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际唯一人类幼崽》 1、西西01 今天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五。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橘黄的暖光映亮了街道上一张张行色匆匆的脸庞，余晖拉长了身形，投下灰色的剪影。 牧东满脸严肃，正在全神贯注地使用光脑，给面前违停的悬浮车发送罚单信息。 他的身材高大颀长，挺拔如松风水月，容貌清朗明俊。 身着深蓝色的制服，在街头格外显眼，一看便气度不凡，不时惹来过路人的目光。 但牧东却无暇顾及别人的眼神，只沉心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这里的地面街道处于城市商贸中心的范围之内，为了保障星民的隐私权，不能像空中行道那般使用全自动电子助理记录，直接处理违规行为，只能利用光脑辅助进行人工执法。 本在认真工作的牧东忽然浑身肌肉紧绷，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 身后传来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感，敏感的部位被猝不及防地触碰，让向来冷淡沉静的他，竟罕见的露出几分失态。 随着几声沉重的呼吸起伏，牧东的眉头紧皱，眼神冷厉地看向身后的罪魁祸首。 却没想到对上的是一双亮晶晶的黑眸，没有任何恶意，清澈而明朗。 牧东一怔，眼底的隐怒悄无声息地融化。 他垂眸打量着眼前不过他小腿高的家伙，一眼就能看出没有兽耳和兽尾。 很明显，这是只人类。 而且是一只目测年龄不过三四岁的幼年期人类。 黑发黑眸，看起来像是华夏人种。 不过就是身形看起来很瘦弱，头发也有些泛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倒。 而此时这只不请自来的幼崽，正轻轻触摸着牧东身后毛茸茸的蓬松尾巴，一脸新奇地打量着，喃喃自语道。 “竟然是尾巴诶！” “奇怪，人怎么会长尾巴呢……” 尽管人类并没有使劲，动作甚至可以算得上小心翼翼地在温柔抚摸他的尾巴，但这种行为对于兽人尤其是性格一向冷肃的牧东来说，还是太过逾矩了。 虽然并不疼痛，但尾端不断传来难以容忍的酥痒。 牧东的嘴唇微微颤动，正想出声严厉制止。 眼前的小家伙却忽然抬起眼睛，眼睛忽然极快地瞥了眼他的头顶，然后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爸爸。” 牧东微怔，下意识地看了一圈周围。 然而身侧除了违停的悬浮车，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其他兽人的身影。 而人类努力地仰着脑袋，一双犹如黑曜石般清亮的眼睛热切地直视着他，细声细气地再度叫了一声爸爸。 这终于让牧东确定，这只人类称呼为爸爸的目标，竟然是他。 尽管面对的是一只人类，但牧东还是一板一眼地认真解释道。 “我不是你爸爸，你找错兽人了。” 人类一愣，有些无措地呆在原地。 她刚才是根据系统的指示，才找上了这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叔叔。 叔叔长得很好看，五官像是电视机里面的外国人，很高，很大，但是紧皱着眉头，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凶凶的。 她其实有些害怕。 但系统告诉她，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找到愿意抚养她的妈妈和爸爸。 这个世界对于人类来说，尤其是年龄不过四岁多的她，处处都是危险。 系统说，她需要找到愿意爱护她的妈妈爸爸，她才能活下来，才能长大，才能变强。 人类想起自己的任务，微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鼓起勇气，随后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那，你可以养我吗？我会听话的，我会很乖，我吃得也很少.....” 牧动一脸冷漠，并不为所动，拒绝的速度快得近乎无情。 “抱歉，我不喜欢陪伴型宠物人类，我不会养你的。” 他顿了顿，冷淡的语气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放手，不要再碰我的尾巴。” “我劝你别再继续纠缠我，也不要再打扰我工作。” 牧东忘记了自己面对的不过只是一只宠物，继续认真地警告道。 “如果你继续逗留下去，这里是拜亚里区的商业中心街道，随时都有可能被治安管理机构中心的工作人员发现，通过巡逻电子眼追踪你的行踪，然后将你捕捉，抓进流浪人类救助站。” 人类虽然不能完全听懂牧东言语那些专业名词的意思，但依稀明白，救助站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本还想尝试一番，但对上牧东那张面无表情的凛肃面孔，冷峻的寒气直接拒人于千里之外。 人类心中顿时生了退堂鼓，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毛茸茸的蓬松尾巴总算得到了自由，在牧东的身后不由得舒展地晃了晃。 人类垂眸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眨了眨眼睛，表情略带几分失落，像是在思考什么。 但她忽然微微侧着耳朵，又像是在倾听什么。 最终人类小心翼翼地道歉。 “对不起，警察叔叔，是我弄错了，我这就走。” 对于这个称呼，牧东一时语噎，还来不及说什么，人类幼崽像是害怕要抓她关进救助站，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开。 街头上被遗弃的流浪人类并不算少见。 尽管这只人类是难得一遇的聪慧，能和他进行几乎畅通无阻的交流，但牧东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意图，只一心继续完成他的工作。 而转身走远的人类小脑袋东张西望，貌似是在找寻口中的爸爸，嘴巴似乎还在嘀嘀咕咕地小声念叨着什么。 “系统，这个警察叔叔说他不是我的爸爸，还说什么救助站——“ 人类话音刚落，她的自言自语就被脑子里一阵尖锐的爆鸣打断。 【主人，不要说出来！】 【如果被其他兽人听见，那可就完了！】 【主人，你不是答应过我，绝对不能对外提起系统的。要是想和我交流的话，你在脑子里直接呼唤我就好了。】 人类的脸上浮出浓厚的不安和歉意，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愧疚地搅着手指。 【对不起，我刚才忘了。】 系统苦口婆心地再三告诫。 【主人，系统这个东西，别人可都是没有的，却独独你有。所以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你就会被当成异类抓起来，会被关进实验室解剖的！】 幼童稚嫩的脸庞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解剖是什么？】 系统为表事态的严重性，语气阴森地恐吓道。 【就是用刀子把你大卸八块，不对，大卸八百块，你还记得过年宰猪的场景吧，若是被人知道你有系统，到时候你会比那头年猪更惨。】 人类的脑海里立即闪过几个画面。 一到过年的时候，院子里便会架起一口大锅。 等到热气氤氲，沸水滚烫，被养得圆滚滚的年猪被一群人五花大绑，从猪圈粗暴地拖拉出来。 随后年猪被褪毛剐骨,开膛取脏。 在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之中，视野里到处都是飙飞的鲜血。 人类的脸色一变，立即后怕地保证。 【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系统这才满意地应了一声。 人类的语气带着疑惑不解，闷闷地问道。 【可是系统，刚才那个头上有金光闪过的警察叔叔，他说他不是我的爸爸，那我的妈妈和爸爸在哪里呢？】 系统劝说道。 【刚才那个兽人警察一看就不是好接近的性格。算了吧，我们重新换个目标，继续找头上冒金光的兽人当你的妈妈和爸爸。】 人类年龄还小，对于某些观念深信不疑，秉持着警察就一定是好人的观念。 但成熟稳重的系统知道，职业并不一定能完全代表品性。 系统已经觉察到这个警察性格冷若冰霜，并不是好亲近的对象，刚才急声劝说人类换个目标，人类才利落地道歉，连忙离开。 系统顿了顿，又再次强调道。 【主人，你能看到他们头上冒金光的事情，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也是系统才拥有的能力，别人都没有，对吗？】人类幼崽一点就通。 系统很是欣慰。 【是呢，所以咱们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 【主人，我之前说过的，头上闪烁金光的兽人意味着他们要么精神力极其强大，要么拥有异能，都是成为妈妈爸爸的优质人选。】 【主人要努力接触他们，获得他们的喜爱，开启可攻略信息栏，然后再——】 系统滔滔不绝的声音忽然一顿，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快跑，主人！】 人类只觉得周身光线忽然一黯，像是整个天空忽然被拉了照明的开关，她觉察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抬头。 一道黑影犹如急坠的流星，从云端自上而下飞速俯冲而来，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逃跑，头顶的庞大阴影便已经将人类幼小的身躯笼罩其中，就像深邃的黑洞即将吞噬一颗渺微的星辰。 【主人！！！】 人类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系统惊惶恐惧到了极点的尖叫声。 忽然她感到身体一轻，眼前的视野因为高速移动而变得模糊而混沌，在一阵天旋地转之中，她晕乎乎地睁开眼睛。 想象之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人类试探性地荡了荡悬浮的双脚，发现自己正飞在空中。 不对。 人类努力地扭了扭身体往后看去，原来自己是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拎在半空之中。 她再努力地仰起脑袋，然后对上一张熟悉的冷厉面孔。 “警察叔叔......”人类有些无措，呐呐叫出声。 当看到牧东不再是之前的面无表情，而是紧皱着眉心，流露着明显的不悦。 人类敏锐地立即噤声。 她意识到警察叔叔比起之前的样子，似乎心情更不好了。 牧东单手拎着人类的衣领，大步流星地上前几步，另一只手用力地敲了敲车窗。 “这里是违停路段，你的悬浮车将依法予以处罚，并请你立即驶离。” 车门被打开，露出一张烦躁的面孔：“知道了！” 车主本来抱着侥幸心理、却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衰。 这片区域是商业中心街道，不能使用自动电子助理，还有几分钟就是寻常的下班时间，被逮住罚款的几率很小。 谁知道他一开车门，就正好对上这黑着脸的臭警察。 200星币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接近他一天的工资了。 在这名为明克斯星的偏僻边境星球，当地物资水平并不算高，所以这笔罚款让车主心底很是窝火。 牧东还在继续肃声提醒。 “以后不要再违停。不仅会被罚款，而且有可能会酿成严重事故。” 车主冷哼一声，故意犟嘴。 “反正你都已经罚款了，我爱停哪里停哪里，不就200星币，我现在缴纳不就行了？” 车主这么一副不耐烦和并不加以悔改的态度，让牧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知不知道，刚才只差一点，你的悬浮车就会把这只人类压死。” 车主微微偏头，这才注意到牧东拎着的人类。 这只人类被牧东拎了起来，不仅没有任何攻击性行为，也不乱叫乱跑。 反而一动不动，四肢垂下，毫不挣扎，难得的性格好。 但车主毫不在意地从鼻子喷出一口气。 “那又怎么样，不就是一只流浪人类，看起来还是不值钱的品种，街上到处都是，撞死就死了。” 牧东严厉的目光忽然犹如实质般射向他，眉峰冷冽地皱起。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条性命，以后不要再违停。” 车主本来还想下意识地反驳，但对上牧东泛着冷意的清凌双瞳，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仿佛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让车主浑身一颤，后背立即涌出冷汗。 兽人趋利避害的慕强天性，让车主脸色讪讪地闭上了嘴巴，不再争辩，唯唯诺诺地应声。 等到悬浮车升空离开，牧东拎着手上的人类，露出沉思。 这里距离拜亚里区的商业中心和贸易区很近，而悬浮车专用的停车场距离两三千米，很多兽人为了图方便省事，直接将悬浮车停在此处。 尽管悬浮车有自动驾驶功能可以检测到兽人的生命体征，停车的时候会自动避开兽人体征的生物，但是却没有人类生命体征的检测功能。 所以违停的悬浮车，自动泊车的时候会有概率不小心碾压到正好经过的人类。 就像刚才那一幕。 牧东看向自己拎着的人类。 这只流浪人类的性格，很是罕见的温顺聪慧。 虽然牧东并不喜欢人类，也从没想过要养一只人类。 但要让他眼睁睁看着一只毫无自保能力的幼小生物，死得如此凄惨，他做不到。 这是两码事。 所以牧东才从悬浮车底救下了她。 但如果让这只人类继续流荡在这片区域，依然随时都有可能被悬浮车撞击碾压。 牧东叹了口气。 牧东用没有拎着人类的另外一只手，打开光脑的通讯功能。 他准备把这只人类送进救助站，虽然会暂时失去自由，但至少不会失去性命。 但通讯一直没有被接通，反而响起语音信箱的自动留言。 语音信箱提示已经是下班时间，该工作号会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牧东这才发觉刚刚超过正常下班时间两分钟。 他用光脑查询了关于救助站的开放信息。 这倒是不好办了。 今天正好是星期五，救助站接收流浪人类的相关工作人员在周末都不会上班。 手里提着的正在晃悠的人类，顿时成了烫手山芋。 牧东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正准备叮嘱人类两句就将她放生，却对上她懵懂却又带着几分忐忑的眼神。 黑曜石一般的眸球乌灵清亮，澄澈清透，但夹杂着不安和惶恐，透露出她的紧张。 透过那双像是镜子一般干净的眼睛，牧东忽然想起三天前自己执勤时发现的那一具被悬浮车碾压至死的人类尸体。 饶是他这样见惯生死的兽人，都觉得惨不忍睹，看着一片心惊。 而那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被自动清洁机器人当成了垃圾，直接丢进了不可回收垃圾处理箱中。 不知道为什么，牧东一想到这双眼睛的主人，这只罕见的乖巧人类，会落得那种下场，他心头竟多了几分不忍。 下不为例。 他在心头告诉自己。 牧东轻咳一声，板着脸冷淡道。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下班了。为了防止你继续在街头流窜影响治安，周末这两天你先跟我走，下周星期一我送你去救助站。” 2、西西02 回家？ 人类一愣。 看到她嘴角明显翘起弯弯的弧度，牧东立即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我不会收养你的。只是暂住，暂住两天。” “下周我就会把你送去救助站，你明白吗？” 人类刚翘起的嘴角弧度很快掉了下去。 【警察叔叔说要送我去救助站，系统，那我还要跟这个警察叔叔走吗？】 系统立即持反对态度：【救助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系统话锋一转。 【不过主人，你现在还太弱小了，外面对于你来说处处都是危险，这还是中心市区呢，刚才都差点丧命，更别提其他荒星地带了。】 【当务之急，必须要找个强大的兽人庇护我们。】 系统继续絮絮叨叨地说。 【刚才要不是这警察出手相助，你可能就直接被悬浮车压成肉酱了。】 【我看这警察虽然表面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兽，咱们既然现在暂时无处可去，要不先跟着他回去。】 【虽然他说只收留主人两天，但主人你努把力好好表现，争取获得这个警察的信赖和喜爱赖在他身边，咱们就能依靠攻略值升级了！】 既然系统这么说，人类就连忙点头，像是小鸡啄米。 “好的好的，警察叔叔，我先跟你回去。” 牧东眉头一皱：“不要这么喊我。” 人类的小脑袋歪了歪：“那，爸爸——” 牧东表情浮现出几分无奈：“算了，随便你吧，只是别喊我爸爸，我说了我不会养人类。” 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但责任心强的牧东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用光脑将剩下违停的悬浮车记录上传系统和发送罚单信息。 这过程差不多花费了一个小时。 人类就亦步亦趋地跟在牧东的身后，不乱跑也不乱叫，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动作，不时偷瞄几眼他毛茸茸的兽耳和尾巴，但经过牧东之前严厉的警告，她哪怕心痒痒也不敢上手再摸。 而正在工作的牧东，时不时不动声色地斜睨一眼旁边的人类幼崽。 若是其他陪伴型宠物人类，不戴牵引绳的话，可能只是转个头的功夫就撒手没。 如果这只人类自己跑远了，牧东也不会刻意去寻找，就当少了个麻烦。 但这只人类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乖巧听话，竟然一直乖乖跟在他身边。 牧东心下浮现出些许感慨，还是像之前那般将人类单手拎起来。 “我工作已经处理完毕，走吧。” 牧东身材高大颀长，一双长腿走起路来疾步如飞。 两千米之外的悬浮车专用停车场，他拎着人类很快就抵达了，随后走到一辆全黑色的悬浮车。 牧东不过刚走到车门边，悬浮车就识别到了车主牧东的精神力，自动开启车门。 进入悬浮车内部后，里面的空间比寻常轿车要大一些。 前排座位是两个单人座位，后排是可供三人乘坐的长座，中间有一条可供通行的小道，而悬浮车最前面没有驾驶位，只有一面屏幕。 在牧东进车的瞬间，光屏感应到随之自动亮起。 牧东的光脑连接着悬浮车的系统，只见他指尖轻触手腕佩戴的类似钛合金材质的手环，选择了目的地点。 悬浮车收到指示，光屏上亮起导航路线，与此同时悬浮车开始启动升空。 人类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满眼都是新奇。 随着悬浮车升空，车窗之外的景色变换，街道和建筑逐渐微缩,直到穿越云层。 窗外变成了浩瀚的苍穹，厚裹的白云像是卷好的棉花糖，又像是大小不一的雪堆。 但辽廓的青空并不寂静，反而出乎意料的繁华。 数不清的悬浮车在浩瀚的天空行驶，遥遥望过去密密麻麻，像是乌泱泱的候鸟群，显得天空都变得拥堵起来。 但其实乱中有序，悬浮车们的智能导航遵守着既定的空中行道，穿越云层，略过天边，留下千万道还未消散的白色尾迹轨迹。 相比起牧东的习以为常，人类却一脸震撼，像是看到了新大陆。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一双眼珠子像是被胶水黏在了上面，甚至都不舍得眨眼。 “好厉害，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飞机？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看到。”人类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激动和窃喜。 因为处于狭小的密闭空间，相隔不过几十厘米的牧东很轻易地就听到了人类的喃喃自语。 牧东毛茸茸的耳尖轻动。 飞机？ 那是什么？ 他从未听说过这么奇怪的陌生名词。 因为心底的些许好奇，牧东偷偷用光脑搜索了一番。 牧东的面前升起一道光屏。 密密麻麻的文字让牧东的手指不停往下拉，一长串的解释名词被牧东飞速跳过，当他看到飞机是三千多年前，古地球古人类的发明产物之后，牧东的神色骤然一凝。 再次望向人类的时候，牧东的表情明显带了一丝怀疑和不解。 三千多年前的发明产物，溯源地球的老古董，连他都不清楚，这只人类为什么会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飞机的？”牧东直接询问。 人类的目光带着几分迷茫，但还是乖乖回答。 “听说的呀，我又没坐过。” 听说飞机很贵，一张票都是几千块，所以他们过年的时候才老是不回来。 几个奇怪的念头随着飞机这个词语缓缓地从人类心底浮起，但看到牧东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庞，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她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此时脑子里的系统也开始大叫着提醒。 【主人，你别乱说话，现在这个时代没有飞机的，咱们坐的机器叫做悬浮车，你这样说话会惹兽怀疑的！】 人类立即吓得看向牧东。 而旁边的牧东虽然心底有些狐疑，但也没有想太多。 可能听她的前主兽提过几句吧。 果然是被遗弃的流浪人类。 不过这只人类的智商倒真是高，竟然连这些专业术语名词都记得清楚。 这种聪明的人类在星际历史上倒不是完全没有出现过，但极为罕见，他们的主兽嗅到风口，凭借着这种智慧型人类当上了人宠博主，在星网上火爆出圈。 绝大部分的人类，别说流畅的对话，连简单的词汇都不会说。 牧东想了想，再度开口询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人类的脸上再度露出迷茫，呐呐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遇到牧东之前，其实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半个小时。 人类睁开眼睛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发觉自己正站在大街上。 周围不断经过的人，虽然大体看着和人类长得差不多，但他们都有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和她看上去就不一样。 而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记得自己的过往。 而她的过去就像是散落的拼图碎片，无法拼凑完整。 此时的人类就像是一张白纸。 不知道被哪一阵子的山风吹起，横跨不可思议的时间和空间，突然轻飘飘地飞落到了三千年之后的未来星际世界。 但很快她的脑子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这个声音自我介绍说是系统，还郑重其事地给她颁发了任务。 系统说会帮助失忆的人类找到自己的名字，找到愿意抚养自己的妈妈爸爸，获得他们的好感值，从而开发异能和战力，保证自己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活下去。 只有四岁多的人类对于系统，异能，战力这一长串名词完全是一头雾水。 虽然人类无法完全理解这些东西，但有了系统的指示，她倒算是有了主心骨，不至于在这个异世界完全摸瞎过河。 牧东并不知道人类和系统有着如此复杂的来历，只是在听到人类回答说不记得名字之后，眼神一凝。 这只罕见的聪明人类，按道理来说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难道是因为被抛弃过，心里有了阴影，连之前的名字都不愿接受了？ 但看着她脸上真切的迷茫，牧东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深究，随口一说道。 “我的名字是牧东，东南西北的东，那你不如就叫西西吧。” 既然要接管这只人类两天，总是要和她相处的。 如果总是人类、人类的叫，听起来不太顺口。 听见自己拥有了名字，虽然只是个随意的叠词，但人类，不，西西高兴得仿佛得到了了心爱的玩具，不仅是嘴角压不住，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悬浮车开始逐渐减速下降，就在要接触到一栋高楼大厦的楼顶之时，原本看起来严丝合缝的屋面忽然从中间自动开启了一条巨大的裂缝，随后一分为二完全打开，有着足够的空间让悬浮车进入。 悬浮车继续缓慢直线下降，西西只觉得眼前的光线变暗了许多，但也不算完全漆黑一团，她看到在悬浮车旁侧无数条闪烁着光芒的长线在不停移动，就像是竖向的传送带。 没过多久，悬浮车停在了一座平台之上，随后车门被自动打开。 眼看牧东下车，西西赶紧跟在他身后，他身后毛茸茸的蓬松尾巴轻晃着。 西西发现他的尾巴上层是纯黑色，下面的绒毛则泛着棕色，像是一根放大的鸡毛掸子。 跟着牧东刚走了几步，西西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西西下意识地往后看去，发现之前他们乘坐的悬浮车下方的地面也裂开了一条缝隙，而停留着悬浮车的平台缓缓下降，消失不见，只留下平坦的地面。 “走吧。”眼看西西还在左顾右盼，牧东提醒了一声。 随后牧东走近了一条光带，光带忽然打开了两扇类似于透明玻璃的门，里面是有着透明墙壁的密闭空间，牧东拿起光脑识别了一下门边的光屏，这个类似于电梯轿厢的箱型空间就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西西靠在玻璃墙上，双眼瞪大，不敢置信地盯着外面。 他们处于一条光带之中，而外面还有千万条同样璀璨夺目的光带在这个黑暗的天地之中交汇运转，像是无数条银河在夜空流动。 牧东垂眸，观察着她的表情，和之前乘坐悬浮车的时候一样。 震撼，惊喜，兴奋，仿佛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灵魂被什么绝世美景击中似的。 ……可这只不过是从车库回家的光梯。 还有之前的悬浮车，不过是上下班最普通的通勤工具而已。 牧东再次意识到这只人类很特殊。 不仅很聪明，还有着很细腻多变的情感。 很快光梯的层门打开，这次外面的空间不再是之前黑漆漆的一大片，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整条走廊呈简洁金属风材质，每隔十米的距离，就有一扇科技感和及机械感十足的舱门。 牧东在其中一扇舱门前站定，拿出光脑轻轻一靠，舱门便打开了。 “进来吧。” 西西好奇地打望着面前的房间。 眼前是一间有着巨大落地窗的客厅，采光通透，面积并不算很大，但干净整洁到了有些空落落的地步。 “欢迎回家。”一个人影突然冲过来，吓了西西一跳，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躲到牧东的身后。 “不用紧张，这只是一个家政机器人。”牧东侧头发现了西西的小动作，于是解释道。 西西这才将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去，观察着刚才突然冲过来的人形物体。 原来牧东身边的东西只是乍一看有着人类的身形而已，但浑身的肌肤都泛着金属的冰冷质感，身上还有着各种机械零件。 和镜子差不多的显示屏更是占据了整个面部的位置，一看就不是活人。 西西看了看家政机器人，又看向牧东，认真的目光像是一艘纸飞机，在二者之间不停往返。 牧东有些疑惑：“怎么了？” 西西老实地说出真实想法：“我还是和警察叔叔长得更像。” 牧东除了兽耳兽尾，和西西那模糊记忆中的同族没有任何差别。 牧东愣了愣，下意识地说道：“其实有和人类外表几乎完全类似的智能仿真生化机器人，不过因为之前古人类的灭绝，它们都被封禁了。” 对上西西懵懂好奇的眼神，他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兽人历史上那惨烈的历史。 牧东眼底浮现出几分厌恶，避重就轻淡淡道。 “算了，没什么，反正生化人不会再出现了。” 西西的确是听得稀里糊涂，虽然她有些好奇，但小孩子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很快就被那个神奇的家政机器人吸引了。 家政机器人原本像是镜子一般的面部跳动着字体：“主人，欢迎回家，请问需要xt—69017做什么？” 而家政机器人的面部浮出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自动清洁模式，区域清洁功能，烹饪功能，返回充能基站功能……” “诶？是汉字。”西西眼睛一亮。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和兽人的对话也都是中文。 而家政机器人上面的汉字她虽然并不是全部认识，但看得懂一些，西西喃喃地念出声。 牧东没有注意到西西的动作，而是一脸沉郁地盯着自己的光脑。 他刚刚收到一条讯息。 【牧东先生，您已经超过三个月没有进行精神力识海例行检查，请在三日之内抵达c级资质或c级以上的医院进行检查，否则精神力健康委员会将派出相关工作人员，强行押送您至医院进行检查，感谢您的配合。】 3、西西03 牧东很讨厌精神力识海检查。 毕竟这件事是再一次戳到他的伤疤，总是能拖就拖。 因此之前他收到过不少次精神力健康委员会的警告。 牧东不是没有想过跟精神力健康委员会的相关人员打声招呼，将例行的检查直接免除。 但这样行事太张扬了些，说不定会引来一些有心之兽。 牧东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来到这个离帝都星系十万八千里的边境星系，甚至还是这个边境星系最偏远的星球。 就在牧东带着几分烦闷正思虑的时候，身侧突兀地响起一阵咕咕叫的声音。 牧东下意识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西西有些羞怯地垂着脑袋，仿佛觉得发出这样的声音很丢脸。 “你饿了？”牧东扭过头，朝家政机器人吩咐道：“去拿支营养液来。” 西西接过家政机器人递过来的东西，好奇地晃了晃。 这是支类似玻璃材质的密闭试管，容量只有50ml左右，哪怕西西是个小孩，也能直接一口闷。 “这是什么？”西西小心翼翼地攥着手里的试管，却一脸茫然和无措。 她以为这是什么新奇的饮料，尝试着拉了拉试管顶端拉环状的开关，但因为方法不对，没能成功打开。 这个问题，却让一向沉静的牧东都忍不住露出错愕的表情。 “你没吃过营养液吗？” 西西摇头：“没有，我都是吃菜粥和红薯。” 这两个词语从西西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十分顺滑，像是早就历经了千百次的习以为常。 西西有一瞬间的恍惚，脑子里有模糊的回忆片段掠过。 但仔细回想，之前的记忆又像是不断飘上浮下的风筝，在云层之中看不真切。 不仅西西愣住了，就连牧东也难掩讶异。 “这是什么食物，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再说一遍，我用光脑搜索，试试能不能给你买到。” 【主人，这里是没有这两样食物的，你不可以再提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了，会引来怀疑的！】 在系统的尖叫声中，西西连忙摇头，吞吞吐吐地拒绝：“不用，不要，我吃这个营养液就好。” 牧东投来怀疑的目光，但他沉默了一会，后没有再继续追问。 “好吧。这个是一天份量的营养液，你想喝什么口味，水球瓜口味的还是咕咕兽腿口味的？” 西西竖着耳朵，警惕地听着这些陌生的词语，正准备胆战心惊地胡乱选一个，却看到牧东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人类应该喝专用的宠物营养液才是。” 在西西迷茫的目光之中，牧东打开光脑，在购物软件上选择了一些人类专用的营养液，还顺便买了一些人类相关的宠物用品。 “你的营养液大概还有四十分钟送到。”牧东告诉西西：“这种宠物营养液是专门为人类脆弱的肠胃和吸收系统定制的，我家里的营养液都是平时给兽人喝的，并不适合你。” 西西懵懂地点头。 牧东伸出修长的手指，准备趁西西不备的时候，快速将西西手中的营养液抽走。 他已经做好了人类攻击自己的打算。 很多流浪人类都有护食的恶习，甚至会因为护食将兽人咬得血肉模糊。 牧东动作谨慎快速地拿走营养液。 但事实证明他完全想多了。 这只人类哪怕在面对食物被抢走的时候依然毫无攻击性，甚至乖巧得主动松开了手。 牧东的眼底掠过几分惊讶。 毕竟经过研究得出结论，人类有着基因缺陷，大部分人类都智商不高。 而且由于人类的大脑神经发育畸形导致脑压高，情绪不稳定，对外界的刺激极为敏感，具有较强的攻击性。 牧东虽然顺利地收走了营养液，但身侧的西西肚子却不停地响起咕咕的叫声。 像是身体的潜意识，西西听到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咕声，不由得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她隐隐预约记得之前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死丫头，活都没干完，一天天就只知道吃吃吃。” 尖酸刻薄的语气像是条毒蛇猛然钻进她的脑袋，西西欲盖弥彰地捂住肚子，心底充满恐惧，甚至都不敢看向牧东。 她害怕牧东也会骂她。 但身侧的牧东不仅没有骂她，反而流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愧疚。 自己虽然是为了这只人类好，但听着小人类不停发出肚子饥饿的声音，他总有自己在虐待弱小的错觉。 牧东想了想，还是变卦让家政机器人拿了一支营养液过来。 “要是实在饿得忍不住，就先吃。偶尔吃一支兽人的营养液，应该没关系的。” 人类却将脑袋甩得像是拨浪鼓：“没事，没事的，我还好，不是很饿。” 明明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她却依然乖顺地遵照着牧东之前的指示。 看来而这只人类不仅智商高得出奇，情绪稳定，甚至还有极其罕见的自控力。 牧东心底感慨惊奇，面上却不显，表情虽然还是那般冷淡，但语气却温和了不少：“没事的，喝吧。” 他看着人类如此惊惶恐惧的状态，心底生出的愧疚愈发浓烈，耐心安慰道：“是我刚才顾虑不周，我不应该为难你的，喝吧，没关系。” 西西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牧东，感知到牧东的的确确没有生气，这才珍惜地接过营养液，将营养液灌进嘴里。 一股香甜味从舌尖长出来，再溢满口腔。 这股可口的味道像是什么好吃的水果，但西西形容不出来。 “好喝。”她立即轻声细语地夸赞。 就是太少了点，她吃不饱。 西西心底担忧，却默默地咽下了这句话。 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支少得可怜的甜饮料下了肚子才不过几分钟，西西觉得腹中的空虚和肠胃的灼热感很快消失了。 西西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黑黝的眸子绽放出惊喜。 好神奇，这么一小支甜水，竟然就让她感到吃饱喝足了？ 牧东观察着人类的肢体动作，大致猜到了她的想法，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眼神中带了几分笑意，唇角翘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 西西翻了个身。 她躺下已经很久了，但还是睡不着。 她从椭圆形状犹如鸟巢的毛茸茸毯垫之中钻出个脑袋。 警察叔叔说这叫“人窝”，是专门给她睡觉的地方。 西西眯着眼睛，看向落地窗之外。 她盯着悬挂在夜空之中的三个淡绿色的光球，总有些不习惯。 她迷迷糊糊记得，天上挂着的东西不长这个样子，应该是黄色的光，叫月亮。 淡绿色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了一地，给整个屋子都套了一层碧玺似的薄纱。 【系统，这里竟然有三个月亮，月亮还是绿色的，我怎么记得月亮应该是黄色的才对？】西西忍不住找系统闲聊起来。 系统却没出声。 西西有些奇怪，在脑子里又叫了几声，系统才迷迷糊糊地应道:【主人，怎么啦？】 西西像是发现了个大秘密：【系统，你刚才是在睡觉吗？】 系统还真的打了个哈欠：【是的。虽然我是没有实体的系统，但我也要休息的哦，因为我现在和主人一样还很弱小，甚至还会有消失的可能性。】 西西闻言顿时生出害怕和紧张：【消失？】 虽然系统是个她无法理解的奇怪东西，可西西却对这个自己一睁眼便陪伴着自己的伙伴，有着无法言说的信任和依赖感。 系统感知到西西的恐惧，立即安慰道：【不要怕，只要主人给我足够的能量，我就会一直陪着你的。】 【能量？】西西迫切地询问：【怎样才能买到？】 她的声音低弱下去：【可是我现在没有钱……】 【能量不需要钱，也买不到。还记得我给主人提过的喜爱度吗？只要你攻略强大的兽人，获得他们的喜爱度，主人就能升级变得强大，我也就随之能获得充裕的能量。】 西西立即点头，表示自己一直记得：【那现在警察叔叔对我的喜度值有多少呢？】 西西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组清晰可见的数值。 【牧东】 【当前喜爱度：4/100】 西西不由得惊叹一声，像是发觉自己的声音在深夜中有些大，她立即欲盖弥彰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就是警察叔叔对我的喜爱度吗？】 【是的，这个只有主人能看见，别人都看不见的，主人可一定要保住秘密哦，不然咱们会被解剖的。】系统轻车熟路地恐吓人类。 西西郑重其事地连连点头。 她看着面前的数字，歪着脑袋问：【4，表示喜爱度很多吗？】 系统知道还未满五岁，没有接受过小学义务教育的人类，不曾学习超过十以上的加减乘除法和更大的数字，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文盲。 系统叹气着解释。 【主人，4表示喜爱度很少，距离满分100，还很遥远。距离开启可攻略信息栏的基本值20，都还差得远呢。】 系统将数字调换成了一个红色的柱状图，上面标注了4和100的位置。 西西虽然对数字还有些稀里糊涂，但却可以通过图形明显看出4的位置远远低于100。 【主人你看，这里最下面是4，最上面是100，现在在那只兽人的心里，对你的喜爱度还少得可怜。】 人类变得有些沮丧起来：【原来警察叔叔这么不喜欢我。】 但她很快打起精神：【但是警察叔叔给我吃东西，还让我有睡觉的床，他已经对我很好了。我不变强大没关系，可我一定不会让你消失，我会努力让警察叔叔喜欢我，让你吃到足够的能量。】 系统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主人……】 其实系统一直不忍心告诉西西的是，如果维系系统开启的能量不够，西西和它都会一起消失。 但由于绑定了灵魂，链接了精神识海，系统能感受到西西对自己的在意和信赖，它相信西西为了自己一定会努力获得喜爱值的。 虽然和系统聊了一会，可西西在人窝里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客厅空荡荡的，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再加上窗外那奇怪的绿光，她总有些害怕。 西西再也忍不住。 她轻轻地推开了卧室的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边。 诡异的绿光从落地窗外洒落一地，随着吹拂的夜风摇曳，为屋内蒙上一层诡异的阴影。 当西西看向床上，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4、西西04 床上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竟然躺着一只黑背黄腹的大狗。 这只狗比西西的模糊记忆中的普通动物的体型要大几倍，似乎和白日里的悬浮车差不多。 而此时这只体型骇人的大狗闭着双眼，发出平稳的呼吸。 西西屏住呼吸，对面前的庞然大物生出本能的敬畏，害怕地倒退几步。 【主人，别怕，这应该是牧东的原型，你看，头上的金光和喜爱度都一模一样呢。】 系统感知到西西此时恐惧的状态，连忙提醒道。 西西有些不敢相信，但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大狗的耳朵和尾巴，的确和牧东一模一样。 【警察叔叔变成大狗狗了？】 系统尽心尽力地为它年幼的主人讲解：【他们是兽人，自然有人形和兽形，人形更方便活动，至于睡觉的时候会使用更舒适的兽形。】 西西在知道了眼前的大狗是警察叔叔之后，心底的恐惧立即消散不见。 她壮着胆子上前几步，轻手轻脚地站定在床前，眼看大狗一副沉睡不醒的模样，她开始放肆地扫视着眼前的大狗。 真奇怪，警察叔叔人形的时候总是喜欢皱着眉头，就算变成了大狗狗似乎也仍然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眉心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纹路。 西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地抚平了大狗紧皱的双眉。 她左顾右盼了一番，抑制不住想爬上床的心思，刚伸出一只脚，却又犹豫起来。 牧东之前一脸严厉地叮嘱，说她不能上床，只能睡人窝。 但看着眼前大狗熟睡的模样，西西的胆子开始膨胀。 她垫着脚尖，自以为很轻柔地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睡在大狗的身侧。 还十分自来熟地将毯子扯了一半过来，盖住自己的肚皮。 脑子里隐约有几分记忆，睡觉必须要用被子盖住肚脐。 但西西很快发现，因为自己的动作，让大狗的一半身体暴露在了外面，没有了被子的遮挡。 西西下意识地往大狗的方向靠近，好让被子能盖住自己和警察叔叔。 她喃喃细语道：“这样就不会着凉了。” 因为睡得太近，西西整个人几乎已经是贴在了大狗的皮毛旁侧，毛茸茸的海洋几乎将西西幼小的身躯淹没。 她凑近狗毛，吸了吸鼻子。 大狗的皮毛倒是没有一点难闻的气味，反而是清香弥散，像是森林松针，雨后竹叶，刚收割的青草气息。 西西忍不住展开双手环抱住大狗。 大狗的体型过大，而她的身材又过于瘦小，尽力也不过只能环抱住一只前肢。 柔软的，毛茸茸的，像是拥着一颗温暖却不灼热的太阳，舒服得令人想要叹气。 她像是一片微渺的羽毛在半空被风吹了许久，终于落地。 西西终于有了安全感，不再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很快沉入梦乡。 但就在西西酣然入梦的时候，原本双眼紧闭的大狗猛然睁开琥珀色的双眼。 眼底的冷厉悄无声息地融化，盯着睡得香甜的人类幼崽，漾满复杂的眸光。 早在这只人类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向觉浅的他便已经醒来。 牧东之所以装睡，只是想知道这只奇特的人类，深夜溜进他的卧室是想要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坏事。 却没想到，人类竟然只是偷偷爬上他的床，挨着他睡在了身侧。 牧东一向不喜欢与其他兽人太过亲近。 他从没有这般和其他兽人紧挨着睡觉。 更何况是不应该上床的人宠。 牧东本想把西西丢回她的人窝，然而硕大的爪子举起，停在幼崽的脸颊旁，她竟然无知无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浅很淡，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 这还是这只小心乖巧的人类第一次露出笑容，就像是一颗脆弱的嫩芽躲在黑暗里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在夜里偷偷钻出土壤露了个脑袋尖。 被他碰巧发现。 毛茸茸的大爪子在空中晃了晃，最后无力地落下。 下不为例。 牧东心底长长地叹气。 *———————— 西西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被系统兴高采烈地提醒：【主人，才过了一个晚上，牧东对你好感度涨到7了。】 西西其实并不明白4和7对于100来说，同样是个很低的数字，但她听到系统播报好感度上涨就觉得是好事情。 她难掩喜色，正兴冲冲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伫立在旁边。 听到人类窸窸窣窣的动静，牧东的耳朵微抖了抖。 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他的身体留下了很多后遗症。 其中之一的后遗症就是，这些年以来他在夜晚时常难以入睡。 不仅入睡困难，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三五个小时，也会在半夜惊醒，只能辗转反侧地睁着眼睛，直到天色渐明，晨星破晓。 牧东不是没有寻求过治疗，但失眠症更偏于心结。 安眠药物只是治标不治本，而休眠舱也不适合短期时间段内频繁使用。 这些年以来，他算是备受失眠的折磨。 明明身体已经困乏到了极致，神智却依然清醒。 灵魂好像被困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几近永恒的死寂之中，那些想要遗忘的回忆犹如化身锁链再度缠绕全身上下，而他无处可逃。 在痛苦和绝望中一遍遍历经回忆，在回忆中一遍遍地再度历经痛苦和绝望。 但让牧东没有想到的是，昨夜因为一时心软纵容，有了人类的陪伴，他竟然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倒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巧合。 牧东心底原本死寂的湖面泛起涟漪，但他没有表露分毫，只是背对着人类看着落地窗外，声音淡淡地吩咐道。 “收拾一下，等会和我一起出门。” “出门？”西西眼睛一亮，毕竟还是小孩子，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极大的好奇。 她连忙从床上蹦哒下来，兴高采烈地往牧东身边凑，兴奋地追问：“我们去哪里玩？” “去人宠店洗澡和打疫苗——” 牧东话音未落，便看到脚边的小家伙一个紧急刹车，掉头往床边跑。 但仅仅刚跑出去两步，西西便腾空而起，被牧东直接拎了起来。 西西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可不可以不去？” 立即被牧东面无表情地回绝：“不行。” 眼看幼崽流露出几分细微的不乐意却又不敢反抗的表情，不知怎的，他心里生出几分不忍。 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好让幼崽不再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牧东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哄人，满脸认真地承诺道。 “等会要是乖乖洗澡和打疫苗，我给你买人条吃。” 他刚才可是通过光脑查阅了攻略，人条可是知名的人类诱捕器。 5、西西05 西西坐在一张漂浮在半空中的圆弧形椅子上，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顶蘑菇上面。 因为腿短，她的两只小脚能在空中不停甩荡，像是在荡秋千，还因为好奇，手指不时偷偷地扣几下座椅滑溜溜的表皮。 牧东坐在旁边的悬浮座椅上，姿势则是正襟危坐，眼睛不时瞥一眼光脑的就诊进度。 明明就诊时间已经到了，却还没看见医生的人影。 牧东又看向身侧的西西。 注意力被座椅夺走一会之后，她很快失去了兴趣，再度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牧东回想起刚才幼崽被带到人宠店，全身上下被几个店员和各种机器洗刷了一遍，还包括一系列护理套餐。 洗头洗澡，修剪指甲，梳毛修毛，精油护理，吃驱虫药，注射预防易被感染病毒的疫苗......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哪怕再乖巧，心底也不喜欢洗澡，更是畏惧打针。 被这么折腾了一通，西西显得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更何况除了身体，西西的精神也很是受了一番打击。 在人宠店里面，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同类”。 和她外表相似，没有兽耳和尾巴的“人类”。 但这些所谓的人类，却让西西觉得陌生和奇怪。 他们被关在店门口两侧的玻璃展示笼中，就像是超市货架上待售的商品。 虽然外形各不相同，性格却都如出一辙的暴躁癫狂。 兽人店员一靠近就试图攻击，不断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甚至还用脑袋或其他身体部位撞击着面前的玻璃柜门。 也有部分人类没那么狂躁，但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他们蜷缩在身体睡在角落，偶尔因为外界的声音抬起头，一副木讷呆滞，毫无灵魂的模样。 任凭西西怎么试图交流，他们都毫无回应。 系统告诉西西，这些人类并不是她真正的同类。 历史上的地球之主，被现在的星际住民成为古人类的种族，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彻底灭绝。 这些形似人类的生物，不过是利用古人类残遗的基因而制造的残缺克隆品。 系统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词汇，好让年龄尚小的西西能够听明白。 【在这个星际时代，那些有尾巴的兽人其实更趋近于你的同类。而这些被制造出来的没有兽耳尾巴的克隆人，是这些兽人豢养的宠物，他们就像是你外婆以前养的鸡鸭鱼虾，你是无法和他们交流和沟通的。】 西西虽然大概听明白了，情绪却变得失落起来。 虽然她还是个小孩子，可当系统告知她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之中，自己没有任何同类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害怕和恐惧。 甚至心底还会生成她现在还无法言说清楚的孤独。 坐在一旁的牧东，发觉到了西西的不对劲。 这只幼崽是在人宠店里受了惊吓吗？ 回想起店员们对西西的乖巧都赞不绝口，牧东心底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 他从空间器里取出一根长形的包装袋，上面印着卡通的q版小人，还有明显的“人条”二字。 “西西，刚才店员都夸你表现好，这是我答应给你的奖励。” 牧东一边说着，一变撕开包装袋，挤出里面像是浆糊般的粉色肉泥。 西西接过人条，却没有立马下口，而是露出迟疑的表情。 牧东给西西解释：“这是零食，好吃的。” 不过昨天他在星网上搜索到的《人宠饲养指南》里面提到了虽然人类喜欢吃人条，但这毕竟是零食，添加剂多，不能代替主食，要注意不能让人类一下子吃太多—— 牧东心里尚还在琢磨养宠指南，却见西西抿了一口，顿时苦大仇深地皱成了包子脸。 “怎么了？”牧东眼看西西一副咽不下去的模样，不由发问。 西西呐呐道：“我觉得好腥。” “那就是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吗？”牧东心底忍不住纳闷，眼见西西的抗拒，只能把人条拿走。 奇怪，养宠指南不是说没有人类能够抗拒人条的味道吗？ 而就在这时，一位穿着制服的护士路过。 牧东叫住护士，忍不住问了一嘴。 明明他预约的就诊时间早就到了，但却显示他前面还有五位兽人在就诊的排队队列中，等待时间起码还有两个多小时。 护士解释：今天精神力检测科的医生一直没来，光脑也打不通，可能是睡着了，麻烦您再等等吧。” “……睡着了？” 牧东一愣，忍不住皱眉。 对于他这种负责心强的兽人来说，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 护士却一副并习以为常的模样。 “这个医生经常这样，被通报警告和扣工资好多次了，但老是不长记性。” “……” 牧东沉底沉默了。 牧东这种严谨端肃的性子，只觉得多次睡过头而耽误工作的事情实在太过天方夜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护士刚给牧东解释了一通，这才注意到旁侧的西西，表情略微凝滞，语气惊讶地开口。 “先生，我们这里不能带人宠进来的。真是的，安检和机械保安怎么都没发现？” 不仅是医院，为了规避风险，很多官方场所或者大型商场也有类似的规定。 毕竟人宠的性子大多暴躁和不受控制，万一酿成什么意外事故，主场方并不想担负这个意外的责任。 牧东回忆了一番，医院的入口的确有安检通道，还有几个机械保安在巡视。 但他拎着西西进来的时候，无论是安检机器还是机械保安都没有反应。 难道是因为西西太过安静乖巧，所以不会触发提醒？ 牧东心里还在思索，护士已经在提醒：“人宠就先跟着我去宠物寄养室待一会吧，等会你检测结束再来领她。” 牧东看向西西，犹豫了一瞬：“可以吗？” 但不出所料，懂事的西西不会让牧东为难，径直点头答应。 她从凳子上跳下来，还没有站稳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一个残影飞快地从等候室外的走廊奔蹿进来，正好和背对着的西西直直撞上，两个人都歪七扭八地跌落在地，滚作一团。 西西没想到自己的背后突然像是有一颗导弹狠狠撞过来。 但她忍着疼痛，努力地想要站起来。 身后那摔得四仰八叉的人同样想爬起来，却扑通一声脚滑再次摔倒在地，他双臂无意识地往前一挥，连带推动着西西再次又跌倒在地。 牧东看不下去，连忙上前两步将幼崽提起来，拎高一些，抱在怀里，再谨慎地远远站开。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人类幼崽：“伤口严重吗，需不需要去看人医？” 其实西西摔得不轻，浑身上下都疼得像是散架了。 但她却没有发出任何痛呼，只是脸色惨白地咬着唇，忙不迭摇头。 “没事，我没事的，警察叔叔不用为了我耽搁事情。” 明明对于往昔的记忆一片空白，身体却似乎早就习惯了伤病。 西西将手掌握成两个犹如圆滚滚包子似的小拳头，浑身上下都在尽力忍耐。 就像把种子用铁锹埋进深土里。 她只要忍过一阵，身体里的疼痛，就会像埋进土坑深处的种子那般彻底消失。 因为疼痛而身体微微颤抖的西西，忍不住将脑袋埋进牧东坚实的胸膛里，像是小动物躲进自己安全的巢穴。 牧东身体一僵，手指微颤了颤，下意识地有些抗拒这般亲近的动作。 但看着人类颤抖的身躯，牧东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将宽大的手掌放轻了力度，温柔地轻轻抚摸着幼崽的脑袋。 而一旁的护士也慌张地将罪魁祸首扶起来。 “摔得严重吗，需不需要进治疗舱，今天还能就诊吗？” “唔.......好痛，还有点晕乎乎的........糟糕，我刚才是不是撞到谁了？什么，撞到了一只幼崽？被我撞到的幼崽呢？” 清润温和的声音响起，但语气却透着满满的惊慌失措。 护士用手指向一个方向。 顺着护士的手指看去，面前站着一位气度不凡，五官英挺明朗，身材高大的德牧兽人。 而德牧兽人怀中抱着一个体型微小的幼崽，幼崽的脑袋埋在德牧兽人的怀里，看不清表情，而德牧则是目光警惕地看着他们。 准确地说，牧东目光警惕地盯着这只行为冒失的兽人。 这只兽人顶着牧东警惕到有几分不善的目光，却无知无觉地小跑过来，一脸紧张地连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这只小幼崽的，一定撞疼了吧？孩子，你还好吗？” 西西听见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当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之时，却不由愣住了。 这人逆光慢慢走过来，周边描了层光圈，手指轻柔地抚向她泛红的额角。 银白的长发犹如冬杪春初的山涧飞雪，因为慌急只松松挽了个侧马尾，随着走动长发摇曳交晃，仿佛万千星芒被揉碎。 姿质明莹，肌发光细，白皙的皮肤毫无瑕疵。 逆光而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就像有月泽闪烁，光华流转。 “孩子，没事吧？”他柔声询问着，粲然而笑，眼眸之中漾着关心。 蔼若春明，温如暖玉。 他的微笑太过纯澈温暖，干净得一尘不染。 这样的圣洁，本应高悬在云端。 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贪恋，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 西西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到甚至忘记了呼吸。 她好像，看到了传说中的天使。 6、西西06 眼看西西这么一副呆滞木楞的表情，牧东心头一紧。 难道是这只幼崽刚才被撞得很严重，竟然连神智都不太清醒了吗？ 牧东一边拢了拢臂弯里的幼崽，向自己的胸膛靠近，手臂牢牢地圈在怀里，避免她滑落，一边对身侧的医生和护士说。 “我先送她去人宠医院看看，如果我没来得及赶回来过号了，那我就申请明天的检查。” 两道声音同时惊慌地响起。 “我没事，我不用去医院！” “诶，这孩子是人类？呀，刚才没注意看，还真是——没有兽耳兽尾，我还以为是只成长期的兽人幼崽呢。不过虽然是人类，看这体型也同样是只小幼崽吧。” 银发医生极其自来熟地凑拢过来，左顾右盼，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让牧东不动声色地皱紧了眉头。 “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发色，这是什么品种的人类呀？不过真是可爱呢。”银发医生弯下身子，笑吟吟地盯着西西。 西西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避开医生炙热的眼神。 而医生的过度贴近，让不喜亲近的牧东皱起眉头，有些烦嚣地甩了甩尾巴， 护士都看不下去了，提醒道：“萨医生，你今天本来就睡过头了，可别再耽搁下去了，大家都在等你检查呢。” 被称呼为“萨医生”的兽人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匆忙撂下一句话，就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会诊室。 “撞伤了这只小人是我的不对，请等我结束工作之后再商量赔偿的事情。” 牧东看向西西：“疼得很吗？不舒服就说，我带你去人宠医院。” 西西连忙摇头，再三保证自己没有事。 于是牧东只得再把西西抱回了等待室，不时小心观察着西西的状态。 西西却还是一副恍惚的模样，她倒不是因为摔懵了或者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医生的笑容之中，而是一门心思早已经扑在系统说的话上面。 【系统，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系统立即应声。 【是的哦，刚才那个医生头上有金光，证明他是异能者，而且他对主人你的好感度达到20了。】 系统继续喜出望外道。 【恭喜主人，你达到了那个医生的好感度基础数值20，即可开启可攻略信息栏。】 西西不由得好奇：【这个有什么用？】 之前的西西刚来到这个未来星际世界，人生地不熟，什么都很陌生，以免她一时无法接受太多的信息，系统也就没有细讲。 而现在随着西西正式开启可攻略信息栏，系统决定给她详细讲述一下这个世界的战力系统。 【主人，在这个高维度宇宙中，能量场更活跃，所以每个生命都拥有精神力。】 【精神力源自每个智慧生命体内的意识体，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灵魂。】 【精神力的等阶越高，也就表示战力越强大。】 【同样的，每个生命的精神力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世界很多的物品都依托精神力设计，需要精神力才能开启，战力高强的机甲更是需要高阶精神力才能使用。而高阶精神力甚至可化为实质性的能力，用途广泛，可以感知，操控，攻击，防御。】 西西听得晕乎乎的：【可系统你不是说，让我要找头上冒金光的兽人，冒金光的才是异能者。异能，精神力，他们不是同一个东西吗？】 系统连忙解释：【不是同一个东西，但同源同宗。所有智慧生物都有精神力，但不一定都有异能，】 系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尽量列举西西熟悉的日常让她明白。 【烧火煮饭的时候，要有柴火才行是吧？柴火是用作煮饭的燃料，而精神力则是异能的燃料。】 西西想了想，出乎系统的意料，很敏锐地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拥有异能的人一定比没有异能的人很强？】 系统如果能做表情的话，一定很是欣慰。 【那倒不一定。异能也分很多种，有的异能偏向辅助功能型，攻击力不强。而且如果精神力等级低，相当于它的柴火少，也就是它的燃料少，异能的战力也就低微，所以不一定能打得过精神力等级高的人。】 西西眨巴眨巴眼睛：【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非要找异能者？】 【异能者可是很稀有的，比万里挑一的概率还低。一般情况下，异能者的精神力识海比普通人的识海要大出许多，这也就是意味着他们的潜力优秀，今后能成为高阶精神力者的概率很大。而且若是相同的等级，异能者的战力，比普通精神力者要高出数倍。】 西西懵懂地点头，但又有些苦恼地用手挠了挠腮帮子。 【但我还是不懂，你让我努力靠近异能者，开启那个可攻略信息栏有什么用？】 系统这才意识到自己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却忘记了解答西西最初的问题。 它尴尬地干笑两声，语气难掩激动。 【我前面讲解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引入接下来这个正题。】 【主人你绑定了我这个系统，就可以依靠获取攻略者的喜爱度转换为一股意识体，并将这股力量纳为己用。所以主人在获得其他智慧生灵的喜爱度之后，不仅能获取和攻略者相同的异能，还可以用这股力量晋升自己的精神力等级！】 西西蒙了一会，随后忍不住高兴地站起来，让旁边的牧东奇怪地侧目而视。 【那我现在岂不是就有了异能？】 异能，听起来好神奇，像是魔法一样。 系统美滋滋地应声。 【是的哦，不过这股力量的强大与否，与被攻略者的喜爱值高低息息相关。】 【这是刚才那个医生的可攻略信息栏。】随着系统的声音刚落，一块透明的面板在西西眼前突然出现。 【？？？】 【异能：治愈系】 【精神力等级：lv19】 【好感度：27】 而透明面板的屏幕前，又同时加载了几个新的界面。 西西忍不住瞪大眼睛，仔细地看了一遍。 【今日刷新经验值：27，可选择升级精神力等阶。】 【觉醒天赋技能：/】 系统连忙解说。 【这个经验值就是转换喜爱度而来的能量，并为了简略设计成了类似于游戏的个人数值面板和升级界面，需要主人选择升级精神力还是使用觉醒天赋技能。】 可当西西看到下面的【天赋技能】的时候，只感觉晕乎乎的，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 【什么是天赋技能，和异能有什么区别？】 【主人你还没觉醒天赋技能呢，暂时不用管，如果后面运气好真能觉醒，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既然没有别的选择，西西也就不犹豫，按照系统的指示，把所有经验值直接选择升级了精神力。 【精神力：经验值1/1已升级。】 【精神力已升为一级。】 【精神力：经验值10/10已升级。】 【精神力已升为二级。】 【当前精神力为lv.2经验值进度16/100】 西西难以抑制激动：【那我现在岂不是就有了魔法，不对，拥有了听起来和魔法一样的异能？我该怎么使用？】 系统连声制止：【主人，你现在的精神力等级还很低，基本没什么用，而且别轻易在外人展现你的特殊，忘了我给你说的解剖啦？】 刚才还激动万分的西西，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旁侧的牧东微偏过脸，眼看幼崽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一会伸出手，一会瞪大眼睛，一会嘴巴大大地张开又合上。 牧东很不理解，但仍然自己给出了一个理由。 或许小孩子都喜欢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之中吧。 比如这会不知道这只幼崽又被谁招惹了，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 而牧东不知道的是，幼崽不高兴的原因正是因为他这个罪魁祸首。 【系统，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和警察叔叔相处了这么久，他现在对我的好感值还只是11，而刚才那个医生明明才见我一面，就有那么多好感值。】 小孩子单纯的烦恼。 系统真想有只手揉揉西西的脑袋，安慰她一番。 系统难掩慈爱地开口。 【主人，好感度不是相处得久就增加得多，有人可能比较慢热，有人可能更加激进。感情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尽管你什么都不做，但有的人一见面就喜欢你，也有可能会有人讨厌你。】 西西愣了愣，失落地垂下脑袋。 她以前好像总是会被无理由的讨厌。 那些讨厌的理由......是什么？ 刻薄刺耳的声音似乎永远篆刻在她的灵魂里，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谁叫你是个女孩，是个赔钱货！】 系统察觉到了西西的难过，立即结结巴巴地安慰：【不要难过，主人是天下最好的主人，哪怕所有人都不喜欢你，还有我呢，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永远永远都喜欢你！】 系统又连忙岔开话题。 【牧东虽然对你的喜爱度不高，但根据我的观察，却是个面冷心热，有原则担当的兽人，哪怕初见的时候对你的好感度为0，依然会下意识地把你从悬浮车底救下。】 系统继续鼓励道。 【反正能获得越多兽人的喜爱越好，能早日升级变得强大。既然这个医生一见面就如此喜欢主人，主人你尽量和他多接触，获得更多的喜爱度。】 西西忙不迭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有些期待。 【等会那个医生叔叔再出现，我就去找他玩。】 那个医生叔叔笑起来那么温柔，应该会愿意吧。 *———————————— 西西蓦然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客厅，她直愣愣地翻身坐起来。 牧东看见她醒了，让家政机器人拿来两支营养液。 西西睡意未消，迷迷瞪瞪地询问道。 “刚才不是在医院吗？我，怎么回来了？那个医生叔叔呢？” 牧东解释：“等得太久，你睡着了。我做完检查就直接把你带回来了。” 昨天晚上西西前半夜一直没睡着，欠了不少瞌睡。 等到牧东走出诊室，便看到她蜷缩着睡在座椅上。 牧东将她抱在怀里，温热的小小一团，依偎在牧东的胸口。 她恬静的睡颜，让牧东自以为冷硬的心尖忍不住发软。 那一瞬间，他竟有些心软。 或许养只这么依赖自己，陪伴生活的人类，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但知道自己睡着的西西却很是懊恼。 她竟然睡得这么死，错过了和医生叔叔相处的机会，忍不住有些着急。 【系统，你怎么不喊醒我呢？】 系统的声音难得到了几分委屈：【主人，我叫你了，但实在是喊不醒。】 小孩子就是这样，要么一直精力旺盛，蹦跶个不停，要么一入睡就像是智能电器关了机那般，直接睡死，很难被吵醒。 “那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那个医生叔叔了.......”西西心灰意冷地垂下脑袋，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牧东听到她的自言自语，眉心一跳。 医生叔叔？ 该不会是刚才那只冒失笨拙的兽人吧？ 明明都被撞伤了，为什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心里不知怎么生出几分不快。 牧东张开唇刚想说些什么，光脑属于紧急任务的提示音却响起。 牧东看完讯息，很快拿上制服外套，匆匆丢下一句话就出了门。 “我突然要加班，你自己待在家里乖乖的。” 牧东手指摁了摁按钮，随着他走出去，门扉缓缓关闭的时候，西西扭头看向家政机器人递过来的营养液，忽然想起来牧东还没有吃饭。 她连忙拿起营养液揣在衣兜里，走到门前，却因为自己的身高而感到为难。 不过是到牧东腰部的高度，对于西西来说却犹如不可逾越的天堑。 西西环顾了一圈，拉着一张椅子搬到门旁，照着牧东之前的动作，有学有样地按了舱门旁侧的开关键。 然而搬椅子耽误了时间，等到西西追了出去，已经看不到牧东的人影，门外只剩下空旷的走廊。 她跑到光梯之前打开的位置，电子屏幕显示光梯正在上行。 她试探着喊了喊牧东，而梯门死死紧闭。 身后同时响起舱门重重关闭的声音。 西西霎时慌了神，连忙跑回原本的位置，但已经为时太晚。 不比屋内开门的简单按钮，光梯和屋外开门的显示屏都需要光脑的身份识别扫描才能开启。 西西无措地站在门外，手里紧紧攥着那支营养液。 【系统，这可怎么办，我被关在门外面了，是不是只能在这里等警察叔叔回来了？】 系统无可奈何地提醒：【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对这里都不熟悉，主人你也别乱溜达，不然可能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西西应了一声，靠着门坐下，舱门和地面类似的光滑材质，凉得她一激灵。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的脑袋都不自觉地开始往地面掉的时候，走廊另一端的光梯打开，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西西本就瘦弱，这么蜷缩着身体靠在舱门边，看起来更是孤零零的一小只。 那道身影忽然注意到了门边缩成一团的西西，目光一顿，随即快步走来。 随着脚步声响起，睡眼朦胧的西西完全被一片阴影笼罩。 7、西西07 “诶？乖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润的声音尾调难以抑制地上扬，同样难掩震惊。 银色长发束扎而成的侧马尾有些松垮地披在肩膀，脸上残遗着几分被灌满工作之后的疲惫。 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在看见西西之后猛然一亮，顿时漾满了温柔的笑意，仿佛整个春天都在他唇边绽放。 他俯下身子，忍不住伸出手掌轻轻揉了揉西西的脑袋，温热从手心流淌到西西的脸颊。 西西只觉得双颊烧红，随后听见他满是担忧地询问：“好孩子，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蹲在门口，难道——” 即使他的表情透露出真心实意的焦急，声音却依然温柔：“是之前那只德牧把你丢弃了吗？” 西西连忙摇头，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通。 “这样啊。”解除了误会，他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 顿了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蹲下身子。 让体型微小的幼崽西西，不再需要费劲地仰起头和他对话。 “真是抱歉，一直忘记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萨耶耶，带有萨摩耶血脉的兽人，是拜亚里区第一医院精神力科室的一名医生。” 萨耶耶怕眼前这只可爱的幼崽受到惊吓，声音一直很轻柔。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西西。”西西同样很小声地回答。 她还未曾有过被如此小心呵护对待的经历，总觉得眼前这个对自己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天使，就像是一场幻觉。 她害怕大声惊扰，让自己这场美梦碎掉。 萨耶耶环顾了一圈空荡到显得冰冷的长廊，眼神里满是爱怜和疼惜，忍不住邀请道。 “乖孩子，今天在医院里不小心撞到了你，我很抱歉。我回来的路上还在想你，没有来得及给你好好道歉和赔偿，你就已经离开了。“” “但我没想到我们住的地方会挨得这么近，还真是有缘分。虽然是因为意外被关在了门外，但也不知道那只德牧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孩子，你要不先跟我回家待一会？” 一个美人笑语盈盈地温柔邀约，西西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比起心思稚嫩，毫无防备之心的西西，系统的思维要成熟得多，但它却没有出声阻止。 毕竟这只萨摩耶兽人拥有异能，和他多相处就有机会增加好感度，有利于西西提升能力。 而且根据好感度和系统的观察，这只萨摩耶兽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得到了西西的首肯，萨耶耶难以抑制欣喜，玉雪般毛茸茸的白色兽耳轻抖，卷在身后犹如棉花糖的大尾巴也忍不住不停摇晃。 他连忙站起来，走到隔壁的舱门，用自己的光脑进行身份识别扫描。 然而舱门却并未开启，反而冰冷的电子音提示道。 “身份识别错误，请再次进行验证。” 萨耶耶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应该啊，难道我的光脑坏掉了吗？可这个光脑才刚买两个月。” 他忐忑不安地再度尝试，却依然得到的是身份识别错误和警告不要非法闯入的提示。 “不会是门锁的识别功能坏掉了吧？” 眼看萨耶耶心急火燎地一直反复尝试，西西有些不确定地插了一句嘴。 “......第一次和警察叔叔回来的的时候，我正好看到旁边有人进出。所以，会不会是走错门了呢？” 萨耶耶愣了愣，连忙走到光梯的位置确认，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真的是诶，我不小心按错楼层了。” 萨耶耶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笑：“孩子，真是对不起，跟我过来吧。” 萨耶耶用光脑进行了身份识别进入光梯，带着西西前往他的公寓的时候，萨耶耶忍不住解释道。 “我刚才进光梯的时候在用光脑视屏通话，没注意按钮按错了。” 西西摇头：“没关系。” 尽管西西并没有嘲笑嫌弃他的反应，萨耶耶却有些羞愧地垂下眼睛。 他总是这样，迷糊又冒失。 今天早上没听见电子闹钟睡过头，晚上不小心走错楼层，之前刚搬家的时候，甚至还迷路走错过楼栋。 西西并没有注意到萨耶耶难为情的尴尬状态，而是在入口处好奇地打量着萨耶耶的住所。 萨耶耶住所的布局大小倒是和牧东家差不多，但却是两个极端。 牧东的家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家电，简略得太过空荡，几乎没什么活人居住的气息。 仿佛牧东每天回家，只是为了躺在那张床休息一晚。 而萨耶耶这里的生活气息就要足多了，空间被繁多杂乱的物品占据，各种生活用品和家具家电随意摆放，堆积如山，混乱不堪得犹如一个小型迷宫，很适合玩捉迷藏游戏。 察觉到西西的扫视，萨耶耶羞赧得脸庞烧红，一边慌手慌脚地收拾，一边吞吞吐吐地解释：“对不起，本来家里没有这么乱的，我的家政机器人上周坏了，我想着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再重新买一个。” 西西再度摇头：“没关系。” 她并没有什么洁癖，只是刚才在门外等得太久，又冷又饿又困，想找个地方能休息一会。 眼看西西走到沙发前面，萨耶耶连忙将智能模块化功能沙发上的杂物搬走，腾出来一片空间：“我刚下班不久，还没有吃饭，孩子你是不是也没有吃饭呢？ 看到西西点头，萨耶耶殷切地招呼道：“乖孩子，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会，我给你做好吃的。” 西西这时候想起了自己手里紧攥的营养液。 挨饿的时候，西西并不是没有想过喝掉营养液，但想着警察叔叔同样没有吃饭，可能随时会回来，她就想着再忍一会，把营养液留给警察叔叔喝。 而萨耶耶则摇着棉花糖似的雪白蓬松尾巴，高兴地哼着歌进了厨房。 他最近才换了工作，搬来拜亚里区不久，还是第一次有客人来访，心里忍不住有几分激动，于是不准备吃营养液，而是想大展身手做一顿真材实料的晚餐。 比起大部分凶猛有攻击性的兽人，带有萨摩耶血脉的兽人基本都天性温和良善，耐心友好，具有很强的亲和力。 于是萨摩耶兽人几乎都从事幼师，心理医生，情感顾问等需要耐心和友善的疗愈抚慰类工作。 而萨耶耶从小就喜欢可爱的星兽和幼崽，本来从小到大一直学习的是幼师专业，因为冒冒失失的性格总是挂科，却不想去年在学院留级的时候，突然觉醒了治愈系异能。 由于异能者的稀有和相关异能的工作对口，在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培训之后，他被异能者管理协会相关组织，调遣到了中心医院的精神力科室。 但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更喜欢照顾幼崽，和小孩子相处的幼师工作。 今天一看到这只人类幼崽，他就心里喜欢得打紧，被萌得走不动路。 而西西既然愿意来他家里做客，萨耶耶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招呼一番西西。 他扎好长发，戴上围裙，从冷藏冰箱里拿出之前采购的食材。 分别是装在几个保鲜盒子里的星兽蛋，星兽肉，还有一堆色彩斑斓的星植蔬菜。 看起来没多少东西，然而这些自然食材的价格却不便宜，是萨耶耶一周的工资，足够买一箱高级营养液了。 毕竟在科技发达的未来星际世界，大量预制生产的普适性营养液成本最低，也最方便。 小小一支营养液就具有饱腹功能，能提供身体需要摄入的基础营养，维系长时间段的生命活动。 所以性价比极高的营养液，成了星际时代生活中最常见的食物。 而这些产自星兽或者土壤的自然制品食材，造价就要高昂得多。 尽管星际时代尚还残遗了古地球部分物种的后代和种子，基本都休眠在冷冻舱之中，很难找到适宜的自然星球和特殊区域种植和养殖，无法做到大量种植和培育。 而生产于各个自然星球的地域性天然食材，也要考虑到生产加工，优选环境，运输仓储流程等各个环节的供应链，成本依然不小。 所以除了有钱有势的名门权贵能够肆意地享用自然食材，大部分星民日常都是食用营养液，偶尔奢侈一把打打牙祭。 萨耶耶平时也舍不得吃，他本想着自己刚搬家，才咬咬牙买了些自然食材，要有仪式感做个开伙宴。 虽然星际时代早就发明了全自动煮饭机，但几乎所有兽人都认为这种通过标准模板制作而出的饭菜没有灵魂，全都是一个味道，反而浪费了珍贵的天然食材，简直是暴殄天物。 所以在这个时代，如果要使用天然制品的话，大部分兽人会选择手动制作。 萨耶耶也是如此。 真期待这只幼崽在品尝了美食之后，能露出满意的笑容。 然而萨耶耶的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并不如他所愿。 尽管萨耶耶打开了光脑的全息屏幕，每一步都按照着美食博主的教程做饭，但还是意外不断。 要么在清洗和切割食材的时候，不小心伤到自己。 要么慌手慌脚地转身，失手打翻了一锅滚烫的食材。 要么不小心踩在掉落的食材上面，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 甚至在观看做饭教程的时候太过专注，忘记调节加热器的开关档，锅具直接燃起了熊熊大火。 滚滚浓烟把在旁边围观的西西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厨室上方的报警器就响起尖锐的鸣叫，紧接着智能消防喷淋头立即落下磅礴的水流。 水流虽然浇灭了火焰，但也把萨耶耶浇了个湿透，浑身都狼狈不堪。 萨耶耶泄气地放下锅中烧得焦黑的食物，苦笑道。 “我真是不自量力。我这种笨蛋，蠢货，生活残废，没了家政机器人什么都做不到。” 他灰心丧气地捋了捋湿透的额发，抹了抹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泪的湿润，却还是不想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了西西，努力地扯开嘴角，愧疚地冲西西笑。 “对不起，好孩子，我真是没用。” “难为你等这么久，一定饿坏了吧，等我去换个衣服，我给你点外卖吃。” 眼看萨耶耶消沉的背影走出厨室，西西露出几分同情和担心。 她看向角落处剩下不多的食材。 之前西西在旁边几乎全程围观了萨耶耶的翻车过程，她回想着萨耶耶之前的动作和全息教程的步骤，然后去客厅拖了个椅子。 系统忍不住奇怪：【主人，你要干什么？】 【虽然这些奇怪的机器都很陌生，但我刚才看完了那个视屏，也看清楚了耶耶叔叔的动作，我想试一下。】 系统并不赞同：【主人，就算这些未来的家政机器的使用方法并不复杂，但你从来没有用过，而且你年纪又这么小，我觉得很容易发生意外，刚才那只兽人操作失误可就引发了火灾。 但眼看西西没有停止动作，一意孤行，系统的语气忍不住变得激动起来：【主人，你听我的劝，不要这么顽皮淘气，厨房可不是胡闹的地方！】 【我会做饭，我想让耶耶叔叔不那么伤心。】西西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委屈，却又透着几分坚持。 【我没有调皮，也没有胡闹。】 之前渺落的记忆不知何时变得越来越清晰，西西努力地回想着自己的日常。 【我会很多东西的。我会烧火，会切菜煮饭，会捡柴，会插秧，会割猪草，会做猪食，会洗衣服......】 稚嫩的语气很平静，细数着自己的过去。 并不是在卖惨，而是在阐述事实。 系统沉默了。 根据灵魂链接，它知道西西说的都是真的。 它能看到那些画面。 小女孩用火钳夹起捆好的柴火放进灶孔，然后站在比自己还高的板凳上面，小心翼翼地切菜煮饭，不时还要爬上爬下添几把火。 小女孩俯在能给她洗澡的水盆里，用手掌费劲地揉搓着脏衣服，然后把洗干净的衣服提起来想要拧干。可奈何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尝试了很多次，总算把衣服拧成了麻花，但全身上下也几乎被湿衣服浸透了。 小女孩顶着毒辣的日头，忍受着蚊虫叮咬和遍地野草拂过皮肤的瘙痒和刺痛，在高度达到自己腰间的灌林和草堆之中艰难地辨认着，随后用镰刀割下一摞摞猪草堆在背篓里，而她幼嫩的肩膀已经被粗糙的背篓绳勒得通红，留下可怖的痕迹。 无数的画面在系统脑子里闪过。 它知道这个孩子有多懂事聪慧，过得有多苦。 它都知道。 所以当她无数次祈祷，能够找到愿意疼爱自己的妈妈爸爸的时候。 系统听见了她的执念，并答应她。 【好啊，我来帮你。】 8、西西08 萨耶耶在自己的房间使用清洁仓并换了身干衣服，前后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等他再度回到客厅的时候，却不见人类幼崽的身影。 “奇怪，这孩子跑哪里去了？好孩子，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点外卖吧——”萨耶耶话音未落，他的双眸瞪大，不敢置信地看向厨室的方向。 幼崽站在比她还高的椅子上面，一只手正在使用能源加热器，不时调节开关，另一只手则拿着厨具，动作似乎是在翻炒食材。 萨耶耶震惊地用手指揉了揉双眼。 虽然西西能和他流畅交流，理解他的意图，感受到他的情绪，已经算是一只罕见的聪敏人类了。 可，可人类再聪明，也不可能会做饭吧？！ 萨耶耶的思维涣散，不由得想起星网上部分火爆的人宠博主。 他们的人宠本身就是少见的聪慧，再通过训练，可以做到到无障碍听懂命令，握手，打滚，开门，拿快递，甚至自己进笼子…… 于是很多兽人网民留下玩梗的无数评论：“不婚不育的兽人有福了，以后养老就靠人类了，请看vcr。” “我考银河第一机甲学院的时候，这小人就在我后桌。” “小人，去给我炒两个菜。” “小人以后帮我上班，再给我五万星币。” 本来按照常理来说，这些评论都是夸张手法，开玩笑罢了。 然而萨耶耶却没想到，今天他竟然真的捡到了一只能给自己炒菜的小人。 “耶耶叔叔，你换完衣服了吗？正好，我弄好吃的了。” 西西眼看萨耶耶还在发愣，端着手里热腾腾的成品，主动招呼道。 刚才大半的材料都已经损毁，只剩下手掌大小的不知名星兽的红色肉块，和两个类似鸡蛋的兽蛋，再加上一小把五颜六色的星植蔬菜，还有口感类似于米粒，形状却更加细长几分的主食食材。 这么一点分量，做不到分门别类地单独炒几个菜，西西只能用剩下的边角料和调料一起炒了个杂烩。 西西按照刚才在旁边围观的记忆和自己以前做蛋炒饭的经验，再加上时不时还有系统的提点，使用未来厨具和家政机器的过程倒是很顺利，一点岔子也没有出，成功做出了一道香喷喷的炒饭。 而萨耶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碗混合多料的炒物，难以抑制心底发一个星网帖子的冲动。 #家兽们，我捡了个人# #她愿意跟我回家# #小人给我炒两菜，原来是真的# 尽管眼前的画面是如此反常到诡异，让萨耶耶的常识思维还在为此而感到震惊和不敢置信，但他饥肠辘辘的身体本能反应实在是太过直白和诚实。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虽然还满是不敢置信，但勾人的香味让萨耶耶的喉咙不断吞咽，甚至还忍不住轻舔了舔唇角。 金黄的兽蛋液凝固并均匀裹住了白玉带似的米粒，星兽肉切成了手指粗细的小块，如一颗颗殷红的冬青，再加上被切成细丝的五颜六色的蔬植点缀其中，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萨耶耶情不自禁地就拿起旁边的自动伸缩勺子，尝了一口。 几乎是进入口腔的一瞬间，带着浓烈香味的腾腾热气铺面而来，盈满他的舌尖。 极具有冲击的肉香和蛋香混合米饭之后添了几分醇厚，再加上清新的蔬菜佐辅，几者交织在一起，混合的口感无比丰富。 而那股震颤心灵的酥麻，直接从舌尖跳到心尖，让萨耶耶尚还冰冷的身体一下子就觉得浑身火热。 这些天以来，萨耶耶因为觉醒异能被强制换掉幼师工作的悲伤，来到新环境的孤独，被其他人嫌弃的委屈，所有的难受和失意汇聚成了一股磅礴，掉下眼眶。 西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温柔的天使美人竟然嘴巴一瘪，眼角就淌下了大颗眼泪，含糊不清地哭嚎道：“呜呜呜......豪豪次......” 耶耶叔叔竟然吃哭了？ 不就是吃了个蛋炒饭吗？ 虽然她以前从未有过什么好日子，但也不至于吃个蛋炒饭就泪流满面吧？ 虽然不理解，但西西还是去拿了几张清洁纸，好心地递给萨耶耶。 看到他一脸呆愣，西西还主动给他擦了擦眼泪。 却没想到，萨耶耶竟然颤颤巍巍地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道：“豪哈纸.......尼蒸豪......尼太腻害了......” 在他煎熬难过的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只香香软软的可爱幼崽，不像其他兽人那般总是嫌弃他笨笨的，老是犯错和搞砸事情。 不仅为他做了如此美味的饭菜，还好心地安慰他。 萨耶耶本就是只感情充沛，性格柔软细腻的兽人，此时此刻心底一直被压抑的委屈和感动倾泻而出，才不由得嚎啕大哭。 但西西却二丈摸不着头脑，但看见萨耶耶哭泣，她总感到有些害怕。 以前在家里若是有哭声响起，她总是无端受训挨打的那一个。 虽然现在没有人骂她打她，可西西想不明白。 耶耶叔叔为什么要哭呢？ 是她做错了事情吗？ 难道是自己的擅作主张，没有经过萨耶耶的同意就使用了他的厨室和食材，才会让萨耶耶变成这副样子的吗？ 【系统，耶耶叔叔是不是讨厌我，生我的气了吗？】 系统哭笑不得：【不，恰恰相反，他现在应该是太高兴，太感动了吧。】 系统调出了萨耶耶的可攻略信息栏和好感度数值面板。 【萨耶耶】 【异能：治愈系】 【精神力等级；lv.19】 【好感度：42】 不过短短一会的相处，萨耶耶的好感度就已经从白天的好感值27增加到了42，甚至这时候还在不断飞速跃升：43，44，45…… 最后堪堪停在了60的位置。 虽然对数字的多少并不敏感，但看到好感度柱状图疯狂地向上攀升，西西一脸懵地挠了挠脸颊。 原来这个好感度攻略，这么简单呀？ 只需要做一碗蛋炒饭就好了。 西西为这个发现而感到兴奋。 她迈着两只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萨耶耶的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毛遂自荐。 “耶耶叔叔，你不要哭了，我每天都能给你做饭。我很有用的，我还会捡柴，烧火，插秧，喂猪，洗衣服……” 经过刚才一场痛哭，萨耶耶的委屈发泄得差不多了，此时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通红的眼睛。 西西突然跑过来，叽里咕噜报了一大堆陌生的名词。 萨耶耶虽然不知所云，但仍然好脾气地听西西说完，露出礼貌的微笑。 但老实说，西西嘴里的大多词语，他听不懂。 最后他只能茫然地询问：“好孩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西西急切想要证明自己：“我很有用的，耶耶叔叔，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干——” 然而让西西意想不到的是，萨耶耶做出摆手拒绝的动作：“好孩子，不用了。” 西西怔了怔，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为什么？ 刚才她给耶耶叔叔做饭，耶耶叔叔不是很高兴吗？ 萨耶耶看到小人的表情猛然一变，当场凝固在原地。 他害怕西西误会，慌张地解释自己的意思。 “好孩子，我知道你很厉害，比我还厉害。” 萨耶耶表情慈爱，眼底是浓厚的宠溺。 “但你只是个孩子，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以后，都不要做这些了。” 萨耶耶将西西抱到沙发上面，然后端来刚才那碗蛋炒饭，舀了满满一大勺，吹了吹尚还滚烫的食物，直到不再冒着热气后，递到西西的唇边。 “好孩子，我很感谢你送给我的这份礼物，非常美味。现在让我们一起来享用吧，好不好？” 西西看着越来越近的勺子，却下意识地避让：“耶耶叔叔，我会自己吃饭，不用喂我。” 她这会没心思吃饭，而是有些困惑地反问：“那我能为耶耶叔叔做些什么？” 萨耶耶瞪大眼睛，仿佛西西说的话像是一枚惊雷在他耳畔炸开。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呀？你不用为别人做任何事。你只需要长大，快乐健康的长大，好好的长大。” “相反，用心呵护和好好照顾幼崽，是成年兽人天经地义的责任。” 西西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的脑子残留的话语，和萨耶耶的理念正在搏斗。 “再不听话就把你丢出去。” “不要这么自私，姐姐就该照顾弟弟。” “你是姐姐，姐姐要懂事，要多帮家里干活。” 而萨耶耶的那句话：“你只需要快乐的长大，你天生就该被照顾与呵护。” 更是让西西陷入纠结。 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不敢相信的，认知之外的话。 而这时萨耶耶喂过来的饭，西西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拒绝，而是张开了嘴巴。 萨耶耶本来就喜欢西西，又是学的幼师专业，本能和专业素养让他忍不住在一边喂西西的时候，一边毫不吝啬地猛猛夸奖。 “好孩子，真乖。” “好大一口，怎么这么棒呀。” “乖，吃得真香。” 西西不太习惯，她不过张嘴吃几口饭而已，却要被萨耶耶夸到起飞了。 西西正有些飘飘然晕乎乎的时候，脑子里听到系统的提示。 【过零点了，又是新的一天，好感度每天都是可以重复刷新的。主人你昨天和今天已经积攒了98好感度还未使用，等会就可以兑现经验值再次升级。】 西西看了眼萨耶耶涨到了65好感度数值面板,忍不住问。 【意思是我每天都可以新得到65经验值吗？】 系统沉默了一瞬，语气有些严肃地叮嘱道。 【是的。但只有攻略目标保持着对你的好感度，才能每天刷新。所以攻略对象也会出现好感度下降，甚至清零的可能性，而后面刷新的数值就会着随好感度的波动而改变。】 西西立即被吓到了。 【好不容易涨起来的好感度，为什么还会下降或者清零？】 系统解释：【攻略本就不易，说不定哪件事哪个动作就让攻略对象心生不悦，好感度有涨有降很正常。】 系统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是攻略对象关于主人的记忆开始逐渐遗忘，好感度也会出现下滑的状况。】 西西没心思吃饭了，给萨耶耶说了一句她吃饱了，不安地想着攻略有关的事情。 系统安慰道：【一般情况下，很少出现好感度大幅度下降的情况，主人你不要过于担心，我只是早点提醒你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可性能而已。】 而萨耶耶眼看西西吃饱了，他将剩饭吃干净之后，看了看光脑，同样发现已经是凌晨了。 “已经这么晚了，那只德牧兽人说不定已经回来了。好孩子，需要我带你回去看看吗？” 西西点点头，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黯淡起来。 警察叔叔曾经说过，他不会收养她的，他不愿意当自己的爸爸。 等到周末过完，警察叔叔就会她送到救助站。 于是西西在萨耶耶温柔的注视下，鼓起勇气拉住了他的袖子。 “耶耶叔叔，你能不能当我的爸爸？” 9、西西09 门铃声结束之后，并没有等很久，舱门后就出现了牧东熟悉的身影。 牧东面无表情，神情冷淡地开口：“有事？” 虽然牧东一向都没什么大的表情，但善于察言观色的西西，能敏锐地从牧东的言行举止之中，感知到牧东现在心情不佳。 可傻白甜的萨耶耶却没有这个能力。 他用双臂将西西举得高高的，扬起灿烂的笑容，尽量礼貌地说：“牧先生，您的人类刚才被关在门外了，我看小人等在走廊怪可怜的，就把她带回我家坐了会客。” 但萨耶耶的手臂一直举着。 牧东并没有把西西接过去。 只见牧东轻挑了挑眉，目光冷漠而寡淡，像是在看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西西顿时心头闪过一股不妙。 便听到牧东冷声道：“我并没有收养过这只流浪人，并不是她正式的监护者。” 萨耶耶愣住，笑容还残遗在他的嘴角，显得他此时此刻的动作唐突又滑稽。 萨耶耶不相信地追问：“可是白天在医院，你明明一直带着这只小人，而且这只小人也说，她是从你家——” 被牧东寒声打断：“星期五的时候，这只流浪人类差点被车撞死，我才好心收容她两天。我早就给她明说，等到星期一救助站的接收管理人员上班，我就会送她去那里。” 于是萨耶耶看向西西，西西动作僵硬地点头。 “是，是吗？……”萨耶耶只得尴尬地放下小人，正绞尽脑汁地想找补几句。 在窒息的沉默之中，西西默不作声地径直离开。 虽然西西强忍着没有哭，但其实她很受打击。 之前她鼓起勇气问温柔的萨耶耶能不能收养自己，却被萨耶耶苦笑着拒绝。 “好孩子，我很喜欢你，也很想养你。可我这种兽人，实在是不配饲养宠物。” 西西当时还试图努力争取：“耶耶叔叔，我很省心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萨耶耶却很坚决地拒绝：“对不起，好孩子，我不能……其他兽人，才能让你生活得更好。” 而现在她被萨耶耶带回来找牧东，牧东不仅言辞冷淡，她高大的身躯直接将舱门完全挡住，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西西接连被两位攻略目标拒绝，很是挫败。 她既难过伤心，也开始对自己不断产生怀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可她还是没有被接受，没有被收养，没有找到妈妈爸爸。 她果然很差劲。 萨耶耶看到眼皮子底下的小团子飞快地往外跑，连忙扭头追了几步，抓住她的手臂：“诶，好孩子，你去哪里？” 西西垂下脑袋，闷声道：“这里不欢迎我。” 萨耶耶怔住，却还是没有放手，继续好声好气地询问道：“那孩子你究竟准备去哪里呢？这么晚了，你孤身一人，很危险的。” 去哪里？ 她能去哪里？ 其实这个问题，连西西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能不断地摇头，同时想要扭动身体，摆脱萨耶耶的手臂。 萨耶耶感受到西西的动作，却并不放手。 他的眼底满是同情与怜惜，柔声道：“虽然我养不了你，但你先跟我回家，我后面再给你找领养者，好不好？” 西西耷拉着脑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萨耶耶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反手牵起她：“好孩子，走吧。” 还不忘扭头狠狠地瞪了正准备关门的牧东一眼。 “真是忘恩负义的兽人！西西为了给你送营养液，被关在门外等了你半宿，你却这样对她，连门都不让她进！” 门缝缓缓收紧，已经背过身的牧东脚步却狠狠一顿。 给他送营养液？ 虽然这句话听得云里雾里，但牧东已经情不自禁地转身，下意识地用手抵住门缝。 正在关闭的舱门识别到生命体征，再度缓慢开启。 眼看萨耶耶牵着西西越走越远，牧东几步追上来。 “等等，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萨耶耶转过头，脸上少见的没有笑容，而是横眉冷对。 不过他虽然心里有气，看不惯牧东如此冷漠地对待小人，却还是将西西之前的话转述了一遍。 牧东听完之后，周身森冷的气场消失，眼底布满惊讶。 他处理完加班事务回到家中，发现西西不见了之后，将家里都找了一遍。 于是牧东只能把客厅的监控器打开。 清晰可见的全息投影记录之中，牧东看到这只小人在他刚出门后就立即拖来一把椅子，竟然学着他的模样按下开门键。 当看见那只人类幼崽毫不留恋地往外飞逃的模样，牧东心底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怒火，竟然气极反笑。 是了，这只人类如此聪明，开门对于她来说有什么难度？ 但这两天的暂时收容，他对这只人类也算是尽心照顾，无微不至，却不想她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跑掉。 亏他还给这只人类带了一份宵夜，还计划着明天带着她去宠物医院做一套全面检查，看看伤势情况，星期一再为她请半天假，好把她送去救助站…… 合着他计划了这么多，人类根本不需要他这份廉价的善心。 牧东气了一阵子后，心情又逐渐平复。 算了，反正他也不打算收养这只人类，跑了就跑了吧，还省得他再浪费时间和心力。 然而就在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门铃声却响起了，白天那只傻兮兮的萨摩耶双手抱着人类，要把找到的人类送回来。 牧东却不乐意了。 第一他本来心中还残遗着几分怒火，第二他发觉只是短短两天，自己的情绪却开始越来越容易被这只人类牵动，也越来越在乎这只人类。 这可不是好事。 在牧东决意隐瞒身份，放弃过往，来到这个边陲之地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誓不会再付出感情，和任何生命有所牵扯。 他只想独自的，安静地过完这失败的残生。 而在听完了萨耶耶的解释之后，萨耶耶还拉着人类的手，把她手心里紧紧攥着的营养液丢过来。 “看吧，小人一直给你留着的营养液，自己都舍不得吃。” 牧东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目光望向西西。 可怜的人类幼崽垂着脑袋，不哭不闹。 小小那么一个团子，躲在萨耶耶蓬松的尾巴后面，几乎快被淹没。 明明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能感觉到她之前的活跃和灵动好像都被抽走了，只剩下浓重的沮丧与委屈。 他刚才，竟然冷暴力和言语欺负这么一只幼小无助的人类幼崽？ 牧东心头一跳。 ……他可真该死啊。 明明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不和这只人类有任何牵扯了，但此时后悔的情绪翻涌上头，让牧东立即忘记了之前那么坚定的念头。 “西西，对不起。”牧东立即道歉：“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跑出去的，所以有些生气。” 萨耶耶愣了愣：“原来是这样。” 不过苦主自己还没发声原谅，于是萨耶耶垂眸征求西西的意见。 “西西，你是回我的家，还是回牧先生那里？” 西西沉默了一会，闷闷不乐地开口：“都可以。” 她顿了顿，恹恹地轻声道。 “……反正，你们都不愿意养我的，只是暂住而已，对吧？” 牧东和萨耶耶对视一眼，表情都是无法掩饰的愧疚和心虚。 萨耶耶率先开口：“牧先生，西西这么聪慧可爱，你为什么不能领养她呢？” 牧东面沉如水，硬邦邦地回复：“我自有我的理由。那我看你如此喜欢她，你怎么不当她的监护者？” 萨耶耶如之前那般露出一个苦笑：“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就像牧先生你说的那样，我有我的理由，以前我——” 10、西西10 “以前我——” 萨耶耶想说些什么，但神情变得悲伤。 最后萨耶耶主动放开了西西的手，明明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却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好孩子，你还是跟着牧先生生活吧，至少……你能好好的活着。” 萨耶耶语焉不详，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并不愿细说，匆匆忙忙地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牧先生，你要是实在没办法领养西西，那希望你后面能为西西找个好的领养者。如果你不方便，随时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帮忙。” 萨耶耶的身影消失在光梯之后。 牧东看向西西，用征求意见的口吻说：“先跟我回去吧。” 西西无精打采地点头，跟在他后面。 进入曾经熟悉的客厅之后，西西没有说话，倦怠地往人窝里面钻。 她如此自觉，倒让牧东有些诧异。 “你今天不和我睡了吗？”昨夜百般叮咛不准她上床，却还是还偷偷溜进来。 西西神情暗淡地摇头，没有再和牧东聊天，只是自顾自地躺下。 脑子里传来系统的安慰声：【主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牧东对你的好感度终于达到基础数值20，现在能够开启牧东的可攻略信息栏了，恭喜主人，开启之后将获得目标人物牧东所属的异能。】 西西从来没看到牧东使用异能，很是好奇牧东的异能会是什么：【开启。】 虽然身处狭小的人窝之中，但系统出品的光屏依然流畅地在她眼前展开。 【牧东】 【异能：雷系】 【精神力等级：暂估55（波动中）】 【好感度：21】 西西忍不住惊叹：【雷系，这是什么异能？可以在天上打雷，吓跑坏人吗？】 系统被西西逗笑了，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 【主人，当然不是啦。雷系可是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异能之一，单体杀伤力极高，高阶雷系异能的破坏力无比惊人。】 虽然西西听得一知半解，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厉害的异能，她也拥有了。 西西心底正美滋滋着，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但她的眼睛忽然瞟到了奇怪的地方。 【咦，系统，为什么警察叔叔和耶耶叔叔的字不一样？】 从攻略信息面板上面，能清晰看到萨耶耶的精神力等级直接是多少就是多少，但牧东的精神力等级很奇怪。 不仅写了个暂估，还有个显示正处于波动中的符号。 【噢，意思是牧东的精神力识海受过伤，这是他受伤过后的状态，精神力等级极其不稳定，有可能恢复之前的等级，但从识海的波动来看，他的等级会不断下降的可能性更大。】 西西很同情，着急地询问：【那怎么办呢？我从耶耶叔叔那里得到的治愈系异能，可以帮警察叔叔治好他的伤吗？】 【不行的。萨耶耶的治愈系能力只能治愈身体外伤，牧东是精神力识海受伤了。况且主人你现在的等级还这样低，几乎没什么效果的。】 【今天刷新的好感度86可以兑换经验值，让你的精神力升到三级了。不过异能没到十级之前，可以说作用近乎没有，效果甚微。】 【先兑换经验升级吧，什么时候才能升到十级啊，好难。】 【精神力：100/100已升级，当前精神力等级为lv.3，下一等级经验值进度2/200。】 西西和系统在热烈地交流，但在牧东的视角，西西是如此反常的安静。 他觉得很明显，这只人类刚才是真的伤心了。 牧东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刚才萨耶耶丢过来的营养液。 其实他哪里会饿着自己，后勤组早就备好了成堆的营养液，加班的时候顺手就能自取。 就算后勤组不送过来，他一只成年兽人，自有成百上千种进食的渠道。 可人类幼崽哪里懂这些？ 她只是个单纯的孩子。 看到自己没有吃饭就去加班，着急地拿着营养液追赶他。 营养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份质朴又单纯的可贵心意。 让自以为冷硬的牧东在不知不觉之中，心肠变得柔软。 他全身上下都好像被泡在了水里，酸酸涩涩的。 心底弥漫着愧疚和自责的牧东没有离开。 在他的前半生里，他主动道歉的时候屈指可数。 而现在牧东丢掉了他的矜持和冷傲，再度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西西，我不知道你是为了给我送营养液，才让你被关在门外。我刚才的态度还这样不好，冷言冷语伤透了你的心。” 他想了想，为了尽力补偿自己的过失，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和语气询问道。 “明天我本来想带你去宠物医院做一套全面检查的。这样吧，做完检查后，我带你宠物乐园玩好不好？” 牧东话音刚落没多久，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便从毛绒窝里钻出来。 那双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剔透灵动，此时此刻在夜晚显得亮晶晶的，甚至比钻石更加灿焕夺目。 明明努力不被诱惑，但西西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单纯好哄得很。 牧东不由失笑道：“唔……我也没有去过。不过我有宠物的同事提过几句，在那里有很多专供宠物使用的小型飞舱，游梭，烧烤场地，游泳池，沙盘。还有很多你的同类，你们可以一起玩耍。” 牧东说完，便看到西西惊奇地盯着自己，不由得疑惑：“怎么？” 西西惊叹道：“警察叔叔，你刚才笑了。” “是吗？”牧东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笑就笑了，很奇怪吗？ 然而牧东却不知道他平时板着脸孔冷言冷语的那副模样有多吓人，现在这么一笑，西西顿时觉得他平易近人了不少。 牧东看西西情绪似乎不像刚才那般失落了，他的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开始故意逗弄她。 “那么，明天要去宠物乐园吗？” 西西忍不住诱惑，虽然有些难为情，还是小声道：“……要。” “那么，今天晚上要和我一起睡吗？” 西西继续小声道：“……要。” 于是牧东把人类拎起来，快速洗刷了一番再丢上床。 他刚化为德牧的巨大原形，小人便翻了个身，欢呼着直接滚进大狗毛茸茸的胸脯里，一只小手不安分得很，时不时揉揉耳朵，摸摸肉垫，最后又用双手环抱着他的尾巴，似乎想用这个姿势睡觉。 饱受折磨的德牧忍不住出声警告：“不要得寸进尺。” 却没得到回应。 德牧奇怪地看去，才发现小人沾枕就着，早就酣然入梦。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德牧心底不由得感慨。 于是德牧搭着两只前肢，小心翼翼地避开体型微小的人类，侧伏着身体睡下。 若不是知道自己入睡后向来都不会乱动，牧东还真不敢让人类挨着自己睡，生怕自己巨大的原形会不小心压死这只人类。 听着人类有规律声的呼吸，感受着她那副小小躯体传过来的温热体温，经常入睡困难，本以为又会失眠的德牧不知何时也阖上了双眼。 一夜好眠。 *——————————————— 牧东刚设置好了导航目的地，悬浮车启程不久，光脑便响起颁布突然任务的提示音。 在西西的注目下，牧东迟疑了一瞬。 他一向言出必行，不喜欢毁约。 可牧东极具责任感的天性，让他无法坐视不理自己工作份内的应尽职责。 牧东艰难地解释：“这周我的名字在值班列表上面，所以哪怕是周末也要随时随地待岗，一旦有事就要出警，不然周末不会这么忙。” “没关系。”西西勉强笑了笑。 虽然心底失望，但她早就习惯了自己被放弃。 任何人任何事都比她重要，而她总是让路的那一个。 西西越是这样不吵不闹的懂事，越是让牧东愧疚。 “西西，我先让同事带你去附近的商业贸易区，陪你玩一会。等我处理完事故之后，马上来接你，我们再去宠物乐园好不好？” 西西迟疑道：“还有时间去吗？” 牧东一边用光脑打开通讯录名单，一边回答：“我也不能确定。但如果三个小时后我还没能处理完毕，我就叫同事带你去宠物乐园玩。” 这样也算勉强兑现他的承诺了。 光屏另一端很快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嗓音，还夹杂着惺忪的睡意：“牧哥，什么事？” 牧东满脸严肃，看起来很唬人：“罗拉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十万火急。你现在马上起床，到拜亚里区商业中心的停车场入口等我。” 二十分钟后，一个穿着背心，胡子拉碴的寸头青年揉着眼睛，站在了悬浮车面前。 不同于牧东和萨耶耶的立耳，青年的黑色兽耳呈倒三角形下垂，贴在脑门两侧。 他身后同样颜色的黑色兽尾，也不像牧东和萨耶耶那两条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皮毛短密而光滑，紧贴着肌肤，看起来就是长长细细的一根尾巴。 青年的外形肌肉发达，胸部宽阔，四肢粗壮有力，浓眉大眼的五官很是端正。 他的外形英俊，但有些违和的是，明明容貌属于敦厚老实的那类型，说话做事却有些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意味。 只见寸头青年强行撑着沉重的眼皮，哼唧道：“牧哥，这么急着叫我来，到底什么事情啊？” 牧东指了指身侧乖巧站定的西西：“我突然要加班，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这只人类幼崽。” 牧东又对西西解释：“这是罗拉德，罗纳威型犬类兽人，我的同事。” 而睡眼惺忪的罗拉德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清楚牧东在说什么。 等到他宕机的大脑思考了一会，随即瞪大了眼睛，发出一阵怪叫。 罗拉德的怪叫把西西下了一跳，连忙抓住牧东的大腿，躲在牧东的身后。 牧东宽厚的大手轻摸了摸西西的脑袋，意在安抚她别怕。 “牧哥，你有没有搞错！大清早的把我吵醒，让我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而你口中十万火急的事情就是帮你照顾一只宠物！” “没错。”牧东满脸肃色地点头，直接让名为罗拉德的寸头青年差点吐血。 他抓狂地低吼道：“牧哥，你知不道我昨晚参加了通宵派对，天亮我才回家，刚睡着——” 面对罗拉德的控诉，牧东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开口：“罗拉德，你别忘了这周本来是该谁值班，又是谁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我和他换班。” 罗拉德闻言脸色一变，抱怨的话立即往喉咙管里咽下。 牧东声音凉凉地继续说。 “我帮你值班和顶班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吧。你每次都说要粉身碎骨地报答我，怎么，我有求你一次，你就是这样的态度？” 罗拉德刚才兴师问罪的气焰，顿时被扑灭了。 牧东说帮了他百八十次，并不作假，甚至怕只多不少。 牧东是十年前突然调到这个警察局的。 没人知道他的过往来历。 而牧东自己也性格孤僻，为人冷傲，几乎不怎么和其他同事社交，按部就班地完成份内的工作，沉默寡言得几乎毫无存在感。 而罗拉德刚从警校毕业，本来是前途无量的重案组部门成员，因为自己的冒进贪功犯了大错，不仅受到处分，还被调到了晋升无望的交通管制部门。 交通管制部门的工作其实倒也不算清闲，一天天要处理车祸和违章的事故不少。 但毕竟交通管制部门毫无危险，不需要和重刑犯和各种危险星兽打交道，是人身安全最能得到保障的部门。 有得有失的是，交通管制部门同样因为没有机会能建功树勋，几乎没有晋升的希望，所以很多同事都戏称这里是养老组。 被调进这个部门之后，罗拉德就失了心气，整天混日子，下了班就去寻欢作乐。 然而这个工作万恶的值班制度，很影响罗拉德痛快地纵情声色。 于是罗拉德就盯上了总是和自己在一个执勤小组的牧东。 起初罗拉德还信誓旦旦地承诺只是和牧东换班，会还回来。 但牧东却从来不和他计较。 牧东甚至坦言，他除了上班也没有其他的社交活动和兴趣爱好，自己的的生活就只为工作而存在，只要罗拉德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找他。 虽然罗拉德不能理解牧东这种除了工作毫无社交的生活方式，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年以来牧东对他的恩情很大。 所以在牧东质问他的时候，罗拉德立即心虚了。 他讪讪地弓着腰，能屈能伸地道歉。 “牧哥说得是。牧哥，刚才我脑子糊涂了，你对我的恩情呐，我这辈子都还不清，帮你照顾一会宠物是我该做的。” 牧东对罗拉德如此的谄媚很是不适，皱起眉头。 “好了，我先去处理事务，可能需要两三个小时。你好好照顾这只人类，她想玩什么你都陪她一起，费用后面找我报销。” 罗拉德讨好地笑了笑：“这点钱哪还需要报销啊？我包圆了。” 他心中害怕这次得罪了牧东，以后再想找这种冤大头换班就难了，于是巴结的话源源不断：“牧哥，你可别跟我见外了，咱俩谁跟谁啊。” 牧东不想再和罗拉德废话，转身驾驶悬浮车离开，留下西西和罗拉德大眼瞪小眼。 在沉默无言地对视了一分钟之后，罗拉德转过身确定了牧东的悬浮车已经彻底远离，忽然快步上前。 罗拉德的动作突然，气势汹汹，看起来来者不善。 西西下意识地想躲，然而罗拉德的动作更快—— 11、西西11 西西的脸颊肉被狠狠地拧了一下。 她忍下痛呼，捂住火辣辣的脸颊。 西西下意识地想远离这个人，但刚才牧东的叮嘱又让她有些迟疑。 罗拉德的手还停在半空，似乎在回味着西西脸颊那肉嘟嘟的美妙触感，感慨道。 “早就想撸人了，今天可算是有机会了。” 但他很快发现西西的脸颊留下自己的杰作，一道鲜红印子格外醒目。 罗拉德心底不知道为什么，对孤僻冷酷的牧东心底总是有几分畏惧，他霎时有些惊慌起来：“我不过就图好玩捏了捏，怎么这般细皮嫩肉，红成这样了！” 西西不高兴地盯着罗拉德，搓揉着自己的脸。 “等会牧哥回来，这印子应该消了吧。”罗拉德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随后忍不住自顾自地抱怨。 “牧哥也真是的，帮他看一会宠物就看一会，我还能怎么陪玩，总不能带着她去喝酒打牌吧。这宠物只知道吃喝拉撒，又不懂如何享受玩乐。” 宿醉过后的罗拉德，只觉得自己头痛得很。 “我看那些养人宠的，每天和人宠的互动大多都是带着牵引绳遛几圈。” 罗拉德设想着带着人宠遛弯的可行性，沉浸道。 “这人类崽子，看起来这么小一只，还没出生多久吧。要跟着我的速度拉练，不会被跑死吧。” 西西听得身体颤栗：“我不要。” 西西这么猛然一出声，让罗拉德很是惊讶：“咦，小家伙，你竟然这么厉害，能听得懂我的意思，甚至还会说话？” 智力高超的人宠不是没有，但稀有得很。 星网上的网红人宠博主，他们的人类不是有着赛级血脉和十分完美的外形，就是这种高智商人类。 罗拉德吃惊得哇哇大叫，他立即弯下身子，将西西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观摩了一遍。 “难怪不食人间烟火的牧哥突然养了只宠物，原来是偷偷捡漏了一只高智商人类。小家伙，你啥品种啊，我也想养一只，以后就能帮我拿快递了。” 西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将头扭到一边。 她不是很想理这个行为粗暴，还总是喜欢吱哇大叫的兽人。 “牧哥花了多少钱买的你啊。听说你这种高智商人类有市无价，每一只都能拍卖到千万甚至上亿的星币。” “但也有种说法，有的人类刚开始养的时候并不特殊，智商普普通通，养着养着忽然就变聪明了，那就真的是捡漏了。” 罗拉德喋喋不休，西西却不怎么搭理罗拉德，只是一脸谨慎地捂着自己的脸，深怕自己又遭突袭。 罗拉德自觉无趣，把交叠的双手垫在后脑勺，讪讪道：“算了，既然你不想被遛，我还正好不想动弹呢。” 一想到牧东至少还有三个小时才回来，罗拉德就想着先偷会懒再说。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小家伙，我实在是困得很，正好警察局的办公楼就在这附近。我去值班室眯一小会，等我精神了，我再起来陪你玩。” 西西正在思考要不要答应他，还没有说话，哪曾想罗拉德根本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在通知她。 罗拉德直接单方面拍板，把西西提了起来，夹在他的胳肢窝里，快步流星地往警察局的办公楼走去。 罗拉德身上浓烈的酒味，让西西嫌弃地将头扭到一边。 但她鼓了鼓嘴巴，还是强忍着什么都没有说。 步行不到十分钟，罗拉德就停下了脚步。 西西望着眼前巍然屹立的高楼大厦，直插云霄，努力仰起小小的脑袋，却怎么看也看不到楼顶，忍不住心底惊叹。 罗拉德提着西西进入大厅的光梯，刷了光脑验证身份后按了一个层数。 走出光梯后，这个走廊长得似乎没有尽头，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扇舱门。 有的舱门紧闭，有的却舱门大开。 能看到里面是科技感十足的办公室，无数面闪烁的光屏，犹如彩带那般飘浮和交织。 连着许多根数据线的巨大营养仓连接着天网，有兽人正双眼紧闭，躺在里面进行线上工作。 还有穿着制服的兽人坐在悬浮座椅上面，调度和操作各种中控系统机器，随着手指轻点，全息投影不断升起又落下。 与满脸新奇的西西相比，早就是老油条的罗拉德目不斜视，夹带着她一直往前走。 罗拉德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西西听。 “本来我可以去后勤间睡一会，但那里没有床，不够舒坦。” 罗拉德来到走廊尽头，在一间舱门前站定，随后刷光脑验证身份。 房间装修简单但家电一应俱全，布局像是酒店的行政套房。 “这一层楼都是值班部门。走廊最里面是夜间值班室，有可供休息的软床。反正现在是白天，值班人员他们也要晚上没有任务的时候，可以去小睡一会。” 罗拉德放下西西，像是一滩烂泥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小人，我真扛不住了，先睡一个小时。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西西摇头：“我睡不着。” 罗拉德哀叹一声，只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我把客厅的投影电视给你打开，你自己看动画片好不好？” “好。”西西这下高兴了，对罗拉德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但不幸的是罗拉德在客厅骂骂咧咧地捣鼓了一会，发现这台仪器只能连接内部网络，能看的都是工作相关的宣传内容。 罗拉德实在是没招了：“要不换个房间试试？” 他刚打开舱门，便有一串举着材料的机器人路过。 这些机器人只有一二十厘米的身高，一个个像是圆滚滚的包子，却有着长长的机械手臂，举着各种各样的材料，还有的拉着小推车，让西西看直了眼睛。 西西没忍住，跟着机器人追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着罗拉德，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罗拉德摸了摸后脑勺：“那你干脆自己去玩好了。” 省得他再到处去找房间给人类播动画片。 再耽搁下去，还没睡呢，牧东都要回来了。 这一层都是值班区域，来往人员本就不多，偶尔有寥寥几个兽人进出，反正都是本部的同事，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行，我睡醒了起来找你。”罗拉德再次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踉跄着走回房间。 他昏昏沉沉的大脑还剩下最后一点理智，不忘提醒西西。 “要是有兽人问你，你就说你是罗拉德带来的，说是牧东的人类也行。我俩在这里再怎么说也混了十年，应该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西西来不及回答，她的心思很快被迷你机器人吸引，跟在它们的身后，和它们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迷你机器人的队列被插入的西西打乱，又很快排成整齐的阵型，跑过大半条长廊之后，最后井然有序地拐弯，穿过办公室的舱门。 西西本来跟在迷你机器人的阵型之后，被一双长腿拦住去路，她立即刹住脚步。 西西仰起脑袋，才发现几个穿着制服的兽人，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她。 “奇怪，怎么有人类跑进了？不应该啊，不是有身份验证嘛。” “是不是跟着谁混进来的，看来智能安保系统又该维护升级了。” “我这就喊保卫处派机器人，把她抓走丢出去。” 西西吓得全身紧绷，但她还是选择先卖罗拉德，并没有提到牧东，吞吞吐吐地解释：“我，我是罗拉德带来的。”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瞪着眼睛互相对望了几眼，陷入了沉思。 西西紧张得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罗拉德怎么这么不靠谱，不是说这里的同事都认识他吗？ 就在西西犹豫要不要再提起牧东名字的时候，一个兽人忽然用力地拍了拍脑门。 “罗拉德，是交通管制部那小子吧。” 区警察局的下辖部门有几十个，人员数量也有成百上千，虽然做不到和每个同事都很熟稔，但基本都还是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的名号。 不过太久没有接触，还是需要时间回想。 西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点头：“嗯嗯。” 既然是同事名下的人宠，那自然不能当流浪人类那般对待，粗暴地丢出去了。 西西的危险悄然解除，几个兽人笑骂着开始聊天。 “这臭小子，怎么还把宠物带到单位了？” “他本来这么多年了也没个正形，听说他下班之后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可能是没成家立业的打算了。” “谁家雌性兽人能看得上他这种不着调的啊。这年头想得到一只雌性兽人的青睐，难如登天。” “我就说这么聪明的人类一看就不是流浪人，也不知道罗拉德花了多少星币买的，我家孩子天天也吵着要养一只。” “你别马后炮了你，刚才就是你开口说要丢出去的！” “我还不是怕流浪人身上携带病菌，万一传染给我。” “看起来还挺可爱，能不能摸两把啊，应该不会咬我吧？” “你有没有搞错，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连只人类幼崽都怕。” 忽然西西眼前一晃，不知何时身侧站了个人影。 众兽人的插科打诨蓦然停止，气氛一下子凝固到了冰点。 一双长筒黑色军靴，从西西身侧踩着矫健有力的步伐走过。 每走一步，就连带着发出清脆的脚步声，也让身边这群兽人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凌冽清亮的女声缓缓响起：“我要的材料呢？” 明明声音并不算大，却让众人噤若寒蝉。 在宛若结冰般的冷寒气氛之中，一个兽人警察结结巴巴地开口：“局、局长，您今天不是休息吗，怎、怎么来了？” “休息？”女声冷哼道：“上周发生的灭门案现在都还没破，我在家里一刻都坐不住。” “我三天前就在督促你们尽快将案情有关的所有材料交给我，你们却推脱说线索过多，一时半会没办法全部清理完毕。” “但我看，你们清闲得很嘛，还有空在这里嘻嘻哈哈。” 众人摸鱼被抓个正着，心虚得不敢辩解半个字。 西西偷偷地打量这个让众兽人都闻风丧胆的雌性兽人。 和她不怒自威的气势相比，其实她的外形看起来非常年轻，看起来就像个文静内敛的中学生。 身着深蓝色制服，黑色短发剪得方方正正的，额头留着齐刘海，两侧发尾与耳垂齐平，略向内扣，头上的兽耳和身后的尾巴都是黑色的。 她的眉眼娟秀，清丽却透着凛冽，如一汪冰泉，秋水为神玉为骨。 却不想西西的偷看，被她敏锐地逮了个正着。 双方视线交汇，均是愣了愣。 刚才她进来得急，一时没注意到这个比桌子还矮的小家伙。 “怎么有人类进来了？” 那群兽人警察正在被局长兴师问罪，而现在又多了一桩罪名，哪里还敢主动开口，以免触局长霉头。 西西想了想，她刚才才经历了一次自报家门，发现说出罗拉德的名字很有用，能够避免自己被赶出去的厄运。 于是西西再度故技重施，带着无知无觉的自信，连忙主动说。 “我是罗拉德带来的。” 局长愣了愣，随后缓缓扯开一个意味深长的危险笑容：“罗拉德，是吗？......” 众人不寒而栗。 *—————————— 光脑响个不停，罗拉德闭着眼睛摸索着关了两次，却很快再次响起烦人的通讯音。 他最后还是受不了，烦躁地接通：“喂？” “罗拉德，你的宠物，刚才被局长抱走了。” 罗拉德迷迷糊糊地关掉通讯：“诈骗啊，我什么时候养宠物了。” 过了几秒，他猛然坐起来，发出惨烈的怪叫声：“完了！” 12、西西12 得到了消息的牧东加急处理完事务，匆匆赶来。 他揉着额角，眉头紧皱。 “我叫你陪她玩一会而已，附近那么多商圈，你非要把她带到警察局干什么，实在是没规矩。” 罗拉德呐呐地解释：“意外，真的是意外。我本来想带着她就在夜间值班室休息一会的，结果她跑出去玩了，我心想这一层都是值班科室，来往人员本就不多，又都是自己人，出不了事.....” 刚才目睹了全过程的材料科的兽人警察们，一脸同情地围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说：“是啊，谁也想不到局长突然来了。” “局长平时最重规矩制度，你这次被骂几句都算轻的，就怕要吃个处分。” “刚才局长抱走那只人类幼崽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看。” “局长可是将罪犯活生生烤成焦炭的魔鬼啊。我看她这几天本来心情就不好，该不会把这只人类直接给——”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之中，罗拉德的表情越来越欲哭无泪。 这次真是倒霉，正好撞到墨雪的枪口上去了。 说起局长墨雪，她和牧东有些相似，却又有很多的不同。 他们都是工作狂，极其负责任，看重规矩和制度。 牧东一直以来都是孤僻冷淡的性子，只严格要求自己，从不管其他人。他不和任何兽人进行亲密社交，和其他人的联络淡得近乎没有，哪怕有一天牧东突然消失了，罗拉德觉得除了自己，恐怕没有人会记得牧东的存在。 墨雪的脾气就要火爆冲动多了，经常有属下因为办事不力，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而且墨雪身为上司，不但自己无时无刻都是全身心投入工作的状态，她还开始卷自己的直系下属，运用自己的权力强势要求下属们做到跟她一样的程度。 不是被迫经常加班，就是对破案的每一步章程吹毛求疵，无比苛刻。 自从墨雪三年前被调到区警察局，被她重点关照的重案组那边就惨了，一直怨声载道。 每当听到其他同事抱怨，习惯了混日子的罗拉德很庆幸自己早早就被调到了边缘部门，日理万机的墨雪腾不出精力来整治他。 但现在，他的好运没有了。 罗拉德虽然懊悔，还是秉承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义，做出英勇就义的模样。 “牧哥，一直听说那墨雪的性格难缠得很，就让我独自去把人类领回来，你别去了。大不了我受几句批评，最多后面挨个处分，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些。” 牧东凉凉地瞥了一眼罗拉德，反问道。 “你觉得我在乎这些吗？” 他刚开始表露出几分不悦，只是因为牧东的出身，让他向来循规蹈矩，遵守纪律。 所以牧东不认可罗拉德这种破坏规矩的行为，有违他的原则。 罗拉德正是无言以对的时候，就听到牧东平静地说：“不论如何，现在不是计较的事，你就待在这里，我去把人类领回来。” 牧东并不是故意偏护罗拉德，他如今根本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 准确地说，他现在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不过是一具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 沉浸工作，也不过是为了逃避残酷无情的现实罢了。 但罗拉德却觉得牧东是瞧不起他，这时候倒非要讲义气，囔囔着什么要和兄弟一同赴死。 牧东懒得和他拉扯，只得一起到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口。 大多时候，墨雪办公室的舱门都大方敞开着。 汇报工作，反映情况，接收任务，商议计划的下属来往不绝。 而今天，这扇门扉少见地紧闭着。 牧东按响门铃，和罗拉德在外面等了一会，却不见任何动静。 罗拉德心底觉得有些不妙，凑在牧东耳边嘀咕道：“墨雪发现人类，责骂我一通就是了。但她却把人类带走，本来就很奇怪，现在怎么还反常地关着门。” “我一直听说她脾气可不太好，能二话不说把罪犯烧成焦炭，如果人类不小心惹怒了她，恐怕凶多吉少......” “别胡说，她何必和一只人类过不去。”牧东呵斥道：“她是警察，哪怕性格直率，但出于自己的职业，会有责任和底线。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出手是一回事，对弱小的宠物出手又是另一回事。” 尽管牧东并没有指桑骂槐的心思，但罗拉德却无端有几分尴尬，讪讪地摸了摸下巴。 身为同行，整天混日子的罗拉德却只是把这个职业当成普通的工作，觉得不过讨口饭吃而已，根本没有所谓的责任和底线。 经常钻空子和耍花招的他，总觉得莫名有股心虚感。 两人等了一会，眼见舱门没有打开的迹象，牧东只能用光脑给墨雪拨打了通讯。 “什么事？”墨雪原本清亮的嗓音，少见的有些慵懒。 牧东言简意赅：“打扰了，我是交通管制部的牧东。局长刚才抱走的人类，是我带来的，现在我想领回。” “先进来吧。”墨雪同样不是喜欢废话的性格，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断了通讯，随后舱门缓缓开启。 刚才生有许多揣测的罗拉德，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墨雪靠在办公椅上，披着一个毛毯，难得不是整日里那副气势逼人的模样，而是显得有些疲惫。 而罗拉德担心因为墨雪脾气暴烈而被迁怒，受到伤害的人类，竟然好好的窝在墨雪的怀里。 罗拉德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没错，人类还真的睡在墨雪的怀里，互相紧贴在一起。 脾气火爆的墨雪不仅没有把她丢出去，还任由人类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身侧。 而且她还一点都不嫌弃人类，和人类共用了这张毛毯。 人类被毛毯包住全身，只露出一张小脸，表情看起来惬意舒适得不行。 罗拉德目瞪口呆。 这场景，怎么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啊？ 牧东虽然有些意外不过短短一会的时间，墨雪竟然会和人类相处得如此亲昵，但他却从不觉得墨雪会伤害人类。 虽然和墨雪并不熟悉，但是牧东和其他同事在执勤的时候，无意中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新任局长的事迹。 局长墨雪的原形，是一只乌云盖雪的奶牛猫。 很多奶牛猫天生就浑身是胆，骁勇善战，但却又嫉恶如仇，于是大多投身军警行业。 刚正不阿的墨雪同样出身军警世家，年纪轻轻从警校刚毕业不久，就已经突破了三阶精神力大关，还拥有着杀伤力强大的火系异能。 她虽然性格火爆冲动，但破案的时候胆大心细，抓到了很多罪恶深重的重犯，屡立奇功。 虽然区警察局的兽人们不一定都喜欢她，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按照墨雪的潜力和功勋，今后她前途无量是不争的事实。 而墨雪看到两人进来，解释道：“我前几天不眠不休在追缉逃犯，刚才睡着了一会，见谅。” 牧东瞥了一眼罗拉德，罗拉德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了。 墨雪补觉是因为连夜追缉逃犯，他补觉却是因为寻欢作乐。 不过罗拉德转念一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又没担任一官半职。 不过罗拉德还是觉得今天的墨雪透着一股古怪。 他破坏了规矩擅自私带宠物来到办公场所，墨雪非但没有责骂，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墨雪和牧东不知道罗拉德心里戏这么多，已经开始进入正题谈话。 “这只人类是你的？”墨雪摸了摸西西的脑袋，发问道。 之前牧东说人类是他的，不过是为了领回西西。 而现下墨雪再度反复发问，牧东迟疑地解释：“其实西西是我捡的流浪人类，我暂时收容她几天，后面会送她去救助站。局长这意思，是想要领养她？” 墨雪听到牧东并非西西的监护者，不由得愣了愣。 “这样说的话，你并非这只人类的正式所有兽。” 牧东颔首：“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不想养宠物。” “这样啊......”墨雪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后她掀开毛毯，站了起来。 “我本来有件事还需要征求你的同意，但既然你并没有签署过具有法律效力的领养文件，不是这只人类的监管者，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墨雪转头回眸，目光定在人类的脸上，久久停留。 “只要她愿意的话，那我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牧东闻言有些不解：“什么计划？” 墨雪却并没有立即解释，而是继续上前几步，完全挡住了西西的视线，这样西西就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墨雪这才打开光脑，调出许多面光屏，上面的有着各类案件的事发卷宗和影像资料。 “这段时间在区警察局的辖地范围内，出现了多起恶性虐人事件，有很多报案者称，在街道或住宅区等公共场所，看到了被丢弃的人类尸体。” “一些人类尸体呈现被毒杀的特征。瞳孔散大、皮肤黏膜发紫及尸体旁有呕吐物。” “还有部分的人类尸体更是可怕，均有被残忍折磨过后的痕迹。” 墨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划开光屏，放出各种被记录的投影画面。 尸体的死法五花八门，但都残忍至极。 有被紧掐的伤痕，有被开水烫过的伤痕，有被重摔的痕迹，有被踢打的痕迹，有的手脚被折断，有的被肢解，有的被刀子刺入，有的被棍子抽打…… 牧东和罗拉德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纵使罗拉德一向自诩没心没肺，也忍不住义愤填膺，怒骂道：“这究竟是哪个畜生干的？真是丧心病狂。” 墨雪的眼底闪过厌恶：“恐怕不是个人行为，而是一个群体。” 罗拉德惊讶：“竟然有这么多心理变态的兽人？” 他一想到在自己居住了数年的城市区，竟然潜伏着无数个这样的变态，而自己说不定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和他们擦肩而过，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墨雪注意到罗拉德的微动作，斜睨了他一眼。 “你不用担心，能做出这种行为的兽人，虽然心理变态，但大概率都是些欺软怕硬之流，他们长期自卑或者因为现实挫败，靠虐待弱小来刷存在感。” 墨雪继续说：“虽然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我同样不会犯过，会将他们一个个的绳之以法。但这些虐待人类的畜生，我更是从心底鄙夷。” 墨雪垂眸，毫不掩饰的蔑视。 “他们懦弱胆小，甚至连触犯明面上的法律并为之付出代价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通过虐杀弱势群体，从而发泄自己的失控情绪和暴力倾向，获得扭曲的优越感。” 牧东眉头紧锁：“的确，根据现有的《银河帝国律》《帝国法》《帝国星民守则》等法律法规，还没有相关的法律条款能够给他们定罪。” 牧东顿了顿，虽然事实残酷，但也只能艰涩地开口。 “而且被虐杀的大多是流浪人类，在法律法规之中属于“无主之物”，属于是灰色地带，恐怕后面他们会反咬一口，告你身为公职人员滥用职权，无故抓铺他们。” 对于牧东的提醒，墨雪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 “你说得对，但我早已经考虑过了这些潜在的威胁。虐人案件影响恶劣，放任不管会引发骚乱，我会以扰乱公共秩序的角度去制裁他们。” “就算最后经过努力，还是无法给他们定下严重的罪名，受到严惩。但我最起码要让这些畜生的身份被公诸于世，让他们经历社会性死亡，颜面尽失。” 罗拉德看向墨雪的眼神忍不住带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敬佩：“局长，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罗拉德这才发现，自己或许一直都误解了墨雪。 墨雪刚毕业没多久，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局长这个位子，其实很多兽人会暗地里偷偷眼红和嫉妒。 警局内部对她的争议和舆论一直不断，都说墨雪每天像打了鸡血似的努力破案和追凶，其实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好看，追名逐利，演给上头看的，才能早日更升一层。 但如果墨雪真是只在意名声的势利之徒，就不会费尽心机去碰这种吃力不讨好，一不小心反会惹了一身腥的事情。 而这么多起虐人事件，虽然办起来棘手，还费劲不讨好，但想必只要是稍微有点良知的警察，都想要这些变态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罗拉德实在是看不顾这些社会败类，当了这么多年混子的他头一次想主动请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到牧东上前一步，沉声开口。 “局长，那么你之前提到需要西西配合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意思？” 13、西西13 牧东的提问让墨雪回头看了一眼西西，看向西西的眼神多了几分柔软，再度扭头的时候，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日的锋芒，仿佛浑身都带着尖刺，凌厉的气场能让大部分罪犯心慌意乱。 “刚见面的时候，西西能和我毫无障碍地对话交流，还能准确无碍地说对罗拉德的名字，我就发觉她是只罕见的高智商人类。” 墨雪缓缓阐述。 “随后我将她抱到我的办公室，用几个简单的测试，考察了她的性格和服从性。” “测验结果无需言明，你们和她相处过就应该知道。” “我想她的监护者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于是让她在旁边等候。我处理一会公务，但三天三夜连轴转没有休息，实在是过于疲倦，想要在办公室小憩一会。” 墨雪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可不想在我累到闭上眼睛后，她却悄悄地给我盖上毯子。” 墨雪忍不住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她本想将桌子上堆叠的工作报告看完。 但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到身体已经扛到了极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前的文字就变成了模糊的一团。 办公室内的冷气如无数条细蛇攀上她的手臂，让她昏昏欲睡的身体时不时被刺激到，猛然惊醒。 墨雪故意不想调节体温控制器，以防自己在办公场所睡过去，但实在是抵抗不了身体的那股倦意，眼前逐渐变黑。 忽然有脚步声在她身边响起，墨雪兽耳一抖，凌厉地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一双黑亮的眸子，正在用她那双小手给墨雪盖上毛毯。 她被墨雪的眼神吓到，怯怯地后退了几步。 “你叫西西对吗，我不是故意瞪你的，我只是睡迷糊了。”墨雪被她的动作可爱到，实在是忍不住，就抱着她一起睡了会。 “真是只聪颖伶俐又性格温善的人类。”墨雪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弧度，笑意浮上眉眼，这饱含赞赏的语气，让罗拉德忍不住露出惊悚的表情。 要知道，区警察局的其他兽人都很少能得到墨雪一句夸赞，常态都是不被脾气火爆的墨雪一通问责和追究都算好的了。 若是其他兽人给墨雪盖毯子，恐怕只会得到冷冷的斥责：“工作做完没有，做好没有？别在这里故意献殷勤了，我不需要。” 但西西不过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竟然让平日里铁面无私的墨雪毫不吝啬地称赞。 牧东却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头。 早先他便有了一个隐隐的念头，听到墨雪多次肯定西西的聪慧与乖巧，更是让他觉得不妙。 “所以局长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说什么？你的计划既然和虐人事件有关，难道是希望西西帮助你破案？” 罗拉德不明所以：“这么一只人类幼崽，哪怕性格再好，小胳膊小腿的，能指望她做什么，难不成还去抓捕逃犯啊？追击犯人的时候，她不在旁边添乱都算好了。” 牧东眉心微凝，准确地说出墨雪的想法。 “引蛇出洞。” 墨雪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的态度：“没错。” “这些虐人案件的地区分散，跨越时度较大。电子街道覆盖了城市几乎所有区域，我也曾试图从中找到嫌疑人的线索，但这种虐人犯应该是老手，会故意选择监控盲区。” “偶尔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影像记录，但没什么用处。他们都很狡猾，丢弃尸体的时候全身都用各种装备包裹得很严实，无法辨别任何有效信息。” “想要知道这些兽人的身份信息，只能现场抓个人赃并获。”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西西去当诱饵？”牧东双眸一紧，脸色沉滞：“虽然破案有难度，但我不同意，这对于西西来说这太危险了。” 墨雪冷笑一声，她尖锐的目光刺骨，眸光闪烁，涟漪泛起慑人的寒意。 “牧东，既然你并非西西的监护者，这件事不需要你同意。而西西身为流浪人类，没有签署相关有效文件的法定监护者，那我只需要征求她的意愿。” 墨雪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只要西西自己愿意，那就行了。” 罗拉德从未见过牧东这般激动：“她不过是一只幼崽，她能懂什么？你自诩正义，却要亲手送懵懂稚童赴死，甚至遭受惨不忍睹的虐待？！” “我发誓，我不会让西西遭受任何伤害。”墨雪不甘示弱，掷地有声。 “西西的确还很年幼，我也不忍心让她参与危险的任务。但她是我见过最聪慧的人类，这件事目前只有她能办到。” 牧东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和人争吵得面红耳赤，究竟相隔了多少年。 可他实在是不能忍受墨雪竟然会做出如此荒谬的决定。 牧东眼底犹如淬满寒芒。 “就因为她聪明，她温顺，就要让她遭受被虐待和死亡的风险吗？” 他一向冷淡沉静的声音，如今却格外的急促。 “古人类历史上有一道著名的哲学题，五个孩子因为贪玩跑到了正在通行的轨道，另外一个孩子自觉地在废弃的轨道上面玩。这时候有列车驶来，如果你是有选择权的司机，能够决定开往哪一条轨道，是救下贪玩犯错的五个孩子们，还是救下并没有犯错的那一个本分孩子？” 牧东坦言：“如果是我，我会救那个什么也没错的孩子。他不该为别人的错误负担自己的生命。” 墨雪沉默了一瞬，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知道，这对西西来说并不公平，可这不是让西西去送死，我会尽力保证她的安危。” 墨雪叹了一口气，说出自己一直秉承的理念。 “我们的银河帝国既美好，也有很多不堪，需要有人挺身而出，去缝缝补补，去清理污秽。如果大家都当缩头乌龟，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个世界就真的彻底烂了。” “这些年来，银河帝国疆土辽阔，不仅历经过和自由联盟的多次战争，还无时无刻都会发生虫族入侵和星兽突袭的事件，如果不是前线的战士奋战杀敌，舍身取义，我们如今又怎么能安稳地生活在和平区域？”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西西去承受风险，但我敢说，我至少问心无愧。我坐在这个位子的每一刻，穿着这身制服的每一天，我都已经有觉悟为了自己的信仰奉献生命。” 随着墨雪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沉寂。 罗拉德挠了挠脑袋，觉得牧东和墨雪虽然各执己见，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还真分不清谁对谁错。 或者说他们都没有错，只是站的角度不同，观念也就不同，但也就形成了无法说服彼此的僵局。 罗拉德想了想，大着胆子插了一句嘴：“那既然你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是只能听西西的，要看她愿不愿意才行啊。” 墨雪于是呼唤西西的名字，询问她：“西西，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件事情，你愿意吗？” 西西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欢快地跑过来，满口答应。 “我愿意呀，很简单的。只需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按响紧急按钮就可以了。” 墨雪看向牧东：“刚才我和你们讲的内容，我在之前也给西西都说了一遍，只是没有给她看那些影响资料。所以，西西知道她会面临什么。” 牧东眉间拧成一团，声音冷得像浸着冰块：“不，她不知道，她根本不够了解。她只是觉得这是个好玩的游戏，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游戏有多危险，会让她送命。” 牧东眼中寒光涌现，盯着墨雪质疑道：“既然你不忍心给她看那些影像资料，觉得那些尸体的死法太过残忍，那你的保护未免太过浮于表面。让那些人类死得如此惨烈的罪魁祸首们，而你却让西西冒着风险去和他们相处。” “而西西，以后说不定也会变成那些影像资料中的一部分。” 墨雪心头一跳，被牧东这句话重重击中。 她欲言又止，浓黑的睫毛轻颤。 墨雪从不怀疑自己的信仰，愿意为了维护正义牺牲自己的生命。 可她没有权力让一只如此弱小温善的生命，因为她的决定而承受面临生命危险的可能性。 墨雪心里其实也在一遍遍地谴责自己和怀疑自己。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就把这些影响资料给西西看一遍，如果她不能接受......” 墨雪轻声道。 “这个计划就终止。” 14、西西14 等到西西看完了那些人类尸体被虐杀的影响资料，出人意料的是，西西尽管怕得脸色惨白，嘴唇颤动，小小的身躯因为恐惧而止不住的抖抖索索，却还是坚持说：“我愿意，我愿意去。” 牧东深怕西西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可能会遭受的生命危险和被凌辱伤害的风险，掰碎了耐心给她一遍遍重复讲诉。 但牧东怎么都没想到，西西吃秤砣铁了心，竟然还是咬定愿意充当诱饵。 从前乖巧的人类幼崽，为何这次会如此执拗？ 牧东满腹疑团。 但正如墨雪所说，这件事情只要西西点了头，那他就没有权力阻拦。 尽管西西答应了自己，但墨雪却没有很高兴。 为了救助更多的人类，让西西陷入困境承受风险，就一定是对的吗？ 刚才和牧东疾言厉色地争执一番，让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墨雪，竟然头一次对自己生出怀疑。 不过现在她甚至没有时间细细思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牧东，我要先抓紧时间破一宗灭门案，等过几天我再着手调查虐人事件。虽然你并没有收养西西的打算，但我最近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可以拜托你帮忙再照顾她几天吗？ 牧东面沉如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墨雪权当牧东默认了，转头看向西西叮嘱道。 “西西，后面你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告诉我。” 墨雪这时候还没有忘记罪魁祸首：“罗拉德，这次你未经我允许，私带人类进入办公场所地点，罚一天的工资。” 虽然这个处罚不痛不痒，但罗拉德还是有些不服气：“我破坏了规矩是我不对。但如果不是我带西西来，局长你也找不到她这么适合的人选啊，不应该功过相抵吗？” “小惩大诫。不处罚你的话，以后大家都照着你学怎么办？” 而这时牧东听到罗拉德的话，脸更黑了。 他一句话也不说，抱着西西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罗拉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没心思再和墨雪争辩，连忙往外追。 看到牧东的脸色那样难看，罗拉德立即老实认罪：“牧哥，是我不好，不该把西西带到办公大楼的。如果不让墨雪看到西西，也不会出这么一档子事。” 牧东冷冷地瞥了一眼罗拉德，抱着西西径直离开。 罗拉德吃了个闭门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 “不是说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不想养这只人类吗？我看他的样子，明明在乎得不行......” 随着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墨雪陷入沉思。 银河帝国现在的警察体系是分地区设立不同等级的警察局，再内设不同的职能部门。 墨雪掌管的这个区级警察局，下面差不多有一千号职工，她毕竟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于是她只能主管更具有生命隐患和潜在危机更大的一线作战部门和破案部门。 那些属于她主管部门的下属们，经常骂她抓着工作内容一丝不苟，吹毛求疵，可墨雪只是想尽快破案，抓住那些潜逃的罪犯。 她不仅是想对民众们负责，也是想对自己的下属们负责，不想让他们在工作的时候出现任何人身意外。 至于几乎没有生命危险的交通管控部，基本被处于放养的状态，只要能保证辖区内的交通畅通，不出岔子就行。 这还是除了集体会议或集体活动之外，她第一次和牧东罗拉德的单独相处。 平时这两只兽人并不出挑，从不主动和她接触，以前墨雪也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们。 而这次的相处让墨雪暗暗吃惊。 罗拉德就算了，但是这个牧东透着一股古怪。 他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竟隐隐有一股久居沙场，身居高位的可怖气场。 平日里警察局的属下都畏惧墨雪，说她气势凌厉。 可刚才和牧东争锋相对的时候，墨雪在他面前竟有些相形见绌，抵不过他不经意泄露出来的那几分独属于上位者的睥睨锋芒，气焰逼人。 墨雪毕竟还太年轻，而牧东身上有一股饱经风霜的沉淀和成熟。 他面无表情，无需言语，仅冷冷一瞥的时候，周围空气都仿佛凝固，那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就如潮水般涌来，令人感到窒息。 墨雪翻阅起牧东的档案，他的档案比起其他兽人记录了家庭和学历等各种背调的完整档案，简单得不行。 “因故负伤，故从第七银河帝国军退役，符合本人意愿转业，调离到明克斯星。 不比各个星球的地方军队，实力参差不齐，但大多都是些杂鱼菜鸟，从来没上过前线战场。 第七银河帝国军，那番号可是实力最强盛的帝国中央军之一…… *—————————— 原本西西以为牧东这副生气的模样，他会和对待罗拉德那般，不愿意和自己说话。 但牧东虽然脸色不好看，却并没有迁怒西西，还信守承诺带西西去宠物乐园玩了一圈。 西西回家的时候左手拿着个一串巨大的蓬蓬花蜜糖，右手边是自动跟着她跑的小型机械星兽，高兴得蹦蹦跳跳。 牧东却一直沉着脸，仿佛头顶上有团乌云，一直将他笼罩其中。 心底既有对自己的谴责。 他没有照顾好西西，让她被卷进这种危险的事情。 同时牧东也感到痛苦和煎熬。 就算他有心想要阻止，可墨雪说得对，他又以一种什么身份，有资格去说话？ 如果现在收养西西，他是不是还可以阻止—— 这个念头从牧东心底划过，如同一颗流星从云端坠落，转瞬即逝，他还没有魄力伸手抓住的时候，便听到那只萨摩耶兽人的声音高高兴兴地响起。 “牧警官，你和西西回来了？” “耶耶叔叔。”西西孩子天性，对于昨天的不愉快忘得很快，昨夜没过多久就和牧东和好。 今天看见萨耶耶，也忘记了昨天伤心他不愿意收养自己，主动给萨耶耶打了个招呼。 很多人类对兽人没什么记忆，哪怕是饲养多年的监护者，可能都没太大的反应。 萨耶耶受宠若惊：“好孩子，你还记得我，认得我？我真是高兴。” 西西垫起脚，要把手里的糖喂给萨耶耶吃。 刚才西西给牧东也喂了一口糖，牧东不好拂她的好意，勉强张开唇，浅尝辄止。 而萨耶耶就会捧场多了，情绪价值给得很足。 左一句“好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呢，不光记得我的名字，知道给我打招呼，还给我喂东西，我好感动！” 右一句“不愧是西西，真有品味，买到了这么好吃的零食。我好喜欢呢，不过我也挂念着你，给你带了好吃的。” 直接把西西哄成胚胎。 在萨耶耶慈爱的笑容中，又要拉着萨耶耶给他展示自己新得的玩具。 但牧东心乱如麻，这时候看到萨耶耶也顾不上和他礼貌寒暄，开门见山地问：“有事吗？” “啊，对不起，刚才西西给我喂吃的，我太开心了，一下子都忘记正事了。” 萨耶耶早就习惯这只德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气场，和和气气地解释。 “昨天走的急，忘记加牧警官光脑的通讯号了。我很关心西西找领养的事情，想尽一份心力。” 牧东沉默了一会，攒着眉头缓缓道：“……领养的事情，最近要被耽搁了。” 萨耶耶不明所以：“是因为牧警官最近比较忙，所以不得空找领养者吗？”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没关系的，我可以在星网上多发布领养相关的信息。” 牧东摇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沉声让萨耶耶跟他进家里去，随即把今天事情的重点摘出来，简明扼要地给萨耶耶说了一遍。 萨耶耶听完脸色就不对了，紧接着迫不及待地询问：“西西，你为什么要答应这种事呢，实在是太危险了。” 萨耶耶这幅着急上火的模样，跟之前的牧东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西西回应萨耶耶的还是那几句不变意思的话：“我想好了，我愿意的。” 牧东让家政机器人端来几杯水，发出长长的叹息：“没用的，哪怕我白天劝得口干舌燥，西西就是打定了主意，而且她也不肯告诉我为什么。” 萨耶耶听到牧东的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哪怕萨耶耶再急，他毕竟学了多年的幼师专业，经验丰富。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知道对待幼崽不能过于操之过急，而是要用耐心和温柔去包容他们，循循善诱。 萨耶耶先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递给西西，趁西西正专注拆包装的时候，对牧东悄悄道：“牧警官，让我和西西相处一会，我来试试能不能搞清楚她的真实想法。” 牧东有些错愕：“你有什么方法？” 萨耶耶回想起之前所学的专业理念：“其实像西西这么年幼的孩子，他们的心情一般都很直接的，不太会隐藏情绪。但如果一直不能判断他们的真实想法，原因也可能有很多。” 牧东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哦？” 萨耶耶细数道：“幼崽年纪太小，面对老师和家长的提问，不愿意回答的时候，一种可能是他们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复杂的感受。 “或许是因为老师和家长的态度太凶，让幼崽心生畏惧，过于害怕而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也有可能是被问得太多生出了逆反心理，反而不想好好回答。” “甚至还有可能是幼崽忘性大，他们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想法，所以问的时候，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牧东仔细地听着，露出沉思：“西西很聪明，她应该不是忘记了，可能是前面的原因吧。” 随后牧东看了一眼萨耶耶，语气难掩惊讶：“你竟然懂这么多和孩子的相处之道。” 萨耶耶落寞地笑了笑：“我之前是幼师专业，不仅学的都是相关的专业知识，以前还经历过多次幼稚园的实习，和幼崽相处很有经验的。后面也是因为意外觉醒了治愈系，才会被调到医院就职。” 牧东恍然，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听萨耶耶滔滔不绝地谈起他的实习经历，心里始终还记挂着西西，忍不住督促道。 “那就请萨医生去试试。如果能劝西西改变想法，那更好不过。” 萨耶耶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就说远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西西这时候正在吃萨耶耶给她带的白玉沙沙糯泥卷。 这小小一盒糕点，是萨耶耶今天专门去最近很火爆的一家甜品店里面买的。 糕点的用料都是天然制品食材，锁鲜冷链从其他星球甚至其他星系空运过来，造价不菲，这么一小盒都快抵得上萨耶耶一周的薪水了。 而且这种真材实料的食物都是新鲜制作，如果不是提前预约，起码要排队等三四个小时。 尽管萨耶耶为了这么一盒糕点大费周章，但当他看到西西吃得很香的时候，却觉得值得不行。 “西西，好吃吗？”萨耶耶走到西西的身侧，轻手轻脚地坐在她旁边。 牧东无声无息地移动到西西看不到他的死角。 静静地看着和听着，萨耶耶是如何和西西相处的。 他想要知道，西西答应墨雪的根本原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