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勿扰，娘娘一心只想搞事业》 第161章 有孕法 天家富贵是真的富贵。 不过大场面不是现在一个小小的婕妤能够摆得起的，姚锦瑟只不过是尽自己所能做了些好的，她心中大约有数，只不过错估了王氏作为母亲的慈母之心，先前不少准备算是白费，不过细细算起来倒也是没有出什么问题，总归是过得去。 王氏平日在家里面哪里吃得上这么精致的东西，自然是有些不好动筷子的，好在姚锦瑟提前预备好了，让白檀她们带着那位医女和另一位家里跟来的人去侧间吃饭，只有母女二人在这里，她也方便和母亲说些体己话。 她一边给王氏夹菜，一边道：“母亲大可以放轻松些，这些东西不过就是寻常之物，您看看合不合口味。” 御膳房的东西，哪里有不合口味这一说？ 王氏只觉得都是好东西，这时候终于对姚锦瑟先前说得处境不错信了满分，总算是安心吃了一餐饭。 毕竟是吃完之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吃饱又哪有力气应付呢？ 而这也是姚锦瑟这边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旁的嫔妃可以跟自己母亲待到下午，可是姚锦瑟终究还是要带自己母亲去和容贵妃见礼的，要不然这一趟岂不是白折腾了？ 承乾宫今天十分安静。 甚至有些冷清。 皇上在前朝忙着，没时间在下午这时候过来陪伴贵妃，加上平时这时候都是容贵妃娘娘午睡的时间，也没有别人会在这个时间过来拜见，所以姚家母女带着人过来的时候，路上是没见什么人的。 对外的说辞早就是准备好了的，自从宜嫔没了，姚锦瑟是贵妃身边的人就已经是遮不住的秘密，既然如此，入宫拜见的家人去拜见一下贵妃也是合情合理——对于皇后来说大约也不怎么合理，可是有贵妃在面上拦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皇后总归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和贵妃起什么明面上的争端，最多是暗地里让姚锦瑟不痛快一点，姚锦瑟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先前种种都是为了今日，姚锦瑟和王氏进了内殿，便发现殿中人十分稀少，只有康嬷嬷、挽秋和暖冬三人在伺候，见到姚锦瑟等人进来，众人先是按照礼数行了礼，紧接着姚锦瑟就伸手虚引了一下将站在自家母亲身后的医女引了出来。 说别的都是闲聊，今天的重点是把脉。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用不着在这时候演什么戏，寝殿之中一时间沉寂下去，姚锦瑟和王氏坐在椅子上面默默喝茶，假装自己不存在。 好在问题应该是不怎么严重 的，姚锦瑟虽然是听不清楚那边悄声在说些什么，但能看得见容贵妃的神情，眼看着容贵妃脸上的神情一会儿好一会儿差，最终彻底舒展开，姚锦瑟便知道这一次她算是赌对了。 容贵妃曾经是和谢云安有过一点蜜里调油的时期的，甚至于曾经也不是没有过身孕，可是后来连带着宜嫔那个孩子一起都没有了，后来也一直没有。 姚锦瑟纵然知道这件事情的内情，却没有直接说的机会，容贵妃对谢云安一往情深，是个十足十的恋爱脑，这样的人放在后宫之中，她对于皇帝的深情根本就是一份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深情就会由爱转恨，然后伤敌一千自损八千。 情爱本就是男人的社会里面编造给女人的骗局，姚锦瑟一直如此觉得，不能因为有些男人也被这个骗局所欺骗就觉得这不是假的。 看看人家谢云安这个做皇帝的，人家就能把利益和感情分得清清楚楚，可见这根本就是能分开的两件事情，只要不是一直欺骗自己的人，都能把这两件事情分的很好。 而偏偏，陈依妙算得上是后宫之中最能够欺骗自己的那个人，姚锦瑟甚至不敢想，如果把真相直接展现在容贵妃面前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还是选择了如今这样一个迂回的办法。 好在事情还不算太差。 陈家请来的这位医女，不仅仅专精千金一方，甚至如何调养身子也有所涉猎，想来也是国公府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人，肯定是有保障的。 姚锦瑟甚至瞧着，一开始还不怎么在意的容贵妃，后来甚至脸上都堆起了一些尊敬，这可是相当难以在贵妃娘娘脸上看到的表情，她悄悄和王氏问了问这个医女的身份，毕竟一开始她举荐的时候是说在王氏家乡中有这么个人，而且还是一位老妇人，可是显而易见，国公府找来的这个人并不老。 这件事情，王氏的确比女儿知道的更加清楚一些，毕竟人已经在自家住了好些日夜，提前在准备入宫的时候都已经早早练习过了礼仪，自然也是聊过一些身世背景之类的事情。 她压低声音，在姚锦瑟耳边说了几句，原来这位医女身世并不简单，而是国公府从关外寻得的神医，想当年老国公出征的时候，曾经被一位神医治过一些陈年旧伤，这一次涉及到贵妃娘娘之事，老国公便想起了这位故人，派人特意去寻找了一番。 那位关外神医年岁太大，又是男子自然不能进宫，便举荐了自家女儿做这件事情，有着和国公府的这一份香火情在，自然 对安危之事不太担心，若不然的话，做这样隐秘的事情，那位神医也是不敢做的。 而即便是眼前这位女医，其实如今也已经三十多岁，早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娘娘多年伤心劳神，这身子本就难以调养，许多事情还是要放宽心神才是，再加上这些药，实在用的不对症，娘娘这身子想要调养过来，起码还需要一年半载的功夫，平日里若是能有机会练练身子，也是可以的。” 身子健壮的人才能够更好的生养，女医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说陈依妙自从当年受伤，后来又经历过小产，身子损伤太过，后宫之中的这些药，对她来说虽然都是补身体的，可是对于陈依妙的需求来说用处却不太大，所以还需要重新吃药调养才是。 为了避人耳目，这位女医开出了两份药方，两份药各自是治疗不同病的，但真实的药方需要这两份药各自拆出一半来，光是这一手，便足以让陈依妙表示佩服。 姚锦瑟也叹为观止。 毕竟药性这东西，她最近这一些日子也算是都有一些了解，能够将一份完整的药方拆成两份不同的药，甚至还能搭配其他的药组成新的药方，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做得明白的事情，需要对药理药性有着相当深刻的了解。 中医这种医学，其实格外注重对症下药，说白了就是一人一方，所以从古至今求医问药都是件麻烦事，不仅费功夫，还要费钱，好在这些东西容贵妃都不缺，可想而知，今日出宫之后，便一定会有一桩泼天的富贵，出现在那位关外神医的家中。 姚锦瑟自然想让自己母亲和这位女医多多交流，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用得上呢？所以从承乾宫出来之后，姚锦瑟和自家母亲说话便愈发多了一些，终究是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至于能不能成，那就要看自家母亲笼络人心的手段，在这一点上姚锦瑟并不担忧。 只是……不知道国公府，还能不能安分一年的时间。 原来的结局里，国公府可是除了十四岁以下的孩子以及妇孺之外，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人，许多人其实也是无辜受牵连，算得上是含冤被杀，但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既然是卷进功高盖主这种事情之中，那罪名肯定是有的。 冤枉不冤枉……皇帝又如何会在意呢？ 这一次如果贵妃能有个孩子，那事情就格外不同一些，只要容贵妃在，最起码不需要死那么多人，那些国公府的罪魁祸首，死了就死了，反正他们也是过了这么久嚣张跋扈的日子，死多 少个都不冤枉。 所以现在，也就只能想着让老国公再多活一段时间了。 当然，也不只有她一个人操心这件事，容贵妃也还是想着自家这位老父亲的。 刚刚从承乾宫出来的时候，她便听见贵妃身边的暖冬和女医说了话：“夫人这一次出宫，倒不必那么急着返回关外，老国公爷年岁也大了，身子上总有不舒服的时候，贵妃娘娘牵挂得很，也还得劳烦夫人亲自去看一看才是。” 女医也应下了这个差事。 既然已经有人要去做这件事情，那就不需要自己再来提醒了，姚锦瑟带着母亲回到毓秀宫中，距离出宫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她还得抓紧时间再和母亲说说话才是。 人活一世，终究是需要些锚点的，亲人自然算得上是最好的锚点之一，姚锦瑟觉得自己恐怕没有机会再回到原来的世界，既然如此，那自然还是要在这个世界把日子过好些才对。 她以前目光都只局限在后宫之中，如今也该放眼看看外头了。 第162章 传美名 “当年许多事，其实那时候你还小不知道，后来你进入王府的时候，娘也没有来得及和你说。” 其实这件事情涉及到前朝，无外乎是几个皇子相争夺位的那一些，但是曾经许多事情，如今看来，又是另一番景象。 皇子们接受的是天下最好的教育，尤其是开国皇帝的儿子孙子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经历过当年战乱的时候，见识过乱世的人，自然对那个位置都有觊觎之心。 拥有顶尖能力的人，加上一颗欲上九天揽月的心，叠在一块儿就会显得人急功近利，而谢云安之所以能够在这场争斗之中胜出，自然靠的是他比别人更多一分的沉稳。 “想来，老国公爷也是看中这一点的，不然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将自家最宠爱的女儿嫁到王府之中去。” 这一点姚锦瑟也明白。 如果不是给未来的皇帝投资，以国公府的地位，实在是不必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的，国公府有地位，手中也有实打实的兵权，再加上堪称国之柱石的老国公现在还活着，就算是一桩买卖，也怎么算都不必这么做。 所以把女儿放在皇家，而不是嫁到其他人家去享受一世荣华富贵，最核心的原因就是因为国公府最终还是在皇位之争上下了本钱，就好像姚锦瑟当年进入王府的时候，家里面对她的嘱咐，都是小心谨慎，保持自己的同时，再尽量去谋求一点儿恩宠，最好能有个孩子傍身，好好过一辈子。 可只怕贵妃入王府的时候，国公府对贵妃娘娘的劝诫，不是顾全自身安危，而是不要和王妃去争一时的长短，要看王爷以后的前程。 最终呈现出如今的这幅样子。 只不过大约国公府的人也没有想过，容贵妃居然真的和皇上两个人情深意重起来，这份深切的情谊放在别的寻常夫妻身上，或许是锦上添花之妙，可是放在后宫这波谲云诡的地方，看起来就有些奇怪了。 当年王府时候的容贵妃收服姚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今已经不可追忆，但总归是为了寻个帮手，在王府之中才更好度日，这份关系一直持续到如今，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任何改变，可见容贵妃的心思其实倒也没有多放在争权夺利这件事情上。 “其实这样才是好的，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坐在皇帝的那个位置上，怎么可能不忌讳后宫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呢？” 王氏身在局外，见世多年，对很多事情看得都很清楚：“容贵妃和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从前是关系在老国公一个人身上的，你之前传消息回 家，说自己在后宫之中虽然依附贵妃而活，却不让你父亲去攀附国公府的权贵。 这是很好的，你父亲也觉得你很明白这些事，所以对你并不担心。 可是我如今进宫走这一趟，虽然只见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两人，也觉得你要在这样的人之间周旋实在不易，你父亲这辈子大约在前朝是帮不上你什么，最多就是不牵连你而已。 以后终究是你自己在后宫行事，许多事情你要小心谨慎着做，但是也要记住，只要不是杀头灭族的大罪，有些事情就算是铤而走险一些，也并非不可为之。” 这话说出口之后，姚锦瑟心中一酸，眼前这位只见过一面的母亲，是真的在为她的女儿考虑，只是这位母亲永远也不会知道，最珍爱的小女儿其实早在生孩子那时候，就没能从鬼门关前走回来，代替她走回来的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或许是异世界猝死的冤魂呢……这也说不定。 但不管怎么说，姚锦瑟还是紧紧抓住了王氏的手，认真点了点头。 “母亲说的这些我都已经记下了，您放心，女儿在后宫之中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只是女儿无能，不能多多照顾家里，您和父亲在家也要好好保重……” 说这话的时候，姚锦瑟总觉得有一股真情实感，从她的胸腔之中喷发出来，让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母女二人，均是眼泪汪汪。 然而时间不等人。 相聚的时间本身就有规矩，并不算是太久，能够让人待到这么晚，已经是因为这一次皇后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格外开恩。 姚锦瑟站在毓秀宫的门口，看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到了往日模样。 “行了，把门关上吧，”姚锦瑟调整好情绪之后，转回身吩咐道：“东西都放下去了么？” 白檀点了点头，后妃家人进宫，自然是少不了带出去的赏赐，王氏带走的东西更是多，毕竟除了姚锦瑟准备的，还有贵妃格外赏的。 容贵妃赏赐的东西，都是捡了寻常的货色摆在明面上，好东西都在隐蔽处。 还有相当一部分，王氏还是给姚锦瑟留了下来，姚锦瑟在后宫之中总归是更加需要这些东西，而且有很多宫里面的东西，外面用也不合适，放在毓秀宫更妥帖一些，而且也能让她们的日子更加轻松些。 毕竟王氏出宫的时候，难免被其他夫人瞧见，放寻常的物件在明面上也是为了不引别人眼热，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东西纵使寻常，也已经算是 十分精致的东西了，只怕也是少不得被人言语一番。 宫门口那种地方，人多口杂，但是只要宣扬到位，贵妃娘娘乐善好施的名声就能打出去，到时候就算是后妃们再怎么觉得容贵妃难伺候，为了好处，也少不得巴结一些。 这就是姚锦瑟要的。 巴结容贵妃的人只要一多起来，自己就自然不会显眼了，到时候只要再使些手段，自然能够独立出来，而不是彻底绑在贵妃这条船上，若是来日，容贵妃这条船还是翻了，那么姚锦瑟也能和旁人一起全身而退，法不责众，更别说她还有个孩子。 今日之后，万事就都不会太明朗了，从前她还有先知先觉的优势，以后就没有了，每一步都得自己去走才能走的踏实。 第163章 有来日 坤宁宫。 沈清音将手中的黄纸慢慢放进面前的火盆之中，看着火舌将纸张舔舐殆尽，最终屋子里面只留下一股如同庙宇之中燃了香一样的味道。 花嬷嬷陪伴着跪坐在沈清音身边，手边上还放着一本沈清音手抄的佛经。 这些烧掉的佛经都是用了国寺那边特意送过来的纸张订制而成，皇宫之中是不能烧纸钱的，就算是祭祀皇帝都用不着这些，那都是民间才用的东西，皇家认为天子都是天上神明转世，自然都是一味地烧香上供，用不着这些。 但是有一种例外。 那便是早早夭折的孩子。 能让沈清音在这种时候烧经文祈福的人自然只有一个，就是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谢明辉。 这孩子因为是在皇帝登基之前夭折的，所以到现在甚至连个追封都还没有，这一点沈清音一直都记挂在心，好在皇帝也不是什么表示都没有，之前也终究还是许诺过，等到这两年前朝彻底稳定下来，就会着手去办这件事情。 虽然说男人的承诺并不可信，可是有这个承诺总比什么都没有好不是？ 她没能保住这个孩子，那至少也要给这个孩子死后应有的荣耀才是。 坤宁宫里面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再加上些特殊的节日，都是皇后追悼这孩子的时间，这件事情阖宫都知道，就连太后也不会在这时候过来找皇后的晦气，而皇上按照规矩，也都是会在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过来陪伴皇后，倒是显得夫妻之间相敬如宾。 算算时间，也是快到了皇上过来用晚膳的时候了。 花嬷嬷伺候着沈清音烧完了两本经书，搀扶着沈清音起身，出去之后还要将身上的檀香味道去一去才能陪皇帝用膳，自家娘娘还是要继续伴驾的，身上总不能像是太后一般一股子礼佛久了的味道。 她看着春菊和夏竹带着人上来忙活，找了个机会开口道：“庄妃娘娘那边也送了卷经文来，奴婢看了，都是庄妃娘娘的字迹，想来是庄妃娘娘这些日子亲手眷抄的，怕是很费了些时间。” 这个时候送这些东西过来，无非是想要表达一份心意罢了，庄妃从来都是端庄持重的人，一向是在生死之事上十分检点的，她在皇后身边陪伴多年，最是了解什么样的做法能够做到沈清音心上去，可是她却从来都不做这些，现如今做了，自然是有所求。 那边没说，沈清音却不能当做自己不知道。 无非是为了大皇子开府的事情，这件事情越早定下来越好，因为开府 一旦开始办了，便势必会涉及到封王的事情，谢明昶是皇上的长子，第一个孩子，皇帝不会损了自己的面子，所以要做就会做得很漂亮。 但是不能往后拖，拖得时间越久，出岔子的可能就越大，二皇子谢明远那边也逐渐到了年岁，就算是皇帝装作看不见，朝廷之中的那些老臣子可不会装作看不见，任何一个能够长大的皇子对于皇家都是相当重要的，就算是皇帝不待见，可那也是父子之间的事情，一个能够出去开府的皇子，许多事情做起来的便利程度，终究是绝大多数人难以想象的。 所以得抢占先机。 庄妃为了这个先机，如今已经是能够做到连自己的忌讳都不大顾着了。 可是话说回来，这劲头用在自己这个皇后身上，又有什么用呢？ 她连自己儿子的追封都没有讨要出一个结果。 沈清音现在想起当年那孩子幼小的身躯裹在被子里面的模样，其实已经不再像最初那两年一般想起来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麻木。 就像是用钝刀子割肉一般，不是不痛，而是渐渐习惯了这种痛，她听着花嬷嬷的话，脸上表情也没一点反应，平静地仿佛这件事情她没听过：“玉茗办事总是得体的，明知道是有所求，本宫却也觉得她有心，只不过这东西，送到本宫这来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哄哄皇上。” 花嬷嬷是从沈清音出嫁一直陪到现在的人，自然懂得自家娘娘的意思。 但是这话怎么好说出口呢？说出来又是让娘娘不痛快罢了。 “娘娘且宽心，太医不是说了么？娘娘这些年身子骨早就已经调养回来了，如今只要好好用心一定还是能够再得一个皇子的，但是太医也说过，娘娘忧思过重，您呐，还是少想这些才对。” 这边收拾妥当，那边外头袁山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了。 …… 皇上到坤宁宫的时候，姚锦瑟也刚刚从贵妃的承乾宫回来不久，吃过了晚饭，正坐在窗户边上看外头即将落尽了的梅花儿。 虽然说春日还未到来，不过寒冷的冬风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如今这个时候天气逐渐回暖，路上的雪都变得比从前少了不少。 所以不是梅花儿继续开的季节了。 “小主若是舍不得这梅花儿，不如去吩咐了花房，培育一些新的梅花儿放在咱们窗户下头也好，虽然说不能像冬日里开的那样盛，可终究也是能看的。” “上次皇上来的时候，好像还挺喜欢梅花的样子，说起来皇上都已经好久没来过咱们这儿了，小主你也不着急……” 白露在窗前经过的时候，其实很想让姚锦瑟把窗户关上，毕竟在小姑娘看起来，这样开着窗户无疑是把屋子里面的热气都散掉了，吹了冷风，着了风寒，对身子总归是不好的。 不过，姚锦瑟却不觉得有什么。 她还算是很享受现在这样的一个悠闲的场景，最近这段时间忙完了最重要的事情之后，贵妃那边总算是空了下来，有了这个生孩子的希望，就像是给容贵妃找了个活儿干一样，反倒是，姚锦瑟没有那么忙了。 不用舍命陪君子的日子总是过得十分清闲，而且有了新目标的容贵妃也不像平时那么不好答对，平时那么一两个时辰的功夫稍微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更别说现在想要在贵妃面前刷脸的人大有人在，每隔那么两天就总有两个人会去承乾宫拜访一下。 而另一边，乔嫣然等人依旧是没有什么动静，这也在姚锦瑟的预料之中，毕竟对于后宫这一小块地方来说，现在这个前朝动荡还没开始的时刻，还远远没有到女主发力的时候。 女主真正要发挥的作用，其实是女主背后的家族，能够在皇上的朝堂之上提供辅助的作用，而女主本身，只不过正好是皇上喜欢的那一类人，两个人在逐渐的相处之中，逐渐获得了比较深刻的感情而已。 但若是说这份感情，现在这个时候有多浓烈，那其实也不尽然。 反正仔细算来，眼下这时候还是贵妃的主场，对于贵妃来说，这个时候是她怀孩子的核心时机，只要没有人抢皇帝的夜晚，再加上她仔细锻炼调理，终究还是有机会能够重新怀上一个孩子的。 这孩子对于陈依妙来说，如今几乎是一个执念一般的存在。 她连药都悄悄换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可见上一次看诊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对她来说还是有一些冲击的。 当然，最近这段时间，贵妃没有提这件事情，姚锦瑟自己自然不会提起来，贵妃都不想说这件事情，她何必找不痛快呢？ 姚锦瑟把手伸出窗户，在白露的小脑袋瓜上揉了一把，微微笑了一下。 别的事情其实都无所谓，后宫之中如果真的一点儿都不争的话，日子倒也不是不能过，否则的话，静妃的永和宫就如何会那么安静呢？ 日子要是真的过不下去，早就会因为过日子的事情闹起来了。 至于皇帝……她哪里是不着急，是因为 心中明白着急，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提前看到过所有的结果，所以自然没有在其中迂回的想法。 就好像是猜一个谜语，不知道答案的时候怎么猜都想不到结果，但知道了答案再回去看，就好像这次就去都在说这个字一样。 所以做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得学得像她母亲那样，跳出问题去寻找答案。 在后宫之中，想拥有权力，无非是谋得皇上的恩宠，以及成为更高位的妃子，这两种方法，第一种，现在看来不太容易，她还在实验阶段，更别说谢云安就算来找她，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思应付。 至于第二种……皇后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贵妃这边儿好处也不会给更多，她现在就想着，等到彻底开春之后，是不是要多去看看太后。 “有句古话说得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去明面上争抢是没有意义的，只会让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笑柄，后宫之中那么多想去见皇上的女人，又有几个真的得了皇上的重视么？” 这话说给白露听，或许没什么意义，这丫头大约也不太能想到明白这些，不过姚锦瑟还是说了。 “不要着急，皇上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外头，前朝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忙乱了，不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才能来日方长。” 第164章 潜入夜 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 习惯于一种生活，习惯于把自己的一颗心交付给一个人，习惯于养尊处优，习惯于嚣张跋扈，只要不经历什么太大的变故，性格这东西几乎是没办法改过来的。 对女人来说，爱一个人同样如此。 这天底下太多的女人都困顿于所谓的情爱二字，即便是没有情爱，也大多逃离不了身份所附加的责任，加了蜜糖的慢性毒药也是毒药，这一点恐怕许多人都不太能够看得明白。 姚锦瑟明白这个道理，却也很多次陷入到习惯的僵局之中，可见顺应习惯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 而皇后沈氏在皇帝谢云安的心中，之所以不怎么得宠的原因，其实也是因为这些年来，皇后娘娘所养成的这份习惯。 坤宁宫上下令行禁止，被皇后娘娘管理的井井有条，但是这些背后，是坤宁宫愈发沉寂的氛围，宫女太监们的脸上总是一脸不似活人的静默，白天日光充沛的时候也就罢了，夜里虽然点着相当亮的灯，可无端就觉得这坤宁宫上下有点诡异。 袁山是个太监，又不是胡世杰那样的秉笔太监，自然是从小没什么机会读书的，虽然识字，但是也是为了方便宣读圣旨之类的活，所以肚子没有墨水的他，自然除了有些瘆得慌之外，也说不出坤宁宫这种情况背后的原因，但是这种地方，若不是不得不来，袁山是绝对不会主动过来的。 宫里面各个地方的忌讳，那可是太多了，当然，对于袁山他们这些太监来说，最大的忌讳，还是皇帝的态度罢了。 皇上自己若是能够和皇后琴瑟和鸣，自然坤宁宫就是宫里地气最好最钟灵毓秀的地方，但是皇上的心不在这地方，那就是多好的地段也是白瞎。 太监和宫女不一样，挨了一刀的人，没了根就没了指望，要想活下去过得好，全凭自己的本事去揣摩主子的喜好，有时候甚至要比主子本人还明白他们，袁山也好，胡世杰也罢，就算是三个大太监里面年纪最小的毛团，都有自己独特的心得。 自家陛下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威深似海，可是实际上心中却很喜欢人间烟火气，或许是当年因为在先帝面前立人设装世外闲人装得有点久了，所以现在的陛下实际上很享受那种真人的感觉，可是皇帝的身份注定不能让他在外头失了规矩，可是到后宫来的时候，陛下肯定还是想要个热热闹闹的小家庭的。 别管是哪个宫里面，不管是贵妃娘娘的承乾宫，还是乔美人的留春馆，都是有笑有闹的地方，贵妃娘娘永远 都敢和皇上撒娇生气，乔美人也是有自己的傲气的人，就算是毓秀宫的霖婕妤，人家走的是温柔贤惠那一挂的，可是也能让皇上有家的感觉，这不就是好事么？ 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想要留住陛下，留住恩宠，说白了最重要的就是这份儿讨皇帝喜欢的劲儿，虽然说天家与民间不同，可是这日子都是一样的过，谁都是一条命，都想要过点儿舒舒服服的日子。 偏偏皇后娘娘，不知道为什么不懂得这个道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去了的皇子身上，否则的话，又如何会把好好的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吃饭的偏厅里，谢云安沉默地吃着饭，看着自己对面的皇后，算起来皇后和他年岁差不多大，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个四十岁的人，尤其是那双手，曾经温婉白皙的手，现如今也瘦的不行，就连手背上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全然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后，倒像是干惯了活儿的人。 这哪里像个皇后的样子，分明像是后宫的太妃。 这两年谢云安越发不愿意来皇后这，在王府的时候便是如此，入了宫之后这种心思就更严重了，若不是因为要顾全皇后，身为国母的颜面，而且也不能坏了规矩，他实在是连过来吃这顿饭都不愿意，更别说在坤宁宫留宿了。 他不是不知道皇后为什么困顿于此，当年那个孩子他也是曾经抱过的，没了一个孩子他也心疼。 可是孩子这东西本身就很难养活，后宫之中的孩子更是如此，他从小到大见证了多少夭折的兄弟姐妹。 就算是长成了的兄弟们，各自王府之中也有的是没了的孩子。 沈氏身为皇后，名义上是要做一国之母的人，却如此看不清这一点，实在是让他有些烦心。 可是眼瞧着，那只有些沧桑的手，现在给自己夹过来的菜，谢云安的心里边儿，也终究还是不免想起这些年皇后在他身边的好处来，轻声劝慰了一句：“这个年过得实在是辛苦，你也费心了，不过头一年总归是这样的，你这些日子辛苦，其实倒也可以多休息休息，那些琐碎的事儿交到庄妃她们手里去做也一样的。” 这话听起来是很好的，可是听在沈清音的耳朵里头，却有一些让人笑不出来，她只是点了点头：“都是臣妾应该做的，陛下谬赞了。” 冷冷清清的一句话，便是从这样有温度的嘴里边说出来，听着也让人不好受。 谢云安心里边儿刚刚起了的那点儿火苗儿一下子就被浇熄了，花嬷嬷在一边伺候，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好在谢 云安没有借此说什么，只是也像沈清音一般，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态。 “随你吧，明个儿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大日子，宫里头虽然不必大操大办，但是各宫的祈福之物也都需要好好准备，此事你要挑些细心的人去好好办妥。”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也没有旁的动静儿，在坤宁宫中流露出来，后宫之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晚上皇上只会留宿在坤宁宫中，不会出现在其他人那里，所以大都早早用了晚膳，关起门来，有谋划的继续谋划，没有谋划的就早早休息。 是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一天。 第165章 细无声 二月二这样的大日子，自然是要阖宫妃嫔向皇后请安顺便一起给太后磕头的。 沈清音早早就起了，坤宁宫里面的宫人们自然起来的更早，梳妆打扮之后还要先吃点东西，以免撑不住。 说起来，她这个年纪还算年轻，可是终究生育过几个孩子，早就没了年轻姑娘们那么好的身子骨，所以在这一点上，她心中总会有个顾虑。 在外人面前的时候，沈清音总是端庄高贵的皇后模样，不管自己实际状态如何，表面上她都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入宫这么久，她早就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身份，她倒也不觉得皇后这个位置有什么好——要劳心劳力这么多还落不着什么好名声，甚至连皇帝对她的态度都不算好，何苦呢？ 当年在王府的时候，好歹皇帝心里头还记挂着她，和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子，到如今谢云安心中已经装满了天地山河，哪还记得她这个没有儿子的皇后和她没有了的孩子？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放弃这个位置。 她不喜欢忙碌和操心，这费心费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累的慌。 可后宫这么多人总是有人喜欢这样的忙碌，沈清音自小被家中长辈所教导，那些教育让她没有办法轻松地把枷锁抛掉。 因为在这些明面上的繁琐背后，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和荣耀，才是太多人打心里无法拒绝的东西。 她自己固然无所谓，可是背后的家族有太多依靠着她的地方，让她无法自由选择。 沈家这些年来，也算是在京中有所经营布局。 可到底家族的底蕴不是看名声的，沈家虽然是清贵一流名声在外，可说到底，终究不是那种有权有势的人家。 否则，她当年也不会被挑选出做一个没什么权势的皇子的正妃。 尘埃落定之后，这份赐婚看似是老皇帝的恩赐，实则她才是那个在当初诸皇子的竞争之中被人放弃，甚至可以说是被人嫌弃的人。 如今一朝得势，家族势力快速扩张的这个过程之中，她这个皇后才是那个万万不可能被忽视的核心。 基于此，家族绝对不可能轻易，让她放弃皇后的位置，更不用说，她自己本身也不想放弃。 见识了成为皇帝之后的谢云安到底有多薄情，沈清音便觉得，这皇后的位置好歹是自己的一份保障，若是没有了这个位置，她不过就是下一个被厌弃的深宫怨妇，又有什么可能去保护自己的女儿呢？ “娘娘，各宫妃嫔 已经差不多到了，娘娘再等一会儿便可以出去了。” 花嬷嬷拿着微微有些凉的湿毛巾在沈清音的眼皮上按了按，让沈清音能更加精神一点，又不至于花了妆面，今儿个早上阖宫妃嫔都在，更不能有犯困花妆这种事出现。 否则的话，大家明面上不敢说，私底下说些什么可不一定，这些声音若有可能出现的话，自然未必能传到沈清音的耳朵里，可是却一定会存在于她的心中，光是想想沈清音都觉得累得慌。 姚锦瑟站在众嫔妃们之中，并不是很出众。 后宫之中女人这么多，她既不是这些人里头最美貌的，也不是最有家室和宠爱的，她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在众人之中有一席之地，不外乎是因为她命好，早早跟对了主子而已。 ——如果有人在意姚锦瑟的话，大约会是这样想的。 姚锦瑟自己对自己的处境自然有更多心思，贵妃虽然是一棵大树，可是这棵树终有被砍伐的风险，即便是她费尽心思，想要将其保下来，也未必能成功。 就好像园子里的农夫能够阻挡住来自外部的砍伐，可是却挡不住植物本身的枯萎，即便是在剧情里面，真正造成贵妃死亡的，也是整个国公府衰败而导致的心死如灰，在这件事情之中，皇帝对于国公府的狠辣，才是真正戳破真相的那把快刀。 姚锦瑟自身尚且难保，更不用说能救得下国公府了，太多时候，即便是费尽心力，也未必能够讨得到什么好处。 这座深宫，不如说是迷宫，迷失在这样重重叠叠的高墙之中，再怎样聪慧的人，也难保自己不会乱了阵脚。 虚情假意，甜言蜜语，就好像是在这座高墙之中慢慢飘起的春雨，在皇后带领下的妃嫔队伍走进慈宁宫的时候，早就已经积了厚重云层的天空，终于落下了些许春雨。 “这算是好意头，人都说春雨如油，二月二这样的大日子，能有一场春雨，想来，今年会是一个丰收的年头呢。” 庄妃惯会说这种吉祥话，太后听了这话脸上也不免浮现出一些笑意，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年，若是能是一个丰收之年，那便算得上是祥瑞，自然是很大的好事。 如果第一年过的不错，皇帝前朝的事情便可以稍微收一收，不必操之过急，这后宫之中这么多娇俏可爱的女儿家，若是没了皇帝在，想要开枝散叶，也是不可能的。 怪不得庄妃能在王府之中生下皇子，可见是个灵巧的。 “今日各宫祈福之事，也都是庄妃她们在办，儿臣这些日 子身子总觉得不舒坦，要是没有她们在底下帮衬着，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边沈清音话音刚落，陈依妙在那边就浅笑出声。 “皇后娘娘素来是后宫之中出了名的勤勉，就连皇上对娘娘执掌后宫的能力也是赞不绝口的，说起来，宫里头能有这样井井有条的局面，当然还是皇后娘娘治家有方，我听闻皇上有意大皇子开府之事，不知道庄妃姐姐替皇后娘娘打理公务，还有没有时间照顾大皇子这边呢？” 这话说的可谓巧妙。 皇后不忌讳身边的人分了她的宫权，因为她心里知道，只要她自己不出错，没人能动得了她皇后的地位。 可是贵妃话里话外提到大皇子，分明是在往皇后心上扎针，儿子的事儿一直是皇后最忌讳的，这话无疑是轻轻挑拨了皇后与庄妃的关系。 姚锦瑟在底下看着热闹，也算是默默学习着。 后宫之中的女人说话还是蛮有门道的，这种言语间无声的交锋，她恐怕还要再好好学习一番才是。 第166章 用名声 “话虽如此，可是诸多事情到底不需要皇后亲自用心，这么大个皇宫，要是事事都要你来亲力亲为，便是再长个三头六臂，那也是办不到的。” 太后向来有话直说，不熟悉太后的人，大约都以为像太后这样的性子是雷厉风行，是当年在血腥残酷的宫廷斗争之中磨砺出来的直接。 只不过少数几个人总清楚，大约也是曾经在深宫之中做小伏低的时间长了，所以如今再也没了掣肘之后，人自然会变放肆一些。 更别说身为皇帝的生母，只要不是实在不得体的内容，在这些儿媳妇面前，她老人家什么话都能说。 自己家族在后宫之中没人，许太后自然能够做得到对诸位妃嫔一视同仁，但再怎样一视同仁，终究宫里头是有地位尊卑在的。 沈皇后不用多说，那是许太后的正经儿媳妇，婆媳两个私下关系如何，终究是私下的事情，明面上，太后和皇后都还是要给彼此面子。 而容贵妃背后，又有强盛的家族和皇帝的宠爱，所以许太后也一样宠着。 后宫和民间不同，女人们聚在一块，明面上许多话是说不上的，这样隆重的场合能说的东西就更少了。 大家心中都有默契，即便是不怎么对付的两个人，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里发作，是以一时之间，大殿之中还是妃子们彼此说说笑笑的场面居多。 玉嬷嬷站在许太后身后不远处，时不时眼皮就跳一下。 跟在太后身边多年，虽然表面上和太后是一以贯之的冷淡模样，可是玉嬷嬷心中也是最清楚许太后心思的。 这样的场合里，她们家太后娘娘哪里想看到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这么多妃嫔坐在下头彼此相敬如宾，一点热闹都没有，再这么其乐融融地坐下去，太后娘娘恐怕是要睡着了——当然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可是现在许太后下场亲自挑拨起来皇后和贵妃之间的关系，可见是真的觉得无聊了。 太后一说话，自然就没有下面人继续说话的道理，自昭嫔开始，低位妃嫔一瞬间都闭紧了嘴，生怕这时候撞在太后枪口上。 皇后虽然是隐隐约约间也觉得太后这口风有些不对劲，但毕竟如今在场诸人都不方便说话，若是她不接话，让太后这话掉在地上，那场面怕是不太好看。 所以沈清音微微颔首，顺着太后的话头说了一句：“多谢母后体恤，管理六宫事务本就是儿臣应该做的，庄妃她们能替儿臣分担一些琐事，已经很不容易了，总不好什么事儿都叫她们去做。” 这话音还没落在地上，那边果然太后就顺着接了过去，“这话说的倒也不错，说到底，身为嫔妃，终究还是要陪伴圣驾，多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途，说来这么多新人，入宫也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都没什么动静呢？” 当初选了这众多的嫔妃，不就是为了充实皇帝的后宫吗？ 可到如今，宫里头孩子就这么几个不说，连有身孕的嫔妃都没有几个，这可不是太后想要看到的局面。 然而这话说起来，问题总归不是在皇后这里。 沈清音这边正意外着太后没训斥她，下一秒又听见许太后说这话，顿时就明白了许太后的意思。 老太太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这请安的大日子，要下贵妃的脸面了。 这段时间以来，宫里面的风言风语倒是也不怎么少，尤其是说贵妃慷慨的，给贵妃脸面上增光的，这些话沈清音听在耳朵里，其实倒也没有怎么往心里去。 容贵妃在后宫之中再怎么样，终究没有错了礼数，而国公府在外头到底势力庞大，在后宫之中，她还能拿一拿皇后的架子，可是若到了外头，十个沈家也扛不住一个国公府。 在国公府实力如此雄厚的今时今日，她即便是在后宫之中，也是要让着些容贵妃的。 再者，陈依妙的性子，她也不是不知道。 一颗心里头至少有一大半都牵扯在皇帝身上，其实陈依妙本人对于她皇后的位置是没什么威胁的，只不过她的家世太过显眼，才导致她如今到了这和皇后分庭抗礼的位置。 如今后宫这局势，中间有没有谢云安这个皇帝的蓄意安排沈清音不确定，但是陈依妙应该真的没什么争权的心思。 谢云安，喜欢的就是她这份不争不抢，不管私下里如何，至少面子上如此。 而这样在明面上从来不争不抢的人，现在面对着许太后隐藏在话锋里面的质问，自然只能沉默不语。 “哀家知道，皇帝虽然有自己的心思，可你们如今既然已经入了宫，也还是要多多为自己打算。” 陈依妙不曾接招，许太后没有了直接攻击的对象，就把话头转向了在场所有人。 虽然说谢云安平日里不怎么召幸妃嫔，待在贵妃宫里面的时间比较多，但是今儿个太后发话之后，皇帝肯定还是要顺从一下母亲的意思，总不至于，让太后的脸面掉在地上。 而今天太后的意思，大家其实已经也很清楚了。 贵妃被太后暗里讥讽了那么一下，老老 实实坐到了最后，再也没出什么声音。 或许是许太后也觉得像棉花一样的贵妃没什么意思，于是将视线转向了其他人。 在场的一个一个说过去，不是关心一下孩子，就是督促一下陪伴皇帝的事，也难为了许太后能记住这么多就见过一面两面的人。 像是乔嫣然和何云清等人，也都是被太后重点关照的，大约是姚锦瑟已经有了女儿，反倒太后没怎么催促。 姚锦瑟等一干人在底下听着太后的训示，时不时出声回上两句，就这么坐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太后才终于觉得有些累了，吩咐底下的人散了。 庄妃和皇后自然是要一起回皇后宫里，贵妃坐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自己便先回去了，并没有召姚锦瑟一起走，姚锦瑟带着白檀转走御花园的小路，往毓秀宫回转，脑子里面却在想着太后今儿个说的这些话。 仔细想想，太后今儿个所作所为，怎么倒是有些像要替皇后挽回一些名声的意思？ 第167章 做准备 虽然容贵妃今天没有和姚锦瑟探讨这些事情的意思，但姚锦瑟这近一年来早习惯了想这些事儿，更何况今天这些事总让她觉得有些风头不对，不得不多琢磨些。 后宫里便是这一点最麻烦，很多事情放在外头是根本不需要多思量的，但是在后宫里就得一点儿都不能错过。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这座宫城归属于那么两个最上者掌管，她们这些人活在下面，纵然说不上是仰人鼻息，但也终究还是要多揣摩上意，才能活得好些。 姚锦瑟还算是了解许太后的人物性格的，这位太后不怎么喜欢宫里头一片祥和宁静模样的，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一朝翻了身，自然想要的就更多一些。 当朝天子生母，名正言顺的太后，有这种想法说来也不奇怪，可偏偏许太后的心思难以琢磨，喜欢管事又不喜欢劳累，这才有了宫里面现在这奇怪的局面。 乱七八糟的宫务，要么是沈皇后在管，要么就是其他嫔妃各自负责一部分，上下之间还不能同心同德，彼此间有些嫌隙或者干脆立场不同才好…… 姚锦瑟能理解这种需要左右制衡的局面，连几十个人的小公司都需要这种手段来维系上下平衡，更不用说后宫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 坐在最高位上的人，就算是目光短浅，看的也终究比旁人要远一些，所以姚锦瑟清楚知道，皇帝与太后即便没有在明面上挑开，但是既然能维持着如今宫里面这份微妙的平衡，就说明母子二人是有默契的。 宫里头一旦宁静太久，就难免会生出些权力过大难以压制的人，需得让这些人你死我活地斗起来，如此掌权者才能左右平衡。 而母子一脉，这些左右平衡的技巧，谢云安在前朝也是用的很顺手。 后宫这边么，这些手段谢云安倒是用的少一些……倒不是说他不怎么管，他偶尔也是要插手的。 可是身为皇帝终究也要给皇后面子，让国母有所体面，平日里皇帝宠着贵妃，这已经有些过了，其他地方总得让一让，否则外头那些老言官的嘴可不是闲着的。 而且再怎样说，终究也得顾及着太后这边的意思，许太后也不是什么闲得住的人，谢云安很清楚自家母后的秉性，所以才十分放心地将这些事儿甩在皇后手里。 但凡皇后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那便是太后她老人家需要敲打的事，用不着他这个皇帝来做恶人。 然而许太后现如今，除了这些后宫的权力之外，更在乎的是，宫里面没多少孩子这 件事儿。 她是亲身经历过老皇帝那一代的女人，自然知道皇帝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孩子一茬一茬该出生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宫里的孩子不够多，那日后就会有许多事端出现。 皇帝的岁数越来越大，便是再怎么挑年轻的女孩子进宫伺候，也终究很难开枝散叶，想要生出健康的孩子，终究也得趁在皇帝年轻力壮的时候才行。 皇帝现在这个时候，一门心思几乎都扑在朝政上，如此行为，倒是和太后对他的期望相悖了。 “小主，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您总这样劳心劳神的，奴婢都替您累得慌。” 白檀端了一盏茶汤过来，放在姚锦瑟的手边。 姚锦瑟比较喜欢在绣东西的时候思考这些事儿，但有时候想着想着便容易出神，有时候甚至会扎伤自己，所以就得身边的人，时刻替她警醒着。 在这一点上，白桃她们那些性子不够稳重的，显然就要差一点。 能被如今的姚锦瑟时时带在身边的人，白檀自然有她的好处，也好在白桃和剩下几个没有什么争风吃醋的心思——许多时候姚锦瑟甚至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身边的人虽然不是那种特别出众的，可谁也都没有什么坏心，在宫里面生活，忠心这种品质显然比机灵敏锐还要重要些。 白檀是她身边的人，论了解，便是最了解她的那一个，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在白檀看来，自家小主一向都是如此谨慎小心的模样，在皇上面前如此，在其他人面前也差不多。 而之所以如此，不过就是为了在这后宫之中活下去罢了，可话又说回来，在这宫里头，上到娘娘小主，下到她们这些宫女太监，谁又不是满心满肺想着，怎样活下去以及活得更好呢？ 自家小主想的多一些，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能少想些，自然更轻松。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些时候多想想才安心，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可是你瞧着后宫之中的人越来越多，日后总会有许多热闹要看，提早想一步，或许咱们就是看热闹的人，而不会成为热闹本身。” 姚锦瑟放下手中给孩子绣的小帽子，这帽子已经差不多要好了，眼看着就是开春，快一岁的孩子已经是能见风的时候，可以被带出去动一动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了，人的适应性和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就这么点时间就她就已经习惯了这世界的生活。 甚至习惯了成为一个母亲。 不过这样也好，老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 这地方，便要好好把这日子过下去，否则自己也不痛快不是？ “皇上现在大多数时候进后宫还是总陪着贵妃娘娘的，贵妃娘娘的肚子一直也没有什么动静，小主，您还是多想想怎么和皇上多见两面吧。” 就算是不为了别的，总归要顾着公主的恩宠，在这世道里，皇子和公主虽然同为天家血脉，这待遇总归是不一样的。 皇子的出身如何并不要紧，最终还是看他们以后自己搏出一个什么样的前程，可是公主这一生的荣辱尊卑，偏偏都系在父皇的宠爱之上。 “是啊，”白檀这么一提醒，姚锦瑟也想起来，她的确是太久没有在谢云安面前出现过了：“眼看着就是春日里了，春暖花开百花齐放的时候，就算是抢占不到先机，也得做些准备才是。” 第168章 见太后 最近这段时间，朝政还是繁忙，不过前朝臣子那种阳奉阴违的办事态度，总算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面，被消磨下去不少，大家对于新帝登基这件事情慢慢接受下来之后，朝政总算是进入到了正常的运转模式之中。 而对于皇帝来说，朝堂体系只要能够安稳运转，便自然能够抽身出来一段时间了。 谢云安闲暇无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去后宫陪着容贵妃，虽然国公府仍旧是他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可是对于贵妃本人，谢云安还是很喜欢的。 朝政上的事情要慢慢收拾，后宫之中，自然也需要花些心思应付，毕竟那么多女人，就算是一起哭闹，也是令人招架不住的。 招架不住女人们一起哭闹，却也不意味着谢云安能够招架得住皇后的端庄有礼。 在谢云安看来，自家这个皇后其实也没什么错处，只是很多时候不像个女人，倒像是前朝的那些大臣。 从打成为王妃那一天开始，沈清音就一直保持着格外的温和形象，只不过这副样子最开始那几年的谢云安还能喜欢一些，这么过了些年之后，再怎么有新鲜感的人，也终究是没了兴致。 更何况自从没了孩子，皇后就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在面对谢云安的时候，沈清音就像是一颗没有感情的树站在那儿，也不像其他人一样主动讨好温柔小意，又不像容贵妃一样娇嗔笑闹万种风情，若是没有旁人对比，这种冷漠的感觉还不会那么强烈。 可是偏偏身边就是有这么多人在对比着。 和一句话能够拐出十八个弯儿的容贵妃比起来，沈清音这个皇后总归是要稍逊一筹。 至于其他妃子，年轻有年轻的好处，年长的妃子也有孩子，谢云安向来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后宫这些女人，怎么说都是和他有过情意的人，就算是后来慢慢淡了，可这份旧情也是让人难舍的。 所以即便没有平日的恩宠，这些老人们至少物质赏赐上从来也亏不着什么。 可人心不足，终究还是有很多人不满足于这样过一辈子，更不用说那些新进宫的妃嫔们连老人们的物质赏赐都没有，若是不能够在皇上面前露脸，那恐怕这辈子就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到底是人家齐美人福气好，这肚子一日比一日见长，眼瞧着就是能有指望的人了。” 后宫之中，这样的风言风语从来不少，有孩子的人往往都是众矢之的，更不用说在新人里头一份的齐美人了。 大家都是一起进的宫，伺候皇上也是轮番上阵 ，凭什么就你一个人，能有身怀有孕这样的好事？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在这样的风言风语之中，齐美人也只能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的话，就一味地躲在自家院里头闭门不出。 要是让姚锦瑟来说，齐美人这样小心，自然也是对的。 现在她怀着身孕，挪换宫殿是不怎么方便的，等到生下孩子，不管是晋位还是赐封号，到时候再改换宫殿，就会方便一些。 至于到底是会提升到什么位置，那就要看这一胎是男是女了。 而这些，姚锦瑟自然是不怎么在意的。 齐美人这孩子来得也是阴差阳错，要是说需要注意，现在这时候，姚锦瑟的注意力还不如放在容贵妃的肚子上，起码贵妃要是有一个孩子，好处绝对不少。 而此时此刻，姚锦瑟并不在自己宫里面，而是带着孩子坐在慈宁宫中。 之前她就一直想着，像她这样没有根基的人，后宫之中，总得给自己找个靠山，容贵妃终究是会自身难保的，那么在此之前，换一座靠山依靠，便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而这座靠山的唯一人选，其实也就只有太后了。 “公主平日里难得这么高兴呢！” 姚锦瑟瞧着在太后的床榻上爬得开心的东阳公主，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实打实的高兴，任凭旁人怎么听，也听不出什么差错来的。 许太后也有些高兴，今儿个姚锦瑟能出现在这儿，自然不是随便来的，前两日请安之后许太后便有些身子不舒坦，太医诊治，说是一些小风寒，吃了两副药之后，总算是好些了。 姚锦瑟是掐着时候来的，她早就准备带孩子过来见见太后，也是为自己和这孩子谋求一个依靠，所以出现的很是恰巧。 许太后这两日身子渐好，却因为太医的叮嘱，还不能出去走动，原本正在屋里闷着，听到了姚锦瑟带孩子过来请安的消息，一时便得了乐趣。 说来也怪，东阳公主如今不过才刚刚九个月左右，刚刚会爬的年纪，在太后宫里头反倒不认生，一开始姚锦瑟担忧的哭闹场面并没有出现。 宫里头孩子少，现在已经有的几个都比较大了，早过了好玩的年纪，便是这样年幼的孩子，最是可爱，最是有趣，也更容易得到老人家的喜欢。 姚锦瑟带孩子过来，自然不会冒冒失失说太多不该说的话，大家坐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陪太后高兴，都是一片孝心。 “说起来，白妹妹也是入宫 很久了，平日里倒也难得出来走动走动，若不是今日巧合，在御花园里遇到了，怕也是没有这一遭呢。” 白风萍坐在软凳上，顿时觉得有些局促。 在太后宫里头，饶是平日里再怎么长袖善舞的人，也终究会拘谨一些，白风萍倒很羡慕姚锦瑟这般自在，可她一来不是潜邸出来的，二来也不曾有身孕生养，自然不大敢说话。 “你们这些年轻的，在宫里头，便是该好好活动活动才是，有你们这些活泼的陪伴在皇帝身边，哀家才放心。” 被姚锦瑟提了这么一句，许太后也想起面前这个野生的小才人来，毕竟当初选秀的时候她也是亲自去了的，对这些个能入选的小丫头倒也都有点印象，只不过记得不大深刻。 这个白氏……当时是怎么入选的来着？ 好像是因为礼仪不错，虽然出身不大高，但是却有些不卑不亢，倒也是个有意思的。 第169章 同路人 对于太后这种身份的女人来说，要是想让她老人家对一个人有十足的印象，要么这个人的容貌十分出众，要么就是家世格外不俗，最次最次的方式，就是陪伴的时间足够久。 白风萍和姚锦瑟一样，都不算是容貌十分出众的那一类，家世更谈不上什么高贵。 相较之下，姚锦瑟有个孩子，便已经是相当占据先机的事情了，而白风萍却是处处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出出挑的地方。 虽然说她母家颇有家资，可是这后宫之中从来不缺少大家显贵的女儿，再怎样有钱的富户商贾，跟那些握在手里的实权比起来，也究竟是差一些了。 所以她在后宫中左右逢源，花费了这么多功夫结交这么多人，不过就是想要自己能够在后宫之中的日子好一些，能够帮衬上家里面的父母兄长，所以今天在御花园中“碰”上了带女儿出来的姚锦瑟，得了这个邀请，她便也是没想什么便跟着来了。 结果就是在这屋里面干坐着这么久，姚锦瑟在太后面前越发不卑不亢，她就越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可是她也知道，姚锦瑟这么一句一句时不时提起她来，实在也是想要在太后面前帮衬着她的意思，只能是硬着头皮陪着笑脸，又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招惹太后生气，只能是这么小心应付，不过一个时辰下来，身上竟也已经出了这么一层汗。 走出慈宁宫的时候，外面的清风一吹，白风萍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掉了魂儿了，被这清风一吹才回过神来。 “今儿个都是妹妹不好，平白损失了姐姐的一番心意，”走在宫墙之外的石板路上，白风萍也难免要低声和姚锦瑟赔礼道歉一番，毕竟今儿个她的表现实在是不大好：“幸好姐姐在太后面前也是得脸的，太后娘娘也没怎么注意到我。” “妹妹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咱们当年见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若是想要帮衬妹妹一些什么，那自然是我的想法，也不会由着这个去苛求妹妹什么。” 不过白风萍有一句话说的的确不对，许太后虽然的确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当一个小小才人没怎么注意，可是今儿个这一趟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太后记住了她这个人不是？ “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怕和妹妹你说一句交心的话，虽然说在这后宫里头，要给自己寻个依靠，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但也是不得不做的，” 她脚步缓缓，声音也如潺潺清泉一般： “就如后宫之中人人都知道我是依附贵妃才能得来这个孩子， 妹妹你如今和何婕妤与乔美人交好，所以在新人之中也算是地位不错，可是人心易变，到什么时候终究还是靠自己来的，要稳固一些。” 仔细说来，姚锦瑟这话其实也有些不大妥当，毕竟她和白风萍也是因利而合，并不是什么情投意合义结金兰一般的情分，可是她此时说这些，也都是真心话。 白风萍这个人出身商贾之家，从小见惯了许多名利场上的狐朋狗友，酒肉朋友，自然会更加在待人处事上用心一些。 她与乔嫣然、何云清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今自不必说，是如同铁板一块拧在一起的，大家有着一样的利益。 可若说亲近，她一个后来相熟的人，自然是比不了人家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反倒是她与姚锦瑟，几次做事的交情，结交下来，倒更像是同盟之人。 大家在各自的阵营里面互相谋划着自己的一些小心思，时不时还会有一些利益的往来。 这样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暗地里的交情，很多时候，自然还是要胜过那些表面上的姐妹之情的。 “我今日带你来见太后，这些事儿回去之后，你自然是知道要如何与那两位说，不过今天见了太后这件事，对你而言也是只有好处，在这后宫里头若说要寻找靠山，自然还是要寻找这些最大的靠山才行。” 像太后这般人，喜欢的嫔妃无非就是两种类型，一种是端庄贤惠，伺候人的功夫格外好的那种，有这种嫔妃伺候在身边尽孝会格外舒坦一些，不说太后，就是换做是姚锦瑟，那也是喜欢的。 另外一种则是能够顺着太后的心意做事的人，太后喜欢热闹，不喜欢这宫里太过平静，大家心平气和的，反倒太后高兴不起来。 身居高位的人，看后宫什么事儿都如明镜一般，姚锦瑟平日里做事小心，却也十分清楚太后和皇帝十分明白她在贵妃身边的作用。 她平日里所作所为是为贵妃出谋划策，所以贵妃但凡是做了什么坏事，都可以推脱到她的身上来，所谓主辱臣死，贵妃作为这后宫之中地位相当高的人之中的一员，自然不会亲自为许多事情承担后果。 而一旦贵妃有大厦倾颓那天，她这棵依附着大厦而存在的树，自然也免不了连根拔起之祸。 所以如今她自然是要讨好一些太后的，讨好了太后，便能为来日多存留一番活下来的空间，与此同时，她只要再规劝一些贵妃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行径，凭借着容贵妃和谢云安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着都是能把贵妃保下来的吧。 虽然说到了那个时候，看的还是贵妃愿不愿意做小伏低委曲求全，但是姚锦瑟也相信，所谓日积月累之功，不能只拘于一时的成果。 就像是她带着白风萍过来，在太后面前过过脸这件事情是一样的，种子先种下去，且看来日如何。 说话之间，两人就到了分开的时候，回宫的路并不是一条，所以其实当时在御花园中相遇，自然也是有意为之。 今儿个天气不错，姚锦瑟的心情也还过得去，她瞧着白风萍带着侍女离去的背影，转头看了看在伞荫下、已经在乳母怀中昏昏欲睡的女儿，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些笑容。 到今日，这后宫之中的路才终于算好走了一些，虽然说人心难测，可是终究也还算是有了这么两个同路前行的人。 倒也不错。 喜欢陛下勿扰，娘娘一心只想搞事业 第170章 可利用 “两位姐姐你们可不知道，我在慈宁宫中这一个时辰，可真是比在油锅之中还难熬。” 留春馆里，伴着外面深重的夜色，烛光之下正将白天在慈宁宫之中的遭遇娓娓道来的白风萍每一句话都说的真情实感。 何云清自然也在，她要比白风萍来得还早一些，确切来说，白风萍在进入到慈宁宫中之后不久，就已经有人将消息传到了她与乔嫣然的耳朵里头。 毕竟和白风萍一起进入到太后宫中的人，和她们并非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如此一来，总归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就算是情同姐妹，到底也不是真的姐妹。 万一谁在后面捅上这么一刀，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所以白风萍回来的时候，其实何云清与乔嫣然还是有些心中犯嘀咕的，只不过见了面之后知道了原委，才多多少少有些放下心来。 毕竟白风萍说的基本上也都是实话，在慈宁宫中，她的确坐立难安，而且去慈宁宫这件事情也不是她主张的，在御花园中遇上姚锦瑟，本身在任何人看来都像是一次巧合。 “倒是这霖婕妤，实在是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她跟在容贵妃身边看似不显山露水，可是能在这后宫之中，安安稳稳生下一个女儿，还能明哲保身到如此地步的人想来不是善与之辈。” 何云清到底是在家里面见这些事情见得更加多一些，所以也很清楚，人表现出来的和藏在内心的，往往是两种面貌。 “姐姐说的有道理，今儿个她拉着白妹妹去慈宁宫，未必是真的想要结交的意思，若是妹妹在慈宁宫中太后面前出了丑的话，那不又是一桩罪过吗？” 乔嫣然自问向来不太是一个愿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只是今天这事儿实在蹊跷，不得不小心一些。 也不怪她们多想，的确是白风萍在后宫之中实在不怎么出众，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就是和她与何云清两个交好，所以受了一些连带着的恩惠。 其实也怪不得乔嫣然想不明白，白风萍有的时候自己也都觉得费解，她们说姚锦瑟不显山露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可偏偏被姚锦瑟找上的人是她，而不是三个人中的另外两个，难不成这也算是一种人以群分么？ 两个性格差不多的人，居然能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走在一处，这听起来似乎是不怎么容易的事情，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发生了，任谁都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所以对于白风萍来说，她和姚锦瑟之间的交往几乎没有任何风险，因为即 便是她身边的这两位，在和姚锦瑟当面碰上的时候，也会笑意盈盈。 后宫之中的女人从来不会把彼此之间的敌对摆在明面上，也就只有容贵妃那样的地位，才会毫不掩饰自己对其他人的看不上。 旁人是不会的。 女人如果落上一个善妒的名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世道对女人的枷锁何其严苛，在这深宫之中，只会更严苛。 如今，容贵妃能够在后宫之中嚣张跋扈，是因为她有皇帝的宠爱，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份爱没有了，那么这嚣张跋扈的劲儿也就彻底没了来源。 到时候，自然就是她们这些人翻身其上的日子了。 “霖婕妤到底是这后宫之中的老人，身份格外不同一些，更何况她还和容贵妃来往十分亲密。” 何云清和姚锦瑟接触多一些，两个人因为处理后宫琐事的事情，总归会有一些寻常的接触：“说到底，我们和人家的立场不同，就算是人家想要针对咱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后宫争斗这四个字在，女人们彼此打压对方压根就不用找任何理由，明面上再怎么贤良淑德，姐妹情深，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暗地里，若是想要互掐起来，那才是招招见血封喉的狠辣手段。 作为世家大族的女儿，何云清当年进宫之前，就被教导过。 这后宫之中的争斗，远比沙场之上的厮杀更要凶狠万分。 沙场之上，只不过是刀枪无眼，明枪暗箭躲一躲防一防，也终究还是活得下来的。 可是在这后宫之中，在这座深不见底的宫城里，哪有人不是小心又小心，步步为营活下来的呢？ 听了何云清这话，白风萍面上一边装作同意一般点头，一边将视线投向了乔嫣然的身上。 乔嫣然接收到她投过来的视线，便也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虽然与霖婕妤交集不多，可是仅有的几次见面，包括从皇上口中听来的，都觉得这个人是个热心肠。 据说奴才们里面，有许多人在宫中无权无势的，若是招惹上一些事情或者出了什么急事儿，只要是求到她面前的，能帮上一把的她都愿意帮忙， 所以她在后宫之中，名声倒是要比容贵妃好上不少。 可是越是这样的人，我越觉得不好对付。 能够让宫里头这么多奴才都说她的好话，要么就是她真的是个好人，要么就是此人十分擅长做戏。” 乔嫣然这话说得倒也不假，甚至 有些直白的讽刺，不过现在坐在身边的都是自己人，也用不着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她们姐妹三个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在容贵妃的身上分出一部分宠爱来，不管是先有个孩子，还是先拿到一部分恩宠，总归是先有了比较要紧。 毕竟皇帝如今正值壮年，就算是五年一选秀，未来大概也会有好几波年轻的姑娘进入到后宫之中，人数绝对不在少数。 皇帝就那么一个。 如果不能在这几年里，给自己谋出来一个安身立命的依靠，那等到新人进来，在座的这三位，谁又能保证自己能有容贵妃那样长盛不衰的恩宠呢？ “说起来，你在皇上心中倒是不太一样的，比起我们两个，皇上终究更中意你一些。” 何云清看着乔嫣然，心中倒有些主意转了转。 “霖婕妤这个人，虽说琢磨不透，可今儿个萍儿带回来的消息里，也透露出她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既如此，她和容贵妃之间也未必是铁板一块，哪有人是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的呢？” “要我说，这未必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口子。” 喜欢陛下勿扰，娘娘一心只想搞事业 第171章 好梦夜 入夜。 吃过了晚膳之后，姚锦瑟便早早躺在了床上。 皇上今天没有到后宫，也没有叫太监传人去养心殿陪伴圣驾，那自然就是在乾清宫那边忙着批折子。 东阳公主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在乳母的童谣声中睡下了，姚锦瑟躺在床榻上，望着头顶的帷幔出神。 身下的被褥柔软暖和，连被子的表面都是光滑的绸缎制成的，摸上去就像是水流一般，手感奇佳。 虽然已经是春天，天气温度慢慢上来了，但是屋子里面还留着炭盆儿。 只是今日夜间温度还好，姚锦瑟就没有命人将炭火拢着。 毕竟烧炭总归还是有点危险，即便是冬日里，能少用一些，姚锦瑟都是要少用一些的，更何况如今已经是春夜，没有那么凉了。 毓秀宫中值夜的太监这时候已经在廊下守着，白檀按照往日姚锦瑟规定下来的的例子，拿了一件抗风的皮子和一条厚实的棉被放在了廊下。 按照规矩，太监们是不能用皮子这么好的东西的，即便是明面上得了主子的赏赐了也不行，终归还是要遵守着宫里头尊卑有序的规矩，所以只能是晚上拿过去，白日再拿回来。 要是能遇上姚锦瑟这么和善的主子，就还能多上这么一份，平日里也有个换洗的，不至于太过脏污。 姚锦瑟自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圣人，也没有推翻封建帝制，实现人人平等的伟大愿望，她眼下是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这些“权柄”都是由人家恩赏来的。 所以她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利用规则之内的有利条件，让自己身边的这帮人过得好一些。 再有一条，就是她规定了毓秀宫中需要多注意一些卫生，虽然说是借着小公主年幼容易生病的由头，但到底这个年代，多注意一些，总归是不会错的。 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的时代，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身不由己的人，想要保全自身，哪那么容易呢？ “小主，准备什么时候睡下，若是小主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让白桃他们回去歇着了。” 今儿个夜里在姚锦瑟身边轮值伺候的是白檀，但是其他的宫女也都各有活干，远远还没有到大家休息的时间，只不过今天姚锦瑟躺下的比较早，故此才有这么一问。 “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事了，让她们先回去吧，难得没什么事，让大家都早点歇着吧，你吩咐好了就回来，正好也陪我说说话。” 白檀点了点头，应声出去，外面脚步 声嘈杂了一阵，不多时，白檀的身影便重新转回来，将外间的蜡烛逐一熄了，只剩下一盏闪着微微的亮光。 像是姚锦瑟夜间睡觉的时候，大多是不怎么需要人伺候的，一般宫女轮值的时候，都是坐在小主或者娘娘的床榻边上打瞌睡。 姚锦瑟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坐在自己身边，便从来都是吩咐人睡在外头的暖榻上，只是这样一来，若是有什么着急的总归是不太方便，所以这几日姚锦瑟又琢磨出一个新鲜玩意儿。 也就是现如今落在白檀身下的这把小的椅子。 白檀刚刚熄了灯，便从角落里拖着这把椅子到姚锦瑟的床边，这把椅子的靠背是稍稍向后倾斜着的，刚好能够卡在暖炕的边缘处，距离姚锦瑟的床边也不太远，也不会让姚锦瑟觉得太近不舒服。 椅子的底下是加了个支撑的踏板的，姚锦瑟用脑子里的记忆，吩咐工匠做了个可以调节的板子，平日里放下来，可以充当正经的椅子用，晚上的时候就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了。 虽然也不大舒服，可总比坐在地上要强上许多，而且姚锦瑟夜里睡得相对来讲深沉些，也不怎么需要人伺候，她也不想白日里，这些跟自己走来走去的宫女，一个个没有精神头。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不过一刻钟多一点的功夫，姚锦瑟就开始觉得昏昏沉沉，眼皮有些睁不开的时候，便也就顺着身体的意志睡了下去。 白檀看着姚锦瑟睡熟，这才从椅子上起身，将周边的烛火熄到只剩两盏，在微弱的烛光中，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盖上了毯子。 她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脖子上甚至还枕着软垫，虽然是和衣睡下的，但身上的毯子也是姚锦瑟特意搭配了的。 这样的好处，她从前从未感受过。 自家小主果然是个好人，虽然说对待后宫中其他人的好，多有利益需求，可她们这些身边人所得到的，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她小的时候哪敢奢求自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白檀到现在都依稀记得，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要枕着石头缩着身子睡觉的日子。 这世道，便是吃人的世道。 穷苦人家卖儿卖女，除了换活下去的粮食之外，其实也是希望儿女能过得稍微好一点。 冬天里冻死在路边儿的平民百姓，日子过的可是远不如大户人家的仆役，最起码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做仆役还是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没有谁天生就想给 别人为奴为婢，走上这条路，不外乎是想活下去罢了。 能遇上个好的主子，其实也是一种福气。 白檀闭着眼睛，呼吸慢慢均匀起来。 她睡得一向很浅，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已经练就了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睡着的本领，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屋子里也不是很冷。 可以做个好梦。 …… 承乾宫中的容贵妃今日睡得也早。 皇上虽然不来，但终究是派太监捎了口信儿，还御赐了两道菜，容贵妃心情不错，晚上多吃了些，又喝了一碗苦到不行的调理身子的药，于是早早就歇下了。 这些日子，正如当日那女大夫所说，这些药吃下去之后，她竟也慢慢感觉到自己身子逐渐恢复到当年练武的时候。 气血充足，自然是件极好的事情。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容贵妃虽然也是时常缠着谢云安撒娇假装柔弱，可目的始终都没有变过。 她还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现如今看来，当初的美梦似乎快要成真了。 第172章 欲分权 一夜好梦。 姚锦瑟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出来有一会儿了。 因为不用去皇后宫里面晨昏定省，在自家宫里面自然可以多睡一会儿——当然也不能太久，不然一旦有事情找过来，人反而还在床上睡着，传出去对名声也不怎么好。 而且后宫之中其实也有规矩，即便是不怎么舒服想睡懒觉，那也得起来用过早膳之后再回去睡。 时代不同，这个时候的人们普遍起得早些，讲究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姚锦瑟倒也能接受。 白檀他们起得更早，天亮了，大家都起来之后，晚上值守的小太监这时候可以先回去睡一会儿，像是毓秀宫这规矩相对宽松的地方，太监守夜若是十分疲惫，拖一拖早饭的时辰也不是不行。 小厨房里就能做饭热饭，御膳房送过来的食盒，一般都是各宫吃完了之后刷洗干净送回去，所以只要赶在午膳之前送回去就行，时间上不怎么急切，所以多等一会儿，倒也无妨。 毓秀宫上下，向来都是关系不错的，大家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都是在一个小主手底下做事，主子和善他们自然就过得好些，也犯不着在私底下勾心斗角，给小主找事儿。 用白桃的话来说，便是有什么心劲儿都往外头使，放在自家门里头斗自家人，这样的人，毓秀宫可是不敢用的。 “其实宫里头这些事儿已经算是少的了，若是放在外头，来往交际自是更多，只不过在后宫之中，我们应付不上这些事儿罢了。” 姚锦瑟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和白檀她们说话，又说起似乎快到昭嫔娘娘的生辰了，研究着送什么样的礼，替自家小主想来想去头都大了的白桃，站在一边感慨了一句辛苦，顿时引发了屋内一阵笑声。 “若是放在外头，小主也终究是要做那一家主母，负责来往交际，往来应酬，还有诸多后宅事务的，其实还是现如今在宫里头这样轻松些。” 白檀提点了一句，姚锦瑟听了这话也是不住点头。 都不说什么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便是普通人家负责后宅的妇人，来往的应酬和时不时的交际都是免不了的。 需要操心的事儿多了去了，后宫里头这么些事儿，其实除了风险过大之外，还真算不了什么。 更不用说在后宫之中，还有诸多荣华富贵以及地位提升所带来的隐藏好处，天家富贵，人人想得，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好了，这些话在自家门里头说一说也就算了，可别出 去说去，尤其是白桃你向来也是嘴快的，平日里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还是要多留心。” 白桃从善如流地点头，到底也跟在姚锦瑟身边这么久了，这点儿事儿她心中还是有数的：“小主放心，奴婢明白。” 用过了早膳之后，便要琢磨着今儿个的活动，姚锦瑟也不打算回去再睡一会儿了，这大亮的天儿，即便是放下纱帐，实在也是睡不好。 人家都说春困秋乏，姚锦瑟倒是不同一些，春日里她倒是想要出去溜达溜达，但昨天刚刚才去过御花园和太后宫中，今儿个再出去，总也不合适。 既如此，倒还不如关起门来，先挑一挑过些日子给昭嫔娘娘的生辰礼物吧。 她这样想着，自然也有人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陈美人是大概巳时七刻到的，也先让身边的宫女荷香过来通传了一声，姚锦瑟这边刚刚备下茶点，她人也就到了。 上次给太后准备礼物就是陈美人和姚锦瑟一起做的，一回生两回熟，更何况她们两个和昭嫔本身关系也还不错，这份生辰礼物自然是需要好好准备一番的。 陈美人到毓秀宫的次数其实说多倒不多，毕竟皇上登基之后，毓秀宫的主位娘娘是宜嫔。 大家关系不过是面上功夫，私底下又不怎么近，贸然上门也是给姚锦瑟带来不便，也就是后来宜嫔出了事，陈美人来的次数才多了一些。 而姚锦瑟在成为毓秀宫主位之后，又在宫中添了些许春天应时的花和树，是以陈美人走进来的第一时间，还真是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春光明媚。 院子里树影婆娑，姚锦瑟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摆了茶水和点心，陈美人坐下之后也还啧啧称奇：“你倒是会享受，这风不热不凉，吹过来竟也还带着些许花香，真是惬意极了。” 陈美人住在长春宫，宫里头的主位是庄妃娘娘。 庄妃一向是以皇后马首是瞻，加之这些年养儿子养得疲惫，平日里是没什么心思打理自家宫院的，都是叫底下人收拾齐整就算了。 和这样的主位娘娘住在一处，陈美人自然是享受不到什么美好景致的，平日里除了御花园逛逛，剩下其他的少不得都要被庄妃节制一些，日子过得其实也不算特别舒坦。 好在日子不好过，人倒是想得开，也亏的陈美人是这样爽朗的性格，否则还不知道会把人生生憋成一个什么样的阴暗性子。 “说起来，进了宫还不如当初在王府里，好歹还有自己的小院子，如今在庄妃娘娘眼皮子底下过日 子，可真是什么事儿都不方便。” “皇后娘娘安排了各宫居住，又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咱们两个去和皇后娘娘请命挪动？既然庄妃还算是好相处，姐姐也不必为这事劳心。” 这话说多错多，姚锦瑟说了两句，也就不再多问，这样好的天光，说这些事儿难免让人心情变差，倒不如先享受着当下的好天气。 “说来我昨天去给太后请过安，太后娘娘身子骨看上去已经大好了，只不过心情倒是一般，东阳在太后那玩了一会儿，我瞧着太后虽然喜欢东阳的可爱，却兴致不高的样子。” “这两日，你还是先别去急着给太后请安了，等过些日子她老人家的心情更好些了再过去吧。” 毕竟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人之一，太后这一病，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好转之后，后宫请安的人也是一波波的。 新入宫的妃嫔们有许多身份不高，也见不着太后的面，但陈美人毕竟也是从潜邸跟出来的老人，不去请安，终究说不过去。 “我知道了，也不必你说，前儿个庄妃娘娘去给太后请安，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许是让太后唠叨了几句，我就知道这两日是不方便去了。” 陈美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随身带来的匣子里掏东西，匣子里头自然是准备给昭嫔生辰送的礼物，大多都是首饰一类的，她这么多年也没攒下什么赏赐，若是想送点新奇的，自然是得从体己钱里边掏出点来。 姚锦瑟这边的情况也是大差不差，这毕竟也是昭嫔在定了位分之后的第一次生辰，礼物贵重不贵重，倒也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她们姐妹之间的心意。 这可是不能错的。 …… 坤宁宫。 沈清音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任夏竹拎着粉扑子在她的脸上重新加铺了一层粉。 姚锦瑟和陈美人能够在毓秀宫中吹着暖风说着话，她这个皇后却远没有这种清闲福气，太后娘娘病着，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是得侍奉一日三餐。 前两日太后娘娘起不来的时候还好一点，有太后身边的嬷嬷近身伺候，这两日太后能起来活动，身子骨和精神头都好了些，她这个儿媳妇儿就没办法再偷闲了。 也难怪平日里大家都盼着主子们健健康康，没事的时候，大家都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这一旦有事儿了，即便是要表明面上的孝心做戏给人看，也不得不把这戏做圆满了。 而一想到要去慈宁宫伺候太后，沈清音就不由得 头疼。 即便是早上吃了早膳之后，又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可这经年累月的疲惫，又哪是多睡那么一两个时辰就能缓过来的呢？ 更何况，去慈宁宫中，难免要被太后唠叨训话，即便她贵为皇后，应付婆婆也实在是令人发愁。 老人一生病，心情便不会太好，身清音自然也知道，昨天姚锦瑟带着孩子去了一趟慈宁宫让太后很开心——毕竟晚膳的时候她在一旁伺候着。 人和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普通嫔妃太后还会多表现表现长辈的宽和，尤其是年轻的，太后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表现出一些慈爱来。 可轮到她这个做正经儿媳妇的，太后虽然说话的时候也是带着笑容，但想要真正从许太后那儿得一句好，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而且，东阳公主才是刚会爬的年纪，什么都不会说当然可爱，若是换做自家高阳公主，六岁的小丫头最是吵闹的时候，不适得其反，就是万幸了。 所以她也只能强撑着自己过去。 好在许太后这两日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虽然用饭的时候一直是让沈清音站着伺候，但更多的磋磨也就没有了。 “人老了，果然是大不如前，前些年也不是没感过风寒，那时候还不怎么当回事，可你瞧瞧这回，硬是躺了好几日。” 太后喝了半碗乌鸡汤便不再往下喝，而是盯着沈清音说话，先是说了说自己的身子骨，又把话题拐到沈清音这来：“这些年，你的身子也是三病两痛的，也要多多注意保养自己的身子，说到底，皇上还是想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的。 你们当初在王府的时候，地方不大事儿不多，上上下下管理起来也没有后宫这么折腾。 你也是好的，哀家一向看重你贤明得体，最难得的是你不抓着手中的那些权柄不放，愿意让底下的人替你去管。 不过哀家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得空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叫太医好好调养才是，你看看容贵妃，比你还年轻几岁，都整日各种补品参汤，反倒是你，有些勤俭过头了。” “母后说得是，儿臣知道了，儿臣也是想着皇上才登基不久，后宫这边能省减一些就省减一些，减少开支，也是对皇上的一点心意。” “这些有什么用，这么大的皇宫，随随便便一项就要费上不少银子，难不成你自身少一些，便能省许多吗？” 许太后又喝了一口碗里的汤，觉得有些凉了，便随手放在一边由宫女挪开。 “到什么时候你都要 记得你是皇后，皇后该有的规制，该用的东西，是万万不能省的，宫里头不缺少你省的那点东西，你就算是省再多，皇帝随便添两个新人也是不够开销的，既如此，你还不如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也省得外头人议论起来，小瞧了你这个皇后。” ——这后宫除了你老人家母子之外，也没得谁会小瞧了皇后。 这话沈清音自然只敢在自己心里嘀咕嘀咕，全然是不能说出来的，面上只能是继续应着，好容易吃完了这顿饭，从慈宁宫走出来的时候，都觉得腰酸腿疼。 “好在老奴瞧着，太后娘娘这身子也是好的差不多了，大约明日娘娘应该也就不用过来了。” 因为顾忌着说话的场合，所以一直到离慈宁宫很远的地方，花嬷嬷才开口劝慰沈清音。 原本就是不怎么要紧的小病，在床榻上躺了几日，再怎么休息也休息过来了。 花嬷嬷的话说在了沈清音的心坎上，也让沈清音寻思过来，许太后今日说了这么一堆话，无非就是两个意思，一是让她好好保养身子，然后再得个孩子，二是在敲打她管理后宫的事情，不能全抓在自己手里，也需要适度往外放一放。 虽然说话有点不中听，但其实也是正道理。 可问题在于，这后宫之中，哪有那么多能替她分忧的人呢？ “庄妃她们如今已经管着不少事儿，也不能再加担子过去了，花嬷嬷，你说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花嬷嬷琢磨了一会儿，心中其实也没太猜出来，不过当时许太后的话说的云里雾里，如今细细想来，怎么感觉…… “难不成，太后娘娘也想要分一点宫权过去吗？” 第173章 鸡豆花 有些东西一旦开了个头，这接下来的思绪就收不住了，身居高位，不管是什么事儿都得细细思量，宫里头人活得累，大概也是因为每句话都得仔细琢磨的缘故。 皇后一边琢磨着太后的话，又琢磨着和太后之间的关系远近，自是要多一番思量，而姚锦瑟这边，则是刚刚和陈美人一起用了午膳。 因着陈美人来，御膳房总不好送两份不一样的例菜到毓秀宫中，姚锦瑟便着人添了份银子，算是小摆一桌宴席，所以御膳房送来的午膳格外精致一些。 只不过这份精致落在姚锦瑟和陈美人的眼里，却还是有些意味深长。 “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你昨天带着公主去了一趟太后宫里，虽然太后还没说些什么，可是眼瞧着这份讨好就来了不是？” 陈美人这话里多有揶揄，姚锦瑟听了不过笑笑，也没怎么当回事。 就算她不去太后宫里头，毓秀宫的正常膳食也都是不差的，到底靠着贵妃这么一桩大树，估计手里边也还算是握着一些权柄，姚锦瑟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和女儿亏着些什么。 但陈美人这话也没说错，正常御膳房加钱添菜的例子，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今日送来的这些，的确是有点儿太好了。 皇城之中，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循规蹈矩的，即便是一餐饭，也有自然而然的规矩。 御膳房里每日给各宫送去的饭菜，基本上都是按照当日的采买，加上各宫小主位分上对应的的份例去调整着做，若是有什么忌口的，自然各宫要提前告知。 御膳房是主要伺候皇上的地方，后宫里其他主子们的膳食虽然也要做，但是总有轻重缓急。 宫里有小厨房的娘娘小主，都可以在自家宫里头动手做点吃的，可一般能有这样配置的嫔妃，地位都不低，在后宫中自然是有脸面的，御膳房也不会亏了什么。 那些没有脸面的，要么就是地位很低又没有银子，要么就是被皇上责罚——后一种是最糟的。 毕竟御膳房那边也是人在管，是人就没有不爱钱的，所以有钱的低位嫔妃也可以自己出钱加个菜，可若是由于被责罚，那御膳房就可以正大光明送冷饭馊菜了。 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也见了这么多，姚锦瑟自然明白这些细碎折磨人的功夫在后宫中多么常见，所以也知道御膳房的讨好绝对不会凭空出现。 连鸡鸭的大小和蔬菜肉食的好坏，都可以拿来做文章用以克扣银两挖油水的地方，这份平时不怎么能见到的刻意讨好，自然会 显得有些突兀。 当然了，御膳房这所谓的讨好，其实也不是别的，就是今日送过来的一品特殊的菜而已。 是两盅鸡汁豆花。 这菜姚锦瑟虽然没有吃过，上辈子却听说过，吃鸡不见鸡，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豆花一模一样，实则是相当费时费力也费银子的一道菜。 这菜看起来和普通豆花相差无几，实则是以鸡脯肉制成的细茸加打好的蛋清调和后才能做成，而且这做底汤的鸡汤做起来更是费工夫，想要制出如同清水一般的清鸡汤，多少大师傅毕生都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就算是网罗天下大师傅的御膳房，也不敢说所有人都有这份功夫。 这种金贵菜，做起来最费时间，却也在姚锦瑟的份例之内，即便今日陈美人不在，这东西也是要正常出现在姚锦瑟餐桌上的。 所以陈美人刚刚那一句讨好，说的其实倒也不错。 能让御膳房的大师傅花费时间做这么金贵的菜，可见御膳房的管事太监也是十分有心的人，都说见风使舵，这风还没吹起来呢，就已经知道稍微往这边偏一偏航向了。 御膳房这地方，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是风险十足，大师傅们都还好说，在御膳房里做活的太监宫女又是另一番景象，平日里要是不巴结着贵人主子们，真要是落了难，那可就求告无门了。 毕竟这宫里就这样，谁也不知道哪个人突然就起势了，若是自家得了势，那还好一些，若是仇人日子好过了，那不好过的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只可惜，他们这份用意估计是白费了，太后那边我可说不上什么话，也没得什么恩赐。” “有没有有什么要紧，左右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就算是不给你送，也是有人要做要吃的。” 陈芷萝用小银勺儿将自己那一份鸡汁豆花吃了，不得不说，御膳房的大师傅手艺还是十分高超的，这菜吃起来的确十分惊艳，她吃进嘴里，甚至都忘了说话。 姚锦瑟瞧着她这副模样，也开始专心吃了起来，不再过多言语。 左右后宫就是这个样子，她一个婕妤地位低微，就算是说出去的话，大约也不会有多少人听，那就没什么说的意思了。 反正现在皇后是个精明人，管着底下的人，总也不至于闹出一个鸡蛋五两银子的荒唐事，那自家份例里边该吃该喝的东西便正常吃用就好了，用不着在这些事上操心。 吃过午膳，接下来再需要讨论的，便是这送出去的礼了。 陈美 人的想法是，照往年在王府的例子，再添上一份银子就是了，只是这份银子的多少，不太好拿捏。 姚锦瑟倒是另一个想法，当年这些人在王府的时候她还没过来，脑子里却也有印象。 那时候送东西送的也不怎么贵重，无非就是布匹，衣料之类的，也是因为大家手里头都比较拮据，平日里也攒不下些什么。 可如今在后宫之中，不说旁的，就是皇上登基时候加这几个年节的赏赐，都已经不算少了，再送这些东西，就有些不大合适。 “要我说，终究还是得体现出咱们的心意才成，东西未必需要华贵，昭嫔姐姐身在嫔位，见识的好东西自然是比咱们多的多，倒不如咱们亲手制成，反倒更显姐妹之间的心意。” 姚锦瑟这么说自然是有了主意，她拉着陈美人到内殿，开始挑起样子来。 第174章 麻烦事 陈美人向来自问挑东西的眼光不如姚锦瑟，到底是个直肠子，即便也在后宅之中浸淫了这么多年，却实在也是只长了身子，没长多少脑子。 但不长脑子，不长脑子的好处，这样爽朗直率的性子，让陈美人时不时快人快语说出来的几句话听着也十分有趣。 皇上虽然不是特别喜欢陈芷萝的容貌身形，却也不怎么觉得讨厌，虽然恩宠不多，可终究有那么一份情分在。 至于后宫中其他的人，就自然更是没有几个会与陈美人结仇的了。 大家都是精细鬼伶俐虫，犯不上和一个心直口快的计较，姚锦瑟在旁边看着，也觉得陈美人颇有一番后宫生存的智慧。 对谁都没有威胁，也从来不站队，即便是私下关系好的，大家知道她的性子，也不会苛责什么，而和她关系不好的，又几乎没有，可以说，这也算是天生立于不败之地的人了。 “你这主意真是巧妙，换做是我，想破十个脑袋也想不出来，既如此，便这么定了，我先回去挑挑东西，少不得还要自己动手做一些，咱们两个一人一半，肯定是来得及的。” 陈美人拿了分配好的样子，又和姚锦瑟说了会儿小话便离开了，到昭嫔生辰之前，这东西自然是能弄出来的，她向来不是一个爱操心的人，所以自然有能操心的姚锦瑟，替她把这些事情都办好。 “有时候想想，陈美人这样的性子，倒也的确是享福的命，每天快快乐乐，什么都不用愁，在这宫里头也是难得。” 瞧着陈芷萝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的影壁之后，姚锦瑟也是有些感慨，喝了半盏茶，又在院子里摆弄了一会儿花草，剪掉些许杂草之后，姚锦瑟才放下剪子说道： “反倒是我，生就了一副劳碌命。” 人在天家，就注定了这一辈子都得谨言慎行。 为了不落人口舌，不被人所害，干什么事情之前都得想一想利害关系，甚至于小心谨慎要到梦话都不能随便说的程度。 这也就导致了她们这些活在宫里头的人，愈发会喜欢些明媚爽朗的性格。 白桃站在姚锦瑟身后，听了这话也是不住点头：“小主可别这样说，您是享福的命呢？ 小主既然觉得和陈美人投缘，多来往走动不就是了？要奴婢说，小主还是要多宽宽心呢，这时候多少还是有些热，小主是去午睡一会儿还是去看公主？刚刚乳母已经过来说过了，公主已经睡下，这时候去也不会扰了公主。” “今儿个倒也不怎么困，就 不睡了，你让白霜去告诉乳母，也不要让东阳睡太久，差不多时辰就把公主叫醒，抱到主殿来玩。” 小孩子虽然需要睡多一些，可是白天睡的时间长了，晚上就会哭闹，对孩子身体的成长也并不有利，至于姚锦瑟自己，更是有事情要做的，“这东西虽然已经定下了，但是还得赶紧把样子画出来，让工匠连着盒子一起做了，这东西精致，估摸着做起来也费工夫，不能误了时候。” 她话音刚落，正抬步要进屋，外头乌泱泱又传来一阵动静，太监高亢的声音已然从远处传来：“皇上驾到。” 这时候，谢云安怎么来了，不用午睡的吗？ 一个月到头也见不了两面的男人突然到访，还是这么个不早不晚的时候，不由得让姚锦瑟一头雾水，不过疑惑归疑惑，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错的。 一边蹲在地上行礼，一边盘算时间，姚锦瑟这才发现，这个点儿皇上午睡的时间已经过了。 因为今天午膳特殊的缘故，中午她与陈美人吃饭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后来选定礼物的时候也是多费了一会儿功夫，现在已经快要到申时了，谢云安要是这个时候还在睡，那恐怕身边伺候的太监已经要传召太医了。 姚锦瑟脑子里边闪过这念头的时候，明黄色的身影已经踱步而来，毓秀宫上下跪了一片，谢云安路过一片头顶，果然根本没在意，直接走到姚锦瑟身边，随口叫了起。 然后在姚锦瑟身边的躺椅上躺下了。 重新站定的姚锦瑟：“……” 好吧，她也能理解。 谢云安这人是个十足的情绪派，因为之前被老皇帝压了许久，和他母亲许太后一样翻身做主之后，又多了许多心软爱念旧的毛病，而眼下谢云安这个模样，八成又是有了什么烦心事。 毓秀宫这地方，平时谢云安可是想不起来的，他几次来都或多或少是因为有烦心事，或者是被容贵妃推过来的。 这大约也造成了一种刻板印象，那就是他的霖婕妤虽然容貌不是很出众，但是却是个温柔善解人意，能为人出主意的。 有了这么个印象，那在他遇到什么烦心事儿的时候，自然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姚锦瑟这个人了。 然而姚锦瑟并不觉得开心。 能让谢云安发愁的事情，要么就是前朝的事，要么就是后宫里头那些不便处理的麻烦。 后宫不得干政，谢云安不会主动和姚锦瑟提起前朝政务，姚锦瑟自问自家的恩宠也没有到这个水平，那能 让谢云安发愁的人和事儿，无非就是皇后贵妃外加一个太后了。 她现在明面上是容贵妃的人，所以八成这个事儿和容贵妃没什么关系，应该是皇后或者太后那边出的问题。 这事儿并不难想，稍微琢磨琢磨，就能想得出来，如今后宫情势走向，虽然已经和姚锦瑟所知的不大一样，可是有些人性格摆在那，自身的欲求，自然不大会发生什么变化。 果不其然，等把身边人打发的远了一些，只留姚锦瑟在身边伺候的时候，谢云安提出来的问题，正是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原也不太要紧，太后想要点后宫管理琐事的权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问题就是皇后掌管宫务本身没有什么错处，而且当初也是太后把这些东西让出来的，现如今又想拿回去——虽然不是全拿回去，可终究明面上也说不过去。 皇后若是想要放也就罢了，偏偏皇后还不想放，一顿午饭的功夫，就借着不敢擅专的理由，把问题抛给了谢云安。 这才有了谢云安午睡之后的毓秀宫之行。 喜欢陛下勿扰，娘娘一心只想搞事业 第175章 坏印象 在谢云安身边伺候，其实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儿。 谢云安这个人，从前也说得上是一句小心谨慎，但是如今却变了许多。 这也正常，毕竟一朝翻身做主，情绪上有些波动也是正常现象。 姚锦瑟不挑这个理，而且谢云安在处理朝政之事上，还是十分理智的，他只在涉及到后宫女人们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把小情绪翻上来。 大抵就是在外面装得像个人，回到家之后就不打算装了的模样。 如果他是个普通王爷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皇帝，皇帝该有的毛病他都有，猜忌，多疑，唯我独尊，偏偏他还生了一副聪明脑袋，宠着容贵妃的时候纵容无度，甚至还有些爱屋及乌，对其他没有那么喜欢的妃子，也还能多多少少念一份情面，但姚锦瑟却十分清楚，眼前这个人，实则性子很冷，用一句话形容，最是准确。 多情的人最薄情。 姚锦瑟其实也十分想，像是静妃娘娘一样，把门一关称病不出，在自家小院里边儿带着女儿过安生日子，可是，不行。 孩子总会长大的，随着年岁渐长，许多事情就慢慢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姚锦瑟从来知道，公主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都是寄托在父皇的宠爱之上。 如果没有了这份宠爱，那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几乎是可想而知的。 皇恩厚重，天家无情，姚锦瑟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如今这个时候，宫里头仅有的几个孩子里，两个皇子都慢慢大了，八成是不太能养在宫里的，宫里头新的孩子，虽然如今就齐美人肚子里那一个，可终究还是会一个接着一个生出来。 这后宫里没有嫡出的皇子。 即便是身为皇后，一国之母，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儿子，竟也是拢不住手中的权柄的，这时代总说儿子是依靠，实则不过是因为，在继承的顺序里头，压根没有女人的位置罢了。 姚锦瑟让人搬了个凳子，坐在谢云安的身边亲自替这位九五之尊摇着扇子，听谢云安试探性来往问了几句，这才终于拿准了谢云安的意思。 太后想要插手后宫事务这件事情，谢云安是不怎么赞同的。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谢云安十分清楚自家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手腕，明明是上一代宫廷斗争的纯粹失败者，如今翻身做主，按理说颐养天年也就算了，想要实实在在做点事情，即便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并不赞成。 但是天子以 仁孝治天下，太后表露所思所想，他若是明着不赞同也不太合适。 所以谢云安其实是希望皇后能自己把这事顶回去的，可是为皇后的沈清音压根不搭这话茬。 那边的态度也很明显，就是全凭皇帝做主。 所谓夫为妻纲，她这个做妻子的，就是要好好听从夫君的指令，皇上只要是说了这话，别说是一些旁的宫务，叫皇后把所有的管理后宫的权柄都移交出去也不是不行。 可偏偏这话，谢云安说不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事儿如果亏了皇后，那就是伤了皇后，这个作为一国之母的脸面，后宫不宁，前朝也不会安生。 另一方面，如果谢云安这边替皇后回了太后，那许太后那边也绝对不会就此作罢，自家母亲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没有人比谢云安更清楚，所以他心烦，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两面都不合适。 现如今在皇帝心里头，就是想要有个人站出来，要么去劝诫太后放下这个想法，要么劝皇后心甘情愿把一部分权柄移交到太后手中，而他此时此刻，之所以躺在这里，便是觉得姚锦瑟是个可用的人选。 否则他嘴里可说不出“你向来是伶俐的”这样的称赞之词。 只不过这事儿烫手山芋一般，姚锦瑟也不能轻易接下，没有好处的事儿，她向来不做，要是说做了这件事情，有可能会得到皇帝的青睐，那姚锦瑟也是看不太上的。 这后宫最不值钱的就是皇帝的青睐了，只能得上两句夸赞，但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有的活，去骗骗那些刚入宫的小丫头，也就算了，却绝对驱使不动姚锦瑟。 偏偏谢云安还不能强迫，毕竟姚锦瑟推脱自己愚笨，话已经说到明面上了，这事儿实在是不好办。 可要是说往外许诺什么好处，谢云安又觉得不合算，最终也只能在这儿多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面色倒也不太好。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从宫门口消失，白桃这才扶着姚锦瑟站起身来，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小主这般回了皇上，恐怕会惹皇上不快呢？” 姚锦瑟当然知道谢云安会不舒服。 “皇上是个心软念旧的人，就算是一时半会儿的不舒服，也不打紧。这次的事儿是要牵扯到皇后和太后两个人的，要是我应下来，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一时得罪了皇上，以后总归还能拉扯回来，可若是在皇后太后两个人中选一个人站边儿，那才是真的愚蠢。” 说到底，太后和皇后到底没有什么明 面上的矛盾，否则的话，太后想管理后宫直接明面上和皇后讨要就是，做婆婆的，训斥儿媳妇，在这个朝代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要给皇后扣上一顶无能的帽子，许太后就能够顺理成章将管理后宫的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中。 而既然她没这么做，自然就说明太后并没有想要和皇后撕破脸的意思，只不过是闲得无聊，想给自己找点事干。 而姚锦瑟这边，自然也不用听谢云安的意思，去做这个出头鸟，毕竟她不是太后的人，也不是皇后的人，现如今她托庇在贵妃手底下，还有生下公主的功劳，谢云安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不会真的因为她的拒绝，就迁怒于她。 不过今儿个还真的看得出来，谢云安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后宫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儿，否则的话，即便心烦，可脚都已经站在毓秀宫的地面上了，他也会去看一看东阳公主才是。 第176章 准备足 令姚锦瑟有些意外的是，谢云安下午才刚刚生气离开毓秀宫，晚上的时候，胡世杰的身影又再一次出现在了毓秀宫的大殿之中。 “皇上说今儿个晚上让小主预备着，不过要先陪贵妃娘娘用过晚膳，在养心殿批完了折子才会过来，小主也不必准备得太早。” 胡世杰一向是笑眯眯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的人，更何况他身份不同，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在这后宫之中，地位甚至比许多嫔妃都要高些，所以此时他说的话，自然格外有所深意。 “小主也知道皇上现在正心烦着，老奴瞧着皇上这般，也是心里焦灼，小主得皇上厚爱，还是要多多宽慰才是。” 面对着胡世杰，姚锦瑟自然不会表露分毫情绪，她脸上一如往常挂着温婉的笑容，缓声说道：“多谢公公提点，我自是明白的，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辛苦，不如移步偏殿喝杯茶吧。” 胡世杰摇摇头，手中拂尘一甩：“多谢小主好意，只不过老奴还有任务在身，得去贵妃宫里头传话，老奴这就告退了。”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人便已经向后退走了，还没等到姚锦瑟说第二句话，胡世杰就已经带着身后的小太监从门口拐出去了。 “既然皇上晚上要过来，小主，还是提前把晚膳用了吧。” 白檀朝前一挥手，在门口的白霜便点点头，转头出了毓秀宫，朝御膳房去了。 晚上要侍寝的嫔妃需要做诸多准备，自然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吃饭，所以御膳房在准备晚膳的时候，会提前半个时辰左右，便是预备给各宫要提前吃饭的娘娘小主准备着的。 谢云安既然要去承乾宫，陪贵妃用晚膳，自然不会太早过来，姚锦瑟用了晚膳之后还需要沐浴更衣，做一些侍寝之前的准备，而姚锦瑟一边沐浴一边也没完全放空，还是吩咐了白桃去御膳房准备了点儿酒水和宵夜。 “这时候也不必让大师傅们再开火，让御膳房的太监准备皇上平日里爱喝的酒，不要太烈的，要一碟卤脆生的猪耳朵，用鲜核桃仁沾了蜜拌一点败火的时蔬， 皇上今天虽然在贵妃那儿用晚膳，可是皇上既然心情不快，恐怕这晚膳用的也不是很舒坦， 若是有新鲜的竹笋便叫切了一盘笋丁来，今儿个晚上，御膳房上了熏鸡，八成也是有剩下的，叫他们挑好的鸡腿肉和鸡脯肉撕成细丝儿和笋丁拌在一块儿， 若是没有竹笋，就只要鸡丝，撒上香油辣油拌好，再要一份小馄饨和清汤银丝面带回来放在小厨房里温着，记住 了吗？” 白霜点了点小脑袋，用不快不慢的语速重复了一遍，得了姚锦瑟的首肯，这才又往御膳房去了。 左右这条路，今儿已经走了一遍，她也熟悉，一事不烦二主，让她再跑一趟，也是顺手的事。 “小主还是体贴皇上的，”白檀和白桃一人一边替姚锦瑟用湿布擦着胳膊，听完姚锦瑟的安排之后，都觉得格外细致：“只不过小主准备了这么多，皇上今儿个会过来用吗？” “不管用不用，提前准备下，总是没有错的，有备无患，若是到时候皇上兴致来了再去准备的话，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功夫呢！” 更何况，今儿个白天她可刚刚违背了谢云安的意思，晚上谢云安就要过来留宿，就算是她给谢云安留下的印象是机敏聪慧，可也用不着谢云安费这么大功夫啊。 姚锦瑟不知道谢云安心里头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只不过是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现在还不能保准。 “再者说来，就算是皇上不吃，也没什么，都是以皇上的名义叫的，也不算在咱们自己的份例里，到时候皇上不吃，赏给你们吃不就得了，我记得白桃上一回过生辰的时候就很想吃一碗大师傅做的鸡汤银丝面，那时候在王府里头不方便没吃上，现如今在宫里了，待会儿白霜把东西拎回来，你们自然可以一份先挑出点儿来。” 这话说完，屋子里的气氛都有些不大对了，白桃眼睛里边儿都有些湿润了，忙不迭蹲下行了个大礼，以此来感谢姚锦瑟的恩典。 宫女们平日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好的份例，想要有些好处都得靠主子赏赐，若是碰到那些吝啬的主子，自然也是只能过苦日子的，能遇上姚锦瑟这般体贴的好主，实在也是她们的福气。 “行了，起来吧，这算是哪门子的恩典呢？你们两个是我从家里头带出来的，你们的体面便是我在外头的脸面，我自然是要待你们好的，不过记着，把事搁在心里头，你向来心直口快，可别嘴快说了出去。” 白桃把头点的像捣蒜一般，连手上的力气都加了两分，倒是白檀在一边笑道：“小主放心，我平日里盯着她们呢，管保他们出门的时候，都像是把嘴缝上一般，只说该说的话。” 姚锦瑟微微颔首，靠在浴桶上，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有白檀这么个可靠的人在身边，她不管是做什么事都方便许多，用不着自己费心思费力气去调教底下的人。 刚刚说的那话，其实也是提点的意思更多一些，她自然知道白桃的忠心，可人总 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得需要小心谨慎才是。 不过，这话就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的了。 伴君如伴虎，她周边的环境，可是要比白桃他们这些丫头面对的严苛多了。 沐浴之后，姚锦瑟换上一身银红色的绸缎寝衣，寝殿之中提前拢了一会儿炭盆，确保即便是夜深了，也不至于太凉。 馄饨和银丝面都已经放在小厨房中温着，凉菜在暖炕的桌子上用几个小碟子装好了放着，酒水也已经提前温好，预备在了酒壶里。 春夜里总有些许凉风，从窗户上慢慢渗进来，姚锦瑟觉得有些冷，又披了件素色披风，将还有些微微发潮未干的头发，在披风上披散开来。 谢云安到的时候，并没有叫太监高声通传，所以他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烛光映照之下姚锦瑟微微泛红的面庞，以及桌子上摆好的小菜，还有空气中飘荡的酒香。 喜欢陛下勿扰，娘娘一心只想搞事业 第177章 好答案 单纯按照时间来看，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场景最是合适。 暖风熏得游人醉，如今谢云安虽然不是游人，可是这暖风拂面加上酒香飘荡，的确是发生一些旖旎场面的好时候。 可惜谢云安没有这个心思。 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总归不会想着做那些事，他现在只琢磨着想个什么办法能把皇后和太后那边搪塞过去。 一边是自家亲娘，另一边则是国母的体面，就算是他想尽孝心维护太后，也得顾及着前朝那帮死板的老头子的想法。 皇后的心思如何不要紧，国母的体面才是那帮老顽固最放不下的事情，本来谢云安是捡便宜登上的皇位，前朝老臣之中最开始下注于他的就寥寥无几，这时候谢云安自然不能太过放肆。 前朝刚刚安稳一些，他也不想这个时候，因为这些琐事再折腾出什么事来。 今天晚上在贵妃宫里用晚膳的时候，原本他想着把这事儿跟容贵妃说一说，看看容贵妃能不能替他出个主意。 只可惜容贵妃向来是个憨直的性子，除了在争风吃醋上倒是比较擅长，其他是全然不在意，一点也没有能替他分忧解难的本事。 ——他早也知道这一点，后宫里这些人，零零总总算下来，能被称赞一句聪慧的，除了皇后之外竟然也只剩下霖婕妤一个。 其实新入宫的嫔妃之中，也不乏像何云清和乔嫣然这种冰雪聪明的，可是一来这件事情跟这些人尚且扯不上什么关系，二来，这一年多，谢云安和这些新入宫的妃子，其实也并没有建立出什么深厚的感情来。 他现在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对国公府动手的想法，可是终究还没有付诸行动，需得等到真的有动手的想法之后，他才会真正去利用那些新人和他们背后的家族。 此时还没到时候。 姚锦瑟当然也猜不出谢云安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并不妨碍姚锦瑟能知道个大概。 谢云安虽然没有叫人通传，可毓秀宫自然有人守在门口通报消息，姚锦瑟此时装作在暖炕上小睡的模样，不过一来是因为有些等久了，二来也是想看看谢云安是什么态度。 如果态度还算不错，那今天晚上就自然有法子解决这件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姚锦瑟实在也是摸不太清楚，谢云安到底是把她当成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她原本只不过是想当一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怎么如今反倒像是走偏了路呢？ 可不管如何，既然这事儿找到了头上来，她就不能 装作不知道，推脱一回两回其实并不要紧，但如果因为这事儿导致谢云安从此变了态度，那可就不大好了。 ——就算今天晚上谢云安不过来，姚锦瑟明日也准备去一趟承乾宫，把这事儿说与贵妃听的。 容贵妃一旦知道这事儿，那就不是问题了，按照这位娘娘对皇帝关怀备至的性格，自然会连忙将姚锦瑟想出来的办法说给谢云安听。 到时候迂回一圈，谢云安自然还是会觉得姚锦瑟自有她的好处在。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不行，直接把这件事情说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随着谢云安在暖炕上脱鞋落座，姚锦瑟也像听见了声音一样缓缓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她甚至还装作迷糊了一会儿，这才有些惊恐地要起身行礼。 她这一套流程，自然也是给了谢云安足够的反应时间免礼，不管姚锦瑟是小心思还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反正到了这个时候，谢云安已经懒得计较这些了。 正如姚锦瑟所预料的，吃过晚上又回去处理了这么长时间的朝政，谢云安的确有些饿了。 既然是在暖炕上，自然是可以放松一些，不必太过拘束，谢云安宽了宽自己的衣领，夹了一筷子核桃塞进嘴里，而这边姚锦瑟也撤了披风，跪坐在另一边替他倒酒。 私下相处的时候，最好和明面上表现出来的不太一样。 姚锦瑟平日里在贵妃身边伺候，向来都是一个十分守规矩的人，就和这宫里头大部分伺候的宫女嬷嬷一样，往那儿一站满身都是规矩和体统。 但是私底下，姚锦瑟才不是一副端庄样子。 白天端庄晚上也端庄，那和皇后又有什么区别？ 姚锦瑟熟知人物性格，自然也知道谢云安并不喜欢沈皇后私下里也这种格外端庄的作派，所以她自然有自己的小巧思。 大家在后宫中活着都讲究一个表里如一，皇后表里如一的端庄，容贵妃表里如一的娇蛮，其他人也大多都这样，所以姚锦瑟自然就别出心裁。 到她这个年纪，早就已经装不出小女孩的娇羞，所以只能是白日里端庄，到晚上无人时分，自然也有几分灵动的风情。 当然了，平日里谢云安不来的时候，她也没心情打扮，媚眼抛给瞎子看，那才是白做功夫，既然是用了心，自然还是要得到点好处才行。 白天的问题尚未解决，现在这个时候谢云安自然不是过来喝酒的，他只是看在姚锦瑟费心准备的份上，所以应付两 口，可是他这边刚刚要开口说话，那边姚锦瑟便又端了一杯酒过来。 他也只得先喝了一杯酒，找个功夫又要开口的时候，姚锦瑟偏偏又夹了一筷子鸡肉丝儿送了过来。 “皇上，尝尝这个，臣妾特意叫他们准备的，虽然现下没刚才那么凉了，却也还是酸辣爽口。” 谢云安再怎么想说话，菜肴就递在嘴边，这时候自然也不能把话说出口，只能张口接了这一筷子菜，一边吃，一边将姚锦瑟递过来的、重新斟满了酒的酒杯放到了一边。 “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你就没什么想跟朕说的？” “皇上想听什么呢？” 不管是姚锦瑟还是原身的姚婕妤，其实都是一路性格，做事情直来直去，并非她们的作风，说话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此时此刻，气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姚锦瑟也只是柔声说道： “皇上烦心的答案，刚刚臣妾，不是已经做给皇上您看了吗？” 第178章 反差感 毓秀宫，寝殿内。 姚锦瑟长发披散，脑袋枕靠在谢云安的肩膀上，整个人如同一只无骨的狸猫，软在谢云安的怀里。 谢云安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放在额头上睡着。 胡世杰进屋的时候，外头天还没亮，所以外间还燃着烛火。 他一进来，眼前所见便是这般场景，纱帐和珠帘将寝殿内的床榻遮掩了绝大部分，只能隐约看见两个人影，和散在地上的几件衣衫。 毕竟昨天晚上太监和宫女们都没有进来过，地上这散了一摊的东西，当然也没有人收拾。 白檀像是一个柱子一样，杵在胡世杰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干脆就装死。 胡世杰瞧着白檀不敢出头的模样，咬咬牙也只能自己上，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朝里头呼唤：“陛下！陛下？！到时辰该早朝了！” 他唤了几声，里头没人应，正准备提高些音量继续把人叫醒，屋子里面便传来谢云安哑着嗓子的声音：“喊什么，吵死了，就说朕身体不适，今日免朝。” 胡世杰顿时脖子一缩。 皇上登基以来，从来都是勤勉于政事的，免朝这可是头一回，当然，免了早朝倒也不是不行，毕竟皇帝身子不舒服，龙体欠安，谁也不能说出一个不字。 可是，昨天晚上皇上是宿在毓秀宫里头的，结果次日一早，便身子不舒服，甚至免了早朝，这要是传出去，外头还不知道该怎么议论。 恐怕就连容贵妃和皇后那边，甚至是太后那边……也不容易过去吧？ 他这个皇上的贴身太监心里头是这个想法，姚锦瑟心里头自然只会比他更紧张些，实际上姚锦瑟醒的要比胡世杰进来还要早些，胡世杰过来较早的声音和谢云安的回应，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当时瞧着谢云安睡得很深，便也就没有动弹，只是将脑袋换了换位置，以免把谢云安的肩膀压麻了。 原本她以为谢云安会就这么起来，结果没有想到谢云安居然连免朝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这种事儿，后期的谢云安当然是没少干的，可现在登基还不过一年，姚锦瑟可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但是再怎么难的事情做成功了，当出头鸟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原着里，谢云安第一次免朝是因为乔嫣然过生辰，那一次夜里喝多了酒，所以第二日免了早朝。 现在想想，昨天晚上谢云安的确是喝得有点多。 姚锦瑟眼 瞧着外头胡世杰的身影徘徊了一会儿，大约是认下了这件事，准备往外走，便适时出声劝导道：“皇上素来勤于朝政，若是贸然免朝，恐怕前朝臣子们也会多有微词，眼下时间还早，皇上不如起来，先去沐浴更衣，舒缓了精神之后若是还不舒服，再说免朝的事也不迟呢。” 自己这个太监说话不好使，到底是有人说话好使，胡世杰心中顿时一喜，瞧着里头人影婆娑，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皇上的身上就卷了长袍，从纱帐之中走了出来，赤着脚踩在地毯上。 “沐浴！” 偏殿之中自然有人早就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浴桶，原本是预备着昨天晚上用的，不过昨天晚上一夜没有用上，白檀她们自然就轮着熬了一夜，这一晚上小厨房里烧的热水就没断过。 皇上沐浴自然都是有专人伺候，伺候皇上沐浴的太监，向来知道皇上的习惯，毕竟皇上之前也不是没有酒醉过的时候，经这沐浴太监的手一按，谢云安宿醉引起的头疼，也就缓解了大半。 正如姚锦瑟所说，其实沐浴之后，这疲乏也就消解了，人自然也有精神，重新起来上朝了。 只不过谢云安还是叹了口气。 做皇帝也多有为难之处，虽然享受着天下独一份的荣华富贵，但是这处处掣肘的感觉，实在也不怎么好。 虽然说这些情况，他早就心中有数，可如今面对着实际情况，终究还是让人有些不舒坦。 不过昨天晚上姚锦瑟提的那个建议，不得不说，是个好法子。 姚锦瑟昨天晚上一筷子菜一杯酒，堵着他的嘴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一点生气来着，可是当姚锦瑟说完那话之后，他也紧接着回过神来。 想他本也是筹谋多年，才终于坐在这个位置上，皇后和太后之间的这点事，他本来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也许是太久不理会后宫这一些琐事，昨日他竟然也实在没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还是姚锦瑟昨夜用酒菜身体力行演示过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根本用不着分皇后的权柄，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还不知道他亲娘吗？ 太后就算是想要管，也不是非得要管后宫这档子事儿，他先前也是想差了，毕竟后宫就这么大，很容易就钻进误区，如今想来，实在也有很多额外的活，让太后经管的。 找点实实在在的活，交到太后手里，让她老人家有事情做，许太后自然也就没有心思盯着皇后手里的宫权了。 沐浴更衣之后，谢云安穿戴整齐，换了龙袍，原 本是准备直接走的，又突然想起姚锦瑟每次侍寝之后，次日一早惯常会准备点儿吃的，于是便转回到姚锦瑟的寝殿之中。 屋子里头已经收拾干净，全然不像先前一般凌乱，姚锦瑟也重新穿了身宫装，月白色的宫装上绣着十几枝出挑的红梅树杈，谢云安进来的时候，姚锦瑟正从装匣里面取出一只流苏点金的碧玉步摇，斜斜的插在发髻之上。 外头已经见了些天光，透过明纸从窗外渗透进来，将姚锦瑟的手腕儿映照的和手上的玉镯一般颜色，不由得让谢云安眼前一亮。 平日里都是白日见，在谢云安看来，白日里的霖婕妤端庄惯了，看着就和皇后一般无趣，此时此刻，却有几分艳丽。 姚锦瑟瞧着谢云安进来，连忙起身，甩了一下广袖行礼，行到一半，就被谢云安伸手抬住。 “用不着这么多礼数，朕只是进来瞅瞅，今日瞧着，你的精神倒是好多了。” 姚锦瑟听了这话，嘴上也勾起一抹娇羞的笑容： “多谢陛下关怀，皇上急着去早朝，也不便耽搁，臣妾叫他们准备了一盏红枣燕窝蜜羹，是从太医院拿的药膳方子，滋补润肺的，皇上喝了再去吧。” 第179章 哄太后 眼瞧着谢云安的身影，跟着浩浩荡荡的明黄队伍，消失在毓秀宫的门前，姚锦瑟这边叹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昨天的所作所为有些冒失。 和她一贯以来的人物形象，终究还是不太搭配。 白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边儿端了杯茶给姚锦瑟润润嗓子，又一边轻声道：“皇上对小主真是贴心，奴婢瞧着皇上今天的样子，像是对小主格外改观的模样，小主的恩宠总算是来了。” “也未必是什么好事，现如今，就算是得了这些恩宠，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姚锦瑟也没觉得如今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现在这种生活平淡安全，也能借着贵妃得到一些助力，又新近搭上了太后这样一条线，怎么看都是十分稳定的一条线。 偏偏这个时候，谢云安这个后宫最顶尖的风云人物过来插了一脚，搞得姚锦瑟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帝提出来的问题，不解决不行，解决了更是不一定好。 容贵妃就是一个实打实的例子，恩宠加身，这后宫多少双眼睛恨不得把容贵妃的身子骨都扎穿了，只不过面上不表现出来罢了，私底下谁又不知道呢？ 昨天皇上在毓秀宫留宿，那她待会儿肯定是要去承乾宫和贵妃解释一番了，好在容贵妃的性情，她早就已经摸透了。 像容贵妃这样，什么事都不藏着掖着的人，共事起来才是最轻松的，只要顺着毛摸，就算是受点气，终究不遭罪啊。 到时候只要把昨天晚上这件事情和贵妃一说，贵妃自然就不太会在意谢云安留宿的事，肯定会立刻转而跟姚锦瑟一起好奇谢云安到底会如何处置这场太后和皇后之间的争端。 …… 谢云安的动作很快。 他给太后找的这个活儿也是很顺理成章的活儿，他明着说，‘太后一心吃斋念佛是为国祈福，可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却不能不体恤太后多年辛苦，于是准备在下一次太后生辰到来的时候，为太后准备一个非常好的寿宴。’ “而这个寿宴呢，要说能够办到太后娘娘的心坎上，旁人怎么也是做不到的，自然也就得由太后娘娘自己来操办，皇上答应了，这次寿宴所涉及到的事情，所有人都需得听从太后的命令，就连咱们这些做嫔妃的，皇太后若是有需求，也得去伺候着，就连皇后也没跑掉呢。” 容贵妃叫人把皇上的安排打听了个十成十，回来说起来的时候，自然像是说笑话一般，太后向来对容贵妃不冷不热的，自然在这些事儿上也不 会把容贵妃传过去在寿宴上搭把手。 要说忙碌，那自然只能是皇后更忙碌了。 “不过，奴婢倒有疑问，就算太后娘娘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次过正经生辰，也不至于操办个生辰就让太后娘娘没心情管皇后的事吧？” 挽秋在一边替容贵妃扇着扇子，也替姚锦瑟把她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说起这事儿容贵妃脸上的笑容更盛，就好像是谢云安的主意，是她奉献给谢云安的一样：“皇上答应了太后，这次过生辰的时候可以遍邀亲朋，也就是说太后当年在闺中的好友都可以来，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既然不管是看得上看不上的都可以来，太后他老人家怎么会放过呢？ 还有那些不在京中的，想要通知到，就需要花上一些时日，皇上八成也是特意挑的这个主意，要不然怎么把太后的注意转移走呢？ 等太后忙完了这一通，若是还有精力去琢磨皇后手里边儿管理后宫的权力，那就再找新的事儿来就是了。 不过本宫估计着，等忙完这一通，太后她老人家也该累了，到时候八成自己就会回去享清福了。” 姚锦瑟也是点头。 她从前看书的时候，就没有看出许太后这个人物里面重权势的那一部分，只不过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太太，喜欢宫里头嫔妃之间争风吃醋鸡飞狗跳的场面。 最近这些时日闹这一遭，八成也实在是因为闲的无聊，后宫如此平静，老太太反倒不高兴了。 不过谢云安这一棋走的是真妙。 老朋友，旧故人，人一朝发达之后，接受那些新鲜面孔的吹捧是一方面，听这些老朋友和自己说话又是另一方面，太后入宫多年，向来也不怎么得宠，自然没有这方面的体验，如今一朝得势，若不是这次谢云安说起，怕是还想不起来这一茬。 宫外的人想要进宫一趟，又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所以自然只能是皇帝，特殊开上这么一份恩典，对于谢云安来说，不过是上嘴唇下嘴唇一碰的功夫，可是对于许太后来说，那意义就不同了。 皇上说，那是皇上的孝心，她要是主动开口，那可就是奢靡无度了。 就算是她如今身在太后之位，可在前朝，没有能替她说话的臣子，万一被御史院那群疯狗咬上一口，那即便她是太后，也是需要难受上几日的。 如今谢云安开口允了这个事儿，许太后自然也就暂时把跟皇后分权的事情抛之脑后，专心回忆起当年的老朋友们来，不管是亲近还 是不亲近的，既然是要入宫给她请安，那就通通叫过来。 关系亲近的，她这菜单子还能给对方改一改，毕竟人这么多，谁能吃什么谁不能吃什么，都是需要注意着的。 按理说这些东西交给御膳房去办，也就是了，可太后本身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事干，才去找皇后的茬，如今自然是亲力亲为。 只不过虽然不再提分权的事，许太后这边却也没有轻易放过皇后的意思。 光是为了个菜单子的修整就三天两头就会派宫女去找皇后过去谈话，时不时也叫别的嫔妃过去，就是没有皇后去的那么频繁罢了。 而姚锦瑟在其中关注的是，被太后叫过去的人中，新嫔妃居然也不在少数。 像何云清，她和姚锦瑟可是一样，有着管理后宫琐事的权力的。 平日里姚锦瑟不怎么管事儿，但何云清可是实实在在地在庄妃手底下做事。 既然如今也有机会和太后亲近，明眼人谁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喜欢陛下勿扰，娘娘一心只想搞事业 是不亲近的，既然是要入宫给她请安，那就通通叫过来。 关系亲近的，她这菜单子还能给对方改一改，毕竟人这么多，谁能吃什么谁不能吃什么，都是需要注意着的。 按理说这些东西交给御膳房去办，也就是了，可太后本身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事干，才去找皇后的茬，如今自然是亲力亲为。 只不过虽然不再提分权的事，许太后这边却也没有轻易放过皇后的意思。 光是为了个菜单子的修整就三天两头就会派宫女去找皇后过去谈话，时不时也叫别的嫔妃过去，就是没有皇后去的那么频繁罢了。 而姚锦瑟在其中关注的是，被太后叫过去的人中，新嫔妃居然也不在少数。 像何云清，她和姚锦瑟可是一样，有着管理后宫琐事的权力的。 平日里姚锦瑟不怎么管事儿，但何云清可是实实在在地在庄妃手底下做事。 既然如今也有机会和太后亲近，明眼人谁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喜欢陛下勿扰，娘娘一心只想搞事业 是不亲近的，既然是要入宫给她请安，那就通通叫过来。 关系亲近的，她这菜单子还能给对方改一改，毕竟人这么多，谁能吃什么谁不能吃什么，都是需要注意着的。 按理说这些东西交给御膳房去办，也就是了，可太后本身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事干，才去找皇后的茬，如今自然是亲力亲为。 只不过虽然不再提分权的事，许太后这边却也没有轻易放过皇后的意思。 光是为了个菜单子的修整就三天两头就会派宫女去找皇后过去谈话，时不时也叫别的嫔妃过去，就是没有皇后去的那么频繁罢了。 而姚锦瑟在其中关注的是，被太后叫过去的人中，新嫔妃居然也不在少数。 像何云清，她和姚锦瑟可是一样，有着管理后宫琐事的权力的。 平日里姚锦瑟不怎么管事儿，但何云清可是实实在在地在庄妃手底下做事。 既然如今也有机会和太后亲近，明眼人谁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喜欢陛下勿扰，娘娘一心只想搞事业 是不亲近的，既然是要入宫给她请安，那就通通叫过来。 关系亲近的，她这菜单子还能给对方改一改，毕竟人这么多，谁能吃什么谁不能吃什么，都是需要注意着的。 按理说这些东西交给御膳房去办，也就是了，可太后本身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事干，才去找皇后的茬，如今自然是亲力亲为。 只不过虽然不再提分权的事，许太后这边却也没有轻易放过皇后的意思。 光是为了个菜单子的修整就三天两头就会派宫女去找皇后过去谈话，时不时也叫别的嫔妃过去，就是没有皇后去的那么频繁罢了。 而姚锦瑟在其中关注的是，被太后叫过去的人中，新嫔妃居然也不在少数。 像何云清，她和姚锦瑟可是一样，有着管理后宫琐事的权力的。 平日里姚锦瑟不怎么管事儿，但何云清可是实实在在地在庄妃手底下做事。 既然如今也有机会和太后亲近，明眼人谁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喜欢陛下勿扰，娘娘一心只想搞事业 是不亲近的，既然是要入宫给她请安，那就通通叫过来。 关系亲近的，她这菜单子还能给对方改一改，毕竟人这么多，谁能吃什么谁不能吃什么，都是需要注意着的。 按理说这些东西交给御膳房去办，也就是了，可太后本身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事干，才去找皇后的茬，如今自然是亲力亲为。 只不过虽然不再提分权的事，许太后这边却也没有轻易放过皇后的意思。 光是为了个菜单子的修整就三天两头就会派宫女去找皇后过去谈话，时不时也叫别的嫔妃过去，就是没有皇后去的那么频繁罢了。 而姚锦瑟在其中关注的是，被太后叫过去的人中，新嫔妃居然也不在少数。 像何云清，她和姚锦瑟可是一样，有着管理后宫琐事的权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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