因定要忌惮对方三分,可现在……呵呵,莫说这燕灵灵尚在换血期,纵是到了洗髓期,了因也有把握将其毙于掌下。 上品武学可使内力外放伤人,他大成的般若童子功又岂是儿戏? 燕灵灵眼中寒光闪烁,杀机如实质般弥漫开来,却在片刻后倏然收敛。 只是那原本妩媚动人的姿态已荡然无存,唯余冰封般的冷冽。 “方才的提议,你应是不应?”她语声冷彻骨髓。 “不应。”了因斩钉截铁道:“莫以为小僧久居馆中便耳目闭塞,你无涯宗打的什么算盘,小僧心如明镜。” 他嗤笑一声,目光如刀锋刮过对方面容:“那碗子城主虽是元丹境,但已年逾六十,你那师姐倒真是不挑不拣,这也下得去口,呵呵,想让小僧出手,然后你们稳坐钓鱼台。” 了因袖袍一拂,声若寒冰:“痴心妄想!” “你、你这秃驴——”声音仿佛从齿缝间挤出来,燕灵灵面容几近扭曲。 “咱们——走着瞧!” 她平生未遇口舌如此歹毒之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佛门子弟。 猛一拂袖,身影霎时如惊鸿掠起,转瞬便消失在墙垣之外。 “轻功?” 了因眼神闪烁一下,随即摩挲着下巴,心中暗暗盘算起来:“若是暗中偷袭,倒是有把握在十招之内将其击毙,但若是正面相抗……怕是要在五十招开外。至于钱家……” 了因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随即他拂了拂身下的小了因,再度躺到了椅子上。 “《圆觉经》” 看着手中的经书,了因却是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经书到手已有两月有余,他日日捧,夜夜看,明明字数还不到《大般若经》的三分之一,但至今为止,解析进度依旧停留在零。 这也让了因不免怀疑,难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要不是有天大的造化,这经书怎会解析的如此之慢? 钱福的死,不仅没有引起任何轰动,内城的众多家族,反而因为他的死亡低调了不少。 而就在了因埋头于《圆觉经》时,出乎众人预料的事发生了。 当小乞丐罗当急匆匆地赶到后院时,就发现了因正半倚在竹制躺椅上,手中捧着一卷《圆觉经》凝神细读。 夕阳的余晖透过槐树的枝叶缝隙,斑驳地洒在他浅白色的僧衣上,竟显出几分超然物外的宁静。 罗当喘着粗气,顾不得擦去额角的汗珠,急声道:“馆主,不好了!青山寺来人了!” 了因执经的手微微一滞,他缓缓抬头,眼中先是掠过一丝茫然,随即猛地站起身。 “青山寺?”了因的眉头渐渐锁紧,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佛珠。 他心下飞快盘算:随着了才、了传到来,那事情已经暂且搁置,如今碗子城之事尚未有定论,寺中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派人来?莫非是寺内改变了主意,要立即拿他回寺问罪? 正当他思忖间,院门处已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了才和空鸣一左一右陪着三个青袍僧人迈进内院,了才不住地比划着手势,空鸣则频频擦拭额角的冷汗,显然都在极力解释着什么。 了因的目光扫过那三个僧人,突然定格在居中那位面容清秀的僧人身上——竟是罗汉堂的执事僧人了念! 了因心头一动,却听为首的那个方脸僧人沉声道:“诸位不必多言,寺中自有计较。” 这人的声音像浸了寒冰,让了因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在了才等人焦灼的注视下,另外两名僧人直接踏步上前。 阳光掠过他们从袖中取出的镣铐,反射出刺眼的冷光。 那镣铐上竟刻着《梵网经》的戒律条文,正是青山寺用来拘拿犯戒僧人的刑具。 “外门弟子了因。”方脸僧人的声音陡然严厉:“你屡破戒律,违反寺规,寺内长老命我等即刻押你回寺受审!” 了因闻言眉头微皱,他移动目光,却见众人身后的了念对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 “受审可以,只是这镣铐是不是……” 了因还未说完,方脸僧人冷哼一声,镣铐在手中哗啦作响:“寺规如山,岂容你讨价还价?” 他向前逼近一步,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笼罩了了因全身。 同时他身旁的另一位僧人也是上前一步,形成犄角之势——分明是防他脱走。 了因的目光在那对镣铐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便缓缓伸出双手,那白皙的手腕,此刻与乌黑的镣铐形成鲜明对比。 方脸僧人动作毫不迟疑,咔哒两声刺耳的声响,镣铐已然合拢。 本以为事情已到此结束,没想到另一位僧人此时也从袖中掏出一副脚镣。 了因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这寻常生铁所铸的刑具,原本稍运内力便可崩裂,但他不能。 须知,这刑具不仅是刑具,更是青山寺的颜面。 第14章 押解缘由 纵是了才等人几番解释,甚至恳请等了传到来,可这两个僧人还是不由分说的将了因押走。 庆幸的是,或许是担心有损青山寺的颜面,所以了因这位青阳武馆的馆主消失的悄无声息。 碗子城在南,青山寺在北,结果一出了城,众人反而向西行进。 了因本想开口询问,却不想了念在一旁连连给他使着眼色。 这让了因有些诧异,须知青山寺内,能被收入各院的弟子,均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念身为罗汉堂的执事僧,再怎么也不至于不敢说话吧。 然而,片刻之后,了因也算是知道了寺内为什么会突然派人来押解自己。 大路上,一行十余人静立等候。 “了金师兄他们怎么这么慢?”一个身材微胖的僧人忍不住低声抱怨:“不过是个开窍境的弟子,直接擒来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旁边一个高瘦僧人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了谷师弟慎言,那了因虽然只是开窍境,但可是被破格收入外门的。听说药王院首座对他颇为赏识。” “那又如何?”了谷不以为然,“触犯寺规,就是首座亲传也得受罚。” “话虽如此,但总得留些情面。你没看见了念师兄也跟着去了?就是怕了金师兄行事太过刚硬。” 众人窃窃私语间,站在最后方的一个棕衣僧人突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乍现。手中念珠一停,沉声喝道:“噤声!” 这一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方才还在议论的僧人顿时闭口垂首,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路上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 棕衣僧人目光扫过众人,见再无人敢多言,这才缓缓合上双眼,继续拨动念珠,仿佛一尊石像般静立不动。 时间大约过了半炷香,方才开口的那位棕衣僧人缓缓睁开双眼,沉声道:“诸位师弟,准备启程吧。” 他身旁另外两位僧人也随之睁眼。 其中一人体态微胖,面上堆着和煦笑意,双手合十道:“了予师兄不愧是戒律院翘楚,修为深厚,师弟佩服。” 另一人身形高瘦,亦随声附和:“正是,师兄这般境界,实在令我等望尘莫及。” 他口中虽说着敬语,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与嫉恨。 了予只是淡淡瞥了二人一眼,并未接话,手中念珠不急不缓地拨动着。 当一行人押着了因来到大路时,他不由得怔了怔。 他原以为只是这些人前来,却没想到大路上竟肃立着十多位僧人,个个太阳穴高鼓,显然都是修为不俗的外门精英。 更让他心惊的是,众人身后那三抹醒目的棕色身影——这竟是三位内门弟子! 了因心中顿时涌起一阵苦涩。 自己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就算是触犯寺规,何至于劳动十多位外门弟子和三位内门弟子同时出手? 他暗自思忖,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了金、了念押着了因走上前来,众僧人急忙让开一条通路。 三位内门弟子同时扫视了因,神态各异。 了予目光如电,在了因身上停留片刻,仿佛要将他里外看个透彻。 那微胖的内门弟子依旧笑呵呵的,但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 至于高瘦僧人则冷哼一声,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走吧。”了予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了因跟在最后面。” 队伍开始行进,三位内门弟子并肩而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而了因被安排在了队伍末尾,默默跟随,只是那时不时响起的镣铐声,属实有些刺耳。 不多时,众人抵达山脚,山路崎岖,众人却如履平地。 了因注意到这些外门弟子个个脚步轻盈,显然都是蜕凡境的好手。 至于前面的三位内门弟子更是举步有度、气息绵长,每一步踏出都恰到好处,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隐隐透出不凡修为。 行至一处密林时,了念已悄然来到了了因身侧。 “了念师兄,寺内就算想要惩罚小僧,也不至于派出这么大的阵仗吧。”他压低声音道。 了念瞥了他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很快他便收敛笑意,同样压低声音道:“此番押你回寺不过是顺路而为。” “顺路?”了因疑惑的看向对方。 “约莫三月前,曾有两位高手在清梁城外交手,余波震荡,竟无意间震塌了一处山谷。” 了了因闻言心头一震——这条路,不正是他当初前往梁海寺所经之路? 同时,他心里不由浮现出那日天空中出现的恐怖景象。 刹那间,那黑衣人的身影再度浮现于他脑海。 “后来有江湖中人发现,那谷底竟埋着一处门派遗迹,不知怎的消息走漏,引得各方关注。寺中便派我们前来查探,也算是一场历练,至于你……” 他瞥了了因一眼:“还真是顺路。” 了因闻言翻了个白眼,随即他晃了晃手脚上的镣铐,压低声音道:“师兄,这东西……就不能解开吗?” 了念示意他看向前方三位内门弟子,同时将声音压的更低:“中间那位了予师兄,是戒律院的人,最重规矩。若只我一人,倒还能做主替你卸了这铁锁,可眼下他在……” 他说着,面露难色,轻轻摇了摇头。 “那另外两位呢?”了因忍不住追问。他总觉得边上那位高瘦僧人看他的眼神阴沉沉的,叫人脊背发凉。 “左面那位稍胖一点的,乃是内门知客院的了理师兄,至于那位是达摩院的了树师兄。” “了念师兄,”了因声音更低了,“那位了树师兄……是不是同我有仇?我总觉得他瞧我的眼神不对啊。” 了念略带诧异地“咦”了一声:“你倒敏锐,连这都察觉到了。” “真有过节?”了因不由得睁大眼睛。 “嗯。”了念微微颔首:“他便是了武进了外院之后的靠山。你务必谨慎,千万别落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说罢,他重重拍拍了因的肩头,神色凝重。 第15章 内门天骄了奇 出乎了因的预料,他原以为那了树定会在途中百般刁难,谁知一连五日过去,对方非但没有为难,甚至连半句话都不曾同他说过。 这般风平浪静,反倒令了因心中警铃大作。 他暗忖这厮绝非善类,此刻沉默只怕是暴雨前的宁静,恐怕正憋着一招阴狠的后手。 自离开碗子城后,青山寺一行人并未遮掩行迹,沿途常有百姓驻足观望。 而了因手脚皆缚镣铐,自然成了众人指指点点的焦点。 不过对此了因倒表现的风轻云淡,依旧从容用斋、静心饮水,甚至手不释卷,神色淡然地读着经文。 了因自己深知,这份看似豁达的心理,并非来自修行。 归根结底,还是系统给他的底气,让他从心底觉得高人一等,甚至可以说超然物外。 不过虽然心里清楚,但了因却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而原本按众人脚程,昨日便该踏入那座山谷。 谁知青山寺护徒心切,这一路迂回转折,竟又陆续汇入不少在外执行任务的弟子。 队伍规模虽再添三十余人,行程却被一再拖慢。 夜晚,山脚下。 了因咬了一口烤饼,目光扫过在篝火旁围坐的僧人们。 他低声问身旁的了念:“明明只剩半日路程,为何在此停滞整整一日?” 了念正低头整理袈裟,闻言抬头:“在等另一位内门师兄汇合。” 了因皱眉:“队伍里已有三位内门师兄,何须再等?“ 了念轻笑一声,将手中的水囊系回腰间:“你真当寺里会放心让我们这些弟子单独行动? 他略作停顿,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现在等的这位,才是本次真正的领队,也是我们所有人的保命符。” 了因闻言一怔:“那位师兄修为很高?“ “何止是高。”了念望向漆黑夜色的远处,眼中复杂之色又深了几分。 他长叹一声:“了奇师兄天资非凡,虽与我同期入门,但如今我还在外院挣扎,人家却已内院扬名了。” 了因注意到内院扬名这几个字,他好奇的问道:“那那位了奇师兄的修为……?” “元丹境后期。”了念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有内门师兄说,怕是这一两年,了奇师兄就会破入中三境。” “这么厉害?” “自然!”了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位可是被收录到金鳞榜上的俊杰,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相比的。” “金鳞榜?”了因猛的一拍大腿,顿时引起了念的不满。 “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没事没事。”了因连连摆手,他这才想起李修远答应过他的金鳞榜。 说好的一月发一份,结果半年都快过去了,他是一份也没看到。 “元丹境后期,怪不得寺内会……”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 然而了因并未立即转头,反而率先望向篝火旁的了予三人。 果不其然,一息之后,了予最先察觉动静,骤然抬头望向林中; 紧接着了树、了理二人也几乎同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黑暗深处。 此时其他僧人也反应了过来,顺着三人的目光望去。 只见密林深处,一道踉跄的身影跌跌撞撞自黑暗中冲出。 那人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每走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又被某种无形的恐惧驱使着,不敢有片刻停歇。 “戒备!”了予猛地站起身,面色凝重。 众僧闻声而动,原本围坐的阵型倏忽变换,如莲花收拢般结成护卫阵势。 那人终于踉跄着冲到火光所及的边缘,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似是已经折断,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黑血。 当他的目光落在众僧身上时,先是惊恐,继而露出绝望的狞笑。 “好...好一群秃驴!”他嘶哑着声音,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既然逃不掉,那便拉几个垫背的!” 了予面色骤变,急踏一步:“结阵!迎敌!”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如落叶般自树梢飘然而降,悄无声息地立在那人身前。 来人僧衣纤尘不染,与那人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我面前,扬言要杀我佛门弟子?”来人声冷如冰:“魔教终究是魔教。” “是了奇师兄!”有僧人认出他来。 那魔教中人瞳孔骤缩,怪叫一声,拼尽最后气力挥出完好的右臂,直取了奇面门。 了奇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只见他右手轻抬,食指与中指并拢,一道金光隐约在指尖流转。 下一刻,他的身影微微一晃,已然避开攻击,铁指精准地点在了对方腕部。 “七十二绝技——铁指劲!”了因心中暗惊。 咔嚓脆响,腕骨应声而断。 魔教那人发出凄厉惨嚎,踉跄后退。 了奇如影随形,步踏金莲,第二指已点向肩井穴,这一指下去,对方整条右臂顿时软垂如絮。 “秃驴!我与你拼了!”魔教那人目眦欲裂,猛地喷出大口鲜血,周身气势陡然暴涨。 了奇眼中寒芒乍现,第三指出如惊电,直取气海要穴。这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却在触及对方身体瞬间直接点破衣衫,而对方暴涨的气势顿时萎靡。 “你……!”他声嘶力竭,满脸难以置信。 了奇并未答话,第四指第五指接连点出,分别落在对方双膝。 魔教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再也无法站立。 众僧屏息凝神,看着了奇如同戏耍般将那魔教之人逼至绝境。 他的每一指都精准狠辣,却又控制在恰到好处的力度,既不让对方立刻毙命,又彻底摧毁了其所有反抗的可能。 了因暗自心惊。他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指法,每一指都蕴含着内力,却又控制得妙到毫巅。 这位了奇师兄的修为,果然深不可测。 那魔教中人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眼中满是怨毒与绝望:“给...给我个痛快...” 了奇终于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出你的同伙所在,我可让你少受些苦。” “做梦!”魔教中人忽然癫狂大笑,下一秒猛地咬断舌根,混着半截舌头的鲜血喷溅而出。 第16章 山谷 什么是魔教? 了因不是太清楚。 在他眼中,像无涯宗这种以采补方式修行的门派,可以被看做魔教。 然而,偏偏它不是。 无涯宗信奉的宗旨是:情不为真,欲不为深。 它非但不是魔教,反而脱胎于道家。 而在佛门也同样如此。 北玄密乘佛教中,同样有两个门派以这种方式修行。 一为极乐寺,二为合欢庵。 二者皆秉持着‘欲乐为般若舟’的宗旨,修行那所谓的‘极乐秘法’。 前世P娼卖Y都犯法,但到了眼下,您猜怎么着? 这他么都是正儿八经的正道势力。 在所有人眼中,所谓的魔教,就只有一个。 那便是昔日盘踞整个北玄‘超级势力’——六欲魔宗。 当然,这中间的魔字,却是后来人给加上的。 何为超级势力? 青山寺这种只能算是二流势力,独占三道的大无相寺勉强可称超一流。 而像西漠大雷音寺,东极大须弥寺,这等超一流势力之上,便是超级势力。 六欲魔宗鼎盛之时,以北玄为根,辐射五地。 纵是超一流势力,也是要仰其鼻息。 想到这里,了因也不知应该为三代祖师感到光荣,还是感到惋惜。 这位横空出世的三代祖师整合佛门势力,联合五地,从北玄一路打到南荒,甚至将整个南荒大陆打裂,这才将六欲魔宗打的分崩离析。 而原本至少还有数百年寿命的三代祖师,也是在这一战之后迎来了落幕。 了因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魔教中人,他不知道对方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出咬断舌根这种事,也不知道对方做过怎样的坏事,惹来了了奇的追杀。 但他却对第一次见面的了奇没什么好印象。 明明有直接击毙对方的实力,却要猫抓老鼠,虐杀对方,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借此发泄心中的戾气。 而随着了奇的到来,众多青山寺僧人在山中度过一夜之后,第二天晌午时分,便赶到了那处山谷。 随着了奇的到来,众僧于山中歇宿一宵,次日晌午,终于抵达那座山谷。 谷中早已有其他势力盘踞,十数面绣着不同图腾的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营帐如星罗散布,篝火余烬未冷,尚有余烟袅袅。 当青山寺众僧出现在谷口时,原本人声嘈杂的山谷蓦地一静。 “是青山寺的人来了。”一个腰间别着双斧的壮汉低声对同伴说道,眼神中带着几分敬畏。 了因立于谷口,目光如静水般扫视四周。 他察觉谷中虽汇聚多方势力,却仍混杂不少三流帮派,甚至有些根本名不见经传。 更引他注意的是——山谷中央有一片被围起的区域,数十个衣衫褴褛的平民正机械地挖掘土地,其中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几个身形瘦弱的少年。 他们挥动锄头与铁锹,面容枯槁,目光黯淡,疲惫与恐惧深深刻在每一张脸上。 而监工们则站在阴凉处,时不时厉声催促,有人动作稍慢,便会招来鞭子的抽打。 “阿弥陀佛。”了因不禁低声念诵佛号,眉头紧锁。 他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江湖中人的聚会,却没想到见到的是这般景象。 妙音坊的帐篷内,熏香袅袅,与谷中尘土飞扬的景象截然不同。 一位身着淡紫流苏长裙的中年美妇端坐中央,正是此次带队的长老宫如音。 她目光扫过身前十余位年轻女弟子,声音温婉却自带威严:“今日这遗迹入口便要现世,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厮杀争夺在所难免。” 她轻轻摇动手中团扇:“但你们记住了,我妙音坊此行,并非要与那些莽夫争抢,带你们来,是要你们亲眼见识江湖上的残酷,免得日后行走江湖,丢了我妙音坊的脸。” 弟子们齐齐躬身:“谨遵宫长老教诲。” 宫如音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右侧四位气质沉稳的白衣女子:“清婉、芷兰、云霁、梦璃,你们四人皆是元丹境,是她们的师姐。进入遗迹后,务必护好师妹们周全,遇事多商量,切忌贸然行事。” 四位元丹境弟子齐声应道:“弟子必不负所托。” 宫如音的视线最后落在角落一位白衣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姿如竹,眉目间较数月前更添锐意,若了因在此,定能认出这正是与他分别已久的洛泱。 “洛泱。,”宫如音的语气稍缓:“你此次大难不死,反而突破境界,实属造化。但元丹初成,根基未稳,进入遗迹后要量力而行,遇事多请教几位师姐。” 洛泱恭敬行礼,青丝随风轻扬:“弟子定当谨慎行事,不负宗门厚望。” 美妇离去后,帐篷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年轻女弟子们叽叽喳喳地围坐在一起,全然没有因为修为差异而产生隔阂。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师妹扯了扯洛泱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洛师姐,再说说那段经历嘛!上次只听了一半,后来怎么样了?” 旁边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女立刻附和:“是呀是呀,师姐你上次还说那小和尚身为出家人,不仅喝酒,还去逛青……嗯……是真的吗?” 洛泱闻言点了点头,眼中不免泛起几分回忆,她轻声说道:“那了因小师父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佛法的领悟却极深。我曾听他讲过‘修心不修口,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这样的禅语。” 她顿了顿,见众人听得入神,便继续道:“他说修行重在内心清净,不在外相拘泥。若是心无挂碍,即便饮酒食肉,亦不碍菩提;若是心不清净,纵然终日吃斋念佛,也难证佛法。” 这番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几位年纪较小的师妹听得似懂非懂,却仍觉得十分新奇。一个圆脸少女忍不住问道:“那他去那种地方,就不怕寺内惩罚吗?” “这……”洛泱刚要说话,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喊道:“青山寺的和尚们来了!” 洛泱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帐门,心跳不由快了几分。 但随即想到:了因此时应该还在碗子城,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她心下微微失落,却又暗自盘算:等此间事了,定要去碗子城好生谢谢他。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察觉到四周安静得有些异常。 回神一看,却发现师姐妹们都抿着嘴笑望着她,一个个眼神暧昧,洛泱顿时觉得双颊发烫,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第17章 一看就是好人 感觉窘迫中的洛泱慌乱之下,竟一股脑的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立时便有好奇的声音响起:“师妹,那小和尚做的素斋当真如此美味?竟能被你称作天下第一?” 洛泱闻言点点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眼中泛起怀念的光芒:“那素斋确实称得上天下第一,他做的每一道菜都不仅仅是食物,更像是一件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比如素烧鹅,用豆腐衣层层包裹香菇、笋丝,以秘制酱汁慢火煨制,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吃起来竟比真鹅肉还要香醇。” 她越说越投入,双手不自觉地比划着:“最绝的是他那道十八罗汉朝观音,每一尊罗汉都各有其味,每一口都能尝出不同的层次。” 听着洛泱的描述,帐篷内的女弟子们一个个都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师妹甚至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巴巴地说:“听师姐这么一说,我都饿了呢。” 另一个少女舔了舔嘴唇,向往地说:“我也好想尝一尝啊!” 洛泱却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了因师傅的素斋只做给挚友和有缘人享用,而且吃之前需得沐浴焚香三日,静心凝神,方才会得到他的允许。” 这话立刻引起了一阵嘀咕。 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弟子撇撇嘴:“那小和尚也太古怪了吧?就算做得再好吃,也不至于立下这么多规矩啊。” 此时,另一位始终静听的师姐轻声开口:“洛泱师妹,那了因弹的琴技当真如此高超?连你都自愧不如?” 洛泱郑重地点头,眼中闪过钦佩之色:“起初,我也以为他自称‘琴棋书画医武茶样样精通’不过是夸口。可当他真正抚琴一曲后,我才知他所言非虚。” “笑傲江湖!”她忽地轻叹:“我自幼修习音律,自以为略有小成,可与了因师傅一比,确实自愧不如!” “笑傲江湖?”那师姐重复一句,然后问道:“是那曲谱之名?倒是极好听的。” “师姐,那等你得闲,能不能弹一遍给我听听啊!”旁边立马有人央求。 “好是好,我只怕——” 洛泱话音未落,忽听身旁一位师妹轻“咦”一声,抬手指向谷口,语气讶异:“你们快看,青山寺后头……怎么锁着个和尚?” 洛泱心中微动,正欲探头望去,却被人群簇拥在中间,视线一时受阻。 就在此时,另一声惊叹响起:“你们看,那和尚……生得好生俊朗。” “是啊,”有人轻声附和:“这白袍和尚,怎会被铁链锁住?看着不像是恶人。” 洛泱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白袍、锁链、俊秀的和尚——这几个字眼在她脑海中骤然碰撞,迸发出令人不安的火花。 她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身,裙摆被人不经意踩住,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四周的议论声像是隔了一层湍急的水流,模糊地涌来:“当真眉目如画……” “为何要锁着他?” “瞧那气度,分明是清净修行之人……” 洛泱终于挣扎着望向前方,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骤然定格。 了因依旧一身素白僧衣,却再不似往日那般飘然出尘。黝黑沉重的铁链锁住他的手腕与脚踝,随着他的每一步迈出,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步履依旧从容,脊背笔直如松,可那锁链的声响却一声声碾在洛泱的心上。 她呼吸一滞,几乎听见自己心跳停止的声音。 那张曾在月下与她清谈佛理的面容,此刻在天光下竟显得格外刺目。 洛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那粗糙的镣铐,在他白玉般的手腕上显得格外刺目。 一阵尖锐的内疚如利刃般刺穿她的胸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定是因为我...”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 “看他气度超凡,恍如世外之人,怎会落得如此境地?”身旁一个师妹低声感叹。 这句话如同针一般扎进洛泱心里。 是啊,像了因这般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素斋手艺堪称一绝,更是精通医理佛法的人。 本该在竹影婆娑的禅院里抚琴煮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沉重的锁链束缚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辱。 “师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终于有师妹注意到她的异常。 洛泱猛地抓住身旁师妹的手腕,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是他!那就是了因!” “什么?他就是了因?” 众人闻言皆惊,一双双明眸顿时睁得圆了。 “不行,我要去救他。” 洛泱话未说完,那位较为年长的师姐反手按住她。 “师妹且慢!你冷静些想,此刻贸然冲上前去,即便你能说清原委,可他们会信你几分?青山寺既已用铁链锁人,显是动了真格,岂会因你三言两语就轻易放人?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寻个稳妥法子……” 然而师姐理性克制的劝诫尚未说完,周遭年轻气盛的师妹们早已按捺不住。 “他们凭什么锁人!”一个性子最急的师妹柳眉倒竖,指着谷口:“那和尚眉目清明,一看便是好人!” “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折辱同门,这青山寺也太不讲道理了!” “师姐,我们快去问个明白!若真是冤枉,绝不能让他们如此欺辱人!” “同去同去!岂能眼睁睁看着!” 一时间,莺声燕语般的议论变成了义愤填膺的声浪,少女们平日里修行养出的静气此刻被路见不平的侠义心肠冲散。 她们簇拥着洛泱,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愈发激动,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涌上前去。 人群躁动,将那位还想劝阻的师姐的声音彻底淹没。 第18章 你可认罪? 妙音坊一众女修突然从人群中翩然而出,宛若白莲绽于浊世,霎时吸引了所有势力的目光。 这些素来以清修闻名的女弟子们此刻却如一阵疾风般掠过人群,直直朝着青山寺所在的方向而去。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几个小势力的武者交头接耳:“妙音坊这是要做什么?” “莫非与青山寺有什么过节?” 更有好事者已经踮起脚尖,生怕错过这场好戏。 而青山寺的僧人们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 了奇眉头微蹙,双手合十站在原地,目光中带着几分困惑与警惕。 而他身旁的了予等人也是面面相觑,显然对这群突然逼近的女修感到不知所措。 被铁链束缚的了因,此刻却微微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在那群女修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惊鸿一瞥,但却让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心中泛起一丝疑惑:洛泱怎么会在这里? 眼见妙音坊弟子来到身前,还不等了奇开口询问,也不等洛泱上前说明,妙音坊中一个性子最急的小师妹已经抢先喊道:“你们凭什么锁人!” 她指着了因,声音清亮而带着怒意:“这位师父眉目清明,气度超然,一看就是好人,你们快放了他。” ‘一看就是好人!’ 这话一出,青山寺弟子齐刷刷的向后看去。 虽然他们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朗朗日光下,一袭白色僧袍的了因确有种出尘脱俗的气度。 而了因在听到这话,心里虽然十分高兴,但难免会有几分尴尬 那小姑娘的声音还在继续:“光天化日之下,用这等重锁锁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快快给人解开!这般对待同门,也不怕坏了青山寺的清誉!” 这群平日里抚琴诵经的姑娘们此刻你一言我一语,清脆的声音在谷中回荡,引得围观人群中传来几声轻笑。 了奇和尚的脸色由诧异转为尴尬,又由尴尬转为些许恼怒。 他双手合十,试图保持平静:“诸位女施主,此事乃我青山寺内务,还请......”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又一阵莺声燕语所淹没。 妙音坊的弟子们将了因团团围住,有几个甚至伸手想去触碰那冰冷的镣铐,却被了因微微侧身避开。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人群,这一次,终于与洛泱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恍若电光石火的一瞬。 而在场各大势力的代表们也都神色各异,有的面露玩味,有的则眉头紧锁,显然都在静观事态发展。 而青山寺的僧人们则面色尴尬,几位年轻弟子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被这群突如其来的女修的气势所慑。 与洛泱在人群中对视了一眼,还没等了因做出什么暗示,却见这姑娘对她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洛泱已自人群中走出。 了因心中顿时一沉,暗道:不妙。 这镣铐加身,本是青山寺寺规所设,非为单纯束缚,亦含警示与磨砺之意。 此刻谷中势力纷杂,纵有人心生好奇,却无人知晓了因所犯何过。 若洛泱当众为他辩白,为护寺清誉,内门师兄必严正寺规——这不是救他,反是害他。 果然,洛泱才开口解释几句,人群顿时哗然沸腾,好事之徒议论纷纷,更有几人轻佻地吹起口哨。 了奇、了予等人面色铁青一片,尤其是了予,这位出身戒律院的内门弟子,向来最重清规,此刻勃然作色,厉声打断:“女施主慎言!” 他向前一步,僧袍无风自动,目光如电扫过洛泱,又冷冷投向了因:“了因,我现在以戒律院的名义问你,寺内可曾冤枉了你?”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各大门派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显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极感兴趣。妙音坊的女弟子们也都屏息凝神,纷纷望向了因。 了因在心中长叹一声,对方连戒律院的名头都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若是在寺内,他自然选择辩解一番,可如今当着这众多势力面前,青山寺威严绝不容侵犯。 了予见洛泱还要开口,当即提高了声音:“了因!你是否认罪?” 并没有沉默多久,了因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目光掠过洛泱焦急的面容,掠过周围师兄弟严厉的眼神,最后定格在了予身上:“弟子……认罪!” 了因清楚地看到洛泱眼中闪过震惊与不解,但他别无选择,他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青山寺蒙羞吧。 了予面色稍缓,这才转头望向洛泱:“女施主也听到了,了因师弟已对所犯罪责尽数承认,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众女修:“此事乃我青山寺内务,更关乎我寺数百年清誉。若再有无端干涉者,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数百年清誉”五字,被他咬得极重。 洛泱身形微颤,此刻方知自己一时冲动,竟酿成大错。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时,一旁的了树却在此时站了出来。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缓步走到了因面前:“了因师弟,你既已认罪,便该受罚。” 了树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显然是用上了内力。 “了予师兄,你出身戒律院,了因所犯寺规,不知该杖责多少?” 了予眉头紧蹙。事态本已平息,了树此举令他意外,却只当是为维护寺规,想也不想直接回到:“私会女子,按寺规,应杖责五十!” “好!”了树一掐念珠:“既犯寺规,便该受罚,今日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正好让大家看看,我青山寺戒律严明,绝不姑息任何违反清规之人。” 说着,他转头望向了因,眼底满是讥讽。 “了因师弟,你觉得如何?” 了因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了树:“师兄说的是。” “既如此……” 了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转头望向了予。 了予立马挥手示意两名戒律院弟子上前,他们将了因按倒在地,褪去僧袍,露出后背。 “执杖!”了予高声道。 沉重的木杖落在了因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19章 你中木中意他 洛泱站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那沉重的木杖一次次落在了因背上。 每一声闷响都像打在她的心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了因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但那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无一不在诉说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五十杖结束后,了因已经无法自行站立,由两名僧人搀扶着离去。 洛泱注意到他离去前曾向她投来一瞥,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无奈,有隐忍,却独独没有责怪。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妙音坊的营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的一幕幕。 若不是她不经思考行事,了因或许不会遭受这般责罚。 “洛泱师姐,宫师叔请你过去一趟。”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洛泱抬起头,见是一位师妹,她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跟随而去。 宫如音的营帐布置得雅致非常,熏香袅袅,此时她正端坐在琴前,指尖轻抚琴弦,发出几个零星的音符。 “师叔。”洛泱行礼道。 宫如音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摆手示意她坐下。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淡淡的檀香与若有若无的琴音萦绕。 “刚才之事,我都听说了。”宫如音终于开口,声音如她的琴声一般悦耳动听:“你此番行事,实在有欠妥当。” 洛泱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弟子鲁莽,给坊主添麻烦了。” 宫如音轻笑一声,终于抬起头来,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直视着洛泱:“我倒是好奇,你与那小和尚是何关系,竟让你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洛泱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宫如音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告诉我,你是否喜欢上了那个了因小和尚?”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在洛泱心中炸开。 喜欢?她从未仔细思考过自己对了的感情。 此刻被直接问出,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了因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起他为自己针灸时那专注的神情,轻柔的动作,洛泱的脸颊不禁泛起红晕。 那时他的手偶尔触碰到她的皮肤,带来一阵莫名的悸动。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心跳依然会加速。 “不,不是的...”洛泱慌忙摇头,试图否认:“了因师父只是...只是我的挚友,还曾救过我的命,我今日站出来,只是不愿见他被冤枉...” 宫如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那你为何脸红?” 洛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更加慌乱起来:“我...我只是觉得愧疚。若不是我,他也不会受罚...” 宫如音回到琴前,轻轻拨动琴弦,发出一串流水般的音符:“那小和尚我今日也瞧见了,眉清目秀,气质不凡,即使在受罚时也保持着尊严,确实是个不错的男子。” 宫如音评价道:“我妙音坊从不禁止弟子婚嫁,你若真对那小和尚有意,我可以亲自去青山寺,为他解释清楚,再想办法让他还俗。” “师叔的好意,弟子心领了。”洛泱立马摇了摇头:“了因师父乃是出家之人,一心向佛,何况弟子……” 她顿了顿:“总之,弟子并没有这个想法。” 此时,同样的事情也在了因面前上演。 “嘶……师兄你轻点!” “重点才好,这才能活血化瘀。”了念说完,又重重在了因背上揉搓起来:“对了,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了念师兄,我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了因不由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八卦?”了念重重一按,引得了因一声惊呼。 “我这是为了你好,若你对那女子有意,不如趁此机会还俗,若不然,等你进了内门,可就没机会了。” 了因沉默。 对洛泱有意?虽然对方长的确实好看,但了因自我感觉并没有。 穿越之前,身为牛马的他,就没考虑过结婚生子,没有好的物质条件,生孩子干嘛?难道让他再尝一遍自己经受的磨难? 而现在呢?他在这里还不是牛马?还不是在最底层徘徊? 更何况,就像当初他和空相说过的,好不容易见识到了这么精彩的世界,不登顶岂不可惜? “了念师兄,你别忘了,师弟修炼的是童子功,还俗之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了因恬不知耻、厚颜无耻的回答的道。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惊呼声此起彼伏。 了因挣扎着欲要起身,却被了念一把按住,了念毫不犹豫,转身便掀开帐帘疾冲而出。 片刻后,了念带着一身尘土返回帐中,面色凝重:“挖掘的地方突然塌了,听说埋了五六个人。” 了因眉头皱起:“可有人去救援?” 了念迟疑片刻:“现场乱成了一锅粥,不过我倒是远远望见几个人在塌方处指指点点,想必会组织救援。” 他顿了顿,又道:“看这塌方的规模,要清理出通道,起码还要等上两日。” 夜幕降临后,凭借自身医术的治疗和经过横练的强健体魄,了因终于能够勉强下地行走。 他忍着伤痛,一步步挪出帐篷。 清冷的月光下,白天还热火朝天的挖掘区域,此刻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陷坑。 了因环顾四周,心头陡然一凛,他发现陷坑周围异常冷清,不仅没有救援的迹象,甚至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他拉住一旁的同门,急切地询问:“这位师兄,被埋的人可都救出来了?” 对方或许因了因此前令青山寺蒙羞之事心存芥蒂,虽答了话,却声冷如铁。 “现在人都转移到东侧挖掘了,谁还顾得上这里?” 了因怔怔望向那片深邃如墓的陷坑,一颗心直往下沉。 一整日已过,被埋于黑暗地底之人结局如何,不言而喻。 可那是五六条活生生的人命! 这些人,竟宁愿冷眼旁观、竟宁愿坐着干等,也不愿动手救人。 然而,就在这时,了因脑海里突然出现‘叮’的一声脆响。 他下意识的打开面板,看向系统提示。 “叮,恭喜宿主声望提升,达到‘声名渐起’奖励:人设点上限+100。” “看来是李兄到了中洲。” 若在平日,了因定会欣喜难抑,可此刻他望着那片死寂的塌陷之地,胸中如压巨石,久久难以平复。 第20章 特立独行惹非议 第二天,天蒙蒙亮,雨丝如细密的银线,将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最先起身的是个身材矮壮的汉子,名叫王老五,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这鬼天气,昨儿个还晴得好好的,今儿就下起雨来,真是晦气!” 他一边抱怨,一边掀开门帘,正要伸个懒腰,却突然怔在原地。 灰蒙蒙的晨光中,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在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就在营地对面,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雨中,纹丝不动。 王老五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才认出那正是青山寺昨日才惩处的僧人,好像是叫了因和尚。 雨水顺着他光洁的头顶滑落,僧袍早已湿透紧贴其身,他却恍若未觉,仍盘膝跌坐,手结法印,眼帘低垂。 “这秃驴发什么疯?”王老五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值夜的是个年轻师弟,正披着蓑衣躲在帐篷檐下避雨。 他闻声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道:“王哥,您可别这么说。这和尚...唉,他昨晚一宿没睡,一个人在那儿挖坑呢。” “挖坑?”王老五皱起眉头:“挖什么坑?” “就是昨天塌方的地方。”那弟子叹了口气:“他一个人,一铲一铲地把被埋的那些人的尸体都挖出来了。然后又在那边上挖了个大坑,把他们都安葬了。我值夜的时候看着,他从子时一直忙到天亮,最后就坐在那儿念经,看来是在超度亡魂。” 王老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朝了因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和尚身旁的土地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泥水混杂着,形成一片泥泞。在那片新土旁,还插着几根简陋的木棍,似乎是临时做的标记。 “有病。”王老五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摇了摇头,转身就要回帐篷里去。 就在这时,青山寺的僧人们也开始陆续起身。 妙用坊的帐篷前,洛泱已经伫立良久。 细雨打湿了她的鬓发,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雨幕中那个静坐的身影。 此刻了因如同一尊石雕,任凭雨水冲刷,纹丝不动。 洛泱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忧虑。 “看够了吗?”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洛泱蓦然回首,见师叔宫如音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 宫如音一袭素白衣衫,外罩淡青纱衣,即便在阴雨中也显得飘逸出尘。 她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因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师叔。”洛泱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安。 宫如音微微颔首,随即感叹道:“这小和尚倒是个好人,可惜...”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留下意味深长的余韵。 “可惜什么?”洛泱追问道,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宫如音转眸看她,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你难道这都看不明白?” 见洛泱仍是困惑,她轻叹一声解释道:“青山寺那么多和尚都没管这事,偏偏他管。同样是和尚,你让那些人怎么想?” 洛泱猛然醒悟,急忙望向青山寺驻扎的方向。 透过绵绵雨丝,她清楚地看到那些僧人的表情,顿时心头一沉。 青山寺的僧人们已经陆续起身,三三两两地聚在帐篷外。 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都聚焦在了因身上,然而那些眼神中既无赞许,也无感动,反而充满了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几位年长的僧人聚在一处,低声交谈。 其中一人摇头,语气透着明显的不赞同:“了因这般行事,未免太过张扬。超度亡魂固然是善举,但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显得我等冷漠无为?” 身旁另一位僧人也附和道:“师兄所言极是。非是我等不愿施以援手,实是遗迹不知何时便会现世,自当养精蓄锐,以大局为重。” 稍远处,一群年轻僧人聚作一堆,神情各异。 有人面露钦佩,悄悄向了因投去敬重的目光,却被身旁同门以眼神制止。 一位年轻和尚低声对同伴道:“出家人本当以慈悲为怀,为何我们……” 话未说完,便被一位年长些的僧人打断:“慎言!莫忘了了因尚背负寺规惩戒。我看他此举,不过沽名钓誉,想借此逃脱责罚罢了。” 雨越下越大,青山寺的僧人们大多躲回了帐篷,或是聚在门口避雨。 他们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瞟向雨中独坐的了因。 那些眼神中有不屑,有责备,却唯独无人上前。 更让洛泱心寒的是,她看到有几个僧人竟然对着了因指指点点,脸上带着讥诮的笑容。 一个胖和尚对同伴说:“明明自己犯了寺规,还在此处出风头。待回寺中,戒律院岂能饶他?” 同伴冷笑应和:“可不是?冒雨超度亡魂,多么感人至深——哼,不过是沽名钓誉!” 这些话语随风飘来,虽不清晰,却足以让人心寒。 洛泱紧紧攥住了衣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难以理解,为何了因行善举反而招来同门的非议。 宫如音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叹息:“有时候,特立独行不见得是好事。在这世上,做得太多太好,反而会让其他人难堪。” 洛泱沉默不语,只是望着雨中那道孤独的身影。 了因依然端坐如钟,仿佛对身后的议论浑然不觉。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僧袍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清瘦却挺拔的脊梁。 宫如音轻轻拉了下洛泱的衣袖:“回去吧,雨大了。” “师叔,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 “哎!”宫如音叹息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第21章 明悟与冲关 当四位内门弟子掀帘而出,看到雨中的了因,脚步顿时停住了。 帐篷外风雨未歇,先前众弟子的议论早已穿透帐布,一字不落地传入他们耳中。 了树眼中浮起毫不掩饰的轻蔑,更深处还烧着一簇愤恨的火苗。 “咱们这位了因师弟倒是会卖弄,怕不是真像其他师弟说的,他想逃脱戒律院的责罚吧。” 了奇目光复杂地投向雨幕,终究未发一语,转身折返帐中。 “我戒律院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了予冷声斥道,旋即拂袖离去。 “你……!” 了树勃然欲怒,却被一旁的了理笑吟吟伸手拦下。 “了予师兄说话向来是这个样子,你又何必动气?” 两人说话时,雨水似乎是小了一些,但了因全身早已湿透。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显然在雨中待了太久。 但当了念走近时,了因却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中没有疲惫,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师兄,我们还算是出家人吗?” 了因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了念闻言,身形微微一滞。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帐篷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同门们的低语和轻笑。 雨水顺着他光洁的头顶滑落,流过他紧蹙的眉间。 这个问题太重,太重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然是”,想说“佛在心间”,想说许多冠冕堂皇的话。 可当他目光触及了因那双在雨中依旧清亮,却带着一丝破碎感的眼睛时,那些话便哽在了喉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劝慰:“了因,你……你昨日才受了杖责,身子还未好全。这雨寒凉,莫要再淋了。听师兄一句,先进帐篷歇息吧,一切……一切等雨停了再说。” 他试图去扶了因的手臂,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透的僧袍,以及其下微微颤抖的躯体。 了因却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前方迷蒙的雨幕,声音虽低却异常坚持:“师兄,我还想……再待一会儿。你……你先回去吧。” 了念看着他苍白侧脸上那抹近乎固执的神情,知道再劝无用。 他只能再次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忧与无力:“那你……千万别待太久,身子要紧。” 说完,他一步三回头地、步履沉重地走向那顶代表着暂时温暖和安宁的帐篷。 厚重的帘子在他身后落下,隔绝了内外,也仿佛暂时隔绝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了念的离去,仿佛抽走了了因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和牵绊。 冰冷的雨水毫无阻碍地浇灌在他的头顶、脸颊、肩膀,渗透进早已湿透的僧衣,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后背昨日被戒棍责打过的地方,原本就阵阵作痛,此刻被寒雨一激,更是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在不断刺扎。 然而,与这外在的冰冷和疼痛形成剧烈反差的,是他的胸腔之内。 那里,仿佛有一团火毫无预兆地轰然燃起。 这火并非温暖,而是灼烫,带着一种憋闷的、几乎要炸裂开的燥热和疼痛。 它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他喉咙发干,眼眶发热。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体——有不甘,有迷茫,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 “我们还算是出家人吗?” 他自己的问题,如同惊雷般反复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出家人?什么是出家人?是青灯古佛,是诵经持戒,是慈悲为怀,是与世无争吗? 可为何,他感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实力……”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紧接着,更多的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冲入他的脑海。 是了,实力! 在这佛门之内,在这看似平等清净的表象之下,运行的何尝不是另一套法则? 那导人向善的佛经,俨然就是为了武学而读。 那证道院的存在,明明就是为了修武而走的捷径。 还有那佛香,佛果,又何尝不是敛财工具? 佛说众生平等,可说这话的佛,本身便拥有无上的智慧和神通,拥有渡化众生、震慑魔外的伟大实力。 若无这实力,空有慈悲之心,又何谈普度众生?只怕自身都难保。 了因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话。 我读的了这圣贤书,却管不了那窗外事,心生怜悯的是我,袖手旁观的也是我;共情的是我,无能为力的也是我,这情绪就像尖刀一样,不停刺痛着我的心。 “实力,我要有保全自身,又能改变一切的实力!” 这念头一旦生根,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滋长,几乎要撑破他的胸膛。 那团内里的火燃烧得更加炽烈,驱散了部分体表的寒意,甚至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明悟。 突然,了因只觉体内气血如熔岩沸腾,失控般轰然炸开! 他急忙催动般若童子功,内力如堤坝般试图拦住这滔天洪流。 然而,气血疯狂上涌,直冲顶门。 一种境界壁垒即将被冲破的饱胀感清晰地传来,他甚至能“听”到体内那无形的关卡在洪流冲击下发出的呻吟。 了因仰起头,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沸腾的热血。 他望着灰蒙蒙、不断落下雨水的天空,喃喃自语:“还是……压制不住了吗?莫非这就是天意?” 昨日责打的郁愤,方才的明悟与不甘,此刻尽数化为了最纯粹的力量,竟推动着他走向这一步。 “既如此,那便冲关!” 了因不再犹豫,也无需犹豫。 他心一横,彻底放开了对体内力量的约束,将全部的精神、所有的内力以及那奔腾咆哮的气血,尽数凝聚起来,化作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朝着头部,朝着那最危险、最关键的第九窍穴——印堂穴,悍然发起了冲击! 第22章 破关 “轰——!” 仿佛九天惊雷直贯颅顶,于识海最深处轰然炸裂。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因的意识,他眼前先是猛地一黑,随即迸发出无数耀眼的白光与金星。 印堂穴处,仿佛有一层无比坚韧又无比灼热的薄膜死死阻挡着洪流的去路。 内力与气血汇成的奔流一次次狂烈撞击,每一下都震得他四肢百骸几欲崩散,耳中金铁交鸣不绝,意识如风中残烛般明灭飘摇。 那感受,宛如一柄烧得通红的金刚杵抵死钉入眉心,不依不饶地向前钻凿,誓要破开天门。 痛苦达到了顶点,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但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那团由不甘、悲愤、明悟点燃的“心火”再次猛烈燃烧,提供了最后一股决绝的推力。 “给我开!” 了因于心底发出无声而炽烈的咆哮。 “啵——”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脆响传来。 那层坚韧灼热的壁垒终于被彻底洞穿! 洪流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如困龙入海,欢呼雀跃着涌入那新开辟的的窍穴之中。 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取代了极致的痛苦,如同干涸的大地迎来了甘霖。 他清晰地感觉到,眉骨正中,仿佛悄然绽开了一道无形的裂缝,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并非真实的视觉,却又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气流的细微变化,甚至能“看到”自身体内气血和内力的流转轨迹。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摸,指尖触及的皮肤光滑依旧,没有任何异样,但那道“裂缝”的存在感却无比鲜明。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汹涌澎湃、几乎要撑破经脉的庞大气血,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如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朝着新开辟的印堂穴涌去,并不断地压缩、凝练。 最终,在所有气血近乎完全注入之后,他那光洁的眉心处,肌肤之下,悄然浮现出一个殷红如血、米粒般大小的圆点,仿佛一颗精心点上的朱砂,为他清秀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神秘和宝相庄严,神秘难言。 九窍俱通,天地豁然开朗! 周身气血顷刻自成圆满周天,内力运转之速陡增数倍,愈发精纯凝实。 天地元气自发透过周身毛孔,尤以眉心灵窍为甚,丝丝缕缕渗入体内,反哺经脉,温养肉身。 这正是踏入蜕凡境的标志——初步沟通天地,引气入体,开始超凡脱俗的蜕变。 而由于他早已将《无色琉璃身》修炼至大成境界,体魄的根基打得无比坚实,远超同境武者。 此刻踏入蜕凡境,强大的气血和内气反馈自身,立刻开始对身体进行最深层次的淬炼和滋养。 先是肌肤泛起微微麻痒,继而血肉脏腑、乃至骨骼深处,皆似有万千蚁行,啃噬又重塑,蕴生着难以言喻的蜕变之力。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体内传来一阵阵极其细微、却连绵不绝的“嗡嗡”声,那是骨骼在贪婪地吸收着能量,变得更加密实、更加强韧的过程。 不过片刻,麻痒渐退,一股前所未有的雄浑力量自骨骼最深处蓬勃涌出! 仿佛一身骨架已被千锤百炼,重铸为钢,足以擎起更磅礴的力量。 这正是蜕凡境第三阶段——壮骨期的特征! 雨水依旧落下,但了因却不再感到刺骨的寒冷。 体内气血奔腾不息,如同烘炉,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力,将寒意驱散。 身体轻盈了许多,五感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雨滴落下的轨迹、远处帐篷里隐约的呼吸声、甚至泥土中草木根系微弱的气息,都变得清晰可辨。 就在这时,谷外隐约传来一阵喧哗人声,夹杂着马蹄踏过泥泞水洼的声响。 雨幕中,原本各自在帐篷内避雨的各方势力都被惊动,纷纷撩开帐帘,探头向外张望,猜测着又是哪一路人马在这大雨天赶到了这山谷。 不多时,一队约莫二十余人的队伍出现在谷口,衣饰鲜明,与周遭灰暗的雨景形成对比。 因青山寺的营地就扎在谷口附近,了因得以清晰地看到那队伍中高举的旗帜——上面绣着交织的青鸾红鸾图案,正是无涯宗的标志。 无涯宗队伍中男女皆有,男子多着深色劲装,身形矫健,女子则服饰各异,色彩明艳,即使在雨中亦难掩其曼妙风姿。 他们的到来立刻引起了谷内众人的注意。 很快,便有附近几个较为活跃的势力派了人上前,冒雨迎去,拱手寒暄,语气中带着试探与客套。 双方在雨中简短交谈。 无涯宗那边,一位看似领队的成熟女子声音带着几分娇慵响起,穿透雨声:“哎呀,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这宝贝还没叫你们彻底挖空呢!” 话语间带着无涯宗特有的、毫不掩饰的诱惑。 话音未落,只见无涯宗队伍中,一位身着大红色衣裙、身段极为惹火的妩媚女子向前迈了一步。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薄薄的红色绸缎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起伏曲线,引人无限遐想。 她毫不在意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反而嫣然一笑,眼波流转,声音又酥又媚,清晰地传遍谷口:“诸位江湖豪杰,风雨同路也是缘分。待我们姐妹安顿下来,扎好营帐,若是有哪位英雄豪杰,不惧风雨,不嫌寂寞,想要与我无涯宗一同探讨极乐妙法,共参阴阳大道,我无涯宗上下……定当扫榻相迎,竭诚以待哦。”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顿时在人群中激起不同反应。 一些定力稍差或是本就心术不正的汉子闻言,眼神立刻变得火热起来,交头接耳,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而另一些正派门派或是不屑此道者,则纷纷皱起眉头,或冷哼一声,或别过头去,面露鄙夷。 “呸!真是不知羞耻!”一声清脆的啐骂声响起,来自妙音坊的营地。 一位身着淡绿衣裙的妙音坊女弟子俏脸含霜,对着无涯宗的方向低声斥道:“光天化日……呃,虽是雨天,也能如此放浪形骸,简直是不要脸!” 谷口处因无涯宗到来而引发的短暂骚动持续着。 就在这时,无涯宗的队伍中,一个原本正在指挥师弟们寻找合适地点搭建营帐的年轻男子,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青山寺营地前的众人。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光头的僧人,最终,定格在了那个独自站在雨中、浑身湿透、显得十分狼狈的小和尚身上。 此人正是耿长春。 第23章 耿长春 耿长春的目光死死锁在了因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排众而出,无视了淅沥的雨水,径直走到了青山寺营地前数步之遥停下,声音刻意扬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咦?这不是青阳武馆那位‘高僧’了因么?几日不见,怎落得这般狼狈?连精钢铁链都拴上了……啧啧,莫非是犯了什么清规戒律,被自家师长当场拿办了?” 他这话一出,立刻将全场的注意力引到了了因身上,尤其是那副显眼的镣铐。 无涯宗队伍前方,那位领队的成熟女子慵懒神色倏然一敛,秀眉微蹙,锐利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了因周身。 她红唇轻启,对身旁人低语:“他便是了因?倒是生了副难得的好皮囊,可惜了。” 语气间带着几分惊叹与惋惜,“若是……他拜入我无涯宗门下,不知要惹得多少姐妹倾心。倒真想不到,他竟有这等实力。” 她后半句声音虽低,但在场不少耳聪目明之辈都听得清清楚楚。 妙音坊内,洛泱听到耿长春声音的那一刻便暗道不好,她想要冲出,却被师姐拦住。 “你现在出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可是…”洛泱犹豫一息,然后忙道:“那耿长春当日暗算于我,我可以以此……” 然而,她话未说完,便被师姐再次打断,她指着雨中的众多势力,只是轻声说了句:“他们信吗?” 洛泱沉默! 耿长春见成功引起了注意,声音更加尖刻起来。 他指着了因,对着四周越聚越多、竖着耳朵听的各派人士大声道:“诸位江湖朋友,你们可知这位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小师父,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不等旁人反应,便如数家珍般抖落出来:“身为佛门弟子,竟孤身出入秦楼楚馆,公然饮酒作乐!” 了因身旁的青山寺众僧,听闻此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有人试图出声呵斥,却被耿长春更高的声调压过。 “还有!”耿长春越说越激动,脸上满是揭破伪善的快意:“仗着武功勒索银钱,若有不从,竟强行按人听经!这等行径与魔道何异?实乃我正道之耻!” 这些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的指控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谷口炸开。 周围各大势力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和议论。 “什么?和尚喝酒嫖妓?” “真的假的?青山寺也是名门正派,竟出这等弟子?” “勒索银两?还强迫听经?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他现在昨日的样子,装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原来是个花和尚,假正经!” 各种鄙夷、惊讶、幸灾乐祸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因和青山寺众人,让不少年轻僧人面红耳赤,羞愤难当,几乎无地自容。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了因,面对千夫所指,脸上却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那些不堪的指责说的并非是他。 待声浪稍歇,了因才缓缓开口。清朗佛号穿透雨幕,平静却字字清晰:“阿弥陀佛,小僧所为,问心无愧。”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耿长春和无涯宗众人,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倒是施主,如此愤慨,句句不离小僧的‘恶行’,莫不是因为小僧接连废去贵宗四位开窍境弟子修为之事,而耿耿于怀?” “施主,是来寻仇的?” 最后三个字,了因说得格外清晰。 耿长春如被毒蝎蜇中,脸上快意瞬间扭曲成暴怒:“寻仇?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开窍境?” “自然是比不过耿施主,这一身从脂粉堆里修来的本事!” 了因此言一出,耿长春脸色骤变,如同被人当众掴了一掌,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他生平最恨别人拿他修炼功法之事暗讽,此刻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再瞥见四周那些似笑非笑、暗含讥诮的目光,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绷断。 “你这淫僧!破了戒律,还敢在此巧言令色!我今日便替青山寺清理门户,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秃驴!” 话音未落,人已动! 两人距离本就不远,耿长春盛怒之下,又是突然发难,身法快如鬼魅,带着一股阴柔却凌厉的劲风,直扑了因! 他五指成爪,指尖隐隐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黝黑色泽,带起细微的破空之声,直取了因胸前大穴!这一爪若是抓实了,恐怕不止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 “住手!” “你敢!!” “师弟小心!”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青山寺众僧又惊又怒,谁也没料到耿长春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开窍境弟子突下杀手! 几个反应快的武僧立刻抢上前想要阻拦,但耿长春含怒出手,速度极快,已然不及! 无涯宗那边,那成熟美艳的女子眉头微蹙,似乎觉得耿长春此举有些冒失,但并未出声制止,只是静静看着。 她身后的女弟子们则大多露出兴奋之色,等着看这俊俏小和尚如何出丑。 妙音坊窗口,洛泱紧握双手,虽然知道了因的本事,但还是不免担心起来。 “狗东西,等的就是你。” 了因心中冷笑。如今他已入蜕凡,更是跨过磨皮、练肉,直抵壮骨。 这耿长春也不过壮骨期修为,与他相当。 单凭一身大成内力,就足以将其打成死狗,他甚至都不需要动用磅礴气血或者是那已至小成的般若掌? 了因沉腰立马,身形稳若磐石,竟是不闪不避,右掌自腰间猛然推出,般若童子功内力如江河决堤,奔涌而出! 他这一掌看似朴实无华,既无破风厉响,亦无夺目光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推掌,却隐隐透出一股佛门武学的正大恢弘、沉稳如岳之意。 电光石火间,掌爪轰然相交! “嘭!” 一声闷响,并不响亮,却沉重得令人心悸。 没有预想中的骨裂之声,也不见了因吐血倒飞之景。 双掌交击之处,空气仿佛微微一颤,泛起无形涟漪。 下一瞬,了因脚下青石地砖轰然炸裂,碎石烟尘四溅! 第24章 好精纯的童子功 掌爪相交,两股内力如两条蛟龙自掌心汹涌而出,轰然相撞。 “啪!” 霎时间罡风四溢,雨水倒卷。 了因身上僧袍袖子无风自动,微微一荡便即平息。 而耿长春呢? 他脸上的狞笑和快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如熔岩般的磅礴内力,竟在对掌的瞬间沿着他手臂的经脉悍然涌入体内! 那劲力至刚至阳,沛然莫御,更带着一种可怕的灼烧特性,他自己苦修多年的内力竟被压得倒流回经脉。 “呃啊——!” 耿长春一声短促惨哼,如被无形巨锤当胸轰中,整个人倒飞出去,凌空喷出一道血雾。 当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 “耿师兄!” “耿师弟!” 无涯宗众弟子惊呼。 一名离得最近的男弟子抢步上前,双掌疾出欲接,却在触及耿长春后背的刹那,如遭火烙! 那股灼热内力竟透体而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踉跄跌退。 那为首的成熟女子脸色终于变了,一直淡然的眸中惊芒乍现。 她身形一晃,宛如一片毫无重量的绯云,倏忽间便迎了上去,纤纤玉手一伸,轻巧地搭在了耿长春的后背上,欲要将他接住。 然而,就在她的手掌接触到耿长春背心的刹那,她的脸色再次一变,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好霸道的纯阳真气!” 她感觉到一股精纯无比、炽烈如火的异种真气正透过耿长春的身体疯狂肆虐,甚至试图沿着她的手臂反向侵袭而来! 这真气刚猛无俦,却中正平和,毫无邪气,唯存最纯粹、最原始的阳刚炽烈! 女子不敢怠慢,体内精修多年的无涯宗嫡传内力瞬间涌出,竟如一条冰冷的溪流撞入了沸腾的熔岩之中,发出嗤嗤的异响。 她娇叱一声,手腕巧妙一旋一引,沛然内力透体而入,强行帮耿长春逼出那股入侵的灼热真气。 “噗——” 耿长春猛地喷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凝成一道滚烫白练,破开雨幕。 随这一声闷响,一股淡红色真气自他周身毛孔中被悍然逼出,如血雾蒸腾!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被逼出的淡红色真气与空中落下的冰冷雨水接触,顿时发出“嗤嗤嗤”的密集声响, 大片大片的雨水瞬间被蒸发成白色的水蒸气,以耿长春为中心,方圆数尺内竟是白雾弥漫,热气腾腾,仿佛突然置了一个蒸笼一般,将他与那成熟女子的身影都笼罩得有些模糊不清。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雨后尘土被炙烤的独特气息,甚至还隐隐有一丝奇异的、如同檀香被点燃般的淡淡焦味。 这神奇的一幕,让整个喧闹的谷口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片迅速弥漫又缓缓散开的白色水蒸气,以及水汽中若隐若现的两人,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落针可闻。 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那“嗤嗤”的蒸发声响在提醒着人们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过了好几息,那成熟女子才缓缓收回抵在耿长春背后的手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有些泛红、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残余灼热的掌心。 再抬头看向了因时,那双美眸之中已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探究,以及一种…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炽热。 她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再是之前的慵懒淡然,而是充满了某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激动: “好精纯的…佛门童子功!” “童子功”三个字,如同惊雷般劈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尤其是那些来自无涯宗、深知本门功法特性的女弟子们。 她们先是一怔,旋即眸光大亮,仿佛饿狼见血,齐刷刷盯紧了因,那一道道目光滚烫如沸,几乎要将他熔穿! 那是猎人看到最完美猎物的眼神! 是饥渴之人看到琼浆玉液的眼神! 佛门童子功!而且是修炼到如此精纯霸道地步的童子功! 对寻常武林人士而言,这或许只是佛门一种根基扎实、正气凛然的上乘内功。 但对于修炼采补之道、功法偏于阴柔、尤其擅长吸纳男子元阳以壮自身的无涯宗来说,这简直是世上最顶级、最完美的大补之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 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因身上,只是这一次,目光中的意味已经完全不同。 其他各派人士则是议论纷纷,惊叹声、啧啧称奇声此起彼伏。 “这小和尚……竟练的是童子功!老天爷,真有人选这路数?” “一掌逼退耿长春!这内力……浑厚得不似年少!” “青山寺何时藏了这等人物?了因?从未听闻!” “无涯宗这下……怕是眼睛都看直了吧?嘿嘿……” “这可是唐僧肉啊……” 雨还在下,谷口的气氛却变得无比诡异和火热。 无涯宗诸女那毫不遮掩的垂涎之视,几欲凝成实质,将了因重重缠缚。 宫如音听闻了因所修乃是佛门童子功,眸中波光轻转,侧首望向身前的洛泱。 却见洛泱神色静如止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她这才恍然,为何先前洛泱会特意强调了因“向佛之心极为虔诚”。 无涯宗那位身段慵懒曼妙的女子,此时已全然敛起先前的散漫之态。 她莲步轻移,腰肢如柳风扶,绕着了因缓缓踱了半圈,目光灼灼似火,恍如端详一件稀世佛宝。 唇角扬起一抹自信而妩媚的笑意,声线愈发柔腻入骨: “小和尚,姐姐我乃无涯宗红鸾峰核心弟子,李饰。” 她特意将“核心”二字咬得婉转清晰,语气中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傲意, “你若愿与我携手,共参极乐大道,阴阳和合,互滋互补……待我破入中三境,定倾尽所有资源,助你修复今日之损,更可助你修为再进一步。” 语至此处,她眉间悄然浮起一抹绮丽风情,声音愈低,如丝如絮,仅萦绕于两人之间: “届时你我结为道侣,姐姐愿为你延绵子嗣,岂非一段佳话……” 末句几不可闻,却似春水漾波,媚意流转, 她眼波轻漾,悄然补上一句:“姐姐我的红丸……可还为你留着呢。” 第25章 看来女施主平日吃的不错 了因抬眸,眼神清澈平静:“阿弥陀佛,小僧年方十五,女施主这般……是欲行那老牛吃嫩草之事么?” 他语速平和,却字字清晰,如珠玉落盘,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噗嗤!” 不知是谁先憋不住笑出了声,这笑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荡开层层涟漪。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笑,几个年轻人甚至别过脸去,肩膀微微耸动。 “你!” 李饰霎时涨红了脸,宛若霞染胭脂,胸口剧烈起伏着,方才的千娇百媚被这一句堵得烟消云散,只余羞愤交织。 她身为无涯宗核心弟子,何曾受过这等奚落。 旁边立刻有一位与她相熟的女弟子看不过眼,出声帮腔道:“小和尚休得胡言!李饰师姐芳龄不过刚刚双十,正值青春妙龄!” 了因闻言微微一怔,目光终于认真落在李饰身上——从那纤细的腰身到丰盈有致的曲线,甚至毫不避讳地细细打量了一番。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眼中恍然,“看来平日里……女施主吃的不错。”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在讨论什么修行法门,偏偏内容让人浮想联翩。 场中顿时又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有人甚至忍不住咳嗽起来掩饰笑意。 这时,刚才被了因一掌打伤的耿长春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望向了的目光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你...你绝非开窍境!”耿长春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方才交手时,你的肉身强度分明不弱于我!”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恍然惊醒。 方才他们都惊讶于对方深厚的内力,竟忽略了这一点。 了因与耿长春硬碰硬对掌时,肉体强度竟与壮骨境的耿长春在上不相上下? 了因神色平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昨日确实尚在开窍境,只不过方才心有所无,这才破入蜕凡”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有人望向那几个才立起的坟堆,有人突然想起昨日了因受杖刑时的惨状。 “不可能!”耿长春强撑着站起身,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即便你刚刚突破蜕凡境,与我之间还隔着磨皮、练肉两个小境界,肉身强度怎会相差无几?” 了因微微摇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定格在耿长春身上。他的声音依然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世间有许多被称为天才的人。” 了因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这其中不一定有你,但——一定有我!”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了因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偏偏内容却如巨石投湖,掀起惊涛骇浪。 在场的年轻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不屑,有人沉思,有人惊讶。 南蛮江湖虽不如东极,中洲那般璀璨,可也是天才辈出,但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自信地宣称自己的天赋。 耿长春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辩,可李饰冰冷的目光已如刀锋般扫来。 “滚回去。”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骨,“还嫌不够丢人么?” “师姐,我——!” “滚!” 耿长春脸色一阵青白交错,下意识抬头,却在迎上李饰目光的刹那猛地一颤——那双美目之中寒光凛冽,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冻结。 “……是。”他最终低下头,艰难地应声。 在两个同门的搀扶下,他踉跄着朝无涯宗驻地走去。每迈一步,周身经脉都如被烈火灼烧,痛得几乎窒息;可比这更刺骨的,是当众受辱、尊严扫地的羞愤。 待耿长春走远,李饰才缓缓转向了因。 “小和尚。”她唇角微扬,眼中却无半分暖意,“打伤我无涯宗弟子,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了因心中怒意未平,闻言目光更冷: “交代?”他声沉如钟,“施主想要什么交代?” 说话间,他眉间那点朱砂痣竟似愈发鲜艳,如一滴血泪凝于额心,在蒙蒙细雨中隐隐流转着幽光。 李饰正要开口,心头却蓦地一悸——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如细针扎入灵台,令她周身神经骤然绷紧。 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因眉心的红痣。修行数十载,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象…… 就在她心神微恍的刹那,了奇适时踏前一步,挡在了因身前: “李施主,方才分明是贵宗弟子先行动手。若真要讨个交代,也该是无涯宗向我青山寺交代。” 李饰蓦地回神,暗自称奇:“这少年僧人为何让我如临大敌?” 她面上却不露怯,只冷声道:“了奇,你这是要护短?” “非是护短,而是论理。”了奇声如寒铁,“你若不服,不妨你我先做过一场。” 气氛再度绷紧。无涯宗弟子纷纷按住剑柄,青山武僧亦悄然移步,结成护阵。 李饰面色几变,终是压下战意,拂袖道: “罢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她深深看了了因一眼,似要将他容貌刻入心底,随即转身离去,衣袂卷起一片冷雨清风。 待李饰离开,了奇这才转身,他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了因。 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回去好生调息,刚突破境界,莫要伤了根基。”、 了因躬身行礼:“多谢师兄解围。” 了奇摆了摆手,遣散武僧,独自大步走向帐篷。 眼见没了热闹,谷中众人也逐渐散去,了因站在原地,眉心的红痣渐渐恢复平常。 刚才若不是了奇出现,他正欲调动九窍内气血与那李饰一战。 他倒真想看看,以自己如今的修为,能否敌过元丹境后期的李琦。 “只可惜!” 了因摇了摇头,将杂念压下。 不知何时,潇潇雨歇。 他再次走向那几个新立的坟堆,双手合十,轻声诵经。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超度亡魂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经文声缓缓响起,平和而庄严。 第26章 此物与小僧有缘! 午后,烈日当空,山谷间却骤然掀起一片喧嚣。 “开了!遗迹入口打开了!” 一声激动的大喊划破天际,顿时整个山谷沸腾起来。 只见原本被泥土乱石封堵的洞口,此刻已经完全敞开,露出黑黢黢的通道。 各路人马如同潮水般涌向入口,争先恐后地想要第一个进入遗迹。 了奇站在高处,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他身后的武僧们严阵以待,却没有急于行动。 “了奇师兄,我们是否也该进去了?”一名武僧上前请示。 了奇微微摇头:“不必着急。南荒自古无大势力盘踞,此行,寺中之意不过是让你们增广见闻。” 仅仅片刻,已有数百人涌入遗迹入口。了因甚至隐约听见兵刃交击之声从深处传来,铿锵刺耳。 而此时仍滞留谷中的,除青山寺之外,还有妙音坊、无涯宗、黑风十八骑、龙行堂等几支二流势力——显然,这些人皆心怀同一算计。 “准备一下,我们也马上出发。” 青山寺弟子闻言立马结阵,了奇一马当先,了予三人则是垫后。 进入洞口时,一股阴冷气息挟带着尘土与血腥扑面袭来。 通道内颇为宽敞,可容十人并行。 越往里走,通道越发错综复杂。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 了奇脚步不停:“都小心一点,这里说不得会有什么机关。”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只见一个武者兴奋地从侧面的一个石室内冲出,手中捧着几件兵器。 “赚大了!这些可都是上等兵器!“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未落,数道寒光突然从暗处射来。 大汉慌忙格挡,但还是慢了一步,一柄短刀已经插进了他的咽喉。 “既然得到了宝贝,就该有丧命的觉悟。”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几名黑衣武者缓缓走出,开始搜刮死者身上的财物。 了奇冷哼一声,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在江湖上,杀人夺宝之事屡见不鲜,眼线对方只要不惹到青山寺头上,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继续前行,通道逐渐开阔,了奇脚步不停:“我欲前往核心区域,尔等可自行探寻机缘。切记——江湖险恶,提防暗箭。” 随着了奇离开,除了予三人以外,青山寺众弟子纷纷结伴而行。 “了因师弟。” 这时了念带着三人走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了因师弟,这遗迹中危机四伏,不如与我们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了因转头望去,却见了念身后三人面露勉强,眼中不情愿之色显而易见。 “多谢了念师兄好意。”了因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师弟如今已入蜕凡,自保无虞,就不耽误诸位师兄行程。” 了念身旁一人当即轻嗤:“了念师兄就是太过操心。了因师弟这等天才,自是独行才能施展,说不定还嫌我等拖累。” 了念闻言眉头微蹙,旋即从怀中取出一只锦袋:“这些是疗伤丹药与信号响箭,若遇险境,即刻释放求救。” 了因接过布袋,心中微暖:“多谢师兄,我会小心的。” 了念又殷殷叮嘱几句,方带人离去。 目送了念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处,了因驻足原地,指尖缓缓捻过佛珠。 阴冷潮湿的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远处兵刃交击之声与惨呼隐约可闻。 他垂眸沉吟片刻,终是择了一条僻静小径踱步而去。 狭窄通道内,三位妙音坊女弟子背脊相倚,喘息急促。 为首的苏婉一袭水蓝长裙已破开数道裂痕,袖口渗出的鲜血将轻纱染成暗红。她紧握玉笛的指节绷得发白。 “师姐,怎么办?”年纪最小的林薇声音发颤,她腰间系着的银铃在刚才的打斗中已经碎裂,此刻只能发出沉闷的响声。 另一侧的秦月咬唇横剑,剑尖微颤。右肩伤口不断淌血,将鹅黄衣料浸作深红。 八个黑衣武者呈半圆形围拢过来,为首的是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他狞笑着上前一步,手中的鬼头刀还在滴血。 “妙音坊的姑娘们,把刚才找到的东西交出来。”刀疤脸的声音沙哑难听:“否则别怪我们不懂得怜香惜玉。” 苏婉强作镇定,声音却掩不住虚弱:“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妙音坊弟子此行只为历练,并未取得什么宝物。” “少装糊涂!”一个瘦高个黑衣人尖声道:“我们亲眼看见你们从那个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个紫檀木盒。” 秦月忍不住反驳:“那不过是一盒古琴谱,对你们毫无用处!” 刀疤脸哈哈大笑:“有没有用,得由我们说了算。交出来,便放你们条生路。” “妙音坊的小娘们就是水灵……”瘦高个说着发出两声淫笑:“要是再不交出来,等我抓到你们……啧啧“ 林薇气得脸色发白:“你们...你们!” 八人同时逼近,兵器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通道两侧的石壁湿冷粗糙,退路已被完全封死。苏婉能感受到两个师妹的颤抖,她自己的内力也所剩无几。 方才为保护师妹们,她硬接了刀疤脸三掌,此刻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师姐,跟他们拼了!”秦月咬牙道,剑尖扬起一抹寒光。 苏婉却轻轻摇头。她看得分明,这八人中,有三人都是蜕凡境的好手,为首的刀疤脸更是到了换血期。 纵是她们全盛时期,也难以抗衡,更何况是现在... “东西给你们。“苏婉突然道,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盒子上雕刻着精细的云纹,看上去古朴雅致。 “师姐!”秦月和林薇同时惊呼。 苏婉黯然摇头,将木盒向前递出:“只求诸位得到所需之物后,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刀疤脸眼中闪过贪婪之色,示意瘦高个上前取物。 瘦高个谨慎地接近,一把夺过木盒,迅速退回同伙身边。 “老大,是真的!”瘦高个打开盒盖看了一眼,兴奋道:“的确是古籍!” 刀疤脸满意地点头,面色却陡然转狠:“杀了她们。” “大哥,不如让我们……”瘦高个眼中淫欲未消。 “不行!”刀疤脸断然拒绝:“别忘了妙音坊这次可是来了个长老,杀人或许妙音坊不敢以大欺小,可要是如此侮辱……。” “好吧。”瘦高个悻悻咂嘴。 “你们……你们言而无信!”秦月怒斥,举剑欲拼死一搏。 “杀!”刀疤脸怒喝一声,众人齐齐挥刀。 “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佛号倏然响彻通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此物,与小僧有缘。” 第27章 焚金熔铁 “叮叮……” 通道深处,白影渐显。那人虽足戴镣铐,步履却从容不迫,仿佛踏过的不是危机四伏的遗迹石道,而是自家寺院中落满银杏的禅径。 “阿弥陀佛。此物与小僧有缘,还望施主成全。”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看向来人。 声如清泉击石,众人蓦然回首,俱是一怔。 那是个极年轻的僧人,雪白僧衣不染尘埃,面容清净如莲,一双明澈眼眸仿佛映着秋水长天。 他单掌竖于胸前,指间垂落一串檀木佛珠,珠圆玉润,泛着常年摩挲后的温光。 “了因?”刀疤脸眯起眼睛::“秃驴,你最好少多管闲事,若是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若是……” 他眼中寒光一闪:“青山寺人,我们未必不敢杀!” 了因微微一笑,步伐不停:“这是自然,诸位施主连妙音坊的弟子都敢杀,自然不会不会忌惮我青山寺,只不过……” 他垂眸轻捻佛珠:“那盒中之物,确实与小僧有缘。” 说话间,他已走到妙音坊弟子身前,自然而然挡在她们与黑衣人之间。 苏婉三人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僧人,他背影挺拔如松,莫名让人心安。 刀疤脸脸颊抽搐一下,突然狞笑出声:“秃驴,让你走你不走,英雄救美?好,老子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刀疤脸已经暴起发难。 “狗屁的天才?去死吧!” 鬼头刀带起凌厉刀气,直劈了因面门。 与此同时,另外七人也从不同角度攻来,剑光刀影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阿弥陀佛!”了因轻叹一声,眉心红痣闪烁一下,但很快便黯淡下去。 “看来诸位施主是对精纯这两个字有误解,也罢!” 了因手腕一转,腕间铁镣哗啦作响。 那看似沉重的镣铐在他手中竟如无物,带着炽热无比的内劲迎向劈面而来的鬼头刀。 “铛——!“ 金石交击之声震耳欲聋,火星四溅。 刀疤脸只觉一股灼热劲力顺着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他踉跄后退,满脸惊骇。 了因身形不动,铁镣如灵蛇般舞动。 左手镣铐格开左侧刺来的长剑,右手镣铐顺势一带,那持剑黑衣人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了因侧身避过,镣铐在他腕间一转,已击中对方后心。 “噗——“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 此时三把长刀从侧后方袭来,刀风凌厉。 了因头也不回,反手将镣铐在身后一横。 “铛铛铛“三声连响,三把长刀尽数被震开。 他旋身踏步,镣铐带着灼热气劲横扫而出。 “这童子功……!”刀疤脸失声惊呼,急忙后跃闪避。 但那炽热内力已然及体,他胸前一痛,衣衫焦黑一片。 了因步伐变幻,在八人围攻中游走自如。铁镣时而成鞭,时而成棍,时而又如盾牌般护住周身。 每一次碰撞都带着灼热内劲,让黑衣人叫苦不迭。 “结阵!”刀疤脸大喝一声, 七人立即变换方位,结成七星杀阵,刀光剑影层层叠叠,攻势顿时凌厉数倍。 了因微微蹙眉,腕间铁镣突然加速。 炽热内力澎湃而出,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气墙。刀剑攻来,竟如陷入泥沼,速度骤减。 “破!“了因轻喝一声,铁镣猛然震开。七人如遭重击,齐齐后退。阵势顿时散乱。 刀疤脸眼中凶光一闪,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淬毒飞刀,悄无声息射向了因后心。 “小心!“苏婉惊呼出声。 了因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反手一抄。 镣铐精准地缠住飞刀,内力一吐,飞刀顿时化为铁水滴滴落下。 “焚金熔铁!你这是大成的童子功!” 刀疤脸瞳孔骤然收缩,面上血色尽褪。那熔铁如泥的炽热内力,分明是童子功臻至大成的征兆! 他行走江湖二十余载,自是有见识之人,只是从未见过如此精纯刚猛的至阳真气。 此时他才明白,那精纯二字到底是何意,也知道为何那李饰看了因,就像看稀世珍宝一样了。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再不敢存半分侥幸之心。 这小和尚内力已然大成,纵使他们八人联手,亦不过是以卵击石。 此刻他脑中唯有一个念头——逃!必须立刻逃离此地,否则必将尸骨无存! “撤!”他嘶声厉吼,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快走!” “走?” 见那四散而逃的身影,了因微微皱眉,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追杀。 处理完黑衣人,了因转身面向妙音坊弟子。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道谢。 “多谢了因师傅救命之恩!”苏婉领着师妹们深深一揖。 了因合十还礼:“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诸位伤势如何?” 这时三人才感到伤口疼痛难忍。 了因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本寺秘制金疮药,对外伤颇有奇效。” 苏婉接过瓷瓶,随即示意身旁的小师妹去将那个被刀疤脸遗落的木匣拾来。 林薇快步跑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雕着暗纹的沉香木匣捧到苏婉面前。 “了因师傅,”苏婉双手托着木匣,向前一步,“方才您说此物与您有缘,还请收下。” 了因的目光在木匣上停留片刻,唇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并未伸手去接,只是轻轻摇头:“此物既先为诸位所得,便是与妙音坊有缘,小僧强求,反而不美。” “诸位保重,小僧还需前往遗迹深处,就此别过。” 白衣飘动,了因转身离去,步伐依然从容不迫,很快消失在通道拐角处,只留下一串叮铃铃的响声。 “呼~” 苏婉长出了一口气,她回想起方才的打斗场面,仍是心有余悸。 那些黑衣人个个都是好手,刀法狠辣,配合默契。若非了因突然出现,她们今晚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她不由再次望向了因离开的方向。 “焚金熔铁……那般刚猛无匹的内力,竟出自如此年轻的僧人之手,当真可谓天纵奇才……” 正自语间,忽闻身旁林薇扑哧一笑,语带戏谑。 “若让洛泱师姐与了因师傅并肩而立,怕是月华也要逊色三分——一个清冷如姑射仙人,一个温润似菩提明月,可不正是画中仙侣么?” 第28章 舍利子! 游荡! 没错,了因此刻正在遗迹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目光所及之处,但凡看上眼的宝物,张口便道一声“与我有缘”。 如今他已到壮骨,从身体强度来讲,虽然不如元丹境,但有着大成境界的童子功,倒是不惧这些人。 更何况他第九窍穴中蕴藏着磅礴气血,若全力爆发,连他自己都难以估量究竟能达到何等程度。 因此,尽管表面只是蜕凡境修为,但在这遗迹之中,能威胁到他的人实则寥寥无几。 然而他并不知晓,自己这般“张口结缘”的行事作风,早已在暗中传开…… “那青山寺的了因和尚,简直厚颜无耻!见着什么好东西都说是他的缘,我辛辛苦苦从土里挖出的匕首,就这么被他抢走了!” “呜……我也一样,刚抢到一张丹方,还没看清写的什么,就被他夺走了!” “要不……干他?” “干他!” “干他!” “走,干他!” 正当群情激愤之际,叮的一声脆响突然传来,众人身形一僵,耳边已然响起那道梦魇般的嗓音: “阿弥陀佛,此物与小僧有缘,还望……既然施主先动手,那就别怪小僧不客气了!” 片刻后,望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影,了因面无表情地摊开手掌。 其中那个青衫少年咬碎银牙,终究还是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枚流转着幽光的玉佩。 “我就说这东西与小僧有缘吧。” 无视这几个家伙抽搐的嘴角,了因伸手接过玉佩,指尖接触只觉质地温润。 他正欲仔细端详,忽闻东南方向传来一声尖锐响箭,空中炸开三道青色烟痕——正是青山寺紧急召集的讯号。 了因眉头微皱,随即将玉佩纳入袖中,转眼便消失在断壁残垣之间。 待他离去后,倒在地上的青衫少年挣扎着坐起,抹去嘴角血迹恨声道:“等我找到楚师兄,定要这秃驴百倍偿还!” 旁边正揉着淤青手腕的紫衣女子闻言冷笑:“你师兄?方才那和尚单凭肉身之力就震断我等的兵器,你确定要让你师兄来送死?” 这时一旁忽然传来轻咳声,原先昏迷的白衣修士苏醒过来,哑声道:“别忘了...他自始至终未曾动用内力。” 空气骤然凝固,众人瞳孔齐齐收缩——直到此刻他们才惊觉,那和尚确实仅凭拳脚,便如摧枯拉朽般将他们尽数击溃。 遗迹某处。 五层高的藏经阁中弥漫着陈旧纸张与尘埃混杂的气息,腐朽的木架上堆积着许多早已脆烂的经卷。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奇、了予、了理三位青山寺弟子身上——更准确地说,是他们手中那枚正散发着柔和金光的舍利子。 “青山寺的各位。”龙行堂一位身穿暗金龙纹劲装的男子踏前一步,声音低沉:“舍利能化解武学戾气,于我等武者而言,乃是救命的至宝。还请行个方便。” 了奇将舍利子紧握于掌心,金光自指缝间隐隐透出:“此乃我佛门高僧坐化所遗圣物,岂能轻易予人?” “了奇师兄说得是。”了予亦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却坚定:“诸位若需化解戾气,可亲赴青山寺求助,何必强夺?” 人群中顿时一阵低语骚动。无涯宗一位紫衣女子轻笑一声,语带讥诮:“等我们去青山寺?怕是还没到山门,就已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今日这舍利,你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话音未落,龙行堂一名年轻弟子突然暴起发难,双掌挟带劲风,直取了奇面门! 这一动手,犹如点燃引信,霎时引爆全场。无涯宗弟子纷纷拔剑出鞘,黑风十八骑的壮汉们抽出腰间弯刀,其余小势力也如潮水般一拥而上。 “小心!”了奇大喝一声,旋即凝神运功,使出佛门七十二绝技——铁指劲! 霎时间,金铁交鸣、呼喝叱咤与凄厉惨叫交织成片,整个楼层仿佛化作修罗战场。 角落里,妙音坊的女弟子们静立如莲,衣袂飘飘间自有一派超然气度。为首的白衣女子眸光淡扫战局,微微摇首:“我等只观风云,不涉纷争。“ “师姐,那可是佛门舍利啊...“身旁的年轻弟子低声轻语,眼中难掩渴望。 白衣女子眼波流转,似笑非笑:“我妙音坊难道缺了凝心静气的法门?“ 战场中央,修为最弱的了理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三人苦心维持的防线顿时裂开缝隙。 龙行堂一个元丹境看准机会,双掌化作金龙直扑裂痕处。 “砰!” 众人合力,了奇三人顿时被震得倒飞出去,同时,那枚舍利子从了奇手中脱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弧线。 “抢!”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同时扑向舍利子。 黑风十八骑的一位弟子一跃而起,弯刀划出诡异弧线逼退众人; 无涯宗紫衣女子剑尖轻挑,想要将舍利子挑向自己这边; 龙行堂弟子则组成人墙,为那位元丹境师兄创造机会。 混乱中,舍利子几次易手。 一个散修刚抓到手中,就被无涯宗弟子一剑刺穿手腕;黑风十八骑弟子抢到后立即组成防御阵型,却被龙行堂弟子以蛮力冲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龙行堂那位元丹境弟子心想。他暗中运转内力,看准舍利子再次被震飞的瞬间,突然施展“游龙步“,身形如鬼魅般穿过人群,右手精准地抓住了舍利子。 “得手了!”他心中狂喜,立即朝着楼梯方向冲去。 “拦住他!”无涯宗紫衣女子娇叱一声,剑化长虹直刺其后心。 龙行堂弟子头也不回,反手拍出一掌。龙形气劲与剑虹相撞,爆发出刺目光芒。借着力道,他速度更快几分,眼看就要冲到楼梯口。 黑风十八骑那位弟子此时掷出弯刀。 “轰隆!“ 此人回首一掌,虽磕飞弯道,但后背不知被谁打了一掌,当即嘴角溢血,显然受了内伤。 就在这片刻耽搁,其他人已经追了上来。 一场混战再次爆发,但这次所有人都针对拿着舍利子的龙行堂弟子。 “交出舍利子!“无涯宗女子剑法越发凌厉。 黑风十八骑重新握回弯刀:“留下舍利子,饶你不死!” 就连一些散修也红着眼睛扑上来,完全不顾实力差距。 龙行堂弟子咬牙苦战,身上已添数道伤口。他瞥见楼梯就在十丈之外,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圆球砸在地上。 “嘭!“ 浓烟瞬间弥漫整个楼层,刺鼻的气味让人睁不开眼。 “毒烟!快闭气!”有人惊呼。 混乱中,龙行堂弟子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屏住呼吸冲向楼梯。 他能感觉到舍利子在手中散发着温暖的能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带回去! 就在这时,他只觉楼梯下方,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第29章 能否登上金鳞榜! 就在这时,他只感觉楼梯下方,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仿佛火山爆发般汹涌澎湃。 一道赤红色的掌印破空而至,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威能,狠狠印在他的胸膛! “噗——” 那龙行堂弟子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如断线纸鸢般倒飞而出,砸入人群之中。 可即便如此,他手中仍死死攥着那颗舍利子。 “谁!” 了因一身素白僧袍纤尘不染,缓步踏上楼来。 镣铐在腕间叮当作响,每一步却似踏在人心之上,沉如山岳。 他眉间一点朱砂痣赤如血玉,映得那张清冷面容愈发宝相庄严。 眸光流转间,他已将场中情势尽收眼底。 “舍利子?” 了因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刹那间洞悉了一切。 那龙行堂弟子吐血爬起,目眦欲裂地望向了因:“你、你该死!” 他怎能不恨,若非了因阻挡,此刻他早已冲出这里,倒时只要同门阻挡一番,他就能成功将舍利子带回龙行堂,到那时…… 了因闻言,却只是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那目光如同俯视蝼蚁,淡漠中透着居高临下的冷意。他缓缓抬起被镣铐锁住的双手,声音平静似水,却字字如钟,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此物,与小僧有缘。” “交出来。” “此物与小僧有缘”几字一出,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咬牙声。 几个刚刚在了因手中吃过亏的修士,顿时怒火中烧,纷纷向身旁同门控诉: “这秃驴简直无耻!方才我偶得一张古丹方,他竟也说与他有缘,硬生生夺了去!” “何止!连我随身带来的三转清灵丹,他都敢说是有缘之物——那分明是我自家宗门所炼!” “见什么抢什么,这哪是出家人?分明就是个披着袈裟的强盗!” 片刻之间,众人再看向了因时,眼神已从惊疑转为惊为天人——不是敬,是骇然于他竟能厚颜至此! 但更让人心惊的是,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明明只是蜕凡境,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就在此时,无涯宗李饰翩然出列。她红唇轻抿,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风情,话音却带刺:“小和尚,你不过区区蜕凡境也敢掺和进来,但真是胆大包天?” 几乎同时,黑锋十八骑中一道身影迈步而出。那人手中弯刀一振,寒光乍现,直指了因眉心,声如金铁交鸣:“秃驴,如此猖狂,今天你怕是要去见佛祖了!” “呵呵!”了因抬眼一笑,眸中寒光乍现。 下一刻,他右掌倏然拍出,掌心赤红如烙铁,一股灼烈如岩浆的内力轰然爆发,凝成一道凝实无比的般若掌印破空而去! 黑锋十八骑中那持刀汉子狞笑一声,弯刀划破空气发出刺耳尖啸:“雕虫小技,老子可是洗髓……” 话音未落,刀锋与掌印悍然相撞—— 却在接触的一瞬,爆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 众人骇然看见,那柄精钢弯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扭曲,刀身蒸腾起灼灼白气。 “小心!那秃驴的童子功已臻大成!”角落里的刀疤脸目眦欲裂,嘶声吼道:“能焚金熔铁啊!” 然而,警告迟了。 只听“铿”的一声锐响,弯刀应声断裂,灼热铁水溅落地板上,嗤嗤作响、青烟腾窜。 而那道般若掌印竟去势未减,直贯汉子胸膛! “噗——” 衣衫应声焦黑燃火,胸口微微凹陷又瞬间复原,皮肉虽未撕裂,但内里却透出刺鼻焦糊之气。 那汉子双目圆瞪,喉间嗬嗬作响,一缕青烟自口中逸出,仿佛五脏六腑皆被焚为焦炭。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尚未触及胸膛便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场中死寂。 唯余一具仍在冒烟的尸身,无声诉说方才电光石火间的杀戮。 李饰红唇微张,一贯妩媚的眼中首度闪过惊骇。 她死死盯着那道焦黑掌印,声音微颤:“你……一掌就打死了他?” 她蓦地抬头,目光灼灼逼视了因:“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了因却恍若未闻,只自顾自摇头轻叹:“弱,太弱了。” 了奇等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一片骇然:“那……真是般若掌?” 般若掌乃佛门七十二绝技之一,兑换需海量善功。了因不过刚入门的外门弟子,哪来的这么多善功? 一时间,不少人下意识望向无涯宗阵营中的耿长春。 耿长春铁青着脸站在原地,右手不自觉地攥紧。 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仿佛都在无声诘问: 他不过是壮骨期,为何当初了因那一掌——没将他打死? 这一刻,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怒愤。 而面对李饰的询问,了因只是淡淡一瞥,语气平静无波:“你不是看见了吗?” 李饰眼中寒芒骤现,周身气机陡然凌厉:“小和尚,你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别忘了,我可是元丹境!” 了因闻言朗声大笑,声震四野:“小僧今日破境,若力敌元丹,不知可否登上那金鳞榜?” 这话一出,满场皆寂。 所有人齐刷刷的望向了因。 金鳞榜! 那可是收录天下三十岁以下元丹境的天骄榜!能入榜者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每一个名字都重若千钧,都代表着同辈中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实力! 了因……一个二流势力的外门弟子,才刚刚破境,竟敢直言要挑战元丹,觊觎金鳞榜? 狂妄!太狂妄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就连了奇人也一时愕然,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那挨了了因一掌的龙行堂弟子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他挣扎着,忍着浑身剧痛,缓缓站起身。 他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挺直脊梁,目光充满恶意的望向了因,声音沙哑却清晰: “咳咳……好气魄!” 他喘息几下,继续道:“既然你有此野望……欲搏那金鳞榜上一席之位……我龙行堂弟子,也不是不成人之美的小人。” 他艰难地抬手,露出掌心舍利子:“这舍利子……给你!!!” 言罢,他手腕猛的一扬—— 舍利子化作一道金虹,破空向了因飞去! 第30章 阴险了树 就在了因伸手欲接住舍利子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灰影自楼下疾掠而来,快如电光石火,只余一抹朦胧残影。最令人心惊的是那截倏忽出现的衣袖——分明是僧袖! 了因瞳孔骤然收缩,伸出的手微微一滞。 这僧袖的样式与颜色,竟与青山寺僧袍一般无二!且来人所使更是佛门绝学铁袖功——究竟是谁? 就在他这电光火石间的迟疑,那截僧袖已如灵蛇出洞,倏然卷向空中,精准地裹住飞来的舍利子。 金光一闪,那引得群雄争夺的佛宝,竟被如此轻巧地攫取。 “阿弥陀佛!” 一声清朗的佛号自楼下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得意。 “了树?”了理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错愕。 那夺宝之人,赫然正是他们苦等多时的同门,了树! 了树身形在空中一折,毫不恋战,一边朝着楼下急掠,一边头也不回地高声道:“诸位师兄,此间敌人甚多,佛宝危矣!且请诸位师兄暂替师弟阻上一阻,贫僧先护舍利子回寺,功德无量!” 话未说完,他人影已消失在楼下。 这番举动,这番话语,恰似冷水泼入滚油,霎时炸裂全场! “无耻秃驴!” “想走?把舍利子留下!” “拦住他!” 原本为了因豪言所震惊的众人,此刻眼见舍利子竟以这种方式被夺,惊愕瞬间化为滔天的怒火和贪婪。 一道道强横的气息轰然爆发,刀剑出鞘之声、真气鼓荡之音不绝于耳。 离得近的几名武者反应最快,怒吼着扑向了树遁走的方向。 而了奇、了凡、了尘三人,脸色更是变得无比难看。 了树早就到了! 他定然早已潜伏在侧,目睹了方才的一切冲突,但却一直隐忍不发,冷眼旁观同门陷入险境。 直到此刻,舍利子脱手,飞向了因,他认定这是最佳的、风险最小的夺取时机,才骤然出手,行这黄雀在后之事! 这哪里是同门师兄弟?这分明是极度自私自利,将危险全然转嫁给他们,自己却要去独揽功劳! 了理气得浑身发抖,俏脸煞白。了予紧握双拳,指节发白,眼中尽是失望与愤怒。了奇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也是怒极。 然而,怒归怒,了树最后那句话,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了他们身上。 “暂替师弟阻上一阻,贫僧先护舍利子回寺!” 这话听起来是请求,实则是命令,更是将他们四人彻底推到了所有争夺者的对立面! 他们此刻若不出手阻拦,任由他人追上了树,导致舍利子再度易手,那回到寺中,了树完全可以将罪责推卸给他们——“我已夺回佛宝,奈何师兄们未能拦住追兵”。 届时,他们四人不仅无功,反而有过!了树却仍是护宝有功之人! 这阳谋,歹毒至极! “混蛋!”了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挣扎一瞬,随即化为决绝。 “动手!拦住他们!绝不能让人追上了树!” 纵然万般不愿,此刻他们也必须拦住追兵,确保舍利子不失。 了予、了理闻言,也瞬间明悟其中的利害关系,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与不齿,齐齐应声,真气运转,准备迎敌。 而了因,他所站的位置,恰恰是通往楼下的楼梯口,也成了追击了树的必经之路! 瞬间,他便成了风暴的中心! 眼见众人如潮水般涌来,了因四肢猛然发力,那精钢镣铐竟应声崩裂! 火星四溅间,断裂的金属发出刺耳锐鸣,犹如绝望的哀嚎。 几乎同一刹那,般若童子功至阳真气贯注铁链,整条锁链霎时赤红如熔岩,灼人热浪翻涌,暗红流光隐现,仿佛握着一道地狱之火。 “阿弥陀佛——此路不通!” 了因声如洪钟,内力激荡之下,连楼板都为之震颤。 “闪开!” 了因闻言嘴角微扬,臂随声动,赤红铁链携风雷之势,呼啸着扫向首当其冲的几人。 冲在最前的三人:一个鬼头刀刚猛劈至,一个判官笔点向要穴,另一个赤手空拳,指风凌厉如剑—— 他们没料到了因崩断镣铐后攻势如此狂猛,更没想到那铁链竟能变得如此灼热。 鬼头刀汉子挥刀硬格,“铿”然巨响中,虎口迸裂,刀身赤红;灼热顺刀柄蔓延,他惨叫一声,弃刀后撤。 使判官笔的急忙俯身,铁链擦发而过,焦味弥漫,吓得他魂飞魄散。 指功高手一指击中链身,却如触熔铁,指骨欲裂,更遭灼气反侵,气血翻腾间连退数步。 了因手中铁链宛如火龙翻飞,刚猛之力叠加灼炽真气,竟成一堵无形火墙。刀剑触之即损,人近之即伤,狭窄楼梯口一时无人能越! 怒喝声、惊叫声、金铁交鸣声、真气碰撞声不绝于耳。众人虽贪欲汹汹,却难破这舍命之障,冲势顿止,拥堵难前。 正当了因全力迎战、旧力方尽新力未起之瞬—— 一道阴厉掌风竟悄无声息袭至背后! 时机歹毒,恰是他身形微倾、铁链挥老之际。 了因灵觉骤警,不及回身,只得强转真气汇于背心,同时猛向前纵—— 却终究慢了一刹。 “嘭!” 掌力大部分被护身真气化解,余劲仍重重印在他后心。 楼板崩碎间,了因整个人直坠下楼—— 只在最后一瞥间,看清了那双阴冷的眼。 出手者,正是无涯宗元丹弟子,李饰。 “李饰!你卑鄙!”了因的怒吼声随着他坠落的身影传来,充满了惊怒与不甘。 “李饰!你卑鄙!”了因的怒吼声随着他坠落的身影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冲!” 眼见了因被解决,楼上那些早已急红了眼的争夺者顿时如同决堤的洪水,嘶吼着冲下楼梯,或是干脆直接从了因撞破缺口跳下。 贪婪和愤怒已经冲昏了他们的头脑,此刻他们眼中只有舍利子去向。 然而他们刚刚有所动作,耳边却骤然炸响一声整齐划一的佛号,声如洪钟,震得人心头一颤:“阿弥陀佛!” 众人攻势一缓,循声望去。只见约莫十七八名身着青山寺僧衣的僧人,正快步冲上楼来。 为首的正是了念,他锐利的目光如电光石火般扫过混乱不堪的战场,瞬间便锁定了正被多人围攻、身上已然挂彩的了奇等人。 “拦住他们!” 了奇拼力格开身前敌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急促的呐喊,便再次被如影随形的黑风十八骑逼得连连后退。 第31章 毫无保留! “噗——” 硬生生承受无涯宗元丹境武者一拳,了奇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身形急转,险险避开龙行堂弟子横扫而来的枪风,胸腔内气血翻涌如沸,却仍强忍剧痛,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只这一瞥,便叫他心头骤沉。 不过须臾之间,了念所率的僧众已被数倍于己的敌手逼得阵形溃散。 刀剑寒光交错间,已有数名年轻僧人踉跄倒地,鲜血染红了僧袍。 其实莫说了念他们,便是他们三位元丹境亦陷危局,每人皆被两三名同境武者缠斗围攻,要不然以他元丹境圆满的实力,哪会这么狼狈。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骤然暴起! 一名元丹境散修双掌凝风,挟着裂石之威直扑了予后心。 “了予——小心背后!” 了奇嘶声示警,话音未落,脑后恶风已至。 他虽及时回身格挡,仍被震得踉跄后退,嘴角再次溢出一丝鲜血。 人群中,李饰身形如鬼魅般晃动,轻易避开几名混战中的江湖客和僧人的攻击。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周身气劲微微一放,靠近他的两名青山寺弟子便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上跌落下来,一时难以爬起。 元丹境的实力,远非这些蜕凡境弟子所能企及。 李饰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们,脚步不停,径直朝着楼梯口,意图脱离这片混乱的战局,去追击了树。 然而,就在她刚刚震飞两名僧人,身形将动未动之际—— “轰隆!!!” 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裹挟着沛然气劲破开楼板,冲天而起。 了因僧袍鼓荡,双目如电,手中铁链携千钧之势,直取李饰面门! “砰!” 李饰翻掌相迎,洁白如玉的手掌与铁链悍然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她不由蹙眉:对方硬受她一掌,竟还有如此余力? 了因双脚落地,目光如钉,死死锁住李饰。 “小娘们——”他啐出一口血沫,冷笑一声,“下手还真狠啊!” 李饰前冲的势头骤然一停,绣鞋在地板划出半道浅痕。 她眸中寒意骤凝,如冰封湖面:“秃驴,再不让开,休怪我手下无情——送你去西天见佛祖。” “呵呵!”了因不怒反笑,咧出一口白牙,“上午还唤人家小和尚,如今便成了秃驴?女人果然善变。” 他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倏然锐利如刀:“留手?老子要你留手?” “告诉你,你这娘们——就是老子登上金鳞榜的踏脚石!” 话音未落,他脚踝处镣铐与皮肉相接之地陡然迸发赤红光芒,灼热暴烈的气息如潮四溢。 “咔嚓…嘣!” 接连几声脆响,那玄铁镣铐竟被炽烈内劲熔断,赤红断口处铁水滴滴淌落,溅地嗤响,蚀出焦痕。 有人倒抽冷气,顿感齿根发酸。 “这小和尚莫非是打娘胎里开始修炼,怎的内功深厚到这种地步?” 李饰见到这一幕也是瞳孔微缩,她红唇轻启,似乎想说什么。 但可就在这一瞬, 一种无形却窒重的压抑,如暗潮骤临,攥住每个人的心神。 那不是声音,不是气味,不是任何具体可感的东西。而是一种“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仿佛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更大的力气; 仿佛周围的光线都暗淡了几分,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扭曲; 满场之人——搏杀的江湖客、结阵的青山寺弟子、屏息的幸存者——动作皆是一滞。 心头无端悸动,如兽遇天敌,本能生出凛畏。 众人惊疑四顾,欲寻这压迫之源。 最终,所有目光不由自主地, 尽数落向场中—— 那褪尽镣铐的僧人,了因身上! 了因静立原地,身形如古松磐石,纹丝未动。 可他眉间那一点朱砂,却蓦然灼亮,如血玉初醒,幽深地搏动。 那红光并不刺目,却红得惊心、红得沉重,仿佛有一整片血海被压缩其中,翻涌着难以估量的磅礴伟力。 紧接着,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那殷红发亮的朱砂痣顶端,缓缓地、慢慢地沁出了一滴殷红的血珠。 那血珠澄澈剔透,莹然欲坠,其中似有赤霞流转,仿佛凝聚了无穷的精气。 “嘀嗒……”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血珠终于脱离眉心,向下坠落。 然而,就在它坠落的瞬间—— “哗——!!!” 仿佛幻听,又仿佛真实,一股浩大、磅礴、如同瀚海潮汐奔涌般的巨响,由远及近,猛然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和心神!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竟是源自了因的体内!是血液奔腾的声音!是气血澎湃到极致的声音! “怎……怎么可能!” 李饰彻底怔在原地,脑海中唯余一片惊涛骇浪:人的气血……怎能雄厚如渊海? 潮声愈来愈响,愈来愈急,震耳欲聋。了因眉心的朱砂亦愈发明亮,第二滴、第三滴……数不清的血珠争相涌出、汇聚、垂落。 滴落!滴落! 血液滴落在地,竟发出沉重如汞坠地的声音,甚至将地板都砸出小小的凹坑! 这一刻,了因终于不再压抑,他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这具身体里蕴藏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恐怖气血! “般若掌!!” 他一声暴喝宛若惊雷炸响,右足猛的向前踏。 “轰”的一声,脚下的楼板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巨力,瞬间炸裂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木屑纷飞中,他借这一踏之势,他身形如炮弹般射出,直扑李饰! 瞬间,恐怖的热浪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 离得稍近的一些人只感觉仿佛靠近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呼吸灼痛,头发眉毛都传来了焦卷之感! 李饰眼中终于彻底收起所有轻视,凝重无比。 面对这排山倒海的恐怖攻势,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周身淡青色的内力瞬间催到极致,同时纤腰一扭,身法展开,就要先避其锋芒。 第32章 压着打 了因这一踏之力,不仅踏碎了楼板,更仿佛踏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口上。 那一声轰鸣伴随着木屑炸裂的簌簌声响,让离得近的几个江湖客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 “我的娘嘞……”一个使单刀的汉子喃喃自语,手中的刀似乎都沉重了几分:“这小和尚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动手竟这般骇人?” 他身旁一个较为老成的同伴咽了口唾沫,涩声道:“气血如渊,声若惊雷……他是怎么凝练出这么一身庞大的气血?……青山寺……何时出了这等怪物?!” 众人的骇然未能延缓战局分毫。 了因身形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残影——那不是轻灵飘逸的步法,而是纯粹以狂暴力量推动、碾压一切的直线冲击! 他所过之处,灼热气浪滚滚排开,离他路径尚隔数丈的几人竟觉面皮发烫,袖袍无风自鼓,恍如要被那无形热力点燃。 首当其冲的李饰,感受最为真切。 扑面而来的早已不止是掌风,而是一片翻腾咆哮的血气海洋! 炽烈、粘稠、带着焚尽万物的纯阳刚猛。 无涯宗有一门武学名为《迷魂摄心术》,然而她刚刚营造出的无形力场,在这至阳至刚的气血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根本无法撼动其心神半分。 李饰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中,终于彻底褪去了所有轻慢与戏谑,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深知对方内力雄厚,硬拼之下可能会吃亏。 于是她脚下一点,身形如风中柳絮,又似鬼魅夜行,倏忽间向侧后方飘退,意图避开这石破天惊的第一击。 与此同时,她那淡青色的内力急速收拢,不再弥漫四周,而是紧紧覆住一双纤纤玉手。 原本白皙的手掌瞬间泛起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五指微曲,指尖空气微微扭曲,散发出阴寒蚀骨的气息——销魂蚀骨手已催至十成功力! “轰!” 了因的般若掌掌力终究未能直接击中李饰,那磅礴浩大的劲力擦着她的衣角掠过,重重轰击在她原本站立位置后方的廊柱之上。 需一人合抱的坚硬木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木纹瞬间炸裂、焦黑,呈现出一個清晰的巨大手掌印凹坑,边缘处甚至有青烟袅袅升起,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掌力余波如狂澜四散,震得周遭书架轰然倾倒,经卷纷飞。 “嘶——!”一片倒抽冷气之声响起。 那些结阵的青山寺武僧们,原本因了因突然爆发而有些不知所措,此刻看到这一掌之威,不少年轻弟子脸上露出骇然与敬畏交织的神情。 了念口中低诵佛号,眼神复杂无比:“了因师弟……居然有如此恐怖实力……” 李饰虽避开了正面冲击,但那擦身而过的灼热掌风依旧让她气血微微翻腾,肌肤感到一阵刺痛。 她心中骇意更甚:“这小和尚究竟如何修炼?童子功内力臻至大成不说,竟连气血也雄厚至此!” 了因一击落空,身形却毫无停滞。 他拧腰转身,双足如同生根般踩入地板,另一掌随之拍出,,掌风恢弘,竟将李饰左右闪避之路尽数封死。 他招式大开大阖、质朴无华,每一掌皆含沛然莫御之力,掌风过处空气爆鸣,沉闷如雷。 李饰银牙暗咬,将身法施展到极致。 她身影闪转腾挪,如同鬼魅,往往在了因掌力及体的前一瞬险之又险地避开。 偶尔无法完全避开时,她便青黑色的手掌疾探而出,并非硬接,而是如同毒蛇吐信,飞快地拍击在了因的手腕、臂膀等非发力要害之处,一触即走。 “啪!啪!” 几声清脆又带着几分沉闷的交击声响起。 李饰的“销魂蚀骨手”每次拍中了因的身体,都感觉像是拍在了一块烧红的精金铁砧之上! 了因的皮肤之下,隐隐泛着一层纯净剔透、坚不可摧的光泽,正是“无色琉璃身”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那阴寒蚀骨的掌力侵入,竟难以穿透那层琉璃皮膜,反而被其下奔腾浩荡的炽热气血瞬间冲散、消融大半! 反倒是李饰自己,每次接触,都觉得指尖一股灼热无比的反震之力传来,震得她手臂酸麻,气血不畅。 那童子功的炽热内力,甚至顺着手臂经脉试图逆向侵蚀,让她不得不耗费更多内力去驱散。 “可恶!”李饰银牙暗咬,心中惊怒交加。她原以为凭借境界压制足以轻松碾压对方。 却不想,这了因和尚的力量、速度与防御竟全面超出预料,那磅礴气血不仅弥补了身体上的短板,更赋予其骇人的爆发力。 如今她凭借速度与诡异掌法游斗,但对方直线爆发速度太快,攻击范围太大,让她闪避起来极其吃力,而她最依仗的蚀骨掌力与摄心术,几乎完全失效! “这秃驴的肉身真是蜕凡境能练出来的?还有这内力……浑厚得不像话!” 李饰越打越是心惊,额头已见香汗,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在狂风巨浪中挣扎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对方那纯粹而霸道的力量碾碎。 周围的人群早已看呆了眼。 “咕咚。”一个江湖客看着地板上被了因踩出的一个个深深脚印以及被掌风波及的狼藉景象,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这……这真是元丹境打蜕凡境?我怎么感觉好像反过来了?” 两人的交手快如电光石火,劲气四溢。 时而了因一掌劈空,掌风将远处书架撕得粉碎; 时而李饰诡异地一闪,指风划过梁柱,留下深痕与腐蚀的印记。 “那妖女的身法好生诡异,每次都觉得她躲不开了,偏偏又能溜掉……” “溜掉又如何?你没看她根本不敢硬接吗?每次碰一下都像被烫到一样缩手!那小和尚根本就是在追着她打!” “青山寺何时有如此恐怖的炼体武学……竟能凝练出如此庞大的气血……” “不错,若没有如此庞大的气血,那小和尚根本就不会是那元丹境女子的对手……” “呵,你懂什么?厉害的岂是武学?分明是人!那炼体功法名唤‘无色琉璃身’……” 第33章 胜负已分 “这……这了因竟强横至此……” 了理捂着剧痛不止的胸口,喘息如风箱般急促,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那可是无涯宗的核心弟子,元丹境巅峰的修为,纵是身旁的了奇出手,也未必能言必胜。 可如今却被一个外门弟子死死压制,这般景象若传扬出去,恐怕整个青山寺都要为之震动。 “了因刚刚眉心滴血你们说……”了予面色凝重,低声道:“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动用了某种激发潜能的秘法。” “这……”了理心头一沉,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 “应该不会!”此时了奇重重的吐出一口满是血腥味浊气。 “怕是了因师弟体内气血太过磅礴,一时难以驾驭,才反冲眉心……只是……” 他忽然顿住,目光复杂地望向场中那道身影。 场中,李饰险险避开一记横扫千军的般若掌,掌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几缕秀发被灼热劲气烫得卷曲焦枯。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与焦躁。 ‘这样下去不行!消耗战对自己不利!必须兵行险着!’ 心念电转间,她身形借势疾退,看似要拉开距离,却在后退途中陡然一变! 只见她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结出一个诡异复杂的手印。 周身流转的淡青色内力倏然倒卷,不再护持周身,亦不增强掌力,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尽数向她那双勾魂媚眼疯狂汇聚! 刹那间,她那双本就勾魂夺魄的眼眸,仿佛变成了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又像是旋转的星河,散发出一种直刺灵魂、摄人心魄的诡异光芒! 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大范围影响,而是将所有的“迷魂摄心术”功力,凝聚成两道无形的尖锥,直刺了因的双眼! 了因只觉对方眼中异光大盛,眼前景象骤然扭曲,仿佛有无数妖娆幻影自虚空滋生,耳畔更是响起阵阵靡靡之音,直透识海。心神摇曳之际,几个模糊的曼妙身影凝聚成形…… “这是……小花暖?明日花……洛泱?有点小啊,……不对!” 了因猛然惊醒,深知这是极高明的摄心邪术。 “阿弥陀佛!” 他猛然惊觉,深知这是极高明的摄心邪术,心念疾转间,全身气血炸开,脑海中无数梵文经卷如潮涌现,镇守灵台。 眼见了因身形微滞,挥出的掌力亦缓了半分,李饰心中暗喜。 足尖轻点,身形于半空灵巧一折,疾扑了因而去! “不好!”青山寺众僧惊呼骤起! 却见了因眉心那点朱砂痣红光一闪而逝,旋即他双眼怒睁,如金刚震怒,暴喝如雷。 “妖女!还敢惑我!” 李饰娇躯剧震,如遭重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汇聚于双眼的诡异光芒瞬间溃散。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与骇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鲜血——她的摄心术,竟被对方强行破了! “你……你竟……”李饰的话未说完,了因已抓住了她遭反噬,心神恍惚的刹那之机! “般若观空!” 了因周身气血沸腾如烘炉,达到顶峰,那无形灼热气浪轰然扩散。 他右掌收回,左掌随之推出。 这一掌,看似比之前更加缓慢,却凝聚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炽热如岩浆的内力、浩瀚如海的气血、以及那坚逾金刚的无色琉璃身。 掌势笼罩之下,空气仿佛彻底凝固。 李饰只觉得周身一紧,如同陷入琥珀中的飞虫,那鬼魅般的身法竟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滞涩,难以动弹! 她瞳孔急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心头。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她尖啸一声,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脑海的刺痛,将残存的全部内力毫无保留地倾注于双掌! 青黑色的阴寒雾气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奔涌而出,其色泽深邃近乎墨色,双掌交叉叠于胸前,肌肤之下经脉如虬龙凸起,悍然迎向了因那挟带煌煌佛光、沛然莫御的必杀一掌! “砰!!!!!!” 双掌交击的刹那,两股截然相反恐怖力量的终极对撞! 这一瞬间仿佛九天惊雷直劈而下,巨响震得人耳膜欲裂! 一者至阳至刚,炽烈如熔岩奔流,般若掌力凝练如金刚降魔杵,携无俦巨力与净化邪祟的灼热佛息,欲要摧垮一切阻碍; 一者至阴至寒,诡谲如九幽玄冰,李饰的掌力阴毒刁钻,更带着腐蚀内劲的歹毒特性,如万千冰锥毒刺般钻噬而入。 两股性质迥异的可怕内力疯狂绞杀、侵蚀、湮灭! 掌心交接之处,竟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嗤嗤作响的汽化之声!那是极寒遇极热产生的剧烈反应! 两人身上衣衫无风自鼓,猎猎作响,周身气机沸腾如煮。 恐怖的气劲狂澜以二人为中心,化作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如同毁灭的涟漪般疯狂向四周炸裂、扩散! “哗啦啦——!” 方圆数丈内,所有物件——无论是桌椅乃至散落在地的兵刃,在这一刻同时被震得蹦跳起来,继而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离得最近的几个书架直接无声无息地坍塌、消散成漫天木屑粉尘! 稍远些的屏风、梁柱之上,密集的咔嚓之声令人牙酸,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摇摇欲坠! 那些围观的江湖客与青山寺弟子,更是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推搡,惊呼声被气浪吞没,身形不受控制地踉跄倒退。 修为稍弱者直接被震得五脏移位,气血逆冲,惨白着脸跌坐一地,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骇然! 场中,劲气稍散。 只见李饰窈窕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她双臂软垂,衣袖尽碎,裸露的肌肤上青紫交错,骨节扭曲如枯枝,显然已遭重创。 她重重地撞在一根勉强屹立的梁柱上,又弹落在地,挣扎数次竟难以起身,面如金纸,气息奄奄。 而了因,依旧屹立在原地,身形如山岳般沉稳。 他周身那沸腾的气血异响和灼热的热浪也渐渐平息下去,眉心的朱砂痣光芒黯淡了许多,不再滴血,颜色却似乎更加深沉。 他缓缓收回手掌,掌缘隐隐有一丝极淡的青黑之气流转,但随即被体内磅礴炽热的气血彻底冲散净化。 他的呼吸略微粗重了一些,额角也隐隐见汗,显然刚才那一击,对他消耗亦是极大。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站立的了因和远处倒地不起的李饰,久久无法言语。 唯有那弥漫的烟尘、遍布的狼藉、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灼热与血腥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击的恐怖威力。 胜负,已分。 第34章 楼塌 此时了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凝而不散,如一道白练横空而出。 李饰艰难地抬起头,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只吐出一个模糊的“你”字,便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 而令人震惊的是,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啦”的灼烧声响,如滚烫熔铁般烧蚀着地面,腾起缕缕青烟。 李饰整个人萎靡地瘫软在地,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身上的衣裙早已被鲜血浸染得斑驳不堪,更衬得她面色如金纸,气若游丝。 “好霸道的纯阳真气!” 无涯宗一位元丹境弟子脸色剧变,一个闪身便已掠至李饰身旁。、 “真气侵入经脉,若不及时拔除,恐伤及根基!” 她双掌疾出,按在李饰背心要穴,精纯柔和真气源源不断渡入,试图护住她心脉,并驱散那霸道炽烈的异种真气。 只见二人接触之处白雾隐隐蒸腾,正是两股真气激烈相冲、彼此消磨之象。 女弟子额头很快沁出细密汗珠,面色凝重,显然了因的童子功真气至刚至阳、凝练无比,极难化解,即便以她元丹境的修为,也感到颇为棘手。 围观人群中,死寂终于被打破,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一位青山寺弟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低语:“竟……竟然真的做到了!了因师兄一日破境,可敌元丹……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说话间,他已不自觉的将了因摆到了更高的位置上。 无涯宗方向,一名女弟子望着正在疗伤的李饰二人,失神呢喃:“不可能……师姐乃核心弟子,距中三境仅一步之遥,怎会……败得如此彻底……” 不远处,龙行堂的弟子紧锁眉头,对同伴沉声道:“那李饰在元丹境打磨数年,同辈中亦小有名气,竟就这般败了?” “师兄,你说……是否是因她内力被克制的原因?”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人满脸不悦:“内力克制本就是相互,佛门童子功虽号称至精至纯,那李饰却也非庸碌之辈,只是我等都没想到,一个蜕凡境的弟子竟能将内力修炼到如此地步。” 言至此处,他不由慨叹:“此人根基真深厚,远超同辈,只是那气血之雄厚,属实有些匪夷所思!” “看来……青山寺这次真是出了一条真龙啊!” “佛门童子功,破戒之功,此人今日之后,前途不可限量。” 散修中有人低语,目光敬畏地落向了因眉间那枚渐淡却更显神秘的血色朱砂:“年不过十五,便有如此修为,青山寺这小庙,怕是留不住他了。大无相寺……那南荒佛门圣地,必会对他敞开山门。” “岂止是大无相寺。”一个散修汉子语气肯定地说道:“以他今日越境败敌的显赫战绩,怕是入元丹境之日,就是他荣登金鳞榜之时!” 听到这话的人,下意识的再次望向了因。 金鳞榜,囊括天下年轻俊杰,能上榜者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未曾想到,青山寺这等二流宗门,竟能培养成如此弟子……” 众人正议论间,忽见一名散修猛地抬手,“啪”地一声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脸颊上顿时浮起五道鲜红指印。 四周霎时一静,所有目光皆愕然投去。 那散修却急得跺脚,声音都变了调:“糊涂!我们还在这儿议论什么金鳞榜、什么前途无量!那舍利子都快被了树带得没影了!再不追,黄花菜都凉了!” 此言一出,如惊雷炸响,顿时点醒了在场众人! 是啊,管他青山寺出了什么真龙,眼下最重要的可是那佛门至宝舍利子! “快追!” “别让了树跑了!” “舍利子是我的!” 人群顿时沸腾,呼喝四起,各方势力弟子与散修如梦初醒,争先恐后便要向楼梯口涌去。 然而,就在最先几人脚步迈出的刹那—— “咔嚓……轰隆!” 脚下那本就岁月斑驳的残破楼板,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断裂巨响! 根本不及反应,在一片惊骇尖叫中,众人只觉脚下一空,整片楼板轰然塌陷! 断裂的木梁、碎砖乱石如暴雨倾泻,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所有身影。 场面一片混乱,鸡飞狗跳。 好在在场众人皆有些修为在身,虽猝不及防,狼狈万状,但大多于坠落瞬间或施展身法,或运起真气护体,总算未有严重伤亡。 只是被碎木乱石砸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者,比比皆是。 片刻后,烟尘稍散,露出下方一片狼藉的废墟,以及一个个挣扎爬起、呛咳不止的身影。 “呸呸呸!怎么回事?” “这破楼怎么说塌就塌?” “真他娘的晦气!” “管不了那么多!追舍利子要紧!” “快走!别又让人抢了先!” “师兄,我们……”有青山寺弟子见状,下意识便要上前阻拦。 “罢了。”了奇师兄却一抬手,止住众人。 他面色微白,望着那些匆忙离去的身影,脸上并无太多急切。 待最后一人也消失在视野尽头,了奇这才缓缓转身,面对一众面带困惑的师兄弟。 “不必追了。”了奇声音平静,“拦了他们这许久,了树想必早已远遁。况且,即便追上,也未必是福。” 等到最后一个身影也消失在视野中,了奇这才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一众面带疑惑的师兄弟。 “不必追了。”了奇的声音平静:“拦了他们这么久,想必了树早就跑远了,而且,即便追上了,也未必是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才沉声解释道:“其实,各方势力,包括我们青山寺,早知此地虚实。此处价值有限,故只派我等弟子前来,而主就要是为了让我等历练,增广见闻。” 了奇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感慨:“只是,怕是寺内长老们都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一颗舍利子,这完全超出了所有势力的预料,否则,来的就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弟子了……” 了因此时方才恍然。 怪不得寺中放心让了奇一人带队,原来是认定此地不会起太大风波 第35章 你要阻我不成? 等青山寺众僧走出幽暗的遗迹,天光乍亮。 而遗迹之外就只剩妙音坊一众弟子尚未离去,她们围作一圈,低声交谈,神色间不见平日的从容,反倒笼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怒气。 圈中不时传出几声粗鲁的咒骂,极不耐烦地打破现场的沉寂。 妙音坊弟子察觉了因等人走近,下意识地让开些许空隙,目光却齐齐落在这群僧人身上。 那目光极为复杂,掺杂着审视、犹豫,还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怪异。 了因心中掠过一丝异样,只以为是方才殿内冲突的余绪,未作深想。 他顺势向人圈中心望去——只见几个穿着混杂的江湖散修正蹲在地上,动作粗野地挖掘着什么,泥屑飞溅,口中骂声不绝。 青山寺众僧本欲默然绕行。 不料,一个满脸横肉的散修恰在此刻抬起头,一眼认出了因,竟咧嘴嗤笑起来。 “哟!这不是青山寺的高僧吗?来得可真是巧了!” 众僧脚步应声而止。 那散修站起身,随意拍打着手上的污泥,脸上讥讽之意更浓:“小和尚,听说你最热心超度亡魂,积攒功德?来来来,眼下正有现成的活儿!发发慈悲,替这几个倒霉鬼念段经,早早送他们投胎去,也省得搁这儿碍着爷的眼!” 言罢,他侧身一让,还顺势用鞋尖踢了踢旁边翻起的泥块。 了因顺着他让开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新掘的土坑旁,竟横七竖八堆叠着十数具尸身! 他们衣衫褴褛,粗布麻衣早已被污泥浸透,分明是此前被强行征来挖掘遗迹的无辜乡民! 一股灼热的怒火“腾”地直冲了因顶门,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他指节发白,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念珠。 “是谁做的?!遗迹明明已经挖开,为何还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下此毒手?!” 那散修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 他缓缓蹲下身,粗鲁地扯开一具尸身的衣襟,露出脖颈处一道极深极利的伤口——皮肉外翻,切口平整得骇人。 紧接着,他又翻过旁边几具尸体,每一处致命伤皆如出一辙。 他抬起头,目光讥诮地扫过青山寺众僧,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看清楚了么,高僧?这伤口,可还认得?” 了因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袖风如刃,斩人首级而不留碎骨,这些人分明是被佛门七十二绝技中的铁袖功杀死的。 “了树……!”了因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霎时间,一切豁然开朗。 了树定是怕这些乡民泄露他的行踪,竟狠下杀手,将人全部灭口! 想到这里,了因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转身便要向外冲去。 了奇见他神色有异,急忙抢步上前拦住去路:“了因,你要去哪?” “你说呢?”了因猛地刹住脚步,双目赤红如血,声音里压抑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了奇眉头紧锁,伸手按住了因颤抖的肩膀:“了因师弟,我明白你此刻心情。但眼下了树手持舍利子,事关重大,当务之急是确保他和舍利的安全,其他的事......” “你说什么?!”了因难以置信地望向对方。 “了因师弟!”此时了予也走上前来,“你冷静些,此事非同小可,寺内自有戒律裁定。若是你贸然前去,万一与了树发生冲突,导致舍利有失,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裁定?责任?”了因环顾青山寺众人的表情,心直往下沉。 他猛地挥袖,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每一个同门:“在你们眼中,难道一块死物比活生生的人命更重要?那舍利子再珍贵,能抵得过这十几条枉死的性命吗?” 了予厉声道:“了因!你越说越离谱了!舍利乃是佛门至宝,岂是你口中的''死物''?你也是佛门中人,竟说出如此狂悖之言?” “狂悖?”了因迎上了予的目光,寸步不让:“我倒要问问诸位,我佛门弟子修行的究竟是什么?你们往日诵读的佛经,都读到何处去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了念也走上前来。 “了因师弟,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世事并非非黑即白。了树做出此事,自是罪孽深重,但你想过没有,若因为你的行为,导致舍利被毁或被夺,那......” 了因凝视着了念,眼中浮起难以理解的痛色:“了念师兄,连你……也这样说?” “我明白了。”了因的声音忽然沉静下来,那静中却似藏着万丈深渊,“在你们眼中,这些平民百姓的性命,终究是能为所谓‘大事’让路的。一颗舍利,重过十数条人命。” 了予面色陡然一沉:“了因,慎言!” “慎言?”了因嗤笑一声,笑声里淬着冰冷的苦涩:“佛门修行,口口声声说度化众生、平等慈悲。可今日我方悟得,原来在有些人心里,众生从未平等——有些命,生来便是可舍的。” 了念摇头叹道:“了因,你此言太过。并非说村民性命不重要,只是……” “只是不及舍利重要?不及了树重要?不及青山寺的颜面重要?”了因骤然打断,目光如炬:“了念师兄,你告诉我,佛经哪一章、哪一偈,教我们为了一枚舍利子而纵容杀戮?” 四下一片死寂,唯有风声穿过断壁残垣,如泣如诉,似为亡魂低吟。 了因环视众人默然之态,心中失望如潮淹至:“既然诸位师兄皆认为当以舍利为重,那我便独自去寻了树。我倒要亲口问他——这些年的佛经,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了奇勃然大怒:“了因!你一再口吐狂言,是真不将寺规放在眼里了?” “在我眼中,天理大于寺规!人命大于一切!” 了因猛地踏前一步,眉心红痣灼灼如血:“了奇,你要阻我不成!?” 第36章 杀的就是你青山寺的人 洛泱望着了因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心微蹙。 那袭僧袍在夜色中翻飞,恍若一只孤鹤决绝地投向漫漫长夜,竟无半分回头之意。 “这小和尚倒真令我刮目相看。”宫如音的声音再度响起,语调中掺着三分欣赏七分怅惘:“这浊浊尘世,如此人物早已寥若晨星。” 洛泱收回目光,望向身侧的宫如音,轻声应道:“他本就是这般人。” 宫如音转眸端详洛泱,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流转的情绪。 “这般心性,在佛门中实属难得。只可惜……”她幽幽一叹,声线渐沉:“刚极易折,他如此行事,只怕难得善终。” 她转头看向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青山寺众僧,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 质疑寺规,打伤同门,再加上…… 一个念头倏地自心底浮现:她竟盼着了树能逃得越远越好,永不被了因抓住。 “世间之事,往往不是非黑即白。”宫如音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叹一声:“有时候,坚持正义的代价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洛泱抬眼望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山道,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沉重。 青山寺三位元丹境中,唯有了理依旧伫立原地。 他望着咳血的了奇与跌坐的了予,眼中暗藏讥诮,但心底却也不由自主地漫起一丝钦佩。 ----------------- 密林之中了树不停疾奔,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他僧袍早已被枝桠撕扯得褴褛不堪,右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仍在汩汩渗血。 三天前,他被人发现,凭借铁袖功杀出重围,但之后依旧有高手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连日来的追杀让他身心俱疲,此刻面上布满污垢,眼中满是血丝。 “该死...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了树咬牙切齿地低语,靠在一棵古松后稍作喘息。 枯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碎裂声,他忽然屏住呼吸——林间传来衣袂掠空的微响。 只见三个身着黑衣的武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正是天鹰堡的追兵。 “血迹到这就断了。”为首的黑衣人蹲下身查看地面:“他肯定就在附近。” 了树瞳孔骤缩,他深吸一口浊气,下一刻,眼神变得锐利如鹰。 就在黑衣人逐渐靠近的瞬间,他猛然自树后暴起,褴褛僧袍鼓荡如云。 “在这里!”黑衣人疾退示警,却快不过那记破空而来的铁袖。 袖风凌厉如刀,直取咽喉。 “孙东!” 直至血光涌现,两人才夹攻而上,随即剑光如毒蛇吐信,接连攻来。 了树且战且退,袖风呼啸,在林间卷起漫天落叶。 他的铁袖功已臻化境,每一招都带着凌厉的劲风,逼得黑衣人自顾不暇。 片刻后,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上空,两颗头颅应声飞起,鲜血如泉涌般喷洒在泥地上。 然而,还不待了树喘息,一道阴冷如毒蛇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秃驴,交出舍利子,饶你不死!” 破空之声骤起,三枚淬着幽蓝寒光的银针直取了树后心要穴。 了树猛然侧身,僧袍铁袖如流云般拂过,银针纷纷坠地。 可他连日苦战内力衰竭,终究慢了一瞬,一枚毒针擦过颧骨,划出一道血痕,几滴黑血顿时渗出皮肤。 “阿弥陀佛。”了树冷笑一声:“施主既然想要舍利子,何不亲自来取?” “也好!” 话音未落,林中突然跃出五道身影。 为首的是个面色惨白的中年文士,手持一柄判官笔,而他身旁亦有四个黑衣劲装的汉子,各持兵刃,呈合围之势将了树困在中央。 “了树,你已无路可逃。”那中年文士轻摇折扇,语气悠然:“如今舍利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你以为单凭重伤之躯能守到几时?” 了树心头一沉,若在平日,这般阵仗他尚可不放在眼里,可连日奔逃早已耗去七成内力,肩上伤口更是隐隐作痛。 了树咬紧牙关,知道今日必须拼命了。 他忽然仰天长啸,声震林樾。 僧袍无风自鼓,猎猎作响,周身真气如沸水般奔涌流转。 虽然这种方法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功力,却似饮鸩止渴,对身体损伤极大。 不过,若是他能将舍利子带回,那寺中赏赐下来,别说是区区损伤,怕是都能凭此功劳,直接迈入中三境。 “小心!他要拼命了!”中年文士提醒道。 “上!”文士一声令下,四名黑衣汉子同时出手。 刀光如匹练,剑影若寒星。 了树僧袍鼓荡,铁袖翻飞,硬生生挡开最先袭来的两把钢刀。 但左肩伤口骤然剧痛,动作不由一滞。右侧一名汉子趁机欺身近前,短剑直刺他肋下。 了树强扭腰身,剑锋擦着僧袍掠过,带起一缕碎布。 他反手一掌拍出,掌风浑厚如山,那汉子闷哼倒跌,唇间溢出血线。 然而另外三人攻势又至,刀剑齐出,封住了树所有退路。 中年文士在一旁悠然观战,判官笔不时点出,每每在了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攻其必救。 了树渐感不支,呼吸粗重,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与颧骨处的黑血混在一处。 “和尚何必负隅顽抗?”文士轻笑:“舍利子虽宝贵,又怎比得上性命重要?” 了树忽然大喝一声,双掌齐出,掌风凌厉竟将迎面而来的两名汉子震飞出去。 但这一击也耗尽他大半内力,身形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我可是青山寺弟子,你敢杀我!” “杀的就是你青山寺弟子!”文士眼中寒芒乍现。 话音未落,人影已如鬼魅般掠至,判官笔尖一点寒星,直取胸前要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林间忽然传来一声清越悠长的佛号:“阿弥陀佛!” 这声音初听似在十数丈外,然余音未落,三道身影已如惊鸿般掠空而至,翩然落定场中。 为首之僧面容清癯,目光如电,正是了奇。 中年文士脸色骤变,判官笔在了树胸前仅三寸之处硬生生凝住。 他疾退两步,望向突然现身的了奇,眼中尽是忌惮。 “了奇师兄!”了树又惊又喜,强提的一口真气终于松懈,浑身顿时一软,几乎跌坐于地。 了奇却未看他,目光如锁,始终钉在中年文士身上:“黑煞判官张松年,三年不见,别来无恙?” 张松年面色阴晴不定,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原来是了奇大师。想不到三年过去,大师竟还记得张某。” “三年前护秋城那一战,贫僧自然不敢忘。”了奇淡淡开口。 张松年下意识抚了抚右臂,随即强作镇定:“大师好记性。不过今日之事,恐怕不是大师几句话就能了结的。” “确实不是那么好了结的。”了奇环视战场,目光在了树染血的僧袍上停留片刻,声转凛然:“伤我师弟,夺我佛宝——张施主是欺我青山寺无人么?” 话音方落,了奇身后的了理、了予二人齐齐踏前一步,气势如岳压至。 “大师何必动怒,”张松年强笑道,“今日之事或许只是误会一场,我们不过是……” “滚!”了奇骤然怒喝,声如雷霆贯耳,震得林叶簌簌而落。 第37章 宽恕是佛祖的事 见张松年一伙真的离开,了奇等人紧绷的身形顿时松懈下来。 方才还气势如虹的三人,此刻竟不约而同地踉跄了一下,面色迅速灰败下去。 了予甚至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师兄,你们...”了树惊疑不定地看着三人,这才注意到他们僧袍下隐隐透出的血迹。 而了奇原本笔挺的身姿此刻微微佝偻,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是在强忍痛楚。 了奇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他深吸一口气,勉力站直身子,目光复杂地看向了树:“舍利子可还在?” 了树略作迟疑,终是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小心翼翼地解开。 一枚晶莹剔透的舍利子静静躺在其中,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还在,我一直贴身保管。” 说话间,他五指微微收紧,显是不愿轻易交出。 了奇深深看了他一眼,而身后的了理更是重重发出一声冷哼。 见舍利子无恙,了奇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紧张神色稍缓,但随即又凝重起来:“快收好,我们得立刻离开此地。” 了树艰难起身的同时,下意识的问道。 “师兄,为何要如此匆忙?难道后面还有追兵?” 了奇正要解释,林中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因为他们怕我杀你。” 了树闻言,脸色骤然阴沉,猛地转身望向声音来处。处。 只见日光之下,一位身着白色僧袍的年轻僧人缓步走来。 虽僧袍破碎,血迹斑驳,尘土满身,却依旧掩不住那一身出尘气质。 “了因师弟?”了树先是一怔,随即怒上心头:“你方才说什么?要杀我?莫要忘了我可是你师兄!” 了因面容清俊,却冷若冰霜。他缓步走到一株松树下,日光恰好照亮他半边脸庞,明暗交错间,更显神色幽深。 “师兄?”他语气淡得像一阵冷风,“等你见了阎王,再去排资论辈吧。” “你说什么?”了树勃然大怒,正要厉声呵斥,却被身旁的了予猛地拉住衣袖。 了予脸色苍白,压低声音道:“少说话,不要惹怒了他。” 了树皱眉欲言,却蓦地察觉气氛不对——了奇、了予两人都紧绷着身体,如临大敌般地盯着了因。 “师兄,你们……” 话未说完,了予已经急急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了因修为深不可测,无涯宗李饰都败在他手下!以我们如今状况,他若真要杀你……我们拦不住!” “什么?!!!” 了树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三位师兄。 了予三人均是元丹境,而了奇更是元丹境圆满,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踏入中三境。 纵是身上带伤,三人联手……竟敌不过一个了因? “了因师弟!”了奇上前一步沉声道:“你且三思而后行。了树纵有万般过错,终究是青山寺弟子,你若在此杀他,便是触犯寺规,届时戒律院降罪,你当如何自处?” 了因眼神闪烁一下,日光透过枝叶间隙,在他语塞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更添几分诡异。 了予见状也急忙附和:“是啊,了因师弟,青山寺有寺规戒律。了树犯错自有寺规惩处,你万万不能动用私刑!” 他边说边向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态。 此话不说还好,闻听此言,了因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我倒要请教诸位师兄,若了树当真将舍利子带回寺中,你们觉得戒律院是会按寺规惩处,还是论功行赏?” 这话一出,了予顿时语塞,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见了因脚步轻移,了理深吸一口气抢步上前。 “了因师弟,以你的天资和今日表现,未来必定前途无量。何必为了一个了树,搭上自己的修行前程?” 他言辞恳切,字字发自肺腑 了因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冷得像腊月寒冰。 “前程?了因做事向来肆无忌惮,此生只求念头通达。” 说话间,他眉间朱砂骤然灼目,如血如焰:“今日便是寺规加身,了树也非死不可!” 见此情景,了理那还不知道了因就要动手,但他还是猛地大喝:“了因!你既苦心钻研佛经,难道忘了佛门讲求宽恕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了因身形一顿,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笑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最后一丝笑意瞬间冻结,化作刺骨的寒意。 “宽恕是佛祖的事。”他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我要做的,是送他去见佛祖!” 话音未落,罡风骤起。 了理猛地推了了树一把:“快走!” 了因身形如电,直扑了树而去。 了理早有防备,当即抢步上前,双掌齐出,一招“金刚推山“硬生生挡在了因面前。 双掌相撼,劲风四溢,一声闷响如擂古钟,震得林间落叶簌簌纷飞。 “了因师弟,住手!”了理沉声喝道,脚下踏稳马步,臂上筋肉虬结,青筋暴起。 刚一交手,他心头便是一凛—— 了因真气之刚猛炽烈,竟远在他之上! 那灼热内力如熔岩奔涌,不仅轻易击溃他的佛门罡气,更顺势侵入经脉,灼痛难当。 “他内力竟深厚至此?!” 念头方起,却听了因冷哼一声,掌势倏变,刚劲化柔,如游龙摆尾,倏忽绕开了他的守势。 了理急忙变招,却见眼前掌影虚实交错,心下暗叫不妙。 不过三招,了因已窥破绽,一记般若掌正中其胸。 “噗——“了理一口鲜血喷出,踉跄跌退数步,后背重重撞上松树,方才勉强止住身形。 他捂着剧痛的胸口,冲着身旁急忙喊道:“了奇师兄!了予师兄!快帮忙啊!” 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修为最高的了奇丝毫没有帮手的打算,甚至还伸手拦住了想要上前的了予。 了予焦急地看向了奇,却见了奇对他微微摇头,随即扬声道:“了理师弟,非是我等不愿相助,我与了予都已负伤在身,纵是强行出手,也拦不住了因师弟,别忘了,我们还要护着舍利子回寺。” 了理闻言骤惊,猛转头望向二人,见了奇目光闪烁,霎时如冰水浇头,明白了什么。 第38章 证道院首座空云 了理强忍剧痛,勉力站直身躯,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万万没想到,了奇与了予竟会在此刻选择明哲保身,眼睁睁看着了因冲破阻拦。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了奇师兄,你们...你们这是要坐视了因师弟铸下大错吗?” 了奇面色平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了理师弟,舍利子事关重大,我等肩负重任,不可因一时意气用事而误了寺中大事。了因师弟虽然冲动,但自有寺规处置。” 了予在一旁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挣扎之色,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就在这片刻耽搁间,了因早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入林中,循着了树逃走的方向疾追而去。 他的双目赤红,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些无辜之人惨死的画面,而这一切,都是了树这个佛门败类所为! 了树虽然先行逃走,但因身负内伤,速度大受影响。 不过半柱香时间,了因已听到前方传来了树仓惶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林中树木茂密,了树慌不择路,不时被横生的枝杈绊倒,身形越发踉跄。 “了树!你往哪里逃!”了因一声暴喝,声震林樾。 了树骇然回首,见了因如修罗般追来,吓得魂飞魄散。 “了因师弟,何苦紧追不舍?”了树强作镇定。 “了树。”了因的声音冷如寒铁:“你盗取舍利子尚可饶恕,但屠戮无辜村民,天理难容!” 了树闻言浑身一颤,这才明白对方杀意滔天的缘由,他急忙辩解。 “了因师弟,我这么做也是为了……” “住口!” 话未说完,了因已如鬼魅般掠至其身后,一掌拍出。 这一掌看似轻飘飘毫不着力,却蕴含着凌厉无比的劲气。 了树仓促间回身格挡,双掌相交,顿时只觉得一股灼热真气如火山爆发般涌入体内,震得他气血翻涌,连连后退。 “了因!你...”了树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本就内伤未愈,此刻再遭重击,已是强弩之末。 “了因师弟...饶命...”了树挣扎着爬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知错了...我愿意回寺领罪...” 了因步步逼近,眼中杀意更盛:“领罪?那些村民临死之前可曾向你求饶?你可曾手下留情?” 了树面色惨白,浑身颤抖:“我…我那是为了将舍利子..” “还敢狡辩!”了因一脚踢出,正中了树面门。了树惨叫着仰面倒地,鼻梁骨应声而断,鲜血直流。 了因俯视着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了树,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深知今日若不除此祸害,日后不知还有多少人要遭他毒手。 “了树,你罪该万死。”了因缓缓抬起右掌,掌心真气凝聚,泛起红光。 这是般若掌中最狠辣的一招“般若往生”,中者五脏俱碎,绝无生还可能。 了树感受到了致命的杀气,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大叫:“了奇师兄!了予师兄!救命啊!” 然而,林中除了风声和他的惨叫,再无其他回应。 了因冷笑一声:“今日便是佛祖亲临,也救不了你!” 掌风呼啸而下,直取了树天灵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有人呼喊:“了因师弟,住手!” 这声音初听时还在百丈开外,待到最后一个字落下,竟已近在咫尺。 了因眉头一皱,听出这是了念师兄的声音,但他疑惑,对方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若是平时,了因定会听从他的劝阻。 但此刻,了因杀意已决。 他只是稍一迟疑,掌势不减反增,加速向了树拍去。 “大胆!” 就在此时,了因只觉耳边一声冷哼,如惊雷炸响。 这声音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震得他气血翻涌,凝聚的真气顿时涣散,那致命的一掌竟硬生生停在半空。 了因大惊失色,急忙运转内力想要稳住气血,却发现自己浑身真气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乱窜不休。 他勉强抬头,只见一个老僧不知何时已站在三丈开外。 这老僧看上去约莫六旬年纪,面容清癯,双目如电。 他并未摆出任何架势,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你好大的胆子!”老僧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本座面前居然还想杀人?” 听到来人自称本座,了因心头一凛,却不知对方是哪院首座。 了树见来了救星,连滚爬爬地到老僧身后,哭喊道:“空云首座救命啊!了因他要杀我!他疯了!” 听到这话,了因立刻知道了来人的身份,青山寺,证道院首座——空云,亦是中三境的强者。 空云首座扫了了树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恢复平静:“了树是否有罪,应由戒律院审理发落,岂能由你私自动刑?更何况是在我面前行凶!” 了因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躬身行礼:“了因不敢。只是了树残杀无辜,罪该万死,今日若不除他,天理难容!” “无论如何,此事都不应由你做主!”空云厉声道。 了树躲在后方露出得意神色,竟悄悄投来挑衅目光。 他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给空云首座:“空云首座,这是弟子此行取得的舍利子,请首座过目。这了因他不仅要杀我,还想抢夺舍利子...” 空云接过锦囊,打开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确实是舍利子。” 他转向了因,语气稍缓:“了因,我知道你为民除害心切,但寺规不可违。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向方丈禀报,必定给了树一个公正的审判。” 了因死死盯住了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看到了树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知道一旦回了寺中,有了舍利子的功劳,了树很可能会逃过惩罚。 那些惨死的村民,就永远得不到公道了。 “首座...”了因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您可知道,那些百姓都死在了他的手上?那其中……还有几个孩子啊!” 空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依然摇头:“即便如此,也应当由戒律院...” 第39章 倒反天罡 “戒律院?” 了因眼中血丝密布,他猛地抬头对着空云嘶吼。 “每个人都说戒律院,戒律院会怎么处罚他,难道你们会不知道?那十几条人命,那些惨死的百姓,还有那几个孩童...难道就这般算了?!” “大胆!”空云首座怒喝一声,声如洪钟大吕,震得了因喉头一甜,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 空云身后的了念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低声劝道:“了因师弟,快向首座认错!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空云首座此时向前迈出一步,袖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气势压向了因:“你若是再冥顽不灵!说不得老衲今日就要好生管教于你!” 此言如火星溅入油瓮,瞬间点燃了了因胸中积压的愤懑。 他猛地挺直身躯,指着空云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一个证道院首座!枉你修行数十载,经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眼睁睁看着恶徒逍遥法外,反倒在这里摆什么首座威风!管教我?你也配?” 空云首座气得浑身发抖,银白长须无风自动:“你、你简直胆大包天!简直……简直倒反天罡!” 就在这一刹那,了因眼中凶光暴涨,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暴起,直扑了树! “今日别说是你,就是佛祖来了,我也照杀不误!” 长啸声中,他体内真气如长江大河奔涌咆哮,双掌翻飞间掌风凌厉似刀,直取了树要害。 掌风过处,飞沙走石,地面竟被划出一道深痕。 “放肆!”空云首座怒喝一声,枯瘦的手掌后发先至,轻飘飘迎上了因必杀一击。 双掌相碰,竟发出金石交击之声。 了因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和力量涌来,将他震退三步。 感受到对方内力的灼热,空云眼中闪过惊异:“你才多大年纪?竟能将童子功练到如此地步?” 了因不答,喉头一甜强行咽下鲜血,再度扑上。 空云微微蹙眉,右手食指如拈花般轻轻点出。 这一指看似缓慢,却精准地点在了因掌心劳宫穴上。 了因如遭雷击,整条手臂瞬间麻木。 但此刻的了因凶性大发,竟借势旋身,左腿如钢鞭般扫向了树头颅。 “冥顽不灵!”空云终于动怒,双掌合十再分,一道无形气墙凭空出现。 了因一腿踢在气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气浪翻涌间,了因眉心那点朱砂痣突然鲜红欲滴。 他浑身皮肤泛起不正常的赤红色,周身气血如长江大河般奔涌作响,声势骇人。 “气血如龙?”空云不由惊呼,眼中欣赏之色愈浓:“难怪你能以下克上!” 了因趁他分神,猛然深吸一口气。只见他胸膛高高鼓起,眉心朱砂痣红得发紫,竟渗出一滴鲜红血珠。 血珠滴落瞬间,他速度暴涨三分,化作一道赤影绕过了空云! “小心!”了念惊呼提醒。 空云却似早有预料,反手一抓——明明抓向空处,却正好握住了了因手腕。 这一抓妙到毫巅,正是龙爪手中的“拿云式”。 了因手腕被制,竟不挣脱,反而顺势撞入空云怀中。 肩头发力猛撞,正是罗汉拳中‘罗汉撞山“的杀招。 这一撞凝聚他全身功力,自信便是铜墙铁壁也要撞个窟窿。 然而,了因终究小觑了中三境强者的恐怖。 老和尚甚至未动分毫,了因已被反震之力弹飞,人在半空喷出一口鲜血。 可即便是这样,了因依旧没有放弃,落地时如疯虎般再次扑上,完全不顾自身伤势。 “够了!”空云终于动真怒,掌力骤然加重三分,一掌印在了因胸口,将他击飞数丈。 了因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重重砸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埃。 本以为了因站不起来了,却不想他竟以手撑地,浑身颤抖着又要挣扎站起。 “你这又是何苦?” 空云长叹一声,随即一指点出,内力透体而入,瞬间封闭了因几处大穴。 “了树犯错,自有戒律院审判……” 了因猛地抬头,满脸血污中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审判?然后面壁思过?那十几个冤魂...谁给他们审判!” “他杀人,他就该死!” 说话间,话音未落,了因周身骨骼竟发出细微爆响。 只见他额角青筋暴起,被封住的穴道处真气逆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如血,眼中血丝疯狂蔓延,顷刻间便染红了整双眼眸。 他竟是要以自身受创为代价,强冲穴道! “你……” 空云见状忽然沉默。 片刻之后,他突然沉声问道:“你可知,你若杀他,会有什么后果?” 了因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个惨笑:“若做事...总考虑后果...那小僧那么多佛经...岂不是白读了...” 每说几个字就有血沫涌出,但他仍坚持说完,“小僧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空云闻言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他回头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了树,又看看脚下仍在挣扎的了因,终于长叹一声。 “去吧...只是将来莫要后悔。” 说罢,他一指点出,竟是解开了了因的穴道。 “这……” 了因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化为决然。 “了树——!” --------------- 等到了奇三人赶到时,只见了树倒卧在地,早已气绝多时。 而了因则是跌坐一旁,浑身浴血,唯有神情平静异常。 空云首座站在两人之间,面色凝重。 了奇、了予、了理三人急忙上前,对着空云躬身行礼:“见过首座。” 他们心中满是疑惑——空云首座亲临,了因是如何在首座面前杀了了树的? 但见空云面色沉静如水,三人也不敢多问,只得垂首待命。 空云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长叹一声:“将了树的尸身好生掩埋了吧,总归是佛门弟子,终究该得个体面。” 了奇三人应声而动,正要去抬尸体,却见空云转向了因,眼神复杂:“至于他……” 空云顿了顿,却是再叹一声:“押回寺吧!” 了缘看着了因满身的伤痕,忍不住低声道:“了因师弟……” 了因却恍若未闻,目光散乱,不知在想什么。 第40章 问心无愧! 舍利子现世,蜕凡境弟子竟能以下克上,力挫元丹境高手——任何一桩都足以引起轰动。 可而今两件事偏偏又结合在了一起。 于是乎,青山寺了因之名便不可避免的逐渐传开。 有人欲深挖其来历,有人则期盼着下一期金鳞榜将如何评述这位突然崛起的少年僧。 然而未等风波扩大,青山寺证道院首座亲自出山,舍利子归属落定,了因亦被押返寺中的消息,已如秋风扫落叶般迅速传开。 青山寺,戒律院。 了常是内门弟子,虽然自认天资一般,但能在戒律院当值,已不知是多少弟子羡慕的对象。 作为内门戒律院的弟子,他见过太多被关押在此的僧人,有痛哭流涕的,有愤懑不平的,有麻木绝望的,却从未见过像了因这样的。 透过门上的小窗,可见那少年僧人正在狭小的禁室中缓缓行拳。 他打的是青山寺最基础的罗汉拳,却打得舒展如云、流转似水,每一式皆精准沉稳,拳风在窄仄空间中隐隐生响。 晨光自高窗漏入,如一层薄纱轻轻覆在他身上,反倒为其添了几分出尘之气。 了常知晓,这位师弟打完拳后,便会面壁静坐,如常做诵经功课。 一个蜕凡境弟子,竟能击败元丹境高手——若非此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他绝难相信。 “可惜了。”了常心中暗叹。 如此天资绝艳,本应是寺中栋梁,将来或可入大无相寺修行,即便机缘稍逊,也当为一院首座乃至方丈继承之人选,如今却因杀害同门之过,面临寺规审判。 他想起几日前,证道院首座空云亲自押了因回寺之景。 了因步履沉稳,走在首座之后,目光澄澈平静,不见半分惶惧。 当时围观的诸多内门弟子窃窃私语,既惊于他年纪之轻,更讶异于他那超乎常理的镇定。 了常打开门锁,推门而入。禁闭室内唯有石床一张、蒲团一方,陈设极简。 了因听到动静,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蕴藏着星辰,却又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了因师弟,时辰已到,该前往戒律堂受审了。”了常语气尽量平和。 不知为何,面对这位年纪远逊于己的外门弟子,他竟感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压力。 了因微微颔首,站起身来。 “有劳师兄。”声音清朗如玉,平静似无风之水。 了常领着了因步入戒律堂时,偌大的殿堂内已是庄严肃穆。 堂上高悬“正法眼藏“四字匾额,下方一字排开十二张紫檀木座椅,各院首座皆已端坐其上。 正中乃是方丈空明大师,两侧分别坐着药王院首座、证道院首座、罗汉堂首座、达摩院首座、龙树院首座、般若堂首座、知客院首座、菩提院首座、善缘堂首座以及戒律院首座。 他们个个气息沉凝,目光开阖间自有精光流转,显然皆是修为精深之辈。 将了因带来之后,了常便默默离去,大气也不敢出。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这沉默本身便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寻常弟子置身于此,怕是早已心慌意乱。 良久,戒律院首座缓缓睁开双眼,他面容古板严肃,声音低沉而带有金石之音:“了因。” “弟子在。”了因合十行礼,声音清朗,不见波澜。 “你可知罪?”戒律院开门见山,目光如电,直射了因。 了因抬起头,迎向那足以令寻常弟子心神震颤的目光,平静道:“回禀首座,弟子不知有何罪过。” 此言一出,殿中几位首座眉头微蹙。 戒律院首座冷哼一声:“不知?你残害同门师兄了树,此乃寺规明令禁止之大罪,你竟敢说不知?” 了因神色不变,缓缓道:“弟子所为,乃是诛杀堕入邪道、残害无辜性命之凶徒,是在清理门户。” “放肆!”罗汉堂首座声若洪钟,震得殿内嗡嗡作响:“好一个‘清理门户’!寺规戒律何在?若人人皆如你一般,恃才傲物,妄动杀念,私刑处置,我青山寺百年清誉,千年法度,岂不毁于一旦?了树纵有千般不是,也当由戒律院依律审决,何时轮到你一个蜕凡境弟子越俎代庖,行此杀戮之事!” 了因看向罗汉堂首座,目光澄澈:“弟子所为,是在替天行道,绝无私心,那了树为了立功,甘愿背弃同门,更是滥杀无辜,此人不除,天理难容!” “强词夺理!”达摩院首座微微抬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直指人心的力量:“纵然了树有罪,也当由戒律院审理处置。你擅自杀人,已犯重戒。若人人皆以''替天行道''为由私自动刑,寺规何存?佛门戒律何存?说到底你是信不过寺规,信不过诸位师长。” 了因沉默片刻,道:“弟子并非信不过寺规,而是信不过人心。了树能为一己之私背弃同门,残杀百姓,其心性之歹毒贪婪,已非寻常过失。弟子敢问诸位首座,若他当时携宝成功逃回寺中,声称自己历经艰险夺回舍利子,上交宗门,届时,他是会受到严惩,还是会因‘功’抵过,甚至受到嘉奖?” 这话问得尖锐,殿中一时寂静。几位首座目光微动,显然,了因所言,并非全无可能。 “即便如此,也非你擅动杀戒的理由!”龙树院首座拨动念珠,摇头道,“你所言种种,皆是你之揣测。而了树毙命于你手,却是事实。杀心一起,便种恶因,你之佛法,修到何处去了?” 了因还未说话,般若堂首座在此冷哼一声:“我等早已查明,你下山之后,不仅破戒饮酒,更与一女子独处一室,行为放浪!你之所为,究竟是替天行道,还是你本性中的杀戾之气借机宣泄?” 此言一出,药王院首座微微皱眉。证道院首座也抬起眼皮,看了般若堂首座一眼。 了因面对这尖锐的指责,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弟子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第41章 方丈空明 了常躬身退出戒律堂那肃穆威严的大殿,却未立即离去,只与同门静立门外。 晨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寒。他抬手拭去额角细汗,这才惊觉僧衣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不由心中暗自感慨。 堂内聚集的,可是青山寺真正执掌权柄的诸位首座,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今日居然会因为一个外门弟子齐聚一堂。 了常回想起方才引领了因前来时,那少年僧人挺拔如松的背影,这份定力,这份胆魄,哪里像一个刚刚犯下杀戒、前来受审的蜕凡境弟子?倒像是…倒像是早已历经风浪,勘破生死的高僧。 “这位了因师弟…果真非常人啊。” 就在他暗自感慨之际,律堂内隐隐有声音传出。 起初低沉模糊,听不真切,似乎是戒律院首座那金石般的嗓音在质问。 见其他师兄弟微微侧耳,了常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在了常耳边响起,毫不退缩地回应着。 是了因!了常心头一震,他竟真敢与首座这般对峙? 然后,更令他震惊的是,片刻之后,里面的声音逐渐拔高。 罗汉堂首座的怒吼如同雷霆炸响,即便隔着厚重的大门,也震得了常耳膜嗡嗡作响。 一股无形的威压透门而出,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仿佛能想象出那位以刚猛著称的首座怒目圆睁的模样。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质问交织在一起。 了常听得心惊肉跳,手心不断冒出冷汗。 他无法想象,置身于如此可怕的压力中心,了因该如何自处。 恐怕换做寺内任何一名弟子,早已心神崩溃,跪地求饶了。 然而,他预想中的屈服或崩溃并未出现。 就在诸位首座的斥责声浪暂歇的间隙,堂内,了因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那清朗的嗓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终于爆发的激愤,如同困兽的咆哮,清晰地穿透门扉,撞击在了常的耳鼓上! “凭什么?!”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诘问,让了常浑身一颤,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内,了因挺直的脊梁如同山岳,他不再低眉顺目,而是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逐一扫过面前每一位或震怒、或威严、或冷漠的首座。 他发现,堂上高坐的这些人,关注的永远只是清规戒律的表象,却对真正的善恶是非、对那淋漓的鲜血和绝望的哀嚎视而不见! 他胸中积郁的怒火、不解、以及对这僵化戒律的愤懑,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凭什么?!”了因的声音异常响亮。 “凭什么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凭什么好人却要历经磨难,才能求得圆满?” “诸位首座终日以清规戒律相挟,可曾扪心自问,如今我青山寺中,有几人真将佛经置于心间?有几人曾静心体悟过我佛慈悲济世的真谛?” 知客院首座面色铁青,猛地一拍扶手:“放肆!了因,你竟敢质疑长辈,诽谤同门!” “诽谤?”了因毫无惧色,字字如金石坠地:“弟子所言虚实,诸位心镜明澈,自有映照。” “如今证道院之所以凌驾诸院,凭的是什么?不过是众弟子指望藉此化解武学戾气、暂得心安罢了!” “如今这佛门修行,早已本末倒置,武学为尊,佛法为末!所有的一切,包括诵读佛经、打坐参禅,最终目的都指向了提升修为,增强实力!佛法真正的核心——慈悲、平等、智慧、解脱,还有几人真正关心?” 了因的声音更高亢了:“但这股风气从何而来?难道不是从上而下,潜移默化吗?” 他语锋一顿,讥诮之意如刃出鞘:“只怕诸位首座,亦不过将佛经视为修行的工具罢了。” “放肆!” “大胆……!” 了因此言一出,罗汉堂首座当即厉声喝断,达摩院首座更是目光骤寒,周身气势轰然爆发,如一座无形山岳直压向了因。 殿内空气霎时凝滞,了因身形剧颤,唇边一缕鲜血缓缓渗出,可他脊背依旧笔直,如松立危崖,竟未退半步。 诸首座彼此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惊异——此子不过蜕凡之境,硬承如此威压竟只伤及皮毛,骨脉未损、神志未溃,实非寻常。 ‘不愧是能以下克上的天骄’ 达摩院首座眉心一蹙,然而,他心思刚起,下一秒却骤然收敛。 只见空明方丈,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一点,那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却像洪钟大吕般撞在每个人心头,让所有即将出口的斥责戛然而止。 整个戒律堂内,霎时间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这位一直沉默的方丈身上。 他目光平静,看向了因,那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表象,直指本心。 “了因,”空明方丈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过了。” “你心中有不平,有愤懑,见世间不公,见我寺中诸多你看不惯的积弊,故而发声,乃至行霹雳手段。此心此念,或有其缘由,老衲并非不能体察一二。” 方丈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 “然而,你纵有千般道理,万种委屈,此刻坐在你面前的,依旧是你的师长。他们或许如你所言,沉溺武学,怠忽经义,或许行事法规与你心中佛理相悖,但他们传你技艺,授你衣食,引你入门墙,此乃事实。佛门首重恭敬心,你今日殿前咆哮,目无尊长,言辞如刀,句句诛心,这本身,便是错了。此其一。” 了因嘴唇动了动,但迎着方丈那仿佛能包容一切却又看透一切的目光,他一时竟未能立刻反驳。 方丈并未直接否定他的观点,却先指责了他的态度,这让他积蓄的力量仿佛打在了一团深不见底的棉絮之上。 “其二,你说诸首座乃至老衲,皆视佛经为工具,修行只为强己身,而非明心见性。你说寺中风气自上而下,早已本末倒置。你言辞凿凿,仿佛洞察一切。可是了因,” 方丈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似是叹息,又似是告诫:“你可知,这偌大寺院,维系不易?你可知佛法广大,亦需有护持之力?你可知这世间并非只有黑白分明,更多是混沌灰暗?有些事,有些权衡…………” 空明方丈停顿良久,终是化作一声沉沉叹息: “罢了!” 第42章 方丈二问 空明方丈这一番似认非认、似避非避的话语,让了因眉头紧锁。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空明方丈轻轻一摆手,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 但了因却注意到,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旋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过往之论,暂且搁下。老衲此刻,只问你两件事。你需如实答我。” “方丈请问。” 了因深吸一口气,将胸腔中翻涌的诸多疑问与不平强行压下。 空明方丈凝视着他,缓缓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也是此刻所有首座最关心的问题:“了因,此刻诸院首座与老衲皆在此处,代表青山寺清规戒律之所在……” “老衲最后问你一次,这错……你是认还是不认?” 问题抛出,整个戒律堂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每一位首座的目光都落到了因身上,知客院首座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冷意,等着看他如何回答。 了因站得笔直,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大堂之中:“不认!弟子无错,何来认错一说?!”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不少人的预料。 谁也没想到,在空明方丈亲自出面,并且以那般语气陈述利害之后,了因竟然还是如此强硬,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认错! “你确定?” 空明方丈面色不变,只是眼神似乎更深沉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警示意味:“了因,莫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便行事无所顾忌,以为寺中惜才,便不会严惩。有些话,有些决定,出口之前,当思虑周全。一步踏错,或许再无回头之路。你,可想好了?” 这番话,已是明明白白的告诫,甚至带着一丝最后的挽回之意。 几位原本怒不可遏的首座闻言,也稍稍按捺下火气,看向了因,看他是否会在这最后的关头醒悟。 了因闻言,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浮现出一抹清晰的嗤笑。 “想好?”他重复二字,笑声如刀:“从弟子决定诛杀了树那一刻起——便早已想得清清楚楚!”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方丈刚才说,这世间并非是非黑即白,但了因却认为,错,就是错!他了树敢杀无辜之人,他就该死!” “因已结下,果尚未至——那小僧,便是他的报应!” “若重来一次……” 他声音陡然提高,如金石裂空: “弟子只恨他死得太晚!”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再度无声。 达摩院首座面色铁青,率先打破沉寂。 他双手合十,语气沉重:“方丈师兄,您已仁至义尽。此子冥顽不灵,分明是仗着几分天资便目空一切。若再不严惩,寺规何在?佛门清净地,岂容如此桀骜之徒!” 他话音未落,空明方丈淡淡瞥去一眼,那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压,达摩院首座喉头一动,将更严厉的斥责咽了回去。 了因却突然笑了。那笑声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在肃穆的戒律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严惩?若了因此刻因惧怕惩戒,便低头认下这莫须有的罪过,那我方才所言,成了什么?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他环视在场每一位首座,目光灼灼,“若了因今日为避祸而违心认错,便是自毁心证,践踏自身秉持之道。这样的佛法,修来何用?若真如此,这禅不参也罢,这佛不修亦可!”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几位本就对了因不满的首座顿时怒形于色,若非空明方丈在场,几乎要拍案而起。 达摩院更是气得胡须微颤,指着了因“你、你……”了半天,却碍于方丈之前的态度,未能厉声呵斥。 知客院首座嘴角的冷意化为实质的冰寒,低哼一声:“狂妄至极!” 药王院首座则微微摇头,面露深深的惋惜,仿佛看到一块璞玉正在自行崩裂。 堂内其他首座虽不出声,但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谁也未曾想到,一个外门弟子竟刚烈至此。 在一片压抑的骚动中,空明方丈缓缓抬起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到他身上。 他并未看那些愤怒的首座,目光依旧落在了因身上,深邃难测。短暂的静默后,他开口,声音平稳依旧,仿佛方才激烈的对峙从未发生。 “了因,你一身武学根基,源自我寺正宗。”空明方丈微微停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老衲问你,你是从何处习得那般若掌法?” 了因闻言,心中冷笑更甚,他如何不知,若非自己施展出那般若掌,今日这戒律堂又岂会齐聚各院首座? 了树身死,舍利子归,他们现在真正在意的,分明是这掌法背后所代表的、不该出现在一个外门弟子身上的武学境界与潜力。 虽是如此,但了因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回方丈,弟子这套掌法,乃是弟子于《大般若经》中,观想‘般若’空性智慧,偶有所得,于心中推演,渐渐体悟出运劲发力之法门,自行练就。” 此言一出,如巨石投湖。 “荒谬!”罗汉堂首座性如烈火,第一个按捺不住,声若洪钟:“般若掌乃佛门七十二绝技之一,招式精妙,劲力运转繁复异常,岂是读几本经书就能凭空悟出来的?” 达摩院首座嘴角那抹冰寒的冷笑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尖利:“了因!老衲念你年少,再给你一次机会。坦白交代,你这掌法究竟从何而来?莫要再以虚言搪塞,欺瞒我等,否则——罪加一等!” 了因闻言发出一声冷笑:“敢为诸位首座,外门藏经阁中,可有般若掌秘籍?若非自行领悟,难道弟子是能飞天遁地,潜入内门藏经阁偷学而来不成?还是说,有哪位内门师兄或首座,私下违背寺规,将绝技传授于我一个外门弟子?” 第43章 尔等皆为鱼目 此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菩提院首座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力量。 “内门藏经阁有律堂弟子日夜看守,近年来无任何潜入记录。且据外本藏经阁簿册所载,了因仅在入门时,借阅过一本《童子功》,并未接触过其他武学秘籍。” 此时,证道院空云首座也开口道:“我曾问过经堂僧人,了因入寺两年,仅借阅过两本佛经,其中一部,便是《大般若经》。” 空明方丈闻言点头,随即也开口道:“我倒是听说过曾有一弟子,在入门之初便整日捧读佛经,只是没想到会是你,也没想到你竟真有所得。” 达摩院首座被了因连番顶撞,又听得菩提院首座和方丈的话,顿时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方丈师兄,了因所言是真是假还不好断言,自行领悟绝学,所需之慧根、悟性、机缘,缺一不可!古往今来,能有此成就者,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本座不信,他区区一个外门弟子,竟有如此造化!” 了因闻言,脸上的讥诮之色更浓:“首座此言,弟子不敢苟同。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有人为鱼目,自然只能举步维艰,但有人却为龙凤,长风破浪,一跃龙门自是不在话下,只是……” 他顿了顿,故意发出一声嗤笑:“如今看来,这龙凤之中必然没有首座你,但小僧……呵呵。” “砰!” 达摩院首座猛地一掌拍在椅子上,檀木扶手应声碎裂,木屑四溅。 他面色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起,正要发作时,空明方丈却忽然开口:“师弟,你失态了。” 这一声虽轻,却似清泉浇入滚油。 达摩院首座浑身一震,急忙合十躬身:“方丈师兄恕罪,是贫僧着相了。” 他宽大的袖袍微微颤抖,碎木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空明方丈目光转向了因,眼底似有流光微转:“你这小和尚倒是自信。” 了因忽然怔住——他竟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如同蜻蜓点过千年寒潭。 “若弟子不自信些,”了因指尖捻过腕间佛珠:“只怕偷学武学的罪名就要扣在头上了。” 他语气平淡,却让殿中烛火都晃了晃。 空明方丈摇头叹息:“身为出家人,莫要如此刻薄。” 了因闻言一愣,随即躬身合十,众首座皆以为他要认错,却听他清朗声音响起:“了因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喜拘束。倒是冒犯了首座。” 他忽然抬头,唇角微扬,“还请首座海涵。” 达摩院首座气得胡须轻颤,却见空明方丈竟哑然失笑。 老和尚指尖轻轻敲着紫檀佛珠,喃喃自语道:“好个随心所欲...” 空明方丈眼中笑意更深,缓缓道出那两段禅语:“凡心若动,处处皆是红尘万丈;凡心不动,处处皆是山门。” 他指尖佛珠微顿:“还有那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单是这两句偈语,便可见你对佛法领悟已非凡俗。” 了因垂眸不语,指尖缓缓拨动腕间佛珠。 殿内烛火在他长睫上投下细碎金光,竟是将这默认的姿态化作无声的机锋。 “你倒是毫不谦逊。”空明方丈忽然轻笑:“老衲还听说,你自称琴棋书画、医武茶道无一不精,连素斋都敢称天下第一?” 他目光扫过诸位首座,嘴角含笑:“没想到我青山寺寺中,竟藏着这般奇才。” 了因袖中指尖微微蜷曲,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方丈谬赞,不过是修行之余,略有涉及罢了。” 他语气平和如常,仿佛说的真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实则心中暗爽不已。 “略涉?”达摩院首座突然冷笑出声:“好个略涉!” 他袖中碎木屑又簌簌落下几许,却在空明方丈淡淡一瞥中骤然收声。 了因恍若未闻,眼皮又垂下几分。 大殿之中,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空明方丈指尖佛珠轻转,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说来惭愧,老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置你。” 他目光落在了因身上,深邃难测,“若论寺规,杀害同门当废去武功,逐出山门。” 殿内烛火忽地一跳,映得诸位首座神色明暗不定。 空明方丈话锋微转:“可了树背弃同门,又残杀无辜,若非要论个是非,倒真是罪有应得。而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几分感慨:“这舍利子能归我青山寺,你其中功劳不小……” 戒律院首座忍不住插话:“可他毕竟杀了同门...” 话音未落便被空明方丈抬手止住。 “说来有趣。”空明方丈眼中闪过微妙神色:“你虽行事狂放不羁,偏偏将童子功练至大成,还整日埋首经卷,若论持戒之精严,寺中少有人及。” 他忽然转向众首座:“诸位师弟,以为该如何处置?” 达摩院首座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身旁的般若堂首座却轻咳一声,似有提醒之意。 “全凭方丈做主!”他当即醒悟,急忙改口。 其他首座也都纷纷附和:“全凭方丈做主!” 空明方丈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在了因身上,缓缓道:“你应当知晓,今日为何寺中诸位首座齐聚于此。” 了因双手合十,垂首不语。 空明指尖佛珠轻转,声音平和却带着深意:“你既能从佛经中领悟武学真谛,佛法造诣必定非同凡响。既然如此,老衲便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七日后恰逢佛教盂兰盆节,届时你登坛讲经。若能以佛法折服众僧,便算你证明了般若掌确由经中悟得,寺中将不再过多处罚你。” 烛火摇曳中,空明方丈的声音陡然转沉:“只是你终究犯杀害同门,纵使众僧满意,事后也需离开青山寺。” 话音未落,药王院首座立即起身:“方丈三思!了因精通药理,若是稍加培养,自然……” 他话还没说完,证道院首座也站了起来:“此子悟性非凡,实乃可造之才……。” 另一侧,达摩院首座冷哼一声:“区区讲经便能抵过杀戒,未免太过儿戏!” 般若堂首座捻着长须摇头:“不错,若是不重重惩处他,寺规何存?” 众首座各执一词,争执声渐起。 空明方丈却闭目不语,指间佛珠流转不定,任由众人争论。 片刻后,殿内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终于察觉方丈的沉默非同寻常,连忙齐齐躬身:“我等失态,请方丈恕罪。” 第44章 法会1 入夜,珈蓝院内烛火摇曳。 了兴、了静、了圆三人围坐在木桌前,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 “怎么还没消息?”静第三次发问,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了兴叹了口气:“戒律院行事向来严谨,打探消息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蝉闪身而入,脸上带着凝重之色。三人立即围了上去。 “怎么样?见到了因了吗?”了兴急切地问道。 了蝉摇头,压低声音:“戒律院的师兄说了因师兄现在是戴罪之身,任何人都不让见。我塞了些银钱,但他们坚决不收,说这是首座亲自下的令。” 了兴皱眉:“就不能想想办法?哪怕只是简单说两句话。” “没办法。”了蝉无奈道:“你们可知道今天审判了因的是谁?” 三人摇头的同时了静下意识地答到:“不是戒律院的首座吗?” 了蝉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不止戒律院首座,各院首座和方丈都亲临了!”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了圆手中的佛珠差点掉落。 了静倒吸一口凉气:“了因这事情闹的也太大了吧?所有首座亲临?” 了兴和了圆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了兴沉吟道:“寺内都在传了因杀死了同门,但仅此一条罪,绝不至于让这么多首座齐聚。” 了圆接话道:“想来还是因为了因以下克上,力挫元丹境之事。这等越境胜敌的壮举,在我寺百年未有了。” 四人一时无言,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们复杂的表情。 了静喃喃道:“还记得刚入门时,了因与我们一同练功,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他竟已达到如此境界。” 了兴苦笑:“是啊,我们还在开窍境徘徊,了因却已是蜕凡境,甚至能越阶战胜元丹境。这等天赋,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四人再次陷入沉默,各怀心事。窗外月光如水,寺钟悠扬,却抚不平他们心中的波澜。 了因倚靠在禁闭室的墙边,身侧是放的正是黑衣人给的那卷《圆觉经》。 从《圆觉经》到手已有不短时日,可不知为何,纵是了因日夜诵读,这进度却始终卡在百分之零。 纵是他有三部佛经在手,对佛法的理解远超他人,可看这《圆觉经》始终如雾里看花,不甚理解。 随着他轻叹一声,收回注意力,喧嚣的声响也传入了禁闭室内。 盂兰盆节,乃是佛门重大节日之一。 起初两日,只是沙弥们提着水桶,清洗地面石阶。 而进来几日便开始有武僧们合力搬运巨木与石材,搭建法会所需的高台与经幢,有时沉重的木材落地发出闷响,震得禁闭室的地面都微微颤动。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一日浓过一日,想必是寺内库存的上好檀香被大量取出,预备法会之日焚烧。 偶尔,一阵甜腻的素油和面粉的香气会随风潜入,那是斋堂日夜赶制盂兰盆节供养用的精美糕点与斋食。 而当合诵《盂兰盆经》的宏大音浪传入了因耳中之时,他便知道——盂兰盆法会,开始了。 果然,不多时禁闭室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本以为开门的是戒律院弟子,却见门外站着的竟是药王院首座空澄大师。 他一身杏黄僧袍,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见了因仍在禁闭室中不紧不慢地练着罗汉拳,不禁摇头苦笑:“你倒是沉得住气,法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有心思在这里练拳。” 了因收势而立,额间渗出细密汗珠,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双手合十行礼,唇角扬起一抹淡然笑意:“首座放心,弟子心中有数。佛法真谛早已融入血脉,讲经说法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你呀……”空澄首座无奈摇头,随意示意一旁的戒律院弟子给了因解开镣铐。 “去沐浴更衣吧。” 话才出口,他便瞥见一旁弟子手中捧着的玄色僧袍。 “且慢!”空澄首座突然抬手制止。 他略作沉吟,目光在了因身上流转片刻,开口道:“去取一件白色袈裟来!” 弟子讶然抬头:“首座,他可是……” “去吧。”空澄首座挥了挥手,目光仍驻留于了因身上,若有所思。 待了因沐浴完毕,换上那件洁白如雪的僧袍,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 清水净面后的他面泛玉光,气质澄明出尘。 白色僧袍不染纤尘,宽大衣袖随风轻扬,恍惚间竟似菩萨低眉,宝相慈悲。 空澄首座眼中掠过一丝惊艳,不由抚掌赞叹:“好一个佛门龙象!” 他心中暗忖:这白衣果然选对了,这般风采,至少能让众僧先存三分好感。 众人穿过长廊时,空澄首座忽然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加入那队伍。”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那日上元寺弟子传回信件,寺中本欲将你押回,是我一力拦阻。之后恰逢遗迹出世,原想令你积些善功,也好将功赎过,却不料……哎……” 了因脚步微顿,侧首望向空澄首座。 至此,他才真正明白此间曲折。 “首座无需自责,红尘万象,自有缘法。” 不过片刻,前方传来阵阵梵呗声,法坛已经近在眼前。 广场上黑压压坐满了僧人,最前方是各院首座与方丈之位,其后则是内外门弟子之席,至于入门弟子…… “盂兰盆法会乃佛门盛事,今日到场的不仅有本寺僧众,更有四方云游挂单的同修,以及慕名而来的江湖豪客、王公商贾。” 了因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 盂兰盆法会历来都有高僧登坛讲经,化解众生心中戾气,因此引来诸多武林人士与富贵中人,也是常理。 “每年法会,寺中都会请上寺——大无相寺的高僧前来主讲佛法,这也是历来的规矩。” 说到这里,空澄首座顿了顿:“讲经之时,难免有人当场提问,更可能有人会当众辩经,不过……” 他轻拍了因肩头,语气转缓:“你倒是不用担心,因为你的讲经时间,被安排在法会结束之后。” 了因微微一怔,随即泛起苦笑。 本以为戏台搭好,他可以尽情装X,果然——还是他想多了。 第45章 法会2 讲法会正式开始,钟鸣九响,众僧肃立。 方丈与各院首座缓步登台,在法坛东侧的金丝楠木座椅上依次落座。 阳光透过菩提树叶的缝隙洒下,在诸位高僧的袈裟上投下斑驳光影。 就在此时,山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两位僧人正拾级而上。 为首的是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身着大无相寺特有的金线绣边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每走一步,锡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而跟在他身后的,竟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僧人。 那年轻僧人身形清瘦,面庞白皙,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倨傲。 他低眉顺目地跟在老僧身后,双手合十,步伐轻盈得几乎不染尘埃。 在场众僧见状,也只当那年轻僧人是跟随师长来见世面的普通弟子。 老僧行至法坛前,向方丈行了一个佛礼:“老衲空慧,奉方丈之命,特来赴盂兰盆法会之约。” 方丈及众位首座连忙起身还礼:“空慧师兄远道而来,辛苦了。” 目光掠过年轻僧人时,略带询问之意。 空慧老僧侧身介绍:“这是敝寺外门弟子了辛,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了辛恭敬地向众僧行礼,而后安静地退到空慧老僧身后,垂首而立,再无多余动作。 法会依序进行,首先登坛讲经的是一位云游四方的老僧。 他年约六旬,面容沧桑,登上法坛后先是诵了一段《地藏经》,而后开始讲解“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佛法真义。 起初,讲经进行得颇为顺利,台下僧众不时点头称善。 然而不过一炷香时间,台下一位挂单僧人突然起身发问:“大师方才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请问若地狱本空,佛当何存?若地狱不空,佛又何以成佛?” 老僧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地藏菩萨发此宏愿,正是为度尽众生...” “贫僧问的是,若地狱本空,佛当何存?”那僧人毫不客气地打断:“若是空性,何来度尽之说?若实有地狱,又何以说万法皆空?” 老僧额头渗出细汗,支吾片刻,试图引经据典,却越说越显混乱。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都听出老僧未能切中要害。 又一人起身问道:“《金刚经》云‘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这与地藏宏愿岂不矛盾?请大师解惑。” 老僧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最终长叹一声,合十道:“贫僧修为浅薄,未能参透此中玄机,惭愧惭愧。”说罢黯然下台。 场下一时寂静,这盂兰盆法会才刚开始就遇到这般尴尬场面,众僧皆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空慧老僧身后传来:“贫僧或可试解此惑。” 众人惊讶地望去,见那名叫了辛的年轻僧人不知何时已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如水。 “地藏宏愿与空性智慧,本是一体两面。”了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显然也是修为高深之辈。 “菩萨见众生苦,故发愿度尽;同时深知众生本空,故能安住大愿而不着相。《金刚经》说‘无有众生如来度者’,正是此意——度尽众生而不见有众生可度。” 方才提问的僧人追问道:“既然如此,何必发愿?” 了辛微微一笑:“发愿是慈悲,无住是智慧。犹如明镜照物,物来则现,物去则空。菩萨度生,亦复如是——广度众生而不执着于度生之相。这才是真正的不二法门。” 他的解释简洁透彻,既契合经义,又直指核心,让提问者顿时语塞,合十谢过。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了辛解答完毕后,竟从容走向法坛,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稳步登台。 他向空明方丈和空慧老僧各行一礼,而后竟安然落坐于莲花座上。 台下哗然,一个年轻僧人,竟敢在盂兰盆法会之时登坛讲经,真可谓大胆至极。 要知道登坛讲经就意味着要经受众人的考验。 就如那云游老僧,青山寺敢让他登坛讲经,便意味其佛法修为不俗,可即便这样,最后依旧被问的哑口无言,可见这登坛讲经并非易事。 对于了辛登坛讲经,空慧却丝毫不显惊讶,反而向面露疑色的空明方丈解释道:“了辛虽是外门弟子,但其佛性深厚,一年前已被证道院破格收录,此番带他出来,正是为历练其心性,望方丈海涵。” 诸位首座闻言皆露惊容。 大无相寺的证道院闻名天下,能入其中者无一不是佛门龙象,而这年轻僧人年仅二十出头就能被收录,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了辛在坛上已然开讲,声音清越如泉:“今日既论地藏宏愿,贫僧便试说《地藏经》中‘业缘品’之深意...” 他起初讲得平实,只是解析经文表面意思,但渐渐深入,开始阐述业力与空性的关系:“众生执业为实有,故受业报;菩萨知业本空,故能于业海中自在游行...” 台下有僧忍不住提问:“既言业本空,何以要受报?” 了辛应答如流:“譬如梦中受苦,梦中有苦受,而实无苦者。众生迷故,认梦为实;菩萨觉故,知梦本空。非无梦中之相,但不住着于相。” 又有人问:“如此说来,修行是否徒劳?” 了辛颔首:“修行如治眼疾,眼疾愈后,本无所治;然未愈时,需药需治。不可因眼疾本空而拒医药,亦不可执药成病。” 他的比喻精妙,应对从容,不仅回答了提问,还往往引申出更深层的法义。 渐渐地,场中原本质疑的目光转为赞叹,就连各院首座也不时点头称许。 了辛讲至精彩处,忽然有江湖豪客起身,声如洪钟:“小师父说得头头是道,但俺是个粗人,只问一句:若按你说万法皆空,善恶报应也是空,那作恶之人岂不是无可畏惧?” 这问题颇为刁钻,不少人都为明心捏把汗。 却见他淡然一笑:“施主,若您梦中杀人,可需惧梦中之法?” 豪客一愣:“梦中的事,怕什么?” “若梦中知是梦,自然不怕;若不知是梦,梦中受刑,怕是不怕?”了辛反问。 豪客迟疑道:“不知是梦时...自然是怕的。” 了辛合十:“众生迷故,不知一切如梦,故畏因果;菩萨觉故,知梦本空,故不畏因果而自然合乎因果。非无因果,只是不执着罢了。就如您行走于世,不必时刻念着‘我不可杀人’,却自然不会杀人,为何?因您已知杀人之苦果,此知已融于心,不必时时提起。” 豪客恍然大悟,抱拳道:“小师父说得好!俺明白了!”恭敬落座。 第46章 法会3 了辛继续讲经,不知不觉已过了小半时辰。 他年纪虽轻,但对佛法的理解之深、应变之捷,令在场许多修行多年的老僧都自叹不如。 坛下,了因静静站立,目光始终未离开了辛。 他看得出,这年轻僧人的佛学修为确实深厚,更难得的是能够深入浅出,善巧方便。 “大无相寺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一个年轻弟子就有如此佛法造诣。” 就在众人正欲静心聆听了辛讲经之时,山门外忽传来一声清朗长笑,打破了法坛的宁静: “狗屁不通——不对,是初通狗屁!” 众宾纷纷回首,只见两名红衣喇嘛迈步而入。 当先一人约莫与了辛年岁相仿,身着绛红喇嘛袍,头戴黄冠鸡帽,面容俊朗中透着几分不羁。 他话音未落,已激起满场哗然。 “密教之人,怎会来此?” “南荒之地,向来少有密乘踪迹……” “好生狂妄的小喇嘛!” 窃窃私语间,后方那位大喇嘛身形魁梧,披金色袈裟,手执转经筒。 他伸手轻拍年轻喇嘛头顶,操着浓重北地口音的汉语呵斥道:“多吉,不可无礼。” 随即转向法坛,单掌竖立施礼,声如洪钟: “贫僧桑杰,来自北玄雪隐寺,此为小徒多吉。云游至此,闻贵寺举办盂兰盆盛会,特来观摩。小徒见这位小师父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一时欣喜失言,还望海涵。” “北玄雪隐寺?” 有见识的江湖豪客顿时倒吸凉气。旁有人低声解释:“北玄雪隐寺,虽不及大无相寺这等超一流势力,却也是威震北玄的一流大派。” 又有人疑道:“北玄至此,要跨越千万里,更要横穿中洲,大喇嘛所为何来?” “或是苦行僧吧。” 就在众说纷纭之际,大喇嘛早已被空明方丈请到上座。 了辛站在法坛上,面色微沉,却仍保持礼节:“原来是北玄的多吉师兄,不知师兄方才所言''狗屁不通''是何用意?贫僧愿闻其详。” 多吉嘴角微扬,一步踏前,目光如电:“你说地藏宏愿与空性智慧是一体两面,却不知在密乘教法中,这恰是‘执于二边’之妄见?” 了辛神色镇定:“佛法一味,显密同源。不知密乘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多吉语藏机锋,“然你将慈悲与智慧割裂而论,早已落了下乘。在我密乘看来,菩提心本就是智慧与慈悲的不二合一。地藏发愿度尽众生——这个‘度’字,你可曾真正参透?” 了辛微微蹙眉:“愿闻其详。” “你说‘度尽众生而不见众生可度’,此言听来玄妙,实则空洞。”多吉语速渐急,“我且问你:既然众生本空,为何要度?既然要度,为何言空?岂非自相矛盾?” 了辛沉吟片刻:“此乃佛法深奥之处,非凡夫所能尽解。我等只需依教奉行……” “谬矣!”多吉骤然打断,“佛法非是叫人盲从,而是要亲身实证!你说度众生而不执着度生之相,那我问你:当你亲眼见众生受苦时,当如何?是念着‘众生本空’,还是当即伸手援救?” 了辛答曰:“当以智慧观照,以慈悲行事。” “又是二分法!”多吉摇头叹息,“显宗总爱拆解分别。在我密乘,见众生苦时,菩提心自然涌现,何须割裂智慧与慈悲?犹如日出东方,光明普照,难道还要先思忖‘我当发光’不成?” 了辛渐显支绌:“佛法渊深,非是一言可蔽……” 多吉步步紧逼:“那我再问:《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生心岂非就是发愿?为何你偏要将二者割裂?” 台下众僧听得入神,或微微颔首,或蹙眉沉思。了辛额角沁出细汗,试图引经据典:“《大般若经》有云……” “不必援引经典。”多吉含笑摆手,“经典如渡河之舟,既已过河,何须负舟而行?我且问你一桩实事:若有人溺水,你是先诵一部《金刚经》,还是即刻跃入水中施救?” 了勉力应道:“当观因缘而定……” “看,又是含糊其辞!”多吉转向台下,“诸位请看,显宗佛法说得玄奥高妙,遇实际问题却模棱两可。我密乘讲究‘即身成佛’,重在实修实证,不尚空谈。” 了辛试图反击:“密乘之法,未免急功近利……” “大谬!”多吉再度打断,“非是急功近利,而是直指本心。你说菩萨度生如明镜照物——那我问你,明镜若蒙尘,如何照物?你们显宗终日空有之辩,可曾真正拭净心镜?” 二人你来我往,了辛虽引经据典,从容应对,多吉却每每绕过文字障,以现实机锋直叩本质。 不过一刻钟时间,了辛已经面色发白,汗湿僧袍。 原先如泉涌般的辩才,在多吉凌厉直指之下,竟似溪流遇巨石,节节溃散。 最终,多吉目光如炬,声如金刚杵震响:“说了这许多,我只问一句:阁下可曾亲身实证所谓‘空性’?亦或只是经中读来、座上想来?” 了辛骤然语塞,唇齿微张却无声响,仿佛有千钧重负压在舌根。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了辛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终长叹一声,合十道:“贫僧......贫僧修为尚浅,未能实证空性......”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谁能料想,这位被证道院破格收录的佛门俊秀,竟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年轻喇嘛问得身心俱颤,尽失从容。 了辛败下阵来,面色灰败地退至一旁。 多吉喇嘛却并未就此罢休,他大步流星地走上法坛中央,对着空慧大僧合十一礼,声音清亮: “久闻大无相寺证道院乃般若海中明月,今日得见空慧大僧,实乃因缘殊胜。小僧虽来自北玄雪隐寺,然对贵院向往已久,不知大僧可否指点一二,令我等末学后进得窥真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年轻喇嘛竟敢直接向证道院的高僧挑战,实在胆大包天。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桑杰大喇嘛,却见他双目微闭,手转经筒,仿佛入定一般,对徒弟的狂妄行为不加制止。 第47章 法会4 了因站在人群中,目光与空澄首座短暂相接。 却见对方,眉间微蹙,那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期许与催促,分明是要他出面与多吉喇嘛一较高下。 是实话,若是他自认佛法修为不行,自然乐的这样做。 可偏偏,系统为他解析过的两部佛经,不仅让他领悟了经文的深意,更触类旁通,对佛法要义有了独到的见解。 了因自问,即便面对桑杰大喇嘛这等高僧,他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而那多吉,不过是急先锋,马前卒。 其师桑杰大喇嘛端坐如钟,闭目转经,分明是纵容弟子搅动风云,之后,他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亲自下场,其目标,直指空慧大师! 了因自认,那时才是他这个主角最后登场的时候,毕竟……谁装X不像装个大的。 空澄首座见了因久久没有反应,他移开目光,面上虽无波澜,心中却不由暗叹一声。 只是他却不知,了因此刻非但毫无惧意,反而在心中暗暗期盼那桑杰大喇嘛早日上场。 场中,空慧大僧端坐蒲团之上,面容如古井无波。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平和地看向多吉:“小师父既有疑问,但说无妨。” 多吉精神一振,当即发问:“适才与了辛师兄论及空性,敢问大僧,空性与明性是一是二?若言是一,为何经中分说;若言是二,何来不二法门?” 这个问题极为刁钻,既涉及般若空观,又牵扯如来藏思想,历来是佛学中难解的精微之处。 台下众僧都不禁为空慧捏一把汗。 空慧却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月映千江,月唯一体;镜照万像,镜本无心。空性如月,明性如光,月体本明,明不离月。执着名相,反失其实。” 多吉不甘示弱,再追一问:“既然如此,为何密乘即身成佛,显宗却要三大阿僧祇劫?” “根器有利钝,法门有顿渐,药无贵贱,对症者良。”空慧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月升东海与西山,同是一轮明月;花开早春与盛夏,各应时节因缘。执着速成,反成障碍;贬斥渐修,亦是分别。” 多吉眉头紧锁,忽然问出一个极富机锋的问题:“既然如此,大僧此刻是在度人,还是在被度?” 这个问题暗藏陷阱,若答度人则着于我相,若答被度则堕于执著。 空慧安然答道:“饥来吃饭,困来即眠。度与被度,皆是戏论。” 多吉步步紧逼:“若无度人之念,何以在此说法?” “犹如空谷回响,应声而发,非是有心。”空慧从容应对,“亦如明镜照物,物来即现,物去还空。” 多吉忽然转变话锋:“这么说,大僧已证空性?” “证与不证,皆是虚妄。”空慧目光澄澈。 “既证空性,何须说法?”多吉眼中闪过锐利光芒。 “空性不碍妙有,真如不废缘起。”空慧声音如清泉流淌,“月不碍云,云不碍月;镜不碍像,像不碍镜。执着空有,皆落两边。” 多吉沉默片刻,忽然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声音已不如先前自信:“若一切皆空,修行何用?” 空慧微微一笑:“以水洗水,终无洗净之日;以空悟空,方知本来无碍。修行不是造作,只是归家稳坐。” 多吉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所有的机锋辩难,在空慧圆融无碍的智慧面前,都如浪花拍击巨石,碎成泡沫。他站在台上,面红耳赤,先前那股凌厉气势已然消散殆尽,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多吉,还不谢过空慧大师指点?” 桑杰喇嘛微微抬手,示意弟子退下。 那多吉虽躬身行礼,眉宇间傲气未消,下台时听得不少喝彩,腰杆不由又挺直几分。 “大无相寺高僧果然名不虚传。”桑杰的声音洪亮如钟,在法会场中回荡:“空慧大师对般若空性的见解,让老衲佩服!” 他这话一出,台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来参加法会的江湖豪客和达官贵人中,不少人顿时面露玩味之色,显然都看出了桑杰的意图。 果然,不等空慧回应,台下已经有人高声起哄: “既然桑杰大喇嘛如此推崇空慧大师,何不登台切磋一番?” “正是!两位高僧论法,必能令我等受益匪浅!” “请桑杰大喇嘛登台!” 呼声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众人皆知这位北玄来的大喇嘛来者不善,却乐见龙虎相争——若非借法会化解武学戾气,这盂兰盆节又有几人真心愿赴? 桑杰喇嘛朗声长笑,声若洪钟:“既然众位如此盛情,老衲便献丑了。” 宽大僧袍迎风猎猎,众人只觉眼前红云一掠,下一刻,那桑杰大喇嘛已如落叶般飘然落于法坛之上。 这一手轻功如电似幻,顿时引来一片惊哗。显然,这位来自北玄雪隐寺的高僧,敢只身南下,自有其非凡底蕴。 “空慧大师,请!” 大喇嘛单掌竖立,含笑相邀。 与台下喧闹起哄的众人不同,青山寺从主持方丈到各院首座,乃至一众弟子,皆暗自蹙眉。 这盂兰盆法会历来设有辩经之仪,然往年登台论法者,多为四方云游僧人。 这些人或为求佛法真义,或为扬名立万,所以这般场面岁岁皆见,本不稀奇。 而大无相寺年年遣高僧赴四方讲经,亦是为防此局——若在自家法会之上辩经落败,实乃颜面尽失。 说到底,不过是三个字:输不起。 空澄首座本欲登台,与那桑杰喇嘛一论佛法,也算是替那空慧和尚摸摸对方的底细,可他身形未动,便被空明方丈以眼神止住。 空澄心下雪亮:即便自己登台,最终也难逃败局。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佛法修为能高过空慧。 元丹境后,大无相寺一脉弟子只要积攒足够善功,便可前往祖庭观瞻那“无字玉碑”。 说来讽刺,他们这些在中寺担任方丈、首座之人,看似地位尊崇,实则皆是被大无相寺筛选下来的淘汰之人。 而真正能留在祖庭的,才是撑起大无相寺一脉脊梁的砥柱。 第48章 法会5 “既然桑杰法师有此雅兴,贫僧自当奉陪。” 空慧缓缓起身,袈裟微动间已显从容气度。 作为大无相寺证道院一员,他眉宇间自有一片庄严。 两人相继登上高台,相对而坐。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千百道目光汇聚于高台之上,唯闻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场龙争虎斗。 桑杰合十为礼:“贫僧自北玄一路行来,途中亦与诸多高僧论道辩经,然心中尚有疑云未散,至今未能彻悟。今日得见三代祖庭大德,正欲请教。” 闻得“三代祖庭”四字,空慧神色愈显肃穆。 “法师但说无妨。若贫僧智拙难解,寺中自有大德长老可为法师破惑开悟。” “正有此意!” 桑杰的第一问便直指核心:“敢问大师,佛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为何又有众生轮回六道,不得解脱?”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机锋。 若说因无明障蔽,则佛性何以不能自破无明?若说佛性非是真常,则又与如来藏思想相违。 然而,空慧却从容应答:“金在矿中,金性本具,不假外求;然未经冶炼,终非真金。佛性亦尔,虽本自具足,还须借缘修证。” 桑杰紧接着问:“若佛性本具,何须修证?若须修证,何言本具?” 这一问直指修证与本具之间的矛盾,是佛性论中千古难题。 空慧沉吟片刻,道:“镜本明净,尘覆则暗;拭尘还净,非从他得。本具如镜体本明,修证如拭尘之功,本末究竟,不一不异。” 台下众僧纷纷点头称赞。 这比喻既说明了本具佛性,又不废修证功夫,圆融无碍。 然而桑杰岂是易与之辈?他问题越发犀利:“既然如此,修证是实有功夫,还是如镜拭尘,本来虚幻?” 这一问更是厉害。若说修证实有,则堕常见;若说修证虚幻,则又落断灭。 空慧道:“修证如病愈药除,究竟无所得;然未愈时,药不可废。中道不二,方是究竟。” 两人一问一答,转眼已过三十余回合。 问题从佛性论渐入般若空观,又从空观涉入唯识,再转至如来藏思想。 桑杰的问题越发精微奥妙,往往从一个极小的切入点入手,却直指佛理中最深层的矛盾。 空慧虽然应对从容,但额间已见细密汗珠。 台下众僧听得如痴如醉,这般高水平的辩经,许多人一生都难得一见。 问题之精妙,应对之圆融,无不显示出两位高僧深厚的学养和悟境。 然而渐渐地,有心人发现空慧大师的回答开始变得迟缓,有时需要思索良久方能应对。 反观桑杰,问题却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每一个问题都比前一个更加刁钻难解。 “若一切法空,因果何以建立?“ “若因果不虚,空义何存?“ “若不空不有,是何境界?“ “离言绝虑处,如何起修?“ 问题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将空慧渐渐逼入绝境。 终于,当桑杰问出“离四句,绝百非,正恁么时,如何指示?“这一终极问题时。 空慧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所有的理论、所有的修证,在这个问题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 法会场中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大无相寺高僧身上。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空慧的眉头越皱越紧,却始终无法给出回答。 桑杰面带微笑,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这沉默本身,就是最有力的答案。 青山寺僧众面面相觑,心中焦急却无能为力。 空慧大师乃是来自大无相寺的高僧,若他今日败北,别说青山寺了,就是大无相亦要蒙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一声清越的“好“! 这一声来得突兀,在场众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和尚正在拍手称赞,脸上带着恍然大悟的欣喜表情,仿佛刚刚听到了什么绝妙开示。 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了因。 青山寺的几位首座见状,无不暗自皱眉。空澄首座更是心中暗叹:“这了因,怎的偏在此时出头!” 但他们此刻也无法出声制止,只得静观其变。 桑杰喇嘛的目光落在了因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年轻僧人身姿如孤松独立,眉目似山水清晖,虽年纪尚轻,却已显露出尘之态。 “这位小师父。”桑杰缓缓开口:“空慧大师并未回答,你为何叫好?” 众人见了因缓步上前,无不眼前一亮。 只见他身着月白僧袍,身姿挺拔如松,行走间衣袂飘然,竟似带着几分仙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清俊面容,鼻梁挺直如峰,唇色宛若初绽的朱樱。 更令人称奇的是,在他双眉正中间,一点殷红宛若丹砂点就,在晨光中泛着淡淡光华,平添几分佛性庄严。 “好个佛门龙象!”台下有不少江湖众人忍不住低呼。 了因向前几步,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他走到台前,向桑杰施了一礼,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大喇嘛有所不知,无声之说,最是高明。” “哦?”桑杰挑眉:“愿闻其详。” 说来也奇,大喇嘛见这少年僧人丰神俊朗,言谈间自蕴慧光,心底竟莫名生出几分好感。 了因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佛门之初,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释迦拈花,迦叶破颜,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尽在默然之中。维摩一默,如雷贯耳;文殊赞善,是真入不二法门。” 他顿了顿,见全场鸦雀无声,都在倾听他的话语,便继续道:“适才大喇嘛问''离四句,绝百非,正恁么时,如何指示?''此问本身已落言诠。空慧大师默然不应,正是以无言显无言,以无示作大示。可谓''此处无声胜有声'',岂不妙哉?” 了因这番话一出,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不以为然,更多人则是为这年轻和尚的胆识和辩才感到惊讶。 桑杰喇嘛目光微凝,重新打量了因一番:“小师父倒是能言善辩。依你之见,默然即是答案?” “非也非也。”了因摇头:“默然非是答案,而是超越问答。譬如有人问''虚空如何描绘?'',智者默然,愚者强说。强说者已错,默然者亦未为得。离此二边,方是中道。” 他向前一步,目光澄澈:“大喇嘛之问,犹如问''无梦之时,梦主何在?''答即不中,默亦偏差。空慧大师深明此理,故以默然显真空,妙不可言。” 桑杰喇嘛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好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好一张利口!依你这么说,倒是老僧落了下乘?” “不敢。”了因合十躬身:“大喇嘛之问,如金刚王宝剑,斩断一切妄念;空慧大师之默,如狮子踞地,尽显王者之风。剑锋虽利,不斩无物;狮王虽威,不噬虚空。二位高人交手,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令人叹为观止。” 他这番话既捧了桑杰,又护了空慧,听得青山寺僧众暗自点头。 几位首座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第49章 法会6 本以为是自夸之言,谁料这小和尚了因竟真有如此深厚的佛学根基。若他所言非虚,那般若掌恐怕…… 思及此处,几位首座眼中不禁浮现出惊喜之色。 桑杰喇嘛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小师父如何称呼?师承何寺?” “小僧了因,乃青山寺弟子。”了因恭敬回答。 “了因...”桑杰重复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光芒:“好个了因!三代祖庭一脉果然藏龙卧虎。不过...” 话未说完,大和尚话锋一转:”你既然认为默然即是答案,那么老衲问你:默然之时,是真无言,还是不会言?是真超越,还是不能答?“ 这个问题极为刁钻,直接指向了因解释中的漏洞。 若答真无言,则落于断灭;若答不会言,则承认失败。全场目光再次聚焦在了因身上,看他如何应对。 了因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大喇嘛此问,犹如问''哑巴吃黄连,是知苦不说,还是不知苦味?” 这个比喻出乎意料,桑杰不禁一怔:“此话怎讲?” “黄连苦味,本不因言说而有;般若真知,岂借言语而显?”了因从容道:“哑巴吃黄连,苦自心知,说与不说,苦味何曾增减?默然之时,真知自显,会与不会,般若何曾盈亏?”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大喇嘛,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桑杰喇嘛默然片刻,忽然仰天大笑:“好!好!好!好个了因!好个青山寺!今日老衲真是不虚此行!” 笑声渐收,他目光如炬,直抵了因双眸:“小师父,可敢与老衲共参这''默然之旨''?” 一语既出,满堂哗然。 桑杰大喇嘛竟以平等之姿邀战年轻僧侣,无疑是将了因视作可堪匹敌的辩经之人。 千百道目光如百川归海,尽汇于那月白僧人一身。 这时,人群中忽有低语传出:“了因……这名字好生耳熟……” 一位身着锦缎的商人猛地一拍大腿,失声叫道:“青山寺?他不就是那个了因和尚?” 旁人见他如此激动,纷纷凑近询问。 “什么?越境败敌?” “蜕凡境竟能击败元丹境?这小和尚竟有这般本事?” 不知情者发出阵阵惊呼,而知情者却道出更多往事: 他曾因同门残害无辜,一怒之下清理门户,反被寺中押解问罪; 也曾步入青楼饮酒,却说“凡心若动,处处皆是红尘万丈;凡心不动,处处皆是山门”; 更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 句句如偈,字字惊心。 在场不少僧人听得直皱眉头,有的甚至暗暗摇头,觉得了因的所作所为实在有违清规。 然而桑杰喇嘛的反应却出人意料。 他原本肃穆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惊奇之色,双眼越来越亮,到最后竟抚掌大笑::“妙哉!原是个撕破名相的真修行!” 他转向了因,目光中满是赞赏:“了因师父看似放浪形骸,实则深得禅宗''不执于相''的真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这话说得透彻!修行不在形式,而在本心。能够身在红尘却不染尘埃,这才是大修行、大自在!” 桑杰喇嘛突然整了整袈裟,向了因合十施礼,态度极为郑重:“了因师父,请。” 这一举动让全场哗然。以桑杰喇嘛的地位,竟然对一个年轻僧人行此大礼,可见他对了因的看重。 而了因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一笑,还礼道:“大喇嘛请。” 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这场非同寻常的辩经。 桑杰喇嘛首先开口,声如洪钟:“既然了因师父有''处处是山门''之见,老衲请教:既然处处是山门,为何还要有寺庙?既然酒肉穿肠过无妨,为何还要持戒?” 了因不慌不忙,从容应答:“寺庙是舟,渡人过河,既已过河,何须负舟?戒律是药,治病救人,病既已愈,何须服药?然未过河者需舟,未愈者需药。故而既有寺庙,也需不执于寺庙;既持戒律,也需不执于戒律。” 桑杰目光炯炯:“如此说来,小师父认为执着于不执著,是否也是一种执着?” 了因含笑:“大喇嘛此问妙极。执着于不执著,确也是一种执着。故而真正的不执著,是连''不执著''这个念头都不执著。如同渡河后既舍舟,亦舍''舍舟''之念。” 二人你来我往,机锋频出。 桑杰喇嘛引经据典,了因则随机应变。有时了因不直接回答,反而以问代答;有时他举一些日常生活中的例子,却蕴含着深奥的佛理。 辩到精彩处,了因忽然指着殿外一株在风中摇曳的竹子,问道:“大喇嘛请看,是风动,是竹动?” 桑杰微笑:“非风动,非竹动,仁者心动。” 这是禅宗著名的公案。 了因却摇头:“若是心动,为何竹随风摇?若是风动,为何心感知?若是竹动,为何需风?” 桑杰一怔,陷入沉思。 了因缓缓道:“风动、竹动、心动,三者本是一体。分别而言,则有风、竹、心;究竟而言,皆归空性。风无自性,竹无自性,心亦无自性。因缘和合,假名而动。” 桑杰喇嘛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修行数十年,从未听过如此透彻的见解。 以往读经研教,总是在“心动“上做文章,今日听了因一席话,才恍然大悟——执着于“心动“,何尝不是另一种执着? 了因继续道:“正如大喇嘛方才问执着与不执著。执着是妄,不执著亦是妄。离于两边,方见中道。但若执着于中道,又落两边。故而最终连佛也不执著,连法也不执著,连空也不执著。” 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番深奥的哲理震慑住了。 不少僧人陷入沉思,有的若有所得,有的茫然不解。 桑杰喇嘛默然良久,忽然长叹一声:“是老衲输了。” 他站起身来,向了因深深一揖:“了因师父一席话,让老衲如梦初醒。数十年来,老衲一直在经文中打转,今日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般若智慧。” 了因连忙还礼:“大喇嘛言重了。小僧不过偶有所得,岂敢与大师数十年修行相提并论。” 桑杰摇头:“不然。老衲虽然研读经论数十年,却始终在相上打转。今日得遇明师,才知什么是''不执于相''。今日之辩,老衲受益终生。” “了因师父,请。”桑杰的声音低沉而庄重,他侧身让位置,伸手示意。 空慧和尚紧随其后,这位来自大无相寺的高僧,此刻眼中光芒流转,似有千般思绪翻涌。 他双掌合十举至眉心,对着了因行了佛门最隆重的问讯礼。躬身时,额间皱纹如刻,那是数十年苦修留下的年轮,更是对真理的由衷敬重。 礼毕,他唇齿微启似欲言语,终是化作一声轻叹。那深深一眼,犹如雷霆贯空——震撼与困惑交织,最终融为一片豁然开朗的澄明。 两位高僧一前一后走下经台,衣袂飘然若乘风而去。 经台下,万籁俱寂。有人不自觉地吞咽,喉结滚动之声清晰可闻。 谁能想到,此番法会波澜迭起,龙象争鸣,最终屹立经台之上的,竟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僧人。 第50章 法会7 所有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了因。 他们看着这个一袭月白僧袍,年轻得过分的小和尚缓步走向经台正中的蒲团。 然而,了因却并未急于落座,而是静立台前,目光如古井无波,平静地扫视全场。 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又深邃得仿佛能映照人心。 眉间一点朱砂,宛若菩提初绽,衬得他清秀面容更添几分出尘之气。 他不着相于任何一张面孔,亦不回避任何一道目光,只是那般从容而立,仿佛早已超然于众生纷扰之外。 下一刻,只见了因大袖一挥,竟不按常理盘膝而坐,而是随意地侧身斜倚。 他左手轻撑地面,右膝微曲,姿态闲适得仿佛不是在庄严的经台上,而是在山间松树下与友人闲聊。 这般不拘一格的坐姿,令台下众僧皆是一怔,几位老僧更是眉头微蹙,显是觉得有失庄严。 然而了因浑不在意,目光依旧平静如水,仿佛世间礼法于他不过浮云。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如泉击玉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小僧入寺三载,初时研读《般若波罗蜜心经》,之后埋首《阿含》与《大般若》二经。今日小僧便与诸位共参这《大般若经》。”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谁不知《大般若经》煌煌六百卷,乃般若系经典之集大成者,穷尽一生也难窥其堂奥。 这年轻僧人竟敢声称三年只读此二经,如今更要宣讲其中奥义? 了因却不理会台下骚动,径自开讲。 起初,他的语速平缓,字句清晰,仿佛只是在复述经文。 但渐渐地,他的声音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韵律,每一个字都像是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听者心中漾开圈圈涟漪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了因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起来,仿佛不是从喉间发出,而是自虚空佛界而来。 当讲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时,他随手拈起案上一枚落叶,指尖轻抚叶脉:“诸位且看,此叶有形有质,是为色;然叶终将腐朽归尘,本质为空。但空非虚无,空中有无限可能,如这叶化作春泥,又育新枝。色空不二,方是般若真谛。” 了因的讲经渐入佳境。他并不拘泥于经文逐字解释,而是以浅显比喻阐释深奥佛理。 他的声音时而如春风化雨,温润绵长;时而如狮子怒吼,震人心魄。 当他讲到“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时,声音陡然高昂,如钟鼓齐鸣,在殿宇间回荡不绝。 奇妙的是,随着讲经深入,整个法会现场似乎被一种无形的气场笼罩。 檐角风铃无风自响,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竟与了因的语调节奏相和。 法会前的烛火不再摇曳,而是凝定如豆,散发出比平日更加柔和明亮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但这香气又与往常不同,似乎更加清新提神,令人心旷神怡。 了因讲到精妙处,忽然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全场,微微颔首。 就在这短暂的静默中,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扑翅声,一群五彩斑斓的鸟儿不知从何处飞来,竟争先恐后地栖在窗棂、门槛上,排成一列,仿佛也在凝神倾听。 更远处,几只灰鸽扑棱着翅膀落在广场石砖上,不时点头,似有所悟。 此时,了因开始阐释《大般若经》中关于“净化心识“的段落。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深邃,每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重重地敲击在听者心坎上。 “一切烦恼,皆由妄念生。妄念如云,遮蔽本心明月...“ 了因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净化之力,听者无不觉得内心渐渐清明起来。 突然,后排一位身材魁梧的江湖豪客猛地睁开双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体内的戾气……化解了?” 这一声惊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顿时激起层层涟漪。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惊叹声在场中响起。 众人直觉内心变得澄明宁静,内心的浮躁也渐渐平复; 了因的声音仍在继续,如清泉流淌,洗涤着每个听众的心灵。 他的讲解越发深入,开始阐释《大般若经》中最为深奥的“十八空“义理。 “内空者,眼耳鼻舌身意空;外空者,色声香味触法空;内外空者,合内外十二处空...“了因每说一“空“,便轻轻挥手,仿佛在虚空中划出玄妙轨迹。 令人震惊的是,随着他的动作,他四周的空气似乎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涟漪,如同高温下的气流波动,清晰明显,甚至泛起淡淡金色光晕,在他周身流转,与他眉间那点朱砂相映生辉。 鸟儿们更加安静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轻柔,生怕打扰这神圣的时刻。 殿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不少小动物,松鼠、野兔,甚至还有两只小鹿,都静静立在广场边缘,仰头望着大殿方向,仿佛也在聆听这超越物种的智慧之音。 了因的讲经已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但他的声音不见丝毫疲态,反而越发圆融通透。 当他开始讲解“般若波罗蜜多“的真义时,整个大殿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般若者,智慧也;波罗蜜多者,到彼岸也。以此智慧,度生死苦海,达涅槃彼岸...“ 了因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宏大,仿佛不是一人发声,而是有千百人同时诵经,重重叠叠,回荡在天地之间。 此刻,无论寺中的弟子长老,还是之前半信半疑的香客,全都沉浸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中。 了因的讲经渐渐接近尾声,他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却更加深入人心。 “是故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当最后一句“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念出时。 全场鸦雀无声,连附近的鸟儿和小动物都静止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第1章 法会终 了因的声音在经堂中缓缓消散,余韵却如晨钟暮鼓般在每个人心头回荡。 桑杰喇嘛端坐原地,双手仍保持着合十的姿态,指尖却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口,喉结滚动数次,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位在北玄之地享有盛名的大喇嘛,此刻只觉得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数十年的修行仿佛一瞬间被照见深浅。 他原以为早已登堂入室,今日方知自己是那井底之蛙,未见苍穹之广。 方才辩经时,他只觉这年轻僧人的佛法修为深不可测,但此刻听完这一卷《大般若经》的讲解,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没有高深莫测的术语堆砌,也没有故弄玄虚的机锋转语,只是将般若智慧如清泉般缓缓道来,平和清澈,却直指本心。 桑杰恍惚觉得,自己似是第一次真正读懂了《大般若经》的奥义。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自心底涌起——他想在了因座前觅一蒲团,静聆这年轻僧人继续说法。 而那位出身大无相寺证道院的空慧和尚,此刻双目圆睁,嘴唇微张。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了因讲解“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时的每一个字句,那些他自以为早已参透的经文,在了因口中竟焕发出全新的意境。 “这一卷《大般若经》……莫说是吾辈,怕是院中许多师叔师伯,也未必能有如此透彻的见解!” 青山寺空明方丈早已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他与其他各院首座一般张口结舌,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此刻,他们再无半点怀疑了因的般若掌乃是从佛经中领悟而来。 法坛上下,无论是青山寺僧众,还是前来赴会的江湖豪客,皆各有所悟。 有人如饮甘露,面露欣喜;有人如遭棒喝,神色茫然;更有人热泪盈眶而不自知。整个法坛静得能听见殿外松针落地的声响,所有人都沉浸在佛法的余韵中,久久不能回神。 就在这片寂静之中,桑杰喇嘛缓缓起身,双手合十,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向着因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多谢了因大师开示!老衲修行六十余载,今日方知何为''无住生心''。大师一番讲解,如拨云见日,让老衲看见了一片崭新的佛法天地。” 从最初的小和尚,到了因师傅,再到此刻尊称大师,桑杰喇嘛的心境已然天翻地覆。 而空慧和尚紧随其后起身,这位素来持重的大无相寺高僧,此刻竟有些语无伦次:“善哉!善哉!老衲...老衲今日方知以往所读《大般若经》,不过是在字句间打转。了因大师以心传心,直指本源,这才是真正的般若智慧啊!” 法坛下,僧众与香客陆续从震撼中苏醒。先是零星的赞叹声,继而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大般若经》要这般解读!” “以往总是执着于''空''与''有'',今日才知连这执着也是虚妄。” “体内积攒的戾气尽数消散,没想到了因大师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佛法修为,真乃佛门龙象!” 空云首座此刻激动得胡须微颤,对左右首座低语:“以此等般若智慧,我们还在怀疑什么?应当……应当马上将他送入上寺之中!” 药王院空澄首座也喃喃道:“这般若智慧,已非我等所能企及。但是这一卷《大般若经》,他就足以开宗立派了。“ 桑杰喇嘛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抬眼望向了因时,目光中已尽是肃然与敬重。 “了因大师今日所讲,早已超越寻常讲经说法的范畴,乃是直指佛心的无上开示。老衲返回北玄之后,必当将大师所传的般若妙谛,尽数弘扬于雪隐寺上下。若大师日后有缘驾临北玄,我雪隐寺必定扫榻以待,举寺僧众皆愿执弟子之礼,恭聆大师法语。” 这位自北域雪隐寺远道而来的高僧,此刻已全然放下往日矜持,眼中唯有对佛法真谛的纯粹渴慕。 而一旁的空慧和尚紧接着道:“贫僧返回大无相寺后,必定第一时间禀明方丈,恭请了因大师前往开讲《大般若经》。此等智慧,当普泽天下佛门弟子。” 空慧说着,竟然向着台上的了因深深一揖,这个举动让在场众僧无不震惊。 要知大无相寺乃上寺名刹,了因却不过是中寺外门弟子。 空慧能以如此尊贵身份向了因行此大礼,足见了因今日所阐佛法精微玄奥,已臻化境,令这位上寺高僧由心而发最纯粹的敬仰与折服。 片刻之后,两位佛门高僧对视一眼,皆见彼此眼中澄明透彻的佛光。 他们同时起身,仔细整理袈裟,随即齐齐向前迈出一步,忽然同时向了因深深一揖到地。 “多谢了因大师讲经!” 这一声呼喊如同打破了某种魔咒,顿时整个法会沸腾起来。 “多谢了因大师讲经!” 各院首座、执事僧、普通僧众,乃至来自各地云游僧人,江湖豪客,但凡是参会者,无不起身行礼,齐声高呼。 看到这个场景,了因表面波澜不惊,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还礼,但心中早已掀起万般色彩。 他强压住几乎要扬起的嘴角,感受着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畅快。 多少年了,前世今生,终于一鸣惊人,简直是——痛快淋漓! ----------------- 数日之后,了因在禅院内设下素斋,特意邀请了空慧老和尚、桑杰喇嘛以及空澄、空云两位首座。 院内竹影婆娑,石桌之上,几道素斋看似清淡,却暗藏匠心:翡翠白玉羹碧白相映、罗汉斋层次丰盈、八宝豆腐嫩滑如玉、金汤竹荪卷清雅脱俗,另有一碟素馅蒸饺,皮薄如纸、玲珑剔透。 不多时,空澄首座便忍不住发出感叹。 “怪不得你敢称自己的是素斋天下第一,原以为是在夸口,今日方知是老衲浅薄了!” 桑杰喇嘛正细细品味着一枚素蒸饺,闻言连连点头:“大师这素斋,已非凡品,老衲云游四方,尝过不少名寺素斋,今日方知从前所食,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 了因含笑为众人添茶,心中却暗自发笑。 空云首座品尝完最后一口汤,抹了抹胡须,忽然皱眉道:“素斋确实是老衲生平仅见的美味,只是......”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只是你这规矩也太怪了些。” 了因低头抿了一口清茶,掩去眼底的笑意。 要知道他可是连空云方丈都拒绝了,美其名曰:无缘。 想起老方丈当时圆瞪的双眼、胡须颤如秋风中的芦苇,了因嘴角不由弯得更深了些。 第2章 拙火定 席间,桑杰大喇嘛几番欲言又止,终是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旧佛经,双手郑重递予了因。 了因双手接过,只觉经卷沉实异常,入手处纸质粗砺却隐含温意。 翻开一看,乃是一本名为《拙火金刚密续》的佛经。 但见金银墨迹交相辉映,字字如龙蛇盘踞,其间绘制的火焰曼荼罗图案跃然纸上,每一道曲线都暗合着某种玄妙韵律。 “大师这是?”了因抬头,面露疑惑。 桑杰喇嘛合十施礼,苍老的声音里透着郑重:“这几日与大师探讨经文,于‘空有不二’、‘即心即佛’的妙理上,收获斐然。老衲深感大师慧根深种,于佛法有非凡见解。” 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然而我一身所学,皆出自密乘佛宗根本大法,依循传承规矩,不可轻易外传。思忖再三,唯有以此经相赠,聊表谢意。” 了因指腹摩挲着经书粗糙的封面,心中念头微转。 他自《大般若经》中悟出般若掌的事,桑杰是知晓的,此刻突然赠予这部明显与修炼法门相关的密续,其用意绝非“聊表谢意”这般简单。 他仔细端详桑杰喇嘛的面容,对方目光澄澈,神情坦然,竟看不出丝毫额外的心思。 正当了因斟酌之际,下一秒,桑杰的话就让了因心中微微一动。 “说来,我雪隐寺中,凡有志于攀登武学高峰的蜕凡境弟子,除却修炼各类横练硬功打熬筋骨,多半还需兼修一门名为‘拙火定’的独特法门。此法并非寻常武学,更近乎于一种内在的观想与淬炼之术。”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似在回忆:“其根基,在于调动人体脐下丹田深处潜藏的一缕先天热能,密乘中称之为‘拙火’。修习者需以特定呼吸法门催动,辅以精妙观想,于意念中点燃这团‘拙火’,令其沿体内隐秘脉络升腾,如熔炉煅铁,遍烧周身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其过程,是以这观想之火,灼尽肉身细微杂质,涤荡气血中的淤塞,从根本上淬炼体魄,使肉身渐趋纯净、强韧、通透,犹如金刚,故经云‘金刚密续’。只是…此法定境极难,对心性、悟性要求极高,且过程中炽热难当,宛若身陷洪炉,非大毅力者不可为。” “然一旦功成,”桑杰的话锋一转,眼中仿佛有精光闪过:“肉身趋于无垢,坚固柔韧远超寻常横练功夫,气血磅礴浩大,自生神力。更玄妙者,于此炽热定境中,精神意志亦被千锤百炼,变得凝练如金刚,不惧外魔侵扰,于日后突破更高境界有不可思议之裨益。” 晚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石桌上的素斋热气已微散,但那本《拙火金刚密续》却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温度,安静地躺在了因手中。 桑杰喇嘛不再多言,重新执起竹筷,夹起一枚已然微凉的素蒸饺,细细品尝,神情恢复了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刚才所述说的,并非一门惊世骇俗的艰深武学,而只是一段寻常的经文释义。 了因垂首凝视经卷上“拙火金刚密续“六个古字。 他心下雪亮:桑杰此举,明为赠经,实为回报。 种种念头在了因心中电闪而过,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经书轻轻合上,置于手边。 随即对着桑杰喇嘛微微一笑,执起茶壶,为对方徐徐斟满一杯温热的清茶。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几天后,青山寺山门前,晨雾尚未散尽。 方丈空明携药王院首座空澄、证道院首座空云等几位首座,以及了因,一同为桑杰喇嘛、空慧大师等人送行。 桑杰喇嘛双手合十,向着空明方丈及众人微微躬身:“多谢方丈大师及诸位几日来的盛情款待,此番论法交流,贫僧获益良多。” 空明方丈还礼:“喇嘛客气了。佛法无边,你我两派虽路径不同,然目标如一。望日后常有往来,互通有无。” 空慧大师也向了因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期许,却未再多言。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桑杰喇嘛与空慧大师便领着随行弟子,转身沿着下山石阶缓缓而行,身影渐渐消失在氤氲的山岚与苍翠林木之中。 送走客人,山门前一时安静下来,只闻鸟鸣清脆。 空明方丈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因身上。 那目光深沉,带着一种了因一时难以完全读懂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考量,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无奈。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重量:“了因。” “弟子在。”了因合十回应。 “你天资颖悟,机缘非凡,望……好自为之。” 空明方丈的话语简洁,甚至显得有些突兀,并无多少勉励或嘱咐,仿佛千言万语只浓缩为这意味深长的四个字。 说完,他不待了因回应,便对迈步走向寺内。 其余几位首座也纷纷跟上,无人再多言,只剩下了因以及空澄、空云两位老僧留在原地。 望着方丈离去的背影,了因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按理说,他刚刚在辩经法会上立下大功,为青山寺挣足了颜面,即便不大肆褒奖,也总该有所表示。 然而方丈却因之前的决定,直接让了因“好自为之”,这态度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了因甚至暗自怀疑,这老和尚莫非还在记挂着那日没让他吃上素斋的“旧怨”? 正当了因思绪纷飞之际,一旁的空澄首座打破了沉默。 他性情较为温和,看着了因,语气关切地问道:“了因,方丈之言,你需谨记。如今你已不再是寻常弟子,日后行事,当更有分寸。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了因收敛心神,略一思索,便回到:“回禀首座,弟子想先回家中一段时日,之后便前往碗子城。” 旁边的空云首座闻言,点了点头。他面容严肃,但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了然与赞同:“嗯,是该回去看看。若老衲所料不差,不久之后你便须启程前往大无相寺。届时山高水长,再归来,不知是何年何月。” 随即他顿了顿,神色更显郑重,特意叮嘱道:“此外,空慧大师破例传授你的‘一苇渡江’身法,定要日日勤修不辍,悉心体悟其中三昧。此法若练得纯熟,于你将来有莫大裨益,危急时刻或可凭此脱困保身,千万轻视不得。” 空云首座语重心长,字字恳切,显是对此事极为看重。 “首座放心!”了因拍拍胸膛:“空慧大师临走前,特意留了一枚令牌给我,若是真遇到危险,只要我亮出令牌,想必没人敢得罪大无相寺!” 第3章 祥云镖局 桑杰喇嘛步履沉稳地走在青石阶上,山风吹动他暗红色的僧袍。 多吉跟在他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尊,弟子愚钝,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将《拙火金刚密续》赠予那个了因。” 他加快两步,与师傅并肩而行,语气中带着困惑:“若是赠予其他佛门弟子也就罢了,可这了因偏偏从《大般若经》中悟出了般若掌。如今再将密乘绝学相赠,岂不是将我们密乘佛宗的精髓都交予外人了?” “你呀!” 桑杰喇嘛脚步未停,目光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缓缓摇头。 “那了因师傅能从《大般若经》中悟出般若掌,不代表他就能参透拙火定。二者虽同属佛门,却是截然不同的路径,说不定,他只是对《大般若经》有特殊的感悟天赋罢了。” 他忽然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况且,若是真能从中领悟出拙火定的修行法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吉仍是不解:“可是师尊...” “好了!”桑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走吧,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再耽误了。” 多吉注意到师傅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终究没有继续追问。 清远县,祥云镖局内一片愁云惨淡。 这座经营数代的老字号镖局,如今门庭冷落,镖师与镖头们个个垂头丧气,士气低迷如秋霜打过的枯草。 这一切,皆源于大半年前从清平县传来的那个消息——刘府二公子刘铮成功突破至蜕凡境。 蜕凡境武者即便在落雨宗内也算中坚力量,刘铮因此备受宗门重视,连带着整个刘府都声势大涨,在清平县的权势如野火燎原般急剧膨胀。 原本这并不关祥云镖局的事,毕竟两家分属两县,井水不犯河水。 可偏偏一个多月前,了因的弟弟姜亮上街采买物资时,撞上了前呼后拥的刘府大少爷刘明,双方积怨再起,爆发冲突。 谁也没想到,此事竟成了灾祸的开端。 清远县中颇有势力的钱家、孙家、赵家等家族,突然开始明里暗里地针对祥云镖局。 先是走镖途中,官府盘查变得格外严苛刁难。 以往畅通无阻的关节,如今处处设卡,手续被刻意拖延,镖队屡屡错过时辰,赔付的违约金如流水般逝去。 接着是市场打压。 几家长期合作供应草料、车辆维修的商户,突然单方面终止合约,言语间透露出钱家施压的隐情。 就连镖局多年的老主顾,也以各种理由转投钱家关联的镖行。 更毒的是坊间流言。 不知从何时起,城里流传起祥云镖局“押镖失手”、“实力不济”的谣言。 尽管周行竭力辟谣,但镖局声誉仍如褪色的绸缎,再难恢复往日光彩。 气不过的周行直闯刘家理论,却正撞上归家的刘铮。 一番交手后,同去的镖师被尽数扔出大门,周行更被刘铮一掌打断胳膊。 至此镖局的生意一落千丈,处境日渐艰难,可谓处处受制,举步维艰。 更令人心寒的是,就连镖局内部也开始出现动摇。 几个跟随周行多年的老镖师,在目睹了镖局日渐萧条的惨状后,终于在一个沉闷的午后,敲开了周行书房的门。 “总镖头…”为首的老镖头张大山嗓音干涩,面露难色:“弟兄们…弟兄们知道这话不该说,但再这样下去,镖局…镖局怕是真要垮了。” 周行胳膊还吊着夹板,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些共患难多年的老兄弟。 另一名镖师李勇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接话:“总镖头,那刘家…那刘铮分明就是冲着姜家姐弟来的。钱、孙、赵那几家,不过是看刘家势大,趁机落井下石,讨好刘家罢了。根源…根源还在姜家姐弟身上。” “是啊,总镖头。” 第三个镖师王汉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压抑:“您重情重义,弟兄们都打心眼里佩服。可……可眼下这光景,为了他们三个,赌上整个镖局上下几十口人的生计,甚至……甚至是身家性命,值得吗?那刘铮已是蜕凡境的高手,背后还靠着落雨宗这棵大树,我们……我们实在招惹不起啊!” 张大山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最残酷的建议:“总镖头,要不…要不咱们…咱们把姜兰、姜阳、姜亮他们…请出去吧?对外划清界限,或许…” 书房外,恰好前来给周行送药的姜兰,将这番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端着药碗的手剧烈颤抖,碗中的药汁险些洒出。 一股冰冷的绝望夹杂着沉甸甸的愧疚瞬间攫紧了她的心脏,令她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书房内传来周行低沉却斩钉截铁的声音。 “闭嘴!”周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甚至因激动而牵动了伤处,让他咳嗽了几声,但他随即提高了音量。 “这种话,以后谁也不准再提!” 他目光扫过面前几位面色羞愧的镖师,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斩钉截铁:“我祥云镖局立足清远县数代,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信义’二字!了因师傅将他们托付于我,若是将他们推出去顶灾,我周行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此?祥云镖局的招牌,就算保下来,那也是臭的!以后谁还敢信任我们?” 他顿了顿,同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刘家背后有落雨宗撑腰,是不假。但我们祥云镖局,也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几位镖师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总镖头,你是说……” 周行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沉声道:“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送信了。用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来为我们主持公道。刘家想凭一个刚入蜕凡的子弟就压垮我祥云镖局,也没那么容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难关总会过去的!” 第4章 嚣张刘明 数日之后,正当镖局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时,两匹骏马拉着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停在了祥云镖局门口。 从车上下来两名身着淡金色劲装、神色倨傲的中年男子。 他们腰间悬挂的令牌,刻着“金石”二字。 周行早已得到消息,亲自带着一众镖师迎出门外,态度恭敬。 “不必多礼。”其中一位面庞狭长、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 “收到你的传讯,师门便派我二人前来看看。哼,不过是个刚突破蜕凡的小辈家族,也敢欺辱到我金石宗关联的镖局头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另一位身材微胖、面带傲色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略显破败的镖局门庭,微微皱眉。 “放心,有我们师兄弟二人在此,倒要看看那刘家小儿还敢如何嚣张。落雨宗虽势大,但我金石宗也不是好惹的!” 这二人正是周行亡父早年拜入的小宗门——金石宗的弟子。 虽其父早已过世,但周行始终坚持将镖局过半收益奉上以维持这份香火情。 此番遭难,他毅然向金石宗求援,却未料到宗门竟真派来了两位蜕凡境弟子相助。 这让周行心中大定,镖局众人也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低落的士气为之一振。 姜兰、姜阳、姜亮混在人群中,看着那两位气息渊深、派头十足的金石宗弟子,心中既怀有希望,又难免有些忐忑。 希望在于,终于有强者来为他们撑腰了;忐忑在于,他们深知这一切灾祸皆因自己三人而起,若最终仍不敌对方,他们便是祥云镖局最大的罪人。 姜亮更是低着头,不敢看那两位宗门弟子,生怕因为自己而连累了这来之不易的援兵。 这日,周行正陪着两位金石宗弟子在厅内用茶,他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满是恭敬与感激。 那面庞狭长的李姓武者端着茶盏,轻轻吹着浮沫,眼神偶尔扫过略显陈旧的厅堂布置,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 微胖的王姓修士则显得随性许多,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享受着周行小心翼翼奉上的香茶,对这乡野之地的供奉显得颇为受用。 “周总镖头不必如此客气。”李修士抿了口茶,淡淡道:“师门既然派我二人前来,自然会为你做主。区区一个地方豪族,侥幸出了个蜕凡境,就敢如此跋扈,真是不知死活。” “是是是,多谢两位前辈。”周行连忙应声,亲自为二人续上茶水:“若非两位驾临前辈,我祥云镖局此次真是……真是危在旦夕了。” 他脸上挤出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毕竟宗门弟子性情难测,他也不知这二位是否真会尽心尽力。 似乎是看出了周行的担心,那王姓武者安抚道:“放心吧,你怎么说也是我金石宗的人,况且牛长老对你这些年的表现很是满意,甚至临行前还交代过,若是你那独子最终无缘青山寺,可以入我金石宗的门墙。” “当真?”周兴志闻言,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就在这时,镖局大门外陡然传来一阵嚣张的喧哗,守门镖师的厉声呵斥被几声狂妄大笑粗暴打断。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那两扇厚重的木门竟被人从外一脚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厅内三人脸色骤变。 周行猛地起身,面色铁青。两位金石宗弟子动作也是一顿,李姓武者放下茶盏,狭长眼眸中寒光乍现,王姓武者胖脸上的闲适顷刻收敛,浮起一层不悦。 只见刘明一马当先,领着五六个身着落雨宗外门服饰的年轻人,大摇大摆闯入院中。今日刘明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灰宗门服饰,腰佩长剑,脸上倨傲之色尽显,眉眼间尽是得意。他身后那几名师弟亦是目空一切,嬉笑推搡着守门镖师,如入无人之境,仿佛这镖局是他们家后花园。 一名年轻镖师被推得踉跄数步,险些跌倒,引得那群人又是一阵哄笑。 “周行!老匹夫!给小爷滚出来!”刘明人未至,嚣张的吼声已震得庭院嗡嗡作响。 周行强压怒火,快步迎出厅堂,来到院中,对着刘明沉声道:“刘公子,何须如此咄咄相逼?我祥云镖局在此立身数十载,与你刘家……” “少他娘跟小爷来这套!”刘明毫不客气地打断,下巴抬得更高,几乎用鼻孔瞪着周行,语带讥讽,“老东西,给你脸不要脸!得罪小爷的人也敢收留?今日若不将人交出来,休怪小爷不留情面,砸烂你这破镖局!” 他身后一个高瘦弟子嗤笑:“刘师弟,跟这老棺材瓤子废什么话?我看这破地方也没存在的必要了,直接拆了干净!” 另一个三角眼弟子阴阳怪气地接腔:“就是,区区一个镖局也敢开罪刘师兄?简直不知死活!” 院中聚来的镖师们个个面红耳赤,拳头紧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可目光触及那一片刺眼的宗门服饰,终究敢怒不敢言,只得纷纷望向总镖头周行。 周行气得浑身发颤,指着刘明:“你…你们……” 话音未落,刘明竟一步逼至近前,几乎脸贴着脸,眼中凶光毕露,语气满是威胁:“老东西,听好了!我二弟刘铮已是蜕凡境武者!是落雨宗内门弟子!深得师门看重!碾死你和这破镖局,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识相的,立刻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自己砸了招牌,再把你窝藏的那三个小杂种交出来,小爷心情好了,或可赏你个全尸!”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周行脸上:“否则,今日就不止拆招牌那么简单!小爷要你祥云镖局上下——鸡犬不留!你信不信?!” “你……你敢!”周行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被对方的蛮横无耻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他身后的镖师们也是群情激愤,有人已经忍不住摸向了腰间的兵器。 第5章 反嚣张 “不要以为只有你刘家背后有靠山,我周家可是……”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见刘明狞笑一声,猛地抬手,竟然就要朝着周行脸上掴去! “你……” 周行瞳孔骤缩,难以置信这世家小辈竟猖狂至斯,敢对他出手。 莫说辈分修为远胜于对方,单是年岁资历,也轮不到此子放肆! 掌风袭面之际—— “哼!” 一声冰冷的哼声,如同平地惊雷,陡然从厅内传出。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院落,让所有人心脏都为之一缩! 刘明那一巴掌,竟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他脸色猛地一变,惊疑不定地看向厅堂方向。 只见那两位一直端坐厅内、冷眼旁观的金石宗武者,终于缓缓站起身,踱步走了出来。 李姓武者面沉如水,狭长的眼睛里寒光闪烁,盯着刘明,如同盯着一只蝼蚁。王修士胖脸上再无丝毫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傲然。 “哪里来的无知小辈?”李姓武者开口,声音冰冷刺骨:“区区落雨宗几个外门弟子,就敢在此地撒野?还敢动手伤人?真是好大的狗胆!” 王姓武者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刘明几人身上的服饰,语气充满了不屑:“落雨宗现在收徒的门槛是越来越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塞,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明和他带来的几名落雨宗弟子全都愣住了。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这二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那绝对是远超过他们的修为威压,至少也是蜕凡境的修士! 刘明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凝固,转而化为惊疑和一丝慌乱,他收回手,警惕地看着二人,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管我落雨宗的闲事?!” “落雨宗?哼,好大的名头!”李姓武者负手而立,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就算是你落雨宗内门弟子在此,我金石宗门人又有何惧!” “金石宗?”刘明身后几人闻言,脸色骤然大变! 他们虽然是外门弟子,但也听说过金石宗的名号。 那可是一个实力丝毫不逊于落雨宗的宗门!虽然距离清远县较远,但其宗门弟子以修炼横练功法著称,极不好惹! 见到身后诸位师兄难看的脸色,刘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万万没想到,周行这老东西,竟然能请来金石宗的武者!而且一看就是内门弟子,绝非冒充! “见…见过两位金石宗师兄……”刘明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连忙抱拳行礼,他身后的几名弟子也慌忙跟着行礼,脸上的嚣张跋扈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惊慌和不安。 “师兄?”王姓武者胖脸一板,冷哼道:“谁是你师兄?少来套近乎!” 李姓武者目光如刀,刮过刘明几人:“就是你,仗着家族出了个刚入蜕凡境武者,就敢在此欺压良善,强逼祥云镖局关门?” 刘明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支吾道:“两…两位前辈…此事…此事乃是……” “是什么?”李姓武者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从今日起,祥云镖局由我金石宗罩着了!你,还有你刘家,若再敢来此寻衅滋事,休怪我二人不客气!” 王姓武者接着冷笑道:“哼,落雨宗我们或许得罪不起,但你们区区一个清远县刘家……碾死你们,对我们来说,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听明白了吗?!” 这话语,与刚才刘明威胁周行时何其相似! 此刻却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刘明几人脸上。 刘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胸口剧烈起伏,却是又惊又怒又怕。 而他身后的几名弟子更是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有刚才半分嚣张气焰。 周行和祥云镖局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终于吐出,畅快淋漓! 刚才被刘明等人欺压的憋闷和屈辱,此刻尽数化为扬眉吐气的激动。 几位年轻的镖师甚至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若非顾忌场合,几乎要欢呼出声。 周行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看向两位金石宗武者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但那王姓武者显然不打算就此轻易放过刘明,他狞笑一声,一步踏前,肥胖的身躯却带着惊人的压迫感。 “光是嘴上说说可不够长记性,依我看,还是得给你留点实实在在的教训才行!” 话音未落,他大手一探,五指如铁钳般迅疾无比地抓向刘明的右臂,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空气中甚至响起轻微的破风声。 看那架势,竟是真的要当场折断刘明一臂! “前辈饶命!”刘明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想要后退躲闪,却只觉四肢瘫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蕴含恐怖力量的手掌抓来! “住手!”他身后那几名落雨宗弟子见状,虽然畏惧,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领头的刘明被当场废掉一臂,否则回去根本无法交代。 其中两人硬着头皮,惊呼着同时上前,试图格挡王姓武者的手臂。 “滚开!蝼蚁也敢拦我?”王姓武者看都不看,另一只手臂随意地左右一挥,仿佛驱赶苍蝇一般。 一股磅礴的巨力轰然涌出,那两名只有开窍境的落雨宗弟子如何能挡? 只听“嘭嘭”两声闷响,两人甚至连有效的防御姿势都未能做出,便惨叫着被直接扫飞出去,重重砸落在数米远的地面上。 二人口吐鲜血,挣扎着却一时难以爬起,眼中尽是骇然与痛苦。 这一幕彻底震慑住了剩下还想有所动作的落雨宗弟子,他们僵在原地,再不敢有丝毫妄动,脸上写满了惊恐。 王姓武者冷哼一声,动作毫不停滞,那只大手已然触碰到刘明的手臂衣衫。 刘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浑身抖得如同筛糠,预想中的剧痛即将传来。 然而,就在王姓武者的五指即将发力,欲生生折断刘明臂骨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一道极其锐利的青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镖局大门破空袭来! 其目标并非王姓武者本人,而是精准无比地直射向他抓向刘明手臂的那只手腕! 第6章 接我一镖 其目标并非王姓武者本人,而是精准无比地直射向他抓向刘明手臂的那只手腕! 王姓武者眼角余光瞥见那抹疾射而来的青芒,瞬间便认出这正是落雨宗的独门暗器“青蜂镖”。 然而王姓武者脸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轻蔑的狞笑。 他自信已将宗门秘传的《金石锻体诀》修至第六重,浑身皮膜如铸铁般坚硬,岂是这等仓促之击所能破开? 于是不闪不避,攻势未收,只心念一转,体内汹涌的血气瞬息涌向手腕—— 刹那间,他粗砺的腕部皮肤竟泛起一层冷硬的金属光泽,宛若无形甲胄骤然覆体! “叮!” 一声极其清脆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爆响! 青蜂镖精准地击中了他手腕的脉门要害,却如同撞上了一块千锤百炼的精铁! 镖尖与皮肤接触的刹那,竟迸溅出一小溜耀眼的火星! 那飞镖被这反震之力猛地弹开,旋转着倒飞出去,“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旁边的木柱之上,镖尾兀自高速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王姓武者甚至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丝微弱的酸麻,但也仅此而已。 他低头瞥了一眼被击中的地方,只见皮肤上只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白点,连油皮都未曾擦破! “哼!落雨宗的青蜂镖?不过如此!给老子挠痒痒还嫌力道不够!” 他狂笑一声,声若洪钟,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是吗?要不要接我一镖试试?” 一个阴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三道身影缓步踏入堂内。 为首的正是刘明的兄长刘铮——那位不久前才被落雨宗收录为内门弟子的天才少年。 他一身青缎武袍,腰佩宗门玉令,眉眼间寒意凛然,身后则是跟着两名年岁稍长、气度沉凝的落雨宗弟子。 刘铮一进门,目光如刀锋般剐过刘明,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厉色,随即转向王姓武者,冷声道:“我这兄长虽然不成器?但阁下是否做得太过分了?” 王姓武者嗤笑一声,手腕仍如铁钳般扣着刘明:“过分?那断人手臂时,可曾想过‘过分’二字?” 一旁的周行闻言老脸一红。他走镖半生,竟败在一个年轻后生手上。 虽说当时是因分心其他镖师,但败了便是败,此刻也只能默然咬牙。 这时,与刘铮同来的一名落雨宗弟子忽然开口。 他约莫三十余岁,面容沉稳,袖口绣着三道银线,显然是宗门中颇有地位:“王猛,暂且松手吧。此事尚有转圜余地,莫要因一时意气,伤了和气。” “呵呵!”王猛冷笑一声:“我到是谁,原来是落雨宗的几位。怎么,只许你们宗门弟子打断别人胳膊,就不许我讨个公道?” 他目光扫过刘铮身旁另外一位落雨宗弟子,鼻腔里哼出一声:“接你一镖?金童?老子早就想跟你过过招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王猛还是松开了手。 众人见状皆是一怔。周行心头猛地一沉——原来这王姓武者竟与落雨宗弟子相识? 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开来。 还没等金童说话,刘铮便赶忙上前一步,抬手阻止了同门师兄,他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对着王猛拱手道:“王师兄,且慢动怒。先前之事,确实是我这不成器的兄长鲁莽,不知这祥云镖局竟是金石宗名下产业,多有得罪。我刘铮在此,代他向诸位赔个不是,还望海涵。” 他姿态放得颇低,言辞也显得诚恳,试图将大事化小。 然而,王猛却丝毫不买账,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嗤笑道:“不知?一句不知,就能抹平一切?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扫了我金石宗的脸面!宗内长老得知此事,已然动怒,否则你以为我等为何会特意赶来这清远县?”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刘铮,声音陡然提高:“区区一句道歉,就想将此事揭过?小子?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刘铮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沉声问道:“那依王师兄之见,此事该如何了结?还请明示。” 王猛冷哼一声,似乎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伸出一根手指,朗声道:“简单!赔偿!白银一万两!此事便算作罢,金石宗也不再追究你们伤人之过。” “一万两?!”此言一出,刘铮脸色一变。 而场中的周行以及一众镖师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万两白银,整个祥云镖局就算忙活一年,恐怕也挣不到一万两! 然而,王猛话音未落,那金童直接开口拒绝:“不行!” 金童上前一步,与刘铮并肩而立,目光直视王猛,语气斩钉截铁:“钱我们有,但今日若赔了这笔钱,我们师兄弟的脸面往哪搁?” 场面瞬间再次僵持,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再次动手的架势。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那位从一开始就站在王猛身侧,一直沉默寡言,气息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李姓武者,忽然动了。 他只是轻轻向前迈了一小步。 然而就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步,却让金童师兄弟二人脸色骤然一变。 两人几乎是同时身体微沉,下意识地做出了戒备的姿态,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李姓武者身上,如临大敌! 这反应,远比刚才面对咄咄逼人的王猛时要剧烈得多! 显然,在他们二人心中,这位沉默寡言的李姓武者,其危险程度远在王猛之上! 那李姓武者将金童二人这如临大敌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蔑、极冰冷的嗤笑。 “呵……”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慢悠悠地在金童二人身上扫过。 “脸面?”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脸面?若是你们落雨宗林底亲至,或许我还能给他三分薄面。” “但就凭你们俩?” 李姓武者轻轻摇了摇头,那动作轻慢得仿佛在驱赶苍蝇:“还不够格谈什么脸面。要么赔钱,要么……” 若有若无的杀意如冰针般刺向三人,令他们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慵懒意味的声音,突兀地从镖局大堂的侧门方向传了过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哦?既然他们没面子,那我呢?” 第7章 面上有光! “哦?既然他们没面子,那我呢?” 众人闻声回首,但见一袭白袍翩然踏入院中。来人眉目清朗,唇角似笑非笑,眸光却如淬寒刃,锐利逼人。 “徐兄!”刘铮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前去:“怎么是你?” 徐思振微微一笑,拍了拍刘铮的肩膀:“恰巧路过清远县,本想去找你叙旧,谁知到了你家才得知你来了这里。” 他目光转向场中紧张的对峙局面,语气依旧轻松,“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王猛和李姓武者在徐思振现身的那一刻就变了脸色。 他们显然认得这位来自二流势力——绿柳楼的内门弟子,脸上的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 “徐公子,别来无恙。”李姓武者抢先拱手,眼底却凝着藏不住的忌惮。 徐思振目光似无意掠过王猛,最终定格于李姓武者面上,温声道:“本是偶然经过,不料竟赶上一出好戏。” 他语气从容如闲庭信步,却自有山岳倾压之势。 “刘兄,且与我说说,这是唱的哪一出?” 两人说话间,王猛与李姓武者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徐思振无论是身后势力,还是自身修为,皆远在二人之上,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待刘铮将前因后果说明,徐思振微微一笑。 “这好办!” 他转头望向那李姓武者,竟似全然忽略了一旁的王猛。 “李瑁,给我个面子如何?” 他语气依然平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虽是对方有错在先,但一万两未免过多。三千两吧,权作镖局这些人的汤药费。你看如何?” 王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极不甘心,却又不敢直接反驳徐思振。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李姓武者,见对方微微摇头,只得咬牙道:“徐公子的面子自然要给。只是...宗内长老那边...” “金石宗长老那边,我自会修书说明。”徐思振淡淡道,“想必贵宗长老也会给我这个面子。”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令王猛与李姓武者同时色变。 他们心知,徐思振此言不光是说与众人听,更是一锤定音,不容违逆。 李姓武者深吸一口气,上前拱手道:“既然徐公子开口,这个面子我们不能不给。好!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各方虽谈不上皆大欢喜,但也勉强能够接受。 镖局虽蒙受损失,终究避过一场大祸;刘铮虽破财消灾,却未真正开罪金石宗; 而那李姓武者二人,原本一万两的油水虽缩水至三千,却也算小有所得。 可偏偏此时,刘铮再度开口。 他出身县城小族,能跻身落雨宗外门之列,除却天赋不俗,为人处世的机敏与手腕,亦非常人可及。 “诸位,且先听我一言!” 刘铮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向前一步。 “说到底,这场纷争的起因,还是那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若非是因为他们,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此言一出,院中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 姜兰、姜明、姜亮三人脸色顿时煞白,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他们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紧紧靠在一起,仿佛这样能获得些许安全感。 刘铮继续说道:“这样吧,那一万两银子,刘某照付不误。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看向王猛和李瑁:“镖局必须交出那三个贱民,任由我刘家发落,如此,既显我清远刘氏诚意,也不至于让金石宗有失颜面,双方各得其所,岂不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王猛两人的表情立马就微妙起来。 “不可!”总镖头周行闻言脸色大变,急忙上前一步:“两位前辈,此事万万不可!按姜氏姐弟……” “周行!”王猛厉声打断,目光如刀,“注意你的身份!这哪有你插话的余地?” 李瑁随即接口,语气慢条斯理:“周总镖头,这姐弟三人,可是你镖局中人?” 周行尚未应答,对方又已续道:“三人换一镖局平安,这买卖不划算?周总镖头,孰轻孰重,你可要掂量清楚。” 周行面色铁青,拳握如石,额间青筋隐现:“两位前辈,姜家姐弟是他人托付于我,这让周某如何——” “放肆!”王猛勃然大怒:“周行,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告诉你,这不是商量——今日这三人,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姜家姐弟面如死灰,浑身战栗。最幼的姜亮早已泪流满面,死死攥住姐姐衣袖。姜明强作镇定,却掩不住惨白的脸色与微颤的双手。 姜兰忽然扑跪于地,朝周行叩首:“总镖头,求求您…别交出我们…” 她又转向刘铮,语带哽咽:“刘公子,求您高抬贵手…我们愿做牛做马,报答您恩…” 刘铮只淡淡瞥她一眼,未发一语,唇角却凝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周行望着跪地哀求的姜兰,又看向面无人色的姜明与瑟瑟发抖的姜亮,一时心如刀绞,进退两难。 “诸位大人!”周行终是顶着压力,咬牙上前,试图给三人寻找最后一丝生机。 “这姜氏姐弟共有四人,其中一人乃是我儿好友,此时正在青山寺修行,若是……” 结果周行话未说完,便被刘铮嗤笑打断。 “青山寺修行?不过是还未经过考验的入门弟子罢了,谁知他最后何去何从?” “不,那了……” 因字还未出口,便被那李瑁开口打断,他语速放缓,字字如冰:“周总镖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公子已仁至义尽,你若再固执——就休怪我二人袖手不管了!” 威胁之意昭然若揭,周行顿时语塞,面如灰土。 刘铮见状,朝身旁几位外门师弟略一挥手:“去,将那几个贱民带走!” 同时,他转而向李瑁二人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位师兄,不如由我做东,往酒楼小酌一番,如何?” “妙!”李瑁击掌笑道,“无怪刘师弟年纪轻轻便已蜕凡,果真是机敏通达之人。” 徐思振也是抚掌附和,笑纹堆叠:“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贤弟此番安排,既全了两家颜面,更是让为兄我……也是面上有光啊!” 第8章 给你机会! “你们都面上有光,那我呢?” 就在此时,一道冷冽如冰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这声音不高,却似腊月寒冰骤然炸裂,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厅内所有嘈杂与虚伪的笑语。 众人心头皆是一凛,齐刷刷循声望去。 只见镖局大门处,不知何时立着一位年轻僧人。 他身着一尘不染的月白僧袍,身姿挺拔如孤松独立,面容俊秀非凡,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冷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那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宛若雪地里骤然绽开的寒梅,为他出尘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 “明哥!” “哥!” 姜兰、姜明、姜亮三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与难以置信的激动。 方才面如死灰的绝望顷刻间被希望驱散,姜亮更是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宣泄而出。 了因的目光淡淡扫过院内众人,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竟反射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寒。 他视满院武者如无物,径直迈步,走向跪倒在地的姜兰。 所过之处,刘家那几个原本气势汹汹、正准备上前拿人的外门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了因在姜兰面前蹲下,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动作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 他的指尖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让姜兰激动的战栗稍稍平复了些。 “姐,起来。”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比方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没事了。” 总镖头周行面露惭色,急忙上前,只是他还未开口,便被了因一个微不可察的手势阻止。 了因并未抬头,只是专注地扶着姜兰的手臂助她起身,语气淡漠地打断了周行的道歉:“周总镖头,此事与你无关,心意,我领了。” 他这话说得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度,让周行后面所有愧疚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一幕兄友弟恭、劫后余生的场景,却深深刺痛了另一人的眼睛。 刘铮先是愕然,随即目光在了因光洁的头顶和那身显眼的僧袍上一转,猛地想起周行方才未竟的话语——“青山寺修行”! 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这三个贱民的兄弟!” 却不想,他话刚出口,便察觉袖子被人拉动。 转头一看,竟是徐思振。 “小心点,这人……不简单!” 刘铮先是一愣,但见对方满脸慎重,顿时警觉了起来。 此时,了因缓缓转身,这次他终于抬起了眼睑,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了刘铮。 “你是何人?” 金石宗李瑁此时沉声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 了因的目光平静地转向李瑁,那眼神淡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却并非笑意,更像是一种无言的嘲弄。 他瞥了一眼一旁面色复杂的总镖头周行,语气静如止水:“你方才若容他把话说完,便该知道我的名号了。” 说完,了因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锁定在脸色变幻不定的刘铮脸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淡漠,而是细细地、一寸寸地审视着,仿佛要将眼前这人从皮相到骨髓都看个透彻。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那狭长的眼缝中泄出的冷光,让刘铮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看来,”了因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心坎上:“是你父亲,将我的法号彻底忘记了。否则……”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沉下,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断不敢做出今日这等欺我家人、逼人下跪的蠢事!” 刘铮闻言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窜起。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盯着了因、眉头紧锁的徐思振眼中猛地爆出惊芒,失声道:“你是……青山寺的了因?!” 在场众人闻言大多面露茫然,交头接耳。 “了因?” “青山寺的和尚?很有名吗?” “没听说过啊……” 了因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愧是大门派的弟子,见识终究比这些……” 他目光淡淡扫过刘铮和李瑁等人:“……小门小派的人,强上不少。” 这话如同一个无声的耳光,抽得李瑁和刘铮脸色瞬间难看。 然而,下一刻,一个名字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了因!”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你就是那个以蜕凡境力克元丹境的青山寺——了因!” “什么?!” 李瑁的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院内瞬间炸开了锅! 直到此时,众人才猛地回想起前段时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一战。 此刻他们再看那月白僧袍、面容冷峻的年轻僧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刘铮更是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然而,了因却没有搭理他,反而将目光转向一旁战意灼灼的徐思振,他微微蹙眉道:“怎么?你想跟我动手?” 徐思振眼中精光暴涨,周身气息如烈火烹油般节节攀升,竟震得衣袍无风自动。 他朗声大笑,声若洪钟:“自你逆伐元丹的消息传开,南荒的蜕凡境,谁不想与你一战?” 他双拳紧握,骨节爆出噼啪脆响,磅礴气血在经脉中奔涌如江:“我苦修十载,终至蜕凡圆满。今日天意让你我相逢,正好挑战一番!” “交手?挑战?”了因淡淡重复了一遍,眼底似有寒星掠过。 他微微颔首,僧袍在风中荡开涟漪般的褶皱:“也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出手吧!” 第9章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了因话音落下的瞬间,徐思振眼中战意已攀升至顶峰。 他不再多言,周身气血轰然爆发,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咔嚓!” 脚下青砖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 他身影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右拳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了因胸膛! 这一拳凝聚了蜕凡境圆满的全部气血之力,拳风过处竟带起灼热气浪,旁观者只觉得热风扑面,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周行脸色发白,自忖这一拳若是冲自己而来,怕是连拳风都接不住。 了因却仍静立原地,月白僧袍被拳风吹得紧贴身躯,勾勒出挺拔轮廓。 他既不格挡也不闪避,竟任由这摧金裂石的一拳结结实实轰在胸口! “砰!” 闷响声如擂重鼓。众人预想中骨骼碎裂的场景并未出现,了因身形连晃都未晃一下。 徐思振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竟似打在了万丈山岳之上,反震之力震得他整条右臂阵阵发麻。 徐思振瞳孔骤缩,变招极快,左拳如毒蛇出洞直取咽喉,同时右腿横扫下盘,攻势如狂风暴雨。 拳脚落在僧袍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了因依旧不闪不避,唯有僧袍下摆微微晃动。 “花里胡哨。” 了因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就在徐思振一套连环攻势将尽未尽之际,他右手缓缓抬起——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得留下道道残影。 掌心隐隐有红光流转,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般若掌。” 轻飘飘三个字落下,手掌已印在徐思振胸膛。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噗”声,如同棉絮被击穿。 徐思振前冲的身体在空中一瞬间定格,后背白袍猛地炸开一个掌印状的破口,而胸前衣衫早已无声湮灭,露出一个清晰的凹陷掌印。 皮肤下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墙之上。 “弱,弱,弱,太弱了!” 了因收回手掌,连看都未看倒飞出去的对手,只是轻轻摇头。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胆寒。 徐思振瘫在墙根,鲜血从口鼻中汩汩涌出。 他挣扎着想抬头,眼中满是惊骇与不甘。 了因缓步走到他身前,垂眸俯视,目光如看蝼蚁。 “我硬接你一十八招,你却被我一巴掌拍死!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徐思振猛地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似乎想说什么。 “你不过区区蜕凡圆满,不知哪来的自信挑战我。”了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诛心:“难道不知,我当日的对手,是元丹境大成么?” 徐思振猛的喷出一口夹杂内脏碎块的鲜血,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唯有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凝固着极致的悔意与不甘。 院内死寂无声,连风都仿佛凝滞。 刘铮脸色惨白如纸,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细碎而清晰的“咯咯”声。 他身侧的李瑁更是浑身颤如筛糠,几乎要软倒在地。 谁能想到,刚刚在众人面前还不可一世的徐思振,眨眼之间,就被人给一巴掌拍死了。 “你…你竟然…杀了他?!”刘铮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指着了因的手指颤抖不止。 “怎么?”了因缓缓转身,目光如冷电扫过面无人色的众人,最终定格在刘铮脸上,“我杀不得他么?”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却让刘铮如坠冰窟,后面的话生生噎在喉咙里。 “你们三言两语就要取我家人性命,左一句贱民,右一句面子。” “可惜,”了因轻轻摇头,仿佛带着一丝遗憾,眼底却只有冰冷的漠然,“他在我这里,没有面子。” 他略作停顿,目光如刀,逐一掠过刘铮、李瑁,以及他们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随从,声音清晰冰冷地贯入每人耳中: “不止他没有,你们——也没有。” 李瑁被那目光一扫,膝头一软,几乎瘫倒。他强撑着一口气,声音抖得破碎不成句: “你…你难道还想将我们全都杀了?我…我们可是金石宗与落雨宗的弟子!你…你敢同时与两大宗门为敌?!” 了因听罢,嘴角极淡地扯了一下,那弧度冷得不见半分笑意。 “宗门?”他轻声重复,宛若听见极可笑之事,“就凭你们这些微末小派,宗主长老至多不过元丹境。” “他若敢来,”了因语声陡寒,“就不怕我扒了他的皮?”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这一步,无形威压骤如潮涌,压得众人呼吸窒涩,心胆欲裂。 “我…我们是不成,可…可徐思振是绿柳楼的人!他们…他们可不惧你青山寺!” 李瑁拼尽余力嘶声道。 “那又如何?” 听到了因这句那又如何,众人一愣,竟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挑战我,双方公平交手,绿柳楼还敢以大欺小不成?” “别忘了。”了因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我青山寺背后可是还有大无相寺。” “绿柳楼?呵——” 他一声轻笑,余音未尽,却已尽是不屑。 听闻了因之言,那从头至尾一直摆高姿态的李瑁,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师!求大师看在我们宗门的面子上,饶我们一条狗命吧!” 他声音颤抖,涕泪横流,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刘铮见状,也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师,一切都是因为我大哥!我们都是无辜的!求大师高抬贵手,我们愿意赔偿,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观察了因的表情。 了因静静站立,僧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面色平静无波,眼神却冷得像千年寒冰。 “赔偿?呵呵!” 一声轻笑,却让刘铮如坠冰窟。心知求生无望,他眼底骤然掠过一丝狰狞凶光。 就在了因话音落下的刹那,刘铮猛地暴起,双臂一振,数十道寒芒如疾雨骤射,直取镖局众人所在! 第10章 他逃,他追 “逃!” 刘铮嘶声大吼,身形同时向后暴退。 银针、飞镖、铁蒺藜——那漫天暗器如骤雨突至,瞬间笼罩整片区域。 镖局众人修为低下,即便反应过来,也绝逃不出暗器笼罩的范围,眼看便要被这片死亡之网吞没。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了因的身影仿佛化作一缕青烟,倏然横亘于众人之前。 他施展的正是佛门绝学“一苇渡江”,身若柳絮随风,渺似流云无迹,却又快如惊电破空。 “阿弥陀佛。” 一声低诵,了因双掌合十,缓缓推出。 嗤嗤嗤——! 叮叮叮——!~ 暗器与真气碰撞,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刺耳锐响,仿佛撞上的不是真气,而是万丈山壁、千年玄铁。 劲气反震,所有银针铁蒺藜应声倒飞,如遇无形之手狠狠拨扫,纷纷扬扬溅落一地,发出连绵不绝的清脆撞击声。 了因目光扫过那些暗器,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心思歹毒,逃……你又能逃到哪去?” 此时刘铮已逃出数十丈外,李瑁与其余众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四散奔逃。 了因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倏忽而动,疾追而上。 他倏然闪至一名正拼命奔逃的落雨宗弟子面前,那人骇得魂飞魄散,还未及出声求饶,了因一指已点中其眉心。 那人身形一滞,随即软软瘫倒在地,眼中惊惧尚未散去。 了因脚步未停,转眼又追上一名落雨宗弟子。 那人自怀中掏出数枚暗器猛掷而出,了因却只轻拂衣袖,真气翻涌间,暗器竟倒射而回。 紧接着他一掌拍出,那人如断线纸鸢般倒飞而出,重重撞上高墙,再无声息。 惨叫声接连响起,了因如入无人之境,每一步踏落,必有一人应声倒下。 他并未急于追杀刘铮,而是从容不迫地清剿四散逃窜之人,宛若料理寻常杂务,冷静得令人心寒。 与此同时,刘铮、李瑁与王猛三人,早已翻出院墙遁逃而去。 刘铮一路狂奔,胸口如同被烈火灼烧,双腿早已麻木,却丝毫不敢停下。 他穿过狭窄的巷道,翻过破败的矮墙,甚至不顾一切地冲进一片荆棘丛生的荒地,尖锐的刺划破了他的衣衫和皮肉,留下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一定要活下去。 也不知奔逃了多久,天色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刘铮只觉肺部火辣辣地疼,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扑倒在一棵枯树旁,贪婪地大口喘息。 “逃…逃掉了?”他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乎要虚脱瘫软在地。 那和尚难道先去追杀李瑁、王猛他们了?对,一定是这样!自己跑得最快,最果决… “刘施主,为何跑得如此匆忙?”了因的声音平和地传入刘铮耳中,却让他如坠冰窟。 前方路口了因就站在那里,僧袍依旧洁净,仿佛方才那场血腥屠戮未曾沾染他分毫。 他神情淡漠,右手随意地提着一人,竟是他的哥哥刘明。 刘铮不敢回应,只是连滚带爬地起身,用尽吃奶的力气再度逃离。 他专挑复杂的小巷穿梭,试图借助地形摆脱追击,但了因总是如影随形,始终保持那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一刻钟后,刘铮的气息开始紊乱,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长时间全力奔跑,加上极度恐惧,让他的体力消耗极大。 了因依然从容不迫,手中还提着已经面无人色的刘明。 “你弟弟似乎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了因对刘明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 刘明早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望向前方的眼中满是怨毒。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刘铮的脚步越发踉跄,终于支撑不住,扶着一堵墙大口喘气,汗如雨下。 了因缓缓走近,在距离刘铮十丈处停下。“跑不动了?”他平静地问道。 刘铮转过身,背靠着墙壁,面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大师...饶了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可以给你当狗,我们刘家可以……” 了因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右手:“不必了。” 话音未落,了因隔空一掌拍出。 一股无形气劲破空而去,正中刘铮胸口。 刘铮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并没有掌印,但他能感觉到内脏已经被震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鲜血从口中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了因望向刘铮,声音平静如水:“我内力已成,十丈之内可取人性命。方才之所以没有立即杀你,就是要让你也尝尝,死到临头是什么滋味。” 刘铮闻言,眼中闪过极致的悔恨和恐惧,身体缓缓滑落在地,最终气绝身亡。 那双瞪大的眼睛,与徐思振如出一辙,凝固着生命最后的恐惧与不甘。 “你很幸运,能比弟弟多活片刻。” 话音落下,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 ----------------- 一个月后,青山县的秋风已带了些许凉意,院中梧桐叶落了满地。 这日黄昏,姜兰特意炖了山药排骨汤,灶上煨着的红烧肉咕嘟作响,香气飘满了整座宅院。 暮色四合时,众人围坐在花梨木八仙桌旁。 烛火摇曳间,姜亮突然放下筷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了因:“二哥,我也想学武功。” 桌上霎时静了下来。 姜阳正夹起的豆腐掉进碗里,溅起几点汤汁。 姜兰盛汤的手顿了顿,担忧地看向幼弟。 了因缓缓嚼完口中的米饭,目光落在姜亮尚且单薄的肩头:“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他声音平静,却让姜亮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二哥没资格替你做主,只是希望你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少年困惑地眨眼。 了因放下碗筷,瓷碗碰在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环视雕梁画栋的厅堂,目光掠过满桌丰盛的饭菜,最后停在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里。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能住得起这么大的宅子?”了因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亮脱口而出:“因为二哥......”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脸色渐渐发白。 “没错。”了因的声音沉了下去:“这宅院,这些家具,都不是正经挣来的。” 他指尖轻叩桌面:“是杀人夺来的。刘家要杀你们,我就杀他。”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众人脸色明暗不定。 了因长叹一声:“江湖中人便是如此。今日你杀人,明日人杀你。你若习武,便要想明白——有朝一日惹上仇家,该怎么护住自己,怎么不连累阿哥阿姐?” 姜兰手中的汤勺“铛”地落在碗中,颤声道:“所以你才坚持要我们搬到这青山县?” 了因颔首,目光扫过窗外高耸的院墙,望向远处的青山:“在这青山寺脚下,至少能保你们平安。” 第11章 神通武学? 入夜,姜兰独立廊下,月华如练,静静浸润着她素净的衣裙。 她一语不发,只凝望着院中了因练拳的身影,眸中情绪翻涌,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此时了因正练至关键,浑身血气奔涌,周身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白色热气,在清冷秋夜中缭绕如雾。 他每一拳挥出皆带起凌厉风声,踏步之间,落叶无风自旋。额间青隐现,正是突破在即。 直至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了因才缓缓收势。 他耳尖微动,转头便见大姐姜兰不知何时已静立廊下,正默默望着自己。 “阿姐。”了因气息未匀,声音带着运动后的低哑。 姜兰递来一方干净毛巾,眼中藏着一抹欲言又止的犹豫。 “多谢阿姐。”了因接过毛巾擦拭额角汗珠,察觉对方神色有异,轻声问道:“怎么了?” 姜兰唇瓣轻咬,终于开口:“这次走……要多久才能回来?” 了因动作微顿,沉默片刻后道:“阿姐,我不想骗你。此番离去,归期难料。” “江湖……真如你说的那般凶险吗?”姜兰声音微颤,显然连日经历让她心有余悸。 了因唇角轻扬,试图让气氛轻松些许:“阿姐放心,你弟弟可不是寻常人物。我是天才,记得吗?” “你骗人。”姜兰摇头,眼中已泛起泪光:“若真如你说得那般轻松,为何要我们隐瞒与你的关系?生怕旁人知晓我们是一家人……” 了因沉默良久,月华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最终他轻声道:“天才,也是需要时日成长的。” 他转目望向姜兰,眼神恳切:“阿姐,正如我对亮哥儿所言,闯荡江湖难免结仇。我不惧自身安危,唯独放心不下你们!” “可……可是……”姜兰泪光盈盈,“我们家如今已不愁吃穿,你就不能……不能还俗吗?然后……我们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么?” ‘还俗?安稳度日?’ 了因一怔,随即在心中自问:真要还俗吗? 然而,答案是否定的。 两世为人,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亲情?爱情? 不,了因目光坚定的摇摇头。 “大姐,就像我刚才说的,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这……就是我选的路。” 目送姜兰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了因这才缓缓走到石凳前坐下。 月光洒在石桌上,映亮了那本略显古旧的经书。 他伸手轻抚封面上《圆觉经》三个苍劲大字,指尖仿佛触到岁月流转的痕迹,随即徐徐翻阅。 “叮……!” 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令了因微微一怔,这才想起先前罗汉拳突破之时,尚未查看系统消息。 然而,当系统面板在眼前展开,了因却愣住了。 【检测到宿主罗汉拳达到圆满境界,奖励:神通碎片X3】 ‘武学圆满,竟然还奖励神通碎片吗?’ 了因心中微动,继续向下看去。 【《圆觉经》解析进度达到1%,奖励:神通碎片X1】 他瞳孔蓦地一缩,又仔细看了几遍,确认自己并未看错。 ““原来方才那声提示,是经书解析已达百分之一……” 了因低声自语,目光却不自觉落回《圆觉经》之上。他想起那夜黑衣人低沉的话语——“此经中藏有天大的造化”。 “百分之一的进度就是一枚神通碎片,这《圆觉经》……莫非是神通武学?” 他越想越觉可能。这经书在他手中已有数月,直至今日解析进度方至1%,其深奥晦涩,可见一斑。 沉吟间,他从怀中取出《拙火金刚密续》,将其与《圆觉经》并列置于石桌。 ‘这《拙火金刚密续》我已参悟一月,如今进度已经到了30%,这么看来,这《圆觉经》真的不一般,只是……那黑衣人到底是谁?又为何会将这经书交给我?’ ‘明哥儿,早些休息吧!’ 大姐披衣走出房门,轻声唤道。 了因蓦然回神,才惊觉自己竟在月下凝思了大半个时辰。 “知道了阿姐,我这便去睡,您也早些安歇。” 目送姜兰离开,了因再度看向系统面板。 打造圣僧系统人设系统: 人物:了因 势力:佛门 声望:声名渐起 境界:蜕凡境(壮骨期) 人设点:13031 储备人设点:23490 武学: 大成境界般若童子功(14381/100W)可提升 圆满境界罗汉拳(25557/50W)可提升 大成境界无色琉璃身(6240/30W)可提升 小成境界般若掌(1241/50W)可提升 入门境界一苇渡江(274/20W)可提升 技能:厨艺LVMAX 医术LV8(4103/100W) 琴LV7(1/20W) 棋LV3(13/500) 书LV1(0/100) 画LV1(0/100) 茶LV3(189/500) 经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解析完成 【阿含经】解析完成 【大般若经】解析完成 【圆觉经】解析进度1% 【拙火金刚密续】解析进度30% 物品:神通碎片X4 “拙火定,神通……” 了因轻轻敲击桌面,心中暗暗盘算起来。 如今他内力大成,般若童子功进境稳固,短期内倒不急于求破。 而般若掌看似只是小成境界,但作为上品武学,纵是元丹境高手也罕有能企及者。 反倒是那无色琉璃身,虽已修至大成,在同境之中堪称无敌,可若直面元丹强者,到成了了因的短板。 思绪流转间,他的目光落向案头那卷《拙火金刚密续》。 ‘按照那桑杰大喇嘛所说,这拙火定乃是一门淬炼体魄之法,而且……’ 自法会之后,他得以与中三境高人论武交心,了因那时才知,他之前的见识有多浅薄。 昔日他总以为元丹境后,武道当由外转内,专攻内功修为。 然则无论是桑杰喇嘛,还是空慧、空澄诸位首座,均表示这是错误的观点。 武者在元丹境时,确实更加侧重内功修炼,这点倒是不假。 那是因为武者欲入中三境,必要内外贯通、圆融如一,方能冲破元丹桎梏。 但迈入中三境的武者,却断不会偏废任何一途。 修炼外功者,不会放弃修炼内功,反之亦然。 内外兼修,方位王道,虽然因为天赋所限,而各有侧重,但却从无独行一径之理。 想到这里,了因决定先将大部分精力放到《拙火金刚密续》。 毕竟现在看来,那《圆觉经》中的神通虽然十分诱人,但恐怕要耗费漫长的光阴。 第12章 空相 在青山县又盘桓了半月有余,了因这才离去。 和第一次去碗子城不同,此番他只身独行,又得一苇渡江的绝世轻功,不过半月便已抵达目的地。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 “空相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武馆内的空相,了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位曾在善堂授拳的大和尚,自将了因等人送入青山寺后,便前往大无相寺参试,欲从无字玉碑中领悟武学,以求入寺修行。 而今三年过去,对方竟再度出现在了因面前。 见了因怔忡,空相脸上神色变幻,片刻后冷哼一声: “贫僧在此已等候你大半个月了。” “等我?”了因愕然。 “大无相寺降下法旨,命你于一月中旬前赶赴寺中,参加入门考验。” 此言一出,上元寺的了才、了传二人眼中尽是艳羡,就连行将就木的空鸣老和尚亦不能免俗。 在南荒之地,大无相寺便是佛门至高圣地,乃天下佛门弟子梦寐以求之归宿。 “考验?是观看无字玉碑吗?”了因想起空相曾经提过的无字玉碑,不禁好奇问道。 “哼,你倒是记得清楚。”空相白了他一眼:“不过你想错了。无字玉碑那是给未被发掘的弟子准备的机缘。像你这样已经被寺中高人看中的,只需要经过考验,就可以被收入门墙。” “考验?”了因若有所思。 “那空相大师知道考验是什么吗?” 空相神色倏然一僵,当即瞪了他一眼:“你觉得贫僧会知道吗?” 两人叙旧片刻,空相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少年,不由感慨万千。 “几年前你还只是个在善堂学拳的小娃娃,若是不去大无相寺,以你的天赋,怕是已经和贫僧一样,都是内门弟子了。” 了因双手合十,谦逊道:“大师过誉了。小僧不过是侥幸有所进境罢了。” 空相却摇头轻叹:“那李饰我也曾与她交过手,虽说凭借年岁优势,我能压她一头,但绝做不到像你这般,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了因闻言眉头一挑:“大师如何得知我与李饰交手之事?” 空相听到这话,反而比了因更加诧异,瞪大了眼睛:“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你如今在南荒的名气有多大吗?” 了因茫然摇头。 空相翻了个白眼:“两个月前,金鳞榜已经将你与李饰那一战详细记录了下来。如今整个南荒的武者,怕是没几个不知道''青山寺了因''这个名号了。” “为何只是南荒?而不是五地皆知?”了因追问道。 “你倒是不客气。” 空相解释道:“那是因为你尚未突破到元丹境,未能正式登上金鳞榜主榜。金鳞榜分主副两榜,主榜录尽五地天骄,名动天下;副榜则收录各域之中有望登榜的俊杰,仅在各域内部流传。” 说着,他看了了因一眼:“待你突破元丹,登上金鳞榜,那时才是真正的名扬五地。” “原来如此。”了因恍然大悟。 “那大师可有金鳞副榜?” “没有。”大和尚直接摇头:“你去大无相寺的途中,若是路过城池,可到城中玄机楼中买上一份,届时,就能看到你的名字了。” 了因点头,随即又想起了那不靠谱的李修远。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前往大无相寺?”空相突然开口问道。 了因略作思忖,答道:“小僧看过地图,如今距离大无相寺的期限尚有两月有余。若是加快脚程,两月内应当能赶到。”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幸亏大无相寺所在的无相道紧邻南山道,若是要跨越两道之地,最快也需三月之久。” 空相闻言却摇头道:“你还是越早动身越好。路上难免会遇到些意外耽搁,提前些总没错。” 了因双手合十:“大师说的是。待小僧将碗子城的一些琐事处理完毕,便立即启程。” “碗子城?”空相浓眉微蹙:“你在此地还有未了之事?” 了因面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内城钱家三番五次暗中加害于小僧,此事需得做个了断。”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了才却突然开口:“了因师兄,那钱家已经被灭了。” “灭了?”了因猛地转头:“被谁灭了?” “城主府!” “城主府?” “嗯!”了才点头:“一个月前,城主府突然派人围了钱家大宅,钱家上下近百口,无一幸免。” 了因闻言眉头紧锁:“难道其他世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城主府对钱家下手,没有任何反应?” 了才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因师兄,不止钱家。内城所有世家……皆已被连根拔起。” “也是城主府做的?”了因瞳孔微缩。 “嗯。”了才点点头,随即开口道:“其实……若非空相大师突然到来,我与了传师兄早已动身回寺。” 了因皱眉,这正说城主府的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这与空相大师有何关系?” “不。”了才摇头:“是因为留香阁和大霄武馆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 就在了因疑惑之际,一旁的了传开口解释:“你有所不知,其实这碗子城的城主郭芥,原来是元丹境高手,只是之前受了重伤,这才一直蛰伏不出。一个月前,他的伤势突然痊愈,修为尽复,第一件事就是清洗城内所有世家。” “受伤?也就是说他伤好了?”了因追问。 “嗯!”了传郑重地点头:“那些世家里的高手就是被他亲手斩杀的。” 了因若有所思,忽然抬眸:“你方才说留香阁和大霄武馆的人都消失了?” “嗯!”了传神色凝重地点头。 他见了因陷入沉思的模样,心中暗叹:这位青山寺天骄,果然心思敏捷。 “看来那季挽晴应该是……” 了因话未说完,门外便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同时有人朗声赞叹:“青山寺了因,果然名不虚传。” (嗯,我断!) 第13章 过上一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了因眼中亦掠过一丝讶异,但随即舒展眉头,从容道:“既然郭城主大驾光临,何不进来一叙?”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轻轻推开。 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迈步而入,他面容刚毅,双目如电,正是碗子城主郭芥。 其身后跟着的虬髯汉子,正是当日去留香阁赴宴的统领付彪。 郭芥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因身上,见他虽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不禁抚掌赞叹:“早就听闻青山寺了因师傅天资卓绝,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 付彪站在郭芥身后,眼神复杂地打量着了因。 他清楚地记得当日在留香阁时,这小和尚尚显稚嫩,不想短短时日,对方已然能与自家城主平起平坐,这份修为进境,实在令人心惊。 了因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二人落座:“城主过奖了。了才,奉茶。” 了才连忙斟上两杯清茶,郭芥接过茶盏,却不急着饮用,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想到名震碗子城的青阳武馆馆主,竟是青山寺高徒。” 了因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郭芥:“小僧也没想到,无涯宗的季挽晴仙子,最后竟会栽在郭城主手中。” 郭芥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不可置否的笑意:“她既打算以采补之术取我元阳,被我反制也是情理之中。修行之道,本就是弱肉强食。” 了因眸光微动。 采补之事自然是在床笫之间进行,虽不知郭芥用了何种手段反制季挽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城主说得是。却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郭芥将茶盏轻轻放下,神色渐肃:“本城主今日前来,一是想见见近日声名鹊起的了因师傅,二是有一桩交易,想与了因师傅商议。” “交易?”了因挑眉。 “正是。” 了因闻言,眉梢微挑:“不知城主所说的,是何交易?” 郭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电:“本城主听闻了因师傅的内功至刚至阳,已臻化境。今日既然有缘相见,不如你我过上一手,如何?” 了因尚未答话,旁边的了才忍不住惊呼:“师兄,这...”却被了因抬手止住。 “城主既有此雅兴,小僧自当奉陪。”了因面色平静。 “好!”郭芥眼中精光乍现。 话音未落,郭芥已端坐出掌,了因同时挥掌相迎。 “啪!” 双掌交击的刹那,一股无形气浪轰然四散,震得茶盏中水波激荡,案几吱呀作响。 了因僧袍无风自动,猎猎鼓荡,仿佛有狂风从体内迸发;郭芥玄色锦袍上亦泛起层层涟漪,袖口翻飞如云。两人端坐原地,掌力却已汹涌对撞。 了才和付彪不约而同后退一步,都被这惊人的内力比拼所震慑。 见此情景,郭芥眼中精光更盛,内力又加三成,了因目光一凝,因则始终面色如常,唯有僧袍鼓动得更加剧烈。 片刻间,郭芥头顶白气蒸腾,额角青筋隐现,虬髯根根倒竖如铁针;了因虽面色不改,但太阳穴微微隆起,眉间朱砂痣却愈发殷红如血。 两股内力在方寸之间激烈交锋,竟将地面青砖震出细密裂纹。 付彪心中骇然,这小和尚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在内力上竟能与城主平分秋色,当真是不可思议。 郭芥同样神情凝重,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修炼内力三十余载,自认内力已登峰造极,没想到这年轻和尚的内力竟如此精纯浩荡。 茶盏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细纹,了才与付彪同时后退半步。 “砰!” 下一秒,石桌轰然炸开,石屑四溅,茶水泼洒一地。 郭芥与了因同时收掌,各自稳坐如山,但气息都已不如先前平稳。 郭芥长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好霸道的内力!若是再过三息,郭某恐怕就要经脉受损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只见掌心通红一片,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了因师傅的内力当真至刚至阳,炽烈如熔金化铁,方才对掌之间,竟能沿我经脉逆流而上,如烈火燎原,灼烧经脉!” 他语气中犹带三分惊意,不由长叹:“素闻佛门童子功至精至纯,今日亲身体会,方知传言不虚。此等炽热内力,恐怕唯有西漠圣火教的《不灭赤焰》或是中洲纯阳道宗的《纯阳无极功》方能与之相提并论!” 面对对方的恭维,了因不动声色的拱拱手。 佛门童子功至精至纯,这点倒是不假,但若是想将内力练到他这种程度,怕是普通的童子功还做不到。 而此刻,他也大概明白了这位郭城主找他到底所为何事。 对方虽然反向采补了季挽晴,但显然不精通采补之法,这就致使自身真气驳杂不纯,阳刚之中纠缠着缕缕阴柔气息。 这股阴柔内力看似绵软,实则如百针刺脉,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周身窍穴,日夜不休地阻滞真气运转。 听完了因的话,郭芥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坦然点头。 “大师法眼如炬。当日郭某为求速复功力,不得已兵行险着,原想借阴阳交泰之理更进一步,但……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他语气沉重,右手无意识地按在丹田处:“如今这缕阴柔内力如附骨之疽,每逢运功至关键处便横生枝节,不仅阻碍修为精进,更有反噬之危。”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因:“郭某此番前来,正是希望借大师精纯无比的佛门纯阳内力,化去这缕阴秽之气。” 说罢深深一揖:“此乃救命之事,还望大师成全。” 了因闻言沉默良久,指尖轻轻拨动念珠。 郭芥见状急忙道:“只要大师愿意出手,郭某愿付出任何代价。” 他声音略显急促,“金银珠宝、武功秘籍、灵丹妙药,只要郭某拿得出来的,绝无二话。” 了因微微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淡然笑意:“出家人四大皆空,要这些身外物何用?至于武学……”他顿了顿,“少林七十二绝技博大精深,贫僧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参透十之一二,又何必贪多?” 郭芥闻言陷入沉默,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膝头。 斑驳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显见内心正经历着剧烈挣扎。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似已下定决心,缓缓自怀中取出一枚绣金锦囊。 第14章 舍利子再现 那锦囊以暗金色丝线绣着繁复的莲花纹样,边角处略有磨损,显是年代久远之物。 在众人注视下,郭芥解开锦囊上细细的金色束绳,从内里取出一物。 刹那间,一股温润祥和的微光自他掌心流淌而出,如月华初泻,清辉遍洒,竟使周围浊气为之一清。 “这是...”了因原本半阖的双目蓦地睁开,连手中念珠停住了转动。 只见郭芥掌心托着一枚鸽卵大小的宝珠,色作淡金,通体莹澈,自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宁神安、纯正祥和的气息,仿佛凝聚了佛门百年清净修为。 “舍利子?!!”空相失声惊呼 在场的了才、了传当等人更是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屏住了。 谁能想到,这位不过元丹境修为的边城城主,怀中竟藏有如此佛门至宝? 郭芥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掌中圣物,声音低沉:“此物乃是多年前郭某平叛时所得。”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这些年来,郭某虽身处江湖,屡经风波,却从未敢将此圣物示人,今日...” 他蓦然抬头,直视了因双眸,语气恳切而决然:“今日郭某愿以此圣物相赠,只求大师出手相助。” 了因沉默片刻,目光如炬地审视着郭芥。 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位边城城主竟会为治疗伤势,甘愿献出如此珍贵的佛门至宝。 舍利子乃是得道高僧圆寂后所化,蕴含无上佛法真谛,寻常武者得之,此生便可无忧走火入魔之虞。 “郭城主。”了因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探究:“这舍利子乃佛门至宝,小僧实在不解,为何阁下宁愿舍弃如此圣物,也要治疗这伤势?” 郭芥苦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晦暗。 他轻抚胸口,语气沉重:“大师有所不知,郭某此番受伤非同小可,那偷袭之人的阴毒掌力不仅重创了我的经脉,更伤及丹田根本。”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郭某此生修为恐已止步于此,若不能及时根治体内那缕阴柔之气,怕是连现有的元丹境修为,也难保全。” 了因敏锐地注意到,郭芥在说这番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攥紧。 这位城主的表情看似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藏着难以言说的苦衷。 就在了因沉吟思索之际,一旁的空相却已经按捺不住。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枚舍利子,语气激动:“师侄,既然郭城主如此诚意,你又岂能见死不救?这舍利子若是能迎回寺中供奉,必能光大佛法,普度众生啊!” 了因微微蹙眉,但不止是空相,就连空鸣三人也纷纷露出赞同之色。 了因无奈,只得长叹一声:“既然如此,贫僧便应下了。” 他顿了顿,随即道:“便在明日午时,阳气最盛之时为城主疗伤。届时还请郭城主准时前来。” 郭芥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郑重行礼:“多谢大师成全。郭某明日定当准时赴约。” 说罢,在众人灼灼目光注视下,他仍是万分不舍地将那舍利子恭敬递到了因手中,这才带着付彪转身离去。 待郭芥二人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原本凝重的气氛霎时活络起来。 了才几人立刻围上前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静静躺在了因掌中的舍利子。 “阿弥陀佛!这真是我佛门至宝啊!”了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师兄你看这宝光流转、佛韵天成,必是某位得道高僧毕生修为所凝。” 空相更是难掩满面红光:“师侄,若能迎此圣物回寺,实乃功德无量之举!” 了因闻言,只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即正色道:“师叔,你将此事的详细经过修书一封,速速传回寺中,免生枝节。” “不错!”空相神色也随之凝重:“此等佛宝,非你我二人所能护持周全。恐怕需得一位首座亲临,方能镇住四方觊觎之心。” “也罢!”空相当下做出决定:“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这就启程归寺!” “也好!”因转而又对了传三人郑重嘱咐:“舍利子事关重大,你等切记守口如瓶,万不可走漏风声。” “此事我等必定守口如瓶。”了传郑重应下,随即面露忧色:“可我就怕城主府那边……” 了因也微微蹙眉,随即转头望向空鸣。 “以防万一,空鸣师叔,你传讯会寺,命你寺中高手尽快赶来。” “老衲明白。” 空空鸣合掌领命,当即快步离去。 众人离去之后,了因独自一人回到禅房,轻轻关上房门。 禅房内香烟袅袅,了因盘坐于蒲团之上,再度取出那枚舍利子。 他摊开掌心,将舍利子托于其中,缓缓闭目凝神感应。 舍利乃佛门高僧圆寂后所化,于寻常武者而言,可化戾气、定心神;然而对佛门弟子来说,其象征之意远胜实用之效。 “此物果然玄妙……”了因低声自语。 他能清晰感知到,掌中舍利正散发出一缕奇异能量,正是这般能量,可助武者涤荡心魔、平息妄念。 然而对他而言,却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亦未必可惜。 “要不……尝试一番?” 第一次与舍利子接触,了因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先是尝试将舍利子贴近眉心,希望能激发某种精神感应,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莫非需借佛门武学为引?” 了因沉吟片刻,忽然起身演武。 罗汉拳刚猛如山,般若掌虚实相生,无色琉璃身光华流转,连那一苇渡江的轻功身法亦施展而出。 然而任他招式尽出、真气奔涌,舍利仍静卧掌心,寂然不动,连系统面板亦也是毫无反应。 了因也不气馁,随即再次盘膝而坐,运转起般若童子功内力。 内力如江河奔流,沿十二正经运转周天,汹涌澎湃。 但舍利子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石,对他的内力毫无反应。 了因甚至尝试将一丝内力注入舍利子,却如石沉大海,不见丝毫波澜。 “看来外力是没用了。” 突然,他心有所感,从怀中取出《拙火金刚密续》。 第15章 舍利子的作用 第二天清晨,了因推开禅房木门时,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兴奋。 未曾想到,这舍利子在其他方面神异不显,但当了因诵读佛经之时,就显现其不凡之处。 仅是一夜过去,那《拙火金刚密续》的进度竟上涨了1%。 要知道,往常他三日才能得到1%的进度,当下有舍利子在手,系统解析的速度居然增加了两倍。 他反手合上门扉,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如玉的舍利子。 日光下,舍利子表面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晕,俨然与昨日一般无二。 “可惜……”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舍利子光滑的表面。 “若是能长期持有此物,那参悟起佛经来岂不是一日千里……” 但随即他又摇头叹息。 舍利子作为佛门至宝,向来供奉于舍利塔深处,受八方香火、万众顶礼。 寻常弟子虽是时常参拜,但也绝无机会接触此物。 若是他敢将此物携之而去,怕是就连大无相寺也要立马派人追杀。 毕竟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某些宗门因私藏舍利,最后被佛门灭宗之事。 在这一点上,五地的佛门势力出奇的统一,毕竟在他们看来,佛门至宝,绝不容外人亵渎玷污。 “要不……去了大无相寺后,在舍利塔内寻个差事?”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陡然加快。 “馆主?”门外忽然传来罗当的呼唤:“万象商会的管事前来拜见,此时正在厅内等您!” “这就来。”了因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掌中的舍利子,随后将它收入怀中。 “赵明德……他怎么来了?” 两人在厅中相见,赵明德一见了因便快步上前,满面春风地拱手道:“了因师傅,好久不见啊!” 了因拱手还礼,随即两人落座。 “了因师傅当真是少年英雄!如今这南荒江湖,谁人不知您以蜕凡修为力克元丹的壮举?就连金鳞榜都评说——若您踏入元丹境,排名必入前七百!” 他不提金鳞榜还好,一提此事,了因反而瞪起了眼珠子。 他丝毫没有关注排名之事,而是皱眉道:“赵管事,李兄离去前,曾答应每月给我送一份金鳞榜,为何至今未曾见到?” 赵明德闻言一怔,但随即露出几分尴尬苦笑:“这……怕是我家石楼主事务繁忙,将此事疏忽了。” 他连忙拱手致歉:“我这就传讯回去,命人以最快速度将最新一期金鳞榜送来。” 了因却摆了摆手:“不必了。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此地,送来也无用。” 赵明德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点头道:“以了因师傅的天资,自然是要前往大无相寺修行的。赵某在此先行恭贺,他日您必是佛门又一栋梁之材。” 说着又郑重一礼。 “赵管事,你我都是熟人,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 他顿了顿,随即问道:“李兄如今身处中州,可有消息传回?” 赵明德点点头:“公子初至中州,便已声名鹊起,如今不仅跻身金鳞榜前五百,更得总部青睐,前途不可限量。” “那就好。”了因点点头:“不知赵管事这次来是……” “有人托我给大师送一样东西。”赵明德语带深意,却未直言。 “哦?了因唇角轻扬:“莫非是你家楼主让你把那《狮吼功》送过来了?” 赵明德闻言朗声一笑:“了因师傅若当真有意,赵某即刻便可命人取来秘籍。” “免了!”了因赶忙摆手。 “却不知是何人能有这么大面子,竟劳赵管事亲自前来?” 赵管事呵呵一笑:“了因师傅请看。” 随即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通体莹润的白玉葫芦。 这葫芦表面光滑如镜,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隐约可见内里流转的氤氲之气。 葫芦腰身系着一根金丝绦子,绦子末端坠着颗米粒大小的赤色宝珠,更显精致非常。 “此物乃是我南荒特有的一种暖寒玉所制。”赵明德轻抚葫芦,眼中带着几分感慨。 “这暖寒玉仅产于南荒极西的千年寒潭深处,百年方能孕育出一小块。说来奇特,这玉石冬能自暖,触手生温;夏则生寒,清凉沁人。正是贮藏美酒的绝佳器物,能使酒液常年保持最佳风味。” 说着,他将玉葫芦递给了因:“这暖寒玉,南荒每年所产不过十数块,大多都进献给了皇室贵胄,可谓是十分的珍贵!” 了因却并未立即接过,而是含笑摇头:“此物如此珍贵,不知是何人所赠?” 赵明德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道:“此物乃是妙音坊托人送来,听说是坊主亲自挑选。那送东西来的弟子还特意传话,说若是了因师傅得空,可去妙音坊坐坐,切磋切磋音律之道。” 了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双手接过玉葫芦。 指腹触及温润玉身,只觉一股暖意自然而生,葫芦内氤氲之气流转更显玄妙。 他细细摩挲着葫芦表面细腻的纹路,却未曾注意到赵管事几次欲言又止的神情。 片刻寂静后,赵明德再次笑着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物事薄如蝉翼,在日光下几乎透明,仔细看去竟是一张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 “了因师傅如今声名鹊起,这一路又要跨州前往大无相寺。” 赵明德将面具展开,只见其上连细微毛孔都清晰可辨。 “带上这人皮面具,路上也能少些麻烦。” 了因接过面具,指尖触及之处冰凉柔韧,果然非凡品。 他仔细端详片刻,只见面具眉眼口鼻与自己脸型颇为相合,显然是特意定制。 当下郑重收好,合十行礼:“多谢赵管事费心,此物确实大有用处。” 赵管事笑道:“若非了因师傅生得这般丰神俊朗,走在路上难免引人注目,倒也不必用上这等物件。” 第16章 郭芥的算计 第二日午时,青阳武馆后院。 了因早已静候院中,他特意择了一处阳光最盛的空地,让郭芥盘膝坐下。 烈日当空,灼目的金光直泻而下,在了因光滑的头顶映出一圈耀目的光晕。 “郭城主,请放松心神。”了因声如静水,平稳无波,“小僧这就以童子功内力,为你驱散体内阴毒。” 郭芥郑重颔首,阖上双眼。 了因在他身后坐下,双掌缓缓贴上郭芥后背。 起初,了因的内力如涓涓细流,温和地探入郭芥经脉。 郭芥只觉得一股暖意自后背涌入,暖意融融,熨帖无比。 但随着时间推移,了因的内力越来越强,渐渐变得炽热起来。 “注意了。”了因提醒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下一刻,郭芥只觉一股灼烈洪流轰然贯入体内,恍如熔岩奔涌、贯冲经脉 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汗珠。 这股内力霸道无比,却又控制得极为精妙,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却又不伤及经脉本身。 了因的掌心越来越烫,郭芥只觉得后背如同贴上了两块烧红的烙铁。 灼热的内力在他体内流转,所到之处,那些潜伏在经脉深处的阴寒之力纷纷被逼出。 “呃...“ 郭芥咬紧牙关,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些阴毒之力正在被了因炽热的内力一点点炼化。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刺扎他的经脉。 了因的头顶冒出缕缕白气,在烈日下更显得热气蒸腾。 他面色凝重,双掌稳如磐石,内力滔滔不绝,持续灌入。 时辰渐移,日头最毒之时,了因的内力亦臻至巅峰。 郭芥全身已被汗水浸透,身体不住颤抖,却仍然强忍着没有出声。 突然,了因低喝一声,双掌猛然一震。 郭芥只觉得一股灼热到极致的内力猛地冲入丹田,将他最后一丝阴毒之力彻底包裹、炼化。 “噗——“ 郭芥喷出一口黑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冒起丝丝黑气,在阳光下迅速消散。 了因缓缓收功,撤掌调息。 郭芥身体瘫软,大口喘着气,但面色却明显红润了许多。 “多谢大师...”郭芥虚弱地道谢,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容。 了因微一颔首,尚未开口—— 忽然院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群身着玄甲、腰佩利刃的侯府护卫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眉宇间带着天潢贵胄惯有的倨傲。 付彪赫然躬身立于其侧,神态谦卑异常。 “郭芥,听说你得了佛门至宝舍利子?”青年冷笑道:“本世子奉父王之命,特来取宝。” 馆内众人皆惊,了因等人更是愕然发现,一直跟在郭芥身边的付彪,竟然不知何时站到了那位世子身侧。 郭芥虚弱的拱了拱手,嘴角还残留着黑血的痕迹,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世子殿下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此物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什么?”世子脸色一沉:“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付彪急忙上前一步,在世子耳边低语几句。 世子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因:“原来青山寺的和尚。和尚,将舍利子交出来吧,我定安侯府必有重谢。” 了因等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郭芥早就知道付彪是定安侯府的眼线,很可能因为采补之事暴露了舍利子的存在。 他自知保不住这佛门至宝,索性用了一石二鸟之计:既治好了伤势,又将麻烦转嫁给了了因。 否则这位世子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就赶到青阳武馆? “郭城主好算计。”了因双手合十,眉宇间透着了然与一丝无奈。 郭芥轻笑一声,挣扎着坐直了些,虽面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大师慧眼。那妖女手段阴毒,我本想以舍利子之气疗伤,却不想反而暴露,此物在我手中已成烫手山芋,不如借大师之手根除痼疾,又能将此物赠予真正''有缘''之人,岂非两全其美?” 世子脸色阴鸷,转向了因:“既然如此,那就请和尚交出来吧。这等宝物,合该献给我父王修炼之用。” 话音未落,其身后护卫齐步上前,甲胄铿锵,杀气盈庭。 了因面色平静无波,如同古井深潭:“阿弥陀佛。世子殿下,这舍利子此乃佛门圣物,非是寻常财物。它非小僧所有,如今只是代为保管,终须归还寺中。侯爷若需佛法圣物辅助修行,可遣使持礼,正大光明前往大无相寺祈求方丈大师恩典。若与佛有缘,寺中或可借出其他法器相助,但此枚舍利,干系重大,请恕小僧无法从命。” “放肆!”世子勃然变色,俊朗的面容因怒意而扭曲:“好个秃驴!你竟敢拿大无相寺来压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区区一个江湖门派,收藏之物,侯府征用,是看得起你们!竟敢推三阻四,说什么有缘无缘?皇族天威,便是最大的缘法!” 侯府护卫应声按刀,凛冽杀气如寒潮骤临。 了才二人当即踏步上前,僧袍无风自动,与护卫形成对峙之势。 院中空气凝如实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了因面对威胁,依旧从容,只是目光微凝,周身似有无形气韵流转,将那逼人的杀气悄然化解。 “阿弥陀佛。世子殿下,强取豪夺,岂是王侯之道?若再一意孤行,恐非侯爷之福,亦非朝廷之幸。” “强取豪夺?”世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厉:“在这南荒之地,我大戍皇朝便是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王世子的话,就是王法!和尚,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舍利子,你交,还是不交?” 了因缓缓摇头,目光坚定:“此物关系重大,小僧恕难从命。” “好!好!好!”世子怒极反笑,连道三声好,眼中寒光迸射:“好一个青山寺!好一个不识抬举的秃驴,竟敢再三藐视朝廷天威!真当我定安侯府的刀,斩不得人吗?!”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来人!将这藐视王法的秃驴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遵命!”身后如狼似虎的护卫齐声应喝,刀剑瞬间出鞘半尺,寒光耀目,杀气腾腾地就要扑上了因。 第17章 风雨飘摇的大戍朝廷 然而,就在此时,了因却不慌不忙,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面古朴的令牌,非金非木,质地奇特,上以苍劲笔法镌刻“无相”二字,隐隐流转着一股磅礴庄严之气。 “且慢!”世子目光触及那面令牌,脸色骤然一变。 他猛地抬手止住了正要上前的手下,眼神惊疑不定地紧盯着了因手中的令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这是……大无相寺的令牌?!你怎会持有此物?” 了因手持令牌,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立刻回答。 此时付彪急忙凑到世子耳边,压低声音解释起来。 片刻后,那世子脸上的狂傲之色瞬间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疑和凝重。 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了一番了因,眼神闪烁:“原来……你就是那个青山寺的了因和尚?” 了因这才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和:“正是小僧。” 世子沉默片刻,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大无相寺的名头和无相令的出现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但他终究是跋扈惯了,加之对舍利子志在必得,片刻挣扎后,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冷声道:“哼!就算你手持大无相寺的令牌,得到了大无相寺的些许青睐,那又如何?” “你此刻终究还是青山寺的弟子,尚未被大无相寺收入门墙!你若识相,此刻便乖乖交出舍利子,本王世子或可看在佛门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如若不然——” 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今日不止是你,若惹得武威侯府震怒,便是你身后整座青山寺……也休想在南荒之地立足!” 了因呵呵一笑,双手合十,语气平和却字字如刀:“世子殿下,莫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们大戍黑水司精锐尽出,突袭一江春水堂,非但未能一举将其覆灭,反而损兵折将,连副司主那等人物都战死当场,此事早已传开,岂能瞒过世人耳目?” “大胆!”世子脸色瞬间铁青,厉声喝断,周身气息翻涌,显然被戳中了痛处。 然而,了因恍若未闻,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僧还听闻,皇都那位作为定海神针的金刚境老皇叔,寿元已悠悠越过千载大关,如今……不知还剩下多少时日?” “闭嘴!秃驴,你找死!”世子额角青筋暴起,握住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了因面色不变,仿佛未感受到那迫人的杀气,语调依旧平稳:“世子此刻若为了一枚舍利子,不惜触怒我佛门,甚至……将小僧斩杀于此。且不论世子是否真能留下小僧,即便侥幸成功,您猜,大无相寺得知门下持有‘无相令’的弟子被定远侯府为夺宝而杀害,为了佛门颜面,是否会对你定远侯府施以雷霆之怒?” 了因眼中闪过玩味之色:“到那时,小僧很是好奇,大戍朝廷是会力保你们,还是会弃车保帅?而那位风烛残年,坐镇皇都的老皇叔,又是否还愿意,为了此事,再次耗费所剩无几的寿元与精气,出面抵挡大无相寺的问责?”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世子惊疑不定的脸庞,声音陡然加重了几分,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毕竟——我大无相寺,同样有金刚境尊者坐镇南荒,护持佛法!” 他轻声一笑,宛若闲谈:“退一万步讲,即便,即便你们那位老皇叔神威盖世,侥幸击退了我大无相寺金刚境尊者。可世子殿下不妨再猜一猜……” 了因语速放慢,目光如炬,直直看入对方眼底:“即便东极证得菩萨果位的那位佛主慈悲为怀、不轻易动怒——可西漠大雷音寺中那位执掌明王怒火的神威佛主,,会不会……踏出西漠,亲临南荒呢?” “你!”世子瞳孔骤缩,指着了因的手指微微颤抖。 后面那句近乎威胁的诳语却无论如何也吼不出来了,脸色由青转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了因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像重锤般敲在他的心头,将他之前的嚣张气焰砸得粉碎。 “不愧是在弱冠之年就能登坛讲经的大师,果然辩才无双!” 这时,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从大门处缓步走了进来。他手持一柄折扇,面容清癯,眼神中透着几分精明与从容。 他先是微微拱手,向世子行了一礼,随后转向了因,语气温雅却字字清晰,隐带锋芒:“了因大师,何必如此危言耸听,吓唬我家世子?” 他略作停顿,手中折扇轻摇,继续说道:“且不说大无相寺是否真会为你一位尚未正式录入谱牒的弟子,便与我大戍朝廷大动干戈。即便真有纷争,以我定远侯府之根基,辅以朝廷之斡旋,只需付出恰当代价,大无相寺想必也乐于化干戈为玉帛。” “佛门虽大,也终究要讲实际利益,不是吗?” 见这文士到来,厅内原本紧张肃杀的气氛为之一缓,那些侯府侍卫纷纷躬身行礼,口称“闫先生”。 那原本脸色铁青、杀意沸腾的世子,也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虽然依旧面色不善,但眼中的惊疑不定却缓和了不少。 他冷哼一声,并未言语,显然将话语权交给了这位闫先生。 闫文清目光落在了因面上,唇角含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徐徐剖析道:“再者,大师方才所言,听来掷地有声,细想却颇有可推敲之处。我朝老皇叔固然年高少出,威慑重于实战,可你佛门势力,难道便真是铁板一块、毫无隐忧了么?” “东极佛主证得菩萨果位不假,但他闭死关寻求突破已逾百年,外界甚至传言他已坐化,东极佛国如今自顾不暇,岂会因南荒一隅之事轻易插手?至于西漠大雷音寺中那位执掌明王怒火的神威佛主……” 闫文清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深意:“呵呵,他的怒火固然可怕,但他若踏出西漠佛国,首先感到不安的,恐怕未必是我大戍,而是你们南荒大无相寺自身吧?毕竟,你佛门内部的法统之争、地域之见,远比外人看到的要深刻。” “贵寺中坐镇南荒的那位金刚境尊者,说不定,比我们更不愿见到神威佛主踏出西漠呢。”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8章 比斗 了因闻言,双眼微微眯起,仔细打量了这位突然出现的文士一番。 很快他脸上恢复了那平和甚至带着些许玩味的轻笑,了因双手依旧合十,语气不变:“阿弥陀佛。闫先生倒是看得透彻,对我佛门之事如数家珍。既然如此……” 了因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试探与挑衅:“那你们还等什么?尽管动手来取这舍利子便是。小僧只是好奇,为了我一个‘还未入门的弟子’,你们大戍朝廷,或者说定远侯府,究竟愿意付出多大的‘利益’去平息佛门之怒呢?” 他声调微沉,字字清晰如磬:“更何况,大戍朝廷如今正值风雨飘摇之秋。老皇叔寿元将尽,纵是皇都之中‘九子夺嫡’之变,小僧亦略有风闻。割利求和?此等有损国体、玷污朝廷颜面之事,若传扬出去,不知其他势力是会觉得佛门势大,还是认定你大戍……国势已微?” 闫文清手中折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与算计交织的光芒。 片刻后,他轻轻抚掌,笑声清越:“妙哉!早闻青山寺了因师父虽年少,却已能逆伐元丹,实乃百年难遇的佛门龙象。今日既然各执一词,僵持不下,不如我们换个方式如何?” 他不等了因回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这样——我们便以三场比试定输赢。由我方派出三人,与了因师父逐一切磋。若了因师父三场皆胜,今日之事,我定远侯府即刻退去,绝不再纠缠舍利子之事,并奉上薄礼,以表惊扰之歉意。如何?” 此言一出,了才第一个跳了起来,脸上因愤怒而涨红:“不公平!这分明是车轮战的流氓行径!你们人多势众,我师兄方才为了救治郭施主,内力损耗甚巨,此刻气息都未完全平复!连战三场?你们干脆直接明抢算了!” 闫文清目光扫向了才,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冷意:“小师父,稍安勿躁。世间规矩,往往由势大者定之。今日之势,在我而不在你。这已是在下权衡之后,所能给出的最‘公平’的方案。至少——” 他折扇轻点,目光如锁般扣住了因,“给了了因师父一个凭本事带走舍利子的机会,不是吗?” 他话音微顿,扇骨轻敲掌心,声线陡然沉下:“了因师父,意下如何?是接受这三分胜算,还是宁愿选择……玉石俱焚?” “不可!”了传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因身前,他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 “你此刻非在巅峰,连战三场必难全身而退!不若我们拼死拖住他们,你带着舍利子立刻走!回寺里,禀明上寺,日后寻机会再为我们报仇!” 了才也凑过来,眼圈发红,急声道:“是啊了因师兄!莫中奸计!我们师兄弟便是拼死,也会为你杀出一条路!” 一众侯府侍卫闻言,立刻刀剑出鞘半寸,气机再次锁定几人,场中气氛瞬间重新绷紧,剑拔弩张。 了因的目光扫过满脸焦急的了传两人,又掠过对面气定神闲的闫文清、面带不屑与杀意的世子,以及那些虎视眈眈的侍卫。 他脸上那抹平和甚至带着些许玩味的轻笑始终未变。 了因轻轻抬手,按在了传和了才的肩膀上,微微用力,示意他们稍安。 “阿弥陀佛。”他低诵一声佛号,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紧张。 了因看向闫文清,眼神清澈而平静:“闫先生既已划下道来,小僧若是不接,倒显得我佛门怯懦,也辜负了先生一番‘美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三场之约,小僧接了。只是希望侯府一诺千金,若小僧侥幸得胜,诸位即刻退去,不再生事。” 闫文清眼中精光一闪,抚扇笑道:“大师痛快!定远侯府金字招牌,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他正欲转身点将,那一直阴沉着脸的世子却突然上前一步,冷声打断。 “且慢!第一场,本世子亲自来!” 闫文清微微一怔,侧目看向世子,眼神微动,似有劝阻之意,但看到世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熊熊燃烧的战意,他最终只是微微一笑,颔首退后半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既然世子有此雅兴,自是再好不过。” 世子越众而出,目光如冷电般刺向了因,周身真气开始缓缓流转,带起一股凌厉的气势,将华贵锦袍都鼓动得微微作响。 他下巴微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挑衅:“秃驴,都说青山寺出了个了不得的了因和尚,能以弱冠之龄逆伐元丹,本世子早就想见识见识了!只是希望你莫要让本世子失望才好!” 了因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世子殿下,请。” 他姿态从容,不见丝毫紧张,仿佛即将到来的并非一场可能决定生死的比斗,而只是一场寻常的切磋。 那世子眼中厉色更盛,他最厌恶的便是对方这副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冷哼一声,已如离弦之箭,疾扑而来! 他步法沉浑,不似寻常江湖人的轻灵路子,反倒像沙场悍卒冲锋陷阵,一步一踏,地面微震,尘土隐扬。 右拳收于腰侧,骨节噼啪作响,一股锐烈真气凝于拳端,直取了因中路! 他所用的,正是大戍军中广为流传,却又被无数悍卒千锤百炼的“破阵拳”。 此拳法脱胎于枪术,讲究一个“破”字,一往无前,摧城拔寨。 只见他右拳直冲,臂如大枪突刺,嗤的一声裂风锐响,直逼了因面门——简单、凌厉,裹挟着一股沙场特有的惨烈气魄。 了因却不硬接,只足尖微点,僧袍轻荡,人如柳絮随风,倏忽间退后三尺,恰恰让过这凌厉一击。 “一苇渡江?”闫文清眼前一亮。 “躲?我看你能躲到几时!”世子攻势不停,一拳落空,左拳紧随而至,如毒龙出洞,轰向了因胸腹要害。 同他步步紧逼,双拳连环迸发,或刺或砸、或扫或劈,每一击皆蓄满刚猛劲力,拳风呼啸,卷起地上落叶尘土,弥漫四野。 第19章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了因身影在重重拳势中流转腾挪,多半只以毫厘之差堪堪避过,偶尔避之不及,便单掌轻出,或按腕侧、或拂肘关节,施以柔劲化开刚力,始终不与之硬碰。 他掌法圆转自如,隐隐含藏禅机,每每于电光石火之际化解危机,身形飘忽,招意连绵,正是般若掌中寓守于攻的上乘境界。 闫文清在一旁轻摇折扇,眼神微凝,低声道:“好俊的般若掌,倒是比轻功强上不少。世子爷的破阵拳刚猛有余,但变化不足,久攻不下,怕是要心浮气躁了。” 果然,赵元启二十余招猛攻之下,竟连了因衣角都未沾到,自己反倒呼吸渐重,额角见汗。 他心中焦躁愈盛,怒喝道:“秃驴!只会躲躲闪闪,算甚么本事!敢不敢接本世子一拳!” 吼声未落,他全身真气奔涌,右拳蓄势于腰,猛然轰出—— 这一拳,已凝其十成功力,拳风激荡,竟隐隐生出风雷之势,正是破阵拳中最霸烈的一式: “摧城槌”!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拳,了因终于不再闪避。他深知久守必失。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平和之色倏然敛去,化作一片澄澈专注。 右掌自胸前缓缓推出,看似缓慢,却在刹那间后发先至。 只见掌心隐隐流转淡红光泽,四周空气仿佛被无形之火炙烤,泛起阵阵热浪。 “般若掌!”了传在一旁低声惊呼,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拳掌轰然相撞! “嘭——”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在场中炸开,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二人交手处为中心汹涌扩散,吹得周遭侍卫衣袂猎猎作响,纷纷踉跄后退。 世子只觉得一股灼热如熔岩、却又磅礴似海潮的力道沿臂袭来。 他那无往不利的刚猛拳劲,竟如撞上一堵烧得赤红的铜墙铁壁,瞬息间土崩瓦解。炽热气息灼得他经脉如被烙铁碾过,阵阵刺痛。 他闷哼一声,脚下“噔噔噔”连退五六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踏出寸许深的脚印。 脸上涌起异样潮红,握拳的手臂微微颤抖,已然受了内伤。 反观了因,只是僧袍下摆微微拂动,身形稳似山岳,缓缓收掌而立。 面色依旧平静如古井,唯有周身那灼人的内息波动如潮水般徐徐收敛。 高下立判!场中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虎视眈眈的侍卫皆面露骇然。 他们深知世子武功在年轻一代中堪称翘楚,尤其破阵拳已得侯爷真传,刚猛无俦,岂料竟被这年轻僧人一掌逼退,暗亏暗伤! 闫文清摇扇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旋即化作更深沉的审视。 “你……”世子强压住翻涌的气血,手臂经脉灼痛阵阵,脸上青白交错,羞愤难当。他自幼天赋异禀,身份尊贵,何曾受过这等当众挫败? “躲躲闪闪?小僧不过是怕施主受伤罢了!” 此言如火上浇油,屈辱与暴怒瞬间冲垮理智。 他心知肚明,单论拳脚,自己绝非这和尚对手,对方那炽热内力实在骇人。 “枪来!”世子猛地扭头,对身后侍卫厉声喝道。 一名贴身侍卫应声而动,毫不犹豫将手中那杆镔铁长枪掷出:“世子接枪!” 长枪破空,带着锐利尖啸直飞世子手中。 了传与了才脸色骤变。了才急道:“师兄小心!他动兵刃了!” 二人万万没想到,这世子竟如此不顾颜面,拳脚落败便要持械相斗。 闫文清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却并未出声阻拦。 他也想瞧瞧,手持利器的世子,能否逼出了因更深藏的底蕴。 毕竟拳脚有拳脚的界限,兵刃有兵刃的凶险。 世子一把抓住破空而来的长枪,手腕猛地一抖,枪锋划破空气挽出斗大的寒芒。 他横枪而立,枪尖遥指了因咽喉,眼中杀意如实质般凝聚:“秃驴!今日便让你尝尝,边关饮血的定军枪法!” 长枪在手,他周身气势陡然暴涨,人与枪竟似化作沙场上的血色旌旗,惨烈杀气裹挟着枪尖寒芒,如蛛网般锁死了因周身大穴。 了因凝望着杀气腾腾的世子,眼底依旧静如古井,只双掌合十微微颔首:“既然世子动用兵刃,小僧便全力相陪了。” 话音未落,灼热真气已如朝阳初升般自他周身蒸腾,僧袍无风自动,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熔岩在缓缓流淌——般若掌练至化境,掌缘即是利刃,更何况他身负的乃是佛门至阳至刚的童子功内力! 世子不再多言,暴喝声中长枪如惊雷乍破!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正是定军枪起手绝技“星火乍现”,直刺了因心口! 电光石火间,了因竟不退反进!身形如风中蒲柳般贴着枪杆滑入,左掌轻拂枪身,一股柔劲似春水化冰,将刚猛枪势悄然引偏。 世子只觉枪尖一沉,攻势竟被带得微微一滞—— 就在这瞬息之间,了因右掌已携灼热罡风印到胸前! 掌势看似缓慢,实则快逾奔雷,掌心中如有金轮转动。 世子慌忙弃枪回防,左臂仓促格挡的刹那,灼热掌劲已轰然爆发! “嘭!” 闷响如擂战鼓。世子倒飞丈许,燎原火长枪在空中划出凄厉弧线。 他踉跄落地时枪尖深深插进青石板,嘴角鲜血汩汩涌出,左臂袖口竟已被灼热掌力焚出焦痕。 了因静立原处缓缓收掌,僧衣飘飘恍若未动。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侯府世子,不过如此!” 那世子原本强提一口气稳住身形,闻言双目赤红,怒急攻心之下,竟又喷出一口殷红鲜血。 闫文清眼神怪异的看了了因一眼,似乎是没想到了因赢了之后,竟还补一记诛心之言。 “了因师傅好俊的功夫,好深的般若掌力。这第一场,是侯府输了。” 第20章 闫文清 “砰!” 人影砸落在地的瞬间,青石砖地面应声开裂,蛛网般的裂缝以落点为中心急速蔓延开来,碎石四溅。 那护卫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重新瘫软下去,显然已无力再战。 了因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着他光洁的额头滑落。 他缓缓调息,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炽热的童子功内力在经脉中奔流不息,将方才激斗的疲惫一丝丝灼烧殆尽。 他抬眼望向始终气定神闲的闫文清,声音带着激斗后的粗粝:“闫施主,这第二次,是小僧赢了吧?” 闫文清抚掌,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微微颔首:“自然。他随我十年,护我周全,一身修为已至元丹境大成,罕逢敌手。未想了因师傅的佛门功夫如此精湛,佩服。” 他语气真诚,仿佛落败的不是他的贴身护卫。 了因深吸一口气,无色琉璃身功法暗自运转,皮肤下隐隐流转过一层微不可察的淡玉色光泽。 他目光扫过闫文清身后其余几人,那几人气息沉凝,显然也非庸手。 “既如此,这第三场,又由哪位赐教?” 出乎意料,闫文清并未看向身后任何一人。 他“唰”地一声合起手中折扇,那扇子在他指尖灵活一转,随即,扇头不偏不倚,轻轻点向了他自己。 “呵呵,前两场皆是看了因师傅神威,闫某心痒难耐,” 闫文清笑容温润,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如藏针芒:“这第三场,便由闫某亲自向小师傅讨教几招佛门绝学,还望不吝赐教。” 了因瞳孔微微一缩,紧紧盯住这个看似文弱书生、气息内敛的对手。 他心中警铃大作,此人给他的感觉,远比方才那元丹境大成的护卫更加危险。 那是一种近乎蛰伏的、深敛于内的锋芒。 “阿弥陀佛。”了因低诵一声佛号,当即深吸一口气,体内童子功内力如熔岩般奔涌起来,周身气息陡然暴涨。 只见他眉心那点朱砂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鲜红欲滴,仿佛一颗镶嵌在额间的红宝石。 而随着他全力运转气血,那朱砂痣越来越亮,越来越红,甚至隐隐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他全身玉色的皮肤微微泛红,白净的僧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好惊人的气势!” 就在闫文清暗叹之际,一滴殷红血珠自了因眉心渗出,“嗒”的一声落在青石砖上。 闫文清眼中闪过惊异:“这和尚气血之旺,几乎要破体而出!” 心念电转间,他身影倏忽模糊。 了因只觉眼前一花,原本站在三丈开外的闫文清已然近在咫尺。 那柄折扇不知何时已经展开,扇缘闪烁着金属寒光,直取了因咽喉而来。 “好快!” 了因心中骇然,这速度远超他的预料。 他急忙后撤一步,双臂交叉格挡,无色琉璃身功法运转到极致,皮肤下流转的淡玉色光泽变得明显起来。 “铛”的一声金铁交鸣,折扇与了因的手臂相撞,竟发出金属碰撞之声。 了因只觉一股凌厉的劲力透体而来,震得他气血翻涌,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此人轻功绝对在我之上!!!” 了因心中凛然,罗汉拳起手式自然摆出,沉腰立马,一拳直捣而出。 拳风刚猛,带着灼热的内息,正是佛门正宗拳法。 闫文清轻笑一声,不闪不避,手中折扇“唰”地展开。那扇面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 竟硬生生挡住了因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 拳扇相交,发出“嘭”的闷响,一股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 了因只觉拳头上传来的力道诡异非常,既有刚劲,又隐含柔力,竟将他的拳劲化解了大半。 不待他变招,折扇突然一旋,扇缘如刀,直削他手腕脉络。 电光火石间,了因化拳为掌,般若掌应机而发。 掌风炽热如烙铁,拍向扇面,这一次他使上了十成力道,般若童子功内力毫无保留地奔涌而出。 “砰!” 掌扇相交,发出一声闷响。 了因只觉一股奇特的劲力从扇头传来,既有刚猛力道,又蕴含着阴柔后劲,层层叠叠,诡异非常。 而闫文清轻“咦”一声,身形借势向后飘飞,如一片落叶般轻巧地落在地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好内功!好掌力!” 他突然变退为进,折扇合起,以扇为剑,直点了因胸前大穴。 两人旋即又斗在一处。 场中闫文清人影翻飞。 了因凝立原地,不动如山,无色琉璃身功法运转到极致,周身泛起淡淡的玉色光泽。 他双掌翻飞,般若掌力汹涌澎湃,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炽热的掌风竟将周围空气都烤得炙热,地面上的灰尘被卷起,却又瞬间被高温灼成灰白。 了因越打越心急,对方内力虽然不及自己雄厚,但一身轻功却让他望尘莫及。 他深知再这般缠斗下去,自己内力虽厚,却也经不住如此消耗。 对方身法鬼魅,滑不留手,反倒是自己气血被连连震荡,无色琉璃身的光泽已不如最初那般纯粹明亮。 他猛一咬牙,眉心那点朱砂骤然赤芒大盛,如血欲滴。 周身气血不顾后果地疯狂奔涌,僧袍鼓荡如帆,猎猎作响。 皮肤下的玉色倏然转赤,恍若薄玉之下熔岩沸腾。 “一苇渡江!” “咔!” 气血与内力轰然爆发,了因脚下青石地砖应声炸开,连僧鞋也霎时间四分五裂。 只一瞬,他便拉近了与闫文清的距离。 了因双臂一振,般若掌力沛然勃发,双掌赤红,热浪滚滚,直如两块烧红的烙铁,一左一右,裹挟着毕生功力,直直向着闫文清的中宫猛拍过去!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拼着硬受对方一击,也要逼其硬接! 闫文清没想到了因居然有如此速度,更没想到他竟如此刚烈决绝。 这双掌来势汹汹,掌风灼热逼人,已将前后左右所有闪避的空间都隐隐封死。 若被这蕴含了恐怖内力的一掌击中,即便以他的修为,也必然重伤。电光石火间,他已然明白,这和尚是要逼他比拼内力! 比拼内力,最为凶险,往往是功力深厚者胜,但过程僵持,极易两败俱伤。 闫文清对自己的轻功和招式极具自信,却绝不愿与这和尚进行如此凶险的比拼。 千钧一发之际,闫文清冷哼一声,竟不退反进! 他手中折扇“唰”地合拢,并非用以格挡,而是将全身内力瞬间凝聚于扇尖一点,以点破面,疾刺向了因双掌掌心劳宫穴交汇之处的那一点空档! 这已是不得已的变招,旨在以高度凝聚的劲力刺破浩荡掌力,争取一线之机。 第21章 慷慨激昂的郭芥! “轰——!” 扇尖与澎湃掌力悍然相撞! 并没有预想中长时间的僵持,闫文清在接触的刹那,便觉一股灼热霸道、沛莫能御的巨力沿着折扇狂涌而来。 他虎口剧震,几乎拿捏不住扇柄。 闫文清心中骇然,这和尚的拼命一击,威力远超预估! 他毫不犹豫,借着这股对撞产生的巨力,身形如柳絮般向后急飘,施展轻功欲要化去这股冲击。 然而了因这全力爆发的一击岂是那么容易完全化解?那灼热的内息如影随形,虽大部分被卸开,仍有一小股钻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闫文清飘落于两丈之外,脚步踉跄一下方才站稳。 脸色先是一白,继而泛起异样红晕,显然内息已受震荡。 那缕灼热内力在他经脉中窜动,带来阵阵灼痛。 他急运功压制,再看向了因时,眼中已无丝毫轻视,唯余凝重与忌惮。 而了因这边,双掌拍实,却感觉大部分力道落在了空处,对方一触即走,巧妙卸力,反而让他凝聚的巨力有些反噬自身。 再加上他先前不顾后果地催谷气血,此刻强力对撞之后,只觉胸口一阵烦恶,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周身那赤红的光泽迅速消退,重新显露出玉色,却黯淡了许多,眉心那点朱砂也恢复了暗红,不再鲜艳欲滴。 他呼吸粗重,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然这一下硬拼,他也绝不好过,内力消耗巨大,经脉也受了些许震荡。 场中一时寂静,只有了因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 青石地板上,两人刚才立足之处,留下了淡淡的焦痕和散开的龟裂。 了因胜了! 了才两人先是一怔,随即立马围了上去,只是还未等他们欢呼庆祝,却见了因身体紧绷,目光紧锁闫文清阴晴不定的脸,忽然皱眉沉声道:“你想杀我?” 闫文清眼中寒光流转,静默片刻竟缓缓颔首,声音冷肃:“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更兼桀骜不驯,不尊朝廷法度。若任你成长,他日必成朝廷心腹大患,非我大戍之福。” 了才两人闻言大怒,纷纷喝骂:“无耻!”“你定远侯府可是连面皮都不要了。” 闫文清眸中杀机骤现,正要挥手下令—— 恰在此时,寺门外传来一声悠长佛号:“阿弥陀佛——非大戍之福,却是佛门之幸。” 众人转头,只见空鸣老僧缓步而入,身后跟着梁海寺方丈、戒律院首座等一众僧人赶到! 了才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仿佛有了主心骨。 闫文清面色连变,目光在空鸣等人身上扫过,又落在了因坚毅的脸上,心中飞速盘算。 对方援军已至,今日已无可能得手,强行动手只会两败俱伤。 他沉默良久,终于冷哼一声:“我们走。”挥手便要带人离去。 “且慢。”了因忽然开口。 闫文清脚步一顿,回头冷视。 了因目光却转向一旁始终沉默的郭芥,缓缓道:“诸位返回途中,还请务必小心。这位郭城主……心思深沉难测,或许不愿见诸位安然返回,说不得途中设下埋伏,也未可知。” 了因心中冷笑,这位郭城主利用完自己想置身事外,哪有这么简单。 听到这话,闫文清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看向郭芥。 郭芥面色不变,只微微垂眸,仿佛事不关己,但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 闫文清眼神几度变幻,最终冷哼一声:“不劳费心!” 说罢拂袖而去。 接下来这半月光阴,了因可谓是废寝忘食。 在舍利子的加持下,不过短短时间,那《拙火金刚密续》的解析进度就超过了50%。、 要不是空云首座亲临,他甚至都不愿走出房门。 “本座既然来了,你也该赶往大无相寺去参加考核了。” 了因恭敬合十行礼,却忽然想起半月前那场风波,沉吟道:“弟子还需往内城一趟。” 空云首座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深意:“凡事当有度,那郭芥毕竟还是一城之主。” 了因郑重应下,随即整了整僧袍,朝着城主府方向迈步而去。 了因踏入城主府时,日光正烈,守卫虽是阻拦,却也不曾动手,而是且行且退,显然早已得了吩咐。 郭芥正在书房练习书法,听闻了因到来,笔尖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阴影。 他放下笔,整了整衣冠,面上已恢复平静:“请他进来吧。” 了因推门而入,僧袍随风轻扬。 他目光扫过书房:四壁书卷林立,博古架上摆着瓷器玉器,墙上挂着一幅“明镜高悬”的匾额。 了因心中暗道:好一个道貌岸然的所在。 “了因师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郭芥起身相迎,笑容温文,仿佛半月前那场算计从未发生。 了因却不接话,只缓缓踱步至窗前,望着院中一株苍劲的古松。 “城主可知,佛门有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郭芥神色不变,含笑应道:“自然知晓。只是不知师傅今日来,是要论佛理,还是谈因果?” “谈你半月前种下的因。”了因转身,目光如刀:“城主借我之手,挑动佛门与定远侯府相争,自己却想坐收渔利。这等算计,属实歹毒。” 郭芥轻叹一声,走到书案前,指尖拂过案上宣纸:“师傅既已看破,我也不再隐瞒。不错,我确实有意引佛门与侯府相争。但师傅可知,我为何要如此?” 了因静立不语,目光冷然。 郭芥负手踱步,声音渐沉:“当今天下,宗门林立,拥兵自重,视律法如无物。而如今坐镇大戍的老皇叔也寿元将尽。一旦他坐化,大戍失去擎天之柱,届时内外动荡,天下必乱!” 他转身直视了因:“别的不说,你佛门虽称出世,却广纳良田,收揽信徒,那大无相寺更是骄横跋扈,私蓄武力,目无皇权!” 他越说越是激动:“宗门,实乃祸乱之源!大戍,才是百姓依归!” 了因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诮:“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百姓依归?郭城主,你可想过,若是佛门与侯府相争,会殃及多少无辜?” 郭芥微微一滞,随即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郭某所为,皆是为助九王爷继承大统。九王爷雄才大略,若得登基,必能削藩镇、平宗门、整吏治、安百姓。届时四海清平,百姓安居,岂不胜过宗门割据、各自为政?” 了因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却无半分暖意:“好个不拘小节!可惜,我不是你棋盘上的棋子,也不是听你大道理的愚民。” 他踏步上前,僧袍无风自动:“莫要与我说这些大道理。我不过是个俗人,只知道有人算计我,我便要讨回来。今日来此,不是听你宏图大志,而是来了结因果。” 说罢,一掌缓缓推出。 这一掌看似缓慢,却蕴含着雄厚内力,掌风过处,空气扭曲,书房内的陈设纷纷震动。 郭芥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气机锁定,竟动弹不得。 “砰“的一声闷响,掌力结结实实印在郭芥胸前。 郭芥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书架上,无数古籍纷纷落下。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缕鲜血,脸上尽是惊骇之色。 第22章 金鳞榜 距离离开碗子城已有半月,了因一路北上,风尘仆仆。 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做工极为精细,不仅将原本略显白皙的肤色染上风霜粗粝之感,更将那清俊眉目遮掩无遗,化作了一个三十许岁、面容普通、带着几分旅途劳顿困倦的江湖客模样。 唯有那双眼睛,偶尔开阖间,深邃平静,似古井无波,透着一丝与面容不符的澄澈。 当了因踏入这间名为“聚英”的客栈时,日头正烈。 客栈大堂算得上宽敞,此刻坐了约莫六七成客人。 跑堂的伙计肩上搭着汗巾,吆喝着穿梭于桌椅之间,空气里混杂着酒肉香气、汗味以及淡淡的尘土气息。 了因拣了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坐下。 “客官,用点什么?”伙计麻利地过来,抹了抹桌子。 “一碗素面,两个馒头,一壶清酒,多谢。”了因的声音也刻意压低放缓,显得沙哑而平淡。 跑堂的伙计闻言愣了一下,赔着笑脸道:“客官,您这……素面和馒头倒是好说,只是这清酒,咱们店里最便宜的‘烧春’也得三十文一壶,您看……”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寻常点素面馒头的客人,多半不会舍得再要一壶酒。 了因并未抬眼,只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声音依旧平淡:“无妨,酒要最好的。” “好嘞!一碗素面,两个馒头,一壶好酒!您稍候!” 伙计见状,立刻收了钱,高声唱着菜名快步离开。 了因趁此机会,目光再次缓缓扫过整个大堂。 这“聚英”客栈从外面看并不十分起眼,内里却别有洞天。 桌椅皆是实木打造,擦得油光发亮,地面铺着青砖,打扫得颇为洁净。 此刻堂内约莫坐了七八桌客人,其中大半都携带着兵刃,显然皆是江湖中人。 有粗豪的汉子敞着衣襟,大口喝酒、高声谈笑,唾沫横飞地说着近日的见闻; 也有三五成群、衣着统一的门派弟子,相对安静地用餐,目光却不时警惕地扫向四周; 角落甚至还有一桌僧人,低眉垂目,默不作声地用着斋饭。 他的视线略微上移,看向大堂侧面的楼梯。 楼梯宽阔,通往二楼。 楼上是一圈雅间,以雕花木栏相隔,门前垂着半卷的竹帘,既保持了一定的私密,又能隐约看到楼下情形,也能让声音不甚受阻地传来。 整个客栈氛围热闹却不显杂乱,江湖气十足。 不消片刻,伙计便端着木盘快步走来,将一碗热气袅袅的素面、两个略显干硬的白面馒头和一壶酒轻轻放在了因面前。 素面汤色清浅,只零星浮着几片菜叶,馒头也朴实无华,倒是那壶酒,一放下,清冽醇厚的香气便幽幽散开,引人微醺。 了因刚执起酒壶,为自己斟了半杯清酒,尚未送入口中,酒楼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马蹄声与车轮轱辘声,夹杂着中气十足的吆喝。 众人目光皆被吸引过去,只见一队人马停在了酒楼门口。 为首的镖师身材魁梧,满面虬髯,腰间佩着一口厚背薄刃的鬼头刀,龙行虎步踏入店内,身后跟着十余名精悍镖师,风尘仆仆,却个个眼神锐利。 “刘掌柜!老规矩,好酒好肉快快上来!弟兄们赶路都乏了!”那虬髯镖头声若洪钟,显是常客。 柜台后一位富态的中年掌柜立刻笑着迎出:“张镖头!可算等到您了!快请快请,早就给您留着好位置呢!” 他一边引着镖局众人往里面预留的大桌走去,一边寒暄。 那张总镖头哈哈一笑,从身后一名趟子手递过来的行囊里,取出厚厚一叠崭新的、以靛蓝色绢帛为封的册子,“啪”地一声放在身旁的空桌上。 “你这哪是等我,怕是再等它吧!” 刘掌柜眼睛一亮,急忙拿起一份翻看,那靛蓝封面上以银丝绣着云纹与龙鲤跃浪的图案,正中是三个遒劲的烫金大字“金鳞榜”,墨香犹新。 他脸上笑容更盛,搓手道:“哎呦,张镖头您可真是及时雨!我这小本生意,正好借借光。” 他旋即提高了嗓音,对着大堂内所有客人朗声道:“诸位江湖朋友!玄机楼最新金鳞榜刚到小店,数量有限,一份只收半两银子的车马费,先到先得啊!” 堂内顿时一阵骚动。 了因这才想起,今日乃是十月初一,正是金鳞榜单发布的日子。。 同时他心中也暗道:“这里和碗子城一样,并没有设立玄机楼,不过这掌柜倒是会做生意,转手便加了半两银子。” 只见周围食客,无论是豪客、门派弟子,甚至那桌僧人,都纷纷掏钱购买,生怕落后。 一时间,伙计忙着收钱分发榜单,堂内尽是哗啦啦翻动纸页的声音。 与此同时,二楼一间垂着细竹帘的雅间内,也传出一道清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伙计,送两份金鳞榜上来,我家公子要看。” 一名身着锦袍、看似仆从的中年人出现在栏杆旁,抛下了一小块碎银,精准地落在楼下伙计的托盘里,显然也是有功夫在身。 “小二哥,给我也来一份!” 了因也掏出银两,从伙计手中换得一份榜单。 “倒是省得我特意去买!” 金鳞榜入手微沉,绢帛封面触感细腻,做工极为考究。 除了精美的绣工和印刷,封面一角还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复杂暗记,那是天机阁独有的防伪标识,确是天机阁正品无疑。 他指腹抚过封面上金鳞主榜四字,其下鲤鱼跃龙门的纹样在光下流转生辉,鳞羽跃然纸上,仿佛下一刻便要破卷而出。 略一沉吟,了因翻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便是天机阁亲撰的序言,笔力遒劲,墨韵犹存: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凡登榜者,虽暂未腾达,然锐气已彰,如潜渊之金鳞,隐于市井而志在九霄,静待风云际会。 第23章 玄机阁 将了因翻开榜单第二页,仅仅粗略一扫,便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金鳞榜第一位:六欲魔宗(战魔道),战化垣。 功法:乱战化魔决,嘶风吼,灵煞裂天掌,其余不详。 样貌:黑袍绣血,长发散乱垂肩,面白如纸,唇色暗紫,瞳如墨染,不见眼白。 往昔战绩:曾独战四大元丹巅峰而不败,于北玄之地屠僧逾千,三招重创前金鳞榜第十三「玉清门」玄诚子,致其道基崩毁,修为尽丧。 金鳞榜第二位:大周皇朝太傅之子,寒月宋氏,宋信之 功法:冰魄玄功,冰魄寒光指,霜天剑 样貌:身着冰绡云纹袍,长发垂肩,周身三丈寒气缭绕 往昔战绩:三招冰封赤焰门护法,独抗四大元丹巅峰,盏茶不败。曾一剑冻断沧澜江支流,一日不融。 金鳞榜第三位:中洲论剑宗,凌绝霄 功法:万化归一剑诀,分光掠影步,总纲十三剑。 样貌:青衫负剑,眉峰如刃,周身常年萦绕凛冽剑气 往昔战绩:一剑破开七煞阵,于论剑大会上连挑十八同门,剑痕留影三日不散,观者皆惊。 金鳞榜第四位:西漠大雷音寺,了异 功法:金刚不坏神功,大雷音掌,惊雷指,狮子吼。 样貌:麻衣草鞋,头顶九道戒疤,双目开阖如金刚怒目 往昔战绩:曾以金刚不坏身硬抗三位同境武者围攻一日不破,一指惊雷劈开十里沙暴。 金鳞榜第五位:东极刀阁刀不二 功法:沧浪九斩,龙吸水,千叠浪 金鳞榜第六位:东极大须弥寺了劫 功法:须弥山掌,一拍两散掌,大力金刚掌 金鳞榜第七位:南荒大无相寺了宝 功法:无相劫指,多罗叶指,澄净指诀 金鳞榜第八位:中洲上虚道宗天旭子 功法:太上玄元真解,先天一气大擒拿,周天星斗步。 金鳞榜第九位:北玄雪隐寺多摩 功法:裂地八式,伏魔棍法,狮子吼 金鳞榜第十位:东极无定斋慕佑丰 功法:斩空经,度厄刀法。 看到这里,了因不禁心生感慨:榜上之人虽仅为元丹境界,却皆有过力战多名元丹巅峰而不败的惊人战绩,金鳞榜所录,果真是当世天骄,无一庸才。 他迅速向下浏览,不多时,目光终于定格在一处—— 金鳞榜第四百八十七位:万象商会,李修远 功法:一元掌、流云袖、千幻身 样貌:青衫素雅,身形清瘦修长,常含三分笑意于唇角,如春风过槛,温润宜人。 往昔战绩:三月前与紫珺会方云飞一战,以千幻身避其紫煞七击,流云袖拂断其三根肋骨,一元掌震散护体罡气,迫其狼狈遁走,胜负立判。 就在这时,身旁有人扬声议论:“金鳞主榜前列,这几个月纹丝未动啊!” 另一人笑道:“排名前百的那些,哪个不是从血战中杀出来的铁打人物?岂是那么容易撼动?” 又有人接话:“主榜无新意,不如看看副榜。” 不多时,便听一声惊呼响起:“青山寺的了因……排名竟又跃升了这么多?” 众人闻言纷纷翻阅副榜,正低头浏览主榜的了因,闻声也不由得指尖一翻,掀至副榜页。 仅一眼,他便看见自己的名字—— 金鳞副榜第三位:青山寺,了因 功法:童子功、罗汉拳、般若掌、无色琉璃身、一苇渡江、 战绩:三月前大战无涯宗元丹大成李饰,童子功运转如烈日凌空,拳掌交迸间焚金熔铁,三十招破其护体罡气,五十招以般若掌将其击败,至今闭关未出。、 两月前于青山寺盂兰盆法会上,与北玄雪隐寺桑杰大喇嘛辩经,以“般若空性“破其“唯识实有“之论,令其当场顿首认输,后当众开坛讲《大般若经》,在场听众皆有所悟,轰动一时。 半月前途经碗子城与定远侯府冲突,双方约战,三战三胜,更与赤影门弃徒,元丹境大成闫文清对拼百招,险胜! 看到这里,了因心中微动,未想到那闫文清竟是赤影门的弃徒,虽然不知赤影门是何门派,但以对方表现出的身法,怕也不是善茬。 随后了因继续向下看去,只是当他看到金鳞榜对他的样貌描写后,便忍不住面皮发烫。 样貌:眉目清朗如画,肤若白玉凝光,神仪澄澈,颇有出尘之态,年若十六,可入惊鸿照影之列。 评语:若晋升元丹,可入主榜前三百。 惊鸿照影榜,绝色风华榜,这两个榜单,了因也有所耳闻。 前者收录天下俊朗男子,后者则列绝色女子。 如洛泱所在的妙音坊坊主,便是高居绝色风华榜的榜首,被人称为五地第一美人。 只是……他一个和尚入了这榜单,会不会让人觉得他不正经? 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了因觉得这种东西还是多准备点好,若是明年他满了十六,那画像就会被收录到榜单之中,到那时……也不枉他练了这童子功和无色琉璃身! 而此时,旁边有人疑惑道:“这闫文清是谁?竟能让这了因和尚的排名一口气进了三十多位?” 另一人接话:“赤影门……好像已经被灭门好些年了,据说当年也是横行一时的宗门,门中弟子身法诡谲,出手狠辣,后来不知惹了哪路强敌,一夜之间满门覆灭。” 又有人低声补充:“我听说赤影门覆灭背后牵扯极大,连朝廷都下了封口令,这闫文清若是赤影弃徒,能活到现在也不简单……” 众人议论纷纷,了因却暗自感叹:玄机阁果真手段通天!碗子城地处边陲、消息闭塞,事发不过半月,他们竟能将战况细节收录得如此详尽——连他与闫文清交手的招数变化都分毫不差,宛若亲临现场笔录。 这等情报能力,简直无孔不入。 (这章给我都写糊涂了,不行出去走走呼吸呼吸空气,思绪都乱了!) 第24章 血手人屠 这时,邻座有人忽然提起:“听说主榜第七十三位的‘惊雷手’韩啸,不日便要北上挑战排名第六十九的‘冰魄剑’冷千绝!诸位觉得这一战,胜负谁属?” 一旁虬髯大汉顿时拍案接话:“韩啸的惊雷三十六式快如奔雷,去年连败三位元丹巅峰,势头正劲,我看好他!” 对面却有人摇头反驳:“冷千绝的《寒冰真诀》已臻化境,剑出冰封三丈,韩啸掌势再猛,只怕也难破寒霜禁锢。” 众人争执未休,忽又有人插言道:“说起来,大无相寺的三年收徒大典是不是快到了?听闻此番正逢寺中三十年一度的‘辈分更替’,新入门的弟子,皆要以‘明’字为辈取名。” 一位青衫书生轻摇纸扇,颔首接道:“正是。如今寺中‘空’字辈高僧皆已年过花甲,此次大典之后,‘明’字辈就要正式收徒传法了。” 虬髯汉子忽然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可听说,江南道慕容世家的嫡次子慕容铮早已动身前往大无相寺!年方十六,已入元丹境,此等天赋,入寺应是无碍。” 众人一片哗然中,青衫书生又缓声补充:“何止慕容家?关南宇文氏的幼子宇文詹也已启程。他年仅十岁,却是天生‘玄阳之体’,最宜修习佛门武学。” 此时角落中一位老者轻咳一声,幽幽叹道:“可惜陇南道李氏那位李青梧……那才真是天纵奇才。出生之时,宅中梧桐一夜花开,三岁便抱《剑经》自悟,七岁竟凝出剑气。大无相寺数次遣人延请,皆被婉拒。听闻明年,他便要动身前往中洲——拜入论剑宗门下。” 旁人闻言纷纷点头,有人扳指分析:“大无相寺虽为南荒佛门之首,但比之中洲论剑宗,终究略逊一筹。论剑宗那可是能与大雷音寺掰掰手腕的存在!” “这是自然。”有人掰着手指分析:“虽说大无相寺乃是南荒佛门势力之首,但和中洲论剑宗比起来,还差点意思,毕竟那可是能大雷音寺掰掰手腕的存在。” “不错!”有人认同点头:“佛门七十二绝技中,虽然也有剑法,但论剑宗可是被誉为五地剑道圣地,更别说,进了大无相寺便要须剃度出家。陇南李氏怎舍得让这样的天之骄子皈依佛门?”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夹杂着兵器碰撞和怒喝。 但见一对青年男女正追杀一个中年和尚,那和尚约莫五十上下,僧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数道伤口深可见骨,身形踉跄却仍在夺路奔逃。 “恶贼休走!今日定要取你性命!”青年男子声如寒铁,掌中长剑漾开凛冽清光。 那和尚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拼死向前,嘶声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何苦紧追不舍?贫僧早已皈依佛门,往日恩怨....” “闭嘴!”那女子厉声打断,鞭子一抖,缠住和尚的脚踝,将他拽倒在地。 “你这秃驴也配谈佛门?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街上行人纷纷避让,小贩推车匆忙躲闪,几个孩童被吓得哇哇大哭,但酒馆内得江湖中人大多是冷眼旁观,甚至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啧啧,这兄妹俩年纪轻轻,怕是还不到三十吧?竟已是元丹境修为,了不得啊!” “那大和尚看着五十多了,修为反倒不如两个年轻人,真是......” 正当众人议论之际,酒馆角落原本安静用餐的五名僧人突然起身。 为首的僧人眉头紧皱:“阿弥陀佛。同门遭劫,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五名僧人对视一眼,同时飞身而出,如大鹏展翅般掠过街道,稳稳落在那受伤和尚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阿弥陀佛。”为首僧人合掌沉声:“二位施主何故对出家人下此狠手?” 青年长剑遥指众僧,眸中怒火灼灼:“秃驴,滚一边去,不然今日送你去见佛祖!” “大胆狂徒!当街行凶,还敢口出狂言!”有僧人怒斥。 那男子显然不愿多费唇舌,当即厉喝一声:“小妹,动手!” 话音未落,二人身形倏动,如离弦之箭直扑五僧。 剑光似电,长鞭如蛇,瞬间与五名僧人的禅杖、戒刀战在一处。 青年剑招凌厉,招招直取要害,剑尖嗡鸣隐隐挟带风雷之势; 那女子长鞭舞得密不透风,时而如灵蛇出洞,时而如蛟龙翻海,鞭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五名僧人也非易与之辈,五人彼此配合默契,攻守有度。 他们结成一个简单的五行阵势,将兄妹二人的攻势尽数化解。 不过二十余招,兄妹二人已渐露败象。 青年男子左肩被禅杖擦过,顿时鲜血淋漓;女子也被戒刀划破衣袖,露出雪白臂膀上的一道血痕。 “大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女子娇叱一声,长鞭回旋,护住周身。 青年男子剑势一收,退后两步,胸口剧烈起伏。 他目光如刀,死死盯着为首的僧人:“你们非要拦着我兄妹二人报仇雪恨?” 为首僧人双掌合十,面色凝重:“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岂能坐视你们当街杀人?” “好一个慈悲为怀!”那女子突然尖声大笑,笑声中满是悲愤:“好一个出家人!两年前我们找到他时,你们也是这般说辞!结果呢?这恶徒还不是在寺中安然度日?” 这时,围观的江湖人中有人高声问道:“这两位少侠,你们为何非要追杀这位大师?总得有个说法吧?” 女子银牙紧咬,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却异常清晰:“说法?好,我今天就让天下人评评理!这秃驴俗名赵元霸,十五年前本是黑道上有名的煞星''血手人屠''!” 她话音未落,围观众人顿时哗然。 “血手人屠”赵元霸的名号,在场不少老江湖都曾听闻。 此人武功不凡,心狠手辣,但凡出手,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女子继续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十五年前中秋夜,这恶贼突袭我家,只因我父亲救治了一位从他手下侥幸逃生的女子,他便要我戚家抵命,可怜我戚家上下二十三口,除我兄妹藏身后院水缸侥幸得活,余者皆遭屠戮!” 第25章 迂腐 青年男子接口道,声音冷如寒冰:“那夜情景,我永生难忘。我亲眼看见这恶贼一剑刺穿我父亲的胸膛,我母亲为了保护我弟弟,被他一掌震碎心脉。想我戚家世为医,从未与人结怨,却遭此横祸!” 此言一出,不少年长的江湖人顿时变色。 “戚家?可是庞南城那个以医术传家的戚家?” “原来如此!怪不得二十年前戚家一夜之间满门惨灭,原来竟是此人所为!” 女子抹去眼角泪水,继续说道:“那夜之后,我们兄妹流落街头,受尽苦难。为报血海深仇,我们四处拜师学艺。这些年来,我们睡过破庙,吃过馊饭,受过无数屈辱,但从未放弃复仇之念。” “不错!”青年男子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二十年来,我们颠沛流离,拜师学艺,吃尽苦头,只为今日!” “那他如今怎么成了和尚?”有人开口询问。 男子冷笑一声:“这恶贼积习难改,多年前在开源县再度行凶时,撞见一位云游高人。那前辈本欲为民除害,却被他侥幸逃脱。此后他便隐姓埋名,遁入空门苟且偷生!” “三年前我们查到他竟剃度出家,藏在金云寺中。我们找上金云寺,但那住持却以''佛门净地,不问前尘''为由,拒绝交人。”女子声音越发尖锐:“我们在寺外苦守三年,今日才找到这恶贼单独出寺的机会!” 兄妹二人字字血泪,如惊雷炸响,长街之上一片死寂。 五名僧人面露迟疑,那为首僧人还不时回头看向躲在他们身后的和尚。 结果那受伤和尚脸色惨白,颤声道:“阿弥陀佛,贫僧...贫僧早已皈依我佛,往日罪孽...” “闭嘴!”青年男子暴喝一声,剑指众僧:“今日谁若阻我报仇,便是与我戚氏兄妹为敌!即便血溅当场,也在所不惜!” 听闻此言,不少人露出愤慨之色,有人高声喊道:“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也有人低声叹息:“戚家世代行医,救人无数,竟遭此横祸,实在天理难容!” 那为首的中年僧人法号空段,此刻他面色凝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的心情,贫僧能够理解。然而此人既皈依佛门,便已是放下屠刀,上天有好生之德,两位施主何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青年男子戚云峰闻言,眼中怒火更盛,剑尖直指空段:“好一个''放下屠刀''!好一个改过自新!那我问你,若有人杀了你的至亲,而后剃度出家,你是否也能如此大度地原谅他?” 空段和尚面色不变,仍是那副模样:“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佛曰:''以恨止恨,恨无止息;以爱止恨,恨自平息。''他既入空门,往日罪孽自由佛法化解,若是任由私仇相报,冤冤相报何时了?” 一旁的戚雨晴气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好一个佛门高僧!你说得轻巧!我父母惨死之时,你可曾对他们说过''以爱止恨''?我们兄妹流落街头,食不果腹之时,你可曾对我们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这恶贼剃了个光头,穿了身僧袍,就成了你们要保护的好人了?”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忍不住出声:“这位师父,您这话说得可不公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怎么出了家就能免罪了?” “这和尚也太迂腐了!“ “可不是嘛,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出了家就能免罪,那以后恶人都出家去算了!“ “佛门净地?我看是藏污纳垢之地!“ 甚至还有人怒骂出声:“秃驴,放你M的屁。” “阿弥陀佛!” 那空段双手合十,一声佛号便压下了所有声音:“诸位有所不知,我佛门戒律森严,自有惩处之法,此人既入我佛门,便该由佛门处置。” 见空段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戚云峰再也按捺不住。 他转头对妹妹惨然一笑:“雨晴,今日即便血溅当场,我们也要为父母报仇雪恨!” 戚雨晴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决然:“哥,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了,今日就是死,也要拉着这恶贼下地狱!” 就在兄妹二人准备拼死一搏时,忽然从人群中跃出三名男子。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手持一柄九环刀,声如洪钟:“戚家兄妹,某家愿助你们一臂之力!我等江湖儿女,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这等血海深仇,若不能报,天理何在!” 另一人是个精瘦的汉子,使一对判官笔,接口道:“这大和尚包庇杀人凶手,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今日就让我们看看,是你们的佛法高深,还是我们的公道在理!” 第三人身着青衫,看似文弱,手中长剑却闪着寒光:“大和尚你口口声声佛门清净,却包庇一个满手鲜血的恶徒,这就是你们佛门的清净?若是佛祖知道你们如此是非不分,怕是要气得从西方极乐世界赶回来!” “大胆!”有僧人当即怒喝。 空段见状,面色也变了变,却仍强自镇定:“诸位施主三思,此乃佛门中事,还请不要插手。若是执意要在佛门弟子面前行凶,就休怪贫僧无礼了!” 那壮汉大笑一声:“好个无礼!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迂腐的和尚能如何无礼!” 话音未落,他手中大刀一振,已率先劈向空段。 其余两人见状,也各寻对手疾攻而上。 戚家兄妹对视一眼,毫不犹豫挥剑加入战局。 顿时,长街上刀光剑影,双方战作一团。 “打得好!这和尚实在迂腐!” “不错,佛门若是这般不分是非,还有什么资格普渡众生?” 长街上的百姓虽然不断叫好,但酒馆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此地乃是大无相寺势力所在,他们若是打杀了这些和尚,怕是逃不出去。” “不错!”有人认同的点点头,但马上又发出一声冷哼:“这些佛门中人最是护短,嘴上说清净慈悲,行事却比谁都霸道!” 第26章 利用 长街之上,刀光如雪,剑气纵横,十道身影缠斗不休。 那五名僧人显然常年同修,进退之间宛若一体,攻守默契非常。 纵是壮汉几人勇猛,可短时间内根本拿不下空段等人。 而最初被戚家兄妹追杀的那大和尚见战况胶着,悄悄向战圈外移动,想要脱身。 却不想被一个看热闹的江湖客伸腿绊了个趔趄:“大师这是要去哪儿?好戏才刚开场呢!”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那大和尚面色惨白,哀求道:“还望各位高抬贵手...贫僧然后自会报答……” 只是他话未说完,又有一人将长凳一推,挡住他去路:“报答?你血手人屠的报答我们可不敢接!” 场中,空段和尚见久战不下,同门渐露疲态,急忙虚晃一招跳出战圈,并趁机从袖中掏出一物向天掷去。 但见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在半空中炸开一朵金色莲花,光华流转,久久不散。 “是求援信号!” 长街上看热闹的人纷纷变色。 “这下糟了,佛门的援兵转眼就到!” 有人急得跺脚:“几位好汉快走吧!等佛门高手到来,想走也走不了了!” 酒馆中,几个老江湖却扼腕叹息:“哎!这金光莲花信号一出,方圆百里皆能看到。这几个人若是聪明,现在就该马上离开,不然……” 窗边的了因却蹙紧眉头。他看得分明: 那五个僧人且战且退,从一开始存了拖延之心; 而后来加入战局的三名帮手看似猛攻,刀光剑影间却留有余地,竟无半分惶急之色。 唯独戚家兄妹满脸焦急,招式渐乱。 “诸位恩公,”戚云峰一剑格开攻势力,急声道,“佛门援兵将至,不必为我等涉险……” 很显然,他虽是报仇心切,却不想连累他人。 却不想,从信号发出到现在,不过短短几息时间,长街尽头便传来一声沉喝,如暮鼓晨钟震人心魄:“何人胆伤我佛门弟子!” 但见一道灰色身影破空而至,僧袍鼓荡间已落入战圈。 来人乃是个枯瘦老僧,满面皱纹如刀刻,双目开阖间精光迸射。 此人一出现,根本不问情由,双掌翻覆间罡风如涛,竟将满地青石板尽数掀起,直向戚家兄妹五人当头压下! “元丹大成!”戚家兄妹齐声惊呼,面色霎时惨白如纸。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但见酒楼二层窗棂轰然炸裂,木屑纷飞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激射而出,其势快若惊鸿,只在空中留下一串模糊的残影。 此人蓄势已久,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老僧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嘭!“ 一声闷响如击败革。 黑影一掌正中老僧后心要害,掌力浑厚刚猛,竟透体而过。 老僧身上僧袍应声碎裂如飞蝶,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如断线纸鸢般向前抛飞,重重砸在街心青石板上。 地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碎石四溅。 “空思师兄!”空段等僧人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长街之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元丹境高手,转眼间竟已重伤倒地! 那偷袭之人轻巧落地,却是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中年男子,面容冷峻如刀削,双目寒光如电。 他负手而立,冷冷睥睨着在地上挣扎的老僧:“空思老和尚,屈某等你多时了。” 话音未落,他身影再次模糊。 而那三名壮汉招式陡然一变,再不似先前那般留有余地。 刀光剑影间杀机毕露,与玄衣男子形成合围之势。 不过三五回合,空段等五人便纷纷受创,倒地不起。 酒馆中,那几个老江湖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一人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空思老和尚来得如此之快,定然是暗中隐藏了行踪,虽不知为何。但那三个壮汉和这玄衣人根本就是一伙的,假意相助戚家兄妹,实则是要引空思现身!” “难怪他们会出手相助,原来如此!” 长街上,戚云峰和戚雨晴早已背靠背站立,长剑横在身前,脸上惊疑不定。 他们此刻如何还不明白,自己兄妹二人从头到尾都被人当了枪使! 戚云峰满脸戒备,沉声道:“诸位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利用我等?“ 玄衣男子瞥了他们一眼,语气淡漠:“仇人就在眼前,要报仇请自便。” 他说着,目光转向地上挣扎的空思和瘫倒的空段等人。 戚家兄妹对视一眼,却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局势诡谲,这些人心机深沉、武功高强,谁知会不会在报仇之后翻脸无情? 玄衣男子见兄妹二人迟疑,也不勉强,径自走向倒在地上的空段等人。 他每一步都踏得极稳,靴底与青石相触发出清晰的声响,在寂静的长街上显得格外刺耳。 玄衣男子缓步踱至空思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咳血的老僧。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清晰地传入空思耳中: “空思大师,明人不说安暗话,把东西交出来吧?” 听到这话,长街上众人不免再次议论起来。 “交东西?交什么东西?” “这老和尚身上难道还藏了什么宝贝?被人家惦记上了?” “说不好,这老和尚隐藏行踪,暗中保护,显然是在隐瞒什么。” 空思挣扎着以肘支地,又咳出一口淤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玄衣男子,嘶声道:“阿弥陀佛……施主……老僧不知你所言何物……你突施辣手,伤我师兄弟,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玄衣男子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大师又何必还在我等面前装这大德高僧的模样?你们‘慈安禅院’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空思和尚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表情凝固一瞬,但眼底的惊骇却无法隐藏。 “老……老僧,不知你在说什么!” 第27章 惊鸿照影 “不知?”玄衣男子闻言,唇边凝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既然如此,屈某便与你挑明了——将那些钱,一文不差地交出来!” “钱?什么钱?”空思仍强作镇定,目光闪烁。 玄衣男子屈某见空思仍在装傻充愣,眼中寒光更盛。 他忽然提高声调,声音如同寒冰碎裂般响彻整条长街:“好一个不知!好一个慈安禅院!既然大师执意要装糊涂,那屈某今日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你们那点龌龊勾当说个明白!” 他转身面向围观的人群,声音陡然拔高:“诸位可知,为何佛寺之中供奉的佛香佛果如此珍贵?那是因为它们有稳固心神、防止修炼走火入魔之功效!一枚上等佛果,在黑市上价值千金!”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有人惊呼:“千金?那得是多少银子啊!” 屈某冷笑一声,继续道:“而慈安禅院,明为佛门净地,暗地里却经营着此等生意!为大量产出佛香佛果,他们甚至私建数座善堂,行那见不得光的勾当” 长街上顿时哗然。 别说是江湖中人,纵是普通百姓也知道,这善堂就是个‘养猪’的地方。 听着四周愈来愈响的怒斥,空思和尚面白如纸,仍颤声强辩:“胡……胡说!我慈安禅院所设善堂,皆经佛门准许!何来私建之说?” 可他嗓音发抖,连身旁几位师弟亦面露惶惶之色——纵是矢口否认,可那惊惶闪烁的眼神,却足以说明一切。 顿时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怪不得这老和尚隐藏行踪,原来暗地里是在做这等见不得光的勾当!” 另一人立即接口讽刺道:“佛门向来不许其他势力开设善堂,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苍生,可自家却偷偷摸摸做这种勾当,真是道貌岸然,无耻之极!” 又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摇头叹息:“佛门当初剿灭善堂时何等声势,说什么‘除恶务尽’,结果自己倒是懂得变通,暗地里经营得风生水起。”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了因听的暗自皱眉。 他如今虽为佛门弟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善堂这种地方确实应该彻底取缔。 昔年五地佛门联手,发动清剿,誓要将天下善堂连根拔起。 那时的佛门高僧们悲天悯人,见不得无辜百姓被当成“牲畜”般圈养。 可最后,还是迫于众多势力的压力,双方只得各退一步。 虽然当时佛门严格限制了善堂的数量,希望它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亡。 可事与愿违,这些善堂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却成了某些人牟取暴利的工具! 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早在三年前,屈某便已察觉你慈安禅院的勾当。这一路跟踪,可是亲眼目睹你们的交易,那一叠叠银票,可做不得假!” 空思和尚面色惨白,却仍强撑着辩驳:“施主休要血口喷人!我慈安禅院行事光明磊落,何来什么交易?” 四周人群顿时哗然,有人高喊:“杀了这秃驴!” “这等败类,不配为佛门弟子!” “佛门败类,天理难容!” “若非屈某没有把握击败你,又怎么隐藏行迹这么久!” 说话间,他眼中杀机毕露,缓缓抬起手掌:“老和尚,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屈某无情。杀了你们,自然能找到那些银票。” 空思见状,急忙威胁道:“你若敢动手,佛门绝不会放过你们!届时天下虽大,也无你容身之处!” 玄衣男子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若是怕佛门追查,今日就不会在此截杀你们了。只要找到银票,我等自会远遁,届时中洲、东极,四海之大,何处不能逍遥?” 话音未落,他眼中杀机暴涨,抬掌劈下。 掌风凌厉如刀,直取空思面门,眼看老和尚便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酒馆木窗应声炸裂,木屑纷飞间,一道无形掌力破空袭来,挟带凌厉劲风,直逼屈某。 这一掌来得突兀,既无金光流溢,亦无佛光笼罩,却含着一股浑厚磅礴的内劲。 “砰”的一声闷响,屈某只觉一股浑厚真气透体而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难当。 气血翻涌之下,他竟不由自主地“蹬蹬蹬”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脸上尽是惊骇之色。 “还有高手?!”那玄衣男子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其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向酒馆方向。 壮汉三人也是骇然变色,纷纷拔出兵器,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偏僻小镇的酒馆里,竟然还藏着如此高手。 酒馆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四处张望。 “嘎吱——” 随着木椅移动之声响起,所有目光霎时汇聚一处。 在众人注视下,一道身影缓缓起身,正是了因! “这是谁?有人认识他吗?” 在惊疑目光交织中,了因缓步踏出酒馆。 玄衣男子警惕地打量着他,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插手此事?” 刚才对方那隔空一掌,已显露出其深厚修为,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哎——!” 了因轻叹一声,其声清越如冷泉击石,竟与粗陋外表格格不入。 在众人灼灼目光注视下,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耳后,微微一揭。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应手飘落,露出其下真容。 随后他取下头上假发,酒馆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但见这僧人生得眉目如画,肤白似玉,一双明澈的眼眸顾盼生辉,身上自有一股超凡脱俗之气。 即便此刻身着朴素衣衫,可依旧也难掩其绝世风采。 “青山寺了因,见过诸位施主。”了因双手合十,微微欠身。 “了因……?了因!!!” “了因?莫非是金鳞副榜上那位?” “他就是青山寺的了因和尚?” 人群中接连响起数声惊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有人急忙翻出随身携带的金鳞榜,指尖颤抖地划过书页。 “眉目清朗如画,肤若白玉凝光,神仪澄澈,颇有出尘之态。” 那人喃喃念出榜上评语,目光在书页与真人之间来回游移,似是在比对印证。 这时,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长叹。 “初见金鳞榜上评语时,虽早有预料,但今日得见真容,方知榜上所言非但毫不夸张,反倒显得含蓄了。” “不错!这般容貌气质,当真配得上“惊鸿照影“四字,让人见之忘俗。” 第28章 路氏兄妹 楼下的喧哗声早已惊动了二楼雅间内的两人。 原本路灵均与妹妹路灵芸原本正透过看口看热闹,可当听道“了因“二字时,路灵芸眸中顿时漾起好奇的光彩。 “哥,我们快下去看看!” 话音未落,她已如一只轻盈的燕子,直接从窗口翩然而下,衣袂飘飘间已稳稳落在街上。 路灵均无奈地摇头,却也只能紧随其后。 他身形如电,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地时悄无声息,显露出不俗的轻功造诣。 两人的突然出现立刻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不少人的目光从了因身上移开,惊讶地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两人。 路灵芸却浑然未觉,一双明澈的眼只紧紧锁住了因,几步便走到他面前。 待真正看清对方容貌的刹那,她不由自主地轻掩朱唇,眼中掠过一抹惊羡之色。 旋即她很快意识到此举不妥,连忙放下手,脸颊微微泛红:“你、你就是了因大师?” 了因此时心烦意乱,哪有心思理会旁人,只微微颔首示意。 然而,这般冷淡的反应却让路灵芸不满地嘟起嘴,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是男装打扮,流露出一派小女儿的姿态。 一旁的路灵均看着妹妹这般模样,眼中满是无奈,却也不好当场说破,只得轻轻咳嗽一声示意。 玄衣男子眼中满是警惕,上下打量了因片刻,沉声道:“你就是了因?” 了因双手合十,微微颔首:“正是小僧。” “你想救人?”玄衣男子不由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莫非你与这些败类也是一伙的?” 目光扫过空思和尚几人,了因不由轻叹一声。 “这些人小僧并不认识,虽然不想承认,但小僧还是希望施主能将这些人交给小僧处置。” “交给你处置?”玄衣男子仰天大笑,下一刻,声音陡然提高:“你们这些佛门中人还真是霸道,明知是罪徒,仍要强行袒护!戒律由你们定,罪责由你们掩,莫非天下百姓活该受欺?”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哗然。群情顿时激沸,原先观望的众人纷纷怒斥: “说得对!佛门就能无法无天了?” “这些和尚作恶多端,就该当场诛杀!” “说得对!这些秃驴没一个好东西! “什么高僧,分明是一丘之貉!” 了因面不改色,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 他静静站立,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那双明澈的眼眸中不见丝毫波澜。 “施主何必以言语相激?”了因的声音清越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僧行事向来随心,不受人言所缚。倒是诸位...”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玄衣男子及其同伙,语气渐冷:“你们杀人越货,手上沾满鲜血,难道就是什么好人了吗?” 这话如同冷水泼入热油,让喧闹的人群顿时一静。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醒悟这些持刀之人也非善类。 玄衣男子脸色一变,正要反驳,却见了因继续道:“今日之事,小僧不愿多造杀孽。你们将人交出,自行离去,小僧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玄衣男子目光陡然一凛,脑海中瞬间闪过金鳞榜上关于此人的记载。 “青山寺了因,擅般若掌,罗汉拳,童子功内力至阳至刚,焚金熔铁……” 他手掌不自觉地收紧,心中警铃大作。 然而他身后的三人却远没有这般见识。 他们见眼前不过是个面容清俊、身形单薄的年轻和尚,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轻蔑的狞笑。 “区区一个小秃驴,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最左侧的壮汉率先发难,手中鬼头刀带起一阵腥风,直劈了因面门。 这一刀势大力沉,显然是要将人一分为二。 玄衣男子瞳孔骤然收缩,脑他正要出声喝止,却已来不及—— 右侧那人几乎同时出手,一对判官笔直点了因胸前大穴,招式阴狠毒辣。 而最后一人则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因身后。 三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联手对敌。 了因却是不闪不避,直到刀锋离面门不过三寸,方才缓缓抬起右手。 这一掌看似缓慢,却在刹那间后发先至,掌风过处,空气竟隐隐扭曲焦灼。 “嗡”的一声闷响,般若掌结结实实印在壮汉胸口。 那壮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 他只觉得一股灼热如熔岩的内力破体而入,经脉仿佛被投入熔炉般剧痛难忍。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壮汉整个人倒飞出去,胸口僧衣烙印出一个焦黑的掌印,隐约可见皮肉下的骨骼都已碎裂。 几乎在同一时刻,右侧壮汉的判官笔已至。 了因左袖轻拂,看似绵软无力,却带起一股灼热气浪。 判官笔触及袖风的瞬间,竟如遇烙铁般发出“嗤嗤”声响。 那壮汉虎口崩裂,鲜血尚未溅出就被高温蒸干。 了因身形微转,右手化掌为拳。 一声惨叫,那人整条手臂瞬间焦黑萎缩,如同被烈火炙烤过一般。 而背后偷袭之人最是凄惨。 他方才绕到身后,双掌运足十成功力拍向了因后心。 却不料了因根本不躲不避,无色琉璃身运转开来。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偷袭者双掌触及僧衣的刹那,竟被反震得指骨尽碎。 更可怕的是那股灼热内力顺着手臂反噬而上,他整条手臂的经脉如遭火焚,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转瞬之间,三人已倒地哀嚎。 玄衣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心中凛然,这年轻和尚的一身修为之高,简直骇人,尤其是那至阳至刚的童子功内力,简直堪比传说中的三昧真火。 而围观众人也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个个目瞪口呆,仿佛被无形的寒气冻结了呼吸。 酒馆内此时也是哗然一片,惊叹之声如潮水般涌动。 “不愧是金鳞榜上的天骄……三招,仅仅三招啊!” 一名身着短打的武师压低声音对身旁同伴说话,话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骇然:“他分明……才蜕凡境吧!” 第29章 交手玄衣人 武道九境,分上三境、中三境、下三境。 天下武者之中,能入下三境者已属不易,更遑论中三之境。 元丹一境,看似不高,实则是无数人毕生难以企及之关隘。 多少武者终其一生,困于蜕凡门前。 一则因功法所限,二则受天资所缚。 纵使侥幸破境,也往往年岁已长,气血渐衰,再难企及中三之境。 故而元丹之境,虽非强者,但却足以冠上“高手”这一称呼。 不少小门小派之主,亦不过如此境界。 那三名壮汉,便属此列。 只是此刻,这三位在常人眼中已属高手之辈,竟在电光石火之间惨败倒地,哀嚎不绝。 更令人惊异的是,出手之人竟是一位年轻得过分的僧人。 玄衣人面色阴晴不定,目光在地上的三个结义兄弟和了因之间来回扫视。 那三人仍在地上翻滚哀嚎,眼见是都废了。 玄衣人心中一阵抽痛,这几人虽非血亲,却是多年一起刀头舔血的兄弟,今日竟折在一个年轻和尚手中。 但他此刻顾不得兄弟情义,而是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之中。 其一:玄衣人自问也是江湖上一把好手,修为已达元丹境大成,比了因还高出一个大境界,但面对这佛门天骄,尤其是一想到金鳞榜对了因的记录,就让他忌惮不已。 其二,方才那隔空一掌,虽将他击退三步,气血翻涌,但他暗自思忖,那毕竟是自己未曾全力防备,若真放手一搏…… 目光扫过奄奄一息的空思和尚,贪念与不甘再度灼烧胸腔。 数年谋划,只差临门一脚,岂能因一个突然现身的和尚付诸东流?若今日被吓退,他怕余生都要陷入悔恨之。 而就在玄衣人内心激烈交锋之时,了因再次开口,声音依然平静如古井无波:“施主,现在带着你的同伴离开,贫僧之前的承诺依旧有效。若再执迷不悟……” 他顿了顿,澄澈的目光陡然锐利:“只要你敢出手,就死!” 这话本是好意劝诫,但在玄衣人耳中却变了味道。 他冷笑一声,心道这和尚果然还是年轻,若是真有绝对把握,何必多次劝退? 分明是内力消耗过大,或者刚才那一掌已经是他全力施为,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小和尚,你伤我三位兄弟,还想我就此罢休?” 玄衣人故意提高声调,既是回应了因,也是给自己壮胆。 “我等谋划数年,今日若是这么走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我倒要领教领教,金鳞榜上的天骄,究竟有何等手段!” 了因轻叹一声,合十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既决意如此,那小僧便……送你去见佛祖吧。” 玄衣男子一声“找死”脱口而出,身形如鬼魅般倏忽暴起! 他再无保留,体内阴寒内力疯狂运转,周身气息骤变,森冷诡谲,宛若换了一人。 双掌于刹那间变得漆黑如墨,挟着一股腥臭刺骨的阴风,直拍了因胸口而去! 这一掌唤作“三阴煞掌”,无声无息,却歹毒至极。 掌力蕴含阴寒煞气,能蚀人经脉、冻凝气血,中者往往内力滞涩、痛苦而亡。 了因却神色平静,不退反进,右掌缓缓推出。正是般若掌中一式“金刚推山”。 掌势看似缓慢,却有一股灼热澎湃的阳刚内力奔涌而出,掌风所至,空气微微扭曲。 那逼来的阴寒掌劲竟如冰雪逢阳,迅速消融。 双掌未交,两股截然不同的磅礴内力已轰然对撞。 “轰!” 一声闷响,气浪自两人之间炸开,尘土翻涌,门窗剧震,周遭看客被掀倒一片。 玄衣男子只觉一股炽热精纯、沛然莫御之力排山倒海般压来。 自家苦修的玄阴煞气非但难以侵入,反被灼热内力倒逼而回,震得他臂骨发麻、经脉如刺。 他气血翻涌,连退五步,每一步皆深陷于地,面上霎时涌起一阵血红。 而了因只身形微晃,僧衣轻扬,便已立定,容色依旧平静。 “好……好精纯的童子功!”玄衣男子强压下喉头腥甜,眼中骇然愈深。 至此他才真切明白:金鳞榜所评绝非虚言——这小和尚内力之浑厚精纯,远胜同境,那至阳至刚的内力,更是远在他阴寒掌力之上。 心知对方方才隔空一掌已是手下留情,但此刻他却是箭在弦上,已是骑虎难下。 玄衣人眼中血色翻涌,凶性彻底被激发,猛地后撤一步,喉间滚出一声低沉如困兽的嘶吼。 只见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刚才那股阴诡气息迅速消退,转而化作铁血肃杀、霸道惨烈的战意! 他原本微驼的腰背猛地挺直如枪,步伐陡然沉凝,踏地有声,仿佛沙场点兵,步步皆蕴杀机。 双掌交错间,招式倏然化简,再无花巧,唯有直来直往、一击毙命的狠厉。 搏命的惨烈之气,周身煞气,此刻玄衣人恍若从尸山血海中踏血而来! “军中武学?!” 有人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了因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也凝重了几分。 军方武学与江湖武学路数迥异,煞气盈天,往往能爆发出远超境界的惨烈威力。 这玄衣男子,竟然身怀军中武学!而且看这气势,绝非普通士卒所能拥有! “破阵!” 玄衣男子一声暴喝,声如金铁炸裂! 他整个人合身扑上,一记最简单不过的直拳轰出,却仿佛将沙场血战、万军冲阵的惨烈气势尽数凝聚于一拳之中! 拳风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恍若铁骑突出,枪戟如林,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意志! 了因不敢有丝毫怠慢,童子功内力奔涌如潮,无色琉璃身泛起淡淡微光,右掌般若掌全力推出,掌心隐隐有赤芒流转,灼热逼人! “轰——!!!” 这一次碰撞,石破天惊! 巨响震得众人气血翻腾,耳中嗡鸣不止。 狂猛的气劲如怒涛般四溢,将酒馆门口的摊位尽数掀飞、震碎! 了因身形一晃,脚下青石板寸寸龟裂,向后滑出半步。 玄衣男子则再度倒飞而出,凌空急旋数圈方才踉跄落地,唇边溢出一缕鲜血,显然吃了亏。 可他眼中血色更浓,竟不顾伤势,长啸一声,再度揉身扑上! 双拳如枪似戟,将军中最基础的“刺枪式”、“劈刀术”化入拳法。 每一击都简单、直接、狠戾!拳风呼啸,竟似沙场鏖兵,攻势如狂风暴雨,全是悍不畏死、以命换命的惨烈打法! 了因将般若掌与罗汉拳交错运用,至阳内力催发到极致,周身热气蒸腾,恍若笼罩于无形烈焰之中。 拳掌劲风与对方的军道杀拳疯狂对撞,轰鸣之声连绵不绝,气爆连连! 玄衣男子状若疯虎,将军道武学的决绝狠辣发挥到极致,甚至不惜以伤换伤。 他一记“铁山靠”硬生生撞开了因绵密掌势,肩头衣物与僧袍同时碎裂,皮肤焦黑,却恍若未觉,左拳如毒蛇出洞,直捣了因肋下! 了因身形微侧,以无色琉璃身硬抗这阴狠一拳,同时右手中指食指并拢,一式罗汉拳中的“双龙出海”,如电光石火,精准点中对方左肩井穴! “咔嚓!” 一声脆响,玄衣男子左肩瞬间塌陷,整条左臂无力垂下。 可他凶性不减反增,借着前冲之势,右腿如战斧般抡起,带着裂石开山之力,狂猛地扫向了因下盘! 第30章 扒了你们皮 “一苇渡江!” 了因足尖轻点,身形霎时如飞絮凌空,衣袂飘举间堪堪避过那凌厉刚猛的一记扫腿。 他于半空中深吸一口气,周身真气奔涌,右掌倏然压下—— 般若掌携焚风之势,如天外陨星直坠,灼热掌风竟将空气都灼得微微扭曲! “咔嚓!” 又一声刺耳裂响,玄衣男子右臂应声而断! 他惨嚎一声,踉跄跪地,鲜血自口中狂涌而出。 可他却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状若疯虎,竟仍张口欲咬向了因小腿! 了因飘然落地,僧袍微荡。 他垂目看向对方,眼中悲悯一闪而逝,掌心却已聚起灼目真气,炽风呼啸: “阿弥陀佛……施主,上路吧。” 掌风未至,那灼热气息已压得玄衣男子呼吸一窒。 他脸上疯狂终于寸寸碎裂,眼底第一次涌出绝望与惊悔。 “砰——!” 一掌落下,闷响如擂战鼓,不知让多少人的眼角不自觉抽搐一下。 砰砰又是三声闷响,了因身形如电,掌风所至之处,剩余三名恶徒应声倒地,再无生机。 街上原本围观的百姓顿时一阵骚动,有人面色惨白,有人双腿发软,更有胆小的妇人惊叫一声,拉着孩子扭头便跑,鞋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凌乱的嗒嗒声。 几个摊贩连货物都顾不得收,推着小车慌不择路地躲进巷子深处。 酒馆里原本探头张望的食客们纷纷缩回头去,只听得里面传来压低的议论声:“这和尚下手忒狠了些......” “阿弥陀佛,出家人怎这般杀气腾腾......” 了因缓缓收掌,僧袍上竟未沾半点血污。 他目光扫过酒馆窗口,那些窃窃私语声立刻戛然而止,几个正欲评头论足的江湖客慌忙低头饮酒,再不敢多言。 小和尚的视线在街面上逡巡,似在寻找什么。 这时戚云峰猛地将妹妹护在身后,长剑上挑三寸,剑身在日光下泛着森森寒光。戚雨晴紧咬着发白的下唇,右手不自觉地握紧长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你待如何?”戚少棠强作镇定地喝道,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 他暗自运功,却发现持剑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方才那玄衣男子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若是自己对上,恐怕撑不过十招。 而这小和尚竟能在谈笑间将其击毙,武功深不可测...... 只是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了的目光根本未在他们身上停留,而是投向了摊车旁散落的几匹粗布。 那是方才打斗时被撞翻的布摊留下的。 了因缓步走向布匹时,戚氏兄妹如临大敌般连退三步。 戚云峰的剑已完全横在身前,剑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动。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十几种应对之策,却又一一否定——无论哪种招式,在这小和尚面前恐怕都如同儿戏。 却见了因在布匹前蹲下身来,拾起一匹靛蓝色粗布,指节在布面上轻轻摩挲,似在检验布的韧性。 “这布是谁的?”他抬头问道,声音平和如常。 四周一片死寂,摊主早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了因等了片刻,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轻轻放在布堆上。 但见了因手腕轻抖,布匹如灵蛇般窜出。 戚云峰猛地一颤,手中长剑险些刺出,而戚雨晴亦是猛地向后躲闪,连发髻上的银簪坠地都浑然不觉。 却不想拿湛蓝布匹飞出,直接缠上空思右臂,老和尚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尚在呻吟挣扎之时,布帛却似铁箍般骤然收紧,勒得他惨叫一声。 “这位师侄你……” “啪!” 布匹抖动,发出爆响,直接将老和尚的声音压下。 却见了因手腕一抖,布匹在空中转折翻飞,不过三五下便将剩余几人手臂尽数缚住。 戚氏兄妹正惊疑不定时,空思老和尚猛吸一口气,竟欲催动内力震断臂上布匹。 了因眼中寒光骤现,手腕轻抖,那布匹如灵蛇般倏然抽回,重重击在老和尚面门之上,顿时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放肆!”“放肆!”空段和尚见状怒喝:“你竟敢对空思师兄无礼!” 其余僧众亦纷纷出声呵斥,仿佛了因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 了因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谁动,谁死!”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空段几人顿时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清楚地感受到,这小和尚身上逸散出的杀气。 毕竟方才那玄衣男子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空思老和尚挣扎着站起身,面颊已肿起紫红淤痕,狼狈不堪。 他怒视了因,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你我同为佛门弟子,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了因唇角勾起冷笑,眼中厉色更盛:“尔等寺庙私设善堂,谋取利益,还敢问我意欲何为?” 他眸光骤然转寒,一字一句道:“若非看在同为佛门弟子,小僧真想亲手扒了你们的皮!” 但触及了因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空思老和尚的身体明显抖动一下,但他却还是嘴硬。 “什么私设善堂?那都是他们胡说的,同为佛门弟子,难道你还要相信一个外人!” “啪!” 又是一声脆响,老和尚面皮不自觉抽动一下。 了因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几个面色惨白的和尚:“小僧此行乃是要前往大无相寺参加考核,你们所做之事,是真是假,自有上寺辨别。但若途中有人胆敢逃跑...” 他手腕一抖,布匹再次收紧,几人当时痛得龇牙咧嘴: “小僧不介意当场清理门户,以正佛法。” 这番话让空段等人面色惨白,再不敢有多言。 他们心知了因武功深不可测,若真动起手来,恐怕无人能从他手下逃生。 空思老和尚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仍强撑着最后的体面:“既...既然如此,老衲便随你去大无相寺,让上寺还我等一个清白!” “如此最好不过!” 了因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言。 第31章 割肉喂鹰 就在空思老和尚强撑体面之际,那位遁入空门的“血手人屠“竟悄无声息地挪至了因身侧。 他步履踉跄,眼中交织着劫后余生的惶惧与希冀。 “了因师侄,贫僧从未从未参与贩卖佛香之事,而且贫僧多年前已放下屠刀,诚心向佛...” 他声泪俱下:“这些年,贫僧日日诵经,夜夜忏悔,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造孽之人了...” 他忽然指向戚氏兄妹,声音陡然尖锐:“今日之事,全是那对兄妹逼迫,这二人欲害佛门弟子,其心可诛!师侄你可要除恶扬善,为民除害啊!” 了因闻言,眼中寒光如冰,却仍是一言不发。 而戚氏兄妹听闻此言,只觉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戚云峰凄然一笑,长剑倏然抬起。 他将妹妹护在身后,剑尖微微颤抖却坚定不移地对准了因。 “雨晴!”他声音沙哑却温柔:“待会我拼死拦住他,你趁机逃走。”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记住,若是侥幸逃脱,莫要再想着报仇。佛门势大,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你……要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 戚雨晴猛地摇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哥!你说什么傻话!”她手中的长鞭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爹娘、小弟,咱们全家人都死在那恶人手中...我在这世上,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啊!” 她向前一步,与兄长并肩而立,鞭指了因:“咱们兄妹相依为命二十年,今日要死就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戚云峰侧目望见妹妹倔强的侧脸,顿觉心中一痛,语气却愈发坚决:“糊涂!你若死了,来年爹娘的坟前,谁来烧一纸香火?” 戚雨琴泪如雨下,长鞭在空中抖出凄厉的响声。 “哥!要走也该你走,咱们戚家香火还要你传承呢!” 了因的目光在戚氏兄妹身上停留良久,终是轻叹一声:“二位施主不必相争。小僧若是出手,你们二人谁也走不了。” 戚云峰闻言,面色顿时灰败如土。 了因的手段,他刚刚可是亲眼见过。 想到此处,他只觉得万念俱灰,反手紧紧握住妹妹冰凉的手。 “既然如此...”戚云峰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转头深深看了妹妹最后一眼,“那便一起走吧。黄泉路上,哥哥继续护着你。” 他忽然仰天长啸,声如孤狼泣月:“可恨苍天无言,佛门不公!我戚家满门惨死,凶手却能在佛门庇护下安享余年!善恶果报何在?天理何在啊!” 凄厉的啸声在街道回荡,有人面露不忍,有人摇头叹息, 虽慑于了因在此,无一人敢发声,但周围窃窃私语之声却此起彼伏。 戚雨晴握紧长鞭,与兄长并肩而立。二人兵器交错,俨然已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了因却迟迟未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目光深邃难测。 那血手人屠见状,急忙抓住了因的衣角:“师侄,莫要再迟疑,速速为民除害啊!” 空思老和尚肿着脸冷笑,空段等人则紧张地注视着了因的一举一动。 了因倏地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血手人屠。 那目光如电,竟却让血手人屠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师叔,”了因的声音轻柔如春风,“你说这些年日日诵经,夜夜忏悔,可是真心?” 血手人屠连忙双手合十,连声称是:自然是真!贫僧每日诵《地藏经》三遍,从未间断。这些年来,每每想起昔日罪孽,都痛心疾首,夜不能寐啊!” 了因微微颔首,眸光却渐渐转冷:“既然如此,师叔可曾听过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 血手人屠一愣,支吾道:“自、自然听过...” “那鹰饥渴难耐,非要食鸽肉充饥。佛祖为救一命,甘愿割自身血肉喂鹰。”了因向前一步,僧鞋踏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如今师叔既然诚心忏悔,何不效仿佛祖,以自身性命化解这段恩怨?” 血手人屠脸色大变,踉跄后退:“这、这如何能相提并论?那鹰是生灵,这两人、这两人是来索命的恶徒啊!” “恶徒?” 了因向前一步,僧衣无风自动:“心若诚,何惜此身?师叔既然说已放下屠刀,为何放不下这条性命?”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若真忏悔,就当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之局,正是你偿还罪孽之时!”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戚氏兄妹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而空思老和尚肿着脸厉喝:“了因!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啪!” 了因手腕一抖,那截看似柔软的布匹竟如钢鞭般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击空思面门! 一声比先前更加清脆响亮的击打声炸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空思老和尚甚至来不及惨叫,满口黄牙混着血沫喷溅而出,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带得向后仰倒。 了因望向在地上痛苦抽搐的空思,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让周围空气都骤然冷了几分。 “再多说一个字,”了因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小僧现在就送你去见佛祖。” 空思老和尚浑身剧颤,捂着血肉模糊的嘴,连呻吟都不敢发出。 他惊恐万状地向后蜷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恐惧—— 见了因下手如此狠辣果决,血手人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如筛糠:“不...你不能这样...我已是佛门弟子,受戒修行多年...” “佛门不是藏污纳垢之所。”了因语声冷彻骨髓。 血手人屠闻言浑身颤抖,涕泪横流地嘶喊道:“了因!你我同为佛门弟子,你若杀我,寺中不会放过你!大无相寺也不会放过你的!” 了因沉默不语,那双深邃的眼眸静如古井,不起半分波澜。 戚云峰二人见了因迟迟不语,眼中刚燃起的希冀渐渐黯淡,心中那簇微弱的火苗,终究被冰冷的现实彻底浇灭——是啊,了因终究是佛门中人,又岂会为他们破戒杀人? 第32章 支援赶来 却不想,片刻沉默之后,了因忽然冷笑一声。 那笑声冰冷刺骨,带着几分讥诮,几分无可奈何。 “大无相寺不放过我?”了因缓缓抬眸,眼中寒光乍现:“你既种恶因,便该偿恶果!佛门弟子?小僧又不是没有杀过。”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直到这时,众人才猛然想起,了因当初被戒律院擒回寺中受罚之事。 “当日我在戒律院受审时便说过,”了因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千钧,“因果已结,若果未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血手人屠,缓缓道:“小僧便是应运而来的报应。” 他忽然轻叹一声,那叹息却似有千钧之重,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 “这世间不该是这样。凭什么恶人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而好人却要踏过刀山火海、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勉强换得一个圆满?” 了因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血手人屠:“你杀了这么多人,一条性命相抵已经是便宜你了。若非是想让戚家兄妹亲手了结这段恩怨,小僧恨不得当场毙了你!”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佛门清净地,不是藏污纳垢之所!今日我了因就是要告诉天下人:不是剃了度、受了戒,往日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因果不空,报应不虚——这才是天地至理!” “好!” 不知谁喊了一声好,随即叫好之声如潮水般涌起。 人群中有人高声道:“这才是佛门弟子该有的样子!” 又有人高声应和:“了因师父才是真高僧、大德之士!”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间皆是敬服。 戚氏兄妹眼见峰回路转,大仇得报的希望重现,顿时喜极而泣,双双跪倒在地,重重地给了因磕头。 戚云峰声音哽咽道:“多谢大师成全,此恩此德,我兄妹永世不忘!” 戚雨晴亦是泪流满面,连连叩首。 了因叹息一声,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悲悯,轻声道:“小僧并非迂腐之人,佛法虽讲慈悲,却也重因果。今日予你们机会了结恩怨,只盼你们报仇之后,莫要让仇恨吞噬本心。余生漫长,当寻光明处而行。” 他微微抬手示意:“动手吧。” 血手人屠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哀嚎:“大师饶命!我愿日日诵经赎罪!求您给我一条生路!” 他挣扎着想要磕头,却被戚风一脚踏住后背。 空思等僧人面色惨白,缩在一旁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戚氏兄妹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决然之色。戚雨晴拔出腰间短刀,戚云峰则是提起长剑。 寒光一闪—— 血手人屠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化作凄厉的惨叫。 兄妹二人手法利落,却带着积年深仇的狠厉,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报仇雪恨。 大仇得报,二人再次转身跪倒,朝着了因重重叩首。 戚云峰泣不成声:“恩公大德...” 戚雨晴更是磕得额头见血:“此恩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 了因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长叹,轻声道:“仇既已报,便离开吧。离开南荒,走得越远越好。” 众人心知了因是担忧佛门追究,怕戚氏兄妹遭到报复。 兄妹二人更是感激涕零,连声称呼了因为“恩公”。 “恩公今日之恩,我们兄妹铭记于心,此生必当报答!” 接连叩首,兄妹二人在了因示意之下,终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身影渐没于长道尽头。 良久之后,了因缓缓转过身来。 他虽面色平静如常,但在众人眼中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至于空段等几个僧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瑟缩在一旁不敢抬头。 “空段,你们几个过来。”了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空段等人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将这些人的尸首收拾整齐,堆在一处。” 了因指了指地上血手人屠及玄衣男子同党等人的尸体。 空段几人不敢怠慢,连忙动手搬运尸体。 围观的百姓远远站着,窃窃私语。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面露快意,更有人双手合十,低声念着佛号。 “这和尚好生厉害,说杀就杀,说放就放。” “你懂什么,这才是真高僧。既讲慈悲,也讲因果报应。”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空段等人已经将尸体堆叠整齐。 “尔等随我一起颂念往生经。” 了因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空段等人不敢违逆,也跟着念诵起来,就连被了因打落牙齿的空思老和尚亦是如此。 低沉肃穆的诵经声在长街上回荡,为这场血腥的复仇平添了几分超度亡魂的慈悲。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群僧人和俗家弟子匆匆赶来,显然是看到了空段之前发出的信号。 他一眼就看到了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和被束缚的空思几人,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怎么回事?”中年僧人厉声问道,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言语间多是对了因的敬佩。 俗家弟子们听得面面相觑,而僧人们则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了因!”一个年轻僧人突然冲了出来,指着了因怒喝道:“你竟敢杀害同门,还要为他们超度?真是天大的笑话!” 了因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诵经。 这时一个中年僧人走了出来,他法号空岁,是附近一座寺庙的首座。 他大步走向了因,语气严厉:“因,你此举虽是好心,但却犯了寺规,更不能如此越俎代庖。还不快将空思师兄他们放开,然后自缚双手,向大无相寺请罪!” 空思等人见有人为他们说话,顿时来了精神。 空思挣扎着喊道:“空慧师弟说得对!了因他残害同门,罪大恶极!你快去禀报方丈,让你寺中向大无相寺...” 他的话还没说完,了因冷冷一眼扫过,空思顿时如坠冰窟,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了因懒得与这些人多费唇舌,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 “大无相令!”空岁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双手合十行礼。 其他僧人和俗家弟子也纷纷躬身,面露敬畏之色。 这枚令牌代表了大无相寺的至高权威,了因手持此令,但凡佛门弟子见了,都要立即行礼。 “此事小僧自会向大无相寺阐明,诸位若是无事,便退去吧!” 第33章 你在教我做事? 原本,众人此时离开,这件事也暂且算是告一段落。 却不想,最开始说话的那年轻僧人突然开口:“就算如此,那对兄妹杀害佛门弟子,也不能就这么放过。我这就去追他们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欲走。 了因眼中寒芒骤现,身形未动,却有一股凌厉气劲破空而出。 “砰”的一声,那年轻僧人惨叫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谁敢追——”了因语声如冰刃划破寂静:“我便断谁的腿。” 他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浸着刺骨寒意,压得众人心头一凛。 那几个原本神色跃动的僧人顿时僵立原地,再不敢妄动,纷纷垂首屏息。 了因冷冷环视四周,缓缓道:“今日之事,自有公论。若还有人执意违逆——” 他语声微顿,眼中掠过一丝凛冽杀机,“休怪小僧……不留情面。” 空岁脸色铁青,双拳在袖中紧握,指节发白。 他强压着怒火道:“了因师侄,你未免太过霸道!同为佛门弟子,怎能出手就伤人?即便你手持大无相令,也不该如此行事!” 了因眼中冷光一闪,缓缓转过头来。他的目光如刀,直刺空岁心底:“你在教我做事?” 他声音虽平缓,却带着山岳压顶般的威压。 空岁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但仍强自镇定:“贫僧只是以长辈身份提醒你,佛门弟子当以慈悲为怀...” 了因闻言双眼微眯,一股无形的威压立时弥漫开来:“师叔虽是长辈,但还是谨言慎行为好。须知——出头的椽子先烂。” 空岁闻言,下意识瞥向一旁满口鲜血的空思。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长叹一声,默默闭上了嘴。 了因见空岁被震慑,在环顾四周之后冷声道:“既然诸位暂无他事,便随小僧一同为逝者诵念往生经吧。超度亡灵,亦是功德一件。” 众僧闻言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率先反驳。 就在这时,几个俗家弟子交换了眼色,其中一人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壮着胆子开口道:“了因大师,我等如今并非佛门弟子,只是见到信号赶来支援,既然此地事了,可否容我等先行离开?” 了因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为了戚氏兄妹的安全,他还是摇了摇头。 “想离开?可以。”他缓缓抬起右手:“接小僧一掌,若能承受,自可离去。” 话音未落,也不见了因如何运功,只见他手掌轻轻向下一按。 这一按看似轻描淡写,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然而当他的手掌触碰到地面青石时,竟如热刀切蜡般无声无息地没入石中。 待他抬起手,青石地上留下一个深约寸许、纹理清晰的掌印,边缘整齐如刀削,不见丝毫碎石裂痕。 更令人心惊的是,整个过程竟未发出一丝声响,仿佛那坚硬的青石本就是软泥一般。 众人见状无不倒吸凉气,那几个俗家弟子更是脸色煞白,再不敢提离去之事。 了因这一手般若掌的功夫,分明是在警告所有人:谁敢轻举妄动,下场就如这青石一般。 空岁环顾四周,心中暗自衡量,若是突然发难,他们这些人有几分胜算。 当他看到地上那个触目惊心的掌印时,最终还是泄了气。 了因将空岁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心中冷笑。 “果然,千言万语都不如实力来的直接。” 街道中,众多僧人围坐诵念往生经,亲眼见证此事者心中无不感慨,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路灵均,路灵芸兄妹二人。 路灵芸望着了因挺拔如松的背影,眼中异彩连连。 她轻轻拉了拉身旁兄长的衣袖,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问道:“哥,若是你与了因大师交手,有几分胜算?” 路灵均闻言,眉头微蹙,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诵经的了因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权衡,随后才缓缓开口:“不好说,单以他方才展现的实力而言,有九成胜算在我,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你可别忘了,金鳞榜上评述他,‘气血如渊,深不可测’,我们看到的,可还不是他全部的实力。” 路灵芸听了,小嘴一撇,略带娇嗔地轻捶了一下哥哥的手臂:“哼,说来说去,还不是觉得自己打不过?真没用!” 路灵均无奈地侧过头,给了妹妹一个十足的白眼:“这不是有用没用的问题,而是知己知彼。盲目自信,才是取败之道。” 他自幼习武,天赋极高,更难得的是心性沉稳,从不小觑天下英雄。 路灵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忽然又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怂恿:“哥,你不是正好也要动身前往大无相寺参加今年的考核吗?何不借此机会,与了因大师结伴同行?” 她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不可言,语速都快了几分:“这一路上,不仅能互相有个照应,说不定你还能找到机会切磋切磋呢?” 路灵均闻言若有所思。 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剑柄,目光中透露出武者特有的锐利神色。 与这样的高手同行切磋,无疑也是对自身武学的一次极好磨砺。 更何况,了因此人,确实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传闻这位了因师傅特立独行,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若是能与他同行,自是再好不过。” 思忖既定,他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也好。能与金鳞副榜上的俊杰同行论武,确是难得机缘。待此间事了,我便去寻他说明缘由,探探他的口风。” 见哥哥果然应允,路灵芸顿时笑靥如花。 此刻她心里仿佛有无数朵花儿瞬间绽放,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但兄长在旁,她却强忍着只是用力点了点头,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儿,已经开始憧憬起接下来的精彩旅程。 第34章 荒谬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他们只是刚一开口,了因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甚至为了防止对方纠缠,他直接点破路灵芸的女子身份,直接让对方哑口无言。 独自押解着空思几人踏上前往大无相寺的路途。 空思几人虽未被封住修为,但各个神情萎顿,垂头丧气。 几人走了一天,到了晚上,在一处山坳里停下休息。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了因拨弄着火堆,突然开口问道:“小僧有一事不明。你们既知善堂绝非善地,为何慈安禅院仍要暗中增设,甚至不惜派出你们,售卖佛香佛果?” 空思原本闭目盘坐,闻言掀起眼皮,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火光在他眼中跳跃,却照不进底层的冰冷。 “了因,你出身青山寺,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青山寺虽不及大无相寺声威赫赫,却也是有名有姓的中寺,香火供奉、资源丰厚,哪里懂得我们这些下寺的疾苦!”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源于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下寺……名头上是佛门一脉,可实际上呢?优质资源尽数上供中寺、上寺,可分到我们手中的呢?年年削减,连弟子修行都难以为继!” 他声音逐渐激动起来,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下寺弟子也是人,也要修行,也要资源!没有资源,没有银两,拿什么修行?拿什么破境?难道就活该我们一辈子停留在蜕凡、元丹,眼睁睁看着寿元耗尽,化作一抔黄土吗?” 旁边的空段和另一名年轻僧人也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攥着僧袍,指节发白。 “修行?破境?”了因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刺空思:“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将罪责都推给资源,就能掩盖你们罪过?这不是为了弟子,这是为了你们永无止境的贪欲,为了你们那早已蒙尘的佛心找的遮羞布!” “你懂什么!”旁边的空段年轻气盛,忍不住梗着脖子反驳,却被空思一个眼神制止。 空思自己却像是被彻底点燃了,他猛地站起身,枯瘦的身躯在火光中微微发抖,三十年来停滞不前的修为瓶颈似乎在这一刻化作无尽的怨愤喷涌而出。 “贪欲?遮羞布?了因!你且睁眼看我!仔仔细细地看!” 他枯槁的手指猛地戳向自己的面庞,那脸上每一道沟壑都仿佛刻着三十年不得寸进的苦楚与煎熬。 “三十年前,我便已是如今这般境界!三十年!整整三十年纹丝不动!为什么?就是因为没有资源!没有能助我冲破关隘的丹药,没有能助我破境的武学,我不甘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悲凉,手指猛地转向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空段和尚等人。 “你再看看他们!空段师侄,天赋比当年的我只好不差,可如今呢?就因为我们是下寺弟子,就活该一辈子卡在境界瓶颈上,眼睁睁看着寿元耗尽,化作一抔黄土吗?” “我们只是想往前走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这有什么错?!那些凡人孩童……他们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僧人的道途,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最后几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 “荒谬!强词夺理!”了因霍然起身,僧袍无风自动,凛然之气逼得篝火都为之一暗。 “小僧当年亦不过是从善堂中走出来的,尔等当年抓不住机会,如今反倒怨天尤人?” “修行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尔等心中无佛,只有私欲,早已堕入魔道!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佛门清净地,就是被你们这等心术不正之人玷污!说!除了你们慈安禅院,还有哪些寺院行了这等龌龊勾当?” 空思被他气势所慑,踉跄后退一步,跌坐回地上,随即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连串低沉而悲凉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哪些寺院?了因啊了因,你今日擒拿我等,看似公正严明,维护佛门清誉,堪称大无畏之举……你以为自己是擎天玉柱,是架海金梁?可笑!真是可笑!” 他猛然抬头,眼中讥讽与怜悯交织:“错了!你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你是阻人道途的魔障!你这般作为,看似伟大光明,实则冷酷无情!你根本不知道,你这‘壮举’,背后是多少座下寺僧人的绝望哀鸣!你这般刨根问底,是想做那剿灭所有下寺希望的‘佛门英雄’吗?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寂静的山野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而苍凉。 其余几位僧人深深低下头,双手合十,默诵佛号。 而那空段,则握紧了拳头,眼中尽是不甘与怨恨。 了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是坠入了冰窟,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直透心底。 空思那悲凉又带着疯狂的笑声,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方才凛然的怒气,留下的是更深的茫然与刺骨的冷。 他知道空思说的,至少在他们所处的这个现实层面,是实情。 他并非高高在上的佛陀,自然能够想象。 正因为他知道这是实情,空思的指责才显得格外尖锐,格外……具有一种扭曲的说服力。 他做错了什么?维护佛门清规,捍卫最基本的善恶底线,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正确吗? 为何在这些“加害者”眼中,他这个维护规则和底线的人,反倒成了阻人道途、冷酷无情的“魔障”? 而他们,这些明知做错事的人,却自诩为被逼无奈的可怜人,甚至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殉道者”? 这种逻辑让他心底发冷,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巨大的荒谬感如潮水般涌来,是非对错的边界,仿佛被投入浓稠的墨池,迅速模糊、扭曲、乃至颠倒。 了因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为何此刻内心备受煎熬、道心产生动摇的,却是自己? 第35章 混世道翟海安 “呵……你在犹豫?” 了因大惊失色,那声音竟似贴着他耳根幽幽响起,以他的修为竟丝毫未能提前察觉来人靠近! 他几乎是本能地身形半转,体内磅礴内力轰然爆发,右掌瞬间赤芒流转,一道灼烈如熔岩的罡风撕裂空气,挟着龙吟虎啸之势,朝声源处悍然轰出! 掌风过处,气流坍缩,发出震耳欲聋的音爆,仿佛连空间都要被这一掌碾碎。 然而,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竟落空了。 预想中击中实体的触感并未传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掌力所及之处,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古松树干应声炸裂,木屑纷飞如雨,断口处焦烟升腾,竟似被天火焚灼! “呵呵!” 几乎在掌力吐出的同一瞬间,一道模糊的青影如同鬼魅,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自了因眼前一闪而出。 了因耳畔再闻轻笑,那笑声飘忽不定,似远似近,带着几分玩戏谑。 仿佛一片被狂风吹起的柳叶,那身影轻飘飘的,浑不着力,却又快得不可思议,在空中留下几道难以捉摸的残影,轨迹玄妙难言。 下一刹那,那道青影已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因面前丈许之外的地面上,点尘不惊。 了因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那丈许外悄然落地的身影。 只见来人肩宽似铁,身形魁梧如山,一袭深紫锦袍在月色下流淌着幽暗光泽,宽大袍袖无风自动,却无半分臃肿之态。 而方才那鬼魅般的身法,竟是从这样一副魁伟身躯施展而出,更显骇人听闻。 “阁下究竟是谁?”了因沉声问道,体内真气暗自流转,僧袍无风自鼓。 眼前之人气息未露半点,但带给他的压迫感,却是前所未有的可怕。 那紫袍人闻言,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睥睨。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悠闲得仿佛在与老友闲谈。 “混世道,翟海安。”他缓缓吐出六个字,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般狠狠敲击在了因等人心头。 “混世道?!”了因失声重复,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混世道!”空思脸色瞬间煞白,失声惊呼:“六欲魔宗麾下六道之一的混世道?!” 几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中充满了惊惧。 “呵呵……”翟海安似乎很享受他们震惊恐惧的反应,笑声更加愉悦。 “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还能瞧见这么一出同门‘情深’的好戏,倒是让翟某人大开眼界了。” 翟海安负手而立,月光照亮他半边脸庞,那是一张粗犷中带着邪异的面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虽是心中无比惊骇,但了因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双手合十,语气尽可能平静:“倒是让翟施主见笑了。” 说话间,他手腕微动,悄无声息的解开了空思几人的束缚。 空思几人身体微微一颤,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却皆不敢妄动,只是紧张地交换着眼神。 翟海安自然将了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嗤笑一声,却并未阻止。 只见他足尖轻轻一点地面。 下一瞬,在了因、空思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翟海安那魁梧的身躯竟如一片毫无重量的鸿毛般飘然而起,并非向前或向后,而是径直向上,轻飘飘地悬浮在了离地约莫三尺的空中! 他就那样悬停着,纹丝不动,周身不见丝毫真气外溢的迹象,仿佛虚空中有无形之物托住了他。 月光洒落,在他那身紫袍上镀上一层冷辉,更添几分诡异和莫测。 一息…两息…三息! 整整三息之后,他才如同落叶般缓缓落下,点尘不惊。 “悬…悬空停滞……中三境!你是中三境的强者!” 空思身旁的一个年轻弟子再也忍不住,声音颤抖地惊呼出声,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了因虽未惊呼,但紧缩的瞳孔和骤然停止的呼吸,同样暴露了他内心的骇浪惊涛。 能如此举重若轻地违背常理、短暂滞空,这绝非下三境修士所能企及,唯有打通了天地桥,内力初步转化为更高层次真元的中三境高手方可做到! 翟海安对他们的震惊视若无睹,身形缓缓落下,竟大剌剌地直接坐在了那堆仍在燃烧的篝火旁,。 他拍了拍衣袍下摆,仿佛只是一位途经历此地的旅人。 “我若动手。”他随手拾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炸起。 “就算你们人数再多上十倍,也是死路一条,而且……” “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看向了因几人,只是专注地看着跳跃的火苗,但那平淡话语中蕴含的绝对自信和冰冷杀意,却让空思等人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了因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震撼与恐惧。 他深知对方所言非虚,在中三境强者面前,他们这些人确实与蝼蚁无异。 他缓步走到篝火前,隔着火焰,在翟海安对面坐了下来。 “翟施主所言极是。了因点了点头,声音干涩:“中三境强者神通广大,要取我等性命自是易如反掌,小僧方才的举动,倒是贻笑大方了。” “呵呵,你这小和尚倒是有意思。” 翟海安忽然笑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了因:“金鳞榜上说你行事随心,有时甚至堪称荒诞,今日一见,倒是不虚。” 了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他勉强保持镇定,双手合十道:“翟施主谬赞了。” 翟海安却不接话,只是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篝火噼啪作响,月光清冷,林间寂静得只能听到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良久,了因终于忍不住开口:“不知翟施主此行,所为何事?” 翟海安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他缓缓移开视线,随手将手中的树枝投入火中。 火星炸起,映亮他半张侧脸。 “杀你。” 他淡淡说道,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36章 孽缘 对方一句轻描淡写的“杀你”,让了因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他双手合十,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就连说话时,声音里都带着几分自嘲。 “阿弥陀佛…小僧何德何能,竟能劳动一位中三境的前辈亲自前来追杀,真是…荣幸之至。” 翟海安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漫不经心地用树枝拨弄着火堆,溅起一串噼啪作响的火星。 “小和尚,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杀你?还谈不上什么‘亲自追杀’。” 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目光轻飘飘落回了因身上:“不过是白日里在城中茶馆歇脚,无意间听得几耳朵闲谈,正巧……” 他耸了耸肩,姿态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翟某近日无事可做,索性便过来瞧瞧,若碰上了,那就顺手……宰了呗。”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要做的不是取人性命,而是随手拍死一只聒噪的蚊蝇。 了因的心沉了下去,但听到“顺手”二字,眼中又极快地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试探着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前辈……既然只是顺手为之,那,能否高抬贵手,今日……便不杀了?” 这话问得突兀,甚至有些荒唐。 一旁的空思和其他年轻弟子闻言,顿时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因,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翟海安显然也愣住了。 拨弄火堆的动作蓦然停顿,他抬起头,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小和尚。 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混杂着惊讶与浓重的荒谬,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话。 “……你说什么?”他几乎失笑:“不杀?” “你这小和尚…面皮倒真厚…果然……果然有点意思。” 笑声渐歇,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小和尚,你这脑子是不是念佛经念傻了?还是觉得我翟海安是那等心慈手软、会被三言两语说动之人?” 他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你年纪虽轻,却已被收录进金鳞副榜。这天下间,能上此榜的,哪一个不是潜龙在渊,将来有可能搅动风云之辈?” “潜力这东西,最是麻烦。今日你既撞到我手里,便是你的劫数。趁着你尚未真正成长起来,顺手掐灭了,免得日后多生事端,岂不干净利落?”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目光重新落在了因身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哦,对了。这说起来,倒也应了你们佛家常讲的那两个字——缘、分。” 他故意将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了因听着他的话,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满满的苦涩与无奈在胸腔中蔓延开来。 缘分? 怕是孽缘吧! 翟海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地向前倾了倾身子,跳跃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小和尚,我倒是好奇,” 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白日里若非你主动暴露身份,又怎会被我寻到,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可曾后悔?” 了因垂眸看着跃动的火光,沉默片刻,轻声道:“有点。” “只是有点?”翟海安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了因抬起头,目光坦然地对上他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重复道,语气却加重了几分:“只是有点。” 翟海安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用树枝又拨了一下火堆。 了因却忽然问道:“前辈身为中三境的高手,亲自来追杀小僧这样一个下三境的小辈……难道就不怕坏了规矩,引来我佛门中三境前辈的报复么?” “规矩?报复?”翟海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嗤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冷,“我翟海安杀人,需要顾忌这些?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至于报复……”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反正死的不会是我,有何可怕?” 了因闻言,轻轻叹息一声:“前辈行事果然……百无禁忌,不愧曾是魔门中人。” 翟海安眼神一暗,随即又化作更深的讥诮,“小和尚,多少年了,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与我们,彼此猎杀,暗算,斩草除根……何曾真正讲过什么规矩?” 了因默然,他知道对方所说虽是偏激之语,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纷争一起,血火之中,许多东西便再也难以用简单的对错规矩来衡量。 他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力与认命:“看来……小僧今日是非死不可了。” 翟海安斩钉截铁,毫无犹豫:“非死不可。” 了因点了点头,脸上竟露出一丝奇异的释然。 他抬手晃了晃一直挂在腰间的那个白玉葫芦,里面传来清冽的酒液晃动声。 “既然非死不可,那……前辈能否容小僧在临死之前,将这壶酒喝完?莫要浪费了。” 翟海安的目光落在那白玉葫芦上,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竟真的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里少了些杀意,多了几分真实的好奇 “呵呵,”他低笑两声:“你这小和尚,倒是真有意思。身为佛门弟子,却公然持酒饮酒,如此肆无忌惮。你们寺里的戒律院首座,难道就不管你吗?还是说……如今佛门的风气已然‘开明’至此了?” “管,自然是管的。”他摩挲着光滑的葫芦表面,语气轻快了些,仿佛在说一件趣事:“只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座,他们辩不过我,自然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翟海安听着,先是愕然,随即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辩不过’!好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似乎听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有趣!当真有趣!怪不得……怪不得金鳞榜说你特立独行,处事荒诞,果然……果然是与众不同!” 第37章 入魔门? 了因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清冽的酒液顺着唇角滑落一滴,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口擦去。 跃动的火光映照在他清秀出尘的侧脸上,竟无端镀上一层落拓不羁的江湖气。 他放下酒葫芦,目光转向始终紧盯自己的翟海安,忽然手腕一扬,将那白玉葫芦递了过去。 “前辈,要不要也来一口?” 翟海安罕见地怔住了。 他杀人无数,见过垂死挣扎,听过哀声乞饶,更识破无数强作镇定的虚张声势,却从未遇上这般——在生死关头,将酒囊递予索命之人。 一时之间,他竟忘了回应。 了因见他如此反应,不由轻笑出声,晃了晃手中的葫芦:“前辈放心,这酒里干干净净,绝无半点毒药。”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只是觉得,一个人喝闷酒实在无趣。再者说,前辈即将成功猎杀一位佛门天骄,难道不该提前庆祝一番吗?” 翟海安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坦然,甚至有些过分随意的小和尚。 半晌,他嘴角扯动一下,缓缓点头:“说得有理……确实应该庆祝。” 他举起葫芦,却没有立刻喝,而是目光幽深地盯住了因。 “我倒是有些庆幸,是在你尚未真正成长起来时遇到了你。” 了因闻言,挑眉笑了起来:“哦?前辈此言,是认可小僧为佛门天骄了?” 翟海安冷哼一声,仰头猛地灌下一大口酒,动作带着一股狠厉的洒脱。 酒液顺着他嘴角滑落几滴,他随手用袖口擦去,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冰冷的寒意:“活着的,才是天骄,死了的……”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残酷的平静:“便什么都不是了,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个很快会被遗忘的名字。” 说罢,他将酒葫芦递了回去。 了因接过,也不嫌弃,就着翟海安刚才喝过的地方,同样痛快地饮了一大口。 “前辈此言,倒是透彻在理。” 于是,在这荒郊野岭、跳动的篝火旁,一场绝无仅有的诡异对饮开始了。 一个是魔门前辈,一个是佛门弟子,二人相对而坐,你一口,我一口,气氛离奇地平静,甚至渗出一丝似老友共酌般的诡异和谐。 旁观的空思等人却只觉寒意彻骨,眼前种种,完全无法理解。 翟海安仰头灌酒时,目光却始终锁在了因脸上。 他放下酒葫芦,忽然开口:“方才我见你神色,似乎有些迷茫?” 了因微微一怔,随即坦然点头:“确实有些。” “现在呢?”翟海安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葫芦光滑的表面。 了因摇头,火光在他清澈的眸子里跃动:“现在不迷惘了。” 他语气平静却坚定:“毕竟,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几分压抑的情绪:“小僧此刻更多的是愤怒与无奈。” 翟海安闻言竟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诮:“这倒是。你们佛门向来标榜入世渡人,普度众生。可如今连自己门内的污秽都清扫不净,纵容恶僧为祸一方,确实……贻笑大方。” “人都是自私的,小和尚。”翟海安忽然道,语气里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 “莫说是你们佛门,就算是道门、魔门,五地之中,人人皆是如此。” 了因沉默片刻,轻声道:“前辈说得是。人心皆有私欲,小僧也不例外,只是……” “道门素来讲求出世,魔门……” 了因突然顿住,随即摇头,重重叹息一声。 翟海安冷笑:“佛门讲慈悲,可慈悲能当饭吃?能抵得过人心深处的贪欲?”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二人神色各异的侧脸。 翟海安忽然倾身向前,目光如炬“那你可曾想过改变?” “改变什么?” “改变这可笑的现状。”翟海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改变这个虚伪的世道,改变佛门腐朽的规矩,甚至……改变这天下。” 了因的指尖微微一动:“自然是想。” 翟海安“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篝火在夜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良久,翟海安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石破天惊:“我给你个机会。” 他猛的抬手,指向篝火另一端面色惨白的空思几人。 “杀了他们。”翟海安的声音冰冷而清晰:“然后,跟我走,入我魔门。” 了因瞳孔骤然收缩。 “只要你动手,今日我便放过你。他日,你未必不能在这天下掀起一番风浪,真正地……改天换地!” 此话一出,空思几人顿时面无人色,惊恐地望向了因,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 了因沉默片刻后,忽然轻轻摇头笑了。 “怕是让前辈失望了。小僧一身所学皆出自佛门,练的更是佛门至纯的童子功,心法根基早已与佛门教义融为一体。纵是入了魔门,怕是连佛门最简单的追缉都逃不过,更遑论改天换地?” 翟海安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迂腐。佛魔本一体,不过是在一念之间,那情……” 他说到一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浓重忌惮,随后改口道:“你那童子功纵是被破,也不过是散功,散功者,丹田如空谷蓄水,纵是重修起来也比常人快上数倍。你若嫌从头再来太过耗时——” 翟海安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蛊惑:“魔门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精擅双修秘法的女修。你若愿意,我便寻人以阴阳调和之道助你,不消多时,你内力便可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 了因指尖微微一颤,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散功与废功的区别。 翟海安见他不语,眼中笑意更深,声音愈发低沉诱人。 “怎么样?你若愿入我魔门,不仅今日能活命,日后更是前途无量。江湖儿女,何必拘泥于清规戒律?” “我听闻你与妙音坊的姑娘两情相悦,却因身份所困不得相守。若入魔门,何须再受这等委屈?届时你大可直接将人抢到身边,光明正大娶她为妻,让她为你生儿育女。这般快意人生,岂不胜过青灯古佛千百倍?” “不必再克制情欲,不必再压抑本性。美人相伴,权势在握,武功更可一日千里。” “这般逍遥自在,才是真佛性,真超脱啊。” 第38章 下杀手 了因脑海中不由闪过洛泱抚琴时的模样——青丝垂落,纤指拨弦,那一低眉的温柔竟似刻在了心上。 但他很快便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前辈说笑了。小僧既入佛门,便已斩断红尘,何来两情相悦之说?那不过是坊间闲人讹传罢了。” 翟海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嘴角却仍挂着笑:“小和尚,话别说太满。你这般年轻,当真甘心一辈子伴青灯古佛?” 他身体前倾,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危险。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是否愿入我魔门?想清楚了再答,莫要因一时固执,平白丢了性命。” 了因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澄澈而坚定:“压抑本性,随波逐流……实在是太累。” 他轻叹一声,素白僧袍在风中微动,“小僧此生只愿追随本心,活个真我,不想再自缚枷锁了。” 翟海安闻言,竟仰天长叹一声:“可惜!真是可惜!” 了因却淡然道:“不可惜。小僧听闻混世道以‘搅乱天下’为旨,这条路,小僧怕是走不得。” “这世道早已腐坏透顶,烂到根子里了。不如彻底推倒重来!”翟海安振袖而起,声如金铁交鸣,“破而后立,方是新生!” “施主志在天下,小僧却只看得见眼前人。” 了因望向远处青山,语声轻似烟云:“这天下太大了,我改变不了分毫。正如当下,小僧连自己都渡不了,何以渡人?” 翟海安蹙眉沉吟,抓起手边酒葫芦晃了晃,听得空荡回响。 他摇头晃脑地叹道:“哎…说实话,我倒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了因苦笑一声,僧袍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前辈虽说不忍杀我,可这一身杀机却比方才更盛了三分。” 他抬起清澈的眼眸,直视对方,“前辈既然与小僧共饮一壶酒,不知能否满足小僧最后一个要求?” 翟海安把玩着空酒葫芦,漫不经心道:“哦?说来听听。” “小僧今生修行,将止步于此。” 了因双手合十,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向往:“然而,小僧却从未见过顶峰的风景。不知前辈能否让小僧全力施展生平所学,看看这下三境与中三境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翟海安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仰天大笑,笑声在夜色中回荡。 “好!好一个有趣小和尚!”他笑声渐止,目光中竟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说实话,以你的心性和悟性,若非今日遇见我,假以时日,佛门必将又多一位大德高僧。” 他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可惜啊可惜,这般璞玉,却要折在我手中了。” 他缓缓起身,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原本收敛的威压如潮水般涌出:“既然你想看,那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一境一重天!” 说话间,他右手微抬,指尖隐隐有黑气缭绕,“使出你的全力,让我看看佛门未来高僧的风采。” 说话间,翟海安缓缓起身。 了因见状深吸一口气,般若童子功运转到极致,僧袍骤然鼓荡,猎猎作响如旌旗迎风。 他周身温度急剧攀升,空气中荡开层层热浪,仿佛有无形烈焰缠绕升腾。 下一刻,他脊柱灵台穴与眉心印堂穴轰然洞开,如两座尘封闸门被洪流冲垮! 磅礴气血在经脉中奔涌咆哮,发出长江大河般的轰鸣。 眉心那点朱砂痣在暗夜中灼灼如血,玉色肌肤下青筋虬结凸起,似有蛟龙在皮下翻腾。 心脏搏动声如战鼓擂响,每一声都震得周身气血沸腾。 突然,眉心红痣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挺直的鼻梁缓缓滑落。 “罗汉——降魔!” 了因声如惊雷,圆满境界的罗汉拳裹挟着至阳至刚的般若内力轰出。 拳风过处空气爆燃,灼热气浪将沿途草木尽数烤焦,拳锋亮起刺目金红,宛若熔岩凝聚的陨星直坠而去。 “好!” 翟海安眸中精光暴涨,却仍负手而立,竟以胸膛硬接这焚金熔铁的一拳。 “砰!”、 拳罡结结实实砸中心口,爆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巨响。 气劲炸裂四溅,将周围地面犁出蛛网般的裂痕。 “内力至纯,炽如熔炉,不愧是金鳞榜评的焚金熔铁。” 翟海安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尤其是你这一身气血之旺盛,竟不亚于寻常枷锁境武者,可惜..…….” 他胸膛微震,无形气劲轰然迸发。 了因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 他在空中勉强调整身形,落地时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寸许深的脚印。 终于稳住身形,了因轻叹一声,合掌道:“不愧是中三境强者!” 在空思几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竟缓缓盘膝坐下。 “中三境,凌空虚度,上三境,填海移山...可惜,小僧怕是见不到了。” 话音未落,素白僧袍突然渗出点点殷红,转眼间便如红梅绽雪般染红了大片衣衫。 原来刚才那一击的反震之力,已震得他周身经脉受损,肌肤寸寸迸裂。 而他体内磅礴气血再难压制,自万千细微创口中汩汩涌出,眨眼就将他染作一尊血人。 翟海安目光如电般扫视着了因周身不断渗血的惨状,不禁眉头微蹙。 “怪哉...”翟海安喃喃自语。 “以你这般年纪,能将横练功夫练到如此境界已属难得。但这等程度的气血,已堪比枷锁境,按理说你的身体断然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气血...你……是怎么练的?” 了因垂首不语,僧袍上的血迹愈发洇开,不知是伤势太重,还是早已认命。 翟海安目光扫过四周残局,忽然冷笑一声:“便先送这些秃驴上路!” 他右手轻抬,隔空挥出一掌。 刹那间,狂风骤起,一道无形气劲破空而去,直取空思几人。 那气劲凌厉无比,所过之处,草木尽折。 空思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甚至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这股可怕的力量击中,当场毙命。 翟海安缓缓收掌,目光转向了因,语气竟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小和尚,待会我会亲手将你埋葬,也不枉你请我喝了那一壶酒。” 了因艰难抬头,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多谢前……” 然而话未说完,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景象。 第39章 口出什么狂言? 了因亲眼看到一个头戴判官面具的人正无声无息地贴在翟海安身后,两人相距不过寸许,他甚至能看清面具上雕刻的狰狞纹路。 然而,这位以翟海安中三境的修为,竟对身后的存在毫无察觉,仍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因身上。 然而中三境强者终究非同一般——了因话未出口,仅凭眼神微变,翟海安已寒毛倒竖,陡然惊觉! “谁!” 他厉喝回身,一掌推出,气劲如狂澜爆发,却只轰得身后山石崩裂、乱尘纷飞。 碎石四溅间,一道黑影如烟似雾,倏散倏聚,已立于三丈之外。 翟海安瞳孔骤缩——他竟完全未能看清对方是如何移动的。 了因却看得真切:那面具人在翟海安转身的一刹,以近乎扭曲的姿态贴着掌风边缘滑过,衣袂未动,身法如幻。 “藏头露尾之辈!” 翟海安怒喝再起,双掌连环拍出,气劲一波猛过一波,如惊涛裂岸,向对方席卷而去。 可那面具人总在杀招及体的前一瞬轻描淡写避开,步履流转间残影串串,仿佛戏弄困兽,游刃有余。 了因心中骇然,对方可是能凌空虚度的中三境强者,此刻却如同被戏耍的困兽,完全被那神秘人掌控于股掌之间。 就在这时,远处古松的枝杈上传来一声轻笑。 了因艰难抬头,只见一道窈窕身影斜倚横枝,墨发随风轻扬,脸上覆着面具,唯露出一双冷如寒潭的眼。 她指尖捻着一片枯叶,语带讥讽:“你也不过是枷锁境而已,在这里口出什么狂言!” 翟海安猛抬头,目光骤缩。 月光之下,对方黑袍上以金线绣制的彼岸花幽光流转,他脸色顿时大变。 “绣金黑袍...你是冥府的人?”他声沉如铁,周身气劲翻涌如实质:“报上名来!” “冥府,孟婆!” 翟海安听到“冥府孟婆“四个字,瞳孔猛地收缩,随即发出一声冷笑。 “一年前,黑白无常二使强闯金甲城,连毙我魔门绝心道三十七人,此仇未报;三年前,冥府崔判官三掌击毙幻魔道花行空,此恨难消;五年前......“ 然而那孟婆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甚至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打断道:“说完了吗?我冥府杀的人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阿猫阿狗。” 她语气慵懒,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随意:“再说了,那些陈年旧账,你记那么清楚做什么?莫非死的人里有你相好?” “狂妄!”翟海安勃然大怒,周身真气暴涨,衣袍无风自动:“若是无常二使或是崔判官在此,老夫或许还要忌惮三分,但你不过区区枷锁境,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正好趁此将你拿下,也好叫天下人看看,你们冥府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婆闻言,竟是掩口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说了半天,还不是动手。” “她伸了个懒腰,黑袍下勾勒出曼妙的曲:,“要打就快点,我还要赶着回家看孩子呢。” 这话更是激得翟海安怒火中烧。 他堂堂混世道长老,中三境强者,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子,竟说要回家看孩子,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找死!”翟海安暴喝一声,双掌猛地推出。 这一次,他再无保留,真气如狂涛骇浪,倾泻而出—— 翟海安双掌推出的刹那,整片山林仿佛都为之一颤。 狂暴的真气如怒海狂涛般汹涌而出,卷起漫天落叶与尘土,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灰色气浪,直扑孟婆而去! 气浪所过之处,地面被硬生生刮低三寸,草木尽数化为齑粉。 了因只觉呼吸困难,仿佛有无形巨石压在胸口。 然而孟婆却是不闪不避,直到罡风即将及体的刹那,她身形诡异地扭曲,如同鬼魅般贴着树干滑下,原先站立之处已被轰开。 “跑得倒快!” 翟海安冷笑,双掌连环拍出,每一掌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威。 掌风过处,树木摧折,乱石崩飞,整个战场烟尘弥漫。 孟婆在掌风中穿梭,身形飘忽不定,时而如柳絮随风,时而如鬼影闪烁。 突然,她黑袍一振,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线直扑翟海安。 “来得好!”翟海安大喝,双掌迎上。 然而就在双方即将碰撞的瞬间,孟婆手掌竟一分为三,同时探出利爪。 翟海安瞳孔一缩,急忙变招,可猝不及防下,他胸前紫袍“刺啦“一声还被撕开三道口子,鲜血顿时渗出。 “幽冥鬼爪?你是我魔门的人?” 翟海安惊疑不定,方才那一爪诡异莫测,正是魔门不传之秘。 “老东西眼力倒是不差。” 孟婆轻笑一声,随即再次扑上,双爪舞动间,带起道道残影。每一爪都刁钻狠辣,直取要害。 翟海安不敢大意,全力应对。 两人身影在林中急速穿梭,所过之处,树木倾倒,地面崩裂。掌风与爪影交织,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那孟婆爪法变幻莫测,时而刚猛如虎,时而轻柔如羽。 第十招时,她突然变招,五指如钩,直取翟海安心口。 “嗤啦“一声,翟海安胸前的衣袍再度被撕开五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 “佛门龙抓手?” 他闷哼一声,向后急退,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了因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短短五十招之间,这孟婆已经变换了不下三十种爪法。 这些爪法风格迥异,有的明显出自正道名门,有的却邪异非常,更有几种带着异域风情。 了因越看越是心惊,这孟婆究竟什么来历,怎能精通如此多截然不同的爪法? 「混世魔功·天罗地网!」 翟海安怒喝声震四野。 双掌翻飞间,漫天掌影如暴雨倾泻,每一击皆蕴含崩石裂金之威。 掌风呼啸成阵,十丈内的空气仿佛凝为实质,了因只觉周身如陷泥沼,连指尖都难以颤动分毫。 然而孟婆却在密不透风的掌势中翩若鬼魅。 她身形忽如柳絮迎风,倏忽似幽影闪烁,总在凌厉掌劲及身的刹那轻旋避开。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双爪竟化作千重残影,不仅精准截断翟海安的攻势,爪风还如毒蛇吐信般频频袭向要害。 战局中的翟海安早已衣衫凌乱,面颊上纵横交错的血痕不断渗出血珠。 若非重伤在身,了因怕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该死!”翟海安怒极狂吼,同为枷锁境,他竟被这女子逼得左支右绌。 每当他以为摸清了对方的套路,孟婆便骤然变招,爪法诡谲莫测,配上那如烟似幻的身法,叫他始终摆脱不了这附骨之疽般的连环杀招。 第40章 孟婆,判官! “既然你找死,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混世道的绝学!” 羞怒交加之下,翟海安突然暴喝一声,周身真气疯狂涌动,整个人仿佛膨胀了一圈。 「混世魔功·天地同悲!」 刹那间林中狂风怒号,以他为中心爆开恐怖气浪。 树木被连根拔起,大地迸裂,飞沙走石如暴雨倾泻,所过之处万物崩摧。了因只觉排山倒海之力迎面扑来,尚未及反应便被掀飞数丈,重重砸落在地。 紧接着断木碎石轰然掩下,将他彻底吞没。 轰鸣声持续十息方歇,整片密林竟被夷为平地。 当了因艰难推开压在身上的残干断木时,只听孟婆带着喘息却依旧慵懒的嗓音传来:“同为枷锁境,老娘一个能打你两个。” 了因勉强侧头,却见战场中央的翟海安僵立原地,双目圆瞪,喉间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涌血。 “不可...能...”他艰难吐出三字,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了因怔在当场。 中三境强者竟就此殒落?方才还掌控他生死之人,转瞬便成了爪下亡魂! 烟尘渐散处,孟婆身影显现。 黑袍多处破损,唇角淌血,显然伤势不轻,却仍脊背笔直,稳步走到了因身旁。 “喂。”她用脚踢了踢压在了因身上的石头:“死了没有?” 了因艰难地开口:“还...还没...” 就在这时,又一道身影飘然落下,衣袂翻飞间竟未惊起半片落叶。 这人依旧是鎏金黑袍,只不过脸上戴着的却是判官面具。 这人负手而立,周身气息如深渊般不可测,声音却平淡无波:“考验通过,从今日起,你便是冥府孟婆。” 孟婆闻言眸中骤然绽出光华,方才那身冷厉杀伐之气霎时冰消雪融。 她雀跃地原地转了个圈,黑袍翻飞间竟透出几分少女般的灵动,连声音都轻快起来:“真的?判官大人可莫要骗我!” 判官面具下传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不带丝毫情绪:“冥府从无戏言。” 了因躺在地上,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方才那惊心动魄、险些将整片山林夷为平地的恶战,竟只是一场考验?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个欢欣鼓舞的“孟婆”,又看向那个气息深不可测的“判官”,只觉得这冥府行事,当真诡谲难测。 身上的碎石断木压得他喘不过气,胸口阵阵发闷。 了因勉强吸了口气,苦笑道:“两位……若是要取小僧性命,便麻烦赶紧动手。若是不杀……能不能劳驾先将小僧挖出来?再晚些,小僧怕是要先去见地藏王菩萨了……” 孟婆闻声回头,没好气地甩给他一记白眼:“吵什么吵?没看见我要疗伤吗?” 说罢竟真就走到一旁盘膝坐下,运功调息起来,全然不管了因的死活。 了因暗自苦笑,心说对方这脾气还真是恶劣。 这时,却见那判官缓缓抬手。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是随意一挥袖,压在了因身上的碎石断木便如被无形巨手扫过,纷纷四散飞开。 紧接着,判官五指微屈,了因只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裹住全身,整个人便轻飘飘地离地而起,而后被轻轻一送,稳稳靠在了不远处一棵幸存的古树底下。 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举重若轻,了因甚至没感受到丝毫震荡。 他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长长舒了口气,总算能顺畅呼吸了。 片刻后,判官再次点燃篝火,跳动的火焰将他的判官面具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望向正闭目疗伤的了因,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小和尚,要不要聊聊?” 了因本欲抓紧时间疗愈内伤,闻言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 当他看到判官那双透过面具孔洞望来的深邃眼眸,再想到对方救了自己性命,终究轻叹一声。 “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就聊聊吧!” 他话音未落,只见判官随意一抬手,了因便觉周身一轻,一股无形之力再次裹住他,将他从树根下轻飘飘地“摄”到了篝火旁,与判官相对而坐。 这力量运用之妙,让他毫无反抗之力,甚至丝毫不曾牵动体内伤势。 判官打量着他,面具下传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你这小和尚,倒真有意思,明明死到临头,却宁死也不改口,这般迂腐,不知是该赞你一句信念坚定,还是笑你一句不识时务?” 了因闻言,心中蓦地一惊,原来对方竟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不由垂下眼睑,跳动的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他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前世在那红尘俗世中翻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可正是经历过那太多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不断妥协、改变,到了最后,他连自己最初的模样都模糊不清。 不知为何而忙碌,为何而活。 重活一世,他只想活得真实一些,从心而行。 判官突然笑了,面具下传出的笑声带着几分讥诮:“没想到如今佛门还有你这等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和尚。” 了因皱眉看向对方,火光在他清澈的眼眸中跳动。 判官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远处空思等人的尸体,声音平淡却意味深长:“这些人死了,你怕是不好交代喽。” “这些人本就犯了寺规,小僧自会向大无相寺如实禀报。” “呵。”判官轻轻摇头,声音里仿佛凝着夜露的凉意:“你怕是要失望了。” “失望?失望什么?” 判官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小和尚,你若真将这些人押回大无相寺,你以为……他们会如何处置?” 了因想也不想直接说:“自然是按寺规处置。这些人当受戒律惩处,其所属寺院,也当彻查整顿。” 判官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你……你还真是天真!” “你信不信,这件事就算被查实,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了因微微蹙眉,随后摇头。 “小僧不信,大无相寺执掌南荒佛门牛耳,这种事定然会公正处置。” “执掌牛耳。”判官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讽刺:“别说是大无相寺,就算是大须弥寺,大雷音寺遇此……怕也一样,雷声大雨点小,终归不了了之。” 第41章 冥府 “要喝酒吗?” 了因微微一怔,只是还未等他说话,却见判官手腕一翻,竟不知从何处取出两小坛酒。 其中一个被他随手抛了过来,了因本能地接住,触手微凉,壶身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你们……”了因握着酒壶,一时有些无措:“执行任务时还带酒?” 判官拍开自己手中酒坛的泥封,仰头灌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道:“方才看你们喝得畅快,倒是勾起了酒瘾。刚去附近镇子上买的。” 了因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酒壶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附近镇子? 百里之内,唯有一座小镇! 自他与翟海安对酌至今,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往返二百余里,尚有余暇沽酒? 这是何等修为?枷锁境?无漏境?抑或……更高? 他心底骇浪翻涌,再看向判官时,眼中已不自觉带上一丝敬畏。 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再次看向判官时,眼神里已不自觉带上一丝敬畏。 判官却似浑然不觉,又仰头喝了一口,面具边缘渗出些许酒渍。 了因沉默片刻,看着手中酒坛,终究还是拍开泥封。 酒液灼喉,引得他一阵剧烈咳嗽。 判官瞥了他一眼,随即淡淡开口道:“看你小和尚还顺眼,提醒你一句。” 了因抬眼望去,隔着跳跃的篝火,判官的面具显得幽深难测。 “到了大无相寺,今日之事,关于我等,关于冥府,最好只字不提。” “为何?难道……你们冥府,专门针对我佛门?” “针对佛门?”判官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沙哑而张扬。 “针对你们佛门……呵呵,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来:“我们针对的,是这五地所有的势力。又何止你佛门一家?” 不知为何,这般狂妄之言,竟让了因生不出半分怀疑。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坛,又抬头望向判官,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你想让我加入冥府?” 判官抿了一口酒,随即毫不避讳地点头:“是有这个想法。” 话音刚落,一旁的孟婆霍然起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香风。 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当初我想加入冥府,可是经历了重重考验,凭什么这小和尚就能让你另眼相看?” 判官缓缓转头,面具对着孟婆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之所以要考验你这么久,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原因吗?” 虽隔着面具,了因却清晰感觉到孟婆呼吸一滞。 只见她跺了跺脚,气鼓鼓地别过脸去,却不再争辩。 了因无视孟婆投来的不满目光,转向判官,语气诚恳地问道:“前辈能否与我说说冥府的事?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竟敢宣称要针对五地所有势力。” 判官仰头又饮一口酒,酒液顺着面具边缘滑落。 他沉默良久,似乎在斟酌该从何说起。 “冥府说起来是一个组织,其实不过是一群不甘沉默的人,在暗夜中聚成的薪火。”判官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凉意。 “不甘沉默?”了因喃喃自语,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坛粗糙的陶壁。 判官忽然转头看向了因,面具在火光映照下投出诡异的阴影:“小和尚,若是那几个败类的事被我们遇上,你猜我们会怎么做?” “怎么做?”了因下意识地追问。 “犯事的僧人尽数废去修为,所属的佛寺夷为平地。”判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凡有牵连的势力,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了因倒吸一口凉气,酒坛险些从手中滑落。 他稳住心神,声音微颤:“这么做,岂不是四处树敌?冥府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孟婆在一旁轻笑出声,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带着几分讥诮:“小和尚,冥府早就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了。要不然,我们为何都要带着面具?” 了因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面具间游移,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地问道:“难道...你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或许只知道我的。”孟婆指了指判官,语气忽然变得微妙:“但我却不知道其他人的。冥府之中,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判官微微颔首,接话道:“这样最好。不知道彼此是谁,就不会被牵连,也不会因私交影响判断。”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几分深意:“在冥府,我们只认面具不认人,在冥府我是判官,但摘下面具,我或许是任何人——说不定,还是大无相寺的某院首座。” 了因沉默良久,忽然问道:“那...加入冥府的人,都是为了什么?” 这次判官和孟婆都沉默了。 篝火噼啪作响,夜风吹拂着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各有各的理由。”判官最终开口,声音里带着了因读不懂的情绪:“有的是为了报仇,有的是为了信念,有的...只是为了找个容身之处,只是……” 他语声忽然飘忽如烟:“我们每个人,都无法容忍那些藏在光鲜表象下的污秽。” 或许觉得气氛变得沉重,孟婆忽然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说不定哪天你发现,某个德高望重的高僧,夜里也会戴上面具,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呢?” 了因大概明白了什么,他开口道:“冥府行事如此肆无忌惮,难道就没有绝世强者出手?” “绝世强者?”孟婆嗤笑一声, 随即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傲然:“这等强者,我冥府又岂会没有?你可知我冥府的转轮王是何等境界?” 了因迟疑道:“总不能是上三境吧?” “为何不能?”孟婆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还真是上三境?” 了因身体一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第42章 转轮王 这时判官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难得的敬畏:“百年前,我冥府的日游神与夜游神前往西漠执行任务,却不幸被西漠圣火教所擒。当时圣火教嚣张跋扈,自称有弥勒转世的教主坐镇,无人敢犯。” “当时便是转轮王亲自出世,赶往西漠,虽然去迟了一步,日游神和夜游神已经遇害,但转轮王一怒之下,直接打上圣火教总坛。” 篝火在判官的叙述中噼啪作响,仿佛在应和着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那一战,圣火教号称永不熄灭的圣火,被直接打灭,四大法王当场死了三个,那位自称是弥勒转世的教主,在硬撑十年之后,也是不治身亡。” 了因听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酒坛不知不觉倾斜,酒水洒出都未曾察觉。 判官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转轮王离开西漠之时,大雷音寺那位神威佛主曾隔空出手,想要试探。两人隔空对了一掌,余波直接将西漠腹地万里山川夷为平地,灵气尽散,至今那里仍是一处绝地,寸草不生。” 孟婆补充道:“从此以后,五地各大势力再也不敢轻易招惹冥府。因为谁也不知道,逼急了冥府,会不会再有第二个转轮王现身。” 了因久久无言,他终于明白冥府为何能在各方势力的敌视下依然存在。 与大无相寺这般坐拥十数万弟子、声势浩荡的宗门相比,冥府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路。 组织看似松散,但却异常灵活。 更不必说其背后,还矗立着能令天地变色、一掌断山河的绝世强者。 要知道西漠佛主可是出了名的修为通天,性情爆裂。 但凡那位转轮王显出一丝败象,了因相信,那位神威凛凛的佛主定会法驾亲临、当场镇厄。 说句逾越之语——若换作是大无相寺那位金刚境尊者,与西漠佛主隔空对掌……恐怕一掌之下,便是金身崩碎、佛光寂灭。 或许唯有东极之地,那位修得如来神掌的佛门大能,能与之相抗。 只可惜,那位早已闭关多年,不问世事了。 “两位此行可是为了追杀那翟海安而来?” 孟婆见判官不语,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了因见两人都无意细说,便也十分识趣地不再追问。 他心中虽对那魔门翟海安之事颇感好奇,但更清楚冥府更是诡秘,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少问为妙。 孟婆见他沉默,反倒主动开口:“小和尚,考虑的怎么样,可曾想过加入我们?” 了因闻言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反问:“若是不加入……会死吗?” 孟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又没伤天害理,我们冥府又不是什么坏人,为何要杀你?”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冥府行事自有准则,不会滥杀无辜。” 了因几乎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立刻摇头道:“那小僧还是不加入了。” “你!”孟婆显然没料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顿时气结:“你可知这五地中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入我冥府而不得?” 这时判官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不必强求。” 他转向了因,面具下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小和尚,冥府从不逼迫他人。你虽然资质心性都不错,却也绝非非你不可。” 他站起身,黑袍无风自动:“孟婆,伤势如何?” 孟婆也站起身,没好气地瞪了因一眼:“差不多了,走吧。” 两人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转眼间,篝火旁只剩下了因一人,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发愣。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了因却陷入了沉思。 判官当初说的那句话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大无相寺,怕是会对此事视若无睹,最终不了了之。” “真的会这样吗?” 了因重重叹息一声:“南荒佛门圣地……可莫要让小僧失望啊。” 言罢,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随着真气运转周天,了因开始修复千疮百孔的身体。 真气如涓涓细流,缓缓淌过受损的经脉,所过之处带来阵阵暖意,暂时压下了那钻心的疼痛。 不多时,远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林间的寂静。 了因心中一凛,急忙收功,正要睁眼戒备,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便钻进了耳朵:“大哥你快来看啊!” 来者正是路灵芸兄妹二人。 他们一路循声而来,可一踏入这片区域,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空思等人的尸体横陈在地,更远处是翟海安死不瞑目的尸身。 四周树木摧折,地面龟裂,处处残留着可怕的痕迹,显然经历过一场惨烈大战。 神色凝重,目光迅速扫过全场。 下一刻,两人的目光同时定格在了因身上。 只见了因身上白色僧袍尽数染红,盘膝坐在将熄的篝火前,脸色苍白如纸,周身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 “了因师父!”路灵芸惊呼一声,急忙上前:“你这是怎么了?” 路灵均紧随其后,神色凝重地扫视四周:“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了因缓缓睁开眼,强扯出一丝笑容:"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不必担心,只是两位中三境的高手在此交手,小僧不幸被波及了。" 路灵均目光落在了因胸前,立马看到他身体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小的裂口,仿佛被无数利刃割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般伤势...了因师父当真是福大命大。” 他当即对妹妹道:“灵芸,你在一旁戒备,我为了因师父疗伤。” 路灵芸连忙点头,长剑出鞘,警惕地环顾四周。 路灵均盘膝坐在了因身后,双掌贴在他背心,温和的真气缓缓渡入。 了因感受到一股暖流在经脉中流转,轻声道:“多谢路施主。” “师父不必客气。”路灵均沉声道:“你这伤势极重,若不及时治疗,怕是有些麻烦!” “多谢!” 了因随即不再多言,凝神内守,专心配合引导着外来真气疗伤。 路灵芸在一旁守夜,不时添些柴火,让篝火保持旺盛。 夜色深沉,林间偶尔传来几声兽鸣,更衬得这片战场格外寂静可怖。 疗伤持续了一整夜,直到晨曦微露,两人才缓缓收功。 了因长舒一口气,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不再像之前那般骇人。 路灵均也显得颇为疲惫,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然这一夜运功疗伤损耗不小。 “多谢路施主相助,贫僧感觉好多了。”了因真诚致谢。 路灵均摆摆手:“师父不必客气,只是...” 他欲言又止,目光再次扫过四周的打斗痕迹,“这当真只是被波及所致?” 了因闻言苦笑:“这般声势,怕是小僧使出浑身解数也做不到。” 路灵均闻言点点头:“既然天已亮,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了因点头称是,随后在掩埋了空思这些人的尸体后,在路氏兄妹的搀扶下起身离开。 第43章 玄机阁陆朝阳 了因端坐在酒楼角落的木桌前,面色仍有些苍白。 路灵芸坐在他身旁,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 “了因师父,尝尝这个清炒山药,我刚刚尝了,他家酒楼做得可好了。” 路灵芸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因碗里,而他碗里的素菜已经堆成了小山。 “还有这个香菇青菜,我特意嘱咐厨子少油少盐的。” 不等了因回应,她又夹了一筷子。 了因双手合十,勉强笑道:“路姑娘太客气了,小僧自己来就好。” 路灵芸却像是没听见,又盛了一碗素汤推到了因面前:“这汤是用菌菇熬的,最是滋补,了因师父多喝些。” 了因看着面前越堆越高的碗碟,只得低声念了句佛号。 对方这般热情的招待实在是让他颇有些不自在,他感觉额角甚至都沁出了细汗。 正当他不知如何推拒时,酒楼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了因抬头望去,只见路灵均提着一个药包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庆幸之色。 “总算凑齐了。”路灵均将药包放在了因面前:“幸好这城中有万象商会,否则了因师父要的这几味药材,还真不容易找全。” 了因如释重负,连忙起身合十行礼:“劳烦路施主费心。” 路灵均笑道:“了因师父客气了。” “金鳞榜上只是提及了因师父身怀医术,没想到竟是这般高超。” 路灵均目光落在了因身上,带着几分钦佩,而妹妹路灵芸更是双眼放光的盯着了因。 “路施主谬赞了!” 了因赶忙闪躲对方炽热的眼神。 这五天来,三人虽然一直在赶路,但他身上的伤势却恢复了近三成。 这让了因不得不感慨般若童子功的神异,其炼精化气的功效,在疗伤上也有奇效。 再加上他精通医理,很快便稳固了伤势。 不过他想要完全恢复,怕还要等很久。 其实当日翟海安虽然打伤了因,但绝未下死手。 就像对方说的,了因这一身雄厚的气血,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境界能凝练出来的。 他此刻就像是被灌满了水的气球,受伤后,庞大的气血在失去控制,便如脱缰野马般在体内横冲直撞。 这股力量不仅冲击着五脏六腑,更将伤口当成了泄压口。 说到底,他这次受伤这么重,还是因为气血太强了。 平日里气血收归窍穴,自然感觉不出什么,甚至他凭借强大的气血,能轻松的逆伐上境,但若是遇到远超于自己的对手,反而成了他的致命弱点。 此刻,他更加希望能早日领悟那拙火定,甚至心里还生出重新选一门横练功法的想法。 片刻后,三人用罢斋饭,起身走出酒楼。 阳光洒在青石板街上,了因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的郁结稍稍缓解。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缓缓行来。 这马车比寻常马车大了三倍有余,车身以紫檀木打造,雕龙画凤,车窗上挂着细密的金丝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拉车的三匹骏马更是神异,通体雪白,四蹄生风,眼中竟似有灵光闪动。 马车经过三人身旁时,车内突然传出一声清朗的“停”。 车夫轻轻一勒缰绳,三匹白马同时止步,整齐划一。 车窗的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 那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眉目疏朗,气质不凡。 “路兄,真是巧啊。” 年轻男子笑着招呼道,目光在路灵均身上停留片刻, 随即转向了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路灵均显然也认出了对方,拱手笑道:“陆兄,别来无恙。” 了因站在一旁,听得有些迷糊。 路灵均见状,侧身解释:“这位是玄机阁的陆朝阳陆兄。” 了因这才恍然,原是此“陆“非彼“路“。 陆朝阳端详着了因,忽的眼眸微亮:“这位莫不是青山寺的了因师傅?” 了因虽是疑惑,但依旧双手合十,回道:“正是小僧。” 就在这时,又一个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那是个明艳动人的少女,约莫二八年华,一双杏眼灵动有神。 她一露面就紧紧盯住了因,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探究。 路灵芸在一旁看得分明,不自觉地抿起朱唇,腮边悄悄鼓起了几分愠色。 陆朝阳笑道:“既然有缘在此相遇,不如同行一程?” 路灵均略显疑惑,拱手问道:“不知陆兄这是要去往何处?” “大无相寺即将开山门收徒,阁中派我前去观礼。” 陆朝阳说着,目光在路灵均身上转了转:“若我没猜错,路兄应当也是为此而去吧?” 路灵均点头称是,随即目光转向了因,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了因双手合十,淡然道:“小僧客随主便。” 心中却暗忖:此刻我身受重伤,若是独自上路,万一遇上那个不长眼的,说不得被人家打死,那才叫冤枉。 陆朝阳展颜一笑,侧身让开车门:“三位请。” 马车内部果然极其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雪貂毛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左侧设有一张紫檀木小几,上面摆放着几盘新鲜水果和精致的点心,右侧则是一个小巧的酒柜,陈列着各色美酒。 最引人注目的是车厢中央的棋盘,黑白棋子尚未收拢,显然二人方才正在对弈。 那明艳少女往旁边挪了挪,给三人让出位置,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了因,好奇之色愈浓。 陆朝阳对那明艳少女笑道:“清屏,你前日不是还念叨着想见见了因师傅?眼下可算如愿了。” 那名叫清屏的女子这才收回目光,盈盈起身,向了因行了一礼,声如清泉击玉:“小女子苏清屏,师承紫阳阁,久仰了因师傅佛名,今日得见,果真不凡。” 路灵均也连忙介绍道:“这位是舍妹路灵芸。” 路灵芸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目光却不自觉地多在苏清屏身上停留了一瞬。 陆朝阳笑着招呼众人落座,亲手为几人斟茶。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几人寒暄几句后,路灵均切入正题:“陆兄出身玄机阁,消息最是灵通,可知这次大无相寺开山收徒,都有哪些人前去?” 陆朝阳轻啜香茗,缓声道:“此番阵仗不小。大戍九皇子、定阳侯世子皆在其列,另有几位侯府世子同行。此外,亦有数名世家庶子同往。” 了因静静听着,心中了然。 那些世家大族的庶子,在家族中往往不受重视,将他们派往大无相寺,一方面是为他们谋个不错的出路,另一方面,家族也能借此机会,在采购佛香等物资时占得一些先机。 至于能占到多少便宜,则要看这些庶子本身是否受寺中重视,以及日后在寺中的地位。 这其实也是一种互补:家族为他们提供前期资源和机会,待他们学有所成后,自然也能回报家族。 第44章 李修远帮我吹牛逼 了因沉吟片刻后,皱眉道:“大戍皇族历来与大无相寺关系微妙,甚至时有摩擦。这位九皇子为何会突然选择拜入佛门?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苏清屏轻笑一声,解释道:“了因师傅有所不知。如今大戍九子夺嫡,九位皇子明争暗斗,朝堂上暗流涌动,九皇子母族势微,与其他几位皇子相比可谓孤木难支。他此番前来,想必是要借大无相寺之力,在夺嫡之争中多一份倚仗。” “不止如此。”陆朝阳执起茶盏,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接口道:“前些时日,九皇子的那位国公外祖被问斩,两位舅父也下了昭狱。如今的他,想要争位,唯有将希望寄托于大无相寺。若是得到大无相寺的支持,其他皇子怕是难与之抗衡。” 路灵均若有所思地点头:“况且,这也是一条退路。皇家争斗成败往往关乎生死。若争位失败,遁入空门,有大无相寺的庇护,他至少可保性命。” 路灵芸眨着一双明眸,好奇地倾身向前:“可是大无相寺素来与皇室不和,难道就不怕寺中不肯收他吗?” 众人相视一笑,陆朝阳摇了摇头,路灵均也只是含笑不语。 了因虽然眉头微皱,但心中却也不得不承认,大无相寺怕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随后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如此说来,那几位侯爵家的世子,此番来怕也是为这位九皇子造势。” “岂止是造势。”陆朝阳微微摇头解释道:“这些人中可是有武安侯、定阳侯等几位侯爵家的嫡子,若非双方通过气,这些家族,又怎会舍得将嫡子送入大无相寺修行。” 了因眉头皱得更紧,手中的佛珠转得急促了几分:“嫡子?这么说来,若是这位九皇子真能登上高位,那些人怕是都要还俗。” 他忽然停下手中动作,声音沉了下来:“今日剃度,明日还俗,这么一来,我佛门规矩何在?戒律何存?” 一时寂静,檀香缭绕中,了因的脸色愈发难看。 路灵均见状,急忙转向陆朝阳,笑着打圆场:“陆兄,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新鲜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陆朝阳却是不答,反而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因。 路灵均挑眉,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怎么?难道这事还和了因师傅有关?” 陆朝阳抚掌笑道:“何止有关,简直是关系重大!” “了因师傅可还记得你那位至交好友李修远?” 了因手中佛珠微微一顿:“修远兄?自然记得!” ““七日前,了因师傅的这位好友破关而出,竟在秦淮河畔与权力帮的厉天行激战一场。二人交手时气劲纵横,直将半条秦淮河的画舫都掀了个底朝天!” 他眼中闪过惊叹之色,捻着茶盏摇头晃脑:“要我说李兄当真了得,去年刚入元丹境时还名不见经传,不过一年光景,出关时竟已元丹大成,如今更是跻身金鳞榜前三百之列,当真是厚积薄发啊!” 了因闻言面露喜色:“修远兄自是天资过人,只是……” 他忽然抬眼,眉间带着几分不解,“这又与小僧有何干系?” “关系可大了。” 陆朝阳笑道:“你这好友每次与人交谈,总要提及你这位方外至交,说您不仅佛法精深,更是琴棋书画样样通晓,医武厨茶无所不精。” 他掰着手指如数家珍:“说您的琴技让妙音坊杰出弟子自叹不如,做的素斋更是冠绝天下,可为天下第一,堪称奇人一个。” 路灵均听得瞠目结舌,路灵芸更是瞪大眼睛望向了因。 “如今中洲江湖上的才俊,都盼着了因师傅能早日踏足中洲,好一睹您这位奇人的风采。” 了因表面含笑合十,心中却是暗喜。 金鳞副榜对他这些本事不过一笔带过,如今经由李修远这般宣扬,倒是让他在江湖中声名鹊起。 想起当初在李修远面前展露技艺(吹牛B)时的情景,他不禁暗自庆幸那时的决定。 陆朝阳话音刚落,苏清屏便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讶异与好奇:“了因师傅竟还精通弈棋之道?” 了因闻言,只是含笑不语,手中佛珠轻转,如捻清风,却未立即作答。 他能说什么?牛都吹出去了,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 见他这般从容姿态,苏清屏眸中光彩更盛,当即起身一礼,语气诚挚:“不知小女子可否有幸,与大师手谈一局?” 一旁的陆朝阳朗声笑道:“了因师傅,您可莫要小瞧了清屏。她虽年纪尚轻,可于这纹枰之道却堪称天赋异禀,虽不敢说已达国手之境,但在年轻一辈中,怕是难逢敌手。” 这时,路灵均眉头微蹙,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他忽然猛地一拍手:“啊!我想起来了!苏姑娘……莫非就是前几年在兰亭棋会上,以一手‘飞花点劫’妙手力压国手张大家半子的那位‘飞花先生’?” 苏清屏被道破来历,略显羞涩地笑了笑,谦逊道:“路公子过誉了。当年不过是侥幸,恰逢窗外飞花落入枰中,机缘巧合点中一劫,才侥幸赢了张大家半子,‘先生’之称实不敢当。” 她虽谦虚,但提及棋道,眼中那份自信与光彩却难以掩藏。 路灵芸好奇地望向哥哥,路灵均便低声向她解释:“几年前的事了,这位苏姑娘当时年纪更小,却已名动棋坛,当年那局棋精彩绝伦,尤其最后关头,一片飞花恰好落在关键劫争之处,宛如天外妙手,解了困局,反败为胜,‘飞花点劫’的名号便是这么来的。” 解释完毕,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了因身上。苏清屏更是目光灼灼,充满了期待的意味。 他于是含笑合十,语气平和却带着令人信服的淡然:“阿弥陀佛。苏施主盛情相邀,小僧岂敢推辞。只是棋道深远,小僧所学浅薄,还望施主手下留情才是。” 说话间,他已将储备人设点投入到了“棋艺”之上。 顿时,种种关于棋局、定式、手筋、大局的感悟如涓涓细流般涌入心田,原本只是略懂皮毛的棋艺,此刻竟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第45章 人世间 了因与苏清屏相对而坐,中间一方古朴棋盘,黑白二子静卧罐中。 苏清屏执黑先行,纤指拈起一枚墨玉般的棋子,轻落于右上星位。 了因神色平和,以白子应了一手小目。 路灵均、路灵芸与陆朝阳围坐一旁,目光在棋盘与对弈者之间流转。 路灵芸虽不甚通棋理,却也被这静谧中暗藏锋芒的气氛所吸引,看得尤为专注。 陆朝阳则显得轻松许多,偶尔与路灵均低语几句。 “了因师傅这棋风,倒与其气质极为相合。” 陆朝阳观棋片刻,侧首对路灵均低声道:“厚重如山,深静如水,看似不争,实则处处隐伏机锋。” 路灵均微微颔首,目光仍凝于棋枰:“的确。苏姑娘棋风灵动诡谲,常于不经意处骤现杀机。” 正说着,陆朝阳忽似想起什么,声线压得更低,却恰能让周遭几人——包括正凝神落子的了因——清晰听闻: “说起来,诸位可曾听闻半月前东极之地发生的那桩大事?” 路灵均注意力被引去,眉梢微挑:“东极?我等自是比不上陆兄消息灵通。” “下月金鳞榜会将此事刊登出来。” 陆朝阳神色凝重几分:“半月前,冥府与人世间的强者,就在东极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此言一出,连正沉思棋路的苏清屏都眼睫轻抬。 了因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旋即恢复如常,只耳尖微动,已分了一半心神过去。 他才遭遇冥府之人,怎地又冒出个“人世间”? 陆朝阳见众人皆被吸引,遂继续道:“此事我也是从阁中记载才得知。” “起因是冥府得那位‘牛头使者’,奉命赴东极追杀一位极重要的人物。具体身份无人知晓,只知事关重大。”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众人,见连对弈二人的落子节奏都缓了下来,才接着说:“不知如何,这消息竟被人世间截获。” 苏清屏微侧过脸,轻声道:“这些年来,人世间与冥府交锋不下百次,互有胜负。此番看来,是冥府吃了亏?” 了因心中一震——这人世间,究竟是何等存在?竟能与冥府争锋? 指间白子悬于半空,了因耳畔再度传来陆朝阳的声音。 “可惜人世间虽占尽先机,那冥府牛头使者却非等闲之辈,终究还是被他遁走了。” 路灵芸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然后呢?你不是说大战了一场吗?” “自然是一场恶战。”陆朝阳颔首继续道。 “冥府的反应也是极快,直接出动了两位判官。” “两位?”路灵均皱眉:“据我所知,冥府这数十年来唯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崔判,何时又多了一位?” 陆朝阳摇头:“那位才刚出世,自称陆判。” “陆判?此人修为如何?” “不在崔判之下!”陆朝阳神色凝重:“人世间此次派出了三位星宿神官,最后却只打了个平手。” “三位?还打了个平手?”路灵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嗯!”陆朝阳点点头,脸上也是不敢相信的神情:“三位星宿神官分别是箕水豹,牛金牛,胃土雉,三人可皆是无漏境顶尖强者。” 他长叹一声:“五位高手各展绝学,从海上战至苍穹,又从云霄斗到深海,终究谁也奈何不得谁,只得各自退去。” “据说当时东极海上雷云翻涌,电蛇乱舞,百里之内皆能感受到那毁天灭地的威压。” “大战过后,东极海面浮尸遍野,海水三日未平。” 陆朝阳最后沉声道:“阁中记载至此,唯余二字。” “哪二字?” “天崩!” “啪——” 了因指间白子应声而落,在棋盘上叩出清越一响。 苏清屏凝视棋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拱手道:“了因大师傅棋艺精妙绝伦,布局深远,小女子自愧不如。此局之败,心服口服。此等造诣,堪称国手无疑!” 她言语恳切,面上尽是钦佩之色。 此言一出,车内三人忍不住叹息,尤其是路灵均与陆朝阳两人,皆知苏清屏棋力非凡,能让她说出“心服口服”四字,可见了因棋艺确实超凡脱俗。 便在此时,路灵芸忽然眼眸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主意。 她微微向前探身,指尖绕着一缕发丝,声音里带着几分俏皮与试探。 “了因师傅,您不是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吗?那……” 她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开口:“可否为小女子画一幅肖像?” 了因闻言,手中念珠微微一顿。 方才听闻路灵均二人盛赞苏清屏棋艺,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他直接用储备人设点将棋艺提到了顶级。 如今这剩下的储备人设点,就算是全都用上,怕也没法将画技提升多少,若是真答应对方,立马就要露馅。 正当了因不知如何推拒之际,路灵均皱眉喝道:“灵芸,不得无礼!了因大师如今还有伤在身,正需修养,需要胡闹!” 路灵芸被兄长训斥,顿时嘟起了嘴,甚至还低声嘟囔道:“不过是画幅画嘛...” 但见兄长神色严肃,她也只好作罢,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仍不时瞟向了因,带着几分不甘与好奇。 见此情景,了因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此情景,了因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不动声色地捻动念珠,心中暗忖幸好路灵均及时解围。 他摸了摸怀中的经书,心中暗暗决定,定要趁着这段时间,将【拙火金刚密续】解析出来。 马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车轮轧过山路的辘辘声。 路灵芸似乎觉得气氛太过沉闷,眼珠一转,又笑着开口:“陆大哥,你既出身玄机阁,必定知道很多江湖秘辛,可否说与我们听听?” 陆朝阳爽快应下。 他言谈风趣,又仗着玄机阁的底蕴,所述多是众人未曾听闻的奇事秘辛,了因听来只觉获益匪浅。 就这般一路行去,五人渐渐熟络起来。 路灵芸发现苏清屏与陆朝阳确是一对璧人,那点莫名的敌意早已烟消云散,反而与苏清屏越聊越投机。 两个姑娘家时常凑在一处窃窃私语,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而陆朝阳则常与路灵均切磋武艺,二人皆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互相印证之下,各有进益。 了因大多时候静坐旁观,偶尔插上几句话,心中却时刻不忘研读经书。 陆朝阳的宝马果然神骏非凡,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五人虽是一路游玩,赏遍沿途风景,尝尽各地美食,却仍在大无相寺规定的期限前赶到了一相城。 刚进城郭,五人便被眼前景象吸引。 但见长街之上人声鼎沸,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大剌剌躺在当街,面前立着块木牌,上书“挨打不还手,一拳百两银”十个大字。 围观众人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尝试。 了因心中暗惊:这一相城可是建在大无相寺脚下,城中江湖中人众多,可谓是卧虎藏龙,这乞丐敢如此夸下海口,若非身怀绝技,便是疯了。 第46章 乞丐 便在此时,街角忽然传来一阵喧哗,马蹄声碎,几名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策马而来。 看到挡路的乞丐,为首一人挥鞭喝道:“哪里来的腌臜乞儿,竟敢挡小爷们的道!” 那乞丐却恍若未闻,依旧懒洋洋地躺着,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好个不知死活的!”那世家子大怒,当即就要下马动手。 旁边同伴连忙拉住他:“李兄且慢!这一相城不比别处,大无相寺脚下,还是莫要轻易动武为好。” 那姓李的世家子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乞丐面前的木牌,忽然嗤笑起来:“挨打不还手,一拳百两银?倒是会做生意。” 他眼珠一转,对同伴低声道:“这一路赶来甚是乏味,正好找点乐子。”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乞丐面前,居高临下地道:“喂,花子!你说挨一拳百两银子,可是当真?若你能受得住本少爷一拳,莫说百两,一千两也赏你!” 乞丐懒懒地抬眼,打量着他华贵的锦袍,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穿得倒是人模狗样,说出的话却像要赖账的。怎么,莫非盘算着打完不给钱?” “你!”世家子勃然大怒:“本少爷会赖你这叫花子的账?看拳!” 话音未落,他右拳已挟着凌厉劲风,如毒蛇出洞般直捣乞丐腹部。 这一拳势大力沉,拳风呼啸间竟隐隐带起破空之声,显然已用上内家真力。 拳劲激荡之下,乞丐蓬乱的发丝猛然向后飞扬,就在发丝扬起的瞬间,了因等人隐约看到隐藏在泥垢下的面容——竟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挨了如此重击,乞丐身形竟纹丝不动,反而咧嘴一笑:“打人都没力气?这钱赚的真容易!” 锦衣青年霎时满面通红,他想要抽回拳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仿佛被磁石吸住,牢牢黏在对方肚子上,任凭如何运劲都挣脱不得。 他额角青筋暴起,另一只手也上去帮忙,却依然无法将拳头拔出分毫。 “松、松手!”他又惊又怒,声音都变了调。 了因见此情景,心中不由暗叹。 这相城不愧坐落在大无相寺脚下,莫说那修为深藏不露的乞丐,就连眼前这被戏耍的世家子弟,年纪轻轻竟已臻至蜕凡境,更难得的是内力已有根基。 如此人物,放在整个青山寺恐怕都寻不出几个,可此刻他却连抽回拳头都做不到。 而那锦衣青年挣脱不得,竟不知进退,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绝非对方敌手,却仍挥起左拳,运足十成内力,狠狠砸向乞丐面门。 拳风呼啸,这一击若是落实,怕是青石板也要迸裂四溅。 乞丐却只冷笑一声,肚皮倏地内缩又猛然外弹。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锦衣青年如同被巨木撞中,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三丈外的青石板上。 落地之时,右臂呈诡异角度弯曲,显然已经骨折,口中喷出的鲜血更是在青石路上洒出一道刺目的红。 “啊——我的胳膊!”世家子凄厉的惨叫响彻整条街道。 那几个同伴慌忙下马,为首的蓝衣青年快步上前扶起伤者,另一人立即从怀中取出伤药敷上。 一个身着紫袍的世家子猛地转身,指着乞丐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可知你打伤的是谁?这可是陇南李氏的嫡系三子弟!” 乞丐漫不经心地抠了抠耳朵,弹了弹指甲里的污垢:“你们跟我说着这么多,难道是想赖账?” 说着他缓缓向前迈出一步。 那几个世家子下意识地齐齐后退,纷纷抬手做出防御姿态。 待反应过来后,个个面红耳赤——他们这些平日趾高气扬的世家子弟,竟被一个乞丐吓得如此失态。 紫袍青年恼羞成怒,喝道:“一起上!给李兄报仇!” 其余几人应声而起,周身真气鼓荡,衣袂无风自动,显然个个修为不俗。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却隐含威严的嗓音自人群外响起:“诸位皆是世家子弟,莫要失了身份,给家族蒙羞。” 了因与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比陆朝阳那驾更为宽敞华贵的马车正自城门缓缓驶来。 其后跟随的车队规模不小,每一辆皆以金漆雕饰、珠帘绣幕,尽显尊荣。 而那主驾更是由八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骏马牵引,车窗悬着金线绣祥云纹的锦帘,车顶一枚银铃清响,声声入耳,如碎玉击冰。 陆朝阳低声对了因道:“车内之人,恐怕就是当今九皇子。” 了因微微颔首,目光却早已扫向马车四周的护卫。 这些护卫个个虎背熊腰,目如冷电,太阳穴高高隆起,步履沉稳健稳,气息收敛如渊,显然皆是内家修为不俗的高手。 他们如众星拱月般将主驾护在中央,神态警惕,宛若鹰视狼顾。 车队后方那些马车虽不及主驾奢华,却也皆以紫檀为辕、云锦为幔,想必是随行九皇子的侯府世子们的座驾。 “将银两赔予人家。”马车中伸出一只手,轻点窗框。 那手指修长如玉,指甲修洁,一望便知是养尊处优之辈。 一众世家子虽面有不忿,却不敢违逆,只得悻悻取出银票掷向乞丐。 待他们狼狈离去,车帘忽被掀起,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女童翩然跃下。 她身着淡粉襦裙,头梳双丫髻,眉眼清丽如画,行动间却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镇定。 女童走至乞丐面前,神色淡然地开口:“我家公子有请,请入车一叙。” 了因挑眉——这女童虽言语恭敬,眉目间却自有一番不容置疑的气度,不愧是侍奉皇子之人。 然而,他随即蹙眉。 这九皇子前来大无相寺,竟随身带着这样年纪的女童伺候? 那乞丐却漫不经心地掸了掸手中银票,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你家公子有在马车里头动手的雅兴?” 第47章 九皇子 女童闻言顿时柳眉倒竖,脆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对公子无礼!” 她年纪虽小,但呵斥起人来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仿佛早已习惯了对下人发号施令。 乞丐却佯装糊涂,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什么大胆小胆的,要打架就先给钱。” 他边说边将银票塞进怀里,动作粗鲁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 “罢了。”车内传来九皇子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那只修长的手缓缓收回窗内,珠帘随之落下,隔绝了所有视线。 车队重新开始行进,银铃轻响,仿佛方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女童狠狠瞪了乞丐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可知自己错过了怎样的机缘?”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愤怒,显然从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之人。 乞丐故意将小指在耳洞里转了转,弹了弹并不存在的耳屎,这个粗鄙的动作将女童气得双颊通红。 她跺了跺脚,转身快步登上马车。 当九皇子的车驾与了因等人的马车并排时,了因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自珠帘后扫来。 那目光先是掠过陆朝阳,随即扫过路灵均等人,最后竟又折返回来,牢牢锁在他身上。 “可是青山寺的了因。”车内传来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错辩的笃定。 了因一愣,随即回道:“正是小僧。” 车内人轻笑一声,开门见山道:“听闻你修为不凡,可愿追随于我?他日功成,必不会亏待于你。” 了因心中冷笑,这些皇族子弟果然个个眼高于顶,眼前这位如今自身都难保,竟然还想让屈尊为奴,我呸! 了因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淡淡道:“殿下若入大无相寺修行,按辈分,还要唤小僧一声师叔。” 话音方落,车内的气息陡然一滞,四周护卫无不色变。 珠帘无风自动,隐约可见车内人端坐的身影微微前倾。 了因却清晰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威压如潮水般涌来,又顷刻消退。 两次被人折了面子,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心中早已怒火翻涌。 马车里再无声息,随着女童一声令下,车队继续前行,银铃声却比先前急促了几分,显是加快了速度。 就在第三辆马车驶过时,却骤然停驻。 锦帘掀起,一个身着暗云纹锦袍的年轻男子踱步而下。 他眉目如刀裁,面容虽俊,却凝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鸷之气。 拇指上一枚白玉扳指被他转得极缓,目光却如冰锥般钉在那乞丐身上。 “你可知刚才那位是谁?” 乞丐却浑不在意,只咧嘴一笑,随手拍去衣上灰尘:“我管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给钱再打架。” 男子眼中寒光骤现,指间扳指猛地一顿。 “好生嚣张的乞丐,今日便叫你晓得什么是天高地厚,也好让你长个记性!” 话音未落,他衣袍陡然鼓荡,一股强横气势轰然爆发——竟是元丹境修为! 四周空气霎时凝滞,道旁尘埃无风自动,卷起细碎旋涡。 了因凝神望去,只见那乞丐虽然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眼神已然不同先前。 他腰背微微挺直,乱发下的目光锐利如刀,周身气息节节攀升,竟与元丹境威压分庭抗礼,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尘土开始诡异地盘旋上升,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就在两人要动手之时,一道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骤然刮过全场。 这杀气并非针对特定之人,却令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寒,仿佛被冰刃刮过脊骨。 众人猛然回头,视线齐刷刷投向城门方向。 只见一个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踱步进城。 那是一名刀客,装束却异于常人。 寻常刀客大多将长刀负于背后,此人却将一柄连鞘长刀随意地悬在腰间,刀柄微向前倾,仿佛随时可以出鞘饮血。 “东极无定斋的弟子?”陆朝阳失声低呼,语气中充满了错愕:“他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了因皱眉打量对方,这刀客的身形算不得魁梧,甚至有些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劲装,面容被斗笠的阴影遮去大半,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走得很慢,很稳,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一般精准。 那令人窒息的杀意正是从此人身上自然流露,并非刻意释放,倒像是经年累月浸淫杀戮后,已然融入骨血的气息。 虽是自然而然散发,但却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元丹境男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杀气吸引,气势微微一滞,原本锁定乞丐的气机不由松懈了几分。 乞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恢复如常,只是周身气息依旧凝而不发,显然对这突然出现的刀客极为警惕。 而这位来自东极无定斋似乎对城门下的这场对峙毫无兴趣,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偏移一分。 他就这样在无数道或惊惧、或警惕、或探究的视线注视下,一步步走入城中。 而他的出现,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方才那即将爆发的冲突之火。 那原本欲动手的元丹境男子,似乎是没了交手的兴趣,缓缓收敛起周身气势。 他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乞丐的面容,冷声道:“臭要饭的,最好别让我在大无相寺考核中见到你。否则……” 他冷哼一声,袖中五指缓缓收拢:“定要你见识见识定安侯府的手段。” 乞丐嗤笑一声,对着地上啐出一口浓痰。 “武安侯府?好大的威风!小爷我走南闯北,什么阿猫阿狗的府邸没见过,吓唬谁呢?” 武安侯世子脸色瞬间铁青,他身后两名护卫当即踏前一步,却被押抬手拦住。 “好,很好!”武安侯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阴冷的目光从小乞丐身上移开,猛地转向一旁的了因。 “小和尚!”他声音森寒:“须知祸从口出,师叔?你也配?”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威胁意味更浓:“若是识趣,现在就乖乖滚去九皇子行辕前,磕头认错,否则……” 武安侯世子冷笑一声,未尽之言充满了残酷的意味。 第48章 空慧到来 经历过刚才的插曲,众人打算前往客栈落脚。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陆朝阳忽然感慨道:“但凡是看过金鳞副榜的人,怕是一见了因师傅的模样,便会马上认出来。” 众人闻言皆是会心一笑。 路灵芸更是连连点头,眸中漾着明亮的光:“是啊是啊,了因师傅这般风采,便如明珠落于尘壤、皎月出于云翳,叫人如何忽视得了?” 但马上她就担忧地蹙起秀眉,声音也低了几分:“可是了因师傅今日得罪了九皇子,若是入了大无相寺,岂不是会被对方找麻烦?”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连一向沉稳的路灵均和陆朝阳也收敛了笑容,面露忧色。 了因见众人皆为他担忧,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暖意,他双手合十,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难得的调侃:“诸位多虑了。和小僧相比,那九皇子就是外来户,而小僧可是根正苗红的佛门中人,大无相寺再怎么也不会偏帮一个外人来为难自家弟子吧?” 听到这话,众人不禁笑出声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而众人说笑间也已经到了客栈。安顿好行李后,了因整理了一下僧袍,郑重地对众人合十行礼:“这一路多谢诸位照应,小僧感激不尽。” 路灵均正色道:“了因师傅言重了。能与了因师傅同行,是我等的荣幸。” 陆朝阳虽未多言,却也郑重还礼。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众人都被了因那超然物外的气度所折服,此刻突然要分别,自然都流露出不舍之情。 尤其是路灵芸,此刻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因师傅,你一定要保重...如果有人欺负你,记得告诉我们...” 看着她这副模样,路灵均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家妹妹这副情态,似乎不仅仅是普通朋友分别时该有的反应。 他赶忙轻咳一声,插话道:“了因师傅还要去知客院报到,我们就不多耽搁了。愿了因师傅考核顺利,一切圆满。” 离开客栈大门,了因长出一口气,将心中的不舍之情按下,毕竟江湖虽大,有缘自会相见。 稍作打听,了因便知晓了大无相寺在此设立知客院的位置。 那知客院并不难寻,坐落于城西一条相对清净的街道上,门庭虽不显奢华,却自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气。 朱红的大门敞开着,隐约能听见内里传来的低沉诵经声和木鱼轻响。 了因整了整僧袍,步履沉稳地踏入其中。 院内已有不少僧侣往来,或行色匆匆,或静立等候,皆屏息凝神,气氛凝重。 他循着指引来到一处偏殿,那里设有一张长案,一位中年僧人正伏案记录着什么。 了因上前,合十行礼:“阿弥陀佛,小僧了因,自青山寺而来,特来知客院报到。” 那僧人闻声抬头,目光在了因脸上停顿片刻,像是蓦地记起什么,眉头顿时蹙起,语气中透出毫不遮掩的审视:“你就是那个青山寺的了因?” 了因平静回应:“正是小僧。” 对方闻言,竟毫不避讳地发出一声清晰的冷哼,眼神锐利地扫过了因全身,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他翻动着手边的名册簿子,纸张哗啦作响,半晌才冷冰冰地甩出一句:“名册上有你的记录。等着吧。” 说完便不再看了因一眼,继续低头处理自己的事务,态度疏离冷淡,让了因暗自皱眉。 他默默退到一旁等候,心中思忖:对方般态度,是因大无相寺弟子身份自带倨傲,还是别有缘由? 了因眼观鼻,鼻观心,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将这份疑虑暂存心底。 等候的时间漫长而枯燥,直至日头西斜,才有人来引了因去往一间简陋的禅房歇息,并未提及任何考核安排。 入夜,了因在禅房内静坐诵经,青灯古卷,但也安静。 忽然,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诵经。 了因心下一动,此时已是宵禁时分,会是谁?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僧袍,缓步上前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人,而当了因看清来人时,心中不由一凛。 为首之人,正是盂兰盆法会时,前往青山寺讲经的空慧和尚! 只是此刻的空慧,面色沉凝,全无当年讲经时的慈和,眉宇间反而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 而更让了因心头一沉的是空慧身后的那位老僧。 那老僧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正死死地盯着了因,目光中竟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浓浓的不满,甚至有一丝隐晦的厌弃。 那眼神沉甸甸地压过来,仿佛了因并非初次见面的后辈,而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 空慧和尚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似乎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但还是开口介绍道:“了因,这位那是寺中戒律院的空鹤长老。” “见过空鹤长老!” 了因恭敬行礼,却换来对方一声冷哼。 空慧与空鹤二人踏入禅房,空慧反手将房门掩上,随即重重叹了口气。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了因,声音低沉道:“了因,你如实告诉我,你前来大无相寺途中,是否曾出手擒拿过慈安禅院的僧人?” 了因心中一动,大概明白了什么。 他扫了一旁的面沉如水空鹤长老一眼,随即坦然点头承认。 空慧闻言,眉头紧锁,立刻追问道:“那人呢?现在何处?” “死了。” “死了?” “嗯,都死了。”了因缓缓开口:“小僧本想押解几人前往大无相寺受审,却不想途经荒野之时,卷入了两位中三境的强者的战斗中。” 说着他伸手缓缓拉开胸前的僧袍,露出白玉般的胸膛。 只见他胸口皮肤之下,并非平滑完好,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红色裂痕,如同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被强行粘合。 了因指着那可怕的伤口,苦笑一声:“那等层次的交锋,仅是逸散的余波,就非我等所能承受,小僧也不过是死里逃生,这身伤势至今还未能痊愈。” 他本以为展示这惨烈的伤势来说明当时的凶险与无辜。 然而,空慧长老看着他胸口的伤痕,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脸上的忧色并未因此消散。 了因见空慧神色,想起昔日青山寺讲经之情,便直接开口问道:“空慧大师,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空慧看了身旁一直沉默但目光如刀的空鹤长老一眼,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复杂难言的神色,似是惋惜,又似是懊恼。 “唉,本来我已……”他说到一半,却是摆了摆手,语气充满了无力感:“罢了!此刻再说这些,已是无用了!只是……了因啊了因,你可知……你已闯下大错了!” “大错?”了因闻言,眉头紧紧皱起。 “大师明鉴!这些人并非小僧所杀,而是死于意外,况且他们私设善堂,也是罪有应得,说不得这便是报应。” 第49章 寺中决定 了因一句“报应”,说得空慧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应。 就在这沉默的当口,一旁那位戒律院的空鹤长老终于开口,他声音冷硬,却是对着空慧说话:“空慧师弟!你与他说这些作甚?” 他这一声“师弟”带着明显的责难意味。 空鹤长老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了因,仿佛在看什么污秽之物。 “幸亏首座降下法旨,不然……哼!此等残害同门、罔顾戒律之人,也配入我大无相寺?” 了因闻言,眉头紧紧皱起,直视空鹤长老,沉声问道:“长老此言何意?小僧不解,还请明示。” “何意?”空鹤长老猛地转头,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剜向了因:“好,老衲便与你分说清楚!” “老衲问你!你此前在青山寺时,是否亲手杀害了同门师兄?!” 了因面色不变,坦然承认:“是,了树残害无辜百姓,已然入魔,小僧清理门户,亦是他罪有应得。” “好一个罪有应得!”空鹤长老冷笑一声,声音愈发冰寒:“那老衲再问你!你是否曾纵容外人,杀害我佛门弟子,并且,当有其他僧人欲上前阻止报仇时,你是否还出手阻拦,助那凶手逃脱?” 了因依旧点头,声音清晰:“长老所言之事,确有发生。然则事出有因,那位被杀的僧人,未入空门前,江湖人称‘血手人屠’,杀人无算,动辄屠人满门,血债累累。苦主寻他报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此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好一个‘因果循环’!好一个‘报应不爽’!”空鹤长老怒极反笑,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茶案之上!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坚实的木制茶案竟被他蕴含怒意的一掌拍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他霍然站起,周身散发出凛然威压,怒斥道:“狡辩之词,何其之多!” “先不说我佛门固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慈悲,你一个小小弟子,有何资格审判同门功过?你又有何资格擅自押解、甚至亲手屠戮受戒的僧侣?杀了一个了树不够,还要纵容外人再杀第二个!了因,你眼中可还有佛门戒律?可还有半分对同门的慈悲之心!” 了因面色沉静,目光如古井无波,缓缓道:“小僧问心无愧。那些人作恶多端,残害无辜,皆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空鹤长老怒极反笑,声音陡然拔高:“即便他们当真罪该万死,又何时轮得到你来审判?谁给你的权力定人生死?” 了因抬眼直视空鹤,目光执拗:“难道空鹤长老认为,那些人——不该杀?” “该杀与否,自有戒律院依寺规裁决!”空鹤长老须发皆张,声若洪钟。 “纵是十恶不赦之徒,也当由寺中依法处置,岂容你私自动手?更遑论纵容外人杀害佛门弟子!此等行径,将大无相寺的颜面置于何地?将佛门清誉置于何地?” 又是颜面? 了因心中那一点争辩之意骤然冷却,一股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气。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敛于眼底,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疏离:“原来如此。小僧明白了。那么,敢问空鹤长老,大无相寺……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小僧?” 空鹤长老见他如此快收敛情绪,反而像是蓄力一拳打在了空处,不由冷哼一声。 “如何处置?哼,原本空慧师弟回寺之后,屡次三番于方丈与首座面前盛赞你佛性深具、慧根非凡,甚至不惜数次为你屈尊求情!方丈与首座怜才,本已破例决定,准你免去诸多考核,直接录入寺籍,成为我大无相寺正式弟子。” 他话语一顿,目光更加锐利,仿佛要将了因钉在原地。 “可偏偏你纵容外人杀害佛门弟子、阻拦同门复仇!我戒律院首座闻之大怒!言你杀性未除,罔顾戒律,视同门如无物!” 空鹤长老语气稍缓,却更显居高临下:“然,念你确实天资过人,于佛法领悟上或有可取之处,加之空慧师弟一再担保求情,称你乃一时迷障,本性非恶。寺中最终决议,仍予你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无需参与新弟考核,亦可获得大无相寺弟子的身份。但——你不得留在寺中修行,即刻起便须下山去。” 空慧叹息一声,在一旁解释补充道:“了因,你虽下山,却非逐出山门。寺中决议,你将前往我大无相寺下院——青林禅院,担任长老一职。” 空鹤冷哼一声,接口道:“青林禅院地处偏远,香火稀疏,正好叫你亲身尝一尝底层僧众的清贫之苦,磨一磨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棱角,治一治你这目无尊长、罔顾戒律的狂悖性子!” 空慧见空鹤语气激烈,急忙开口试图缓和气氛:“虽说是去下院,但寺中并未完全断绝你的上进之路,方丈特许,你每年可回大无相寺一次,于无字玉碑前静观参悟一日,并言明,若十年之后你能诚心悔过,言行皆契我佛门戒律寺规,便可重返大无相寺修行。” 了因听完面无表情道:“却不知是这是大无相寺对小僧的奖励,还是……惩罚?” 这阴阳怪气的反问,顿时让空鹤长老本就未平的怒火再次轰然爆发,他指着了因,厉声喝道:“了因!你休要仗着有几分天赋便如此肆无忌惮,目中无人!寺中对你已是法外开恩,格外宽容!你莫要不知好歹!” 见了因面露冷笑,似乎还要反唇相讥,空慧急忙抢先开口,声音加重了几分,目光紧紧盯住了因,似提醒,更似告诫。 “了因!慎言!你能从佛经中领悟武学,虽是罕见,但也非你恃才傲物的凭仗!” 他顿了顿,语气沉凝,一字一句,仿佛要敲进了因的心底:“老衲查阅过寺中秘藏典籍,记载中的前辈先贤,或于一部、或于数部佛经有超常悟性,乃至从中悟得武学。” “然——佛法如海,浩瀚无边,他们对其他经书的理解,与常人无异,甚至终生再难寸进。你,可明白?“ 空慧的话语意味深长,那言外之意,了因自然听得明白。 他那点天赋,在大无相寺看来,虽是珍贵,却并未不可或缺。 若是他不能端正态度,大无相寺,又何惜一人? 而空慧也希望他,莫要因此自视过高。 第50章 资质下等的了因 空鹤长老此时在一旁冷笑:“我佛门传承至今已有数万载,这悠悠岁月中,惊才绝艳者如恒河沙数,却唯有二代祖师那等天纵奇才,能从浩瀚佛经中领悟武学如同饮水吃饭般寻常自然。” 他目光如刀,不屑地扫视着了因:“你莫非以为,自己那点微末悟性,能比得上二代祖师?” 不等了因回应,空鹤语气愈发凌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莫要以为自己的资质有多出众!能逆伐上境、越阶而战的弟子,寺中比比皆是!单是此次入门考核,便是天骄云集,妖孽辈出。而你——” “在其中也不过堪堪排在下等之列!若非你在佛法领悟上尚有几分机缘,寺内又怎会破例予你入门之机?你当感恩戴德,谨记寺中恩赐!” “恩赐?”了因深吸一口气,胸腔中一股郁结之气几乎要破体而出,却被他死死压住,只化作一声低沉的回应:“这样的恩赐,弟子恐怕承受不起。” “大胆!”空鹤勃然大怒,周身真气轰然爆发,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瞬间倾泻而下,了因身形微晃,唇角一丝鲜血缓缓渗出。 空鹤踏前一步,声若雷霆:“了因!你一再出言不逊,是真想叛出山门不成?!” 了因抬手,用袖口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不疾不徐,眼神却锐利如刀。 “小僧自然不敢叛寺。”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碎玉裂冰:“只是,长老口口声声所言的那些天骄……” 他忽然轻笑一声:“呵,小僧倒还真想见识见识,他们到底有何本事——至于这下等之姿?”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如箭,直射空鹤: “若不能与他们交手一番,小僧还真不敢接这大无相寺弟子的身份。” 空鹤长老眯起眼睛,寒声道:“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想参加考核,与那些天骄一较高下不成?” 空慧长老在一旁急忙劝阻:“了因,莫要冲动!考核之事非同小可,若你通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便是绝了自己进大无相寺的路!此事关乎你的前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了因向空慧长老拱手一礼,语气平静却坚定:“空慧大师放心,小僧心中有数。若败了,小僧自然没颜面入寺修行;若是胜了——” 他冷笑了两声,目光锐利地扫过空鹤长老:“小僧也会服从寺中惩罚,前往下寺修行。” 至于脱离大无相寺?了因还从未想过。 至少,在大无相寺的绝世武学没有到手之前,绝不会想。” 空慧长老闻言一怔,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空鹤长老则冷哼一声,语气中的讥讽更甚:“了因,老衲劝你不要自视甚高!你自以为是天才,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你或许有些天赋,但在真正的妖孽面前——” 了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小僧当然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天才!”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电,一字一句道:“但天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 客栈内,熏香袅袅。 九皇子推门而入时,那女童正踮着脚尖,调整案上青瓷花瓶的方位。 听见门响,她蓦然回头,眼底霎时漾开笑意,像迎风初绽的桃瓣:“爷,您回来啦!” 她小跑着迎上,极自然地接过九皇子解下的云纹披风,转身挂到一旁的梨花木架子上,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做惯了这事。 “又在折腾这些?”九皇子嗓音温润,目光扫过收拾得一丝不苟、陈设雅致的房间,眼底含着纵容的笑意:“这些粗活让下人做便是。” “他们手脚粗笨,摆不好爷惯用的格局,我看着心烦。”女童转过身,仰起脸,眉心微微蹙起:“爷去了大无相寺,可还顺利?” 九皇子走到窗边软榻坐下,女童立刻伶俐地斟上一杯温茶奉上。 “不过是见见寺中几位长老,诸多事宜,先前便已议定了。”他接过茶,轻呷一口。 “爷……您要是真拜入大无相寺,那清规戒律那么多,身边又不能带伺候的人,您饮食起居可怎么办?谁给您半夜温茶?谁给您...” “好了好了。”九皇子失笑,放下茶盏,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双丫髻。 “怎的这般啰嗦起来。不过是暂别一段时日。等我得了那佛子职位,便想办法将你调过去。” “真的?”女童喜色跃上眉梢,但随即又嘟起嘴,小声嘀咕:“可那是大无相寺啊……佛子之位争夺何等激烈,寺中高僧眼光又极高,爷您虽然天资绝世,怕也不是短时间能...” “咚。”九皇子屈指,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对爷就这般没信心?” “哎哟。”女童捂住额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嘴角已忍不住翘起:“阿拂不敢...只是担心嘛。” “不必忧心。”九皇子收回手,神色从容:“即便没有定阳侯世子他们,爷也早已布下后手。” 见阿拂困惑眨眼,他低笑:“爷早已暗中联络寺中数位佛子,届时他们将同定阳侯世子一道为我造势。只待我步入中三境,便可谋取佛子尊位,到时……” 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阿拂嘟了嘟嘴,小声抱怨道:“要我说,雪隐寺那些喇嘛也未必安什么好心。明明口口声声说爷是他们寺中法王转世,可真到了要助爷争位之时,却推三阻四。若他们肯倾力相助,爷又何必这般辛苦谋划……” 九皇子轻轻摇头,指尖拂过茶盏边缘:“雪隐寺远在北玄,此地却是南荒。他们纵有相助之心,亦难越千山万水。更何况——” 他顿了顿,唇角噙着淡淡笑意:“此番他们不是还特地给爷送来那颗舍利子么?” “可、可是...”阿拂绞着衣角,仰起小脸:“我前些日子听贵妃娘娘说起,密乘佛宗有灌顶秘法,能让人修为突飞猛进。既然爷是法王转世,为何不接受灌顶?若是得了灌顶,爷现在说不定早就...” “傻丫头。”九皇子屈指弹了弹她的眉心。 “灌顶之法虽能速成,却无异于拔苗助长。修为看似暴涨,实则根基虚浮,日后想要突破境界桎梏,难如登天。” 他眸光渐深,声音沉静:“爷要的不是一时之快,而是终有一日能登临上三境,所以即便他们愿意,爷也绝不会接受。” 阿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眨着眼睛道:“那位大喇嘛说爷当年圆寂时——” 她突然捂住嘴,偷偷吐了吐舌头,却被九皇子笑着揽到膝上。 “无妨。”他轻抚着她的发顶:“继续说。” 小丫头顺势偎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他们明明说爷当年留下的舍利子有九颗,为什么这次只带来一颗?若是九颗都在,爷的修为定能一日千里...” 九皇子抚过她柔软的发丝,目光幽深:“舍利子需一颗颗融合,循序渐进。单是这一颗,便需数年光景方能彻底炼化。” 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况且...爷也想给自己留个后手?” 第1章 问禅路 阿拂好奇地仰起脸:“什么后手呀?” 九皇子轻笑一声,眼中透出几分亲近,显然已将她视作可信任之人。 “若争位失败,又无缘大无相寺方丈或首座之位,爷便北上雪隐寺,继承法王尊位。”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茶点:“总归...爷永远都有退路。” “爷果然最厉害了!”阿拂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九皇子却忽然敛了笑意,指尖轻叩案几:“可惜...” “可惜什么?”阿拂歪着头追问。 “可惜那了因和尚。” 阿拂歪着头想了想:“是今日在街上遇见的那个...眉间有朱砂痣,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和尚吗?” “不能用‘好看’形容。”九皇子屈指弹了弹她的额角:“那是...”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罕见的赞叹:“爷从未见过如此出尘之人,只是一袭白袍,便如从古卷中走出来的,当真是……” 九皇子忽然捏了捏她的鼻尖,笑意重浮:“你这丫头才多大,居然叫人家小和尚。” 两人笑闹间,阿拂嘟囔道:“那小和尚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也这般惋惜?” 九皇子执起茶盏,正色道:“桑杰大喇嘛曾说,这了因和尚在佛法上的悟性...超乎常人,有时连他都自愧不如……” 他指尖无意识敲着案几,“若是将他收服,让他心甘情愿为爷日夜诵经,那……” 火在他眸中跃动:“爷身体里这颗舍利子融合的速度,至少能快上三成,而且……” 九皇子轻啜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说来也好笑,这小和尚明明出身南荒,可偏偏在这里声名不显,反倒不如在中洲江湖的名声响亮。” 他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此人不一般,仅仅是几日的相处,便能让一位金鳞榜上的俊杰不遗余力地替他扬名,你说奇不奇怪?” 阿拂睁大了眼睛,惊叹道:“这么厉害?那中洲江湖是怎么评价他的呀?” 九皇子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思索之色,最后缓缓吐出是三个字:“奇、妙、怪!” 见阿拂一脸不解,他解释道:“就像桑杰大喇嘛说的此人年纪轻轻,却对佛法有超乎常人的见解,但有意思的是,此人自称琴棋书画,医武茶道无一不精,连佛法未被他列入其中,可偏偏他……” 琴技,素斋,饮酒,化缘…… 阿拂托着腮帮子听九皇子讲完,随后惋惜道:“可惜这样的人物,不能为爷所用。” 九皇子却不急不躁,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急。”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意更深了几分:“这小和尚如今太过稚嫩,还未认清现实。等他多碰碰壁,自然会明白独木难支的道理。”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大无相寺山门前的辽阔广场上已是人声鼎沸。 一道宽阔无边的白玉阶梯自广场尽头拔地而起,宛如一条巨龙仰首向天,阶梯尽头隐没在缥缈的云层之中,仿佛直通九霄天庭。 玉阶莹白温润,在晨曦照耀下流转着淡淡光晕,每一级台阶都刻有繁复玄奥的佛纹,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广场之上,黑压压的人群汇聚成一片浩瀚人海,粗略看去竟有数万之众,其中九成人都是前来参加考核之人。 而阶梯两旁更是挤满了前来观礼的江湖人士,有的站在高处远眺,有的挤在人群中东张西望。 商贩们趁机兜售着瓜果茶水,叫卖声此起彼伏。 偶尔有江湖名宿现身,便会引起一阵骚动,众人纷纷踮脚张望,想要一睹高人风采。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各种服色混杂,可这些人皆是目光热切地投向广场中央。 按照来历,参加考核的人大致分为四种。 来自大无相寺下辖各中寺推举而来的僧人,这些人大多身着灰色或土黄色僧袍,剃着光头,神色或紧张或肃穆,双手合十低声诵经,试图在喧嚣中保持内心的平静。 虽是来自中寺,但能获得推举资格,显然也非庸碌之辈。 另一侧,则是一群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正是来自各大世家的子弟。 他们服饰精美,佩玉鸣环,彼此间谈笑风生,眼神中带着世家门阀特有的矜持与傲气,仿佛对这考核志在必得。 紧邻他们的,是人数最为庞大的寻常世家子弟。 他们的衣饰虽也整洁,却远不如前者华丽,神色间更多了几分忐忑与期盼。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广场最前方那一小撮人。他们人数最少,不过百余人,年纪也最小,大多仅是十岁出头的孩童,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 他们有的衣着朴素简单,有的穿着华丽,但个个都眼神清亮,气息凝练,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们便是由大无相寺亲自外出寻访、挖掘出的真正天才苗子,也是最受重视的一帮人。 整个广场人声鼎沸,议论声、诵经声、叫卖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这时,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捋着胡须对身旁的后辈介绍道:“这便是大无相寺鼎鼎大名的''问禅路'',共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又被称作''一空到底''。” “为何要叫一空到底?” 老者微微一笑:“所谓''一空到底'',取的是四大皆空之意。据说能走完这条阶梯的人,心性必定坚毅。” 不远处一个粗豪的汉子插话道:“十万级台阶?这也太多了吧!” 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摇着折扇道:“兄台有所不知,这其中另有玄机。前面九万九千九百级,其实与问禅无关,而是大无相寺检验实力的一种方式,也可以说是给参加考验者的一点好处。” 众人闻言都好奇地围拢过来,有人急切地问道:“什么好处?还请先生明示。” 书生合上折扇,指着白玉阶梯道:“这前面的台阶,每登一级都能助人锻炼肉身,可谓一步一淬体。登得越高,肉身越强,能走过这九万九千九百级的,就代表肉身已经足够强横,在这江湖上,也可称一声高手!” “那后面的九十九级呢?”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书生合上折扇,神色肃然:“那九十九级才是最难的。据说与实力无关,而是问心之路。每一步”直指本心,大无相寺每三年收徒一次,每次近万,可能通过这最后九十九级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沉凝:“不足十人。” “多少?十人?” 众人闻言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再次望向那高耸入云的白玉阶梯时,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敬畏。 第2章 真正的天骄! 作为大势力,自然是不可能和普通江湖人一样在问禅路两旁观看。 此时陆朝阳站在问禅路的尽头,身旁是玄机阁的宋长老。 远处山下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唯有白玉阶梯下方的身影可见。 宋长老抚须笑道:“朝阳,你是第一次见这等超一流势力收徒,可有何感想?” 陆朝阳望着下方广场黑压压的人影,由衷感叹:“震撼,这等气象,当真超乎想象。” 宋长老微微颔首:“是啊,每次看到这番景象,都让人心生敬畏。” 陆朝阳侧目:“看来宋长老见过很多次了?” “你说呢?”宋长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我来问你,你可知,大无相寺的问禅路,与大雷音寺的大雷鸣钟、大须弥寺的妙高山有何不同?” 陆朝阳摇头:“还请长老指点。” 宋长老遥望阶梯,语气深沉:“大雷音寺的大雷鸣钟,敲击时发出的醒世雷音,直击人心最深处的恐惧。钟声一响,修行者必须直面内心” 他顿了顿,指向眼前的问禅路:“而大无相寺的这条路,则是放大人的欲望。每上一阶,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就会被放大一分。财富、权力、美色、长生......种种诱惑接踵而至。许多人明明肉身尚能坚持,却败给了自己的欲望,最终功亏一篑。” “至于大须弥寺的妙高山,则是引人领悟佛理。登山途中,步步禅机,需要参透佛法真谛方能登顶。” “没想到,三大佛门圣地,考验的方式竟各不相同。” 宋长老颔首:“正是。恐惧、欲望、迷障,皆是修行路上必经之劫。能过其一者已非凡俗,若能三者皆破...”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还是长老博学。” 宋长老听完,转头便看到了在陆朝阳身旁不远的苏清屏,然后开口说:“听说你这一路上是与人同行?” 陆朝阳点头道:“是路氏家族的兄妹,以及青山寺的了因师傅。” 见对方没有提及苏清屏,宋长老也没说什么,然后开口问他:“那你觉得这了因和尚怎么样?” 陆朝阳沉吟片刻,眼中流露出几分钦佩之色:“随性淡然,不拘小节,言谈举止间自有一番风骨…,总之……是个极有意思的人。” 宋长老看他的表情,不由笑道:“怎么,看样子你被此人折服了?” 陆朝阳摇头笑道:“折服谈不上,只是由衷敬佩,这位了因师傅无论是风采,还是气度,都似不染尘埃,相处越久,越让我感觉自愧不如。” 宋长老点点头,说:“既然这样,你就多盯着点那个了因。” 陆朝阳微微一怔,随即问道:“难道长老也认为……了因师傅能在这次大典中脱颖而出?” “脱颖而出?”宋长老嗤笑一声:“今日这大无相寺中,可以说是天骄云集、妖孽横行。那了因不过出自中寺,能掀起什么风浪?你真当这是什么寻常道场?多少世家嫡系、宗门真传,到了此处,都未必能争得一席之地。” 陆朝阳眉头微蹙:“长老,我倒觉得……” 宋长老一摆手截断他的话:“那只是你一厢情愿。” “你也是玄机阁弟子,岂不知那金麟副榜不过是激励年轻一辈的虚名?金鳞榜上的那些俊杰为何拼杀?因为他们知道,中三境,那才是天骄们拼杀的舞台!唯有经历大浪淘沙、鱼跃龙门,最终跻身‘九霄龙吟榜’者,才算真天骄!” 他忽又语气一转,目光深沉地看向陆朝阳:“你可知……大无相寺如今,对了因究竟是何种态度?” 陆朝阳心头一凛,隐约察觉话中有话。 他沉吟片刻,谨慎问道:“还请长老明示……了因师傅可是出了什么事?” 而当宋长老将大无相寺对了因的处理态度说完,陆朝阳还有些不敢相信。 “长老,先不论了因师傅资质如何,当日他登坛讲经之事,我玄机阁中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如此天赋异禀之人,大无相寺为何会这般处置?这岂不是明珠暗投?” “因为这里是大无相寺!” “因为这里有金刚境尊者坐镇!” “他们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底气做出任何决定!” 说着,他抬手指向高台的位置。 那里端坐着大无相寺的核心人物:方丈居中,宝相庄严;各院首座分坐两侧,神色肃穆;再往下是十几位佛子,个个气度不凡,而在佛子之后,才是寺中长老。 “看到佛子身后那些追随者了吗?””宋长老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站在佛子身后的僧人。 他们敛目低眉,气息沉静如水,可若细观其形神,个个如藏锋古剑,含章未曜。 “这些人虽名声不显,看似只是随从,但若走出这大无相寺,金鳞榜上必有一席之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放在其他宗门都是被重点培养的天才。” 他的目光转回陆朝阳身上,带着几分告诫:“你看重的了因,纵使今日被大无相寺收入山门,日后大概也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宋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朝阳一眼:“须知,天才之上还有天骄,而天骄头顶,亦有妖孽镇压。大无相寺这座佛门圣地,从来不缺惊才绝艳之辈。那了因纵有慧根,到了在这里,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说完,他再次望向中央,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感慨:“大无相寺弟子数以万计,而佛子之位,历来仅设一十八席,这些人,哪个不是从十数万弟子中一路拼杀出来的,他们经历的磨砺,远超常人的想象。” “未来,他们每一位都必将成为大无相寺的高端战力,擎天支柱,不是执掌一院的首座,便是统御全寺的方丈。” “也唯有这些人,才配称之为——真正的天骄!” 第3章 佛子 了因手持佛珠,一袭白衣皎洁如雪,面容清俊如刻,眉目间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澄明之气。 他静立于人群之中,宛若白鹤独立于凡鸟之间,不争不显,却自然引得诸多目光流转。 高台之上,一位身披金线袈裟的佛子正漫不经心扫视下方。 目光掠过时,却微微一顿,停在了因身上。见对方亦是僧人,他略一抬手,身后随侍立即躬身近前。 “可知那白衣僧者来历?”佛子声调平淡,目光却未移分毫。 侍者凝神细观片刻,恭声答:“回佛子,观其气度衣着,应是青山寺僧人了因。” “了因?”佛子唇角微扬,眼中掠过一丝赏识,“若他入寺,引他来见。” 语气虽淡,却自有不容置疑的威仪,显是存了收揽之意。 此时,旁侧另一位佛子忽发出一声低笑:“了安佛子,怕是你这面子……未必够用。” 了安佛子面色倏沉,转首视之:“了镜佛子此言何意?” 了镜把玩着手中玉佛珠,似笑非笑:“也没什么。这了因虽出自青山小寺,性子却极傲。只怕了安佛子要白费心思。” 有佛子闻言面露疑色:“哦?此话怎讲?” 话音未落,旁侧另一位佛子已嗤笑出声:“了因?傲?我看他不是傲,是愚不可及!” 这一声引得周遭数位佛子纷纷侧目。 “不过是侥幸得了些微末声名,便忘乎所以,端着架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随后他便将了因参加考核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众佛子听罢,顿时哗然,言语间尽是轻蔑之意。 “当真可笑,区区青山小寺出来的僧人,能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运气使然,在乡野之地博得虚名,便认不清自己的分量了。” “这等人物见得多了,稍有些天赋便不知天高地厚。却不知大无相寺是何等所在?岂容一个中寺弟子在此摆谱?” “想必是中寺资源匮乏,难得出了个稍具资质的弟子,便过分吹捧,这才让他生了错觉。” “要我说,他就是不明白自己的天赋究竟几斤几两。在青山寺那等小地方或可称雄,但到了这里,在真正的天骄面前,他那点资质简直不值一提。” “正是!我等佛子哪个不是天资卓绝?即便如此,初入寺时谁不是谨言慎行、谦恭修持?他一个中寺弟子反倒傲气凌人!” 众佛子越说越是兴起,个个面露讥诮之色。 这时,那了镜佛子忽又轻笑:“诸位或许不知,前些时日,这位青山寺的了因,可是做了件大事呢!” 当他将了因杀死同门,以及血手人屠之事说出后,顿时有佛子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同出佛门,他竟也下得此毒手!若按我说,方丈未免太过慈悲,若换成我,定将了因废除修为,逐出佛门!“ 了镜佛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转头看向身旁一位面容冷峻的佛子:“了戒佛子,你出身戒律院,对此事有何高见?” 那冷面佛子双目如电,声音冰冷如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了戒佛子说得是!” “我佛门弟子,纵是罪该万死,也万万不能为外人所杀!” “这等叛徒,若敢入寺,定要叫他指导指导什么叫规矩!” 了安佛子听着众人的议论,原本欣赏的目光也逐渐冷却,对身后之人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在意了。一个认不清自己的人,确实不值得费心。” 然而了因对高台之上的议论丝毫不知,此刻他正静立人群之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了因师傅!” 路灵均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脸上带着关切之色:“你的伤势如何了?” 了因转身合十行礼,淡然道:“多谢挂念,已好了七七八八。” 他言语平静,但唯有自己知道,先前他的伤势确实已经痊愈了九成,但因空鹤的原因,如今伤势反而重了三分。 路灵均目光扫过高台,不由感慨:“大无相寺的面子当真不小,南荒有头有脸的势力,今日怕是都到齐了。” 了因也是点点头,目光环视四周。 只见高台之上,各大势力分席而坐,旌旗招展,华盖如云,这般场面,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 便在此时,路灵均眼神忽地一凝,面露讶色:“咦?怎么还有尼姑在场?” 了因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沉吟片刻道:“应当是静念庵的师太们。” “静念庵?”路灵均挑眉:“南荒之地,素来没有比丘尼,她们是从何处而来?” 了因缓缓开口:“静念庵源自西漠,此次南下是为传法而来。听闻是大无相寺与大雷音寺的共同议定,许其在南荒开辟道场,弘扬比丘尼一脉佛法。” 路灵均摇摇头,不以为然:“西漠大雷音寺素来霸道强势,看她们一个个表情冷冰冰的,说不定是被大雷音寺从西漠赶出来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西漠佛国,派系林立,向来纷争不休,说不定这些师太就是牺牲品。” 了因方欲回应,忽闻一记洪钟之声震响,声浪滚滚,荡彻全场。 喧嚣顿止,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高台中央,只见一位身披金色袈裟的长老缓步上前,声如洪钟: “诸位,今日大无相寺招收弟子考核,现在开始!” 随着这位长老话音落下,人群顿时如开闸洪流般涌向白玉阶梯。 无数身影争先恐后,衣袂翻飞间,竟在台阶上荡起阵阵气浪。 有人施展轻功,纵跃如飞,转瞬已登数十级; 有人步步为营,脚踏实地,身形稳如磐石。 路灵均眼中闪过跃动的光芒,当即道:“我们也动身吧。” 了因却岿然不动,目光沉静地扫过汹涌人潮:“考核要持续数日,待这第一波浪头过去,再动身不迟。” 路灵均环视四周,果然见不少人与他们一般静立观望,心下了然。 待广场上人潮渐稀,了因与路灵均相视颔首,同时迈步而出。 当路灵均第一只脚踏上白玉阶梯时,他忽然轻咦一声,脚步微微一顿。 了因几乎同时迈步而上,眉头也不由自主地轻轻一挑。 (才写完,本来打算明天发的,想想还是今天发了吧) 第4章 此等狂徒,不收也罢 “早就听闻大无相寺的问禅路神异非常,果然有点意思!” 了因闻言也是认同的微微点头。 从第一步踏上玉阶开始,一股无形的压力便作用于己身,每一步都需要比平常多耗费几分气力。 更奇特的是,这压力并非止于肌骨,竟似能透肤入髓,直贯五脏六腑。 路灵均活动了一下脚踝,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阻力,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兴趣盎然的弧度。 “了因师傅,那我们还等什么?” 说罢,他再度举步前进,了因微微颔首,也迈开了第二步,僧鞋落在玉阶之上,沉稳无声。 了因与路灵均并肩而行,前一万阶对他们而言确实轻松,二人甚至未曾运转内力,单凭肉身力量便稳步而上。 玉阶上传来的压力虽然无处不在,但了因暗自估量,这般程度尚在磨皮期武者可承受范围。 不过,他能感觉到每一级台阶的压力都在微不可察地增加,如同温水煮蛙,若不是刻意感知,几乎难以察觉这种变化。 而当两人迈过一万阶时,最先启程之人中,已有身影越过三万层之高。 路灵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元丹境的肉体强度让他对这些压力游刃有余。 了因看在眼里,,合十开口道:“路兄不必相候,尽管前行。小僧修为尚浅,正可借此压力淬炼体魄,夯实根基。” 路灵均闻言先是一愣,这才想起了因不过是蜕凡境的修为。 略作迟疑后,他拱手道:“既然如此,了因师傅多加小心。我在前面等你。” 说罢,他身形一晃,真气流转间步伐陡然加快,如一道青烟般向上掠去,转眼便消失在了阶上的人潮中。 了因目送他离去,这才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问禅路上的变化。 他注意到,第一万阶与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阶虽然只差一级,压力却有着明显的跃升。 这种变化颇为精妙,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门槛设立于此。 他估计,能纯粹依靠肉体力量走到这里的,至少也要练肉期修为。 若是磨皮期的武者,到了此处恐怕已经举步维艰,必须运转内力才能继续前行。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大步向前走去,如今他已达壮骨期,在此滞留并无意义。 越往上行,压力越发沉重。玉阶上的阻力仿佛有了实质,如粘稠的泥沼般缠绕着双腿,又似无形的巨石压在肩头。 沿途上,了因看见不少考核者已显疲态,有人盘膝调息,有人步履蹒跚。 看来纵是大无相寺这等超一流宗门收徒,仍不乏心存侥幸之辈,了因心中暗叹。 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了因刻意没有运转内力,纯粹以肉身抗衡压力,只觉得筋骨在这重压下反而愈发凝练,气血奔涌间隐隐有淬炼之效。 就这样一步步向上攀登,又越两万层阶。抵达三万阶时,已是数个时辰之后。 “啪嗒。” 了因踏上第三万层玉阶的刹那,周身压力骤然剧变。 先前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压力,此刻仿佛凝成了实质,化作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头。 了因急忙停止脚步,调整呼吸,他感受到了压力的细微变化。 玉阶传来的力量不再是简单的向下压迫,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撕扯着他的身体。 酸麻与刺痛如蚁群啮骨,自四肢百骸深处蔓延开来,了因唇角却掠过一丝笑意,这正是他想要的淬炼效果,但却远未达到他的极限。 继续向上攀登,了因这回刻意放缓脚步。 只是,且不说他那鹤立鸡群的气度,单是金鳞副榜第三的排名,就注定到他会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 “那应该是青山寺的了因和尚吧?名列金鳞副榜第三,怎么走得如此之慢?”玉阶旁,一位蓝衣青年忍不住低声发问。 霎时间,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向了因身上。只见他步履沉稳,却异常缓慢,与周围疾步前行的考核者形成鲜明对比。 “难道是后力不继?”蓝衣青年疑惑道:“不是说他曾逆伐元丹境修士吗?” 旁边一位身着褐色劲装的男子轻笑一声,语带讥诮:“这你就不懂了。他能越阶而战,靠的是内力深厚,肉身却仍是蜕凡之境。如今分明是在借问禅路的压力锤炼体魄。” 众人闻言,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一位红衣女子忍不住插话:“可这才开始几个时辰,已经有人冲上五万阶了。他这般磨蹭,就不怕最后时间来不及?” 褐衣男子摇头笑道:“姑娘是第一次来吧?这问禅路若真那么容易走完,大无相寺的考核又何必持续数日之久?” “正是,”另一人接口道:“越往上行,压力倍增。传闻最后九十九阶,每上一阶都难如登天。昔有考核者于最后一阶枯坐三日,方才得以突破。” 他抬手指向高处几个隐约可见的黑点:“别看现在冲得快的,待到七万阶之后,个个都要慢下来。” 众人纷纷颔首称是,却仍有不少人心存疑虑。 了因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将全部心神沉浸于肉身淬炼之中。 他能清晰感知到,在浩瀚压力之下,周身骨骼正发生着奇妙蜕变。原本就已坚实无比的骨体,此刻犹如经受千锤百炼的精铁,密度仍在不断提升。 正当了因攀爬之时,高台上大无相寺阵营中,戒律院首座空庭目光如电,他扫视下方,目光却不可避免的停留在了某个身影上。 “他就是了因?” 身后的空鹤急忙恭敬合十:“回禀首座,正是此子。” 空庭冷哼一声:“倒生的一副好皮囊。” 一旁药王院首座空善闻言,轻抚长须,眼中流露出惋惜之色:“此子骨相清奇,神韵内敛,本是难得之材,只可惜…… 证道院首座空言接过话头,言语中也带着惋惜:“老衲每次翻阅空慧送来的青山寺法会实录,便觉此子在《大般若经》上的造诣非凡,便是老衲都自愧不如……” “不过一部《大般若经》罢了!佛门八万四千法门,他莫非样样精通?” 空庭声音陡然转厉:“此子纵有几分天赋,可恃才傲物,狂妄自大,毫无敬畏之心,这等狂徒,不收也罢!” 第5章 再遇定阳候世子 三万阶之后,每一级台阶的压力都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行至三万一千阶,了因已能清晰感觉到胫骨传来的细微震颤; 待到三万二千阶,肩关节处竟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 “还不够!” 察觉周身压力尚在承受范围内,了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正欲继续向上—— 这时,他身后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肆无忌惮的谈笑声。 “哟,这不是青山寺了因大师吗?怎么走得比乌龟还慢?”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满是讥诮。 了因回头,只见定阳候世子一群人正簇拥着九皇子走来。 对方锦衣华服,手持玉扇,此刻正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了因。 “看来这金鳞副榜也不过如此,连问禅路都走得这般艰难,莫非是走了什么后门才上的榜?” 定阳侯世子赵元明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了因不欲纠缠,转身便要继续向上——这等淬炼肉身的机缘千载难逢,岂能为无聊之事分心?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连话都不敢回了?” 赵元明见他不理不睬,顿时觉得面上无光,语气更加尖刻:“金鳞榜?呵呵,若非我等懒得去争,你这种野和尚也能上榜?” 了因依旧不语,脚步未停。 人群中的九皇子倒是从容前行,仿佛眼前纷扰与他毫无干系,连目光都未曾扫过了因一刻,宛若闲庭信步。 赵元明见状了因无视他,更是恼怒,快步上前拦在了因面前:“本世子与你说话,你竟敢无视?果然是小地方来的野和尚,一点礼数都不懂!” 了因终于停下脚步,抬眼看向赵元明,目光平静无波:“施主若无事,还请让开。” “让开?”赵元明冷笑一声:“这问禅路是你家开的不成?本世子爱站哪儿就站哪儿。倒是你,走得这么慢,挡着别人的路了,不如早点滚回你的青山寺去念经拜佛,何必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顿时哄笑起来,纷纷附和: “世子说得是,这和尚怕是连问禅路都走不完吧?” “金鳞副榜第三?我看是倒数第三还差不多!” “听说青山寺连香火钱都凑不齐,难怪养出这么个废物。” 了因眉头微皱,但仍强压下心头火气,淡淡道:“小僧如何行事,不劳施主费心。” 赵元明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玉扇“啪”地一合,指着了因的鼻子:“不劳我费心?你站在这里就是碍眼!区区一个野和尚,也配与我等同登问禅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世子这般行径,与市井泼妇何异?难道定阳侯府就是这般教养?” 赵元明顿时勃然大怒,脸色涨得通红:“好个牙尖嘴利的秃驴!竟敢辱我侯府!” 他右掌看似随意一拂,实则暗藏阴狠内劲,悄无声息地直取了因胸口。 了因正在全力抵抗问禅路的压力,一时不防,只来得及侧身避开要害,仍被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肩上。 他闷哼一声,身形连晃数下,终是稳住脚步未曾倾倒。 然而那阴柔掌力虽不显山露水,却震得他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缕殷红鲜血自唇角缓缓渗出。 赵元明见状,得意洋洋地收回手,故作惊讶道:“哎呀,了因大师这是怎么了?莫非走这问禅路还会平地跌跤?看来金鳞副榜第三果然名不副实啊!” 他身后的跟班们立刻哄堂大笑,各种难听的话接踵而至: “什么逆伐元丹,怕是吹出来的吧?”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大无相寺考核?真是笑死人了!” “我看还是赶紧滚下山去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元明用玉扇掩口,故作优雅地说道:“了因大师,若是实在撑不住就别硬撑了。毕竟小寺庙出来的,没见过世面也是正常。这问禅路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走的,您说是不是?” 了因缓缓拭去唇边血迹,冷冽目光如冰刃般刺向赵元明。 赵元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仍强作镇定:“怎么?不服气?有本事你倒是走快些啊?不是金鳞副榜第三吗?怎么连我这个榜上无名的都不如?” 了因眼神冷冽,他一时不察,居然吃了这么大亏,若非他根基扎实,怕是要当场出丑。 “施主看来是执意要在此地与小僧计较一番了?” 他声线沉静如古井,周身真气却已暗涌。 说话间,眉间那一点朱砂似的红痣倏地闪过一抹极淡的红芒,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赵元明瞥见那抹异色,只当是自己眼花,闻言更是嗤笑出声。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也好!本世子正好让大家瞧瞧你这金鳞副榜第三的水分!” “好了!” 就在这时,一直仿佛置身事外、悠然前行的九皇子蓦然回首。 他方才似在远眺云山,此刻只淡淡吐出一字:“走。” 这简单一字,却让赵元明面色微变。 他虽嚣张,却不敢明目张胆违逆九皇子,只得狠狠瞪了了因一眼,冷哼一声:“算你走运!” 说罢,悻悻然收起折扇,跟在九皇子身后,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了因默然不语,只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深处寒意更重。 他并未立刻动作,而是再次调息,将体内翻涌的气血强行压下。 周围那些原本在看热闹的旁观者见状,低声议论开来。 “啧啧,这了因和尚看起来名不副实啊,竟被定阳侯世子随手一掌打伤了?” “偷袭罢了,那世子分明是趁人之危,了因师傅正全力应对问禅路呢。” “话不能这么说,问禅路上谁不承受压力?被一掌击伤,终究还是自身修为不行吧?金鳞副榜第三,就这?” “就是,即便是偷袭,也可见那世子的实力,定阳侯府底蕴还是深的。” 了因对身后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仿佛那些议论的对象并非自己。 他调整好呼吸,再次拾级而上。 而空庭不愧是能在大无相寺担任一院首座的强者。 仅一瞥便勘破玄机:“他身上带伤?” 空鹤急忙上前:“启禀首座,那了因前来我寺途中,曾被卷入两位中三境强者的争斗中。” “倒是有几分造化。”空庭首座淡淡颔首,不再多言。 第6章 四万阶 三万阶到三万五千阶的路程,了因明显感觉到压力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玉阶上弥漫的威压不再仅仅是作用于体表,而是如无形之水,渗透皮肉、直贯筋骨。 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骨骼在重压下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那是肉身濒临极限的征兆。 当他一步踏上第三万五千阶玉阶时,周身骨骼骤然传来一连串清脆鸣响—— 这不是断裂的声音,而是骨骼在极致压力下产生的共振。 了因只觉得双腿如被两座山岳夹击,每一次抬阶都需竭尽全身气力; 脊椎更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按在他的肩头,要将他彻底压垮在这通天玉阶之上。 了因知道,这正是淬炼肉身的最佳时机。 他不再犹豫,当即运转无色琉璃身法门。 ,功法一经催动,周身气血如受指引,恍若江河奔流般在体内汹涌周转。 辗转腾挪间,所过之处,每一寸骨骼都仿佛被灌注熔岩般炽热的洪流,骨骼在极致压力与功法催动下发出嗡鸣,原本几近极限的承压结构开始重新排列、凝聚、壮大。 骨密度悄然提升,裂痕细微处自有新生的髓质填补如初,关节噼啪作响,如老树发新枝、枯木再逢春,一股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机自他体内焕发而出。 而气血在冲刷骨骼的同时,也在不断滋养着骨髓,新生的力量从骨骼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好!” 了因双目放光,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腿骨在一次次抬落间变得更加坚韧。 脊椎如龙脊般节节贯通,原本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无形巨手,此刻仿佛成了锤炼铁胚的重锤,每一击都让他的肉身更凝实一分。 “啪嗒。” 又是一步落下,脚步虽仍沉重,却已不似先前那般艰难。 了因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迈步。 “啪嗒!” 可当他再次踏出一步,了因的耳边突然响起清脆的提示音:“叮,无色琉璃身熟练度+5。” 了因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头望向那仿佛没有尽头的玉阶,眼中骤然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熟练度+5!这才走了两步!若继续向上,这数万阶玉阶岂不成了最佳的修炼场?既能以威压淬炼肉身,又能飞速提升武学熟练度,这…… “天赐机缘啊,天赐机缘!” 了因强抑心头澎湃,继续向上攀登。此刻他只觉体内如有泉涌不竭的动力,推着他步步向上。 “叮,无色琉璃身熟练度+5。” “叮,无色琉璃身熟练度+5。” “叮,无色琉璃身熟练度+5。” 当了因的脚跨过第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踏上第四万阶玉台的瞬间。 一股远超此前任何时刻都强大的威压轰然降临! 这压力不再是渗透,而是碾压。 了因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巨山当头砸落。 他体内原本被压制、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在这骤然暴涨的极致压力下再也无法维系平衡—— “嗤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并非来自僧衣,而是自他体表迸发! 顷刻间,鲜血自皮肤伤口渗出,将那袭皎洁僧袍染作刺目猩红。 了因闷哼一声,身形微微一晃,但立马稳住。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不断扩大的血渍,又瞥见眼前浮现的“无色琉璃身熟练度+6”字样,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是越往上,淬炼效果越好,熟练度提升越快。 他心中闪过一丝惋惜,这天梯般的玉阶,无疑是修炼无色琉璃身的绝佳之地,每上一阶,收获都肉眼可见。但…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旧伤在如此可怕的压力下彻底爆发,若再强行攀登,恐怕就不是熟练度提升,而是肉身崩溃了。 “罢了……机缘虽好,也要有命承受才行。” 了因心中暗叹一声,当机立断。 他不能再一味向上追求熟练度了,当务之急,是借此地的磅礴压力,彻底磨砺肉身。 至于熟练度,只能待肉身强度更进一步,方能继续。 他不再试图向上,而是就在这第四万阶的玉台边缘,缓缓盘膝坐下。 任由周身威压如潮水般持续冲击着染血的身躯,同时开始全力运转《无色琉璃身》法门。 然而,惊喜总是在不经意间展现。 “叮,无色琉璃身熟练度+6。” …… 下方,一直密切关注着登阶众人的看客们,自然没有错过这突然的变故。 “快看!了因和尚!”有人失声惊呼。 “血!他浑身是血!” “怎么回事?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高处那袭原本皎洁的白衣,此刻已变得血迹斑斑。 很快,便有消息灵通或眼力毒辣之人看出了端倪。 “原来他早就有伤在身。” “我说怎么连定阳候世子一掌也接不下。” “胜之不武!定阳候世子这是胜之不武!” 议论声顿时如潮水般涌起。 “既然伤势未愈,为何还要参加考核?” “这可是大无相寺,错过只能等三年之后,有此等机会,谁又愿意放弃?” 这些议论声,或多或少也传到了前方正在攀登的定阳候世子耳中。 他修为精深,已接近五万阶,闻言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回头向下望去。 但看到那刺目的鲜红,赵元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闪过轻蔑。 他对着身旁同行之人嗤笑道:“哼,废物便是废物。即便身上没伤,全盛状态,他又岂能是我对手?不过多撑片刻罢了。” 黑夜如墨般浸染天穹,玉阶之上渐次亮起点点微光,映照着一张张或疲惫或坚毅的面孔。 有人席地而坐,闭目调息;有人咬紧牙关,继续向上攀爬。 而盘坐于四万阶玉台边缘的了因,身上的压力依旧如潮水般冲刷着他染血的身躯。 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澄明,甚至带着一丝微妙的喜悦。 他清晰地察觉到,体内那层困顿已久的境界壁垒,在这持续不断的极致压力打磨下,已悄然松动。 只需再坚持下去,突破便在眼前。一旦境界提升,生命本源得到壮大与反哺,即便旧伤不能顷刻痊愈,也绝不再会像方才那般轻易崩裂,到那时……呵呵。 希望在前,了因心神愈发沉静。他竟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本淡黄色佛经。 《拙火金刚密续》 就这么在万千目光注视下,在这登天梯的考核途中,了因旁若无人地低声诵读起来。 低沉而平和的诵经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伴随着呼啸的压力风声,奇异地传播开来。 下方一直关注着高处动向的人群,立刻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 “咦?他在做什么?”一个年轻人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上方:“那和尚…他在看经书?” “诵经?现在?他是不是压力太大,神智有些不清醒了?”一个老者皱着眉头:“疗伤也好,冲关也罢,读经书有何用?” 此时,上方亦有参加考核之人,见了因如此,故意扬声喊道:“和尚?爬不动便开始念经?若念经便能过关,我们岂不人人都该捧本佛经?” “正是!不行就速速退下,何必在此丢人现眼!” “哼!哗众取宠!”发声者,正是定阳侯世子,赵元明。 第7章 换血 第一缕晨曦刺破深沉夜幕,为玉阶镀上鎏金。 整整一夜,证道院首座空言静坐不动,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了因分毫。 此刻他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整整一夜,捧经诵读,心无旁骛,此子心性澄澈,是入了定境的。” 药王院首座空善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流转间,发出一声惊疑:“他这是要突破了?” 玉阶之上,四万阶处。 就在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的刹那—— 《拙火金刚密续》无风自动,书页哗哗作响。 了因原本因压力而微微颤抖的身躯骤然挺直,身上的气息也开始节节攀升。 “壮骨圆满,破境换血!”有识货的武者失声惊呼。 “咔嚓——” 了因体内筋骨齐鸣,发出噼啪脆响,如同金石相击。 九大窍穴中奔涌出远比之前雄浑的气血,血液奔流之声恍若江河冲涧,哗哗作响,竟压过了呼啸的山风,在破晓时分显得格外清晰。 “气血如潮似海...这小和尚气血为何如此雄厚?”空善忍不住发出惊叹。 境界壁垒彻底破碎的刹那,了因身体微微一震。 磅礴气血自窍穴涌向四肢百骸,旧伤处传来阵阵灼热刺痛,却在新生力量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终于突破了,果然……” 了因缓缓起身,原本足以压垮他的力量,此刻虽仍沉重,却已变成了可以承受。 甚至每次一冲击,都将他新生的气血锤炼得更加凝实,将初入换血期略显虚浮的境界快速夯实。 将经书贴身收好,了因下意识地抚上眉心那点朱砂。 指尖触及之处,印堂窍穴在突破后竟拓宽三分,隐隐有热流涌动。 “乖乖,这以后不会长出天眼吧?“ 他想起经书中关于佛门天眼通的记载,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期待,却又立即压下这个念头——修行之路最忌好高骛远,当下还是专注登阶为重。 玉阶之上,空慧刚刚与自家首座讲完了因从开窍入蜕凡,一日之内连破三境,直达壮骨的事。 “壮骨?”空善首座白眉一挑:“能以壮骨抗衡元丹,看来这小和尚内力起码小成。” 似是心中不悦,戒律院首座空庭眉头微皱,开口道:“内力小成而已,寺中蜕凡境内力小成的弟子,比比皆是,有何稀奇。” 空慧急忙解释道:“首座容禀,了因已臻内力大成之境。当日非但抗衡元丹,更是正面击败无涯宗内门弟子——那位已是元丹大成的修为。” 空庭面色微沉,轻哼一声后摆了摆手道:“无涯宗这等靠阴阳合和提升进阶的宗门,看似境界高深,实则外强中干,根基虚浮,与江湖散人又有何异!” 只是这位大首座并不知晓,那李饰一身修为皆是苦修而来,若非如此,也不会特意强调自己红丸犹在。 这时空善首座白眉微挑,开口问道:“那了因修习的是何种内功?” 空慧恭敬回答:“回禀空善首座,是童子功。” 一直静坐的空言首座忽然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修炼童子功,需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非大毅力、大恒心不可,未曾想此子入门便挑选这等功法,蜕凡境大成,看来此子在内功修炼上确有非凡天赋。” 或许是为了让众位首座改变主意,空善接着道:“诸位首座有所不知,这了因年方15,却是善堂出身。” “也就是说,他只用了三年,便从开窍如蜕凡了?”空善首座不由望向下方攀登的身影。 空庭首座面色微沉,侧目瞥向空鹤,声音虽低却如寒潭坠石:“你便是这般打探消息的?” 言语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令空鹤顿时噤若寒蝉,垂首不敢应答。 空慧闻言心中一喜,可他还没来及的高兴,空庭首座声音再提三分:“莫说三年蜕凡,便是三年入元丹的弟子,寺内也是大有人在。这等天赋,何足挂齿?” 空善望着他呵呵一笑,白眉微颤:“三年蜕凡,内力大成,佛法精深,三者兼备,这种人可是不常见啊。” 空言首座微微颔首,指尖轻捻佛珠:““能择童子功而修,足见其心性坚毅,耐得寂寞。这等心性,实属难得,值得好生培养一番。” 空庭听完两位首座的话,冷哼一声,正要反驳,一旁始终静坐的龙树院首座空目突然睁开双目。 他目光如电,声音沉稳有力:“此子确有非凡之处。有天赋,内心坚毅,更难得的是精通佛法,能自行化解戾气。” “这般资质,可不必像其他弟子一样常年困守寺中修行。虽难比佛子之姿,但若好生栽培,也可成为我寺护法,在外弘扬佛法。” 了因自然不知上方首座们的争执,此刻他已立于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之上。 在深深吸入一口气后,他抬脚迈出一步。 果然如他所料,一步踏出,压力如天倾地覆,轰然压落。 周身骨骼发出细密颤响,恍若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握紧。 换血期的肉身在这威压之下剧烈震颤,血液奔涌如汞,肌肤之下每寸血肉都绷如满弓。 而就在这极致重压之中,原本已衰落到仅剩2点熟练度的无色琉璃身,竟一跃升至8点! 重压似磨盘碾过周身,窍穴深处传来灼灼炙痛,血液如沸,奔流激荡。 却在每一处关窍之间被反复凝练、提纯,杂质如尘垢般被层层挤压剥离。周天运转之间,血液愈见沉凝厚重,隐隐泛出淡金光泽。 肌理之间宝光流转,如琉璃映照初阳,庄严端穆,竟隐隐显出一派宝相辉光。 第8章 给那和尚一点教训 “我的天啊,那位青山寺的了因和尚又盘膝坐下了,他该不会又要突破吧。” “几个时辰前才刚破境,哪能如此轻易再进一步?” “说不好,人家总归是金鳞副榜上有名的。” “就是,只要底蕴深厚,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六万阶处,定阳侯世子一行人正缓步向上。 下方议论声隐约传来,不少人下意识回头望去。 定阳侯世子赵元明眉头紧锁,目光阴沉地望着下方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他身旁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每一句都像是在他心头添了一把火。 “这小和尚当真邪门,刚突破没多久,竟又坐下了。”一个锦衣公子摇着头道:“莫不是真要连破两境?” 旁边一个蓝衣青年啥呀开口道:“说不好,我等皆是元丹,但他却是蜕凡,战力是战力,若是他真能利用这问禅路,借此洗髓成功,一举突破到元丹境,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让赵元明的心猛地一沉,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九皇子,见对方正似神游物外、欣赏山景,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他眼神一转,落在身旁一个穿着略显朴素的青年身上。 这是襄南伯家的庶子周文远,在众人中地位最低,平日里最是巴结他们这些世家嫡子。 “文远。”赵元明压低声音:“你去给那和尚一点教训。” 周文远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世子,这...这可是在问禅路上,若是被寺中高僧发现...” “怕什么?”赵元明冷笑一声:“除去最后九十九阶,问禅路上不禁争斗,再说,有九皇子在此,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周文远偷偷瞥了一眼九皇子,见对方并无反对之意,这才咬了咬牙:“既然如此,文远遵命。” 五万阶处,了因盘膝诵经,耳边时不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让他沉浸在实力飞速提升的喜悦中。 忽然,他心有所感,放下手中经书,抬眼便见一个身影自上方阶梯缓步而下。 来人正是周文远,他目光游移,刻意避开了因的视线,装作一副正要下山的模样。 了因见状摇头失笑:“施主,莫非是想要对小僧动手?” 周文远身形一滞,强作镇定道:“你这和尚在说什么?在下怎么听不懂?” “施主何必自欺欺人?方才九皇子一行人中,施主排在最末,就连此刻,施主身上的气机也是若有若无地锁定小僧,更何况,问禅路历来都是自下而上攀登,何曾有人自上而下?施主这个借口,未免太过拙劣。” 周文远脸色一红,被当面拆穿后索性不再伪装。他挺直腰板,脸上露出倨傲之色。在九皇子身边他是卑微的襄南伯庶子,但在了因面前,他可是堂堂伯爵府公子。 “小和尚,既然你心知肚明,那便识相些。”周文远居高临下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轻蔑:“你得罪了九皇子殿下,若是现在自行下山,尚可保全颜面。否则...” 他顿了顿,周身元丹期的修为缓缓释放,一股威压向着了因笼罩而去:“就别怪出手无情了。” 听到这话,了因唇角微扬,险些笑出声来。 “小僧不知施主从何而来的自信,不过以施主的修为,想让小僧颜面尽失,怕是还做不到。” 周文远勃然大怒:“你敢瞧不起我?” “非也非也。”了因双手合十,缓缓摇头,“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小僧曾四度与元丹境交手,其中三位已达元丹境大成。不知施主家传绝学有何玄妙……你当真自信能拦下小僧么?” 周文远双眼微眯,寒声道:“这里是问禅路,本公子倒想试试!” “既然如此!” 了因缓缓起身,单手立掌于胸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僧袍随风轻扬,仿佛不是要与人动手,而是在邀请对方品茶论道。 周文远见状,眼中厉色一闪而逝,他亲眼见定阳候世子一掌将其打伤,心中自然轻视。 此刻了因这般从容模样,只觉得是虚张声势,当下不再犹豫,冷哼一声:“找死!” 话音未落,周文远身形已动。 他脚下步伐迅捷,乃是家传的“流云步”,身形飘忽间,右手并指如剑,直取了因咽喉要害。 这一招“穿云指”是他周家绝学,讲究凝力于一点,元丹境修为灌注之下,指尖泛起淡淡白芒,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他打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一招便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和尚出个大丑。 然而,指风及体的刹那,了因僧袍陡然鼓荡。 不退反进,侧身划弧,一式罗汉拳中最朴拙的“拦手式”悠然迎上。 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精准格住腕脉。 “嘭!” 一声闷响,气劲四溢。 周文远只觉指力撞上灼热铜墙,骇然间一股炽烈内劲逆冲经脉,整条右臂霎时疼痛不已。 他心中猛地一惊,流云步急转,想要后撤变招。 但了因的攻势已如潮水般涌来。 格开穿云指的手臂顺势一沉,化拳为掌,掌缘带着一股灼热的风压,直劈周文远肩井穴,正是般若掌中的“金刚劈山”。 周文远慌忙间抬起左臂格挡。 “啪!” 又是一声脆响。周文远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传来,伴随着一股灼热的内息透体而入,灼烧着他的经脉,让他气血一阵翻腾。 流云步顿时散乱,周文远“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脸上已是一片骇然。 这哪里是能被一掌打伤的样子?这刚猛无俦的力量,这炽热如火的内息,这是蜕凡境? 周围玉阶两旁,问禅路上的人,早已被这边的打斗动静吸引,纷纷回头观望。 周文远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又惊又怒,脸上火辣辣的。 他猛一咬牙,体内内力疯狂运转,准备施展最强杀招。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只觉一股灼热气浪扑面而来。 周文远瞳孔急缩,双臂已本能地交叉死死格在胸前——千钧一发间,竟恰好架住了那只不知何时已按至他心口的白玉手掌! 一丝侥幸刚自心底窜起,却见那手掌似轻实重地微微一抬,随后,看似随意地再度按下。 “噗——!” 周文远双眼猛地凸出,布满难以置信的惊骇,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投入熊熊熔炉,经脉在刹那间被那狂猛灼热的气劲撕裂、灼烧,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砰” 沉重的闷响声中,他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数丈,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又狼狈地翻滚数圈才彻底瘫软不动,面如金纸,气息奄奄。 “这……这么快?” 周围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片刻后,附近有几人急忙上前俯身探查,伸手刚触及其胸口衣襟,便如同被火燎般猛地缩回手,指尖竟已微微发红。 “好…好烫!” “这内力…竟炽热至此?!”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骇,看着周文远昏迷中仍因体内灼痛而微微抽搐的身体,竟一时不敢再轻易触碰。 第9章 七万阶 赵远明眉头紧锁,目光从周文远瘫软的身躯上掠过,却在下一瞬撞见了因的视线。 那和尚静立下方玉阶,竟朝他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白牙在日光下淬出冷冽的光泽。 眼见着了因不紧不慢地将佛经收入怀中,轻拍僧袍拾级而上,当即有人按捺不住怒意:“这秃驴是何意?莫非还要上来寻我们的晦气?” 另一名面容倨傲、手持玉扇的世子闻言,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找晦气?哼,他不过刚突破换血期,仗着内力深厚赢了周文远罢了。别忘了,这里是六万阶!威压远超五万阶,他初入换血,若真敢上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旁边有人点头附和:“没错,若在六万阶交手,他绝非我等对手。我们就在这里等他,看他能逞强到几时!” 赵远明闻言冷哼一声,他刚想开口说“何必等他,下去擒他上来”。 九皇子却在此时开口。 “继续前行,莫要因为一个和尚,耽误了正事。” 立刻有人躬身应和:“没错没错,殿下的大事,才是重中之重,岂能因这等微末小事耽搁。” 还有人瞥了一眼下方昏迷的周文远,略带惋惜地低语:“只是可惜了周文远…登不上七万阶,会被直接淘汰出局,他此番…怕是白来一趟。” 赵远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虽觉憋闷,但九皇子既已发话,便不再多言,只是再次冷冷地瞥了一眼正稳步登阶的了因,转身跟上队伍。 了因抬眼看着那群人继续向上攀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先是定阳候世子暗算于他,后又派周文远这等货色前来挑衅,真当他是个没脾气的泥塑菩萨?任人拿捏? 他心念微动,系统面板悄然浮现,目光在【无色琉璃身】的熟练度上一扫而过。 既然不给他时间淬体,索性就直接用功法强推上去,反正这本就是之前决定好的,如今反倒是落后了不少。 “叮,无色琉璃身熟练度+8” “叮,无色琉璃身熟练度+8” “叮,无色琉璃身熟练度+8” 系统提示音如清泉击石,接连响起。 望着眼前第六万阶,了因没有丝毫犹豫。 一步踏出,足下玉阶光华微漾。 六万阶处的威压果然截然不同,宛如实质的山岳轰然压落。 了因身形微微一沉,关节处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显然这刚刚突破换血期的身躯,还不能适应如此强横的威压。 然而了因并未全力运转内力与之抗衡,反而精妙调控内息,使之与肉身承受力维持在一种极险却极稳的平衡之上。 这样,既不耽误他迈步向上,又能在淬炼肉体的同时,得到熟练度。 “能省则省,”了因心中默念,步步向上。 了因迈步到六万三千阶时,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可气息却依旧平稳。 他正暗自感慨自己这般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本事时,耳廓忽然微微一动。 身后有风声掠来,速度极快,绝非寻常攀登者所能及。 他下意识回头,只见一道身影如青烟般飘然而上,转眼已至近前。 待看清来人面容,了因不由一怔——竟是那日在城中遇见的古怪乞丐。 此刻这乞丐依旧是一身破旧布袍,但今日却洗得发白,一边向上疾行,一边还揉着眼睛喃喃自语:“…唉,怎么就睡着了…差点误了时辰…” 听到这话,了因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那乞丐闻声抬头,目光落在了因身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恍然:“是你?” 了因的容貌极具辨识度,他显然还记得。 但下一刻,他的视线便被了因那身几乎被干涸血迹彻底染透的僧袍吸引,眉头微蹙,疾行的步伐不由得放缓了几分,停在了因身侧稍下的台阶。 “这位小师父,可需相助?” 了因心中微暖,摇头笑道:“多谢挂怀,小僧并无大碍。” 乞丐仔细打量了他片刻,见他面色红润,眼神清亮,气息悠长,不似强撑,便也点点头,爽快道:“没事就好。那我先行一步?” 了因含笑示意请便。 乞丐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欲再度发力向上。 然而,就在他与了因错身而过的一刹那,目光无意间瞥见了因那被血色僧袍覆盖的手臂。 那手腕处的肌肤,晶莹剔透,温润无瑕,竟是不染半分尘埃,更无一丝血污痕迹,与刺目的血衣形成了极致对比。 乞丐疾驰的身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惊疑。 他再度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在血红僧袍映衬下愈发显得洁净出尘的肌肤,又看了看了因那平静无波的脸庞,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随即速度再增,化作一道青影,迅速消失在上方的云雾阶路之中。 夕阳沉坠之际,了因已立于六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之上。 从五万阶走到此处用了他近乎一日时间,而这段距离,恰是滞留者最多之处,粗略望去,竟有万人之数。 他们或坐或卧,或仰天怅望,或闭目调息,人人面上皆笼罩着疲惫与不甘,明明气力已竭,却仍不愿转身下山。 这些身影散落在蜿蜒如龙的白玉阶上,远远望去,恍如给这通天之阶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苔衣。 压抑的喘息、沉沉的叹息,间或夹杂着几声不甘的低吼,在这暮色四合的山间幽幽回荡。 了因心中暗叹,大无相寺之召力,竟至如斯,竟能引得如此多的人拼尽全力,困顿于此也不愿回头。 暮色苍茫中,上方玉阶依旧清晰可见,他一眼便看到了立于73000玉阶处的定阳侯世子赵元明。 此刻他孤身一人站在那级尤为宽阔的白玉台阶上,此刻他面沉似水,眉头紧锁,正低头凝视着自己脚下的玉阶,仿佛陷入了某种难题之中。 而之前与他同行的那些人,包括那位身份尊贵的九皇子,却并未与他同在那一阶,而是分别站在了不同玉阶之上,同样是个个凝立不动,低头沉思,氛围显得异常沉闷。 了因目光缓缓扫过,发现自七万阶往上,几乎每一级玉阶上都有人矗立,稀疏错落,却无一例外都是停步不前。 他们或仰观天象,或俯察阶纹,或闭目内视,或喃喃自语,尽皆眉头紧皱,面露困惑、挣扎或冥思苦想之色,仿佛每个人都被一道无形的难题困在了原地,举步维艰。 这片区域异常安静,与下方那万人滞留区的嘈杂喘息形成鲜明对比,只有山风吹过带来的呼啸之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因苦思不得其解而发出的极轻的咂嘴或叹息。 第10章 愚蠢至极 了因心中微动,突然想起这几日在知客院中打探到的消息。 据说,这问禅路最后九十九阶,乃是公认最难逾越的天堑。 而七万至九万这段路途,虽非最难,却被寺中长老称为“最关键之处”。 当时了因曾追问如何关键,可那几位人却皆摇头不知,只说这是寺中长老偶尔提及的说法,具体缘由却无人能说清。 只知走过这段路的弟子,日后修行似乎都别有进益,但具体如何,却又语焉不详。 “也好,就让我看看此处有何玄妙。”了因收敛心神,将内力运转周天,随即一步踏出。 当他右足稳稳落在第七万阶白玉石面上时,周身压力骤然倍增,仿佛无形山岳轰然压顶。 但这早在了因预料之中,他丹田内力瞬间奔涌而出,如潮水般流转全身,将那突如其来的重压抵消殆尽。 然而这压力的增加尚在其次 就在他双足皆立于七万阶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觉忽从心底浮现。 那感觉缥缈如烟,却又真切存在,如灵光倏忽划过识海,又似梵音隐约回荡耳际。 那感觉中藏着一道深邃的吸引力,引人不由自主想去捕捉、参透。 了因心神微震,当即凝神静气,试图抓住那倏忽即逝的感悟。 可就在他集中精神的瞬间,那感觉却如朝露遇阳,悄无声息地消散无踪,再无半点痕迹可寻。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顿时涌上心头,仿佛错过了什么机缘。 了因不禁皱眉暗忖:“这是什么感觉?为何如此引人追寻,却又难以把握?” 他不甘心就此错过,当即屏息凝神,将内力缓缓收束,五感提升至极致,试图再次触发那种玄妙状态。 然而无论他如何调整内息,如何专注心神,那奇异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出现。 了因心中不甘,再度踏前一步。 当左足落在第七万零一阶时,那玄妙感觉果然再度浮现。 这一次,它仿佛是一缕若有若无的禅意,在识海中轻轻荡漾。 了因心头一喜,立刻凝神去捕捉,可那感觉依旧如游鱼般滑不留手,在他即将触及时又悄然消散。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因咬牙,又迈一步。 这一次,他早有准备,内力运转到极致,精神高度集中,试图强行留住那转瞬即逝的感悟。 然而结果依旧——那玄妙感觉仿佛故意戏弄他一般,在他全力捕捉的刹那,又化作青烟散去,不留半点痕迹。 连续三次尝试,三次失败。 了因站在原地,微微喘息,不是因体力消耗,而是心神屡次扑空的疲惫。 此刻了因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停留不前,并非单纯休息,而是在反复尝试捕捉那份机缘!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一道冰冷的提示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叮,” “叮,收录中……0.1%...0.2%...” 了因微微一怔。 系统界面上,显示着他从未见过的进度条,正在缓慢而稳定地增长。 他虽然不明白系统具体在收录什么,但立刻意识到,这必然与刚才那玄妙难言的感觉有关! “既然有系统主动帮忙收录分析,那我何必再白费气力去强行参悟?” 了因心中顿时一松,一股欣喜涌上心头。 这系统虽然将他思思绑在佛门大船上,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前方那些仍在苦苦尝试、眉头紧锁的弟子,最终落在了更高处那个锦衣华服的身影上——定阳候世子赵元明。 了因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了因向上攀登的动作,自然落入了玉阶两旁围观者的眼中。 “快看!了因和尚又动了!” “这才停留了多久?半炷香都不到吧?” “果然不愧是登上金鳞副榜的天骄,别人时不时要停顿良久,他却如履平地!”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赞叹之声。不少江湖客看向了因的身影,眼中都带着敬佩之色。 但也有少数人皱起了眉头,面露疑惑。 “不对啊...这第七万阶开始,明显玄机暗藏,其他人都在苦苦参悟,他怎么...” “确实古怪,方才明明看到他停顿了片刻,似乎也有所感悟,为何不继续参悟下去?” 这些人心生疑虑,却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每个人机缘不同,或许这位了因大师就是天赋异禀,无需长时间停留呢? 玉阶上方,陆朝阳注意到了因只是略作停顿就继续向上,不禁微微挑眉,转向身旁的宋长老: “宋长老,依您看,这最后一段路,是走得快好,还是走得慢好?” 宋长老闻言,不屑地瞥了下方了因一眼,嗤笑道: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沉不住气。这最后九十九阶,名为‘问心路’,考验的是人的欲望与执念。而七万到七万零九十九阶,实则是给登阶者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见陆朝阳面露不解,便解释道:“若能在此期间参悟出什么,对闯最后的问心路大有裨益。若是参悟不出...” “参悟不出会怎样?”陆朝阳追问。 “那就只能全凭自身心性硬闯了。”宋长老摇头道:“问心路会根据每个人的内心弱点,幻化出相应的考验。心性稍有瑕疵,便难以通过。” “那...参悟出禅机的人多吗?”陆朝阳好奇地问。 “不知!”宋长老直接摇头:“此乃内心感悟,外人根本无从窥见。”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殊不知机缘就在眼前,旁人都是苦苦参悟,他却白白错过。等到了问心路,有他苦头吃。” 陆朝阳挠挠头:“那个……宋长老,您说有没有可能……我是说了因师傅有没有可能已经领悟了!” 宋长老闻言一愣,随即眨了眨眼。陆朝阳见他嘴角似笑非笑,刚想再问,却见对方脸上那点笑意陡然一收。 “滚!”宋长老伸出手指。 大无相寺阵营中,见了因居然迈步向上,不停下参悟玄机, 空善、空言两人忍不住皱眉,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与忧虑。 空善低声道:“七万阶后的机缘何等珍贵,他为何如此匆忙?” 空言摇头叹息:“他这般心急,怕是错过了锤炼心境的良机。” 龙树院首座空目微微摇头,随即闭目诵经。 戒律首座空庭更是毫不避讳地冷哼一声。 “愚蠢至极!” 第11章 洗髓 七万三千零一阶处。 赵元明心头那股玄之又玄的感应再度浮现,如游丝掠水,倏忽即逝,却始终难以把握。 这若有若无的牵引,令他胸中无端生出一股焦躁,仿佛心尖被羽毛反复撩拨,痒而不得,终是差之毫厘。 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发狂怒吼,却终究深吸一口气,将这股无名之火硬生生压回心底。 这可是大无相寺的问禅路,据九皇子所说,此路乃佛门三代祖师亲传弟子所建,谁也不知其中蕴含着什么玄机。 以九万九千九百阶铺垫,只为最后九十九阶。 若能参透这两万阶玉梯中暗藏的玄妙参透,到了最后九十九阶,或可窥见其中真秘。 或许是功法,或许是神通,又或许是大无相寺经久不衰的根本。 如此机缘,岂能因一时心浮气躁而错失? 赵元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定神凝意,再度向前踏出一步。 果然,脚步落定的瞬间,那奇异而深邃的吸引力又一次从心底浮现,如幽潭微澜,牵引着他的神识。 赵元明心头一喜,立刻就要凝神闭目,全力捕捉这稍纵即逝的机缘—— 然而就在他眼帘将垂未垂之际,视线里却突兀地闯入了一双灰扑扑的僧鞋,稳稳地停在他上一级的石阶上,恰好停在他即将专注的视野下方。 赵元明猛地抬头,眉头瞬间拧紧。 只见了因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面前一阶,正微微垂眸看着他。 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在此刻的赵元明看来,充满了令人厌烦的挑衅。 他额角青筋微跳,强行压下的火气几乎要压制不住,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话语:“滚开!我没时间搭理你,识趣的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了因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任何惧色,反而勾起一抹极淡却清晰可见的冷笑。 他迎着赵元明几乎要喷火的视线,缓缓地、清晰地回道:“巧了,小僧这人,生来就不识趣!” “快看!那世子和了因和尚对上了!” “终于来了!我就说人家可是金鳞副榜上的俊杰,怎么可能忍得下赵元明之前的暗手,这是要找回场子啊!” “啧,这下有好戏看了。不过这了因和尚才换血境吧?赵元明可是实打实的元丹,这怕是要吃亏吧……” “未必!金鳞副榜岂是浪得虚名?反倒是这位世子,除却家世还有什么?我看胜负难料。” “正是,金鳞榜可不看出身……” 这些议论声虽低,却清晰地钻入对峙的两人耳中。 赵元明眼神愈发阴鸷,死死盯住了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秃……,和尚!你当真要找死不成?” 了因脸上那抹冷笑丝毫未减,反而更添几分锐利:“施主三番五次挑衅于小僧,小僧又不是泥捏的,自然也想给世子长长记性!” 话音未落,赵元明眼中凶光一闪,再无废话,体内真气轰然爆发,右拳裹挟着凌厉的劲风,毫无花哨地直捣了因面门! 这一拳含怒而发,快若惊雷,拳风激荡间,了因僧袍被刮得猎猎狂舞。 了因早有防备,几乎在对方肩头微动的瞬间,左手已然抬起,不闪不避,精准地迎上那刚猛无匹的拳锋! “嘭!” 拳掌交击,发出一声沉闷却震人心魄的巨响! 两股性质迥异的真气猛烈碰撞,产生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骤然扩散,吹得附近几个修为稍弱的武者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衣袂翻飞。 巨力传来,了因身形一晃,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恰好踩上三级玉阶,才堪堪稳住。 他格挡的左臂僧袖被刚猛的拳劲震裂,露出的小臂上一片明显的青紫迅速浮现蔓延。 然而赵元明也未能占到绝对便宜。 双拳交击的刹那,,一股灼如烙铁的真气顺经脉悍然侵入,灼痛酸麻之感令他手臂剧颤,身形同样踉跄后退三步方止。 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拳,再看向了因那青紫小臂时,脸上之前的狂怒与轻视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与前所未有的凝重。 “好内力!” 赵元明赞叹一声,但下一瞬,眼中冰冷之色再度浮现。 “可惜,你终究只是换血,在这玉阶之上,每时每刻都要耗费内力抵抗威压,而我已是元丹,此消彼长,你拿什么跟我斗?” 他踏前一步,气势咄咄逼人,声音压低却更显森寒:“和尚,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立刻转身滚下去,我还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若再冥顽不灵,纠缠不休……” 他眼中凶光毕露:“我不介意费些手脚,将你打成重伤,让你彻底无缘这大无相寺的考核!” 了因闻言,缓缓低头,视线落在自己左臂那片刺目的青紫之上。 他并未言语,只是默运玄功。刹那间,肌肤之下隐有温润玉光流转,那刺目的青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望向气势汹汹的赵元明,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赵施主,你可曾听说过……‘挂逼’?” “什么?”赵元明一怔,完全没理解了因这突兀的话语所指何意,脸上满是错愕与不解。 “系统,加点!” 随着了因心中默念,霎时间,属性面板上积累的人设点数如开闸洪水般飞速减少。 “叮,恭喜宿主无色琉璃身突破到圆满境界,系统奖励……” 然而了因却已无暇细听后续。 只因这一刻,他髓海深处剧痛与麻痒同时炸开!每一寸骨骼都仿佛在碎裂中重塑,变得愈发坚韧、愈发通透! “嗡——!” 换血境与洗髓境之间的屏障,在系统伟力面前,顷刻荡然无存! 了因周身气息抑制不住地暴涨,衣袂无风自扬,一股远超先前的威压透体而出。虽只一瞬便被他强行压下,但那刹那的爆发,已让咫尺之间的赵元明脸色剧变! 了因缓缓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奔腾汹涌的全新力量,以及对抗玉阶压力骤然变得轻松许多的身体。 他立于玉阶之上,垂眸俯视下方面色惊变的赵元明,声静如深潭,却字字千钧: “现在,公平了。” 赵元明瞳孔骤然收缩:“你…你突破了?!!” 第12章 压一压你们 了因背负双手,衣袂在玉阶威压下无风自动。 他声音清朗浩大,如晨钟初叩,浩浩荡荡传遍四方玉阶,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考核前,曾有人跟小僧说,今日这大无相寺山门之前,天骄遍地,妖孽横行。”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下方诸多或惊疑、或不屑、或凝重的面孔,最终落回面前脸色铁青的赵元明身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小僧不才,却也想……”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洪钟大吕,震得周遭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压一压你们!” “狂妄!” “不知天高地厚!” “哪里来的野和尚,也敢口出狂言!” 上方,下方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与斥骂之声。 能走到此处的,无不是心高气傲之辈,未曾交手,哪容拿容如此轻视? 而观赛之人,亦是被了因的话语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上方空鹤闻言呼吸不由一滞,却直接被空庭首座察觉。 当他将当日所言一字不落地复述完毕,空庭首座直接冷哼一声:“不知所谓。” 赵元明此刻更是气得笑出声来,眼中满是鄙夷与怒意:“压我们?就凭你这刚刚侥幸突破的洗髓境?了因,你莫不是失心疯了!你也配?!” 了因对下方的喧嚣与赵元明的斥骂恍若未闻。 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瞥向了更高远的、被云雾缭绕的山巅之处,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随即,他缓缓垂下眼眸,视线重新聚焦于严阵以待、周身气劲已澎湃欲出的赵元明。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漠,却比之前的浩荡之声更令人心悸: “赵施主,” “小僧要出手了。” “你!” “准备好了吗!!!” 话音未落,了因眉心那一点朱砂红痣,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赤红光芒,宛如一颗微缩的大日骤然点亮! 与此同时—— “轰!” 磅礴浩瀚的气血之力,自他体内轰然爆发,不再是初入洗髓的涌动,而是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一朝喷,将那玉阶沉重的威压都强行排开数尺! 气血沸腾如龙!奔涌如潮!发出仿佛海啸山崩般的轰鸣巨响,震得整段玉阶都似乎在微微震颤! 那惊人的气象,哪里还像是初入洗髓? 上一刻,了因宝相庄严,下一刻,威势滔天,宛如一尊沉睡的古佛睁开了怒目。 “轰!”了因猛的一拳砸下。 这一拳,毫无花哨,纯粹是磅礴气血与强悍肉身的极致爆发! 拳落之处,空气被急剧压缩,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向两侧排开! 赵元明瞳孔骤缩,他万万没想到了因说打就打,更没想到这一拳的威势竟如此骇人! 可他终究是元丹期,千钧一发之际,体内真气狂涌,双臂交叉于胸前,肌肉贲张,青筋暴起,试图硬架这一击。 他对自己苦修的《磐石劲》极有信心,自忖同境之中,罕有人能以纯粹力量破开他的防御。 “给我挡住!” 然而—— “嘭!!!” 拳臂交击,发出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两块万斤巨岩狠狠对撞! 预想中的僵持并未出现。 赵元明凝聚于双臂之上的真气瞬间爆碎,在了因这凝聚了气血之力的一拳下,竟如同朽木般被轻易砸开! 巨大的力量透体而入,震得他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怎么可能?!你的气血……” 赵元明失声惊呼,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和那摧枯拉朽般的力量让他心神剧震。 了因收拳而立,周身沸腾的气血略一收敛。 他看着脸色煞白、右臂微微颤抖的赵元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笑意里再无半分平日的温和,只有赤裸裸的轻蔑与嘲弄。 “之前肉身不过壮骨。”了因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锤,敲打在赵元明以及所有围观者的心上:“自然要避尔等锋芒,不敢硬碰。” 他微微歪头,眼神睥睨,如同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如今……” “小僧亦是洗髓。” “你——”了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碾压式的质问:“拿什么挡我?!” 话音未落,了因身形再动! 他脚下猛地一踏,玉阶震颤,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身后拉出一连串模糊的残影。 那磅礴的气血之力不仅赋予了他恐怖的力量,更带来了远超同阶的速度! 赵元明刚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便觉一股恶风扑面,了因已然迫近! 他心中大骇,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颜面,体内真气疯狂运转,双掌连环拍出,道道凌厉的掌风如狂风暴雨般向了因笼罩而去,试图以攻代守,阻挡其逼近的步伐。 然而了因竟不闪不避! “砰砰砰!” 气血奔涌之间,他硬生生撞破层层掌影,第二拳再度轰出! “什么!?”赵元明目眦欲裂,拼命扭身闪避,再度运起“磐石劲”硬接—— “轰!” 又是一声爆响。 赵元明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狠狠撞在手臂上,整个人如同被蛮荒巨象正面冲撞,双脚彻底离地,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 他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借力后退、拉开距离的侥幸,却见了因冷笑一声,那轰出的拳头并未收回,而是在瞬息间化拳为爪,五指如钢钩般贲张! “给我回来!”了因低喝一声,手臂猛地发力一扯! 赵元明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脚踝传来,倒飞之势硬生生被止住,反而被一股脑地拽向了因! 惊怒之下,他强提真气,身在半空拧腰发劲,另一条腿灌注真元,如钢鞭般扫向了因太阳穴,企图攻其必救。 “徒劳。” 了因目光冷冽,不闪不避,抓住脚踝的手臂骤然一抖!一甩!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蕴含着对力量极致的掌控。一股震荡劲力顺着赵元明的脚踝瞬间传遍全身 “噼里啪啦——” 一连串令人牙关发酸的骨节错动声爆豆般从赵元明体内传出! 他周身关节仿佛被无形巨力强行拆解,酸麻剧痛瞬间剥夺了对身体的掌控。 而了因的第三拳,已如陨星般轰至! “砰!” 赵元明只觉得胸腹间如同被山岳砸中,护体真气应声破碎。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剧痛撕心裂肺。他空中身形一僵,随即重重砸落在地,双膝跪倒,再难动弹。 而了因的攻势并未停歇。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电,瞬息已追至赵元明身前。 五指陡然张开,化拳为爪,气血再度奔涌,出手之快竟在空中划出数道残影,一把便死死扣住赵元明的面门! 指如金刚枷锁,死死钳制其额骨颧颊,巨力贯注之下,赵元明头颅猛地后仰,颈骨发出令人齿寒的“咯吱”声响,仿佛下一刻便要崩碎。 “呃啊啊啊——!”赵元明发出模糊而凄厉的哀嚎,四肢痉挛般挣动,却丝毫撼动不了那铁钳般的掌握。 了因目光如古井无波,俯视这蛛网中挣扎的飞虫,掌心蓦地赤红滚烫! 下一瞬,一股精纯、霸道、炽烈如熔岩的——般若童子功内力,沿他五指毫无保留地贯入赵元明头颅,而后如洪涛决堤,悍然冲入周身经脉! “呃啊啊啊啊——!!!” 一声超出人声极限的惨嚎终于撕裂掌间的封锁,凄厉地回荡在玉阶之间! 玉阶上下,一片死寂。 所有之前的哗然、不屑、斥骂声全都消失了。 无论是参与考核的天骄,还是观赛的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独立场中、周身气血缓缓平复却依旧令人心悸的年轻僧人。 三招! 仅仅三招! 一名在元丹大成、出身名门、实力不俗的天骄赵元明,便以这种毫无反抗之力、极度凄惨的方式,被彻底碾压、重创落败! 了因之前那句“压一压你们”,此刻听来,再无半分狂妄,只剩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强横与霸道! 第13章 把头低下做人 了因五指如铁钳般深深扣入赵元明的面门骨缝。 对方半跪于地,四肢软垂,却被了因以力道强行支撑着不至倒地,喉间只能发出嗬嗬的无力嘶鸣,似濒死困兽。 “哼!” 了因微微附身,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就你这等货色,也敢三番五次挑衅与我?真当小僧如今吃斋念佛就没了脾气?嗯?” 最后那声“嗯”低沉如钟,但其中蕴含的压迫感让,赵元明身躯不由一颤。 了因缓缓转动头颅,冰冷的目光逐一扫过阶下,那几个锦衣世子。 被他目光触及之人,无不面色骤变,或下意识后退半步,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 “还有你们!” 了因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回荡在死寂的玉阶广场:“我不管你们来自哪个王府,出身何等显赫——遇到我,记得把头低下,做人!” 他五指微微收紧,赵元明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阶上众人,反应各异。 有人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神躲闪,不敢与了因对视,显然是被这雷霆手段和骇人实力震慑,心生畏惧。 也有人面露不忿,胸膛起伏,拳头紧握,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们自幼高高在上,何曾受过这等当众羞辱? 然而,当他们目光触及了因手中如同烂泥般、生死不知的赵元明,再想到对方的修为在此人手下竟走不过五招,所有的不忿与怒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嗤!” 了因因只觉背后一股凌厉无匹的劲风骤然袭来,空气仿佛都被这一掌劈开,发出尖锐的呼啸。 他扣着赵元明面门的右手并未松开,身形却在电光石火间半转,左臂回环,掌心向外,一股精纯厚重的内力瞬间凝聚。 ’般若掌!‘ “嘭!” 一声沉闷却响彻广场的气爆声炸开。 那道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劈空掌力,结结实实印在了因仓促迎击的左掌之上。 了因僧袍袖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而他整个上身也随之晃动了一下,后又稳稳站住,仿佛生根于地。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尚未完全散逸的劲气尘埃,精准地锁定了玉阶上方出手之人——那位之前被一众锦衣世子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大戍九皇子。 此刻的九皇子,面沉如水,那双惯常带着几分矜贵与疏离的眼眸中,已彻底被冰寒所取代,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与深藏的杀意。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蕴含了八成内力、志在必得的一掌,竟被这野和尚如此轻描淡写地单手接下,仅仅……只令他身形微晃? 这结果有点超出他的预料,不仅未能立刻挽回颜面,反而更显对方深不可测。 一股混杂着羞辱与惊怒的火焰,瞬间在他胸中爆燃,将那份杀机推至前所未有的顶峰。 “放手!” 冰冷的声音钻入了因耳中,让他不由眯起了眼睛,眸底寒芒渐起。 只是他非但没有松手,扣住赵元明面门的五指反而又嵌入了几分,引得那具软垂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 见了因竟毫无反应,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嘲弄的沉默,九皇子那双凤眸中的寒意几乎凝为实质。 “孤王说了,让你——放手!” 了因终于动了,他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目光彻底落在九皇子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凭什么?” “你说什么?” 九皇子微微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来回应他的命令。 忤逆?这个词几乎不曾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我说……凭什么?”了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就凭你……这皇子的身份?孤王?”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品味这个词,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呵,真是好大的威风。” 那声“呵”轻飘飘的,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了九皇子的脸上。 笑声未落,了因扣住赵元明的右手猛地一甩,同时飞起一脚,疾如电闪、重若崩山,狠狠踹在其胸腹之间—— “砰!” 闷响声中夹杂着清晰的骨裂之音。赵元明如断线沙袋般倒飞而出,口中鲜血泼洒半空,划出一道凄厉弧线,重重砸向下方人群。 有人惊惶接住,触手处已是软烂如泥,不知断了几根肋骨。 了因看都未看那惨状,只是抬手,用僧袍袖口随意地擦了擦溅到下颌的一滴血珠,目光重新锁死在面色铁青的九皇子身上,淡淡道:“刚才那一掌,小僧先给你记下了。” 九皇子望向奄奄一息的赵元明,再抬眼时眼底已是滔天怒意,字句几乎从齿缝间碾碎挤出。 “你之所为,孤王记下了。你——会后悔的。” “后悔?”了因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他甚至极轻微地摇了摇头:“小僧这一生,或许会因某些事而后悔。但绝不包括这件——” 他语气陡然转冷,斩钉截铁:“也决计——不会因为你。” 九皇子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猛地拂袖转身。 冰冷的杀意也随着他转身之势弥漫开来:“刚才那一掌,你最好记得清楚些。因为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事,需要你牢牢记住!” 话音未落,他已再度迈步,沿着汉白玉阶向上行去,背影森寒,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凝固的空气上,压抑得令人窒息。 了因看着那道拂袖而去的森寒背影,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他缓缓收敛体内奔腾汹涌的气血,眉间那点殷红亦随气血平复而渐次黯淡,最终凝作一枚朱砂印记,静缀额心。 他压根没去理会旁边那几个噤若寒蝉的世子,这些人早已吓破了胆,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待到真气归拢,气息彻底平稳,了因这才再度睁开眼。 目光沉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血腥冲突从未发生。 他抬脚踏上那冰冷坚硬的玉阶,一步,两步……身体再次精准地承受着阶梯传来的磅礴压力,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都在微微震颤,借此磨砺,锤炼己身。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分出一缕意念,望向展开的系统面板 第14章 99.99% 【检测到宿主无色琉璃身达到圆满境界,奖励:神通碎片X3】 不出意料,无色琉璃身达到圆满之后,系统再度奖励了3枚神通碎片。 望着系统面板上浮现的文字,了因脚步未停,继续沿着玉阶向上,心中却波澜涌动。 先前他以武学强推境界,如今肉身已不再是他的弱点。 以往还需要刻意控制的气血,如今也敢全力爆发出来。 虽然境界仅仅是向前迈了一步,但他的战力却增加了不止一倍。 骨骼如玉,肌肤似铁。 方才他与赵元明交手时,仅凭强大的气血,便将对方侵入体内的真气直接冲刷干净,更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这其中有对方内力薄弱的原因,但也可见他身上庞大气血的恐怖之处。 武学之上再无短板,肉身强度、气血雄浑、内力精纯,三者终于达到了完美。 了因终于敢拖大说上一句,元丹之下,吾无敌矣。 至于那些世家子? 呵,纵是这些人从小泡在药液里又如何?有些东西,可是家世带不来的。 想到这里,了因目光向下,落到了另一串系统文字上。 “收录中,……15.1%……15.2%……” ‘这系统到底在收录什么东西?’ 了因蹙蹙眉,这收录进度缓慢却稳定,自他踏上七万阶以来便一直在进行,即便刚才交手也未停止。 他敢肯定这与玉阶的玄妙有关,但由于知之甚少,除了猜测,也就……只能靠蒙! 视线落在《拙火金刚密续》的进度条上,了因微微蹙眉,他抬头望向上方玉阶上的人影,在盘算一阵之后,再次盘膝而坐。 这是了因第三次坐下,熟悉的动作,瞬间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快看,那了因和尚又坐下了!”有人惊呼道。 “他不会一会儿又突破吧?”另一人猜测道,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很有可能。”一位见识较广的武者沉吟道:“元丹看似与洗髓隔了一个大境界,但实际只是隔了一层窗户纸。很多天骄迈入洗髓之际,便是入元丹之时。说不好人家现在没突破,是在刻意压制境界,打磨根基。” “还打磨……?” 议论声中,了因已然掏出佛经。 问禅路尽头。 龙树院首座空目凝视着玉阶上了因的身影,眉头微蹙:“此子气血之盛,竟能凝如实质,便是元丹境武者也未必有此等气象,到底是修炼了何种武学??” 空言首座手中佛珠转动不停,沉吟道:“无色琉璃身各寺皆有传承,断无可能达到如此境界。老衲也未曾听闻青山寺还藏有独门武学啊。” 药王院空善首座抚须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此子另有奇遇。” 众人闻言皆微微颔首,唯有戒律院空庭首座低眉垂目,不知在思量什么。 佛子阵营中,众多佛子也是议论纷纷。 “这了因分明还是蜕凡境,为何气血如此之强?” 身旁有佛子接话:“莫非此人身怀特殊体质?” “不可能。”有佛子闻言反驳:“方才此子气血爆发之时,以他先前表现出的肉身强度,根本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气血,早就爆体而亡了。世上怎会有如此矛盾的体质?” “那就是武学之功了。”一位面容清秀的佛子推测道:“诸位佛子可知道有什么炼体武学,能在蜕凡境就将气血凝练到如此程度?却又不爆体而亡?” 沉默片刻之后,有佛子开口道:”据我所知,大雷音寺的金刚不坏神功,可达到如此地步,只是……那若他修炼了那金刚不坏神功,肉身怎会如此孱弱?” “金刚不坏神功乃大雷音镇寺绝学,纵是核心弟子都学不全,他怎么可能会?” 一个年长些的佛子开口道:“或许是北玄雪隐寺的龙象般若功?修炼此功者,气血如汞,筋骨似铁……” “不对不对。”他还未说完便被人摇头打断。 “龙象般若功进境极慢,他才多大?而且此功重在力贯山河,号称修至大成,有十龙十象之力,可你看他?力气虽大,却是以气血催动,怎能和龙象般若功相提并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始终说不出了因这般惊人气血的来历。 这时有佛子呵呵笑了一声,道:“这了因一身大成内力,加之恐怖气血,身体虽弱,但在元丹境绝算不上短板。若再配上一门大成的刚猛武学,以如此雄浑气血为基,只怕那位九皇子……真要棘手了。” 此言一出,众多佛子皆若有所思。确实,以了因现在的情况,若能以绝强气血催动至刚至猛的武学,其威力简直难以想象。 人群中,几位知晓内情的佛子却面色微凝。 他们深知九皇子此行目的,若是真被这突然冒出的了因和尚压制,之后的造势怕是难上加难。 他们彼此对视,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一丝隐忧。 上方的议论纷纷,自然传不到问禅路上的了因耳中。 他在这漫长的一天一夜里,已经跨越了两万阶问禅路,此刻正静静坐在第九万九千八百九十九阶玉阶之上,距离下一个整数关口——九万九千九百阶,仅一步之遥。 这不是他坐不住,而是在这一天一夜里,脑海中的系统已经停顿了三次。 了因猜测,之所以停顿,其实和其他人每上一步便有一次感悟的机会一样。 只不过系统终究是系统,那些人还苦苦参悟无果时,系统收录的进度条已经来到了99%。 看着还在不断上涨的进度条,了因心中满是期待。 他很好奇,当系统彻底完成收录时,究竟会发生什么? 是一门惊天动地的武学?还是一桩佛门神通? 然而,就在他凝神屏息、静待功成之刻,那原本飞速流转的光条,竟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之处—— 蓦然静止,再无寸进。 “我!” 看着再次停顿的系统面板,了因真不该说什么好。 而原本激动的心情也瞬间平复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经书,又看了看系统面板,终究是在犹豫之后选择再次起身。 97%:99.99% 这让他怎么选。 第15章 神通‘之机\’ 了因缓缓起身,望向那仅剩的一百阶梯。 此刻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陆朝阳在上方对他挤眉弄眼的样子,仿佛在说“你倒是快些啊”。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最后的九十九阶问禅路果然名不虚传,竟有近百人如同陷入泥沼般被困在原地,神情各异,姿态万千。 最下方的十阶之内,聚集了将近五成的人。 有人对着空气连连摆手,似在拒绝什么;有人则面露贪婪,双手虚抓,仿佛眼前有金山银山。 往上二十到四十阶之间,困住了约三成修士。 他们的表现稍显“平静”,但眉宇间的挣扎却更为深沉。 一位僧侣泪流满面,对着空无一人的阶梯低声呼唤着“师父”;另一位锦衣公子则咬牙切齿,反复低吼着“我不服”,似是陷入了某种屈辱的回忆。 在四十阶到五十阶这个区域,人数锐减,只剩一成半左右。 了因目光扫过,竟看见了路灵均的身影。这位向来从容的世家嫡子,此刻双拳紧握,额间沁出细密汗珠,唇瓣微微颤动,似在抵御着什么心魔。 五十阶以上,人数寥寥。 一个穿着朴素中寺僧袍的和尚盘坐在五十七阶,突然面露喜色,低声自语:“贫僧成了!” 然而话音未落,他不知又看到了什么,脸上再度浮现出兴奋之色。 了因目光上移,在六十三阶处看到了那个曾有二面之缘的乞丐。 他此刻蜷缩着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双手向前徒劳地抓挠,声音嘶哑地哭喊:“姐姐…不要死…不要丢下我…我听话…我以后都听话…” 而站在最高处的,赫然是那位大戍九皇子。他独自屹立在九十一阶之上,身姿挺拔,脸上洋溢着意气风发的神采。 了因想起关于最后九十九阶考验心志的说话,不禁猜测:这位皇子殿下,莫非正沉溺在登基称帝的美梦之中? 正思忖间,九皇子突然睁开双眼。短暂的迷茫之后,他的眼神迅速恢复清明,但脸上还是掠过一丝怅然若失的神情。 那表情宛若黄粱梦醒,带着几分不甘,几分留恋,却又在转瞬之间复归往日的沉稳。 随着九皇子在第九十二阶玉阶上稳稳站定,两旁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这九皇子当真了得!旁人在这玉阶上,短则被困半个时辰,长则数个时辰不得寸进,甚至还有心神失守滚下去的。但唯有这位九皇子,每次停留都不超过一个时辰,便又能继续向上!” “不愧是大戍皇室血脉,心志坚定非常人可比。” “看来这次问禅路的头名,非九皇子莫属了……” 盯着两旁的议论声,了因挑挑眉,心中却暗自思忖:不知那几部经过系统解析、已然深印脑海的佛经,能否助我安然渡过这最后九十九阶? 一切皆是未知,他不再犹豫,收敛心神,迈出左脚,稳稳落在了第九千九百九十阶上。 … 问禅路尽头,高台之上。 下方的议论声,自然也清晰传入了端坐的几位首座耳中。 证道院首座空言大师眉头越皱越紧,他目光如电,再次仔细感知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 “阿弥陀佛。空庭师弟,若老衲感知无误,那九皇子身上为何会有舍利子的气息?此物虽被巧妙遮掩,极淡极微,但却难以尽藏……老衲……” 戒律院首座空庭面不改色,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问禅路上的景象,缓缓道:“空言师兄感知无误。九皇子殿下确与佛门有缘,乃是雪隐寺某代法王转世之身。雪隐寺为助其早日明心见性,特将其前世遗留的舍利子置于其体内温养,此非遮掩,乃是一场造化。”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之事。 药王院首座空识闻言,白眉紧蹙,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空庭师弟,此举…怕是有失公允吧?先不说那转世身是真是假,问禅路考校的是众生本心,凭自身之力克服心魔幻障,舍利子无疑能极大削弱问禅路幻境之力,助其堪破虚妄。这…” 空庭闻言,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只淡淡道:“此事已得方丈首肯。” 空言与空识两位首座神色皆是一凛,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最中央那空置的莲台宝座,嘴唇微动,终究是未再发一言。 方丈的决定,在大无相寺中便是最终的法旨。 一时间,高台上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山下隐约传来的风啸与远处问禅路上细微的动静。 就在此时,一直闭目凝神,仿佛对外界纷扰充耳不闻的龙树院空目首座,缓缓睁开了双眼。 “此子,日后不可入我龙树院!” 空庭首座霍然转头,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直射向空目,盯着他看了半晌,连周遭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空庭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几分:“空目师兄多虑了。九皇子之事,方丈师兄自有安排,非我等可妄加揣测乃至定论。” 至于方丈究竟是何安排,他却讳莫如深,一字不再多提。 几位首座这番言语交锋,看似漫长,实则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寥寥数语,几息已过。 下方,问禅路第九千九百九十阶上。 了因的瞳孔甚至刚微微涣散,便再次凝聚,心神已彻底回归清明。 ‘原来如此……’ 他喉间滚动,发出一声唯有自己才能听清的低声喃语。 此刻,他才真正窥破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问禅路的重重玄机。 最后的九十九阶,不是别的,其实就是佛门‘他心通’,一种极其浅薄的运用方式。 而系统先前于两万九千九百阶处所收集的,不是别的,便是这一缕神通“之机”。 那一路萦绕心头的玄奥感应,其实是为了让参加考核者在参透之后,能轻松踏过最后九十九阶。 所以,这问禅路终究只为筛选弟子而设,并非是为了引导弟子领悟神通。 只不过,挂逼终究是挂逼…… 让了因不解的是,佛门公认的三代祖庭,为何偏设此“后门”? 此举究竟是三代祖师所定,还是他那位亲传弟子所为。 第16章 一步一阶 “快看那了因和尚要跨出第一步了!” 在众多注视的目光中,了因的右脚终是轻轻落在了第九千九百九十一阶玉阶之上。 刹那间,他挺拔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那双清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茫然。 “看!果然如此!” “心神失守了!这最后九十九阶,当真可怕!” “不知道这位金鳞副榜的俊杰,能被困住多久!” 然而,他们的惊呼声尚未完全落下,甚至许多人脸上那“果然如此”的表情才刚刚浮现—— 玉阶之上,了因那双空洞的眸子骤然间重新亮起! “这…这怎么可能?!” “恢……恢复了?这才一息不到!” “我的天!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两旁的惊呼瞬间转化为更加强烈的震撼与难以置信,无数道目光死死钉在了因身上,充满了惊疑以及无法理解。 玉阶尽头,各方大势力的大人物们,此刻也是忍不住好奇。 “咦?”有宗门长老轻咦出声,身体微微前倾。 “好快的醒转之速!此子心志,竟坚如磐石、净若琉璃?”玄机阁宋长老捋须的手顿在半空,眼中精芒流转。 “不对劲…即便是看破,挣脱也需时间流转,沉溺再浅,亦有过程。他这…倒像是…像是根本未曾沉溺?”另一位见多识广的老者眉头紧锁,喃喃自语,说出了许多人心中同样的疑惑。 大无相寺的阵营中,僧众们同样面露惊容,但相较于外人的纯粹震惊,他们眼中更多了几分困惑与思索。 “这位了因师弟一部《大般若经》能得证道院青睐,本就身具佛缘,心志坚定也在意料之中,能如此快挣脱,倒也不算太过意外。”一位面容祥和的佛子双手合十,缓缓开口。 他身旁另一位佛子闻言点头,接口道:“不错。依本佛子看,方才那一阶所显化的,或许并非他心中最深的执念。考验与自身执念并非完全契合,加之他心志坚定,这才能瞬息破妄而出。”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立刻得到了周围不少人的认同。 “不错,九十九玉阶,一阶一幻,一阶一劫,皆直指本心,映照攀登者内心深处最难以割舍、最渴望或最恐惧的欲望与执念。越往上行,那股惑人心神、引人沉沦的力量便越是磅礴浩大。” 一位年长些的长老沉声道,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玉阶上那道身影:“他能轻易挣脱这一阶,或许只是这一关未曾真正触动他最核心的魔障,不代表后续几阶他还能如此轻松。真正的考验,恐怕还在后面。” 众人纷纷颔首,觉得理应如此。 这最后九十九阶的可怕,早已深入人心,绝非轻易能够渡过。 了因方才的表现虽惊艳,但或许只是恰巧避开了锋芒。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有了那一缕神通之‘机’,了因的在这玉阶之上,反而陷入一种奇特的“不迎不拒”的状态。 幻境之力袭来,却仿佛撞上了一层不断荡漾、与之同频波动的无形水幕,其威力直接被那神通之‘机’抵消、化解了部分。 于是,那原本应无形无迹、直指本心、令人防不胜防的幻力,在了因的感知中,却变得……漏洞百出。 诸多幻象如水中月、镜中花,虽映出欲望之形,却始终与了因隔着一层清晰可辨的虚假之膜。 明知是假,他如何能陷进去? 于是,他便再次抬起脚步。 在下方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了因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挣扎,没有痛苦,没有沉醉,也没有刻意维持的镇定,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迈出了第二步,踏上了第九千九百九十二阶。 身形再次微不可察地一晃,眼神再次瞬间空洞,随即又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恢复清澈。 然后是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一步一阶,步伐稳定得令人窒息。 每一次踏足新的玉阶,都会重复那短暂到极致的心神失守与瞬间恢复,似乎不像是在经历心魔考验,倒像是在进行一种无聊的、重复的仪式。 观赛的人群,从最初的震惊、哗然,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一种诡异的寂静开始蔓延。 每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了因攀登的速度,竟然……丝毫没有减缓! 高台上,先前那位认为“只是巧合”的大无相寺佛子,嘴巴微微张开,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脸上只剩下呆滞。 别说是他了,此刻大无相寺众位首座也是议论纷纷。 “九十九劫阶,直指本心,映照尘劳,寻常弟子,能于任意一阶上驻足半个时辰醒悟,便已是心志坚毅之辈。如此一步一阶,瞬息破妄……闻所未闻!” 罗汉堂首座眉头紧锁,沉声道。 一旁达摩院首座缓缓捻动佛珠,接口道:“这意味着什么?要么,他心中执念浅薄至极,近乎于无?可这如何可能?但凡生灵,皆有挂碍,便有执念。除非是已断尽烦恼、圆满无漏的佛陀,否则谁能真正无执无念?可他分明只是一小小中寺弟子!” 药王院空善首座动作微微一顿,沉吟道:“或许……并非无执无念,而是其心境已臻至某种‘不染’之境?于诸幻境,如露如电,观其生灭,而不动本心。可此等境界,非多年苦修、历经沧桑磨难而不能得,可他如此年轻……” 证道院空目首座此时接口:“了无挂碍,心无尘埃。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他莫非已在无意中,暗合了这般至高禅理?于一切境遇中,不起分别,不生执著?” 此言一出,周围几位首座长老皆是一震,面露骇然之色。 “若真如此,此子岂非已是……行走世间的肉身菩萨?虽神通未具,但心境已近圆满佛性!”一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僧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此言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第17章 恍然大悟 众多首座议论之际,了因依旧保持着那稳定到令人心悸的节奏,一步一阶,向上而行。 转瞬之间,他已踏过四十余阶,身形掠过那些依旧在各自幻境中沉沦挣扎的试炼者。 他们或面露痴迷微笑,或冷汗涔涔、身躯剧颤,或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深陷于欲望恐惧编织的罗网之中,难以自拔。 了因已迈步来到第四十五阶。 这一阶上,路灵均正深陷幻境之中,额头冷汗涔涔,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显是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了因脚步微顿,目光落在路灵均扭曲的面容上,见他周身气息紊乱,显然已到了崩溃边缘。 了因行至其身旁,脚步微顿。、 下一瞬,他双目陡然一凝,并非厉色,却有一股冰冷彻骨、凝练如实质的杀气骤然迸发! 这杀意如同在无边噩梦中投入一点极致冰寒的觉醒之光! “呃啊——!” 路灵均浑身猛地一个剧烈的哆嗦,如同被冰水浇头,又似利刃加颈,幻境中那足以让他沉溺的致命诱惑或恐怖景象瞬间如镜面般破碎!他 猛地抬起头,瞳孔先是急剧收缩,布满血丝,随即焦距迅速恢复,映出了因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庞。 四目相对,瞬息之间。路灵均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而冷汗早已浸透衣衫。 他立刻明白方才发生了何事,但在此刻,千言万语的感激也只能堵在喉头,只化作一个深深感激的眼神,重重地看了了因一眼。 了因并未回应,他收回目光,脚步再次抬起,越过了路灵均,继续向上。 再行数阶,第63阶上,那名之前询问了因是否需要帮助“乞丐”青年,此刻状态更为不堪。 他蜷缩在玉阶上,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显然正沉浸在某种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之中,难以挣脱。 了因途径其身侧,同样未有丝毫停留,但那股凝练的杀气再次微不可察地一放即收,如同最精准的柳叶刀,轻轻点破了包裹住青年心神的痛苦迷障。 青年剧烈的颤抖戛然而止。呜咽声断绝。 他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头颅深深埋下,看不清表情,只有肩膀微微的耸动,显示其内心远非平静,那骤然脱离幻境后巨大的情绪落差和残留的痛楚仍需时间平复。 了因的步伐平稳,已踏上了更高一阶。 直到此时,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明显颤抖和沙哑的“谢谢”,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他背后艰难地传来。 了因恍若未闻,身影继续向上。 九十九劫阶,对他人而言,是拷问心魂、艰难无比的登天路,每一步都可能耗尽心神,甚至就此沉沦。 但在了因脚下,却与行走寻常山阶似乎并无二致。那令无数俊杰、天骄折戟沉沙的欲望幻境,于他而言,竟真如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来了便来了,散了便散了,不留痕迹,不扰其心。 此时,前来观赛的江湖众人早已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追随着那道在玉阶上稳定攀升的身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一种近乎麻木的震撼。 “快…快看!他又上去了!” “一步一阶…毫无停顿…这怎么可能?” “怪物…简直是怪物…” “他马上就超过那位九皇子了…” 低低的、压抑着的惊呼和议论声开始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汇聚成一片嗡嗡的声浪。 高台之上,包含大无相寺内的众多势力,此刻也是议论纷纷。 “难道这了因和尚,就无欲无求,心里上一点破绽也没有?” 这话,若是让了因听到,怕是要笑死。 此刻的他,敢说自己是心如止水。 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而已。 透过那一缕神通之‘机’,银钱可变大钞,在古代花用现代的钱?简直荒唐可笑。 绝色仙眷?红粉骷髅而已。 纵使幻象纷呈,亦难动他分毫——再不济你好歹换个旗袍,武侠比基尼?况且那尺寸也不对啊! 无敌力量?长生不死? 他一步步向上,脑海中那由问禅路力量构建的,假到不能再假的种种欲望幻象,如走马灯般闪过,又如泡影般破灭。 就在众多势力议论纷纷,为那玉阶上势如破竹的身影感到惊疑不定之时,一个平和温厚、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说话之人就站在自己身侧低语。 “阿弥陀佛。” 仅仅一声佛号,却似蕴含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原本嘈杂的广场瞬间为之一静。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循声望去,只见高台九品莲台之上,大无相寺方丈空生大师不知何时已然端坐。 这位大无相寺之主,并未刻意运功,声音却能如此精准地同时送达数千人耳中,且不显丝毫霸道,这份对内息和音功的掌控力,已臻化境,令在场许多高手暗自骇然。 空生大师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诸位施主不必过于惊诧。了因此刻能于问禅路上心魔不侵,步履不停,虽凭心智坚定,却非天生无欲。不过是这问禅路于他……影响甚微。” 他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连其他几位宗门领袖和皇室代表也侧目看来,显然对此也极为关注。 空生大师继续道:“究其根源,乃是因为他在此前那七万至九万九千九百阶的漫长路途上,已然有所领悟。那一段玉阶,蕴含的机缘,便是这最后‘九十九玉阶’的秘密,或者说,是破解心魔的‘钥匙’’。” 高台上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之声。 “什么?那七万多阶……竟然藏着最后关窍的奥秘?” “嗨,我还一直以为这问禅路藏着什么大机缘,原来如此。” “竟是破解之法?这……这问禅路的设计,当真玄妙无比!” “这么说……那了因和尚不是凭硬抗,而是早已窥得门径!” 众人脸上的震撼逐渐被一种“恍然大悟”所取代。 先前看了因那般如同闲庭信步、视恐怖心魔如无物的表现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和不可思议感,此刻顿时淡化下去。 甚至隐隐有些“不过是提前知道了答案”的微妙轻视。 第18章 用心良苦的大无相寺 然而,就在此刻,人群中陆朝阳忽然朗声开口:“若陆某未记错,了因师傅在这两万多阶上,统共只停留三次。而旁人每每登临,皆要驻足,但不到半炷香便再度举步——唯有了因师傅,仅停留了三次,而且每次都长达数个时辰。这其间差异,岂不令人深思?” 此言一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激荡起新的涟漪。 “不错,那了因和尚在这阶段,三处停留,而且每次都是数个时辰,难道他就是在那三次参透的玄妙?” “不对!”立即有人反驳:“其他人在那阶段总要短暂停留,便会再次上前,可见并非停留的时间越长越好。” 有人惊呼:“如此说来,并非是停留得越久,感悟就越深?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正是此理!那阶段考验的是悟性、慧根与刹那的灵光,了因和尚能在时限内有所得,恰是其非凡悟性的体现!” 这时,另一个问题被抛了出来:“诸位可知,在了因之前,可有人曾参透这秘密?” 个问题让场面安静了一瞬,随即不少人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很快,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呵呵,若之前真有人参透了这最终奥秘,我等今日又何须等到空生方丈点破,才知晓其中玄机?” 是啊!若前人早已堪破,这秘密早已不是秘密。 想通了这一点,高台上的数千道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投向玉阶上那个沉稳前行的身影,眼中的热度瞬间回归,并且比之前更加炽烈! 原来并非他侥幸取巧,而是他做到了前人未曾做到之事!这是何等惊人的悟性与慧根? 与此同时,大无相寺诸位首座、长老正为空生方丈之言与了因之象低声议论不绝,忽见一褐衣僧人悄步穿入人群,径至诸首座面前。 来人眉目沉静,气度凝稳,正是方丈空丈身侧近侍。 戒律院首座空庭抬眸见他,微露询色,褐衣僧合十一礼,低声禀道:“空庭首座,方丈有请。” 空庭闻言神色微动,当即起身。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空善与空言两位首座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而就在空生方丈说话之时,了因已经来到了第九十四阶上。 而九皇子便在此阶静立,此时他双目紧闭,额间隐现汗珠,显然正深陷于某种考验之中。 由于最后九十九阶严禁争斗,了因自然是不敢动手。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刹那,却猛地顿住了—— 他从九皇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缕极淡却异常熟悉的波动。 那是……舍利子的气息。 了因先后接触过两枚舍利,更曾将其中一枚贴身收藏许久,对其气息再敏感不过。 那气息正从九皇子身上隐隐透出,虽然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却逃不过了因的感知。 恰在此时,上方空生方丈解释“神通之机”玄妙的声音遥遥传来,字字清晰入耳。 了因抬眼望向高台,恰好看见空庭首座悄然离席。 “原来如此……” 了因心中蓦然一亮,同时冷笑,这大无相寺当真是‘用心良苦!’ 这这“神通之机“玄妙非常,乃是感悟所得,他可不信有人能凭空窥探。 就算对方真的探测到了,可他乃是佛门弟子,又在参与大无相寺考核,即便被察觉异常,于情于理也不该当场拆穿。 “九皇子,舍利子……” 了因袖下五指缓缓收拢,鼻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越是这般算计,越要教你们明白,你们——押错宝了!'' 了因不再看那仍在闭目挣扎的九皇子,心中彻骨的冷意化作更坚定的步伐。 他拂袖而上,一步,两步……平稳而迅速,与下方仍在苦苦坚持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高台之上,数千道目光灼灼,紧随着他的身影。惊叹声、议论声低低回荡。 当他终于稳稳踏足象征圆满终局的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玉台时,早有两人含笑迎上。 “恭喜了因师傅” “恭喜了因师傅率先登顶!” 正是陆朝阳与苏清屏。他们一路相伴而行,此刻见了因成功登临,皆是诚心道贺。 陆朝阳依旧是那副爽朗模样,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了因的肩膀上,力道不轻,语气却满是佩服:“好家伙!我就知道了因师傅你藏得深!果然……” 苏清屏则含蓄许多,眸光清亮,唇角含笑,向了因盈盈一礼:“了因师傅悟性超绝,清屏佩服。此番率先堪破玄机、登临绝顶,不日必将名扬南荒。” 了因连忙合十还礼:“陆兄、苏姑娘过誉,小僧不过是蒙佛祖庇佑罢了。” 陆朝阳哈哈一笑,又用力拍了拍了因,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朝着一位身着青袍、面容清癯的老者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颇为搞怪的得意表情。 宋长老见状呼吸一滞,胡子都险些揪下几根。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下方玉阶之上,九皇子周身气息猛地一阵剧烈波动,他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疲惫。 在经历了漫长的挣扎之后,他终于是闯过了第九十四阶的关卡。 长长吁出一口浊气,他下意识抬头望向最高处——表情骤然凝住。 问禅路尽头,了因正与陆、苏二人谈笑风生。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了因缓缓转头。 四目相对。 了因那平静淡然的神情,以及那双似乎无意间扫过、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蔑视眼神,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九皇子心头。 他贵为天潢贵胄,自幼天赋异禀,备受尊崇,何曾被人用这等目光注视过? 尤其是在这万众瞩目之下,自己苦苦挣扎方才过关,对方却早已云淡风轻地立于绝顶与人谈笑!强烈的屈辱感与妒火瞬间涌起,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然而,九皇子毕竟非是常人,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心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登上终点才是首要目标! 他不再迟疑,再次迈开脚步,向着更高的玉阶发起了冲击。 时间悄然流逝,玉阶之下,不断有人迈步最后九十九阶,却再无一人能如了因那般如履平地。 了因已与陆朝阳、苏清屏在一旁稍作休息。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道略显踉跄却最终稳住的身影踏上了第九十九阶玉台——正是九皇子。 他身形微晃,脸色因消耗过大而显得有些苍白,呼吸亦不如了因那般平稳绵长。 他站定之后,第一时间便是环顾四周,目光迅速找到了了因的身影。 见对方早已气息匀净,正与人低声交谈,一副从容自在的模样,再对比自己几乎是竭尽全力、耗时许久才勉强登顶的狼狈,九皇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阴郁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先前被那“蔑视”眼神刺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且愈发强烈。 第19章 你也配? 就在这时,几名和尚从自家佛子身后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言语间尽是恭维: “殿下您终于上来了!恭喜殿下成功登顶!” “殿下辛苦了!最后这九十九阶玄奥非凡,能如此快速突破,足见殿下慧根深种!” “是啊是啊,殿下乃天纵奇才,能在此刻登顶,已是远超我等了。” 其中一人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又确保周围人能听到,说道:“正是正是!九殿下有所不知,这问禅路九十九阶,考验的乃是心性修为,若殿下自幼浸淫佛法,怕早已轻松登顶,哪需耗费这般气力?” 周围不少人闻言皱眉,这话语中的迎合与偏袒之意极为明显,简直是将“输不起”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然而,听在九皇子耳中,却如同甘霖降下。 是啊,他并非佛门弟子,对佛法钻研不深,能走到这一步全靠自身坚韧的意志和超凡的天赋。 若论真实实力,他岂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 这些人的话,无疑为他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台阶,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他脸上那几乎滴出水来的阴郁瞬间化开,嘴角甚至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受用的神情。 但他毕竟自幼接受皇室教导,深知表面功夫的重要性。 九皇子强行压下心中的得意,故作矜持地摆了摆手,语气显得十分“谦逊”: “诸位过誉了。了因师傅佛法精深,率先登顶,乃是实至名归。本殿……我虽勉力跟上,却也是耗尽全力,岂敢妄言比较?问禅路考验综合素养,了因师傅胜在佛法领悟,我有所不及,亦是正常。” 他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既显示了自己的“风度”,又暗中抬高了“佛法精深”的重要性,为自己稍慢一步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仿佛自己毫不在意,反而对了因颇为欣赏。 表演完毕,九皇子自觉形象已然挽回,便整了整衣袍,脸上带着那抹无懈可击的、属于皇室贵胄的温和微笑,缓步走向了因、陆朝阳等人所在的方向。 他朝着了因走了两步,朗声道:“了因师傅,果然好本事。今日问禅路之争,算是你略胜半筹。不过,登山仅是开始,听闻大无相寺内机缘众多,较量之处犹多。希望入寺之后,你我二人还能有更多切磋较量的机会,共同精进,不知师傅意下如何?”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友好邀约,但语气中那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和刻意强调的“较量”,却暴露了他并未真正服气,反而跃跃欲试想要在下一场找补回来的心态。 刹那间,周围变得安静了不少。许多目光都汇聚过来,带着好奇、玩味与审视。 了因原本正与陆朝阳、苏清屏低声交谈,闻声缓缓转过头来。 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只是用那双清澈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九皇子一眼,然后目光掠过那几名大无相寺僧人。 了因忽然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意味。 “较量?”了因的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九殿下果然是交游广阔,人缘极佳。小僧方才登顶之时,除了两位好友,倒不曾见有我佛门同修前来道贺。反倒是殿下您,这一登顶,便有……嗯,看这几位的服饰,应是大无相寺的高徒吧?竟是如此热情前来恭贺,真是令人意外。” 这话如同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那几名僧人和九皇子的脸上! 了因仿佛未见他们羞愤威胁的目光,视线重回九皇子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冷笑:“较量?” 了因微微歪头,目光中的蔑视此次再无遮掩,赤裸裸地展露出来。 “你,哪来的自信?” 对方的厚颜无耻,简直出乎了因的预料,既然这位九皇子如今连颜面都不要脸,他索性就将对方整个面皮撕下,也算还回当初那一掌。 目光掠过系统面板上闪烁的神通之“机”,了因毫不犹豫地投入了1000人设点。 对方刚刚登顶,正是心神摇曳之际,此刻出手,事半功倍。 他的目光冷冽如冰,直视着九皇子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九殿下似乎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滋味?”了因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一把精准的匕首:“只可惜,这月,是水中月,这捧月的,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那几名面色尴尬的大无相寺僧人,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清:“说起来,小僧倒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殿下。” 九皇子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了因!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胡言?”了因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如今大戍皇朝正值多事之秋,皇都之中风云变幻,九龙夺嫡之势已成。您的那些皇兄皇弟们,此刻正在京城之中真刀真枪地较量着,为那九五至尊之位拼尽全力。” 此话一出,全场骤然寂静!落针可闻! 九子夺嫡!这是如今大戍皇朝,或者说整个南荒最敏感、最禁忌的话题! 要知道强如大无相寺,在大戍皇朝的压制下,也只是占据了三州之地。 九皇子闻言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由青转白。 了因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平和却诛心的语调说道:“如此关键时刻,可谓是分秒必争,寸土不让。每一位有志于大位的殿下,想必都殚精竭虑,或结党营私,或经营势力,或守在陛下榻前竭尽孝道,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漏掉一分一厘的权势增减。” “正所谓,一步慢,步步慢,一步错,满盘皆输。皇权之争,从来都是最血腥、最残酷的,不容有丝毫懈怠?” 他目光如炬,牢牢锁定九皇子:“可这就奇怪了。就在您的兄弟们都在皇都那龙潭虎穴之中拼命搏杀,用尽浑身解数,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之时……九殿下您,为何会偏偏出现在清静无为的佛门圣地呢?” “你!”九皇子胸口剧烈起伏,想要打断,却被了因那冰冷的目光和连贯的话语逼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莫非……”了因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九皇子的心上。 “殿下是自觉在皇都争斗中已无优势,甚至……已无立足之地?故而才另辟蹊径,远走他乡,美其名曰‘礼佛问道’,实则是……避其锋芒,另寻外援?将宝,压在了这方外之地,指望这佛门清静之地,能成为你夺嫡的……助力?” 第20章 气到吐血 “哗——” 周围的人群中终于抑制不住地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虽然大家都明白九皇子此行目的,但被了因如此直白、如此尖锐地当众撕开,所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九皇子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了因的话,像毒针一样精准地刺入了他内心最深处、最不愿承认的隐秘和恐惧! “殿下是否还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这一招‘以退为进’,‘蛰伏待机’,乃是高人一等的神来之笔?” “荒谬!可笑!更是……愚不可及!” 了因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 “帝王之位,是什么?是权柄之极!是世间最赤裸、最直接、最不容退缩的战争!它考验的,是魄力!是胆识!是敢于在刀光剑影中搏杀、在阴谋诡计中周旋、在尸山血海中屹立的勇气和决断!” 了因猛地踏前一步,气势逼人,竟让九皇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而你!”了因的手指几乎要点到九皇子的鼻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离开最核心的战场!你以为这是智慧?这是懦弱!是错,大错特错!早在你转身离开皇城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一败涂地,再无回天之力!” “你……你……噗——!” 九皇子双目赤红,浑身剧烈颤抖,指着了因,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猛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殿下!”身旁那几名大无相寺僧人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乱作一团。 而了因,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哼,慕容复下个棋都差点自杀,为了你,小僧可是用了1000人设点啊!” 九皇子被人搀扶着,身形微颤,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黯淡如蒙尘珠玉,仿佛一身精气神都被抽空。 人群中响起窸窣低语,有人悄声议论:“这和尚说话怎如此厉害,竟能将人气到呕血!” 在场的各大势力长老们却是目光深邃,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心知肚明,了因这是趁着九皇子心神摇曳、最脆弱的时刻,以言语为刃,再度搅动了对方尚未平复的心海。 一位身着青袍的长老对身旁的弟子低声说道:“看明白了吗?佛门中人,最擅长的便是这口绽莲花之术。言语可以渡人,亦可杀人于无形。” 了因站在场中,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这神通之‘机’虽然只是他心通最浅显的一种运用,甚至只是一缕气机,可神通终究是神通。 他心他心,若不能洞悉对方内心,又如何配称他心通? 大无相寺阵营中,几位佛子面色铁青,显然对了因的举动颇为不满,却又无法反驳。 而在最角落的静念庵席间,一位灰衣老尼却忍不住轻笑出声,偏头对身旁面若寒霜的年轻女尼道:“空言首座之前说这了因佛法高深,我还不信,今日见他这般能言善辩,字字诛心,倒是信了几分。” 这时,旁座一位年方二八的小尼姑怯生生问道:“长老,昔日在佛国之时,我曾听闻,大雷音寺中有位讲经的老僧,乃是当世佛门中数一数二的高僧大德。传闻他讲《金刚经》时,便是口吐莲花,梵音自生,不知是真是假?” 她双手合十,眼中满是憧憬。 另一位稍年长的女弟子立即接话,声音都带着几分激动:“何止!师父说过,那位高僧曾在涅槃法会上宣讲《法华经》,当时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更有天龙八部显化虚影,护持左右。据说在场听经的弟子中,有十余人当场顿悟,突破修为瓶颈。” 她说得眉飞色舞,引得周围几个年轻弟子都凑过头来。 “佛门真言,乃是修为到了极高境界的自然显化,蕴含无上佛法真谛,能度化众生,自然是做不得假。” 老尼姑轻抚念珠,眼中泛起追忆之色:“老尼两百余年前,曾有幸参加过一次大雷音寺法会,当年便有证道院老僧登坛讲经,那七日间,大雷音寺中金莲绽放不绝,佛光普照,连寺外草木都染上佛性,百年不枯……只是可惜……”她忽然顿住,手中念珠转得快了几分。 “可惜什么” 几个弟子齐声追问,连那冷若冰霜的女尼都微微侧目。 “可惜那老僧讲经七日之后,便原地坐化。” “啊。”有弟子掩口轻呼:“不是说我佛门高僧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预知生死时序?难道连那位高僧也……?”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老尼摇摇头,话语戛然而止。 一语点破金刚境! 两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讲经场面恍如昨日——哪止什么天花乱坠,那是真正以性命为引,为大雷音寺点化出一位神威佛主。 这时,那始终冷着脸的女尼忽然开口,声音如冰珠落玉盘:“口绽莲花,本当以佛法度化众生。我曾阅《降魔经》记载,古时有高僧一言度化魔主。那小和尚这般以言攻心,形似而神非,与真正的大德相比……” 她冷眼扫过场中了因:“不过萤火之于皓月。” 众弟子闻言皆肃然,几个原本对了因露出钦佩之色的年轻尼姑,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老尼微微颔首,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但脑海中却不由想起‘强行度化’四字。 老尼转向那面若寒霜的女尼,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好了,静心,你去将那位了因小师父请过来吧!” 被唤作静心的女尼微微一怔,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师叔,为何要请他过来?” 老尼微微一笑,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念珠:“空言首座曾言,此子一卷《大般若经》堪称南荒无二,纵是他也望尘莫及,据说还从中自行领悟出七十二绝技中的般若掌法。”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既然今日有缘得见,自是不能错过。老尼也想看看,空言首座所言是否属实。更重要的是...” 老尼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透过这个了因,也可窥见空言首座的佛法修为,进而看出如今整个南荒佛门的情况。大无相寺证道院首座的眼光,可是关乎整个南荒佛门的未来啊。”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经书。 “将这卷经书带去吧,就说是静念庵请他说法的谢礼。” 空慧接过经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师叔,按照惯例,若非大德高僧讲经,一般只以佛香佛果相赠。这《大缘方便经》乃是我等从佛国带来的珍本,是否太过珍贵了?” 老尼摆摆手,目光投向场中那个孤身而立的小和尚:“此子刚才之举,已然触怒了不少人,大无相寺内必有人对他不满,他既是我佛门未来的龙象之才,旁人或许乐见其难,老尼却不能坐视不理。” 言罢,她轻轻叹息一声:“去吧!” 第21章 这经,小僧接了! 这世上,有许多事可以私下议论,可以暗中腹诽,却万万不可摆到台面上来说。 正如九皇子之事一般。 了因话音方落,大无相寺阵营之中,便隐约浮起数道凛冽杀机。 他甚至感到,那九品莲台之上,亦有一道目光垂落而下。 自入佛门以来,了因心中始终梗着一股不吐不快的郁结。 而这种感觉,随他的经历,非但未消,反而愈演愈烈,几欲破胸而出。 他想当和尚吗?毫无疑问,肯定是不想。 不过他本就无结婚生子的打算,所以入不入佛门,于他而言并无太大分别。 女人? 呵,哪比得上武学之玄妙? 所以对了因而言,他对佛门即便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但总还是盼着它好。 然而此世之佛门——至少南荒佛门,与他想象中的大有不同。 在这里,至少在南荒佛门,武学俨然成了根本,那佛经就是为了读而读,为了武学而学。 就连各寺证道院也不过是为了武学而设立的机构。 和尚不念经那还叫和尚吗? 大无相寺阵营中。 了因刚一开口,空言首座便敏锐地察觉到,周遭气氛骤然凝滞。 方才几位因了因的表现而微微颔首、目露欣赏之色的首座,此刻面色已然沉了下去。 更有一股股冰冷刺骨的杀意,毫不掩饰地从几位年轻气盛的佛子身上迸发出来,虽一闪即逝,却真切地指向了因所在的方向。 空言心中暗叹一声,这弟子终究是太过年轻气盛,不知深浅。 他抬手对身后的空慧示意,让其速速将了因带至身前,以免他再口出妄言,惹来更大的祸端。 空慧刚领命,脚步尚未移动,异变陡生。 只见一直静默立于广场边缘角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静念庵阵营中,一道素白身影越众而出。 南荒之地,从未有过比丘尼。 所以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那是一位身着月白僧衣的女尼,身形高挑,青丝尽去,却更显其面容清丽绝伦,仿佛冰雕玉琢,只是眉眼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顿时,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咦?竟是位比丘尼?” “好…好生清冷的模样,却也…好看得紧。” “静念庵?南荒何时有了这样一个庵堂?竟有女尼?” “据说是自西漠佛国南下传法而来。” 有见多识广者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低呼道:“静念庵!莫非是她?那位位列绝色风华榜第七,人称‘青灯霜眉’的——静心师太?”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低低的惊呼与恍然的感叹。 众人的目光愈发聚焦在那位冰霜女尼身上,既有对其罕见容貌的惊叹,亦有对其神秘来历与那冰冷气质的好奇与探究。 静心师太步履轻盈,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庄严,径直来到了因面前站定。 两人并肩而立,一者如青莲出尘,一者似寒梅映雪,竟在截然不同的气质中透出奇异的和谐。 了因身姿挺拔,肤如白玉,朗朗如月下松;静心则冰肌玉骨,清冷孤绝,宛若雪中禅。月白僧衣更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仿佛古卷中走出的天人。 这般品貌风姿,顿时引得广场上惊叹低语之声如微风拂过湖面,涟漪四起。 “嘶……这了因和尚与静心师太站在一起,竟…竟如明镜映寒梅,清辉照玉尘!” “真似一对无瑕璧人,只可惜……皆已是方外之人。” “一个超然物外,一个冷彻霜天,气质相异,并立时却如天地自成画卷。” “了因和尚这般风仪,足可跻身惊鸿照影榜;而静心师太更不负‘青灯霜眉’之誉,妙极!妙极!” 这些窃窃私语如丝如缕,自然逃不过两人的耳畔。 然而了因面色沉静如古井无波,仿佛未闻,目光澄澈坦然地迎向静心。 静心更是眼波未动,周身如有无形寒域,将一切喧嚣隔绝于三尺之外。 在一片低议声中,静心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清冽如冰泉击石,不带丝毫尘俗暖意,却也并非刻意冷漠,只如远山积雪,天生疏离。 “了因师傅。”她微微颔首,算是见礼:“敝庵长老听闻了因师傅于佛法上别有见解,造诣匪浅,特命贫尼前来,恭请了因师傅移步,讲授佛法精义。” “此乃《大缘方便经》,”静心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乃敝庵珍藏。若了因师傅应允,此经便可作为谢礼,赠予师傅参详。” 了因方才便在暗自打量这位静心师太,发现以自己之能,竟完全看不透对方修为深浅。 对方年纪轻轻,却气息内敛至极,仿佛深潭静水,莫测高深。 他正在思忖对方是否已是中三级的高手,目光便被这本佛经吸引。 对方以此作为请人讲经的谢礼?这手笔之大,饶是了因,也不由微感讶然。 恰在此时,人群中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语带三分挑唆,七分看热闹的意味: “静心师太,这了因虽有些天赋,终究只是一弟子。以佛经作为请他讲经的谢礼,是否……过于贵重了?此举岂不令其他登坛讲经者颜面无光?” 此言一出,不少人心头暗自称是,觉得这话确实在理。 静心却恍若未闻,目光依旧凝在了因面上。她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清冽透亮,仿佛能照见人心深处每一寸角落。 她再度开口,声线比先前更显清冷,直逼了因而去,带着一种不容闪避的锋锐。 “经卷在此。” “不知——了因师傅,敢接否?” 寥寥数字,自她口中吐出,却如冰珠落玉盘,清冽之中隐有金铁之音。不似邀请,更似一道战书,裹着审视与挑战的寒意,直剖人心。 了因闻言,初时微怔,继而嘴角徐徐扬起一抹弧度。 那笑并非谦和,而是恣意张扬、自信淋漓,眉梢眼角尽染不羁神采。 他朗声一笑,声如清钟传彻四野: “有何不敢!” 目光如炬,直迎静心那双冰眸,傲然道: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贵庵长老既以慧眼识真,肯以经书为酬,请小僧说法,便是认小僧之言,配得上这卷经!” 他话音一顿,气势更峻,字字铿锵如金石掷地: “而小僧——亦自认当得起!” “这经,小僧接了!” 第22章 如此猖狂,必有依仗 了因话音方落,四下一片哗然。 “好个狂僧!” “他竟真敢接下?还自认当得起?” “以佛经为酬,这了因竟坦然受之,简直……” 人声浮动,惊诧、质疑、钦佩兼而有之,如潮水般涌动。 大无相寺阵营中,一位佛子忍不住冷哼:“狂妄!区区中寺弟子,纵有天赋,也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旁侧几位佛子纷纷颔首附和。 佛子上方,那位时不时闭目养神的龙树院首座,此刻也缓缓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了因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似乎也觉得此举有些孟浪。 就在此时,空言首座冷哼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传入在场每一位大无相寺僧众耳中。 “哼,了因虽是中寺弟子,但已得《大般若经》其中三昧。”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莫说是你们,便是本座也自愧不如。他若当不起,这场上还有几人当得起?尔等安心听着便是!” 此言一出,大无相寺阵营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位出言的佛子面露愕然,随即低头不语。 龙树院空目首座,目光转向空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再次缓缓阖上眼帘。 连大无相寺的证道院首座都如此说了,高台之上,来自各门各派的高手们顿时对了因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一道道或探究、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纷纷投向那即将跟随静心离去的身影之上,仿佛要重新称量这位年轻恣意的和尚——究竟藏有几分斤两。 了因对身后的波澜恍若未觉,或者说,浑不在意。 他朝着静心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静心依旧是那副冰雕雪塑的模样,只微微颔首,便转身引路。 她步履轻盈,点尘不惊,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却自然开道,让前方人群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道路。 了因紧随其后,坦然承受着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目光,嘴角那抹恣意的笑容未曾消减,反而更添几分兴味。 只是就在这时,他鼻子微微一抽,目光不由放到前方那高挑的身影上。 ‘有意思!’ 穿静念庵的驻地位于法会场地相对清静的一隅。 越往里走,人声渐远,气氛也愈发肃穆宁静。 了因一眼便看见端坐于众师太正中的那位老尼—— 她面容清癯,布尽风霜,一双眼却不显浑浊,反而沉淀着岁月洗练后的澄明与洞彻。 灰色纳衣朴素无华,却掩不住那股渊渟岳峙、稳如磐石的气度。 然而最令了因瞩目的,却不是她深不可测的修为, 而是她身侧倚着的一物—— 那是一柄乌沉沉的禅杖。 杖身粗重,似由玄铁所铸,隐见经文密刻,肃穆凝重。 它立地近乎半人高,浑厚刚硬、气势压人, 与寻常尼师所用清雅禅杖迥然不同,倒更像一件沙场重兵。 了因眼角轻轻一跳,心头蓦地冒出一个念头: 了因眼皮微微一跳,心里顿时冒出个古怪念头:“这禅杖……看着不像礼佛之用,倒更像是冲锋陷阵的兵器。这位老师太练的不会是七十二绝技中的‘疯魔杖法’吧?舞动起来岂非地动山摇?静念庵中竟有如此人物?” 他这边正暗自胡思乱想,脚步却未停,已然随着静心来到了老尼身前三步之处。 了因迅速收敛了心神,将那些杂念抛开。 他整了整神色,双手合十,依足礼数,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而恭敬: “小僧了因,拜见师太。” 那老尼——玄意师太,自了因近前时便静静看他。 她细看他眉目疏朗、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虽具佛门弟子之相,却另有一份超然气度。 老尼那严肃的脸上,线条不知不觉间柔和了些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她活了多少岁月,见过多少人,眼前这年轻和尚,皮相骨相皆是上佳,更重要的是那股灵台清明、自信从容的气度,绝非虚浮之辈所能拥有。 “这南荒大无相寺……” 她心中暗叹一声,随即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并不沙哑,反而有一种温和的力量。 “小师傅不必多礼。老尼玄意,乃静念庵长老。此次冒昧相请,乃是听闻小师傅于《大般若经》造诣非凡特请小师傅前来,为我庵中弟子讲经一番。” 了因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非但没有如众人预料般谦逊推辞,反而坦然颔首,声音清朗,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这个自然。” 此言一出,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瞬间在静念庵弟子乃至周围各派人群中中炸开了锅。 “狂妄!” 一名静念庵的年轻弟子忍不住低叱出声,她面容秀美,此刻却因愠怒而染上薄红:“这小和尚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长老请他讲经是看重,他竟连半分谦逊也不讲?” 她身旁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尼姑虽未直接斥责,眉头却也蹙了起来,低声道:“确是有些托大了。佛法如海,他这般年岁,又能渡得多深?” 不远处,几位别派人士也在交头接耳。 一个身着青袍的道人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啧,这中寺的和尚,怎这般不知天高地厚?静念庵的师太亲请,已是天大的面子,竟不知谦恭为何物。” “佟长老,此言差矣。” 旁边一个摇着折扇、文人打扮的修士却持不同看法,他眼神精明,压低声音道:“你看那小和尚,气度从容,目光澄澈,绝非虚浮狂妄之辈。他敢如此狂妄,想必自有依仗!” “张兄说得在理。” 另一人点头附和:“我门下一位师侄当初恰在青山寺,听这位了因师傅讲了一段《大般若经》,归来后赞叹不绝,说是近年来所闻最精妙透彻的阐释,不仅茅塞顿开,更对修行生出了新悟。” “哦?竟有此事?”青袍道人将信将疑。 “何止!”一旁又有人插言:“我一位师叔前次亦从青山寺法会归来,盛赞其深得经义三昧,妙理剖析如抽丝剥茧,深入浅出,只怕许多修行多年的老僧也难企及。师叔还连连感慨,后生可畏,佛门又出俊杰矣!” 这些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聚集在此地的,多是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核心弟子,或是带队长老。 他们之前参加的自然是规格最高的大无相寺主会场法会,并未亲临青山寺的法会,因此对了因其名其事,多是只闻其名,未闻其详。 此刻听闻竟有同门师长或晚辈盛赞,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原来这小和尚并非盲目自大,竟是真有实学的? 第23章 开示阿含经 而此刻,问禅路白玉长阶两侧,恰好有少数曾亲赴青山寺法会、耳闻了因讲经之人! 他们原本便在窃窃私语,向身旁同伴激动描述当日场景:“那日了因师傅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引经据典却又字字珠玑,听得全场如饮醇醪,如痴如醉!” “正是!他讲到精妙处,虽不敢说天花乱坠,但当时庭中飞鸟敛翅,似也凝神倾听!” 经他们这般一说,顿时吸引更多人围拢过来。 一时间,问询声、惊叹声、求证声此起彼伏。 人群越聚越多,竟以那几个亲历者为圆心,形成数个小小人潮,个个面露惊奇与向往,交谈热烈。 原本备受瞩目的问禅路,此刻显出几分冷清,与不远处鼎沸人声形成鲜明对照。 九皇子原本被了因气得吐血,被那几个和尚喂下丹药后,气息渐渐平稳,面色也恢复了几分。 他推开搀扶的僧人,眼中犹有不甘与怨愤,却强压下心头怒火,咬牙道:“我不走!我倒要听听,这狂妄之徒能讲出什么花样来!” 他混入人群,悄然靠近,目光死死盯住了因。 此时四下人潮愈聚愈多,声浪隐隐如潮水涌动。 玄意老尼姑见状,微微一笑,转向了因,声音温和:“小和尚,你这僧袍已被血污浸染,可需更换一件清净法衣?” 了因低头看了看身上那刺目的暗红,血迹早已浸透僧衣,凝结成深褐色的硬块,边缘处仍有未干透的黏腻感。 他却只是轻轻摇头,目光平静无波,朗声道:“染尘亦是尘,染血亦是空。袍染赤色,心若明镜,何须换?正好以此身相,示众生无常之苦、无我之相。” 老尼姑听罢,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仿佛暗夜中点亮了两盏明灯。 她竟忍不住抚掌轻赞:“好!好一个‘袍染赤色,心若明镜’!好一个‘示众生无常之苦、无我之相’!” 她话音未落,已然起身,将原本自己所坐的的蒲团位置让了出来,伸手指向那空位,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了因。 “了因师傅,既有此等见地,此位——你敢坐否?” 了因抬眼,望向那蒲团。 四周的人群因老尼的动作和话语而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怀疑的、期待的、不屑的——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然而,了因闻言,脸上不见丝毫怯懦,反而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与他染血的僧袍形成强烈对比。 “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他已迈步向前。 无视所有的目光,了因径直走到蒲团前。 “他竟真的敢坐!?” 然而,了因就这么坐下了。 当他坐定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喧嚣的人群彻底安静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血色的身影之上。 了因目光平和地扫过前方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面露惊奇的各派长老,看到了神色复杂的空慧老僧,看到了窃窃私语却难掩好奇的年轻弟子,也看到了人群后方,那个被僧人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却死死盯着他的九皇子。 了因淡然一笑,如静水映月,望向静念庵弟子们徐徐开口。 “诸位师姐,小僧于经藏略有所得,然唯《大般若经》与《阿含经》二部,尚可称偶窥堂奥。不知今日诸位,愿闻破尽诸执、照见空性的《大般若》,还是欲聆直指本心、阐述四谛十二因缘的《阿含》?” “《阿含经》?他不是以《大般若经》闻名的吗?” “是啊,只听闻他于般若空性有惊人见解,竟还通晓《阿含经》?” “《阿含》乃根本佛法,源流甚古,义理深邃,他如此年轻……” “莫不是夸口?毕竟《大般若经》精深广博,能通一经已属不易……” 窃窃私语声虽低,但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清晰。不少其他宗派的弟子也面露讶异,显然了因提及《阿含经》出乎他们的意料。 然而,了因此刻的脸上并无半分不安,他目光缓缓这些女尼,再次开口。 “诸位师姐有疑,实属应当,不过……小僧既提及此二经,是真是伪,是深是浅,诸位慧眼明辨,自有公论。” 静心站在玄意老尼姑身侧,眉头微蹙。 她深知自家长老请了因诵经,乃是存了爱才之心,回护之意。 见了因竟主动提出两部经典,她便想上前提醒,示意了因稳妥起见,还是讲那《大般若经》为好—— 然而,就在此时,大无相寺阵营中,空言首座缓缓开口。 他并未直接看向了因,而是转向玄意老尼姑,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在场大多数人耳中:“玄意师姐。” 众人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只见空言首座继续缓声道:“证道院中,了因当日所讲《大般若经》之要义,虽不及亲闻其声、感其意境之万一,但仅凭记录经文,已见其中般若真意。既如此,何不让他讲一讲这《阿含经》?” 玄意师太闻言,目光与空言大师微微一触,见对方眼神沉静,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空言此举,绝非仅仅是证实那么简单。 她当即心念电转,已然明了空言的意图。 既然要试,便试那未曾展露的;既然要护,便需让其展现出更多足以自保的价值。 于是,玄意师太顺势而为,目光重新落回了因身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如此,了因师傅,便请为我等开示《阿含经》要义吧。老尼亦想听听,了因师傅于此根本法藏,有何独到见解。” 这一转折,让众人再次将好奇的目光聚焦在了因身上。 而此刻,空言首座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 他看着那染血而坐、神色却异常平静的年轻僧人,心中暗叹:“玄意师姐既已为你搭好了台,老衲便再替你添一把火,小和尚,今日你若能再显峥嵘,或许…或许便能让他们重新考量你的分量……” 他目光深沉,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第24章 开始阿含经2 了因微微颔首,双手合十,声音清越如泉:“既如此,小僧便僭越了。” 他并未立刻开讲,而是缓缓闭上双目,静坐片刻。 高台之上鸦雀无声,唯有风声掠过树叶的沙沙轻响。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竟似有琉璃净光流转,周身气息为之一变,不再是那个染血狼狈的僧人,而仿佛是一位真正通达经藏的大德。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亢,不激昂,却字字如金刚坠地,圆融通透,如同清泉滴落玉盘,又似梵钟初叩,带着一种斩断妄念、直指本心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杂音。 起初,众人尚带着审视与怀疑,然而,不过寥寥数语之后,场中气氛便为之一肃! 了因所讲,并非寻常逐字逐句的疏解,而是直指《阿含经》核心要义——四圣谛、八正道、十二因缘、五蕴无常。 他的言语简洁却深刻,每一个字仿佛都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勾勒出生命流转的轨迹与解脱之道的明晰蓝图。 更令人惊异的是,随着他的讲述,一种难以言喻的祥和、宁静却又洞察一切的气息,自他瘦削染血的身躯弥漫开来,如光如涛,席卷四方! 那并非强大的内力威压,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智慧通达后的绝对感染力,沛然莫御,涤荡心神! “苦圣谛者,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所求不得苦、略五取蕴皆苦……” 他的声音平和,却仿佛带着照见千古的慈悲与勇毅,直面人生最残酷的实相。 场中不少经历过世事沧桑、身上带疤、心头染尘的年长修士,身躯猛地一震,神色不由自主地变得无比凝重,眼中爆发。 “集圣谛者,贪是苦集,嗔是苦集,痴是苦集……” 了因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在这平稳之下,却仿佛有一股照见烦恼根源的锐利。 一些心绪不宁、杂念纷扰的弟子,忽然觉得内心躁动之处仿佛被无形之光照射,竟隐隐生出羞愧与反省之意。 忽然,靠近讲经台的一株古树上,几只原本叽叽喳喳鸣叫不停的灵雀,声音戛然而止。 它们并未飞走,反而收敛了翅膀,静静地停在枝头,小小的脑袋微微歪着,黑豆般的眼睛竟似专注地“望”着了因的方向,仿佛也在聆听这微妙之法。 “万类俱寂,倾心闻法!这……这……!!!” 大无相寺一位佛子心神剧震,几乎脱口惊呼,可话音未落,数道蕴着薄责与警示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令他骤然噤声,唯余满目骇然。 了因似无所觉,继续缓缓道来:“灭圣谛者,贪欲永尽无余,嗔恚永尽无余,愚痴永尽无余,一切烦恼永尽无余,是名苦灭……” 当他说到“永尽无余”时,声音陡然拔升,震彻寰宇! 透出一种斩断一切枷锁、绝对大自在的清凉与寂静之意!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呃啊——!” 一声压抑却饱含痛苦的嘶吼自人群中炸开! 只见一名身材魁梧、来自铁身宗的弟子,面容骤然扭曲如恶鬼,额角青筋虬结暴起,周身原本收敛得滴水不漏的刚猛气劲竟轰然失控,泄出一丝,激得身旁尘土飞扬! 他修持外家硬功,勇猛精进,却也易积淤戾气,平日以意志强行镇压。 此刻,在了因直指“灭尽烦恼”本源、那极致寂静又极致强大的真意冲击下,深植筋骨、与功法伴生的狂暴戾气竟如雪遇沸汤,被引动、凸显,进而开始剧烈消融! 这消融过程却带来刮骨焚心般的冲击,令他浑身剧颤,几欲癫狂! 他猛地闭死双眼,牙关紧咬,全力运转本门心法抗衡,额头汗出如浆,体内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噼啪声,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由内而外的粉碎与重塑! 几乎不分先后,另一侧,一位身着水绿长裙的听潮阁女弟子,娇躯猛地一颤,檀口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一缕极淡却阴寒刺骨的黑灰色气息,自她唇间急旋逸出,旋即消散于无形! 她俏脸瞬间血色尽褪,苍白如纸。 但下一刻,一抹更为健康莹润的红晕迅速浮现,她眸中惊悸未退,却更有一丝恍然明悟与彻骨后怕——她功法偏阴柔,近期瓶颈难破,心魔暗生,郁结了这一丝阴戾浊气而不自知,竟在此刻被了因的佛法真言直接逼出体外! 这两人的突变,宛如巨石投入深潭,瞬间激荡起千层浪! 下一刻,仿佛连锁反应,场中各处,异状迭起! 一位大无相寺戒律院的弟子,眉峰紧锁如磐石,身躯僵硬如铁铸,周身隐有深沉内息自发疾转,那是戒律院镇魔心法感应到内在魔障、自动护持净化的征兆,显见其内心正经历着惊涛骇浪般的挣扎与涤荡! 一位腰佩长剑的武者,猛地攥紧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失血,周身锐利无匹的剑意再也压制不住,如困兽般嘶鸣吞吐,与体内某种无形躁动激烈对抗,腰间剑鞘为之嗡鸣不止,清音裂空! 甚至高台之上,那几位大无相寺首座、长老级的人物,虽依旧身形岿然如岳,纹丝不动,但他们眼底深处掠过的精芒,周身气息愈发圆融通透、返照内敛的细微变化,无不昭示着——纵是修为高深如他们,亦在此刻,心湖荡波,获益匪浅! 了因甚至察觉到九品莲台之上,那道来自方丈的目光,如暖日破云,隔着幔帐亦落在他身上,无声却浩瀚。 而他未曾注意,莲台之侧,戒律院首座空庭大师——那双素来如寒铁冷电的眼眸,此刻竟瞪得滚圆!威严持重的面容上,更是无法掩饰的极致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看到了什么? 执掌戒律院近百载,空庭自诩心若金刚、八风难动,此刻却气息微颤,如古钟遭撞,轰鸣不止。 他死死盯住了因,仿佛要一眼洞穿他三魂七魄,看透那血肉之下究竟是怎样的佛缘根骨! “此子……此子才什么修为?这是何等佛缘?何等悟性?!” 就在此时,他耳尖微动,蓦然听见—— 九品莲台之上,传来一声悠长叹息,如天音垂落,似憾似悟: “照见众生心垢,直指人心业障,若是……哎!” 第25章 开示阿含经(完) 空庭首座自然知道这位大无相寺之主在感慨什么。 昔日那位自大雷音证道院中走出的无名老僧,便是以性命为引,硬生生将一位金刚境的罗汉尊者,拔高到了神威佛主之位——此等惊天手段,何人能不心潮澎湃? 而那位更是凭借这份因果造化一路突破,威震五地,压得诸佛宗门俯首低眉。 别人不知道,他空庭可是知道,那位神威佛主突破甚至还在自家尊者之后。 昔年东极那位老佛主,自恃辈分至高,身负七式如来神掌,妄想以年岁压人—— 却被打的佛心崩裂,至今闭关不出。 也不瞧瞧对方何等根脚:出自一代祖庭,金刚不坏神功护体,一身修为如天如岳。 若非刀阁后山处那一道横跨虚空的一点杀机阻拦——只怕舍利子都要被当场挖出。 “方丈,此子既然……” “噤声!” 鸟雀静立,凝听法要。 落叶随声,舞动禅机。 良久,了因那清越澄澈之声渐次消散于天地间,余韵却如晨钟暮鼓,久久回荡在每个人心湖深处。 广场之上,数万人仍沉浸在那直指本心的震撼余韵中,或闭目体悟,或怔然出神,偌大的场地竟落针可闻。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陆续有人清醒过来,他们长吁一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与重塑。 众人相顾,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惊叹与敬畏。 这个了因,哪里只是“略有所得”?他对《阿含经》的领悟,分明已臻化境,足以开宗立派,为万众讲法! 他们原本是来看这个“狂僧”如何收场,却没想到,竟亲眼见证了一场震撼人心的讲经。 高台上下,玄意师太原本平静的脸上,已布满惊容,僧袖之中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 空言首座目光灼灼,紧紧盯住了因,心中骇浪滔天。 他预料到了因或有不凡,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惊世骇俗! 这已非“独到见解”可以形容,这简直是直追古德、以身演法的境界! 他暗自庆幸自己方才的推波助澜,此子今日之后,价值将无可估量! 静心女尼此刻却是早已忘了之前的担忧,她檀口微张,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看着那个端坐中央、周身仿佛沐浴在无形佛光中的年轻僧人,此刻只觉他巍然如岳,深似瀚海。 旋即,有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问心路最后九十九阶的方向——方才所有人的心神皆被了因的讲经所摄,竟无一人分心他顾。 这一看,却让所有人再次愕然。 只见那原本深陷问心幻境、苦苦挣扎的近百名天骄,不知何时,竟已悉数清醒过来! 他们虽仍立于石阶之上,身形或许还有些许疲惫,但眼神却是一片清明澄澈,再无半分迷惘困顿之色。 显然,了因那一卷《阿含经》的涤荡下,助他们提前挣脱了出来! 想到自己方才所经历的种种心境变化,或驱散戾气,或逼出浊念再看到这些因了因讲经而提前脱困的天骄,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激、震撼与无比钦佩的情绪,在数万人心中轰然涌起! 不知是谁率先朝着高台之上那静坐的身影躬身施礼。 下一刻,仿若星河倾落,沧海同拜—— 哗啦啦! 数以万计的人,无论宗门、无论修为高低,尽皆神色肃然,朝着了因的方向,齐齐躬身行礼! 动作或许并非完全整齐划一,但那自发的、浩大的声势,却汇聚成一股无声却磅礴的力量,表达着最深的敬意与感激。 万修俯首,只为一僧!!! 高台一侧,玄机阁的宋长老猛地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 他一把拉过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阁中弟子,声音因急切而略显尖锐:“快!快记下!所有细节!一个都不许漏!立刻传讯阁内,调派最好的画师,不!请动‘丹青圣手’吴大家亲自执笔!务必将他讲经……不!将这万修共拜的场面,原原本本、一丝不差地给老夫画下来!下月!下月的金鳞榜头版,不!整整三版!全都给我用上!我要让整个南荒,不,是整个五地,都看到今日之盛况!” 而就在大无相寺众僧所在之处,一直闭目聆听的佛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脸上并无太多获得机缘的喜悦,反而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惭愧与自省。 他忽然转头,看向身旁另外几位佛子,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阿弥陀佛……今日闻听真法,方知往日执着,尽是虚妄尘埃,险些误入歧途,障我菩提之心。” 他目光扫过那几人,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九皇子所托之事,恕难从命。诸位若仍欲为其造势,请自便,但——” 他声调一沉,周身威势乍现,如金刚怒目::“谁敢动了因师傅一丝一毫,扰其清修、损其佛缘……就便休怪本佛子不顾往日情面,行那金刚怒目之事了!” 此言一出,那几人顿时脸色微变。 “你……!” 刚有人要说话,却听闻一声清脆的玉磬般的脆响从下首传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倏然转头,只见长老席中,一位身着灰色僧袍、面容清癯的老僧双目紧闭,周身气息如潮汐奔涌,剧烈震荡,竟引得周围空气都泛起细微涟漪! “是龙树院的空单长老!”有见识广博者失声惊呼:“他竟在此刻冲关破境了!” 整个广场霎时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数万道目光聚焦于一点,众人屏息凝神,唯恐一丝杂音惊扰这千载难逢的破境机缘。 只见空单长老周身澎湃的气息骤然收缩,如百川归海,尽数纳于体内。 那狂暴的能量波动顷刻间化为至极的宁静,一股圆融无瑕、混元一体的磅礴气势自他体内自然流露,再无半分外泄。 “气息混元,圆融无瑕!这是无漏境!”有人激动高呼。 “恭喜空单长老证得无漏境!” “贺喜长老迈入此等境界,距归真境仅一步之遥,实乃佛门之幸!” 祝贺之声如潮水般涌起。 空单长老缓缓睁眼,眸中精光流转,隐有宝相庄严之意。 他先是合十向四方还礼,随即步履沉稳,在万众瞩目下径直走到了因面前,竟在数万僧众注视下,对着这位年轻僧侣深深一揖,直至地面。 “老衲空单,”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仿佛压抑了数十年的情绪一朝奔涌:“困于枷锁境巅峰三十三载,心魔日深,前路已绝。今日得闻大师宣讲《阿含》真义,如晨钟暮鼓,震碎迷障!往日执念,烟消云散,竟得此破境之机!此恩……”他语音哽咽:“此恩重如山,老衲没齿难忘!” 了因连忙起身避礼:“长老言重了。此乃长老自身修行圆满,水到渠成,小僧何敢居功?” 空单长老却只是摇头,再次郑重一礼,旋即转身,走向龙树院首座空庭大师。 “首座师兄。”他合十躬身,语气坚定如金刚:“老衲心障已除,忽感天地开阔,愿即刻下山,云游四方,以证菩提。恳请师兄恩准。” 空庭大师古井无波的面容上似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掠过。 他深深凝视空单,目光如能洞彻人心,片刻后,缓缓闭目。 “善!” 一字落下,重若千钧。 随后,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了因,那一眼之中,仿佛蕴含着万千思绪——有对佛门后辈竟有如此慧根的惊叹,有对因缘际会的感慨,或许,还有一丝深藏不露的忧思。 旋即,他再次阖上双眼,如同入定老僧,外界纷扰再与他无干。 第26章 无相劫指 了因盘膝坐在禅房内,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书页。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落在他沉静的面容上。 若是白日里那些听他讲经的那些人见到此景,定会赞叹这位年轻僧人的勤勉与虔诚。 然而无人知晓,此刻了因心中正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清楚地知道,若非那一缕神通之“机“的加持,今日的讲经或许不会产生如此震撼的效果。 正当他沉思之际,一声清脆的鸣响自心底深处传来,宛如玉磬轻击,又似晨钟初鸣。 了因眸光微凝,当即收摄心神,唤出了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界面。 “叮,《拙火定金刚密续》解析完成,恭喜宿主获得奖励:1.拙火定(可录入)2.大摔碑手(可录入)3.大力龙象掌(可录入)4.神通碎片*3。” 了因的目光在几个选项间流转,仔细分析着每一项武学的特点。 大摔碑手刚猛霸道,大力龙象掌以力压人,而拙火定,果如桑杰上人所言,乃是内火运化之术,是以自身为鼎,三脉七轮为炉,焚尽肉身杂质,虽非横练武学,却是罕见的淬体法门。 五地之中,炼体之最,首推西漠大雷音寺的金刚不坏神功,其淬体之法,称之为‘大雷音洗练术’,玄奥莫测,从不外传。 大无相寺虽与之大雷音寺并称佛门三大圣地,但寺中却并无淬体之法。 所以这拙火定,确实是了因需要的。 正当了因盘算是要将这拙火定直接推到小成境界,还是先稳妥提升至入门境界时—— 他眼前烛火忽然一晃。 那摇曳极不寻常,并非被风扰动,倒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猛然攥住、扭曲。焰心在刹那间拉长又急缩,发出极细微的噼啪碎响。 了因心头警兆才生,还不及转念,体内真气尚未调动—— 身后墙壁已传来“噗”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极轻、极钝,似烧红的铁箸刺入湿木,又像冰针透穿厚帛。 紧随这一声响,了因只觉后背“灵台穴”稍偏右处猛地一凉,如一滴冰彻骨髓的寒露,猝然滴落皮肤。 下一刻,冰凉骤化为灼锐剧痛!宛若烧红的钻头狠狠凿入体内——! 那指力凝练如实质,阴毒而刁钻,并非纯然刚猛,却带一种奇诡的穿透与侵蚀之性,竟视他的护体真气如无物,长驱直入。 他身后粗布僧衣早已无声破开一孔,边缘平整光滑,似被精密利器裁过。 墙上亦现一细小孔洞,月光从中漏入,映出空气中缓缓飘散的尘糜。 了因浑身骤然僵滞,手中经卷几乎脱手。 他竟在毫无觉察间,被人以至强指力,隔空点了一指! 指劲入体瞬间,一股阴冷与灼热交织的异样内息在他经脉内轰然炸开。 那气劲犹如活物,似毒蛇窜行,迅疾钻向他四肢百骸。 所过之处,经脉如遭万针穿刺、烙铁灼烧,剧痛撕裂。 更可怕的是,这股气劲直逼他的五脏六腑,尤其是心脉所在,似乎随时都能震碎他的心脉。 他强行压下喉头涌起的一丝腥甜,没有吐血,但内腑已是翻江倒海,气血剧烈震荡,周身内力运行骤然变得滞涩艰难,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他感到周身酸软,气力仿佛被瞬间抽空,连保持盘坐的姿态都显得有些勉强。 禅房内外一片死寂。 窗外月色依旧,树影婆娑,除了那墙壁上的细微孔洞和了因身后的衣衫破口,再无任何异状。 偷袭之人并未现身,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或声音,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指只是幻觉。 但这种绝对的寂静,反而透露出更大的恐怖和压力,彰显着来去无踪的高绝身手和强大境界。 了因心下沉凛,霎时明了:这绝非寻常偷袭。 对方能瞒过他的感知,隔着墙壁发出如此凝练、精准、威力惊人的指力,其实力境界绝对远在他之上,绝对是中三境级别的高手! 若真有杀心,方才指力稍偏三分,或再加三成劲道,他早已心脉尽碎、当场殒命。 电光火石间,了因强忍着经脉中那如同万蚁啃噬般的剧痛,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全力运转般若童子功心法。 顿时一股精纯炽热的内力自丹田升起,迅速流向受创的经脉和受冲击的内腑。 然而那指力刁钻至极,阴寒与灼热交织变幻,如附骨之疽,不断消磨着般若童子功的内力,化解起来异常艰难。 了因清楚,这伤势极重,若非他根基扎实,童子功又到了大成境界,恐怕此刻早已瘫倒在地,连运功疗伤都做不到了。 就在他竭力抵御指力之际,思绪亦如电转: 是谁?为何偷袭? 很快,一个名字浮上心头——九皇子! 更重要的是,而那一指所携之气劲特性——阴中藏灼、透蚀经脉、直攻心窍…… 这分明是—— “无相劫指!” 了因心中一震,彻底确定了指法的来历。 以内力凝聚无形无相之劫力,中者如遭灾劫,痛苦异常,且极难驱除,正是大无相寺标志性的独门武学! 对方使用无相劫指,其用意昭然若揭! 这简直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因:我就是大无相寺的人! 这是在警告他,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始,若他继续不识抬举,未来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这一指,既是惩罚,也是提醒,更是威胁。 想通了这一切,了因心中寒意更盛。 他强忍着剧痛,更加拼命地催动童子功,一点点消磨着体内的无相劫指力,脸色苍白如纸,僧袍已被冷汗浸湿。 这一指,虽未取他性命,却已让他身受重伤,更在他心中敲响了一记沉重的警钟。 第27章 寺中的意思 半个时辰后,了因终于勉强将那股肆虐的无相劫指力压制在数条主要经脉的交汇处,暂时阻断了它对心脉的持续侵蚀。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 内视之下,体内经脉多处受损,尤其是硬接指力的后背对应经脉,更是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内力运行其间,便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和滞涩感。 他心中雪亮,这等伤势,绝非一两日能够痊愈,纵使他身负精妙医术,又有般若童子功内力老上,可三日之后的考核,莫说发挥全部实力,怕是连一半的实力都用不出。 “好精准的算计,好毒辣的手段……” 了因齿缝间渗出丝丝冷气,胸中怒火翻腾,却不得不强行按捺,以免引动伤势。 对方这一指,分明就是冲着他三日后的考核而来。 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事发之地,竟是在大无相寺的外知客院! 在此清修之人,若非本寺弟子,便是与寺中关系密切的挂单僧侣。 对方能在此地来去自如,精准发动偷袭而后飘然远遁,不留丝毫痕迹,这本身就已说明了问题。 “会是谁?” 了因心思电转,今日冲突的一幕幕在脑中飞快闪过。 今日那几个恭维九皇子的僧人……他们背后的靠山? 是了,若非有人指使或默许,他们焉敢如此明目张胆? 能有如此修为,能将无相劫指练到这般无形无相、隔墙伤人的境界,其身份在大无相寺内绝不会低。 是某位对九皇子极为维护的佛子?还是某位位高权重、与九皇子利益攸关的长老? 至于首座一级的人物…… 了因摇了摇头,那般存在,若真要阻止他考核,根本无需使用这等暗戳戳的手段,只需一句话,便能名正言顺地便能剥夺他的资格。 用此暗袭手段,反而显得格局小了,更像是有一定地位和实力,却又未能一手遮天、有所顾忌之人所为。 就在了因强忍伤痛,思绪纷乱之际,禅房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敲门声。 紧接着,知客僧紧张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惶恐:“了因师兄?了因师兄可在?戒律院的空庭首座造访,还请开门。” 戒律院?空庭首座?了因心头猛地一凛。 一位首座突然造访,而且偏偏是在他刚遭暗算之后不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依旧翻涌的气血和经脉的抽痛,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僧袍,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听起来平稳一些,这才沉声应道:“有劳师兄,小僧这便开门。” 说罢,他勉力站起身,每一步都牵动着受伤的经脉,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走到门边,缓缓拉开了房门。 门外月光如水,只见那位今日曾站在九品莲台之旁、身披赤色袈裟、面容古拙严肃的老僧——空庭首座,正负手立于阶下。 他目光沉静,如同深潭,正静静地看向门内,看向了因。 空庭首座缓步入内,禅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古拙而严肃的面容。 他眉宇间似乎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目光扫过房内陈设,最终落在了因身上,却并未停留细察,仿佛心神另有所系,竟未注意到了因气息中的微弱紊乱与刻意压抑的痛苦。 两人于蒲团上相对而坐,禅房内一时寂然,只闻窗外细微风声与烛火荜拨轻响。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几分无形的重量。 片刻,还是空庭首座率先打破沉寂,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你今日的经讲的很好。剖析经义,直指本源,纵是证道院内许多研修多年的老僧,亦有所不及。” 了因眼帘微垂,体内经脉刺痛阵阵袭来,他勉力维持声线平稳,淡淡道:“多谢首座夸赞,小僧愧不敢当。” 见他并无多言,空庭首座略一沉吟,继续道:“那日空鹤所言……”他话语微顿,似在斟酌词句。 “此事,可作废。若你愿意,本座可作主,许你即刻录入籍册,正式入我大无相寺山门,无需再等三日后的考核。” 了因闻言,倏然抬头,目光如炬,直直望向空庭首座。 老僧却在此刻眼帘低垂,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掌中的佛珠。 这一细微动作落入了因眼中,他心中顿时雪亮如镜。 原来如此!这突如其来的“恩典”,这回避的眼神……绝非单纯的赏识,其下隐藏的,是某种不便明言的权衡与妥协,甚至还有可能与方才那阴毒一指隐隐呼应。 一股混杂着剧痛与愤慨的情绪自心底翻涌而上,几乎冲垮他强自维持的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息牵动了后背受损的经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额角几乎渗出冷汗。 他强行压下痛楚与怒火,缓缓却坚定地摇头:“首座好意,小僧心领。然当日之言,既出如山,依旧作数,这大无相寺弟子的身份,小僧——要亲自去拿!” 空庭首座凝视他片刻,缓缓点头,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志气可嘉,佛法修行,正需此等不移之心。” 然而,赞许之后,禅房内再度陷入沉默。 这位执掌戒律、素以威严冷峻著称的一院首座,此刻竟显得有些踌躇,手指不断捻动着佛珠,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有难以启齿之言。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眼,目光却依旧有些游移,不再如往日般锐利逼人,声音也失去了平日的果决,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结巴与滞涩: “了因……呃,寺中……寺中的意思,是希望……嗯……三日后的考核之中,你……你不要可以针对那九皇子,或许……或许可暂避锋芒,不必……不必全力相争,以求……以求圆满。” 这番话断断续续,说得极为艰难,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寺中?” 了因捕捉到这个词,心中猛地一沉,那强烈的悲愤之情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先前所有的猜测与怒意。 这竟是……“寺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