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幼崽的我怕是要死了》
7. fate——北国城堡
卫宫切嗣打了一个喷嚏。
“是感冒了吗?”他的身边,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他的妻子,爱莉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微笑着看着男人。
卫宫切嗣感觉了一下身体的情况,并没有感冒的那种不适感,“与其说是感冒,倒不如说是有人在背后想到我了吧?”他半开玩笑地说。
“阿啦。看来伊莉雅终于想起爸爸了。那个孩子一会回来的话,一定又会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你吧。”
她所提到的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是两人的爱女,今年九岁。现在应该正在这座城堡的魔术工坊内接受魔术师专属的修行。
卫宫切嗣苦笑,“我倒不觉得,想起我的人是伊莉雅。”
卫宫切嗣这个名字总会被很多人提到,因为男人是一个恶名远播的“魔术师杀手”。他身为魔术师,却将这份对于魔术师的熟悉,用于列杀自己的同类。在很多人看来,他的行事作风过于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的下手不会局限于魔术,反而更倾向于采用现代热武器。除狙击、毒杀外,他会为了自己目的公然在人群中引爆炸弹,也会为了击杀飞机上的魔术师,直接用dao弹将整架飞机击落。
魔术师之间会进行厮杀,但这厮杀并非无秩序的滥杀/无辜,通常不会特意波及普通人。然而,卫宫切嗣的战绩上,却丝毫不考虑这项规则。
卫宫切嗣深刻地了解,那些人——无论是魔术师们或是圣堂教会,对于他的忌惮和鄙夷。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在提起“卫宫切嗣”这个名字时,会带着善意。然而,他的妻子——爱莉斯菲尔明知道这一点,却依旧巧妙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将他的感觉说成了“女儿对于父亲的想念”。
她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妻子,也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能理解他、认同他理想的人。一想到对方的这份体贴,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消失。卫宫切嗣就感到心中传来一阵血淋淋的刺痛。
爱莉斯菲尔是一个注定会死亡的女人。
“对不起,爱莉。我……”
“嘘。”他的道歉才刚刚出口,就被女人递在唇前的食指中止。
“不要道歉,不要流泪。我都知道。这正是爱因兹贝伦家长久以来的愿望。我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这一切的话题,要从一场属于魔术师的战争开始。
圣杯战争。
两百年前,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魔术师们,为了追求“根源”,进行了一场绝无仅有的法术仪式。
由爱因兹贝伦家提供圣杯主体、远坂家提供仪式场地和灵脉、魔奇里家构建法术系统,三大家族交换着自己家族的不传之秘,在试验了数年后,终于完成了仪式——召唤出了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圣杯,让这个仅存在于概念之中的万能之釜现身于世。
但是,被召唤出来的圣杯只能实现一个人的愿望。
于是,这份原本象征着友谊和和平合作的关系瞬间变成了以血洗血的杀戮争夺。
根据召唤圣杯的魔术,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将会在规定时间内自动降临在其召唤地“冬木市”。圣杯将选择有资格拥有他的魔术师,将它庞大的魔力中的其中一部分分给这七人,使他们有能力召唤出一种被称为“从灵”的英灵助战,并以死斗的形式,决定谁才是真正适合成为圣杯使用者。只有在死斗中最终活下来的那名魔术师,才能借助圣杯,实现自己的愿望。
魔术师们将这场战斗,称为“圣杯战争”。
在原本的计划中,圣杯战争原本应在百年前,圣杯首次降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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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然而世事无常,那场战争进行的并不顺利,被选择的参与者相互残杀,最后竟无一幸存。
于是,根据魔术法则的规定,即将降临的圣杯将会因为魔力空耗而消失,再次沉入冬木市的地脉进行的充能,待魔力盈满,再次降临。
圣杯魔力盈满的时间是六十年。然而,在随后第二次、第三次的圣杯战争中,这场仪式依旧以失败而告终。每一次仪式中,不是参与者全部死亡,就是有人失败后心有不甘,选择在最后直接摧毁圣杯主体,阻碍降临。
于是,这场本应在百年前结束的战斗,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卫宫切嗣的妻子,爱莉斯菲尔,是一名人造人。她的出生并非出自母亲,而是魔术的产物。她的诞生,就是为了圣杯。
"万能之釜"圣杯本身,是一种灵质而非实体。为了让它显现于物质界,就需要让他降临到可以作为依附的容器中。按照曾经的规定,这个容器一直以来都由爱因兹贝伦家族提供。
而在经历了过去数次的、因圣杯容器被毁坏而导致圣杯战争的失败的事情之后,爱因兹贝伦家族也意识到,将一个无法移动的容器放置在魔术师激烈斗争的战场中是何等的危险。于是他们换了一种方式,将容器制作成了可以逃跑,拥有能主观规避到伤害的“人”。
这个“人”,就是爱莉斯菲尔。
所以,圣杯战争一旦开始,无论最后的赢家是谁,作为容器的爱莉斯菲尔注定会变回“容器”的形态,以容纳即将现世的圣杯。自此之后,她将不在有人类的意识,而是彻底化为一座器皿。
讽刺的是,卫宫切嗣自己也是即将到来的,圣杯战争参与者中的一员。
换句话说,为了实现他追求圣杯的愿望,他必须将自己的妻子作为祭品献出。
8. 长野
烤肉聚餐的第二天上午,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连同安全生活科的女警们一起,将男孩送上前往长野的警车。
负责开车的是长野警察署的一名四十多岁的巡查部长,孤儿院派来陪同的陪护人员则是一位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女性。
萩原研二稍微观察了一下,这名女性虽然因为经验不足,在交接时上有些怯场,但胜在认真负责。她考虑到长野县和东京的两地温差,贴心的多带了一件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萩原研二看着着孩子上车,在同僚女警“萩原巡查真是喜欢小孩的好人”的打趣声中,与对方道别。
他笑眯眯的样子和松田阵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卷发男人的送别台词别具一格,举例来说,大概就是“不要在想着偷跑出去闲晃”,“别以为长野离东京很远”,“我会时不时的到长野检查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再被我发现乱跑的话,就不是说教这么简单了”这类的话。
松田阵平想说的其实不止这些。
——以后就要一个人生活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可以像爸爸妈妈那样包容照顾你。所以就算是难过,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到处乱跑,更不可以靠近危险的地方。
——没有父母的指导。一个人处理这些社会事务时,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遇到很多麻烦。像是入学学校的选择,考试报名,银行存款利息换算等等事情,做决定前一定要在网上做好功课。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特别是在涉及到钱财的时候,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承诺。成年之前,父母留下来的钱一定要好好存好,绝对不可以轻易进行大额取用。
——长野那边他和hagi没办法时时看顾,这个世界不乏仗着自己成人身份,欺负孤儿的人渣。如果觉得受到了不公和胁po,一定不要害怕退缩,要及时寻求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
这些太多太多的话——才是潜藏在松田阵平那一连串看似凶巴巴的教育之下,真正想说的。
然而,这些话在舌尖压了很久,松田阵平纠结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无法说出来。
这些经验固然真诚。是一个成年人基于自己的社会阅历,对于一个父母双亡、即将独自一人面对社会风浪的孤儿的宝贵建议。但它们……未免,显得太悲凉了。
松田阵平的叮嘱出自好心,是出于担心对方会在自己看顾不到的地方吃亏的忧虑。但卷发的男人也担心自己这么一件件交代下来,反而会让男孩多想。
華原澄是一个心思非常敏感细腻的孩子。他的敏感程度,在松田阵平看来,简直比小时候最内向时期的萩原研二还要难搞十倍。至少在松田阵平的记忆里,那个时候的萩原研二虽然因为父亲修车厂的失败有些沮丧,但在家长看不到地方,也没少和自己一起任性捣蛋,完全没有这个小鬼现在这副小心翼翼,字字斟酌的客气。
万一他嘱咐过度,把气氛搞得像最后一次见面,让这个小鬼以为两人从此不会相见,从而以为自己日后在长野县孤儿院,就是一个没有人管,没有人关心的倒霉小孩,然后伤心难过到做噩梦,像昨天晚上一样从梦中惊醒……
又或者,男孩误以为两人是最后一次见面后,会想到了更多的事情。毕竟他们之前对这个孩子的照顾也算体贴,几人之间关系很好。对方到了长野,按理来说他和hagi都会一定会去看看。如果被误会这是几人最后一次见面,这种前后反差势必会让人多想。
毕竟这个小鬼平日里就是一副觉得自己给大家添麻烦的抱歉样。松田阵平完全能猜到華原澄此后的想法:他一定会认为他的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不打算来长野探望他,并不是因为距离和时间,而根本就是讨厌他。认为两位警官虽然明面上表现的温柔体贴,但其实心里早就觉得带着他很困扰。在送走他之后,开心于“终于把这个大麻烦送掉了”,并且打算从此以后互不相干,最好永远也别再见面,然后晚上伤心难过到做噩梦……
以上的想法全是杞人忧天的无稽之谈。松田阵平本来也并非这样悲观内耗的人,但以松田阵平对这孩子高敏感性格的了解,总觉得这些想法完全有可能出现在对方的脑海里……
卷发的男人越想越烦。脑海中,那天晚上那个孩子在床上默默流泪的画面,简直就像烙在他视网膜上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松田阵平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写在纸上塞给对方还不够,一定要盯着小孩把这份电话号码完整背下,并且考了足足三遍才罢休。
这边,卷发的男人自顾自的教育着小孩。旁边,警视厅安全生活科的女警已经于长野警察署和长野孤儿院完成全部的交接手续。其中一名生活科的女警轻轻以手掩嘴,向旁边的同伴靠去,“这个人也是负责交接事务的警察吗……他好像不是生活科的吧……”
“好像是机动科的?”
“诶?——那个机动科?”
“怪不得那么凶的样子……一线的人啊。”
“但是同样是机动科,萩原巡查就很温柔啊。——啊。他看过来了,莫非是听到了?”
“——诶诶?好可怕的眼神——糟糕,不会真的听到了吧。”
自己的一片好心反而被人吐槽,卷发的男人不耐地啧了一声,表情略显郁闷。而旁边的萩原研二看到好友吃瘪,没有一点为好友解围的意思,他以手捂唇,却依旧掩饰不住口内“噗呲噗呲”的闷笑声。
这种情况已经是两人从小到大屡见不鲜的戏码。松田阵平虽然内心善良,但因为不擅长表达,又加上总是喜欢戴着墨镜,表现出一副略带痞气的样子,所以偶尔会闹出乌龙,吓到不明情况的普通人。
这本来不过是一件小事,松田阵平也不可能真的和生活科没有恶意的女警们计较。卷发的男人只是下意识地抬了抬自己的墨镜,掩饰了一下在好友面前丢脸的尴尬。
“松田警官。”
突然,卷发的男人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原本坐在车内,安静听着对方教育的男孩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是松田阵平这两天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的笑容。
它轻盈干净,像春日蓝天下绽放、雪白色的山樱花一样。这种生长于日本高海拔、寒带林中的野生樱花因为缺乏人工栽培的原因,相比市区公园观赏性的八重樱和垂枝樱孱弱瘦小,无论是花形和花色都逊色许多。然而,这样的花也有独特的魅力。
每年的山林赏樱季,这种深山中的山樱林都会尽情的绽放。在湛蓝色晴朗天空的照映下,那些细小的纯白的花朵簇簇地缀满枝头。盛开的花朵和山林天空交相辉印,对比出明丽而干净的颜色,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感动人心般的灿烂之美。
“再不停止说教,恐怕要被当成真的恶人了吧,松田警官。”微笑着的男孩打趣道。
卷发的男人吐槽,“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被这样笑话的?”
男孩看着他,“我知道哦,我全部都知道,包括松田警官别扭的担心。”
“我不是小孩子了,完成可以照顾好自己。所以就请两位警官先生都放心吧。”
“这段时间承蒙照顾。”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这个臭小鬼,临到走的时候都在促狭他。
松田阵平在内心抱怨了一声,但他的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翘起。
“嗯。”他轻轻从喉咙中应出一声,带着淡淡的温柔。
“那么——再见啦。”
——这就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与男孩的第一次相遇。
·
爆\炸\物处理班的办公室内,萩原研二单手撑脸,翻阅着本月送来的案件卷宗。
这几个月送过来的疑案都很多,这个社会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安定——当然,这是只有警视厅内部人员才知道的情况。
萩原研二甚至翻到了五十年前的东京失踪案——这起案件似乎不应该分到爆\炸\物处理班?
他草草地翻了几页,里面都是大段大段、没有任何配图的文字。男人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上面没有收到新邮件的提示。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他明明跟那位接送澄酱的小泉小姐说过,请对方在达到孤儿院后,告诉自己一声,最好让他跟澄酱通一个电话,但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是车子还没到吗?但是从早上几人离开,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就算是路上堵车,也早就应该到了。
——还是说对方搞忘了自己的委托?
——是搞忘了委托?还是路上出了意外呢?
萩原研二一个个排除着原因。交通事故倒是不至于,会不会是澄酱不适应回去的路,在路上引发了某些情况?回想起来,直到那个孩子离开,萩原研二还是不确定孩子出走的原因。对方的心理上,大概还是对“回去”有所排斥。这是一个一直没有被解开的心结。
披发的男人此刻有点后悔。萩原研二后悔于自己这两天的松懈,至少在澄酱离开前,他应该要把帮助对方把这个心结解决一下。在他们这里,就算直面这些问题刺激到了孩子,引起对方激烈的抗拒,至少他和松田阵平有足够的耐心可以帮助对方缓和这份心情……
萩原研二倒也没有狂傲到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的处理一定会胜过孤儿院的专业人士,也没有自大的认为自己一定会比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更有耐心和责任感。他只是……稍微有些不放心。
——孤儿院是最能看透人性的地方。
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夭折率、伤残率和重病率等各方面要远远高于生活在家人身边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最在意,可以时刻体察到孩子身体和情绪健康的人,往往只可能是这个孩子的血溶于水的亲人。即使是管理再良好的孤儿院,面对一大群年龄不等、性格参差的孩子,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在保证孩子们物质待遇的同时,很多孤儿院在孩子的精神引导方面,还是存在着一定的不足。
虽然澄酱离开的时候很乖,但如果小孩真的在路上闹起来……遭到大人斥责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对于长野警察署的警察还是孤儿院的员工来说,经历了一天的驱车、交接工作,想必也非常辛苦。人在身体疲惫的时候,对其他事物的体谅程度也会减弱。
他们不熟悉澄酱。那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像是不听话的坏孩子,但其实非常懂事。就算是小孩子突然闹脾气,只要好好讲道理,那个孩子一定会听的。他不需要,也不应该遭到斥责。或许再离开的时候,萩原研二应该多向孤儿院的管理者说几句话,关于那个孩子的性格问题,和一些相处的经验。他不应该光顾着观察来人,忽略了这些细节。
——这样越想,萩原研二的心就越乱。
勉强又看了一页,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心情看完资料后,披发的男人干脆将卷宗从面前推开,身体后仰,躺靠在椅背上。
“啊——完全看不进去呢!”披着头发的男人拉长声音。西村警部不在,他的声音顿时引起来办公室内其他埋头苦读的同僚的共鸣。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类文书的阅读——尤其是阅读之后要求撰写的各种心得和报告,纯粹是形\式\主义,没有多少人喜欢这类事情。
男人身边传来陆陆续续的笑声,两名同事开着玩笑应和着他的话。萩原研二在同事中的人气一向很好,无论是谁都喜欢和他做朋友。
然而,在他身边,一向是最不喜欢这些充满形\式主义活动的松田阵平却没有抬头。
萩原研二微微偏头。
松田阵平专心致志地看着一份卷宗,但萩原研二注意到,这份手内卷宗无论是纸质还是配色的似乎都和自己手内的这份大相迳庭。对方看的不是这次统一发给爆/炸物处理班的卷宗。
“你在看什么?”
松田阵平把卷宗的封面掀起,向他这里展示了一下题目。
10月13日的新案件,长野县发生的一起燃\气\爆\炸事件,受害者姓氏为華原。
“这是澄酱父母的……”
“对。我联系长野警察署的人找到的。”松田阵平说,他还在阅读着案件情况,“虽然是意外事故,但是总是有原因的。或许是燃气公司每年的检查没有到位,或许是家庭使用的方法存在不当。总之,我想知道原因,然后看看能不能杜绝。”
惨死的夫妻和失亲的幼子。松田阵平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惨剧了。
“肉/体的死亡不是终点。但如果活着的人不能从中吸取教训,对于逝去的人来说,才是真正的死亡。”
華原夫妻的死\因是厨房燃\气老化,爆\炸分类归属于生活设备隐患爆炸,并不是身为拆弹警察的松田阵平的领域。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此努力一下。
交番那边,每年年末都会有在学校组织安全生活的讲座和宣传活动,主题各有不同。或许在学习了相关知识后,可以以建议书的形式向那边负宣传的部门提议下一次讲座的主题。松田阵平印象中,最近几年附近交番似乎都没有“安全用气”相关主题的宣传讲座。
虽然在这件事之前,松田阵平一直觉得那些积极主动地向宣传部门递交企划书和建议书的其他部门的警察只是些喜欢向领导表现自身积极态度,展示自己心系“公共安全”的马屁精。总之,卷发的男人此前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此类行为的嗤之以鼻。他在内心暗暗决定,如果萩原研二因此揶揄他,那他高低要给自己这位损友一个过肩摔。
但萩原研二没有笑他。
.
松田阵平已经看到了现场勘测部分。他正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问题。
“嗯?”
卷发的男人皱着眉头,“好奇怪。”
萩原研二翻着手机,“哪里奇怪?”
松田阵平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的思维依旧沉浸在面前的材料中。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他翻到后面几页,看完之后,他又返回了最初关于情况说明的几页。卷发的男人不断地在这几页间来回翻着,翻页力度越来越大,几乎要把纸张扯破。
“这不可能。”
萩原研二看着他愈发暴躁的动作,“怎么了?”
“——对不上,”松田阵平说,“现场照片和案件说明完全对不上。”
他将卷宗内附属的照片全部摊开,分出其中三张照片,那是尸体手臂的放大照,尽管燃烧后变得焦黑的肤色让辨认难度加大,但萩原研二还是认出了尸体身上的抵抗伤。
抵抗伤为法医术语,指受害者在被锐器所攻击时,出于防卫本能保护重要部位而在肢体上留下的伤。抵抗伤分为主动抵抗伤和被动抵抗伤。主动性抵抗伤主要来自受害者与凶手的夺刀搏斗,多见于手掌。被动性抵抗伤主要产生于受害者面对利器攻击的对头、脸等重要部位的掩护,多见于手臂和手背。
華原夫妻身上的抵抗伤多在双臂和小腹,是很明显的被动抵抗伤。伤痕的痕迹十分新鲜,切口时间应该也就是事故发生前几个小时。
“文书对此的解释是说这些伤来自于夫妻在事故前的碰巧发生过家庭矛盾,双方发生肢体冲突。”
“但是我觉得可行度很低。太巧了。”
“并且这里也解释不通——”松田阵平翻到其中一张照片,食指轻点。这是一张男方尸体喉咙处的放大照,“这个深度是致命伤。所以死者的死亡原因有两种可能,刀割或者爆\炸。按照规定,就算最后尸检的死因确实为爆炸,这种很明显会导致争议的部分应该是需要重点说明的。但连我这种爆\炸\班的警察都能一眼看到的伤口,长野那些刑事部警察留下的文书里却完全没有相关的说明。这不合理。”
遗漏致命伤的鉴识。这是非常严重的失误,一旦发现将直接按照渎职处理。若非故意,没有哪个成年人会粗心到这种程度。
——这件事情最合理的可能性只有一个:有人在故意掩饰这对夫妻死亡的真相。
松田阵平甚至怀疑,要不是尸检文书的上传审核对尸体照片的数量和质量有严苛要求,具体到尸体每个部位的拍照角度和拍照光线,对方就连这些可疑的照片都不会放上去。
——華原夫妻的死,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是谁杀害了他们?在这个法治社会,真的有人有这样手眼通天的能力吗?不仅杀人灭迹,篡改警方的调查结果,甚至有能力让这份一眼就存在问题的结果安然通过层层审核,并最后落定结案。这起事件已经以意外事故定性,相关的文书也已经被送到档案处封存。如果不是松田阵平心血来潮特意从茫茫档案中调出了这份检查,这份异常的档案很可能就这样被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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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
“有权对这些档案进行录入的,只可能也是警察。”松田阵平咬牙,“杀死他们的人是警察,或者说和警察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可以直接干涉案情侦查的结果。”
卷发的男人纂紧拳头。萩原研二明白松田阵平的心情。警察内部藏污纳垢,以公谋私,颠倒黑白,是松田阵平此生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卷发的男人原本幸福的童年正是因此而毁灭,可以说,直到考入警校,成为警察预备役,松田阵平都在抗拒着警察这个职业。
但后来,有人改变了他。
伊达航,诸伏景光、降谷零、鬼塚八藏,这些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以身作则,在一天天的朝夕相处中,在一次次的并肩作战中,一点一点的,改变了男人对对警察的看法。警察中不乏好人,或者说,警视厅内大部分的警察,都是真心想要守护民众,秉公执法的优秀警察。也正因如此,松田阵平逐渐放弃了昔日的偏见。不知不觉间,卷发的男人开始以身为警察、以身为这些守护着光明的人的其中一员为荣——虽然他本人并不愿意承认这点。
而现在,就在他打算彻底走出昔日的阴影之后,他再次看到这份曾经笼罩于自己整个孩童时期的黑暗。
“该死的!”松田阵平推案而起,“长野的警察,到底都在干什么啊!”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外套打算出门,却被旁边的萩原研二一把拉住。
“放手,hagi!”
“抱歉啊。看到你这幅气势汹汹的样子,我怕如果不拦住你,你真的会直接冲到长野警察署,把这份档案丢到署长脸上,然后给他一拳。”萩原研二看了看松田阵平的表情,“——等等,你不会真的是这么想的吧!”
“我还没那么蠢。”卷发的男人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我是想到澄还在那边。现在完全不知道到底是谁篡改了鉴识的结果。无论这件事情最后到底是交给搜查科还是公安部调查,至少要先把他接回来。那个犯人既然已经嚣张到连杀两人,想来如果也不会放过存活下来的孩子。他很可能就是长野县的警察,把那个小鬼留在长野太危险了。”
“我觉得那个小鬼绝对知道什么。”松田阵平烦躁地抓着头发,“那个家伙找的借口一副总是不着边际的样子。什么——‘想要去离故乡更远的地方’,根本就是因为故乡那里有要伤害他的人吧!该死的!我明明发现了问题,果然当时就应该直接问到底的!”
卷发的男人后悔不迭。
“冷静点,阵平酱。”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有着一样的想法。但他在此基础上,还想到更多。
——華原夫妻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遭遇这场杀身之祸?
——澄酱,他对于整件事情又了解多少?他或许知道父母死亡的原因,那他知道凶手的身份和目的吗?
——如果他知道,那为什么明明和身为警察的自己和阵平酱共处一室,却完全没有向他们求助的打算呢?
这些问题恐怕只有见到本人才能得到解答了。
萩原研二在脑内飞快地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总之,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将澄酱从长野给接回来,至少要确保他的安全。阵平酱你先去买票,新干线东京到长野的车票,最快的时间。以防打草惊蛇,我们不能以警视厅警察的身份过去。
诸伏的哥哥现在就在长野任职,我联系他说明情况,看看能不能给个方便,最好能让我们以孤儿院负责人的身份过去探视。
东京这边,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跟搜查一课的班长说明情况,我们现在无法确定凶手在长野的身份和地位,以对方的身份,说不定在这边也有人脉。东京警视厅这边至少要留一个知情人。”
萩原研二查看手机,寻找着诸伏高明的联系方式。他之所以留下这个号码,还是因为毕业的时候景光向对方寄去了自己的毕业时身穿警服的照片,两人玩笑间,诸伏景光说起日后要邀请几人去故乡长野旅游,一起看看自己留在长野警察署的哥哥。没想到现在自己不仅没来及带着礼物过去拜访,第一次发邮件联系还是请求对方予以权\职上的通融。
“希望是一位好说话的兄长吧。”他呢喃着,快速编辑了一封邮件,摁下了发送确认的按键。
思虑间,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萩原研二本来没有心情接听,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迅速接通了电话。
来电的人是那名当时负责接送男孩的小泉小姐。
——萩原研二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自从发现档案异常,虽然看起来神色还算自若,但萩原研二内心的焦急和担忧一点不比松田阵平少。那些对于男孩安危的恐惧就像一个越吹越大、逐渐膨胀的气球在他胸腔膨胀。而现在,这个气球的体积达到顶点,即将濒临爆炸。
电话那头的人,是来询问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有没有接到華原澄的电话。
華原澄失踪了。
男孩在前往孤儿院的路上突然消失,护送他的警察将附近的地方找遍,也没有找到男孩的下落。
电话里的女子非常着急,她大概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工作就会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在尝试完所有的寻找后,束手无策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来电话,向询问两人是否有男孩的线索。她打从心底希望男孩的离开不是因为遭遇了坏人绑架,而只是因为太过想念东京这边帮助过他的警察,所以自己跑了回来。她在电话里反复询问,忐忑的祈祷着失踪的孩子此刻正安全的呆在警察先生的身边。
——这当然只是她的异想天开。
萩原研二愣愣地回复完对方,挂掉了电话。他的脑内一片空白,半响,才将电话的内容转述给松田阵平。
“……长野那边的警察还在搜索,但是他门自己也承认,找到希望的希望非常渺茫。附近所有可能的地方都盘查过好几遍了,没有一点有价值线索。”
——遭遇杀身之祸的夫妻,逍遥法外的凶手。
——以及,在长野县的境地内突发失踪的,他们的孩子。
这不可能是巧合。
在场的两人都明白,男孩此时的失踪很可能意味着一个最坏的结果。
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电话有没有说那个小鬼是在哪里失踪的?”
“长野县的枫叶温泉旅馆。说是澄酱当时想要上厕所,于是近停在了那里……结果,等待的警察迟迟没有见到他回来,下去一问才发现那个孩子根本没有去厕所。然后就找不到人了。”
“……我现在愈发觉得,长野县的警察就是一群废物。”松田阵平说道。
萩原研二没有说话。
自责,担忧。他和松田阵平共享着同一份感觉。在送那个孩子上车后,他还曾沾沾自喜的向对方说,多亏了那天他突然提出的买酒,才能让他们能在小巷内遇到并救下那个孩子。现在想来这大概是对于他傲慢发言的极致讽刺。
他确实救下了那个孩子。
但也是他,一无所知地亲手将这个孩子,送回了杀人凶手的手边。
萩原研二闭上眼睛,他感到一阵晕眩。这种强烈的愧疚感冲击着他的内心,让他身体也为之战栗。
——如果,如果说澄酱真的因此遭遇了不测……
这个可能性,他不敢想。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长野枫叶温泉旅馆。
下车之后,華原澄是自己离开的。
他毕竟不可能真的跟着长野警察署的警察回长野孤儿院。自从在巷道内被找到后,華原澄其实就一直在计划跑路。为了确保能成功,也是不想给那两位好心照顾他的警察添麻烦,他之前的两天一直表现良好,半点离开的想法都没有流露,直到交接之后坐上了前往长野县的车后,才找了个中途上厕所的借口,半路溜走。
——虽然这样很可能会给负责接送他的那位长野县的警察先生和孤儿院的小泉小姐引起麻烦……
“对不起了。”即使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但离开前,男孩还是对着身后的方向,默默地双手和十,做了一个道歉的动作。
他选择离开的位置不是很好。男孩需要借助某些魔术完成自己离开旅馆的目的。他的魔术刻印已经接受了三项魔术,这项魔术正是其中之一。
——華原一族的水下呼吸。
9. 旅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达到长野的红叶旅馆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从报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在萩原研二原本的想法中,旅馆这边应该已经收队了。毕竟警方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原地。有些调查还需要在接下来的几天慢慢推进。
然而,到达旅馆后,萩原研二意外地发现,这件旅馆内竟然还有不少警察。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情,恐怕不能接待客人了。”他们一走进旅馆,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女人第一时间开口。她大概是这件旅馆的主人,把来人当作了想要入住旅馆的客人。
不远处,一名身穿深色西装的警察向他们走来。他对萩原研二举起握着手机的手,后者也扬起了自己的手机。在短暂地动作交流中,那名男子和萩原研二心照不宣地确定了彼此的身份,随后,那名男子对在场的人解释了一下他们“孤儿院负责人”的身份,并示意两人到旁边说话。
这名警察长相俊秀,唇上留着两缕小胡子,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在松田阵平认识的人中,正好有一个和他有着一样的眼睛。
诸伏景光的哥哥——诸伏高明将他们带到了旁边。
彼此简短寒暄了几句后,几人进入正题,由诸伏高明为他们介绍现场情况。
“坐在沙发上的是这件旅馆的女主人,森田纱子,坐在她对面的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警察本部搜查一课特殊犯罪三系的小山田警部。那边那位——”他示意一下,“是我的上司,搜查一课\暴\力犯\罪搜\查一系的山下警部。”
他关于现场几名核心警察的介绍只有短短几句话,但已经足够有心之人了解警方人员的情况。萩原研二并没有将案件过程中的隐情告知他,按理来说这种孩童失踪案,还远远不至于出动两名领导着不同分属的警部。
萩原研二听懂了诸伏高明的言下之意。接到报警后被派遣来负责这起案件的应该是这位小山田警部和他的部下。而目前还是警部补的诸伏高明和对方是不同的部门,不属于对方的手下,自然也无权过问这起案件。诸伏高明大概是因为接到了萩原研二的拜托邮件,所以才请自己的上司,同为警部的山下警部过来协同调查。这样,身为山下警部下属的诸伏高明才能参与到这起案件中。
也因此,如果萩原研二在案件后续跟进中有所诉求。现场的两名领导,小山田警部或者山下警部,根据要求性质的不同,他所需要拜托的对象也会不同。
——拜托自己的领导插手这样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案件。做到这种程度,诸伏高明大概也欠了那位上司一份人情。
萩原研二原本只是在邮件内请求对方帮忙为自己的身份做一份背书,现在看来,对方在邮件内的回应虽然简单,但实际所给予的帮助却已经远远超出了萩原研二最好的预想。
萩原研二想向对方表示郑重的感谢,但诸伏高明先他一步,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男人举手拦下了他的鞠躬,“在其位则谋其政。这些事情都是我们长野警方的应尽之责。”
萩原研二很明显的感觉到,他旁边的松田阵平安静了下来。卷发的男人在前来的路上曾对这里警察的素质颇有微词。但随着他来到现场,亲眼见证了长野县的警察们对于案件调查的努力,松田阵平不再对这里的警察抱有偏见。
他和萩原研二都看得到——这所旅馆内所有的警察,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找寻着失踪的孩子。
至少,他们不应该遭受责备。
.
短暂的交流之后,他们来到了旅馆的前庭,这里的树木和道路都被布置成了枯山水式的景观,在庭院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水井。庭院的另一端,还做了两名警察和一名身穿和服、看起来像是旅馆工作人员的女人,双方正在交谈,应该是在做笔录。
松田阵平远远看去,那个女人在交谈中显得有些紧张。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前,紧紧地抓着脖上悬挂着的吊坠。她所挂着的吊坠,似乎是一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
“这里有一个小型停车场。”诸伏高明指向庭院内的其中一角,“详细情况此前已经通过邮件发给你们。这次被派来接送孩子的是警察蜀的青木警官,根据他的说法,本来他们不打算在旅馆这里停车。是因为那个孩子想要在途中上个厕所,所以走到这里临时停了一下,”
“然后,青木警官和小泉小姐在车上等孩子。那个孩子从这边拐进去,去了厕所的方向。小泉小姐曾经提到同行,但是被孩子拒绝了。"
"孩子离开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十三分钟。三十分钟后,等待的小泉小姐一直没有看到孩子,托人去了厕所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踪影,立刻选择了报案。小山田警部到现场后,立刻就\封\锁整个旅馆。旅馆\封\锁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十五分钟。警方把下午一点十分到两点十五分这期间所有出入过旅馆的人都盘查过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人有携带孩子离开。”
“旅馆内也找过了吗?”萩原研二问。
“是的。也有考虑过犯人将孩子藏在旅馆内的可能性,旅馆的所有地方都排查过了。”
萩原研二听得出来。目前为止,长野警方所有的措施,都是孩童失踪中常用的办案手法。这边的警方在接到报案后,对这起案件性质定位应该是“诱拐孩童”,破案的方向也主要围绕着寻找诱拐孩子的犯人展开。
萩原研二犹豫再三,终于开口,“有些地方……一些虽然看起来可能不太适合藏孩子,但是大小适合的地方,也找过了吗?”
松田阵平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伤了一样,他下意识地攥住拳头。
诸伏高明停顿片刻,“不适合藏孩子的地方……您指的是那些地方?”
比如……日式房顶的暗格,某些大点的下水道口。这些对于活着的生命来说非常难受的狭窄幽暗之处……确实最好的藏shi之地。
在诱拐案件中,犯人在前期并不会\杀\死被害人,而是会将他们藏起来,以满足自身绑\架\勒\索目的。但如果是灭\口,情况便大不一样。萩原研二担心,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有人对孩子下了杀手。那名凶手在犯案之后,只需要完成简单的藏匿工作,便可大大方方地开着车通过正门离开了旅馆。
披发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诸伏高明的问题。诸伏高明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个男人大概已经猜出了什么。他很聪明。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前来过程中,特意做过乔装,利用专业的手段掩饰掉了两人身上所有可能会让人联想到"警察"身份的地方。但打从他和萩原研二的第一次见面,在旅馆的女主人还以为踏入这间店的两人是入住的旅客时,这个男人就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立刻意识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身份,出列与他们汇合。
萩原研二善于观察,在见到眼前这个男人的第一眼,他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聪慧到多智近妖的男人。
“虽然警方已经把旅馆全部找过一遍,但有些地方不太适合藏人的地方……因为案件的定位,确实没有进行地毯式的搜寻。目前,警方对于这个案件的定位,还是着眼于‘诱拐’方面。”诸伏高明说,说到这里,他突然开口,“但其实,我对案件的理解,和‘诱拐’的定位有所出入。”
“恕我冒昧,我想请问一下,这个孩子之前,有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孤儿院、不想去孤儿院的想法或行为。”
“我没有想要推脱责任的意思。”诸伏高明解释,“所谓,听其言而信其行,不如听其言而观其行。我只是在了解了案情之后觉得,这个孩子可能不是被诱拐,而是因为不想去孤儿院,所以自己离开的。”
男人指向一旁的小径,“厕所的方向有三条道路,这个孩子选择的道路是人最少的,但是也最远的。
最让我在意的是,他在上厕所的时候带上了他的背包。那个背包很大,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是不小的负担,但虽然同行的小泉小姐提议让他把背包放在车内,他并没有照做。加上他提出要上厕所的时机,我觉得他自行离开的可能性很大。”
萩原研二率先松口,“他确实有不想去孤儿院的想法。我们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那看来,我的猜测也是有可能的。”诸伏高明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远处的森林。
长野枫叶温泉旅馆的宣传便是远离城市喧嚣的疗养院,旅馆所在地非常偏僻,方圆百里都是深山。此时已值夜晚。旅馆外,那些层峦叠嶂的山峰,在失去了现代社会的灯火点缀变得漆黑一片。它们黑压压的堆积在夜空下,看起来就像某种亘古的、沉默的原始巨兽。笼罩在他们身上的漆黑吞噬了夜空的深蓝,在画面上留了一块块无法照亮的压抑黑块,看起来格外恐怖。
“为了避免意外,我自作主张,请了几名巡查部长去附近的森林搜索。这片山林不仅早晚温差很大,并且山体崎岖,地势落差极大。几步开外就有可能遇到断崖。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专业团队,在没有足够的登山设备的情况下很也容易出事。只能希望……这个孩子不会为了离开这里,而偷偷进入了森林。”诸伏高明说。
萩原研二同样看着那些漆黑的山体,“澄酱很聪明。我了解他。就算想要溜走,他也不会一个人跑到山里去的。他知道这样很危险。”
“如果是这样,我大概能猜到,他最有可能的藏身的地方了。”诸伏高明说,“这一代非常偏僻。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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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过来的时候也有所体会。想要到这边的旅馆,只能开私家车,或者乘坐每日一趟公交班车。”
男人的手双手背在身后,他就像优雅的鹤一样,施施然站在原地,有条不紊地展开分析,“他的目的是悄悄离开这里。如果我是他的话,相比于躲在私家车内这种很容易被车主发现的选择,会更倾向于选择公交车。"
"这趟公交车一天只会来一次,并且于早上的六点到站。那个孩子到达这里的时间是今天下午,如果他想要搭乘公交车离开,只能等到明天或者后天。”
“并且,这个地方的公交车乘客一贯很少,基本不会有独自在外的小孩。如果这个孩子足够聪明,就会知道这件案件在附近人员内的传播有多广。考虑到警方调查完后的几天马上搭乘公交车,很容易引起公交司机的注意。那么——他想要顺利搭乘公交车离开,只能等到警方调查完一周或者更久之后。"
"这么长的时间,他一定需要水和食物,就一定不能会呆在离旅馆太远的地方。这附近的森林我们都找过了——那个孩子一定还呆在旅馆里。”
“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孩子会在旅馆的哪里呢?”诸伏高明低头沉思,“常规的地方警方都已经找过了。所以,那个孩子身藏的地方,只有可能是一个一般人认为完成没有可能会藏人的地方。”
——然而,满足这些条件的地方,又会是哪里呢?
.
在他们不远处,做完笔录的女人起身和警察们客气的道别,她再回头时,看到了庭院旁边的水井。
“奇怪。”她喃喃道,“是谁把水井的绳子降下去了?”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萩原研二的思维。男人回头看向松田阵平,对方的神色一变——电光火石间,他们想到了同一种可能性。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诸伏高明三人同时冲向了院内的水井。
萩原研二第一个到达井边,但还没等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向井内探头看去的心里准备。旁边,松田阵平一脚踏上井沿——
——卷发的男人直接跳入了井内。
井下很暗,透过头顶旅馆的微光,只能看到些许粼粼的井水表面。卷发的男人浮在水面,伸手向下方捞去。
——松田阵平真心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他伸出的手,不会碰到任何东西。他会像一个傻瓜一样在黑漆漆的井里一通乱摸,然后等着上面的萩原研二递绳子,把湿漉漉的他给拉上来。
——但就像上帝的恶作剧,命运的硬币,总是会将最不希望的一面展示于世人。
——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东西。
那一刻,松田阵平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紧了。
一种剧烈的酸涩从他的心脏蔓延,由胸腔直达大脑身处。
他屏住呼吸,一点点的沿着边缘,摸索着这个东西的轮廓。
那是一个巨大的背包——还有漂浮在它旁边的——
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孩子的身体。
他听到了头上的萩原研二倒抽了一口凉气。披发的男人尾音微微颤抖。
卷发的男人揽住小孩的肩膀,他缓缓地——将那具身体从水上捞了起来。
他的内心依然抱有一丝幻想。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从他们进入庭院到他下到井内,足足过去了四十分钟。没有人可以在如此长的时间内在水下存活。
——孩子的脸浮出了水面。
松田阵平睁大了眼睛。
黑发男孩的脸就在他的手心内。他的皮肤因为泡水显得格外苍白,发丝乱七八糟的贴在脸旁。
他睫毛轻颤,茫然地与卷发的男人对视。
華原澄有些尴尬,他没有想到上面的那位警察先生居然如此厉害,几段话就把他的心里活动和行动轨迹分毫不差地全部推测了出来。而在发现井绳的不对后,松田阵平又是如此冲动的直接跳到了井内,直接导致井内的他还没来及躲,就被男人一把抓住。
——松田警官的表情……似乎有点恐怖啊。
对方的表情……莫名让他想起,在今早与两人的道别。卷发的男人硬生生把一顿温暖的嘱咐,说成了xie迫的样子。
他临走的时候,松田警官好像说过什么?——好像是"这次再偷偷跑掉被我抓住,就不是说教那么简单了。"
男孩心下一跳。
他眨了眨眼睛,决定先发制人,对卷发的男人挤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晚上……好?松田警官?”他试探性地,向松田阵平打了一个招呼。丛容的态度,就仿佛他们相遇的地点不是漆黑的井底,而是长野孤儿院明亮的大厅。
10. 尾花
湿漉漉的孩子借着垂下来的绳子,自己从井底爬了上来。
松田阵平原本打算直接将孩子抱出来,却被对方巧妙的躲开了。于是,卷发的男人拎着孩子的背包,在对方上岸后,紧跟其后,从井内爬了上来。
对于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井内,華原澄给出的解释是,“想要看看水井的下面,探头的时候不小心滑下去了。”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掉下井内后,为什么不直接呼救呢?就算发不出声音,也可以通过扰动水面的水声,引导上面的人发现井内下的情况。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的脑袋绝对出现了什么问题。时隔半天,当他再次听到,这种熟悉的、这种看似回答了问题,实则细究起来完全对不上的回复方式,居然奇特的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安心感。
——无论是真是假……至少说话的本人现在还能全须全尾在他面前掰扯着这些借口。
狡猾的是,说完这些解释后,这个小鬼还特意露出歉意的表情,为自己给大家带来的麻烦,向现场的警察们鞠躬道歉。他的忏悔非常认真,可以看出这个孩子是真的明白自己所做出的行为到底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就算在场的所有警察都看出来这份借口中的破绽,也实在让人无法狠下心来和一个态度如此诚恳的孩子较真。
做完笔录,即将收队的前夕,诸伏高明走到萩原研二身边。
他递给萩原研二的,是他在与萩原研二交谈完后,整理好的笔录。这是警方笔录的管理要求,在进行完问询后,需要被询问者亲自查阅笔录,签字确定这份笔录是否如实的记录了本人的回复。
萩原研二注意到,这份笔录上,孩子的名字被写错了。
“華原”是一个非常少见的姓氏。如果只听“おばな”发音,很多人会在第一时间理解为同音,但是更常用的姓氏“尾花”。此刻被写在这份笔录上的,正是“尾花”这个姓氏。
这样一来,如果有其他并未亲身参与这起案件的人在翻阅这份笔录,仅仅通过阅读通过纸面上的文字,是绝对不可能将这个孩子与“華原”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
这个小错误看似马虎,但萩原研二知道,诸伏高明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犯下这样的疏漏。
在他阅读完整份笔录后,一只笔被送到萩原研二面前。诸伏高明将自己西装领口内,用于签字的圆珠笔递给他,“我相信你们。”
“所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两位都是优秀的警察。有些事情可能有难言之隐,但我相信,二位也是怀着身为警察的荣誉感和使命感,想要保护好这个国家的公民的正义之人。”
“当然。”萩原研二郑重地接过了这支笔。在这份笔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们没有在更多的交流。披发的男人并不知道诸伏高明对这件事到底猜到了多少,也许是全部。所以他才会特意为两人在笔录上打了掩护。并在案件结束后,帮助萩原研二征求长野警察署的同意,将孩子转到东京的孤儿院。他让萩原研二得到允许,可以在当天便将孩子带回东京,并协商通过了后续再补办东京孤儿院的入住协议的方案。
“啊,对了,这里还有一份针对那个孩子的领养申请。”临走的时候,诸伏高明交给萩原研二一份文件,“今天刚提交到长野孤儿院的传真机上。估计后续也需要转往东京。正好你们要回去,就请一并带过去,让东京孤儿院审核吧。”
萩原研二接过这份文件。领养申请人的家境非常雄厚,不仅在日本各地置办了数栋洋房,名下还有着数种地皮产业。然而,与这份雄厚的财力截然相反,这个家族的人丁却非常凋零,核心成员只有寥寥四人。
“如果我没记错……澄酱入住长野孤儿院,是昨天才和长野这边交接确定的吧??”
“是的。长野孤儿院于今天早上十点更新了官网上这个孩子相关的领养申请通道。”诸伏高明看着他,“我跟你想的一样。"
"太快了。”
早上在官网上发布的信息,当天下午就立刻收到了领养申请。
就像是,递交这份申请的人,一早便已经决定要领养这个孩子,然后一直在暗处等待着申请开放一样。
——对方是这个孩子的亲戚吗?但萩原研二分明记得,他向生活科询问那个孩子是否有在世的亲属,得到的回答是明确的“没有”。
萩原研二看着这份申请。
申请人那一栏,填写的姓氏是“间桐”。
间桐鹤野。
·
回去的路上由萩原研二开车。松田阵平坐在副驾,華原澄坐在后排右侧。
萩原研二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后排男孩的情况。華原澄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旅馆工作人员送来应急的干净浴衣,连一直带在头顶的棒球帽也被拿走烘干。他闭着眼睛歪靠在靠背上,看起来已然熟睡。偶有对向的车辆驶过,微黄的车灯打在他侧脸上,在男孩的睫毛上点出金色的闪光。阖上那双往日总是略显沉郁的黑眸后,他的睡颜终于显露出这份这个年龄段应有的天真和稚气,带着几分不谙世事、安静乖巧的感觉。
之前当着众多长野县警察的面,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纵使满肚子的疑问,也不好过多追问。萩原研二本来打算等回去的路上再来和孩子进行清算,结果没想到对方一上了车就摆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松田阵平仰头靠在车背上,他的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但并未点燃。卷发的男人略显烦躁地将口内香烟的位置上下移动着,通过犬齿摩擦烟丝,借此汲取其中尼古丁的细微香气。良久之后,他将咬扁滤嘴的香烟丢到了旁边的垃圾袋内。
“我知道你醒着的。”松田阵平开口。
后排的男孩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你走之后,我和hagi查阅了档案——发现了一些事情。你父母的离世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谋杀。”
他停顿了一下,身后的男孩依旧双眼紧闭。
“然后我和hagi接到了长野警察署的电话。”
“其实在找到你之前,我和hagi都不确定你是否知道真相。”
“但是你试图私自离开的行为告诉了我答案——你一定知道什么。”
卷发的男人的双眼牢牢锁定着后视镜内闭着眼睛的男孩。
——“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被人杀害的,你甚至知道杀害他们到底是谁,所以你一直逃亡,为了逃跑,你宁可把自己藏在井里。你在躲避他们——躲避着那些sha害你父母的人,对吗?”
“他们的势力很强大,至少在你看来是这样。所以你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依然没有选择报警,没有替自己的父母讨回公道的打算。是因为你认为,即使报了警也无济于事,我说的对吗?”
松田阵平的语言太过直接,太过尖锐。萩原研二略微皱眉,“喂,阵平酱。”原本一直默默开车的他终于忍不住插话,却被友人举手制止。
“你别说话。hagi——至少现在。你别说话。”松田阵平闭了闭眼,他也在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情绪。
“我已经决定了,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情问清楚。”
“这是我的底线。今晚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萩原研二叹气——阵平酱是真的生气了啊。
若说生气,萩原研二本人又未尝不是。在意识到孩子可能在井里的那一刻,那种迸发出的惊慌直到现在还残留在他的心里。他们所站的位置距离井口只有短短的十米,全力冲刺到井口所用的时间不到三秒。但在当时,这短短三秒的奔跑于他而言,漫长的仿佛经过了三个小时。在抵达井口前,他想了很多事情,而出现在他脑海内最多的,就是泡在井水内的,男孩苍白冰冷的shi体。它孤零零的悬浮在冰冷黑暗的水面,就像是一道利刃,嘲笑着萩原研二此前对男孩回答中的种种破绽的放任行为,嘲笑着他曾经自诩为的体贴。
万幸。万幸他们捞出来的是活生生的男孩,万幸这一切还有着补救的机会。
但如果他们不问出男孩身上的情况,不彻底和对方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那个孩子会不停地逃跑,躲到各种他所以为的安全的地方。
他可能会受伤,可能遇到那些想要伤害他的坏人。在他遇到危险的那些时候,并不是每次,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能好运的及时赶来。
·
華原澄还在装睡。松田阵平冷哼,“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可以查。”
“几个月也好,几十个月也好。十年,几十年,又或是一辈子——我一定会追查到底。总之,这件事情,我松田阵平管定了。”
“没有必要。”在他身后,男孩终于睁开了眼睛。華原澄之所以选择装睡,本意就是不希望将好心的警察卷入危机,有意逃避话题。此刻,他终于按耐不住。“我知道你们想帮助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男孩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一向不太擅长这种略显亲密的自我表白,表达有些局促,
“非常感谢你们。”
“但是,这件事情很危险,”華原澄解释道。
“原因呢?”松田阵平追问,“sha害你父母的,是什么位高权重、势力滔天的人吗?”
——这大概是普通人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眼前的警察先生分析能力再强,也不会想到他想要绳之以法的凶手,或许根本并非通常意义上的人类。
華原澄摇了摇头,他无意于向对方透露更多关于魔术的消息。根据魔术世界的缄默原则,所有知道魔术存在的普通人都会被mo杀,以确保魔术的存在不会外泄。眼前的两人,都是真正的好人,他不希望连累他们。“杀害他们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你们可以认为是一个跨国的fan罪组织。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他看着前方的两人,“他们很危险,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任何知道自己情报的人,即使你们是警察。”
他之前问过,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眼前的两名警察也不过二十二岁,数月前才从警校毕业。
很年轻,太过年轻。
他们也还是少年,却仅仅因为警校为期一年的训练,便在原本应该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从接受保护的普通人民变身为了保护人民的警察。
他们或许在法律体系中象征着强大,象征着安全和守护;但在脱离了世界常规,有着操纵异常之力的魔术师的眼中,他们和那些普通公民别无二致,同样脆弱。
fatestaynight原著中,即使是身为男主的卫宫士郎,也因为撞见魔术师之间决斗,在短短数个小时内便被前来灭口的使魔直接抹sha。原著中,派出使魔主人的魔术师在下达这份命令的时候,甚至没有与这位男主有着任何程度沟通,仅仅是轻描淡写的弹指之间,就决定了对方必死的命运。
要不是远坂凛用宝石出手相救,给予了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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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士郎第二次生命,fatestaynight这部动漫大概开局就会失去男主。
“你说的没错,他们正在找我,所以今晚之后我会离开东京。如果日后有人问到你们,一定要装作从来没有见过我;或者就算见过我,也没有更多的接触。只有这样,你们才是安全的。”
“谢谢你们,但这些,目前的一切,已经不是你们——不是警察能涉足的领域了。”華原澄特地两次强调了一下警察的身份,就是害怕两位不知道魔术存在的好心人会把这件事情当作一场常规的犯罪事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直接以警察的身份和方法直接开始调查,然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惹上sha身之祸。
按理来说两人所在的警备部和搜查科不同,不包括对sha人等刑事案件的处理,至少在華原澄看来,对方完全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男孩的本意是好心的劝告,但松田阵平被他的话气笑了。
“这算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劝告一个警察放任罪fan?”
男孩沉默片刻,“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我换句话问。你有考虑过你自己吗?他们想要sha死你。如果你认为这件事情连警察都解决不了,那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自己就能解决。——你真的相信自己能逃一辈子?”
華原澄一时语塞。
“我只是……害怕你们遇到危险。”男孩说。他能感觉到卷发男人的愤怒。華原澄认为,他是因为自己拒绝告诉他凶手情况生气。这让他有些委屈,他不希望被两位警察先生讨厌,“抱歉……你生气了吗?”
“我是很生气。”松田阵平说。
“但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男孩眨了眨眼睛,他还处于自责中,自责于自己贫瘠的表达能力将本来能好好说清楚的事情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我在生气于自己到底是看起来有多么不可靠,以至于明明身为警察,却被一个小鬼叫嚣着保护。”卷发的男人斜覓了男孩一眼,“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明明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头,就不要总想着保护大人。警察有警察的工作,打击fan罪就是我们的工作,所以如果有线索就告诉我们。至于怎么在保护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抓住罪fan,是警察需要考虑的问题。”
——虽然我很感激于你为我考虑的保护。
这句话松田阵平并没说出口。但他听到旁边萩原研二轻轻的笑声,这个看穿他内心的家伙大概又在笑他的心口不一了吧。
“啊,抱歉抱歉。”萩原研二在幼驯染动手前连忙止住笑,“所以,听到这位警察先生帅气的表白,澄酱有考虑好了吗?”他故作夸张,“有没有什么想对警察哥哥们说的话呢?比如犯人的名字?”
但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句,“对不起。”
如果说松田阵平的质问多少还让男孩给了些回复,那萩原研二的接下来提问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收获。男孩的回答非常诚恳,充满歉意,但就是绝不松口回答任何线索。他关于“绝对不可以将无关的人卷到危险内”的决心,一定不比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想要将xiong手绳之以法的决心弱。
——平生第一次遭遇这种搭讪提问大失败的披发男人甚至开始反思,松田阵平是不是比自己更受小孩子的欢迎?萩原研二只能稍微安慰了一下自己,或许不是自己的交际能力有所下降,而是阵平酱孩子气的性格正好和还是小孩子的澄酱契合。
双方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萩原研二叹气。
“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说到底也是我和阵平酱太过着急。”
他打开了车载音响,轻柔的蓝调从播音口飘出。男人修长的手指摁住音量的按钮,轻轻旋转,将声音调小,他换了个话题,“达到东京应该是凌晨了——大概没有时间去买早饭了,还好我家还有一点存粮。你喜欢吃铜锣烧吗?家里还有几包铜锣烧,可以作为明天的早饭。”
“蓝莓味的有三个,奶油味和豆沙口味都只剩一个了。”
“哦?澄酱也是传统豆沙派的吗?那个豆沙味的就留给你好了。我去抢阵平酱喜欢的奶油铜锣烧好了。”
“喂!”——要不是萩原研二正在开车,松田阵平高低要给他一拳。
陆陆续续的交谈后,萩原研二注意到,后排男孩的身体已经不再紧绷了。他大概以为刚才的话题已经揭过,自己被眼前的两人彻底放过。
解脱之后的男孩不在装睡,甚至开始有心情关系其他事情。
“你们要把我送到东京的孤儿院吗?”
“算是吧。”萩原研二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在驾驶座旁边翻着。找到男孩后,他和阵平酱一致认为长野不宜久留。所以做完笔录之后,就直接带着男孩,借用了长野警察署的公务车返回东京。三人都没有吃晚饭。
萩原研二记得车内还留有一包袋装的小面包,打算递给后面的男孩。
男人翻了两下没有找到。一边开车一边找东西到底有些不便,披发的男人反手用手背敲了身边的友人一下,示意这位瘫靠在椅子上的懒鬼搭把手。
松田阵平摸出了那个车内唯一的小面包。
卷发的男人没有回头,抬手将面包向后抛去——正中男孩的脑袋,轻轻的。
在这一过程中,萩原研二的视线扫过驾驶座旁边,那份正面向下放置的领养申请。披发的男人眼睫微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内的思索。
11. fate——虫 fate
——那是,相对于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两年前的事情了。
在家中庭院和隔壁家的杜宾犬“约翰”玩耍的三岁孩子,隔着庭院的铁艺栏杆,看到了站在栏外马路边的老者。
那个时候,華原澄的游戏系统还是刚进入游戏不久的文字冒险模式。虽然系统在文字描述上对来者的身份有意隐藏;但毕竟在型月世界,有着「身穿深色羽织」、「四肢如同木乃伊般衰老萎缩」、「无论气息和外貌都明显“异于常人”的老人」这样特征的人屈指可数。
身为fate系列粉丝的華原澄轻而易举的猜出了老者的身份。
来人是间桐脏砚。
邪恶的魔术师。型月世界fatezero和fatestaynight两部作品的最大反派。
似乎也感觉到了老人身上奇怪的气质,杜宾犬约翰开始冲着对方吠叫。它还没来及叫出几声,老人冰冷的眼神扫过杜宾犬的身体。犬吠变成了呜咽。约翰夹着尾巴,退到了小孩的身后。
这个时候的游戏系统还可以自由的存档和退出,所以華原澄并不是特别害怕这个老人。相反,男孩的内心还有几分见到知名角色的兴奋。華原澄自从进入游戏,就一直在体验家人间的互动养成。他的父母将他保护的很好。在此前的三年时间里,他每次外出的目的地都是一些游乐园、公园等普通人聚集的场所,接触到的也都是些没有任何魔道修行的普通人。
——算下来,间桐脏砚还是他在游戏内,见到的第一名、除了父母之外的魔术师。
·
栏外,垂暮的老者看着栏内的孩子。对方并没有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感到害怕,而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这份孩子特有的、天真稚气的可爱表情让老者会心一笑。
“你是……華原家的孩子,对吗?”
他开始与孩子搭话。
那时的间桐脏砚,给人的感觉,和華原澄在原著小说中读到的完全不同。
——老者耐心的回答着小孩子的每一个问题,就像一个真正和蔼可亲的慈祥老人。
很快,系统提示,间桐脏砚想要教授他一个魔术,并弹出了两个选项。
接受。or。拒绝。
一个家族的魔术,是轻易不会外传的。
一方面,这种家族传承的魔术,往往只适用于家族内部、血脉至亲之人的体质,无法被外人轻易学会。另一方面,魔术的创立和研究会消耗大量的家族资源,是家族几代人的心血成果,是家族最宝贵的财产。
能够学习到其他家族的魔术,甚至是型月世界“御三家”之一的,间桐家族的魔术,这样好的机会,男孩当然不会放过。
在间桐脏砚简单演示后,華原澄也担忧过自己是否能学会。但事实证明,他作为玩家,这份经过系统调节的魔术天赋毋需质疑。
——间桐脏砚传授的魔术在他的手中绽放。
突然,男孩听到身后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他的母亲匆匆跑来,揽住了他的肩膀。
他掌中的光消失了。
母亲的神色看起来很慌乱。她将孩子揽到了自己的身旁内侧,更靠近庭院的地方。
这样的行为其实非常失礼。看起来就像不欢迎自己的孩子与老者接触一样。
间桐家族是远东数一数二的魔道世家。她这样的做法,无疑会引发对方的不快。遇到脾气不好的魔术师,甚至会引发双方交\战。
“澄。”
他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
“去叫爸爸来。说,间桐家的主人来了,让他快来迎接。”
“好。”
幼小的男孩点了点头。他遵从母亲的要求,离开院子,前往书房寻找父亲。
离开前,他回头看向庭院。系统提示,母亲正在和老者说着什么。
太远了,他听不清。
·
当前时间:1994年10月21日。
间桐雁夜醒来时,已经是当天的黄昏了。
深秋时分,青年在修习魔术时昏迷,就这样身穿单薄的外套,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躺了一天一夜。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前来关心他的情况。
他的兄长,间桐鹤野走过他的身边。这个男人的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体态萎靡不振,脸色也非常憔悴。在看到他时,对方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混杂着恐惧和憎恶的神情。
间桐鹤野与间桐雁夜,这对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彼此感情淡薄。早在间桐雁夜离家出走前,两人便经常在家中发生激烈的争吵。
这样的日子贯\穿了间桐雁夜的童年和少年。直到有一天,忍无可忍的青年在与自己名义上的父亲——间桐脏砚大吵了一架之后,冲出家门,离开了这个家。
在间桐雁夜的记忆里,他走的那天,是一个冬日的深夜。他怒气冲冲地从间桐脏砚的房间中离开,一路来到大厅玄关。在前往玄关的一路上,他都在和追上来的哥哥激烈争执。
然后他重重的摔上家门,将间桐鹤野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关在身后。
然而,十年之后,他又再次回到了这个家。这次,成长了不少的两兄弟之间,已经不会再以吵架这样失态的事情作为交流的手段。
成年人的决\裂是无声的。他们视彼此为空气,不再进行任何程度的交流。
自此,二人间仅剩的兄弟情谊彻底消失。他们的关系变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间桐雁夜讨厌鹤野的随波逐流、麻木不仁。而他也清楚,间桐鹤野也以同等程度的厌恶讨厌着、嫉妒着自己。这份厌恶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盖过、甚至磨灭了他身为兄长对于弟弟的爱。
与有着魔术天赋的间桐雁夜不同,间桐鹤野和他的独子间桐慎二都没有魔术才能。后者的体内并没有生成使用魔术必须的“魔术回路”,前者体内的魔术回路数量也只是了了。他们只能作为普通人过完一生。
明明身为魔术师家族的长子,却无法继承家业,只能作为没有用的废物了却此生。对于间桐鹤野来说,在这个家内,天天看到有着魔术天赋的弟弟,也是一种痛苦的困扰吧。
百年间,间桐一族的魔术能力随着传承日渐衰退。到了这代,见桐家族的三名后辈,只有间桐雁夜继承到了部分的魔术天赋。间桐雁夜在一出生,就得到了自己的哥哥终其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他却固执地抗拒着这份能力。
间桐雁夜诞生在一个邪恶的魔术师家族。青年从出生到成长,见证了太多以“追寻魔术”为名犯下的恶行,也正是亲眼见过这份能力的邪恶和可怕,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为了这份力量可以变得何等残\忍\阴\毒,所以间桐雁夜唾弃这份能力。为了反抗父亲,反抗这份继承,他曾经选择远走他乡。
然而,他最终选择了回来。
男人抬起右手,他的手背被烙下了一道猩红的斑痕。
这是被圣杯选中之人的标记。圣杯会选出有权利争夺它的魔术师,并赋予其作为参\战凭证的令咒。他将参加这次的圣杯战争。
“看来你终于还是赶在圣杯战争开始前,获得了参赛的资格啊。”在客厅的黑暗角落里,一道苍老冰冷的声音传来。
间桐脏砚从黑暗内走出,“我还以为赶不上了呢。像你这样从未系统学习过魔术的叛徒,居然都拥有了争夺圣杯的资格。总算是让我对你多了几分期待。”
“樱……呢?”躺在地上的男人努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这样瘫软的、像一团烂泥一样的躺在地板上的姿势显得有些弱势,他下意识的抗拒着将这份弱势展现在间桐脏砚这样一个他深深厌恶的人面前。
间桐雁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注樱的安危。
间桐樱是间桐雁夜抗拒家族使命离家出走后,间桐家为了家族的魔术传承,而从另一个魔术师家族——远坂家过继而来的女孩。今年刚满九岁。可怜的女孩在来到这个家后,就遭受了间桐脏砚的残\忍\虐\待。为了掩饰自己的恶行,间桐脏砚禁止女孩外出,更对外宣称,樱在领养之后不久就已经死亡。这样,就没有任何人会探究到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
现在这个家里,也就只有间桐雁夜一人还挂念着女孩的安危。
听到间桐雁夜的问题,老者嘴角扭曲翘起。那是一张怪物的笑脸,表情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樱吗?因为你昏迷的太久,我以为你撑不住了,所以为了间桐一族的延续,把她提前送到了虫窟。现在应该已经过去二十八个小时了吧。”
“你昏迷了多久,她就在里面呆了多久。”
“你这个家伙——”
滔天的怒气在男人的胸膛内积蓄。他想反击,想打破对方脸上的笑容。但最后,间桐雁夜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知道他打不过这名老者——这名间桐族内最强大的魔术师。
老者的脸上带着激怒了间桐雁夜后满足的笑容。他满意的品尝着间桐雁夜此刻的痛苦。这名间桐雁夜名义上的“父亲”,是个真正的魔术师,自然也有着魔术师的那份“非人”的情感观。在间桐脏砚看来,自己的子嗣只是实现愿望的工具,他对自己的后代并没有任何正面意义上的感情。
更何况,对于这个追求着永生,为此不惜辗转更换身体、活了百年的老者来说,未来他或许会比间桐家的任何一名后代活得都要久。就更无须对与这些漫长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蝼蚁有着更多的在意。
“你要搞清楚。我们交易的条件,是你赢得圣杯。在这期间,樱的教育都要一直进行下去。”
“赢得战争,拿到圣杯,然后把它交给我。”老者的话就像一道魔咒,束缚着间桐雁夜,“我就放了那个女孩。”
为了救出被过继到间桐家的樱,让她重新回归正常人的生活,间桐雁夜与老者做了一笔交易。他为老人赢得圣杯,而作为交换,间桐脏砚要放过间桐樱,将她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这已经是两人早已说好,不容改变的事情,没有过多讨论的必要。间桐雁夜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还有别的话想跟这个老东西说,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
“我听说,你最近又让鹤野过继了一个男孩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了樱还不够吗?”
老者眯起眼,“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细数着那名男孩的条件,“華原家的。水和空双重属性。他作为魔术师的天赋,可比你和鹤野这两个废物要强。”
这样说着,间桐脏砚也在回忆着什么。他还未彻底完成永生的法术,也因如此,每一次更换身体,都会对他的灵魂造成一定程度的损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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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忘记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已经不记得两年前,自己与那个孩子曾说过什么,又教给了对方什么样的魔术,他唯一清楚的记得的是——
“间桐一族的魔术。那个孩子仅仅只看了一眼就可以习得。如果能得到他,我的永生计划或许可以实现的更加轻松。以间桐家现有的魔术基础,加上那个孩子的天赋,说不定真的能在百年时间内,研究出永生的秘术。”
“可惜了。虽然樱也有很高的魔术天赋。但是她的属性和间桐家不符。”
间桐家的魔术属性为“水”,特性是吸收,擅长剥夺、制约他人以取利于自己。而这名从远坂家过继过来的女孩的属性却是“虚数”。这是一个非常少见的魔术属性,却与间桐家的魔术相斥。为了将女孩的魔术属性从“虚数”调整为“水”,间桐脏砚将女孩丢到了间桐一族的虫窟。在虫窟内,每一天都有各种虫子进/入女孩的身体,以此改造对方的魔术属性。
“不过如果改造不过来,无法继承也没有关系。那个女孩有如此的魔术资质,一定能生出同样优秀的魔术师。在我没有实现真正的永生之前,间桐一族还需要一个掌事人。”间桐脏砚计划着。
肉\体的维持是有限的。或许是因为身体和灵魂的不匹配,间桐脏砚每次转换的新身体随着时间腐朽、衰败的速度要远远高于常人。也因此,他需要不断的更换身体进行转生。同时,这具腐朽非人的身体太过异常,让他无法与常人接触,只能通过间桐家的家主进行传令。
他之所以收养这些孩子,是因为需要他们作为间桐一族的名义上的掌事人。至于那些孩子本人的意愿,他们是否愿意成为间桐家的人,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就算不听话,多吃点苦,迟早也会听话的。”
——或许是间桐雁夜仇视他的目光太过于明显,引起了老者的不悦。
“别这么看着我。”老者冷笑,“你有资格质问我这事情吗?你以为,是谁害得间桐家族没落至此。当初,可是你自己拒绝了禅城家的女人。”
禅城家的女儿禅城葵,是间桐雁夜的青梅竹马。但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却是间桐脏砚一手安排的结果。禅城葵虽然并非魔术师,却有着能生育出极高的魔术天赋的孩子的潜力。间桐脏砚正是看中女人的这点。
“我特意安排你们一起,结果没想到,却被远坂家的小子捷足先登。”
他的话,就像一把尖刀,刺进入间桐雁夜的心。间桐雁夜并非对禅城葵无意,相反,他深深的爱慕着她。只要有她在,不管人潮再拥挤,距离再遥远,他都有自信,能够一眼便辨认出对方那令自己魂牵梦绕的面容。
但间桐家的魔术之道太过于邪恶,他不忍心让这样纯净的葵落入魔道。就在他逃避、犹豫的时候,另一个魔术世家,远坂家的家主远坂时臣也注意到了女人的天赋,他向禅城葵求婚,两人就这样结为连理。
“其实但凡那个女人嫁给的不是魔术师,而是普通人。我都有办法得到她,得到间桐一族的后代。”
“但可惜。她嫁的是远坂家。我可不想和‘盟友’开战。”
“好在,我得到了她的女儿。”
间桐樱本名远坂樱,是远坂时臣与禅城葵的二女儿。魔术师的子女只有一人能继承家族的魔术刻印,传承家族魔术。远坂时臣在确定了大女儿的继承权后,在面对昔日盟友关于继承人的求助,将自己的二女儿过继给了间桐家。
说完这句话后,间桐脏砚再次清晰的感觉到了男人的愤怒。间桐雁夜总是会被这种事情激怒。间桐樱也好,禅城葵也好,间桐脏砚无法理解他对于这些人的在意和执着。曾经意气风发、誓言要与间桐家断绝关系的男人,为了救出樱再次回到家里,并作为间桐家族的代表参加圣杯战争。在老者看来,这份关系方便利用,却也让他不能理解。
——在间桐脏砚看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维系,不过是他永生之路上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间桐雁夜冷笑一声,“圣杯战争开始在即,你还有空过继别人家的孩子。如果让其他的参与者乘机而入,夺得圣杯,你的永生可就要变成一场空了。”
他的话音刚落,老者拐杖的尖头就插\\进了男人的小腿。间桐雁夜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冷冷地看着他,语调带着平静的怒气,“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
“现在轮不到你说话的份。你的价值只有一个。得到圣杯。雁夜。”
“只要有了圣杯,我就可以实现真正的永生。”
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老人再次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让间桐鹤野去把那个男孩带回来。为了给他一点动力,我告诉他,如果他完不成任务,我就\杀\了他。”
间桐脏砚喜欢看到他人的恐惧和绝望。间桐雁夜这才明白,怪不得刚刚,间桐鹤野路过他的时候,表情比之前还要恐惧。
“你让鹤野……去抓一个魔术师?那个男孩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天赋卓越,就算他年龄再小,在魔术的成就上也不是一个鹤野能够应对的。”
间桐脏砚看向他,他的眼神丝毫没有父亲看向儿子的温情,反而更是在评估什么东西的价值。
“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啊。雁夜。”
12. 光与暗
车载广播中,轻柔的蓝调已经播完。
广播的内容切换到了一个针对当前社会热点问题的讨论节目。节目的内容主要是两名主持人通过电话连线,随机拨通某一位听众的手机,邀请他们对当前社会上的某个热点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次讨论的内容是“女高中生连续跳//楼自//杀事件”。
发生在观布子市的连续跳/楼事件,到目前为止已经是第七人了。自杀者们彼此并不认识。
萩原研二的右手食指搭在了切换广播节目的旋钮上。
或许是因为那个孩子身上那种孤独而停滞的气息,或者是对方才遭遇了一场对于大人来说也难以承受的人生悲剧,又或者是他那种“只要不把其他人卷进来,自己怎么样都好”的、对于自身的未来完全没有任何规划和希望的思维方式。总之,萩原研二在那个孩子身上,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萩原研二有意识地在孩子面前避开这种的话题。
但他并未马上切换广播。因为如果在广播话题刚刚开启的时候就马上举止慌乱的换台,反而更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男人的指尖轻轻搭在广播旋钮上方,稍微等了一会。
车载广播内,那名主播连线的观众,正针对这件事情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比如,我得了一个不得了的病毒,只要我活着,整个东京的人都会死。如果我死了就能拯救大家的话,我大概会选择死亡。”
“这样的举动并不是为了大义吧。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在与东京全体市民为敌的情形下活下来的勇气,所以选择自//杀。”
“当然这是比较极端的看法。但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只要遇到就绝对无法承受’的事情,难度就像‘与东京全体市民为敌’一样,实在没有办法鼓起应对的勇气。作为没有办法理解当事人痛苦的旁观者,最好不要随随便便下定‘当事人很懦弱’这样结论。”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主播的论点,那名连线观众只是一直用这样含糊的话,为自//杀者辩解着。
“哼。”松田阵平冷哼一声,“乱七八糟的说了这么多,全是蠢话。”
说到这些的时候,这个刚才还以“谁比谁更沉默”的方式幼稚地和孩子较真的男人,向后排看了一眼。
“有人死亡就会有人伤心。这是用多少大道理都无法掩盖的事实。”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萩原研二干脆利落地切掉了频道。
——阵平酱也感觉到了啊。他想。
与共情能力更强的萩原研二不同,松田阵平之所以会对这种事情有所关注,大概是因为直觉吧。
——松田阵平直觉认为:当这个小孩面前出现这类话题的时候,应该提高警惕。但与友人这种沉默的守护不同,他表达的方式更加直接。松田阵平并未选择避开,而是直接否定了其中的错误观点,旁敲侧击地教育了一下身后的孩子。
“不要被那种诡辩所迷惑。人生的希望和好转,都是建立在活/下去的基础上。只有活/下去,才获得幸福的可能。”
旁边,萩原研二发出了“诶?”的一声。
后排的小孩半天没有回答,这不太像他。以松田阵平的了解,就算是没有一点个人感想的标准性回复也好,出于礼貌,这个小孩一定会回应点什么。
松田阵平回头。他看到男孩双手趴在玻璃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的什么东西。对于男孩子来说有些过长的发丝垂下,挡住了他的侧脸。似乎想要确认着什么东西,他看的很认真,都快把脸贴到车窗玻璃上了。
小孩子将头轻轻抵在玻璃窗上。他的睫毛很长,很卷,随着主人眼睛的眨动轻轻扫过玻璃表面。从松田阵平此刻的侧面的视角看去,依稀看到窗外路灯渡在孩子眼睛表面的一层淡淡的白光。那份光盈落在他的眼中,仿佛深秋湖面粼粼的波光。一辆车从他们旁边超过,车灯的光映照在孩子的眼中,车辆靠近,光线亮起——车辆离开,光线熄灭。
那些景色被揉碎在孩子的眼中,明明灭灭。这个世界在孩子的眼中不断的更新着,变化着。最终,一切的变化落定,所有的景色陆续远去,只有这双眼睛的主人沉寂在原地。他会记录下这一切的变化,但他本人却从未因这些变化而改变。
松田阵平默默地看着小孩的侧脸。这个孩子很多时候,都会给他一种遥远的、孤独的感觉。就像是身处于和他们不一样的世界。
“你在看什么?”松田阵平不喜欢这种感觉。每当这种情况出现时,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出言打破。
他们的车子沿着山路一路前行。在绕过又一座大山后,远方的山中,出现了一栋白色建筑。
華原澄看的正是那栋白色建筑。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那栋建筑外部的结构特征愈加清晰。華原澄认出了那栋建筑。
装饰着十字架的顶端。
高耸的玫瑰花窗。
那栋建筑分明是——
“教堂?”
孩子的身上,那份孤独的遥远的感觉被打破了。華原澄转过看向萩原研二,急切地想要确定一件事,“——我们……现在是在前往教堂的路上?”
不知道是不是松田阵平的错觉。他感觉这个孩子的问话内所蕴含的情感有些奇怪——似乎并非小孩子发现某栋好看的建筑的惊喜和欣赏。
萩原研二注意到,華原澄对于那座教堂似乎格外关注。
“澄酱很在意那座教堂吗?”
“我们不去教堂,只是路过那里。那是这一代非常出名的景点哦。”
长野县是宗教盛行的地区。这里的很多人都有定期去教/会祷告的习惯。因为这份需求,这里的教堂格外的多。在三人回东京的行程中,沿途大概会路过两到三所教堂。
作为普通人,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并不知道華原家和教会的恩怨。虽然在制定行程中郑重的考虑了安全因素,但两位警官先生更多还是从“防范武/装犯/罪/组/织发动袭击”的角度进行部署。他们的规划考虑了加油站、医院、居民区和警局地理位置等诸多方面,却没有关注到教堂的位置。
——毕竟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那种类似于中世纪猎/巫程度的、圣堂教会和魔术师之间的宗教冲突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在没有宗教方面的信仰的萩原研二看来,这座教堂和日本任何一座寺庙、神社没有不同,只不过都是具有“让人们寄托内心的希冀”宗教属性的人文景点而已。
“那座教堂被当地人称为‘光之教堂’。萩原研二向華原澄介绍道,对于他们沿途路线上可能经过的各类人文、自然景点,萩原研二特地做过功课,尤其是一些小孩子可能会更感兴趣的奇闻逸事,“这个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因为教堂主殿的天花板上有着一个十字架形的天窗。天窗的下方,正对着一座圣母雕像。晴天的时候,阳光会通过天窗照射进来,从下方礼拜者的角度看去,背对着天窗的圣母雕像在发光一样。”
月色之下,通体由大理石构成的哥特式教堂屹立沉沉的黑色山体中,它白色尖顶反射着淡淡的月光——看起来真的像在发光一样。
華原澄一直盯着那座教堂。
“其实,虽然只是路过,但如果澄酱感兴趣的话,”萩原研二说,“我们也可以停车参观一下。”
“我记得有些教会会给过去的小孩子发糖果。不知道光之教堂是不是其中之一。”
“向儿童发放糖果”是教堂传统的慈善活动之一,除此之外,他记得有些教堂还会定期向前来祈祷的信/徒发放免费的食物。
——反正都要路过,既然澄酱看起来非常在意的样子,干脆就那里停一会吧?萩原研二在内心规划着。万一运气很好地得到了糖果,这个孩子应该也会开心一些吧?
萩原研二正巧也有一件在意的事情,刚好可以到前面停车一并处理掉。
“要停车吗?”松田阵平在前排伸了个懒腰,“刚好我也坐累了,过去上个厕所活动一下身体吧。”
——这个家伙还真敢说。开车的人没喊累,坐车的人反倒先说累。
旁边,辛苦开车的友人面无表情地用眼神谴责着他。
“我我我我觉得就不用了吧。”出乎两人意料,華原澄率先提出拒绝。
这还是松田阵平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明确地拒绝了某个提议。
華原澄的脸上没有丝毫对于糖果的期待。他扑到旁边的背包上,一把把自己的棒球帽拽出来,手忙脚乱地扣到了脑袋上。
相比于会得到糖果,華原澄觉得,自己在光之教堂得到致命一刀的概率要更大一点。
“我看我们还是直接离开吧。我不太喜欢吃糖。”他一边带着棒球帽,一边胡乱地编着理由,“吃糖多了会蛀牙。哈哈我最讨厌蛀牙了。”
他的表现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看来非常反常。但華原澄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关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同时投来的目光。他双手拽住帽檐的两侧,努力把帽子下压着,力图完全遮住自己的脸,努力到整个帽子都压变形了也毫不放弃。
随便为自己找了个不去教堂的借口后,華原澄突然想到,松田阵平似乎也对“去教会”这件事有所需求。
“啊,对了,松田警官想要上厕所的话……”
其实,華原澄并不能百分比确定这座教堂一定与圣堂教会有关。换句话说,如果松田阵平想去教堂方便,只要可以确定这座“光之教堂”和圣堂教会并无关系,華原澄并不介意去教堂休息。
——但问题就在于,这种教堂内是否有教会的神父?
一边在脑内继续思考着新的托词,華原澄一边思考着这座所谓的光之教堂内,有武力派的教会人士的概率。
他记得型月世界中比较出名的圣职者——
文柄咏梨应该在三咲市的合田教会。
言峰绮礼应该在冬木市的言峰教会。
其他教父比如卡拉柏·弗朗普顿等应该更多活跃于西欧……
——但这些推测不一定正确。因为全息游戏fate的剧情线并未完全遵从原著。華原澄在进入这款游戏前,曾明确被系统告知——游戏中的部分关键剧情可能和原著有所差别。
fate官方对于这样的改动的解释是——为了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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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原著剧情的粉丝留下更多的悬念,变相帮助玩家们提升在游戏世界内探索的乐趣。
他们甚至把这段解释贴在了游戏官网的首页。
然而,就在型月世界的粉丝们为官方这份的贴心心生感动之际,只要把鼠标下拉到,就能看到这段解释的最下方,赫然写着——
【不会发生未知之事的命运是没有意义的。】
【人类这种生物,只有置身于无法预知的绝望,才会绽放出最美的光芒。】
【希望各位玩家,都切实地收到我们送给诸位的这份祝福。】
“……”
——这种话,与其说是祝福,看起来倒更像是诅咒。果然,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入这种会诅咒玩家的游戏。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每当想起这件事,華原澄都会感到后悔。
但是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后悔的时候。他现在更应该关注的,是这个世界中的剧情变动。
根据官方已经公布的资料,目前最大的剧情差异——首先,是圣杯战争中的圣杯并未被污染,是真正的、可以实现世人愿望的万能许愿机。
其次,则是圣堂教会并未像原著那样与魔术师签订了明面上的休战条约。这似乎是因为教会的另一类敌人——吸血鬼和真祖并未像原著那样大张旗鼓的展示其存在感,让圣堂教会得以腾出更多的余力对付魔术师。有了绝对的实力,圣堂教会自然无需与自己厌恶的魔术师虚与委蛇。
圣教对于与魔术师的态度,大概类似于——虽然在隐匿神秘方面有着利益的一致性,在感觉可以得手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下手试试看——这样。
華原澄记得原著中,文柄咏梨和言峰绮礼都是因为与魔术师有着一段渊源,才会来到对应城市的教会,世界线变动之后,他还真不确定这些人是否会继续呆在那里。
——所以果然还是不要靠近那座教堂最为保险。
華原澄还在努力在思考如何劝说松田阵平放弃前往,“松田警官想要上厕所的话……”
——他能找到什么理由呢?松田阵平想要去教堂上厕所,这种生理/需/求是客观存在的,不让对方去的话未免太不体贴了。
但不去教堂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在路上给松田阵平变出一个厕所来……
“松田警官……想要上厕所……,那么……”
到头来,想不到理由的他只能像卡壳的磁带一样重复着这样的话。
实在听不下去了。松田阵平反身过来,弹了一下这个小孩的帽檐。“我也没有那么想上厕所——你不用强调这么多遍。”他无奈道,“被人一直重复这种话,会显得我很奇怪啊。”
“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你不想经过教堂,我们也可以现在掉头,换条路回东京。”
他将小孩的棒球帽微微上揭,示意他冷静看向窗外,“hagi已经把车停下了。我们不会再望教堂的那边走了。”
窗外,萩原研二正在想办法掉头。这条山路是双向单车道。他们的车突然停在马路中央,给后方的车带来了不少困扰。陆续有几辆后方的车被迫减速,绕过他们后才得以继续行驶。不少车主在绕车的行动间有所迟疑,似乎是担心他们这样的突然停车是由于前方异常路况。这几辆车起步之后显得犹犹豫豫,直到确定前方道路顺畅无忧后,才逐渐加速离开。
他们的身后,有一辆车一直没有绕行,它停在后方,亮起的车大灯直直地照在萩原研二等人的车上。
那辆车亮起的远光灯非常刺眼,尤其是对于此刻转身面对孩子、正面直对后车的松田阵平,他不满地眯了眯眼睛。山路上开远光灯,如果他是交警,高低要给这个没素质的家伙贴个罚单。
在确认萩原研二确实已经准备绕路后,華原澄很明显松了口气。却不想,松田阵平的话并未说完。
卷发的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绕路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我想知道你坚持要绕路的原因。”
——“你为什么不希望我们路过光之教堂?”
一直非常不喜欢麻烦的别人的小孩突然毫无预兆的提出这种要求,更何况本人还被吓成那个样子。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松田阵平的反应迅速,他直觉这件事情一定和華原夫妻的案件有关。这个男人一路上都没有放弃对案件的询问,一直都思考着如何从这个小孩身上找到问话的突破口。
松田阵平此时的推测还比较保守,“是因为那个教堂里有什么东西让你想到了你父母的事情吗?那些凶手和教堂里的人有某些同样的特征?所以你靠近教堂就会害怕?”
这个孩子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样子,但是有一瞬间,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他的反应告诉了松田阵平答案。
卷发的男人眼前一亮,就在他想再接再厉,问出点什么的时候——
“咔。”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灯光灭掉了。
停在他们后方的那辆车关掉了自己的车灯。
萩原研二的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中,“阵平酱。后面那辆车,好像不太对。”
13. 水瓶
萩原研二很早就注意到这辆车的异样了。在其他车都纷纷选择绕路的时候,这辆车的车主却并没有绕过他们继续前进的打算,反而一言不发地停在了他们后方。
“冬木599?”松田阵平念出对方上侧的车牌号,“冬木市?”
“我之前就在注意这辆车了。”萩原研二说,“它一直跟着我们。期间我让过它好几次,但是它始终没有超车。”
松田阵平看着那辆黑色的跑车,“改装了消/音/器的保时捷911。甚至是去年法兰克福国际车展的最新款,气冷式六缸发动机。纽博格林赛道圈速最快的超跑之一。它如果有心超车,你让和不让没啥区别。一直偷偷摸摸跟在我们的本田后面,还真是委屈它了。”
——但是对方为何要一直跟着他们呢?
松田阵平降下车窗。
他的衣角被身后的孩子拉住了。
華原澄对于他摇了摇头。面对眼前的异常,这个孩子本能地感觉到了某种危险。
卷发的男人勾起唇角,他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没事的。放心吧。”他轻声说。
快速安抚了小孩之后,他从车窗探出半/身,看向后侧形迹可疑的开车。
“喂——你跟了我们老半天。到底想干什么?”
警官先生的声音带着几分用于震慑的冷厉,与他对孩子说话时的样子完全是两种态度。華原澄还是第一次看到松田阵平露出如此“警察”的一面。
——老实说,他稍微有点被吓到。没想到松田警官还有这样厉害的一面。華原澄庆幸自己在和两人相处中,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调皮捣蛋把两位警官先生气的够呛的事情。——否则被这样对待的可怜人就是他了。
在和对方初遇的巷道,又或者是被从水井捞出来的时候,如果松田阵平用这样的态度问他,搞不好真能把他逼到“招/供”。
松田阵平的质问回荡在寂静的山道上。那辆黑色的跑车静静地停在原地,对于他的提问没有丝毫反应。
他们所停的路旁,有一盏路灯。黑夜之下,冷白色的路灯光马路上投射出一道苍白的圆圈。他们的车就在这道圆圈的正中,是光线最亮的地方。
那辆车则停在路灯之外。它黑色的车体完美的融入了灯光所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松田阵平看不清驾驶室内的情况。
突然,那辆车副驾驶侧的车门打开了。
起风了。
松田阵平感觉到了一种寒意。
他注意到,这座森林中,所有的虫鸣,在那一刻沉寂了下来。
——就像是本能的,发现了什么恐怖的、远高于自身食物链的存在。它们纷纷隐藏了自身。
黑暗……在移动。
在对方车门的旁边,那沉沉的黑暗之中,潜伏着什么东西比这份黑暗更加沉重的东西。它正在靠近这里。
松田阵平眯起眼睛。
当那个东西踏入光线,当他亲眼看到那个东西的那一刻——
“嘶——”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
那曾经是一只黑色的成体杜宾犬。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现在的它已经是一具外形诡异的尸/体了。
生物在死亡后的一到三小时内,躯体会逐渐变硬趋于僵直。法医学术语为“尸/僵”。
僵硬之后的尸/体会保持它们死前的姿势,坚/硬到只有采用电锯等设备对尸/体进行肢解,才能对在这种情况下对尸/体进行姿势改变。
那个东西也是如此,它是以“右侧趴地的姿势”死亡的,此刻,它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扭动着唯一灵活的脊椎,以难以置信的矫健行动靠近着萩原研二等人的车。
——尸/体在奔跑。
人在遇到自己不能所理解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句话真是太正确了。有那么几秒钟,松田阵平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意识到这点之后就会醒来吧……但是松田阵平等了两秒,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因为这并非梦境。而是现实。
是被神秘和不可思议所侵蚀的现实。
原本还打算下车查看的松田阵平“刷”的一下缩回车内,顺便把车窗关好。
——傻子都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下车。
“你看到了吗?hagi。”缩回车内的男人的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恍然,“你看到了吗?后面那个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萩原研二握紧了方向盘,他踩下油门,迅速发动汽车,“但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我的感觉就是——绝对不能被它追上。”
那个的东西紧紧追在他们的车后。以它的体型和此刻的肉/体坚/硬程度,大概能轻松突破玻璃做的车窗。
“那是丧/尸吗?”松田阵平的思维难的有些混乱,他伸出双手抹了一把脸,顺手搓了两下头发,“富山公路这边爆发丧尸了吗?那条狗在车上把它的主人咬了,然后跳下来准备袭击我们?”
他冷静了一下,仔细观察着后方的情况。不仅是那个东西,此刻稳稳追在他们后方的,还有那辆保时捷911。
“——不对。”
松田阵平抬头,调整思路。
狗把主人咬到的猜测是不合理的。因为那辆跑车还稳稳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完全不像是司机遭到袭击的样子。
并且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辆行为奇怪、一直跟着他们的车。
“这是一场袭击。”他得出答案。
“那个东西是车上的人放出来的。他想要把我们都解决掉。”
对方应该只有一人。保时捷911是双门轿跑车。以那只狗的体型,算上司机,那辆车上不可能有第三人。
——但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袭击他们呢?
松田阵平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让人如此大费周章的价值。
他的目光落在了后排的小孩身上。
華原澄双手紧紧攥住胸前的安全带,“我想……大概是因为我。”
華原澄坐在后排。他通过后排窗户,看到了那名司机的脸。
车上的小孩脸色苍白,漆黑的眼中溢满了恐慌,“那个人——间桐鹤野,大概是为我而来的。”
后方跟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为了与此拉开距离,他们这边的车速也愈发加快。
漆黑夜色下,两辆车的车灯一前一后,顺着崎岖的山路,展开了追逐竞赛。
華原澄没有想到,最先找到他的,居然不是教会的神父,而是魔术师方的人。他完全不知道间桐家的人为什么突然找上自己。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疑惑比他更深。
——后面那个东西是什么?——那辆车又是怎么回事?——那个人,那个叫做间桐鹤野的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个东西动起来,追逐着他们?
两位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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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对此一无所知。
蕐原澄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晕眩。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向他坍塌过来,他此刻正置身于一片最大的荒诞。
蕐原澄感到到这份荒诞的理由与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不同。对于知晓魔术师存在的他来说,无论是魔术还是奔跑的死者,都是理所当然的可以被实现的事情——都是他所理解的常识的一部分。
他所感觉的荒诞来自于某种精神上的冲击。
他认识那只杜宾犬。它是他的朋友。他们的关系很好。
他知道对方此刻吐露在外头的、已经僵硬的舌头,曾经是如何温暖。很多次的午后,那条舌头轻柔地舔舐他的掌心,一下又一下,传达着主人对他的友好与爱意。狗狗的脑袋被午后温暖的阳光烤的暖烘烘的,它不顾他的推拒,钻入他的怀里。杜宾犬的鼻息扑在他的侧脸,带着淡淡的小狗特有的味道,混杂着阳光的香气。
昔日的回忆越是美好,更加映衬出此刻现实的残酷。
他的好朋友被人杀死。那个人将它做成了攻击他的武器。
蕐原澄听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对话,他们一边猜测着后方犬尸的身份,一边针对这些猜测,讨论着可能的应对策略。毕竟就算从油耗的角度考虑,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一路带着后面的东西逃到东京市区。在回到东京之前,他们必须找个地方解决掉目前的问题。
蕐原澄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
事到如今,如果他不把情况解释清楚,任由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瞎猜,很可能会影响到两人制定的对策的有效性。
“后面那只狗,名叫约翰。”
他睁开了眼睛,“它是我邻居家的杜宾犬,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以前经常一起玩捉迷藏。”
杜宾犬约翰有一项神奇的能力。每次的捉迷藏游戏,他总能轻松找到藏起来的人。
“约翰在寻人方面有着出色的才能。间桐鹤野应该也是利用了这一点。”華原澄努力组织语言。他有隐匿神秘的义务。原本不应该对身为普通人的警官先生提起这些事情。但现在情况特殊,间桐鹤野已然找上了门。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种情况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能有什么更好的对敌之策。但華原澄争取在两三句话之内把问题解释清楚,帮助警官先生们解惑,“我猜,他应该是把约翰……“
他的语气在提到某个词的时候颤抖了一下,但蕐原澄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声音。
“……杀死,然后通过魔术(Mistel),把可以拟态成脊髓的刻印虫装入了约翰的背中。以此操纵约翰的尸/体。这样他就可以控制约翰,通过他的寻人能力找到我了。”
这些都是fatestaynight原著中间桐家族所用过的手段,并不难猜。但最让華原澄感到意外的,是那个做出这些事的人。
“间桐鹤野不是魔术师,他没有魔术才能,不应该有这种能力。”
操控尸/体。在松田阵平看来,没有人应该有这种能力。
松田阵平同时注意到,華原澄对于魔术师的用词是まじゅつし(Majutsushi),这个词也可以理解为巫师。
巫师,魔法,操纵尸体。如果不是那个东西此刻确确实实在追赶着他们,松田阵平一定会认为这小孩是《假面超人》或者《指环王》看多了。
——说起来,这个孩子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14. 小水球-1
当松田阵平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看到那个小孩子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因为我也是魔术师。”
那个小孩最终还是回答了松田阵平的问题。
因为同为魔术师,所以对对方的手段更为了解。
老实说,松田阵平对于这个答案本身,并不是完全的意外。
早在询问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了猜想了。毕竟,这个孩子对于袭击者的身份乃至方法如数家珍,绝对不是普通人的外人所能达到的。
但猜想终究只是猜想。但得到那个孩子亲口承认的答案的那一刻,松田阵平的心依旧会为这份真相感到震惊。
——眼前的这个孩子,是魔术师。
坦白来说,松田阵平小时候,也曾有过“希望自己身怀异能”这样孩子气的想象。曾经的他,最想获得的能力,就是变身成假面超人那样的大英雄,用自己的拳头保护身边的伙伴。
这样的想象陪伴了松田阵平的幼儿园时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升入小学的松田阵平,就像每一个孩子一样,逐渐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人有超出常人的奇异能力”这样的道理。
——然后,接受了这一常识的他,在十多年后,遇到了一名身怀奇异能力的魔术师。
松田阵平的对面,華原澄迟疑出声,“嗯——松田警官?”
不怪他会产生疑惑。因为此时的松田阵平,正用左右手掐住了自己的脸颊,同时向外用力拉扯着。
松田阵平的脸上传来了鲜明的痛感。既然会有痛感,那就说明——
“这一切——原来不是梦啊。”
他喃喃道。
“斯——好痛。”回过神来,松田阵平揉了揉自己的脸,因为太过惊讶,他方才扯脸时用的力有点大,导致左右两侧现在都还残留着火辣辣的感觉。
華原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松田阵平。
在他的印象里,松田阵平是严肃的大人。他总是戴着墨镜,身上带着几分大人感的痞气。他成熟,稳重,可靠,总是能轻松做到各种華原澄做不到的事情。
而现在的松田阵平,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他自己捏着自己脸,表情鲜活,半点没有曾经那种成年人的久经职场的沉稳。这样的他,就像是一个纯粹直接的大男孩,一个刚毕业的的、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这样想着,華原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22岁的松田警官似乎确实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
旁边,萩原研二调整了一下汽车的后视镜。松田阵平注意到,这个孩子看他的眼神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怎么说呢,对方眼神传达出的意思,似乎是“为这种事情震惊到自己捏自己脸的人,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可靠”这样的感觉。特别明明同时得到了答案,相比于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的反应却非常平静。和掐自己脸以确认情况的松田阵平不同,萩原研二开车的动作依旧流畅,甚至连神色都没有特别的改变。
只有身为对方幼驯染的松田阵平知道,萩原研二并非不惊讶——就像刚刚,明明根本不会用到后视镜,萩原研二依旧两次调整了镜面的角度。那个家伙分明是在用这样的动作让自身分心,以此平负内心的惊讶。
真是太狡猾了。
但现在不是计较多余的事情的时候了。他们现在正在被人追杀。萩原研二负责开车,而松田阵平则需要利用这段时间整理思路,进行布局。
“所以,你也有跟他一样的魔术能力吗?”松田阵平首先想要确认的,就是己方的实力问题。
“魔术师之间的魔术能力各不相同。我的能力和间桐家不一样。”说到这里,華原澄的声音减弱了下来,虽然很不甘心,“我的魔术能力可以概括为‘生命的延续’,更多的是对于事件发生概率的改变。并且指定的概率改变方向只会限定为生存率的提高。”
以目前流行的赌/马为例,如果使用魔术干涉赢钱的概率,大概率是没有什么效果。但如果有人用木/仓抵住赌/马者的头,威胁说这次没有赢到钱就会干/掉他的话。只要对方这份“赢不了就杀了你”的杀/意是切实存在的。那么对赌马的人施展延续生命的魔术,大概率是能改变掉对方输钱的结果,帮助他活下来的。
但是概率的改变是建立在有“可以被改变的概率”的前提下。如果施术对象身处于无论如何改变概率都绝对不可能活下去的情况的话,那么再怎么施展魔术也是没有用的。
“现在的情况,使用魔术的话,我大概能让萩原警官的车开的再快一点。”
但是華原澄觉得,萩原研二的车已经开的很棒了。对方似乎不需要魔术的加持。贸然上手改变对方开车的手感,反而容易导致麻烦。
“不是什么能用在战斗中的能力。”
“对不起,明明是因为我才惹上的麻烦。”華原澄咬唇,“但是我却没有办法起到作用。”
華原澄感觉到松田阵平似乎对这件事情似乎并不介意。这个男人的神经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大条。明明都已经到了被人追/杀的境地,一般人到这种情况多半会变得歇斯底里,但他和萩原研二看起来居然还是一幅镇静自若的样子。松田阵平在此前,甚至还有闲心追问他魔术相关的事情。
“喂,你还好吗?”松田阵平注意了華原澄的不对劲。后排的小孩脸色越见苍白,蕐原澄双手紧紧地扒着车窗底部,指尖因为这份力道而泛起青色,他双脚靠在座位上,整个人都缩成了小小一团。
華原澄腿软了。
但他不想让松田阵平知道这么丢脸的事情,“我我我我挺好的。”
“我一点也不害怕!”
——这不过是嘴硬的谎言。
華原澄很害怕,他怕的要死。
他选择进入型月世界,选择成为彼此厮杀的魔术师们中的一员。但直到此刻——直到亲身面对死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型月的魔术师们那种“赌上性命进行战斗”的觉悟。
他空有魔术师的力量,想法却依旧像个普通人。
華原澄从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就是个普通的胆小鬼。
比如独自一人睡在家中的时候,听到厨房传来的潜入者拿着刀具翻箱倒柜的声音。拿着刀子的小/偷,下一刻就会抵达闭着眼睛的他的床前。
身为普通人的他,完全没有起身与入/室歹/徒搏斗的勇气。如果被对方用刀子抵住的话,大概下一秒就会没骨气地献出财务以求平安吧。
他害怕冲突。
所以在死亡来临之际,他只能丢脸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看起来还不如身为普通人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来的坦然。
華原澄看着随着汽车逐渐提速,全神贯注操控着车辆的萩原研二。山路飙/车对驾驶人反应力、操控力、体力等多项能力都有着非常高的要求。他看到对方的额间泌出了汗滴。
他看着观察着后方,分析对策的松田阵平。为了更方便地看到后面的情况,松田阵平面向后方,这个姿势让他无法很好的依靠安全带固定。摇晃的车内,松田阵平单手抓着侧边车顶的扶手固定身体。宽大的浴衣袖随着他的动作下落自肩膀,他露出手臂,小臂上的肌肉因为施力饱胀鼓/起。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在为了对敌而努力,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这件事是因他而起的。
“间桐鹤野的目标应该只有我一个。”
“你们把我丢下去吧,”華原澄闭上眼睛,他鼓起勇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把我丢下去,然后直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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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离开,说不定能趁着间桐鹤野也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开车加速逃掉。”
这是没有办法战斗的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了。
“你在瞎说些什么啊!?”松田阵平被这个小孩乱七八糟的话震惊。
虽然这个国家确实有着“自己惹上的麻烦后,要好好向周围被卷入麻烦的人道歉,并负起责任,解决问题”这样的看法,但这种价值观更多限于生活中人与人相处的小事,完全不包括刑/事案件。
作为警察,为了自己逃命而把公民丢给歹/徒。松田阵平就算再没品,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说出这话的人若非小孩子,松田阵平简直以为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在有意侮/辱他身为警察的觉悟。
——他看起来很像那种人/渣警察吗?
后排,華原澄还在闭着眼睛等着他的回答。他似乎打定主意认为松田阵平可能会把自己扔下去,因为没有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从车上滚下去的勇气,所以干脆闭着眼睛等待最终的宣判。
松田阵平沉默了好一会。
过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回答,内心奇怪的小孩睁开了一只眼睛,偷偷瞄向松田阵平的方向。
松田阵平正抱臂看着他。
“应对袭击者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听好了。”松田阵平伸出一根手指,“我需要你帮忙的事情只有一件。”
卷发男人的神情很严肃。他将鼻梁上的墨镜推下,露出靛蓝色的眼睛,他看着華原澄的眼睛。
一听是唯一的要求,華原澄严正以待。華原澄下定决心,无论松田阵平要帮的忙有着怎样的难度,他一定会努力做好。
“我的要求就是——别哭鼻子。能做得到吗?”
松田阵平这个要求提的真心实意,因为他从这个小孩的表现感觉到,对方的精神似乎不太好。
華原澄所在的位置是后排,是整辆车距离那个东西最近的位置。他只有稍微回头,就能清楚透过后排的车玻璃看到那具几米开外死死追在他们身后的尸/体的面容。这个小孩曾说过,他和约翰是好朋友。曾经亲密的朋友被变成这个样子追在自己身后,这些事情给这个孩子的精神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松田阵平看到,这个孩子双手交叉,握住了他自己的肩膀。这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潜意识动作。这个小孩下意识地用这个动作抱住自己,以换得一些安慰。
他把自己团成一团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倾盆的暴雨打落枝头、僵硬在原地、绒毛湿漉的雏鸟。这只失去了父母的庇护的小雏鸟还没来及理解这个世界,就被眼前突发的一系列事情打的头昏脑胀。他还没有到可以换羽的年纪,没有长出用于飞行的翅羽,稚嫩到甚至连喙间绒毛都是新新的嫩黄色。
松田阵平记得这小孩的生日是年底的12月。
以《蜡笔小新》为例,真论起年龄,这个小孩还得管《蜡笔小新》中的野原新之助叫声哥哥。无论是警察和公民的身份,还是大人和小孩子的年龄差,怎么想都应该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保护孩子。他们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反过来责怪孩子没有提供帮助。
在松田阵平看来,面对危险,这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只要不大哭大闹,就已经算是帮了他们大忙。
——有一件事情,虽然听起来非常荒诞,但真的是松田阵平的真心话。
那就是,相比于对战凶神恶煞追在后方的歹/徒,这位个性稍显别扭,不擅长亲密话题的警官先生更害怕小孩的眼泪。
最擅长哄孩子的萩原研二正在全力开车。这个小孩要是真的崩溃大哭,就得轮到松田阵平一边哄孩子,一边思考迎敌对策了。
“乖孩子。”在稳住对方的精神,得到小孩稚声稚气地保证后,他满意点头,揉了一下孩子的脑袋。
15. 魔术师
松田阵平正在计算车内可用的装备。他们的车上有警用辣/椒水,防爆电/击器,战术臂盾,还有警/棍。这些设备都是他和萩原研二临走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向长野警察署借用的。
他们没有配/木仓。日本对警察木/仓/支的管束及严,只有执行任务中的刑警和公安等才有资格配/木仓。无论是木/仓支的发放还是回收都会有专人负责记录,具体到每一次任务的每一颗弹药的消耗的原因都会需要一一对应。
“我已经向附近的交警提交了封路请求。”松田阵平从手机屏幕上抬头。他在刚刚从華原澄那里得知,知晓神秘存在的人会被灭/口。为了防止公路上有其他车看到追在他们后面的那个东西,他假借路段塌方,临时让警方把这段公路的封锁了起来。
“目前已经没有开进来的车。但还有个问题,那些在封路前已经进来的车还在这段公路上。”他说。
他和萩原研二的运气不错。目前为止,两人稍未遇到其他的车辆,但这不意味后面就不会遇到新的车子了。
无论是从对向还是来向开过来,那些车子一定会看到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东西。
后方,那名袭击者完全没有考虑目击者的处理问题。他一直追在他们身后,袭击手段甚至比刚才还要猛烈。
间桐鹤野原本是打算放出尸/体后,跟在后面坐山观虎斗,直接让那个东西解决掉他们的。没想到萩原研二车技不错,他们的车即使行驶在连续转弯的山道,也可以不断加速,导致他派出的追兵迟迟未能追上。
一段时间之后,间桐鹤野终于失去耐心。他开始有意识的想要超车萩原研二,绕到他们前方堵他们的路,想要通过这个方法逼迫他们停车。
萩原研二反手堵住了后者超车的一切空间。这辆本田在他的掌控下反应迅捷,即使与保时捷抗衡,依旧不落下风。
萩原研二感觉到,袭击者很明显急躁了起来。他的行事开始变得愈加大胆,甚至用车头撞击萩原研二的车身,逼迫他让开堵住的路。
華原澄一手紧紧地压住头顶的棒球帽。他知道对方到底在急什么。
“我们离教堂越来越近了。”
对方发动袭击的时候,萩原研二还没来及掉头。后面迫于后方的追赶,也只能沿着教堂所在的方向开去。这样一来,后方的人若是要追赶他们,也必须跟着他们向教堂的方向开去。
“间桐鹤野果然也在害怕教堂。他想要在我们开到教堂前解决一切。”
那座教堂在河对岸的山中。虽然沿着公路开车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双方的直线距离也就百米。教堂里的人只要站在窗边,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这边的情况。
萩原研二知道这个孩子很害怕前往教堂。越靠近教堂,他的神色也愈加不安。
“稍等我一下,我会在抵达教堂之前处理好一切。”他向孩子保证。
“你说的那个控制约翰的……”萩原研二模仿了一下孩子的发音,“刻印虫?是在背部吗?我能理解为——只要把背部的那个虫子杀死,就可以解决掉它吗?”
“是的。但是很难实现。”華原澄说,“火焰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并不是火属性的。”
“没关系。”萩原研二说,“交给我吧。我有办法杀死那只虫子。”
“不过需要先等一下。我要找一条适合加速的山道。阵平酱,准备好‘那个’哦。”
華原澄并不明白萩原研二所说的方法是什么。在他看来,身为魔术师的自己对此都毫无办法,那萩原研二更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旁边,松田阵平很明显理解了幼驯染所说的意思,他从座位下方拿出了什么东西。
他注意到了華原澄的眼神,“很惊讶吗?你觉得我们没法对付那个东西?”
他看向追在身后的怪物,目光炯炯,“好好看着吧。”
“我和hagi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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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看的。”
如果说最开始面对那个东西的时候,松田阵平的神色还带着几分紧张。那此刻的他,已经完全褪去了最初的那份慌张。
即使置身于极/速/飞驰的车上,稍有不慎就会连人带车坠入悬崖,这个男人的脸上的表情依旧自信而张扬。
——那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松田阵平的目光锁定在后侧车的驾驶室,“的亏我临走之前特意带了一副手/铐。不然一会抓住他后,要把这人押回去还真要费点脑筋。”
旁边,萩原研二勾起唇角。
他和松田阵平,是一类人。他们不畏危险。
面临事件的越是危急,反而越会让他们神智清明。他们享受着这种与危险相伴的感觉。
——踩着油门的脚逐渐施力,略微松手,回转过来的方向盘在他的掌心摩擦。
车速极升后随之而来的推背感攥紧了他们的心脏,连带心尖都传来了酸痛的感觉——但与这份不适感相对,他们的精神因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而亢奋。
萩原研二再次加速——然后,顺着下一个弯道飘移过弯。
过弯的时候,他看到在他们身后的山道上,亮起来一道新的灯光。那应该是一辆车在松田阵平提出封路前就已经驶入山路的车,它正沿着山路向这边开来。
“我感觉那辆车再往前开点,搞不好就能看到我们这边的情况了。”
“得想办法让那辆车停下来。”
萩原研二有对付间桐鹤野的方法,但他暂时还没想到办法怎么解决公路上的其他车可能会看到他们身后的那个东西的办法。
“其实如果是正统魔术师,应该会在魔术战之前就设置好避人结界的。通过结界,防止普通人误入魔术师的战场。”華原澄说,“但是间桐鹤野大概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后排的孩子从身侧的背包掏出了一瓶矿泉水,“设置结界的事情,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