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骨痣X》 第一章 转学生 南城二中,高三13班。 讲台上传来的动静让祁绵雪从写到一半的英语作文中抬起了头。 班主任拍了拍手叫醒趴在课桌上补眠的同学:“上课了上课了!”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都欢迎一下!” ‘啪啪啪’的掌声清脆又尖锐,吵得不少人眉头紧皱。 祁绵雪的同桌就是其中之一。 少年从臂弯中抬起一张眉眼秾丽的脸,张扬的野生眉下是一对狭长的锐利的眼,乌黑纤长的睫毛在他眼皮下拓出淡淡阴影。 明明是长得极好看的一个人,因为眼中的七分不满便使得淡淡怒意自周身倾斜,显得很不好惹。 在他要出声叫骂的那一秒,祁绵雪及时抬手摁住了他的脑袋。 修长纤细的指尖没入少年短发中,漆墨的黑与葱根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祁绵雪将人抬到一半的头又压到课桌上,视线落在讲台上,出言警告:“陆君屹,班主任在介绍新同学,不想写检讨的话,你最好把起床气咽回肚子里。” 此刻的教室哄闹声渐起,高三牲们补眠被打搅的郁闷一扫而空。一个个听到有新同学,都不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祁绵雪没用太大力,陆君屹都不用挣扎,便再次抬头看向那带起热闹气氛的讲台。 入目先是一片白色裙角,再是一截细长白皙的脖颈,最后是一张素面朝天的小脸。 齐肩短发一左一右扎了个小揪,轻薄的齐刘海下是一对闪着光的清澈杏眼,许是当着一群满眼兴意的人做自我介绍让她很紧张,垂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搅在一起。 陆君屹没绷住笑了,才睡醒的嗓音带着微微哑意:“呆死了。” 祁绵雪转笔的动作顿住。 她侧目望去,只见陆君屹棱角清晰的侧颜。 那双向来盛着不耐烦的眼,此刻却染上了一股,祁绵雪很少见到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那一瞬间,陆君屹锋利的轮廓都仿佛软成了柔和线条。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平日里放荡不羁的做派。 动作利落朝后一仰,整个人靠上座椅后背,以座椅后脚为支点,懒懒散散地将左脚翘到右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后头空间还很充裕,足够陆君屹发挥。 椅子向后划拉的噪音淹没在众人对新同学的热烈欢迎中。 祁绵雪就坐在陆君屹右边,他个头大,挨着墙,左右空间本就小,他还如此不收敛地做大动作。 那只对祁绵雪来说大得像船的红白色鞋子近在咫尺,只要陆君屹再晃一晃,就能贴到她衣服上。 祁绵雪眉头微蹙,盯着那只鞋出言警告:“陆君屹,你的脚,不想要就砍了。” 然而这人充耳不闻,甚至猛一下前倾,椅子脚完全落地,他的鞋底也终于贴到了祁绵雪围在腰间的外套上。 那道熟悉的,带着调笑意味的低音穿过祁绵雪的耳畔:“新同学,要坐这边呀?” 祁绵雪这才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只见那个穿着白裙子的新同学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放下书包,在祁绵雪前桌的空位上落座。 她个子不高,背影也极瘦,像个初中的小孩,两个小揪的发丝里都透露着“乖”字,背脊也挺得很直,两只手交叠在身前,专注看着黑板。 无论陆君屹怎么闹,她就是不回头。 周围打量的视线一茬又一茬,在好奇新同学的同时,也将陆君屹对新同学的骚扰都尽收眼底。 祁绵雪脸色彻底冷下来,忽地扔下手中水性笔,任它在作业本上无助翻滚了几圈,最后“嗒”一下落地。 也是在这同时,陆君屹仗着腿长,放下翘着的脚,隔着课桌的距离踢了踢前面那张属于新同学的椅子。 “喂,新同学,我的笔掉了。” 陆君屹无视开始讲课的老师,出声道。 他声音并没有特意压低,却也没有要闹课堂的意思,所以班主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听不见。 新同学的椅子被陆君屹踢得一直抖,她耳根逐渐发热,终于不堪受扰,弯腰捡起那支粉色的loopy脑袋按动笔,转头放在陆君屹课桌上,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陆君屹拿过那支可爱的按动笔在手中把玩,眼神不曾从新同学身上挪开。 不过两秒,陆君屹脑子一转,再次找起了话题,他趴到桌上用手中笔上的loopy脑袋戳了戳新同学的后背,笑问。 “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伴随这带着笑意的话音落下,祁绵雪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她一把抢过陆君屹手中的笔,沉着脸扔到后排的垃圾桶中,发出“咚”一声轻响。 “陆君屹,你有完没完?” 微微拔高的声音压抑着不知名的怒气,引得全班目光接连投过来。 班主任这回不能再当听不见了,他轻咳一声,提醒道:“祁同学,有什么私事可以下课聊吗?” “抱歉,老师。”祁绵雪收回落在陆君屹身上的目光,冲讲台上的班主任点了点头。 班主任教的是数学,性格不算强势,见此便不再追究,专心回归课堂。 而陆君屹则是扭头看了一眼小脸紧绷的祁绵雪,不解地“啧”了一声:“我招你了?” “那么可爱,扔掉多可惜?”他视线扫了一眼装满废纸的垃圾桶,明显在说那支笔。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祁绵雪就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 从陆君屹醒来到现在,就没做过一件让她顺心的事儿。 她将面前写到一半的英语作业本甩到陆君屹桌上,“滚蛋。” “真不帮我写了?”陆君屹轻嘶一声,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大小姐?” 他凑近祁绵雪冷冰冰的侧脸,歪头试图看清她的神色,换来的却是祁绵雪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将他脑袋拍回原位。 她力道不大,可是打脸对于青春期男生来说,代表明晃晃的羞辱。 陆君屹眼神冷了冷,舌尖轻抵被打的那边脸颊,坐正身形双手抱臂,跟尊神似的僵到下课。 下课铃拉响,祁绵雪解开系在腰上的校服外套,随意往课桌上一扔,站起身来摘下头上发圈,一边以五指梳理发丝一边走出教室。 陆君屹目光落在那红白相间的校服外套上,赫然看见白色部位有一个浅浅的灰色脚印。 他拧了拧眉,有些搞不懂。 一个脚印而已,至于吗? 他衣服上被她踢出过脚印还少吗? 中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关乎到吃饭大事,教室很快人去楼空,只留下几个平时与陆君屹玩得好的男生,还有新同学。 他们看向陆君屹这个孤零零的角落,笑嘻嘻问道:“哟,大小姐这是抛弃你了?难得啊。” 这两人成天出入成双的。 “屹哥怎么惹到大小姐了?上着课呢,发那么大火,吓我一跳。” 说话人叫任济,戴着个黑框眼镜,身高不到一米八,算得上是个俊秀男高。 只是往称得上一句精致漂亮的陆君屹身边一凑,顿时就显得不那么出众了。 陆君屹并不觉得自己不小心将祁绵雪外套踢脏的事情有什么好分享的,无视任济八卦的语气,捡起桌上写到一半的英语作文,起身走到新同学身边。 “新同学,会写英语作文吗?”他问。 可他没得到会或是不会的答案。 似乎不太想他一直新同学新同学地叫着。 新同学怯怯抬头看向陆君屹,抿了抿唇,声音又细又小:“你好,我,我叫乔音。”她做过自我介绍的。 说这话时,她眼睫毛忽闪忽闪,杏眼里藏着不明显的害怕,像一只轻嗅危险的小动物。 乖巧十足。 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莫过于此。 陆君屹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笑:“看你长得就像会写的样子,我的作文就交给你了。” 利落地将手中作业本拍在乔音课桌上,陆君屹懒散地从自己的椅子靠背上拎起校服外套,随意往肩上一甩,抬脚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任济扬声不解:“这个点了,食堂都是人,屹哥上哪去?” 陆君屹对他的明知故问很无语:“插大小姐的队去。” “喔——屹哥等我!” 不同于他们磨磨蹭蹭,祁绵雪可是一下课就扔下外套直奔食堂了。 想来一定是站了个好位置的。 任济还没来得及反应呢,他身旁身形有他两个宽的崔正周便欢呼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十二点后这段时间的食堂说句人满为患都不为过,嘈杂吵闹的声音遍布食堂角角落落。 也幸好食堂四周窗户全都大开着,才没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 二中食堂本就不大,此刻正值用餐高峰期,队伍宛若长龙,蜿蜒出一条又一条。 眼看着就要到祁绵雪时,她面前横插进一只脚。 陆君屹抓准时机站到祁绵雪正前方,垂下的眼波带着淡淡询问:“还在生气呢?” 说话间,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拢上祁绵雪的肩,长度快到她大腿了,熟悉的味道缓缓蔓延在鼻尖。 祁绵雪当做没看见他背后在一瞬间挤进队伍的两人,答非所问:“你偷用我洗衣液?” “什么叫偷?我用得光明正大。”陆君屹回忆起那瓶差点被他倒干净的嫩绿色洗衣液,面不改色的认下。 他抬手拍了拍祁绵雪的肩,语重深长地叮嘱:“大小姐,以后还是少穿白色。” 对上祁绵雪看神经病的眼神,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祁绵雪短袖校服的红色领子肩侧布料,开口解释:“很明显。” 浅透的白色布料底下是一条更深的细长条状。 祁绵雪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面无表情,一脚踩上陆君屹的鞋面,出言警告:“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不是看不到了吗?”陆君屹理了理拢在她肩上的校服外套,邀功意味明显。 祁绵雪可不吃他这一套。 她还没忘记自己的外套是怎么脏的。 “这学校的校服质量怎么这么差?”祁绵雪眼里染上几分烦躁。 “星华的校服质量好。”陆君屹弯下腰对上她的一双桃花眼,提醒道。 这话似玩笑,可他漆黑的眼珠里又掺杂了那么一两分认真。 祁绵雪定定看了他两秒,最终冷声道:“别逼我扇你。” 气氛有些凝固,陆君屹身后的两人看他们还不赶紧点餐,连忙绕道上前,很有眼力见地一人点两份,颇有些手忙脚乱。 “那边的两个同学!”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引得祁绵雪跟陆君屹一齐扭头看去。 第二章 无名火 食堂主任在队伍旁边站定,指着一旁空气,怒气冲冲道:“你们俩,出来!” 是哪两个,不用多说。 食堂不少目光都被教导主任又粗又厚的怒吼声吸引了过来,聚集到陆君屹跟祁绵雪身上。 陆君屹挑了挑眉,率先抬腿走过去。 祁绵雪心下暗叹陆君屹是个害人精,也抬脚跟上。 那主任目光在这一高一矮身上巡视着,打量着两张各自精彩的脸,目光重点看向祁绵雪身上披着的那件严重不符合她身形的校服,板着个脸,严肃问道:“你俩是什么关系?自己交代!交代不清楚就把你们家长给我请来!” 任济跟崔正周见此情况,哪里还敢逗留?一人端着两个餐盘悄悄遁走。 陆君屹冲食堂主任双手一摊,“不瞒您说,她干妈是我爸的老婆,我俩还能是什么关系?” 祁绵雪当即扯出一个甜笑,也不说话,就点头。 “那这衣服怎么回事?” “不小心把妹妹的衣服弄脏了,赔给她的。” 听起来的确像那么回事儿,而且他俩也没什么过分的接触。 食堂主任勉强信了。 可是人都叫住了,俗话说,来都来了。不训诫一番怎么行? 于是他指了指祁绵雪披在肩上的外套:“校服要穿整齐!” 祁绵雪连忙将校服穿好,拉链拉好,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看向食堂主任,没说话,却满眼都写着:穿好了。 人长得好看还是有优势的,至少在装乖的时候,让人难辨真假。 食堂主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四周又大声宣扬了几句“拒绝早恋”的宣言,然后满意地背着手踱步离去。 祁绵雪一边缓慢将校服拉链再拉开,一边撇嘴:“他再晚点来你饭都要吃完了,插队的不抓,抓我一个被插队的受害者。” 陆君屹不要脸地笑着:“那谁能知道,为什么食堂主任不抓插队要抓早恋呢?” 祁绵雪转头看向他。 陆君屹却移开了目光,推了推祁绵雪的背:“吃饭去了。” — 空无一人的教室门窗未合,一阵阵的穿堂风吹得室内书页翻飞。 乔音第一天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没什么心思去吃饭,只草草啃了一个面包后,就开始埋头忙碌。 在续写完后座同学交代的英语作文时,教室里多了一个同学。 那是一个圆脸女生,齐耳短发,戴着个白色的小方框眼镜,脸颊上有些许褐色小雀斑。 她站在乔音课桌前,开朗笑道:“你好呀乔音同学,我叫叶桃,是班上的班长,你刚来,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我沟通。” 说着,她凑上去看了眼乔音写的作文,‘哇’一声赞叹道:“你的衡水体好标准啊,你这是在写什么呀?” 乔音抬头朝她腼腆地笑了笑:“我在帮陆君屹同学写作文。” 他自是没有对她做过自我介绍的,不过乔音听他跟同桌的女生吵架,又看到了他的作业本,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叶桃闻言,顿时目露同情:“你被他盯上了呀?我们班平时作业不算少,看来以后你不得清闲了。” 乔音刚想问什么意思,可说曹操曹操到,教室门口传来一阵笑闹嘈杂。 二人抬头看去,便看见打打闹闹着进教室的任济跟崔正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拳我一脚,好不热闹。 在他们身后,祁绵雪跟陆君屹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乔音没有看到过祁绵雪的正脸,只知道陆君屹有一个脾气不太好的同桌。 这会儿看着那女生身披不合身的宽大外套,将两只袖子拢到臂弯,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臂,她猜测,这可能就是陆君屹的同桌。 教室里的穿堂风依旧不停,吹得女生披散的发丝轻扬,露出那张不输任何明星的脸。 她美得明艳逼人,脸型巴掌大,明眸皓齿雪肤红唇,长得很漂亮,是乔音见过最好看的女生。 乔音目光移向陆君屹,他只穿了件红领的白色短袖,胸前是校徽刺绣,而他出去时拿走的校服外套不翼而飞。 联想起被人随意扔在她后桌上的外套,乔音不难猜出,陆君屹的外套,应该穿在了他同桌身上。 两人相继穿过乔音身边,后排响起一阵桌椅移动的动静。 乔音回过神时,已经被叶桃拉到了走廊上。 她有些疑惑:“出来干什么?” 叶桃扒拉着栏杆长长呼了一口气:“那两尊大神回来了,出来透透气呀。” “他们…是在谈恋爱吗?”想起那两人相熟的亲昵,乔音问道。 “这倒没有,不过祁绵雪是喜欢陆君屹的。陆君屹虽然祁绵雪关系很好,但是就是不跟她谈恋爱。”说起这个,叶桃可有得讲。 “听说他们两个家世很好,有人说祁绵雪是追着陆君屹来到二中的,就因为陆君屹选择在二中复读。为了陆君屹,她甚至放弃了星华的保送名额。我记得祁绵雪转过来时,身上还穿着星华私立高中的校服呢。” 不给乔音回话的机会,叶桃自顾自的感叹:“星华的校服真的好好看,跟我们这种麻袋不一样,人家穿的是制服,不过我听说星华的校服有很多套,也有运动装,但是比我们的好看多了,而且价格也很美丽就是了。” “哦。”乔音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陆君屹是复读生吗? “诶?我看陆君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的样子,嘿嘿嘿~”叶桃见她对这个话题并不关心,便将话题扯到了她身上。 乔音顿时红了脸,连忙反驳:“哪有,不是这样的,他,他只是想要我帮他写作业。” “哦~所以你就帮他写了?” 在叶桃揶揄的视线下,乔音脸红得能滴血,连忙转身回教室,不理她了。 恰逢上课铃拉响,祁绵雪抬手拢起一头乌黑顺滑的发丝,在脑后松松绑起。 乔音瞥了一眼,不知为何,想起了当时偶然看见的二中学生规范。 女生不允许披头散发。 她十指修长皮肤冷白,扎个头发像翻花绳般漂亮。 而陆君屹趴在课桌上,好整以暇歪头盯着祁绵雪看。 他手臂下垫了一件折叠整齐的校服外套,祁绵雪身上的衣服依旧不合身。乔音猜,陆君屹手臂揽着的那件,应该是祁绵雪的外套。 在这个十七八岁的青涩年纪里,无论是穿着沾染了别人气息的衣服,还是将浸满别人味道的外套抱在怀里,都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 乔音垂下眼睛,将她给陆君屹续写完的作文整理好,把布满整齐字母的草稿纸,连同那写了一半的作业本,一起交到陆君屹课桌上。 不同于许许多多高中生书叠小山似的桌面,陆君屹的课桌上很干净。 没有书,没有笔,只有一件折叠整齐的外套,与一个靠墙放着的镂空笔筒,里面装满了漂亮彩纸折叠的千纸鹤。 这个作业本忽然出现在他的课桌上,显得有些突兀。 可乔音的确只能把作业本归还在这里。 “陆君屹同学,你的字我模仿不来,需要你自己把草稿纸上的内容腾在作业本上。”乔音的声音如同她人一般乖巧。 她并不是故意推脱,而是陆君屹作业本上的英语字母与大多高中生的字体相差甚远,与她那一手整齐划一的衡水体更是有天壤之别。 那字并不难看,反倒很漂亮,优雅又流畅,好像是一条线连接而成,恰到好处的弧度带给人华丽浪漫的感觉。 陆君屹随手接过来看一眼,没忍住笑了:“你的字……啧。” 他依旧懒散地趴在课桌上,自下而上抬眸看着乔音,声音戏谑:“怎么跟你人一样乖啊?” 轻佻。 乔音脑海里只浮现出这两个字。 然而陆君屹这个人长了张好看的脸,眉宇间那慵懒的不羁,显得他这带着调戏意味的话不油腻,倒像是由心而发的风流。 乔音咬了咬唇,耳垂瞬间红透,转头不理他。 陆君屹轻叹一声:“真是不禁逗啊。” 复扭头去看祁绵雪,将作业本连同那张草稿纸朝祁绵雪的课桌上推了推:“大小姐,送佛送到西呗?你的字体真的很难模仿。” 女生的第六感总是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祁绵雪将这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讨厌乔音,更讨厌这个状态的陆君屹。 实则祁绵雪长这么大,遇见过很多如同乔音一样的女孩子,成绩上等,性格听话,是老师眼中的省事乖宝宝。 这些年,她也着眼过各色各样的女孩出现在陆君屹身边,与她们相识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因为陆君屹身边的人换得太快了。 这些人,都掀不起祁绵雪的太大波澜。 唯独乔音。 她看起来明明单纯又无害,话也不多。 可祁绵雪就是难以抑制心头无名的烦躁。 再看陆君屹那张俊脸,带着不自知的理所当然,还有某种胜券在握的笃定。 笃定她会帮他完成剩下的作业,笃定她会帮他抄写由别人给她续上的内容。 心中越烦,祁绵雪脸上越是平静无波。 她抬手拽过陆君屹的作业本,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冷着脸一把撕下那页带着她笔迹的纸张。 “刺啦——” 一道,两道,三道…… 祁绵雪平静的与陆君屹对视着,唇角甚至带了笑,将自己满心躁意连同手中纸页撕成碎片。 “哗——” 椅子与地面划拉出刺耳噪音,祁绵雪站起来,在满天纷飞的雪白中从容不迫地盯着眼露惊色的陆君屹:“好了,这下不用模仿我的字迹了。” “祁绵雪,你发什么疯?” 在陆君屹不满质问声与一教室讶异的目光中,祁绵雪双手插进校服衣兜里,唇畔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她走到任济身边,放下一张红色钞票:“辛苦劳动委员,帮我收拾残局。” 任济:“???” 在他大为不解的视线中,祁绵雪与科任老师擦肩而过,声音真诚地请了个假:“抱歉老师,胃病犯了要去医院。” “啊?好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师依旧点头同意。 这个学生不是他能管的。 人家捐了个新食堂从星华跑过来借读,名列前茅成绩拔尖,听说在星华还得到了保送名额。 她进班级前就跟所有科任老师打过招呼,要一些无伤大雅的特权。 这又不作奸犯科又不霸凌同学又不扰乱纪律的,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要看病,一个假而已,请就请了嘛。 第三章 锁骨痣 教室外的天空很蓝,云都像3D打印出来的立体版,一朵一朵棉花似的飘在天上。 乔音出神的望着祁绵雪扬长而去的背影,理不清这场闹剧为什么会突然发生。 她微微偏头看向斜后方的陆君屹,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埋头趴在课桌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单纯不想听课,臂弯下的那件外套依旧叠得整齐。 下午的太阳并不毒辣,从窗口投射进来,少了窗帘的遮挡,为陆君屹的身形描了一层浅淡的柔光。 就因为她帮陆君屹写了作业吗? 乔音茫然地看着黑板。 她有一种预感,祁绵雪生气……是因为她。 可是她有做错什么吗? 她明明有按照妈妈所说的做,跟同学打好关系,好好学习,不要惹祸啊。 - 非必要情况,祁绵雪是不会翘课的。 没有计划的翘课,让她站在学校门口,有些许茫然。 二中斜对面那个十字路口旁就是一个居民小区的后门,穿过这个名为星筑的小区,就是星华私立高中。 星筑小区是随星华而建的,里面的住户大多都是不愿住校的星华学生,所以被人戏称为星华的校外学生公寓。 祁绵雪在星华上学这些年,住的也是星筑小区,跟陆君屹一起。 陆君屹大她两岁,高她一级,去年高考分数没达到他爸的心理预期,本来是要被送出国的。只是他爸明显没扭得过他这个犟种,最后还是妥协同意他复读了。 祁绵雪原以为他复读,两人就能做同班同学,没想到这人跟有病似的,非要选择二中来复读。 于是祁绵雪在暗骂他神经的同时,也以最快的速度转到了二中。 幸好二中距离星筑同样很近,她不用搬家挪窝。 毕竟是住了好几年的宿舍,美好回忆还是有不少的。 如今翘课的原因就是因为被陆君屹气了个半死,那个跟陆君屹的共同宿舍反倒不能为她提供什么治愈心情的美好回忆了。 祁绵雪随意拦了个车,报了个地址。 没半个小时,车子在路边停下,司机扭头看向后座的祁绵雪,抱歉道:“同学,我的车不能进去。” “没关系。”祁绵雪本来想扫码,可是手一插兜里,又摸到了几张现金,“多少钱?” “47,同学我这里没有现金找不开。”注意到祁绵雪掏出一把红彤彤的纸币,司机连忙提醒。 祁绵雪在钱堆里里扫了一眼,递了一张五十的过去:“不用找了。” 说罢,祁绵雪推门下车。 她一边刷脸进去,一边想着:不是自己的钱,用着可真爽。 正要找安保人员调辆车送她上山呢,“滴滴”两声短促铃响,让祁绵雪下意识回头,然后就看见降下的的车窗里一个熟悉的人脸。 “雪儿,怎么回来了?”年轻女人对她招了招手。 祁绵雪眼睛一弯,冲着这辆刚从山上开下来的车走去,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干妈要去哪?” “哎呦喂,你这头发都拉直了,这校服没有版型就算了,怎么尺寸还这么大?” 祁绵雪以前烫着一头漂亮的波浪卷,头发养得好,比绸缎还丝滑,配上这张青春明艳的小脸与眼尾微弯的桃花眼,更像一只高贵的傲娇小猫咪。 年轻女人看祁绵雪那副模样看久了,猛一看到她这样清淡,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以前有小姐妹在她面前各种炫猫时,她便会想起自家这只与名字不相符的塞尔凯克小卷毛。明明叫绵雪,性子却像利爪尖锐的小猫。 可二中不能留卷发。 祁绵雪到二中上了一个月的课,这还是她这个月第一次见到祁绵雪。 隔着手机聊天与面对面相见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从头发丝里都透露着精致的女人抬手捏了捏祁绵雪的脸,心疼地感叹道:“跟着那臭小子把我们雪儿都养得瘦巴巴的了,你这是何苦呢,二中到底有谁在啊,你们一个两个都闷头往里面跑。” 将祁绵雪从上到下揉搓了一番,女人才坐直了身体,回答祁绵雪刚才的问题:“跟朋友约去做SPA呢,你怎么在这里?是回来拿东西吗?缺什么让人给你送去不就好了,免得白跑一趟。” “不是。”祁绵雪摇了摇头,刚准备解释,女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会是陆君屹又惹你了吧?” 祁绵雪:“……” 所以说,女人的第六感,一向都很准。 祁绵雪点了点头,“不是什么大事儿,放松一下心情也就过去了。” 对她明显袒护陆君屹的行为,关恩念实在看不下去,伸出指尖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傻丫头,不是说我是后妈就诋毁他,陆君屹这小子的确不是什么好孩子,十八九岁的年纪在情场上比他老子在商场上还混得开,你到底是看中他哪里了你告诉干妈,干妈勒令他老子叫他改行不行?” 关恩念跟祁绵雪她妈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两人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她就搞不懂了,这母女俩看男人的眼光怎么会一脉相承的差。按理来说,祁绵雪她妈去了以后,祁绵雪在她身边养了这么多年,不学得她七分洒脱也该受她三分影响了吧? 她年轻时便是敢爱敢恨,活得肆意洒脱,该享受的都享受完了,后来知道要给人当后妈,才会欣然接受。 这些年跟老陆也算有一些甜蜜时光,还不用生孩子,除了花钱就没什么要紧事儿,心态好了人也显年轻,四十多岁了看着像二十多。 联姻是一回事儿,恋爱又是一回事儿。 陆君屹那小子初中就明白的事情,祁绵雪怎么就搞不懂呢? 人家开了情窍以后女朋友一月一换,就她的傻姑娘,心甘情愿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身边人来来往往。 越想,关恩念就越心疼:“你不趁着年轻时候谈一段单纯的恋爱感受爱情美好,你还指望着以后陆君屹那个心野的跟你先婚后爱吗?” 然而祁绵雪只是笑着对她摇头:“干妈,我跟他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一个脑袋一颗心?他心里住过这么多人,你就傻傻等着他把那N手房的心腾给你,然后把他塞进你干干净净的心里?这跟捡垃圾有什么区别?” 关恩念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话或许有些过分了,连忙找补:“干妈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雪儿,你是干妈看着长大的…” “干妈,我都懂。”祁绵雪熟练握住关恩念又想捏她脸的手,灵动地眨了眨纯澈的眼:“放心,我不会惯着他的。” 最后关恩念还是叹息一声,轻轻抱了抱祁绵雪,就好像抱住了她那识人不清钻牛角尖导致英年早逝的闺蜜。 按摩的确能放松心情,祁绵雪蹭着干妈的卡,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番肉体上的放松,不禁陷入了浅眠。 世界变成一幅褪了色的画卷。 陌生又熟悉的泳池边,小小的白色千纸鹤被微微荡漾的水波推着向前游。 妈妈说千纸鹤寄托着她的祝愿。 她看电视时看见主人公将承载祝愿的花灯放进河水中,愿望便会实现。 于是她将一腔希望折进纸鹤中,愿妈妈能够长命百岁,早日康复,带她去游乐园玩儿。 可纸鹤那么那么小,游泳池那么那么大。她的希望很快就被水流浸透,沉入深水。 视线里是一只白嫩小手伸长欲将沉水的纸鹤捞起来,可是这只手又小又短,‘扑通’一声连手带人都掉进了泳池中。 天很蓝,水也很蓝。 世界被一层水膜隔绝开来,耳畔只有水流声回响。 她没有往下沉,而是被人拽住了手腕。 那只同样不大的手掌牵着她的小手握住泳池的栏杆,在水底用肢体动作教她如何一点一点顺着梯子往上爬。 水波流动推她向那人靠近,眼底清晰映出了一截明显锁骨,还有锁骨下一颗针尖大小的痣。 在那人的辅助下顺着栏杆爬出泳池后,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睁眼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陆君屹的缩小版。 这个梦那么短暂,可祁绵雪醒来时,已经日暮西斜,黄昏的光晕顺着落地窗洒进室内,她已经穿好浴袍抱着被子睡了个天昏地暗。 关恩念注意到她醒了,一边刷着手机一边道:“醒了就收拾一下,吃饭去,今晚在家住吗?” 她说的家是陆家。 祁绵雪母亲死后没几个月,她的外公也跟着去了。 或许外公跟母亲早就预感,所以还在世时便与陆家订了亲。陆家老爷子是个重情义的,与她外公有战友交情,在外公故去后便想将她接回陆家。 可她的父亲不让。那个男人在她母亲外公相继离世后,接回他在外养的女人,还有一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儿子。 祁家所有财产外公都留给了她,还找好了信得过的经理人打理照看,她那入赘的父亲便只能将她捏在手里,以监护人的身份入手,试图进行财产转移。 可惜他运气不好,没努力两年,跟他最爱的女人携儿子出门旅游,遇到事故死在了海里。 自那以后,祁绵雪便被陆家接过去,刚好关恩念也是在同一年嫁到陆家,于是祁绵雪又有妈妈了。 祁绵雪点头同意:“刚好明天周六,我回去也陪陪爷爷吧。” 她所谓的爷爷便是陆家老爷子了。 抛却那层战友托孤的因素,祁绵雪是个自小就讨人喜欢的孩子,陆老爷子对她很是疼爱。 他自己的两个孙子,一个年幼出国治病,一个自小叛逆不服管,能多陪陪他的只有一个祁绵雪。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夜里,祁绵雪跟陆老爷子聊了几句,老人家就该休息了。 于是祁绵雪也回到自己房间,拿出闲置了许久的材料,动手制作了起来。 陆君屹今年的生日在元旦,距离现在也没几个月了,祁绵雪准备送给他的礼物,是一本回忆书。 他小时候休学过一年,今年又复读一次,元旦来临就满二十了。 从一字开头转变到二字开头,算是一个特别的生日。 所以祁绵雪想送他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用他们这些年的共同回忆铸造成一本有图画有文字的故事书,每一张照片旁,都有一个事件的标注。 她此时才标注到她十二岁时,这张图片中是一大一小两只手握话筒比耶。 祁绵雪记得,刚升初中,陆君屹第一次带她去娱乐场所,那是陆家名下一家会所。 她第一次唱的歌,是他点的。 在家里也有K歌房,可是在那里唱歌,跟在家里唱的,不一样。 相熟朋友的起哄见证下,灯光昏暗的包房里,一首青春偶像剧里谱写甜蜜的歌曲,男声女声一人一句,让祁绵雪心尖长出一抹名为情窦的嫩芽。 手机叮咚声响个不停。 祁绵雪拿起来看了眼,是陆君屹发朋友圈了。 第四章 前女友 暗光闪烁氛围暧昧的包厢,一道低沉一道轻柔的声音,合唱着祁绵雪最熟悉的那首歌。 配文:新同学不仅写的字很乖,唱歌也很乖。 …… 祁绵雪到的时候,他们的合唱早已完结。 都是学生,桌上也没摆几瓶酒,大多都是水果零食,果汁牛奶。 一群学业繁忙的学生,鲜少有这样肆意放松的机会,几个比较闹腾的放着火热DJ曲开着明暗交闪的灯在舞池撒欢。 其他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坐在沙发上,八卦地则围着今天的聚会主角问东问西。 为庆祝今日班级来了转学生,陆君屹请他们到这里来玩。 所以聚会主角便是转学生本人了。 好些人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瞧着就贵的地方娱乐,他们眼睁睁看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陆君屹恭敬弯腰,喊着小少爷,引他们来到这里。 门口站着四个人高马壮戴着墨镜的黑衣保镖,听说是保护他们的安全。 于是大家更能放开了心玩儿,不用担心遇上什么危险。 乔音以前从没跟同学去过类似场所,刚开始的灯光闪耀着,昏暗光线让她感到很不安。 被人往手心塞话筒时,她紧张得后背都在冒汗。 可是对上陆君屹鼓励的眼神,乔音回想起今天一天,班上同学都挺好相处,陆君屹虽然让她帮忙写作业,行事带着班级刺头特有的顽皮外,也没为难过她。 可以说,在二中,她最熟悉的就是面前这个男生了。 在周围同学的喧闹起哄声下,乔音鼓起勇气接过陆君屹递来的话筒。 她没有用话筒唱过歌,可是平时独自一人时,她会自己轻哼。 一曲完毕,包厢里响起热闹的鼓掌声,乔音才松了口气,她好像表现得不错。 在好几个同学手把手教导下,乔音也学会了一些小游戏的玩儿法。 轮到乔音抽转盘,抽到了‘与左边人对视一分钟’的选项。 乔音的左边,是陆君屹。 那人嗓音懒散,带着明显的戏谑意味:“快点看我啊,新同学。” 心如擂鼓。 乔音的手心逐渐湿润。 哄闹声不绝于耳,这种环境实在暧昧,至少对于第一次经历的乔音来说,很难做出她认为对的选择。 看还是不看。 游戏规则不能违背。 乔音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陆君屹那双在昏暗环境中闪烁着蓝色灯光的眼眸时—— 包厢内的灯光陡然明亮。 有人推门走进来。 乔音迷茫的抬头看去—— 是祁绵雪。 她在那个接待过陆君屹的西服经理接引下,踏着高跟鞋姿态娴适地走进来。 祁绵雪穿着一条墨绿色的丝绸吊带鱼尾裙,鱼尾处的开衩露出小片如雪的肌肤与修长笔直的腿,顺滑垂坠的裙摆如花盛开,伴随着她的脚步波浪起伏。 她身形高挑腰肢纤细,纤细的墨绿色系带从她右肩滑过精致的锁骨落到心口上方结出了一朵墨绿色小花,乌发静静从肩头垂到胸口下,从耳坠到手饰都是莹润的珍珠,明明是极其素淡的几种颜色,在她身上却散发出夺目光彩。 祁绵雪目光在这瞬间安静的房间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陆君屹身上。 “大小姐,门口那位要放进来吗?”经理微微弯腰,询问道。 一室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跟以前的聚会完全不一样,祁绵雪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穿得太突兀了呢,就听见经理这句话。 她转头看去,那个比她穿得还闪耀的女生正一脸怒意地为难保镖:“我是这里的客人,你凭什么阻拦我?信不信我让人把你开了?” 她骄傲地昂着头,像只高傲的白天鹅。 女生一身粉色的抹胸包臀小礼服,身后还带着及地拖尾,踩着十二厘米的恨天高,精心设计的发型与妆容夺目逼人,从头到脚的碎钻都反射着刺眼光芒。 感受到祁绵雪的目光,她连忙挥开保镖想要跑过来,却被抱臂拽住手臂一把拉回原地。 “祁绵雪,你让他松开我呀。”冲着祁绵雪,她倒是不敢造次,语气都软了下来,“阿屹是不是在里面?我也要进去!” 祁绵雪眉头一挑,随意朝保镖一挥手,把人放了进来。 有这么个全身缀满碎钻的人体反光板在,她的穿着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把她放进去会发生什么神奇的化学反应呢? 祁绵雪眼尾扬起一抹堪称恶劣的笑意。 她也很期待。 在保镖松手的那一秒,女孩就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安静的房间中:“阿屹!” 很明显,看到一室运动装的校服时,她也有一秒的怔愣,不过这抹怔愣很快淹没在看见陆君屹的喜悦里。 “你为什么一个月都不理我?你转学到哪里去了?”在看到陆君屹身上的二中校服时,她心中已经有结论了,可却依旧想听他说。 陆君屹明显没想过今天还会有这么一遭,在瞥见祁绵雪一副看好戏般闲散的笑意时,顿觉一阵无语。 “你幼不幼稚啊?”他抓了一把发丝,有点头痛。 粉裙女生还以为是在说她,有些意外地“啊?”了一声。难道她还做出了什么陆君屹不喜欢的幼稚行为吗? 陆君屹这才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安琪,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安琪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什么时候的事?我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到你,我们怎么分手?” 房间内其他人看向这粉裙女生的表情都有些难言。 纵使他们二中早恋抓得严,在座不少是从没早恋过的单身狗,可他们也知道,一个月多月不联系…… 同学啊,你男朋友都要有女朋友了。 少年时代的感情的确有纯粹又真挚的,可这个人心浮躁的时代,自然也有不含感情只有暧昧做支撑的恋爱,这种快餐式恋爱在十七八岁心智不成熟的少年中占比不小。 有的人只是多聊了两句稚嫩的人生,或是一个上午的军训,再是几个朋友凑热闹的玩笑话,气氛到了,就能确定恋爱关系,儿戏一样。 有的明眼人一看陆君屹与乔音那坐得极近的座位,那还未完成的对视惩罚,就能敏锐的察觉到那股暧昧涌动的气氛。 别管他们最后成不成吧,反正现在陆君屹对乔音肯定是有点想法的。 他来到二中一个多月了,跟班上很多女生没说过一句话,除了祁绵雪,他这是第一次对一个女生这么有耐心。 祁绵雪转学来二中的时候他都没想着召集大家庆祝,乔音上午一来,下午没有老师的那个班群里就出了庆祝消息,放学一堆人又围又劝地把乔音拽来了。 若不是祁绵雪突然出现,陆君屹跟乔音之间经过那在昏暗灯光下长达一分钟的对视,心动不动的不说,反正在陆君屹的有意引诱下, 心跳速度肯定是要加快的。 大家的眼神不断在陆君屹与乔音之间瞄,安琪自然也看到了,“是因为她?” 一件版型普通做工布料更称不上好的白裙子,两个土里土气的小揪伴着一层薄薄地齐刘海,唯有那张脸还算看得过去。 安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被这样的人比下去的。 她心中升起一股极致荒谬的怒意,又带了点对陆君屹眼睛的同情。 可是那点同情自然不可能打消她受的气,安琪一手抓着桌上的酒杯就要往乔音身上砸:“贱人!” 祁绵雪原本站在一旁抱臂看好戏,见此情况,不禁皱眉,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安琪的手腕,盛满酒液的杯子无力下落,液体淅淅沥沥地撒了一地,溅到安琪精心挑选的小礼服上。 “砰——” 玻璃破碎的声音清脆又尖锐,祁绵雪声音含了几分冷意:“安琪,别在我面前撒野。” “你居然还帮着她?”安琪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祁绵雪:“你觉得你这是作为未婚妻正室的大度?还是你也贱啊?” 星华早就有传祁陆两家有联姻打算,但是陆君屹换女朋友的速度委实快,祁绵雪却事不关己般高高挂起,是以对这个传言相信的人没有多少。 安琪会跟陆君屹在一起,自然也是不信这个传言的。 只是现下祁绵雪阻止她出气,她便将怒火也烧到了祁绵雪身上,一时口不择言。 回应安琪的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在现场每个人心中回荡,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捂了捂脸,看向祁绵雪的眼神染了两分惧意。 平时她在班级里也不怎么搭理人,但她遵守校规校纪,从不迟到早退,成绩又好人还好看,也不特意为难人,大家都把她当成普通同学。 如今见她对这个一身钻石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女生说打就打,面色平静得不像打了个人,而是挥了把空气,顿时让大家对她的印象又改了改。 这一巴掌没有收力,让安琪的脸迅速肿了起来,她气到发抖,很想一巴掌打回去,可是她根本不敢。 砸一个小土妞也就砸了,可是她要敢动到祁绵雪身上…… 安琪打了个寒颤。 祁绵雪跟他们不同,甚至跟陆君屹这个成天混日子的纨绔子也是不一样的,她早几年就在慢慢接手祁家,虽然年纪稚嫩,却是能平等跟她爹对话的人。 这一室看好戏的目光令安琪觉得不堪受辱,强忍泪意捂着脸跑了。 “芜湖~”陆君屹嘴角勾起,声音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大小姐牛逼!” 其他人也是换了副面孔,声音此起彼伏的开始吹捧:“哇大小姐万岁!” 一室哄闹中,那双平淡无波的桃花眼扫过来时,乔音则是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或许是陆君屹让人比较有安全感,她这一缩,便下意识缩到了陆君屹身边,两人距离更近几分。 嗒嗒嗒的高跟鞋声缓慢又从容,越来越近。 又是“啪”的一道清脆声响,与乔音近在咫尺。 第五章 涂点粉 乔音一抬头,就见陆君屹被扇得偏了偏头。吓得她心中一紧:“陆同学……” 然而她声音又细又小,旁人只见到她嘴巴嗫嚅,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陆君屹仿佛被寒冰冻住似的,保持着这个偏头的动作缓慢眨眼。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噤若寒蝉,就连音乐声都不知道被谁关了。 祁绵雪这一巴掌可谓是一点力道也没有收敛,跟白天打他那次完全是两个极端,瞧着比打安琪那一耳光还要用力。 他舌尖舔了舔火辣辣的脸颊内侧软肉,扭头看祁绵雪时也收敛了笑意,目光沉沉:“你疯了?” 祁绵雪嘴角微扬,嗤笑一声,挑衅意味明显:“你猜?” 祁绵雪眼风扫向几乎与陆君屹贴在一起的乔音,吓得她连忙低头。 巴掌甩得狠了,手掌都有点发麻,祁绵雪揉着手心,利落转身离开,只留下一片摇曳生风的墨绿色裙摆,宛如神秘幽深的远古森林。 那个在此守了许久的经理见此,低眉垂眼,安静地跟在祁绵雪身后一起离开。 直到那似刺在人心尖上的高跟鞋声音渐渐消失了,任济才长呼一口气,两只手一左一右紧紧捂住自己的脸,挤出两片鸡嘴唇瓣。 太残暴了。 刚才那个粉裙女生所说的什么“未婚妻”这句话,大家都有听在耳朵里。 如果真的站在未婚妻的角度的话,那大小姐这事儿做得……也太爽了吧。 这个一巴掌,那个也是一巴掌。 只是漏了一个乔音。 呸呸呸,这跟人家乔音有什么关系? 后面这些人会做什么说什么祁绵雪并不关心。 老实说,这帮同学比她昔日认识的星华学生省事儿多了,乖巧听话,出来玩儿连酒都没喝两口,不爱喝牛奶的都乖乖喝果汁去了。 陆君屹跟他们在一起,她没什么能不放心的。 打了想打的人泄了一腔怒意,祁绵雪倒是觉得有些累。 回到陆家时恰好遇到陆君屹他爸回家,祁绵雪脸上瞬间扬起甜甜笑意:“干爸也回来啦?” 陆家人口不多,也就陆君屹这一代才得了两个孩子,一个远在国外一个野脚不归家,祁绵雪这暖呼软绵的小姑娘就很招人疼了。 陆致见是她,露出一个笑:“雪儿这是去哪来?” 见她是一个人下车,陆致有些疑惑:“小屹呢?” 这俩孩子从小到大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出去玩儿都是大都是在一块儿的。陆致光见祁绵雪不见陆君屹,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然而看见祁绵雪那不受控制往下压的眉头,陆致这才惊觉自己可能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天色也不早了,回来就快去休息吧。”他轻咳一声,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陆致不好意思再看孩子失落的眼神,连忙上楼找到老婆说起这件事,得到关恩念嫌弃的白眼:“我看你家就是子承父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年轻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甚至陆君屹身边有个祁绵雪盯着都还算好的了,陆致当年可是没什么所谓的未婚妻盯着的。 也幸好陆家家风还算清正,陆致又是唯一继承人,在陆老爷子眼皮底下没敢翻出什么大水花。 - 翌日。 祁绵雪拉开门,听到一旁的门锁也被打开时,并不感到诧异。 门一合上,露出陆君屹那张眉眼冷沉的臭脸,一侧脸颊上还有轻微红痕未消。 祁绵雪只看一眼,就扑哧一下笑了。 她昨天那一巴掌是真的下了力气。 爽在她心,痛在某人身啊。 “涂点粉不小少爷?”祁绵雪扒着门框笑,“你这样下去肯定要被盘问的。” 他们俩起得都不算早,此时已经十点过了,其他人不知道,老爷子肯定在。 陆君屹不屑扬眉:“盘问就盘问,受伤的是我我怕什么?” 话虽如此说,可他还是老实抬脚走进祁绵雪的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免得被哪个不长眼的看到了他在涂粉。 祁绵雪让人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梳妆台找需要用到的工具,回来时看到他对着手机笑得发邪。 “你这是又看哪个美人扭屁股了?男的女的?” 这话问的。 陆君屹随手息屏,将手机屏幕铺盖在地毯上,掀起眼帘瞪了她一眼,“昨天的事儿我还没消气,你最好别惹我。” “我还没说我气呢你就气上了!”仗着他此刻没有防备,祁绵雪丢下手中东西扑过去,两手捏住他的双颊扯长,受伤的那边重点用劲儿。 “臭丫头!”陆君屹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毫无防备地被推倒在沙发上,可男女力气的悬殊还是让陆君屹迅速反制,一手将祁绵雪双手交叉禁锢,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个巧劲儿翻身,顿时上下颠倒,把人摁在了身下。 憋了一天,终于扬眉吐气一回,陆君屹居高临下地睨着祁绵雪:“叫哥哥。” 幼年时期,祁绵雪一开始见到他,是叫他哥哥的,成天跟个跟屁虫似的围绕在他身边,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很。 后来长大了,懂事儿了,不乖了,管得宽了,开始讨人嫌了。 就再没喊过哥哥了。 当然,也不再听他使唤了。 现在更是如此,都被按死在地上了,却丝毫不肯妥协,努力抬头试图用嘴去够他的手,打算给他来一口狠的。 陆君屹反应极快,将她肩头交叉的双手拉到下面,得意地盯着她希望落空的眸子勾唇:“想偷袭,你还嫩着呢。” 挣扎了许久,祁绵雪终于放弃了了,她浑身力气一卸,空洞眼神摆烂放空:“行了,你赢了,不想涂粉你就继续压着我吧,把我压死,你就顶着一脸巴掌印去见人……” “行了小祖宗,你说这巴掌印是拜谁所赐?” 陆君屹手臂轻轻一使劲儿,拽着祁绵雪的双手将人从地上撕下来,她诈尸似的,突然就坐直了。 “诺,给我擦粉。”他舌尖抵着腮肉凑近祁绵雪,啧声吐槽:“我哪招你了?下手这么狠。” 祁绵雪一边找隔离给他遮红痕,眼神专注地盯着他的脸,一边轻声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陆君屹,还是你故意装作不知道?” 没人回答,祁绵雪也不在意。 浅浅上了一层绿色隔离均匀肤色,祁绵雪再给他扑点定妆粉,红痕顿时就看不出来了。 只要不是离得太近,都不会察觉。 不得不说,陆君屹的皮肤很好,一颗痘都不会长,细腻滑嫩,虽然没什么肉捏起来手感一般,不过就冲着那豆腐一般的触感,祁绵雪也愿意多摸两把的。 就在陆君屹被质问住的这瞬间,祁绵雪顺手又拿了只唇釉涂在了他唇瓣上,原本就气色红润的唇顿时染血一般,透露出一股魅惑邪气。 “抿嘴。” 陆君屹下意识跟着照做,直到一股淡淡葡萄香侵占嗅觉后才反应过来,“什么抿嘴?” 他视线移到祁绵雪手中那只唇釉上,顿时危险地眯起眼:“啧,你欠收拾呢小祖宗?” 祁绵雪将他抬手作势要擦掉唇釉的手臂拦下去,盯着他水润艳红的唇瓣,桃花眼弯了弯,“真好看。” 于是陆君屹想擦掉嘴上东西的冲动顿时消匿无踪了。 多不容易啊,祁绵雪嘴里也能说出一句好话了。 陆君屹嚣张扬眉:“哥的美色…” 话没说完。 下一瞬,他瞳孔猛然放大。 祁绵雪将手中唇釉向后一扔,双手虚虚攀扶在他胸膛,闭目贴上那两片被她盯了许久的唇瓣。 所有言语都被堵在喉咙里。 “咚——” “咚——” “咚——”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变得格外的慢,世界的声音在刹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死寂的静谧空间里,只有遒劲有力的心跳,伴随血液逆流的声音。 仿佛有一头小鹿隔着陆君屹的胸膛在不停撞击祁绵雪掌心,她紧闭的双眼微微发颤,蝶翅般的鸦青睫羽跟着振动。 掌心被撞得几乎要麻木,在祁绵雪以为自己就要窒息时,一个不轻的力道推上她的左肩,让她骤然跌坐在地毯上。 耳畔穿过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祁绵雪茫然睁开眼,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房门被人重重合上,那道震耳欲聋的声响将祁绵雪彻底砸醒。 她探出食指点了点唇,脑神经感受到的却好像还是在那瞬间,温度相合的另一片柔软。 跟吃果冻时的触感没什么区别。 应该咬一下的。 尝尝跟果冻到底有什么不同。 祁绵雪尚能平静对这个令人毫无防备的吻做出评价,陆君屹却是雷声灌耳般慌乱。 将自己锁进房间后,他才惊觉,哪有什么雷声? 那扑通扑通跳着的,是他的心脏。 陆君屹不是没接过吻,只是让他心乱如麻的,只有这个算不上吻的触碰。 镜中的那张脸因为简单修饰显得更精致,红唇妖冶若鬼魅诱人,眼中一贯锋利的刺全都缩了回去,显出几分无害。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水流哗哗冲刷着陆君屹骨节分明的手指,冰凉的温度渐渐蔓延开来,压下了他一身燥热。 他捧水欲洗脸的动作滞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唇上红色都被保留了。 原本翻看手机想转移注意力,页面却陡然跳出一条最新更新的朋友圈。 备注:祖宗大小姐 配文:吹爆这个色号。 配图是一张掉落在白色地毯上的红管。 看到那只熟悉的唇釉,陆君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散思维。 刚压下去的燥热倏然浮出,心尖血液再次沸腾。 第六章 寒江雪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闲人。 祁绵雪朋友圈没发出去多久,就陆陆续续的有人点赞回复,热闹非常。 她列表里大多是星华的同学,二中的人就只有几个。班长,任济还有那个小胖,好像是叫崔正周。 挑选了几条求色号的回复了,剩下那些插科打诨的她都当作没看见。 其中有一条评论显示已删除。 祁绵雪看了眼头像,是陆君屹那远在国外的哥哥。 她没见过他,只从长辈口中听过寥寥几句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陆家上下也不会经常提起他。 他好像经常在她朋友圈做这种很迷惑的行为,评论了,然后又删掉,偶尔有几次留下来的,瞧着也都很官方。 祁绵雪跟他其实不熟,点进聊天框划拉划拉,不长的聊天记录可以很快滑到十年前,第一句便是好友请求的“我是寒江雪”。 因为陆君屹,祁绵雪每次换手机都会特意恢复聊天记录,与身边相熟的人的聊天记录都被她保存得还不错。 这个网名挂了很多年,从没变过,头像中那只卧在雪地里揣爪爪的雪人小猫,也挂了很多年。 独钓寒江雪。 意境寂静又空旷,联想起他独自身居国外十多年,总让人无端觉得孤寂凄凉。 祁绵雪还记得,她刚到祁家的第一个秋天,收到了寒江雪除了好友请求外的第一条消息,是一张原图。 银装素裹的背景里,花白草地上,雪猫猫憨态可掬,圆滚滚的,很可爱。自那以后变成了他多年不变的头像。 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他这张头像已经有些模糊了。 可那清冷感满满的名字配上这张让人心软软的猫猫图,透露出的反差感,莫名有种惹人怜爱的脆弱。 只可惜再后来,就没有这种图片了。 十年间,只有每年的节日,才会收到对方一句节日问候。 有时候祁绵雪都会怀疑他是不是群发的。 因为他真的很像机器人,说话有股人工智能味,除了上班打卡一样的“端午快乐,中秋快乐,新年快乐”就没其他多余的话了,他也很少发朋友圈,偶尔发一条还是单调的景物图片。 拍照技术倒是挺好的,可干巴巴的也没个文案搭配着,更不像个活人了。 不同于陆君屹这个经常在朋友圈晒脸的骚包,他的朋友圈连张有身体部位入镜的图片都找不到。 也不对,那张雪猫猫的脑袋上是有一只手的。应该就是他的,那时候他年纪不大,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却透着股青涩气。 很快朋友圈状态又有更新,祁绵雪加载了一下,跳出一张帅得极具侵略性的照片。 就说陆君屹是个骚包吧? 涂了点粉擦了点口红,为自己增添了两分姿色,就迫不及待地晒美照。 这人还换了件极具心机的黑色敞领衬衫,深V领露出连肩锁骨,凹陷处似能养一条美人鱼,不要钱地挥洒魅力。 祁绵雪唇上用陆君屹的嘴涂出的颜色还没擦呢,他这就发了条彰显自己艳绝容颜的朋友圈,那熟悉的殷红唇色。 她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玩心大起,素白的手指一字一句敲了句话发出去。 【勾引谁呢?】 发完祁绵雪就没精力管后续了。 原因无他,她私人辅导老师的电话敲过来了。 电话才接通,那头就传出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今天要来公司吗?” 祁绵雪诚实的摇摇头。 心情不好,不咋想去。 “嗯。”那人情绪极其稳定的应了一声,然后出言指挥:“那打开电脑,线上办公。” 祁绵雪:“???” 祁绵雪认命的打开电脑,看向屏幕里那张公事公办无情下发任务的脸,有种想当逆子的冲动。 这是祁氏总部的CEO,目前协理祁绵雪接手祁家事务。 联姻归联姻,不可能偌大祁家都拱手奉给陆家。所以祁绵雪他外公从祁家资助的人里挑选出了林正阳代为打理祁氏事宜,除了他品性极佳能力强悍以外。 还有一点,他暗恋祁绵雪她妈祁清。 上一辈的感情事迹祁绵雪不好多八卦,林正阳更不可能给她说。她能知道的,都是关恩念告诉她的。 林正阳对祁绵雪一直很好,这些年更是待她视如己出,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直没成家,恋爱也没见他谈过。 关恩念不只一次地感叹,祁清眼神不好,那么多优质追求者中偏偏挑中了一个最垃圾的。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谁对她好她都能切身感受。 所以很小的时候,比起自己那总惹妈妈伤心生气的亲爹,祁绵雪更喜欢林正阳这个会默默陪伴在妈妈病床前,还会给她做好吃的,帮她扎头发的叔叔。 后来亲人去世,她爹也带着好大儿死在海难中,祁绵雪最亲近的除了关恩念就只有林正阳了。 “林爸爸,我是一个学业繁忙的高中生,你觉得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我身上合适吗?” 林正阳一边给她发文件,一边平静开口:“人的潜力是靠激发出来的,只有挑战过你才会发现兼顾事业与学业其实很轻松。” 祁绵雪:“……” 她挎着个小脸办公一早上,直到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大小姐,该吃午饭了。” 祁绵雪看了看陆君屹紧闭的房门,随口问道问:“他人呢?” “少爷已经下去了,在花园餐厅。” “你去忙吧,不用跟着我了。” 祁绵雪一边找电梯一边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还停留在朋友圈界面,陆君屹的那条朋友圈已经石沉大海。 可祁绵雪看着那格外火爆的几十条消息提醒,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点进去,除了赞她的色号推荐,还有赞陆君屹晒照片的。 陆君屹那条朋友圈现在已经有数不清的赞了,祁绵雪屏住呼吸一看,其中最显眼不止寒江雪,还有陆致跟关恩念。 祁绵雪眼前一黑。 这智障故意害她吗?居然没有屏蔽家里人。 明明平时他发这种骚包照片孔雀开屏时,都会将陆家人包括她干妈全部屏蔽的。 祁绵雪发出去那条评论得到了数量最高的回复,她不知道陆家人看到没有,很难不看到吧? 关恩念这个悠闲贵妇看到也就算了,为什么陆致这个日理万机的大总裁也在刷朋友圈? 虽然陆老爷子现在还没退出董事会,可公司事宜都交到了陆致手上,按理来说他不应该闲得可以给儿子的精装废物朋友圈点赞啊。 难道CEO上班也摸鱼? 祁绵雪麻了。 她现在要不要删除那条评论? 删了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 餐桌上,陆君屹一头雾水地被祁绵雪瞪了又瞪。他本来心中就有股无名烦躁,见祁绵雪无缘由地瞪他,也掀起眼皮回望了她一眼:又发什么疯? 关恩念抱着自己的白色毛绒小狗,装作没看见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哟,两人今天涂了一个色号的口红?”她目光落在陆君屹的唇瓣上,意味深长。 嘴巴都红艳艳的两个人同时一僵。 祁绵雪更是在心里打鼓,不知道干妈有没有看见她那句调戏良家美男的发言。 天知道,她在长辈面前的人设一直都是聪颖单纯的小甜饼。 如今人设山崩地裂。 多社死啊。 幸好,今天的风长了眼,火星子擦着祁绵雪的脸颊飞过,落到了陆君屹身上,开始燃烧。 陆老爷子闻言,顿时怒目圆睁,开始教训陆君屹:“雪儿是女孩子,她擦口红,你一个大男人也跟着擦?阳刚之气呢?这么大个人了,长得细皮嫩肉,陆君屹你可还记得你是个男人?” “皮肤好是天生的,我哪里不是男人了?就我这身材,不是我说…”他瞥了祁绵雪一眼。 祁绵雪生怕他下一秒说出什么惊世骇俗有损她人设的话来,连忙发出眼神警告。 眼见陆君屹要开始撩衣摆晒腹肌,陆老爷子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顺手拿过一旁的拐杖就要往他身上招呼:“成何体统!你的规矩呢!” “爷爷!”接收到陆君屹发出来的求救信号,祁绵雪沉淀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做到见死不救:“口红是我故意给他擦的,我们玩游戏,他输了,这是惩罚呢。” 关恩念也站出来为陆君屹说话:“爸,就是小孩子不懂事玩儿闹呢,再说了,现在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孩子白嫩些证明养得好。” 说得跟养小猪仔一样。 祁绵雪没控制住嘴角一抽,连忙抿唇憋笑。 陆君屹看着老爷子真提拐杖,顿时老实,连忙认错:“爷爷我错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但马上吃饭了,食不言寝不语。” 陆老爷子冷哼了一声,算是放他一马。 闹过以后,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陆君屹整个周末都躲着祁绵雪似的,非必要不出现在她面前。 祁绵雪自己事情也多,没多少时间分来对付陆君屹,就没怎么在意。 高中生的假期总是很短暂,收假回去后要面对二中枯燥无味的应试教育,比起在星华,二中的日子可谓是过得没滋没味。 二中虽说不是南城最好的高中,可也算排名靠前的了,学生五天一大考三天一小考,都在为了高考做准备。 像13班这种中层班,里面的学生不说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学霸,也称得上是合格好学生。 目前班级里除了陆君屹这个天降的新刺头外,其他学生都算得上遵守校规校纪,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当然,学校这种小型社会里,有领头的羊自然也会有害群的马。 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害群马多是跟同类聚集在一起。 所以当叶桃在一个早自习之前匆忙赶到教室,看救世主一样寻找陆君屹去解救乔音时,祁绵雪是诧异的。 “陆君屹,炎宇他们围着乔音不让她走,你快去救救她吧。”叶桃脸上的惶恐不似作假。 第七章 不一样 二中出了名的害群之马就是所谓的校霸炎宇。 祁绵雪既然决定来二中借读,自然对学校做过调查,浅浅了解过一些风气清浊。 炎宇算是陆君屹这个纨绔子的低配版,两人秉性相似,只是出身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祁绵雪猜测,若是让他们俩碰上,那将是一山不容二虎的画面。 都是那样不可一世的性子,陆君屹在差点被打包出国后有所收敛,老实了许多,但骨子里的叛逆却是剔除不掉的。 他这性格掺杂了不少后天因素,过于复杂,暂且不论。 那炎宇,祁绵雪看过资料,家境不太好,父亲吸毒进去了,母亲成天酗酒车祸而亡,只跟身体不太好的外婆相依为命。 从小没什么人管教束缚他,跟着一帮所谓的朋友混在一起,打架斗殴撩妹,因为身手不错下得了狠手被人称一声宇哥。 后来因为打架出名,帮人做一些上门要债的事情,赚了不少钱改善跟外婆的生活,人渐渐飘了,行事越发肆意。 有外婆稍稍叮嘱着,怕老人担心,倒是没敢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围都是动不动凑一对的小年轻,炎宇自然也不甘落后,为了所谓的脸面女朋友换了又换。 因他一系列‘英雄’事迹,二中学生对他敬而远之,平时看见也走得远远的。 无论怎么看,这人的人生都是大写的完蛋。 可就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人,居然也能顺利考进多少学生梦寐以求的二中。虽然成绩不显眼,但他进来了。 当时祁绵雪便对他的资料多看了两眼,只感叹句浪费了一颗好脑子,便不再多留意。 祁家资助的很多孩子中比他家境更差的也不少,有的或许没他聪明,但是人家肯努力知道向上,会为自己的人生未来而考虑,明白怎么才能拯救自己。 二中就有几个祁家资助的孩子,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有一个还霸榜第一。 炎宇脑子再好,也不是符合祁家资助标准的对象。 脑子里思绪旋转十几遍,到最后,祁绵雪还是没想明白乔音这个看起来乖巧纯净的好学生,为什么会跟炎宇扯上交集。 而且—— “学生之间发生冲突,你不找老师,不找安保人员,找陆君屹做什么?难道他是正义使者在凡间的化身吗?”祁绵雪抱臂靠在椅背上,看向叶桃。 倒不是祁绵雪有意为难,食堂一般有值班老师,叶桃有这从食堂跑到教学楼,怒爬三楼找到陆君屹求救的功夫,用去敲响食堂值班老师的办公室,乔音早就完完整整回到教室了。 但很明显,陆君屹好像真跟正义使者的化身沾了点关系。 听到叶桃的话,他想也没想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眉头被压得极低,语气也不太好:“带我过去。” 比知道要被送出国时的逃跑还积极。 搬到了救兵,叶桃也没时间在意祁绵雪话里带刺,连忙转身跑出教室。 还未上早自习的教室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有热闹可看,感兴趣的都跟了出去。 任济倒是感念着祁绵雪给他食堂插队过的恩情,犹犹豫豫地问道:“大小姐,你去看看不?” 可他只在祁绵雪那双总淡笑着的桃花眼里看到了逐渐凝结的寒霜。 得不到回答,任济又真的对校霸在食堂堵他们班转学生的事情很感兴趣,咬了咬牙转身追出去。 前排几个同学把头埋在书海里,不曾回头望过一眼后排的闹剧。 整个教室后排只剩祁绵雪一人。 左手边的窗户未关,丝丝缕缕的晨风拂过祁绵雪的发丝,九月底的朝阳烫不化祁绵雪眼中的冰。 陆君屹从来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更不会因为一个认识没两天的人心急。 他刚才下意识的担忧做不了假。 祁绵雪好像又多讨厌乔音了一点。 可乔音明明什么也没做。 晨风停止,祁绵雪从桌洞里翻出了一张蓝色卡纸。 跟着叶桃一起出去的那些人回来时,早自修的铃已经拉响了好几分钟。 乔音红着眼眶,被叶桃搀扶着,怯生生地跟在陆君屹身后。 金黄柔光仿佛蜜一般撒在祁绵雪身上,她闲适地坐在光影里,素白指尖翻飞,扯出了一只千纸鹤的翅膀。 抬眸看去,恰好见陆君屹站在她课桌前,于是祁绵雪对陆君屹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只小巧精致的纸鹤。 冷蓝与素白形成鲜明对比,指骨纤长,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倾诉着一股莫名郁气。 像上帝雕刻的精致艺术品—— 乔音这样想。 她站的位置,恰巧可以看见陆君屹接过祁绵雪手中千纸鹤,回到座位上的同时,顺带揉了揉祁绵雪发顶。 再将那枚蓝色千纸鹤放进课桌上的镂空笔筒里。 “怎么没跟过来?”陆君屹手臂撑着脑袋,歪头看向祁绵雪,嘴角挂着一缕似有若无的坏笑。 “平时不是哥哥的小跟屁虫吗?” “嗷—” 乔音回到座位,打开书,只听到一声短促嚎叫,还有那道含着淡淡冷意的:“闭嘴。” 陆君屹倒吸一口凉气,揉着自己被扭了一圈的腰肉听话闭嘴,转头不太小声地嚷嚷:“行,你是祖宗行了吧?” 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她悄悄扭头,余光瞥了眼斜后方,那个在食堂里以强势态度把她从炎宇包围圈带出来的少年,正无视走进教室的老师,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一早上的相安无事。 最后一堂课接近尾声时,英语老师开始点起了没交作业人的名字。 祁绵雪来了兴致,一手托腮看向讲台,水性笔在修长指尖悠悠转动着。 果然—— “陆君屹!”英语老师忽然拿起一个作业本,目光落在教室一角。 补了一早上觉的少年终于舍得把脑袋抬起来,头顶发丝翘起一缕,睡眼惺忪。 刘真如一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可她也了解这个学生的家庭情况,人家不爱读书就是不爱读书。 不爱读书对他的人生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他有任性的资本,不代表别人也有任性的资本! “你的作文怎么回事?乔音,你来说说。”刘真如拍了拍手中作业本,目光一转,也把陆君屹斜前方那满脸乖巧的小姑娘点了起来。 这个学生转过来时,刘真如在办公室见到过。 小姑娘虽然是单亲家庭,但是成绩不错,跟着母亲工作调动转学到这里,以二中的师资力量,她冲一把,没准能上清北。 前提是她能安安稳稳的冲一把。 而不是刚转学过来就给别人写英语作文。 乔音的字板板正正,可以说是这个班最标准的衡水体。 刘真如在看见陆君屹的作业本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脑子里浮现一千种想法,最后定格的却是:乔音这种好苗子,不应该被影响。 突然被老师一脸严肃地点名,少有这样经历的乔音小脸瞬间红透。 她抿了抿唇,默默站起来,只觉得心跳如擂。 老师问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只能垂头不语。 似乎全班的视线都落到了这里,乔音暗自咬唇,羞得眼眶都红了。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老师,跟她没关系,是我逼她给我写的,下次不会了。” 是陆君屹。 少年的慵懒的嗓音带着一股无畏的洒脱,青涩渐褪的声线微沉而磁性,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乔音心底。 终于,砸碎了那紧握着她心脏,使她不能呼吸的五指山。 乔音听见英语老师说:“行了,乔音坐下。我不希望以后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刘真如通过训斥陆君屹,顺便敲打了一下班上的同学。 教室内鸦雀无声,只有刘真如搬出来的那些老生常谈的道理。 而祁绵雪指尖旋转的笔早就停下,看着前座乔音的背影,目光出了神,仿佛回到她把陆君屹的作文变成漫天飞雪那天。 直到一道身影遮住了她桌边光影,伴随着一道怯怯地声音:“陆同学,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祁绵雪抬头,这才发现下课铃早就拉响,教室里只剩他们三人,还有一个站在教室门外对乔音挤眉弄眼的叶桃。 耳边听着乔音的话,祁绵雪转头看向陆君屹,差点气笑了。 这是什么蠢货? 谢陆君屹? 谢他什么? 谢他把作业给她写吗? 祁绵雪的目光比刀子还锋利,一点一点刮在陆君屹身上。 他全当看不见,心情不错地对乔音扬了扬眉:“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陆君屹!”眼见他真就起身跟乔音并肩往外走,祁绵雪眉头微蹙,下意识叫了句。 按照祁绵雪对陆君屹的了解,他绝对是对乔音起了心思。 以前有很多类似的事情发生,陆君屹谈恋爱了,就会抽出一些时间陪女朋友。 他们总跟过家家一样幼稚地建立亲密关系,好不了几天又分开,各自迅速进入下一段。祁绵雪虽然看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但也能做到冷眼旁观。 可看着陆君屹跟乔音相携离开的背影,祁绵雪下意识觉得,这次是不一样的。 二中跟星华是不一样的。 乔音跟那些人也是不一样的。 听到祁绵雪的声音,陆君屹脚步顿了顿。 随后他抬起手臂搭上了乔音的肩,头也不回地扯了扯嘴角,悠然戏谑:“大小姐自己认识食堂的路吧?” 这一番充满硝烟地对峙看得门外等待的叶桃心惊胆战,见乔音与陆君屹出来,连忙上前挽住乔音手臂。 “祁绵雪,她不会生气吧?”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君屹。 陆君屹只是淡淡地瞥过来一个眼神,却吓得叶桃心中一颤,好像所有小心思都无可遁形一般。她抖了抖眼皮,连忙挪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恰好乔音出声询问道:“我们不等祁同学一起吗?” 第一次跟男同学有这样的亲密举动,虽然陆君屹只是浅浅把手臂搭在她肩上,他臂长,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可乔音还是止不住脸颊发烫。 脑子里嗡嗡地,过于紧张导致她声音也不大。 陆君屹没听清,俯身歪头将耳朵凑过去,那低磁嗓音落在乔音耳边,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你说什么?” 嗡—— 脑海一阵长鸣后,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 乔音只看得见眼前耳廓流畅,皮肤白皙…… 她咽了咽喉咙,再次出声问道:“你不等祁同学,她不会生气吗?” 这次陆君屹听清了。 少年哼笑:“小乔同学放心吧,她认识路。” 第八章 祁绵雪 正午十二点的太阳略显毒辣,透过树荫在地上投射出斑驳光影。 正是午饭时间,大家都往食堂小卖部挤,校园其他地方便是一片空荡荡。 二中学校面积还没星华四分之一大,可祁绵雪才来不久,对它并不算熟悉。 漫无目的地在树荫底下踱步,祁绵雪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陆君屹揽着乔音头也不回的身影。 就像一根扎进心间的小刺,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在意,也知道她没必要在意,可隐隐的疼总是让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起。 祁家跟陆家的婚约是十多年前就定下的,祁绵雪从五岁就知道她长大后会嫁给小陆哥哥。 这么多来,年无论是祁家与陆家生意场上越来越深的联系,还是祁绵雪倾注了十多年的感情,都注定了,她与陆君屹解不开的纠缠。 所以祁绵雪从来不会在意陆君屹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知道他性格如此,也不会过度约束他什么。 他还年轻,翻不出什么风浪,过家家一样把感情当游戏。但他终归会长大,会成熟,从星华玩够了,就要开始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可理智清醒,心中却很难不在意。 特别是,陆君屹对乔音的特殊,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 微风吹得树影摇动,祁绵雪拨了拨耳边碎发,听到“咔——” 一声脆响。 是打火机的声音。 她扭头看向周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小道最深处。 这像一个宁静公园,周围伫立着好几个读书亭。 鹅卵石小路沿着翠绿湖水铺了一圈,没有遮挡的翠湖边立着一块蓝色的牌子,白底字写了“小心水深”。 湖中睡莲叶色墨绿,悠然安详,水面被微风荡起片片涟漪。 湖边树荫地下的座椅上,一黑T少年吐出一口烟圈,目光专注地盯着手机横屏,修长指节夹着半根烟,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移动。 “草!” 少年忽然吐出一个脏字,抬起指尖半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将手机丢到一旁,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眼前突然闯入几根素白手指,捏着一张颜色艳绿的五十块钱。 炎宇抬眼看去,只见来人长发披肩,未施粉黛的脸白里透红骨相立体,精致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未褪的烦躁。 张口就是:“卖我一根。” 炎宇:“???” “祁绵雪?” “你认识我?”女孩有些惊讶地睁了睁眼。 “谁不认识你啊?” 祁绵雪,二中最近的红人,完美的家世,榜上有名的成绩,那张美得跟人不在同一个图层的脸,还有为爱转学的勇气,无一不是众人的八卦话题。 她在星华时,二中不少人就对祁绵雪这个名字知之甚详。她转学过来后,二中更是学着星华开了个小程序投校花。 结果不出所料,祁绵雪断层第一。 不过现在看来,本人似乎还不知道。 炎宇嘴角微挑,打开烟盒对她扬了扬下巴:“算我请你,破钱收回去。” 见她抽出一根在他身旁落座,炎宇递上火机:“知道怎么抽吗?” “知道。”她回答得毫不犹豫,然后接过火机,朝着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的烟香烟上开始点火。 火苗烧了好半天,终于把烟点燃。 炎宇看得嘴角抽搐。 祁绵雪将火机还回去,手指夹着烟头送进口中浅吸了一口,问道:“乔音怎么招惹你了?” 炎宇嘴角上扬的弧度忽然顿住,转头看她,目光饶有兴致,答非所问:“你认识我?” 转而想起自己的名声,他没忍住笑了,“那我还挺荣幸。” 祁绵雪扭头看他,神情淡然,不说话。 于是炎宇也觉得没意思,干脆回答道:“上周我办事遇到她,那小妞多管闲事,差点给我送局子里去。” “我就吓唬吓唬她,没想到陆君屹突然出现,这不没吓唬成吗?”顿了顿,他带了点看好戏的眼神:“怎么?你问这个,是想我帮你收拾她?”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让他顿时:“我操。” “祁绵雪你浪费我华子。” 问她知不知道怎么抽,她信誓旦旦说知道。 神色平静淡然至此,好像抽烟不过吃饭喝水般平常。 “烟都不过肺你告诉我你会抽?”炎宇斜睨了她一眼。 过废? 废什么? 祁绵雪大脑有一瞬间短路。有点涉及到知识盲区了。 她眉心微蹙,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又吸了口烟,然后直溜溜吹出一口白雾,嘴上仍然狡辩道:“过了啊。” 那团白色烟雾落在空气中,瞬间就散了。 “哈哈哈哈哈。”炎宇顿时看穿一切,长臂一伸,夺过她手里剩下的半截烟咬进嘴里。 “祁大小姐,烟是这样抽的。” 他嘴角噙着笑,与祁绵雪面对面,再张嘴时,一个白色圆圈就被吐了出来,由小变大,然后被冲散。 烟雾缭绕。 升仙一样。 祁绵雪眉头皱得更深了,连忙屏住呼吸,推开炎宇站到一边,颇有些嫌弃:“我不吸二手烟。” 这下炎宇是真的绷不住笑了,叼着烟笑得前合后仰,头顶黄毛在风中飘荡。 抬头,只见祁绵雪离开的背影。 乌发被风吹起,她身形纤瘦高挑,在地上投射出一抹暗影。 刚刚她坐过的地方,留下一张折叠整齐的五十元纸币。 风吹过时,带来她落下的话音:“谢谢你的烟。还有。 “别再找乔音麻烦了。” 炎宇眼角笑意未散,双臂张开靠在椅背上,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挑眉,邪气顿生。 他,偏不。 祁绵雪回去时,教室已经有人了。 陆君屹背靠墙壁,手上拿着本书翻看。 祁绵雪走近,只见课桌上摆着一盒蛋糕跟酸奶。 那看书的人头也不抬,张嘴就开始讽刺:“你还在上幼儿园吗?没我就找不到食堂,饭也不吃了,是想当神仙?” 前桌的乔音闻言,连忙转头帮他解释道:“祁同学,这个草莓蛋糕是学校蛋糕房新品,我们觉得很好吃,陆君屹特意带给你尝尝。” 两人一唱一和,祁绵雪眉间升起的暖意瞬间淡了下来,她垂眸看向蛋糕盒上的草莓图片,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不喜欢草莓味的东西。” “不会啊。”乔音闻言,连忙摇头:“草莓味的东西很好吃的。”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陆君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草莓味,会有女孩子不喜欢吗? 本来陆君屹没想着买这款,是她极力推荐说好吃,陆君屹才买的。 祁绵雪充耳不闻,一手一件拿起来朝垃圾桶走去。 一旁观望了许久的崔正周连忙跟过来,嘿嘿笑道:“大小姐不吃的话给我吃吧?” 祁绵雪看了眼他圆润的身体,沉默不发地将东西塞进他怀里。 “谢谢大小姐!” “祁同学……”乔音见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君屹终于从书里抬起头,皱眉看了眼神色不愉的祁绵雪,将书塞回祁绵雪桌洞里,沉着脸起身离开教室。 椅子被他踹得直向后,“咚”一声响撞在了储物柜上,吓得人心尖一跳。 见此,乔音咬着唇默默坐好。 好像又是因为她。 让祁同学生气了。 陆君屹走了没两分钟,祁绵雪也从桌面上拿了几本书离开教室。 教室里的气氛终于松散了一些,大家都能轻松喘口气了。 叶桃这才来到乔音前桌空位上,与她小声说悄悄话。 “祁绵雪真的好凶呀,压迫感好强。” 闻言,乔音想起刚才的事情,默默点头认同。 “欸你说陆君屹去哪里了,他有告诉你他去干什么了吗?”叶桃戳了戳乔音的手臂。 乔音摇头:“他应该有自己的事吧。” “这样啊。”看出来乔音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眼睛转了转,又道:“真不知道祁绵雪为什么生气,她喜欢陆君屹又不代表陆君屹也喜欢她。” “欸你相信那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乔音顿了顿,好像猜到了。 “就是祁绵雪跟陆君屹有婚约的事情啊。” 叶桃自顾自说着:“我觉得好假啊,大清都灭亡了,怎么可能还有包办婚姻这种事?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祁绵雪对陆君屹占有欲这么强,你说会不会……” “咔嚓——” 按动笔倒戳在课桌上的声音。 叶桃顿住,与乔音一起抬头看去,只见乔音的同桌冷漠出声:“你们很吵。” 这个男生戴着黑框眼镜,脸上长了不少痘印,头发长得快遮住眼睛,平时在班上存在感低到不行。 这好像是叶桃这个班长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注意到他说了什么,注意到他的语气。 很不中听。 这是教室,又不是他家,没在上课,他管人吵不吵? 叶桃正想呛回去,不料乔音拉了拉她的手:“你快去休息会儿吧,一会儿还要上课。” 于是叶桃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开。 乔音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可那人没再回。 他垂眼看向草稿纸上的字迹,算了一半的题断在纸面上,后面接了个雪花图案。 随后便是更多个略显潦草的雪花,大小不一。 他眼睛都不眨地将草稿纸翻了个面,重新开始计算。 没得到回应,乔音也不生气,同样拿出课业开始刷题。 高考越来越近,她要好好努力。 只是刷着刷着,会莫名其妙想起独自离开教室的陆君屹。 他……会去哪里呢? 第九章 对不起 宁静午后,暖融融的阳光穿过透明玻璃墙洒进室内,淡蓝纱帘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这个时间点,走读生大都回家午休,住校生不是在寝室午睡就是在教室学习,少有学生有闲情逸致到书屋陶冶情操。 立起的书册遮住了眼前刺目光亮,祁绵雪趴在实木圆桌上闭目养神,沐浴在明亮阳光里,连发顶都被照得发烫。 可心尖的冷意蔓延,令她指尖都泛着凉意。 教学楼安静得恍若无人,楼梯间的脚步声响得那么突兀,不急不徐,推开书屋的门,踏上光洁明亮的白色瓷砖…… 然后,在祁绵雪桌前停下。 有什么东西被放在的圆桌上。 “星之小屋的柠檬巴巴露亚,我记得你喜欢。”那声音淡淡。 祁绵雪终于抬起了头,瞧了一眼桌上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星之小屋是星华一家很火的蛋糕房,设计风格很受年轻人喜爱,既甜美可爱不缺童趣,又不会过于繁杂让人感到浮躁。 店主是个年轻可爱的小姑娘,每天都会穿不同的漂亮小裙子,人爱笑长得好又会给情绪价值,甜品也做得漂亮好吃,很多学生烦了闷了无聊了都会去坐坐。 祁绵雪从前也是其中一员,某次跟陆君屹一起去星之小屋时,点过它家的柠檬巴巴露亚。 这他都记得。 祁绵雪抬眸看向陆君屹,看着他明明在哄人,可眉宇间却都是藏不住的漫不经心,突然笑了起来。 “我点过一次的甜品你都能记住,却记不得我草莓过敏。” 笑着笑着,祁绵雪嘴角笑意渐渐淡去:“十多年了,陆君屹,你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 乔音推荐他买,所以他不在意她是否过敏。也不是真的担心她有没有吃午饭。 只要乔音开心了,他就可以买。 “所以你现在,又是做什么呢?” 她眸子流露出些许讽刺,“怎么?把我当做你那些闹脾气的女朋友?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给谁看,是我让你去买的吗?” “你恶不恶心?” 祁绵雪语气恶劣,情绪逐渐激动。 陆君屹就这样静静看,静静听。 直到祁绵雪最后一句话落下,怒意宣泄得差不多了,定定瞪着他,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说完了,快吃吧。” 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陆君屹抬手移开祁绵雪面前书册,将蛋糕盒打开推过去,着手给她开酸奶。 情绪稳定得不像陆君屹。 柠檬黄色的小蛋糕上点点绿色碎星,两片青柠旁点缀了一片薄荷,打开盒子就是一股柠檬清香。 精致漂亮。 祁绵雪见此,眉头一皱,身体微微后仰,狐疑望向陆君屹:“你往里面下毒了?” 此话一出,陆君屹淡定的情绪瞬间破功,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毒不死你,快点吃!” 谅他也不敢。 打了几句嘴仗,祁绵雪心情没那么烦闷了,稍有胃口。 一勺蛋糕入口,细腻绵密的口感,先是清新的柠檬香,再是浅浅的甜味,是夏天的感觉。 就在此时,陆君屹开口道:“对不起。” 祁绵雪动作顿住。 对不起什么。 因为祁绵雪不能吃,所以陆家很少有草莓出现,她在陆家十多年从来没出现过过敏症状,导致陆君屹对她草莓过敏这件事认知不太真实。 乔音吃了一块蛋糕,就幸福得眯起眼,像只小仓鼠。 她表情太过可爱,于是在她的极力推荐下,陆君屹一时没想起来祁绵雪对草莓过敏。 “下次不会了。”陆君屹将打开的酸奶放置在祁绵雪右手边,承诺道。 祁绵雪维持着那个动作半天没动。 半晌,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他不是不想记得,而是真的不记得了。 明明蛋糕是甜的,可什么,她舌尖都在发苦? 祁绵雪吸了吸鼻子,再抬头时,一滴晶莹泪珠不受控制的滑落,声音都染上了淡淡哭腔:“陆君屹,你买的蛋糕好难吃。” 她眼眶染上一圈淡淡的红,可神色却平静得让人难过,看得陆君屹一怔。 祁绵雪很少哭。 她刚来陆家时,晚上想家,想妈妈,想外公,会抹着眼睛敲响他的房门,哭唧唧地喊着“小陆哥哥”,请求一起睡。 得到应准后,她就会笑眯眯地仰头看他,“小陆哥哥真好,以后我要跟小陆哥哥结婚。” 时间久了,她适应了,长大了,渐渐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陆君屹就很少再见她哭了。 这一次,是他惹哭的。 她草莓过敏,他居然不记得了。 陆君屹忽然有些狼狈地移开眼睛,不敢再看那双含泪的双眸。 泛着苦味的柠檬巴巴露亚,一点一点被祁绵雪吃进嘴里,苦涩蔓延到心尖。 讨厌的味道。 祁绵雪想,她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吃柠檬巴巴露亚了。 …… 周一下午有班会,例行的摆拍后,就是“可汗大点兵”。 老生常谈的话听得讲台下一众同学耳朵起茧子后,班主任又放出了一个炸裂消息—— 大组扫地人太多,导致很多偷懒耍滑的大爷出现,从今天开始,值日生减少到四人,前后桌为一组,轮班值日。 这个消息可谓是一道惊雷打劈进人群中。 有人欢喜有人愁。 祁绵雪无感。 星华的卫生与学生无关,她第一次当值日生是在二中,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她并不讨厌,所以没偷懒过。 如今这样划分,对她来说,跟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值日表发到手中,祁绵雪瞧了一眼,名单上分别是祁绵雪,陆君屹,乔音,陈行这四个名字。 值日时间:周一。 安排好班级事宜,班主任就离开了教室,说还有个会要开,让大家先自习。 从书屋回来后,祁绵雪没再给陆君屹脸色看,但也没跟他说话。 自知有愧,陆君屹也没凑上去烦她,只想让她冷静冷静。 眼见这都冷静一天了,他长臂一展,搭在了祁绵雪椅背上,目光落在她神情冷然的侧脸上。 “怎么,真打算跟我绝交?” 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戏谑嗓音,七分真三分假,透露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态度。 让人火大。 祁绵雪扭头瞪了他一眼,“别烦我!” 那张冷淡的小脸顿时如同雪塑成活,鲜艳起来。 “那可不行。”陆君屹唇角一勾,看她这副小猫炸毛的模样,有心逗一逗:“除非你叫声小陆哥哥来听听。” 然后成功收获一巴掌。 她手指纤细柔软,扇过来时带着股幽幽香气,盖了陆君屹一脸。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陆君屹没忍住笑了:“就这么喜欢打我的脸?” 他正准备继续犯贱,不料此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哄闹。 讲台上代表老师管理班级纪律的班长叶桃眉头一皱,在全班人好奇的目光下,放下笔起身朝门口走去。 她打开门看了眼,被门外的人交代了些什么,随即脸色怪异地走到乔音桌前,看着那张单纯无辜的小脸。 “乔音,炎宇找你。” 陆君屹收了笑,目光望过来。 祁绵雪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向陆君屹。 就见他目光直勾勾盯着乔音的背影,目送她走出教室。 乔音前脚刚踏出教室门口,陆君屹后脚就从座位上站起来,抬脚跟了上去。 教室里更多同学围了过去,一个个脸上尽是八卦和好奇。 看了没一会儿,有女生捂着嘴,神情激动得像是看见了什么大新闻:“炎宇来给乔音表白了!” “嫂子好——”震天响的呼声穿过人群,传进教室里。 就在乔音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炎宇那张满面笑意的脸不知所措时,一只手臂从侧面伸出。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人群喧闹中,陆君屹拽住了乔音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护着,面对面与炎宇对峙。 一人穿着白T,违反校纪校服不拉拉链。一人黑T捧花,违反校规染了黄发。 两张脸帅得不分伯仲,传闻中的富家公子对上恶名远扬的校霸,只为争抢一个转校生。 这等修罗场让嗑生嗑死的小女孩们面红耳赤,激动得差点跳脚。 叶桃混在人群中,看向陆君屹攥在乔音腕骨上的修长大手,不自觉抿了抿唇。 下课铃拉响,越来越多人围过来看热闹,连对面那栋楼的栏杆上都趴了不少人,好奇看向这边。 祁绵雪站到人群后面的讲台上,将陆君屹对乔音的呵护尽收眼中。 陆君屹身量高大,乔音还没他肩头高,被护得全须全尾,连周围拥挤的人群都没挤到她半分的。 明明早上炎宇还对她很凶,怎么突然就来找她告白了呢? 情况太混乱,所有人都在看她,乔音下意识靠到陆君屹身上,嗅到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香,才算寻到一丝安全感。 她抬头看向去,陆君屹的下颌线轮廓清晰,一个人与炎宇那边一群人对峙也完全不落下风。 心脏“咚咚咚”捶着胸腔,乔音低头看向鞋尖,呼吸都乱了一瞬。 炎宇嘴角带笑,目光从陆君屹侧后方的乔音身上挪开,颇觉无趣。 下一秒,视线撞进了一对冷淡黑眸中。 脑海中那道声音渐渐清晰,“别再找乔音麻烦了。” 他眉头一挑,嘴角笑意加深,隔着人群对祁绵雪摇了摇手中花束,无声动了动嘴唇。 “就不。” 第十章 一锅粥 夕阳西下,暖黄色霞光若蜜一样刷遍整个世界。 祁绵雪站在教室的阴影处,抬手抱臂,望向背倚栏杆那个头发颜色融于光影里的黄毛。 姿态潇洒,眉宇间写满桀骜不驯。 两人遥遥相望,挑衅从他眸底破水而出。 她轻轻“啧”了一声,只觉得难搞。 围堵在教室门口的人群忽然默契地朝两边散开,喧闹声渐渐降了下来。 炎宇看着走出教室的祁绵雪,吹了个口哨,招呼道:“哟,这不是祁大小姐吗。” 陆君屹与乔音同时回头看去,他眉头一锁,盯着祁绵雪,语气似质问:“你认识他?” 祁绵雪懒得搭理,而是打量了一圈炎宇周围的兄弟。 她看过炎宇这个重点人物的资料,对他身边混迹的这些人也略有了解。 不是什么很坏的人,只是跟二中的教学环境的确格格不入。 一眼望去,没一个是把校服穿整齐了的。 那头发烫的烫染的染,更有甚者什么唇钉眉钉都戴上了。 炎宇身在其中,居然是最清爽、最像好学生的。 被祁绵雪目光扫过,这些人咳嗽的咳嗽,撩头发的撩头发,没个正行的站姿也默默调整回来。 炎宇笑着笑着,眼神瞄到身边一个唇角戴钉子的男生,笑容顿时一收,抬脚就是踹:“你脸红个锤子?” 那男生挠了挠头,被炎宇这么一点,顿时连脖子都红透了,有些尴尬地挪开跟祁绵雪对视的目光。 打量了一圈,祁绵雪视线落回炎宇身上:“带这么多人,是要帮喜欢的女孩打扫卫生吗?” 此话一出,周边围观的同学顿时更兴奋了。 二中校霸带着小弟帮喜欢的女生做值日。 这听起来略显荒诞的消息。 得给被学习这座大山压成饼的高中生们带来多少学习之余的放松话料? 嘈杂哄闹声中,炎宇扫了眼13班教室门口的班务栏,看到今日值日生名单:祁绵雪,陆君屹,乔音,陈行。 于是炎宇又笑了,回望祁绵雪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应声道:“对啊。” “没想到,祁大小姐这么懂我?” 炎宇话音一落,他身边的兄弟们顿时哄笑,在众目睽睽下走进13班教室,当真开始提起扫把扫地。 路过乔音身边时,还一人一句“嫂子”地打招呼。 乔音被吓得朝陆君屹身旁又靠了靠。 祁绵雪看得心烦,转身走回讲台打算擦黑板。 热闹看完了,大家也都散了,都是饿了大半天的高中生,一个个直奔食堂而去。 陆君屹拉着乔音的手腕,眉头压低,看向炎宇的目光沉沉:“离祁绵雪远一点。” “我当然会。不过——” 炎宇视线看向陆君屹牵着乔音的手,擦肩而过时,落在陆君屹耳边的语调意味深长:“也请你离我要追的人远一点。” 教室里,好几个不良少年拿着扫把勤劳努力,祁绵雪站在讲台上,看着这一幕,幽幽叹了口气。 乱成一锅粥了。 她拿起黑板擦转身,眼不见为净。 班会课为了做样子,中间两扇黑板倒是擦得挺干净,推到两侧露出屏幕。 现在要打扫卫生,将中间两扇黑板推回原位,露出最旁边的两扇黑板,上面一片狼藉。 笔迹在上面留了些时间,擦起来有点困难,抬着手使劲儿了没两分钟,祁绵雪手臂就开始发酸。 有点擦不动了。 她小幅度地动了动肩膀,试图将这股酸痛甩掉。 身侧光亮突然被遮住。 祁绵雪下意识转头,最先看见的是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冷白的皮肤上青筋略突,食指上有一道疤痕。 她握着刚好的黑板擦在他手里小得像个玩具。 男生目不斜视,轻轻松松擦掉黑板上残留的痕迹,空闲的左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祁绵雪这才注意到,他脸上还带着一些未消的痘印。因为肤色白,痘印很明显。 乔音的同桌。 陈行,祁绵雪脑袋里跳出这个名字。 看了没两眼,突然两只手一左一右落在祁绵雪肩膀上,以不可挣扎的力度带着她往旁边走开。 祁绵雪被带得脚下一个踉跄。 抬眸一看,是嬉皮笑脸的炎宇:“这么小块黑板,用得着两人肩并肩擦吗?占着这空间,别人路过不方便啊。” 祁绵雪看了看正在擦黑板的陈行,他身后的空间毫无遮挡,别说路过人了,就是炎宇现在就上去跳段即兴街舞也没问题。 就算她刚刚站在旁边,也不影响什么的。 以此可见,炎宇这个人,脑袋有点问题。 祁绵雪都无力跟他计较,懒得浪费表情,利落推开他的猪蹄,抬脚朝自己座位走去。 刚拖过的地面水汽还未蒸发完,带着微微湿润的痕迹,没有一点灰尘跟纸屑垃圾,肉眼可见的干净。 就连她凌乱的桌面也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抬眼望去,属于高三生鸟窝般的桌面,全都整整齐齐。 将需要用到的课本装进书包,祁绵雪手肘微微用劲,书包就被甩到了肩上。 她一手拉着书包带子,一手将椅子推回课桌底下,抬眸看了跟在屁股后面的炎宇一眼,颇有些夸赞的意思。 “卫生打扫得不错,你们以后可以去办个家政公司。” 那边正在收拾卫生工具的不良少年闻言,眼睛里的亮光遮都遮不住。 有个男生更是拍了拍身边兄弟的背,手中拖把往兄弟手里一塞,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他双手撑在距离祁绵雪不远课桌上,兴奋问道:“真的可以吗?” 男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忽略唇边一颗银色的尖角小钉子,还挺阳光开朗。 祁绵雪对他点了点头:“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男生笑得更开心了,转头几步飞到兄弟旁边,勒着兄弟脖子说悄悄话。 炎宇眼瞅祁绵雪都要走出教室了,长腿一迈跟了上去,歪头看她白里透粉的脸颊,开玩笑道:“我们这些人就别说什么公司了,倒不如祁大小姐开个家政公司,我们来给你打工怎么样?” 祁绵雪脚步一顿。 周末时林正阳给她布置了一份新作业,但她一直毫无头绪…… 现在炎宇一番玩笑话倒是让她灵光一闪,脑中有了点灵感。 祁家,好像还没关于这块的项目? 令人头疼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思路,虽然想法还不成熟,可祁绵雪心情变好,连嘴角都微微上扬。 她凝视了一下炎宇那跟陆君屹一样写满不靠谱的脸蛋,眉目含笑:“你说的我会认真考虑,谢啦。” 莫名其妙收获一个感谢的炎宇愣在原地,瞧着这祁大小姐脚步轻快得差点蹦起来,一脸懵逼。 谢他? 谢他做什么? 谢他玩笑开得好哄她高兴了? 只是那白色小书包跳着跳着,突然随主人的动作停顿下来。 祁绵雪站在楼梯口不动了。 炎宇疑惑拧眉,走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了?” 再一扭头,却对上两道别样的目光。 陆君屹与乔音两人合作,一人抬着垃圾桶一边,站在楼梯下与祁绵雪二人对视。 一个身形颀长容貌张扬肆意,一个娇小可爱单纯无辜。 不知道他们俩说了什么,乔音满脸红霞娇羞可人,陆君屹脸带坏笑眼神宠溺。 察觉到那两人间微微泛甜的气氛,又看了看身旁的大小姐脸色黑沉,炎宇眉毛一挑。 有意思。 陆君屹见炎宇站到祁绵雪身边,笑意微敛,神色同样不好看。 不过他只是瞥了眼祁绵雪背上的书包,出口问道:“你不上晚自习吗?” 祁绵雪将落在陆君屹与乔音之间的目光收回,不答反问:“你陆二少什么时候开始,会上晚自习了?” 从前在星华,是没有晚自习的。课堂下的时间都交给学生自行安排,培养兴趣爱好。 有社团的就进入社团,不是在策划活动就是在策划活动的路上。 没有社团的也可以自行创建社团,然后在学期内按照学校规定次数举办活动,以此得到课外学分。 陆君屹这种人平时上课就东扣几分西扣几分的,还不想被社团约束。 为了拿到那几个课外学分,使结课成绩好看些,便跟几个狼狈为奸的狐朋狗友办了个俱乐部。 都不用怎么费心策划活动,每天拍拍休闲日常vlog,就可以当做活动记录上交,轻松快乐得到了,学分也拿到手了。 而且,结课成绩也好看了不少。 来到二中以后,走读的学生也不强求上晚自习。 虽然二中有很多走读生为了学习成绩,会自觉留下参加晚自习,但很明显,陆君屹不属于这种自觉的人。 在二中这么久,没逃课都算好的人,今天居然主动参加晚自习? 陆君屹神情淡定,跟乔音并肩往上走,声音透着股懒散意味:“现在开始啊。” 路过炎宇的时候,他甚至不避不让,直直撞上炎宇的肩:“倒是祁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学着跟这种垃圾混在一起了?” 炎宇被他撞得身形微晃,闻言,第一反应是看向祁绵雪。 只见她唇角一勾,眸中毫无笑意:“什么时候?垃圾也会看不起同类了?” 硝烟弥漫,无声无息。 乔音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低头垂眸不敢出声。 陆君屹脚步一顿,扭头直直看向祁绵雪。 她站在楼梯口,双手抱臂,右肩上的白色小书包挂得随意,精致小脸皮笑肉不笑。 殷红唇瓣轻轻勾起,甜笑浮现在嘴边,说出的话能毒死人。 炎宇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祁绵雪写满傲气的乌黑发顶。 她不仅没有帮他反驳辩解,甚至还连他一起骂进去了。 抬手推了推祁绵雪的肩,炎宇低声出主意道:“你无聊的时候舔舔自己的嘴唇呢?” 祁绵雪又被推得脚下不稳,扶了扶墙壁,抬眸瞪了他一眼,出口就是:“有病。” 随后不再理会任何人,左手找到散在一旁的书包带子,将书包整齐背好,哒哒哒踩着台阶下楼。 第十一章 国庆假 虽然没上晚自习,但祁绵雪也没能闲下来。 刚刚经过炎宇提醒,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灵感让她心思活泛,回来后就开始调查家政这一块的市场。 同时她参与策划的一个主题游乐场的马上就要开业了,纵使各种文件已经被筛选过了几轮才放到她面前,需要她过目的还是不少。 她看完了还得写报告交给林正阳看,要是有哪里疏忽了,可有她好果子吃。 一忙起来,有关陆君屹的那些破事都被祁绵雪抛到了犄角旮旯。 阿姨来来回回叫了好几次,菜都热了几回,还是没能把她叫出去吃饭。 到底是照顾了这俩孩子好几年,阿姨对祁绵雪的性格也算了解,知道她会听陆君屹的话。 眼瞅着天色渐黑,祁绵雪还在书房里对着好几个屏幕全神贯注,阿姨叹着气拨通了陆君屹的电话。 “小屹,小雪又忙得不吃饭了。” 陆君屹正逗那爱害羞的新同学玩得开心,接到电话,下意识皱眉:“刘姨,她不吃就算,别老惯着她。” 惯得娇气。 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娇养大小姐,哪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忙得饭也不吃? 在陆君屹看来,祁绵雪完全是因为下午打扫卫生的事儿又跟他生气,或许还有早上那个草莓蛋糕的事儿。 他不过是跟乔音一起倒个垃圾而已,草莓蛋糕事件他也不是故意的。 祁绵雪这小丫头最近真是管得越来越宽了。 脾气也愈发的大,记仇也更厉害了,他一天要哄好几次。 现在还不学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炎宇那种小混混走得这么近。 话虽这么说,可挂了电话以后,他还是拎着包起身,打算回去看看,那祖宗又在闹什么小脾气。 别给自己饿死了。 注意到陆君屹的动作,乔音有些疑惑,小声问道:“你要去哪里呀?” “回家咯。” 乔音一愣。 回家? 陆君屹已经绕到课桌外,抬手拍了拍乔音的肩膀:“待会儿记得收拾一下桌面,走了。” 晚上八点过的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去,教室内灯火通明,教室外的世界一片冷色的墨蓝覆盖,让人无端感到孤寂。 直到陆君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后门拐角,乔音才回过神。 还没下课,陆君屹就这样走了,没事吗? 视线聚焦在这贴满可爱贴纸、略显陌生的桌面,渐渐有了坐在旁边人已经离开的实感,乔音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马上就要放国庆假了,刚刚陆君屹找她讨论国庆假期去玩的事情,为了方便,她坐到了祁绵雪的位置上。 她以前很少出去玩的,如今才转学过来,为了方便融入班级,还有陆君屹这个自来熟的同学帮忙,乔音觉得自己应该积极一点。 所以陆君屹一说到国庆假期,她就立刻想到了游乐场。 她几乎没去过这种地方,因为妈妈平时工作很忙,没时间带她去。 在以前的学校,她跟同学的关系也很一般,不会有人在假期邀请她出去玩 陆君屹是第一个。 听到她的提议,少年笑得很开心:“你还挺会挑。” 她有些搞不懂陆君屹在笑什么,但国庆去游乐场玩的事情还是敲定了下来。 直到陆君屹接了电话以后,突然就要回家。 是谁给他打的电话呢? 疑惑升起的同时,心中也充斥着不自在。 陆君屹走了,她一个人坐在祁绵雪的位置上,很奇怪。 想起陆君屹走时交代的,乔音抿了抿嘴,收起自己的课本,将桌面弄乱的资料整理好。 桌上散落着几只奇奇怪怪的笔,是陆君屹从祁绵雪的笔盒里拿的,乔音一一将它们放回原位。 她的笔,好像都很可爱。 最后起身准备坐回原位时,乔音余光又瞄到了陆君屹椅子上的一个凯蒂猫注水坐垫。 那个好像也是祁绵雪的。 陆君屹把她叫过来以后,就把坐垫拿走自己用了。 乔音默默把坐垫也放回祁绵雪的位置上,才坐回原位。 她的同桌依旧沉迷学习,不曾被她的动作惊扰半点。 乔音本也想做几道题,可笔尖动着动着,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自己平平无奇的中性笔上。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祁绵雪那一整盒奇形怪状但又很好看的笔。 …… 关于去游乐场玩的事情,陆君屹只在那天晚自习时与乔音提过,后来几天便没再提起,乔音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谁知在国庆放假的前一天,陆君屹忽然在她桌面放下一张蓝色信封。 乔音画辅助线的动作顿了顿,注意到信封上写着蔚蓝纪元几个大字,侧面还插着一张浅蓝小卡。 还不待她出声询问,讲台上有人敲了敲黑板。 教室里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的一众同学被这噪音吵醒,本来有些不满,抬起头正准备骂两句,就见任济左手握着一叠信函。 他右手在信函上面拍了拍,满脸笑容:“马上就国庆了,祁绵雪同学请我们到最近网上很火的蔚蓝纪元去玩,我手上这个是蔚蓝纪元的国庆畅玩卡,每个人都有啊,现在发下去大家记得收一下。 ” 蔚蓝纪元是祁氏筹备了好几年的的度假村项目,未来元素贯穿了整个主题,多条剧情线等待玩家探索,可以任选游玩方式,自由度极高。 在座不少同学都有刷到蔚蓝纪元的宣传,其中最吸引人的,除了它的玩法外,便是它那美轮美奂的曲面玻璃穹顶,夜间会投射出主题的全息图像。 前段时间试运行时,大半个南城都看见了那遨游半空的各类绮丽生物。 “哇——”有同学发出惊叹。 “蔚蓝纪元!这可是蔚蓝纪元!” “天啊——早知道我就让我妈别买我的票了!” “那你把这张卡卖出去呗。”有人提议。 “我才不要,这张卡一看就更好玩好吧?这个假期我哪也不去就溺在蔚蓝纪元的温柔乡了!” 原本瞌睡虫上身的众人顿时一扫疲惫,精神奕奕,“我当时想着国庆快来了,本想去玩玩来着,但国庆期间票价太贵了,人也很多,我就歇了这个心思。” “对啊对啊,而且我们手中这个还不是普通门票卧槽!”有个男生随意扫了眼信函上的小卡,瞬间瞪大双眼。 “国庆·微光畅玩卡——”男生跟自己的同桌对视一眼,悄悄凑过去跟她咬耳朵:“是上次我们看的那个吗?票价18888?” “嗯。”同桌郑重点头,“是的没错,有了这张卡,我们可以在蔚蓝纪元里面分币不花吃喝玩乐整整七天!” “卧槽——”男生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有人暗中算了算,一个人18888,刚刚他们还看见班长叶桃拿了几封信函朝着办公室去了,一个整班……那不得上百万? 上百万说送就送,大方成这样。 在座同学对祁绵雪的实力又多了一层认知。 大家兴奋得觉都不睡了,三三两两凑一堆开始畅想这个国庆要怎么玩够本! 祁绵雪负责的的生态环保主题游乐场就是蔚蓝纪元的一个小项目,听陆君屹同意请全班同学去玩,她没多做思考就同意了。 想着大家平时学习压力也挺大的,祁绵雪便弄了一些七天畅玩卡,也好让他们放松放松。 只是她没想到,陆君屹当时单独从任济那边抽出一张邀请函,是为了亲手送给乔音。 这还不算,送完了他还坐回来,胳膊搭在课桌上,撑着脑袋偏头问她:“怎么拿的是这个,不是有VIP通道的吗?” 这个卡还要排队。 他有点不能想象,乔音那小土豆一样的单薄身板,怎么在炎炎烈日下,人挤人的排队游玩。 祁绵雪深吸一口气,有点气笑了。 “怎么?我还要全班一人送一张黑金至尊VIP吗?” 不可理喻地瞪了他一眼,祁绵雪一巴掌把他的脸掀开,嘲讽道:“你现在冲得起一张黑金至尊吗你?几个月不吃不喝都充不起的人,你还瞧不上微光卡了?” 自从陆君屹因为出国的事情跟家里闹了一场,老爷子为了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连一个好学校都考不上,调查了一番陆君屹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得出的结果气得他当场甩绳子往陆君屹脖子上勒,连陆君屹他爸都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陆老爷子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大孙子长在国外,无依无靠,无人教导,都能长得这么优秀。 年纪轻轻就搞出什么高科技技术来着?反正几年前就跟祁氏合作下来,弄出了如今的蔚蓝纪元。 家里工作的那些年轻小姑娘天天都在讨论,他一个对网络不了解的老头子都知道蔚蓝纪元现在在网上有多火。 而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孙子,居然一事无成,甚至连个好学校都上不了,完完全全一个纨绔二世祖模样,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 从小跟祁绵雪一起长大,祁绵雪的优秀,陆君屹是半分没沾染到。 老爷子思来想去,觉得陆君屹还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在他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陆家,要留在国内复读,还偏偏要跑到二中去时, 陆老爷子就决定,不能再多给他零花钱了。 如今的陆君屹每个月只有十万生活费,什么零花钱之类,是没有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月光族。 祁绵雪已经连着两个月被他打秋风了。 “活都要活不起了,你还想黑金呢,晚上枕头支高点来的比较快。” 第十二章 岁暖阁 被戳到痛处,陆君屹不由轻“啧”一声,摆烂似的往椅背上一靠,左脚脚踝搭上右脚膝盖,椅子后脚撑地一摇一晃。 他大爷一样朝祁绵雪摊手,活像个无赖:“知道我活不起了,你还从我兜里掏现金用? “一百两百也是钱,还我。” 祁绵雪眉心一跳,生怕他这死动作幅度大了,脚底又会踢到自己衣服上,连忙站起身,气得鼻头都皱了起来,满心无语:“我看你是真活不起了!” 正想一拳给他捶进墙壁里,却忽然被人从身后甜甜地叫了一声:“祁绵雪同学。” 于是祁绵雪抬到一半的手臂若无其事放下,拳头松了松,转身时脸上已经带了笑容:“怎么了?” 陆君屹看得清晰,哼笑一声:“变脸比翻书还快。” 来人是一个梳着蜈蚣辫的小姑娘,脸颊长得幼态,祁绵雪对她的第一印象还是她那双大得像芭比娃娃的眼睛。 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清澈见底透着真诚,嘴角笑出了小酒窝:“谢谢你的畅玩卡,你晚上有时间吗?如果不忙的话,放了学我们一起去玩呀,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岁暖阁的味道,可以去尝尝。” 岁暖阁? 不仅是祁绵雪,连祁绵雪身后那耍大爷的陆君屹也坐直了身体,好奇看向她:“是那个岁暖阁吗?” 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却从不对外开放,传闻主人是御厨传人,只有主人空闲时会邀请好友一起聚聚。 他俩有幸蹭着陆致的光去过一次,那味道,简直只应天上有。 后来再去岁暖阁主人名下的其他餐厅吃饭,都没有那种味道了。 为此他们还在陆致面前叹息可惜,这才知道他们在岁暖阁吃的大多都是岁暖阁主人亲自下厨做的。 味道自然跟外面不一样。 瞧着祁绵雪眼神甚是期待,女孩佯装不开心地撅了撅嘴:“你是不是还没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李岁暖呀。” 李岁暖,岁暖阁。 岁暖阁的主人姓李。 祁绵雪了然,随即莞尔:“我记得你的名字,只是没联想到。初来时我第一个记住的就是你,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 很大,很圆,干净剔透得像是一粒完美的黑葡萄。 突然被夸,李岁暖有些害羞,又跟祁绵雪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对视,更是红透了脸颊。 “那,那我能叫你绵雪吗?” 可爱的小姑娘声音甜滋滋,祁绵雪也很喜欢,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当然可以。” “好!那你叫我岁暖吧,放学我们一起去玩,然后去岁暖阁吃饭。”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对祁绵雪眨了眨眼:“不过我爸爸不在家,由我来给你下厨哦~” 国庆假期人多,她爸妈商量了提早体验旅游景点,早半个月就出发了。 而她因为高三课程繁重,不好请假,苦巴巴一个人呆在家。 恰好南城蔚蓝纪元正式开放,她本打算国庆自己去玩,谁料手速不够,没抢到票。 倒是也有其他选择,比如多花点钱办个白金、黑金VIP。 不过李岁暖觉得没必要,她只是对这个新的度假村比较好奇而已,不代表她会经常来玩。 这一张卡十几几十万的,与其花这些去度假村孤苦伶仃,不如给游戏里的崽多买点漂亮衣服。 只是没想到,老天待她不薄,天降畅玩卡。 如果能在未来主题的度假村里给崽崽买衣服染头发,那让她一个人带着崽崽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也是愿意的。 日子能过得这么美好,全靠人美心善的祁绵雪。 “你放心,我的厨艺是我爸教的,一定不会差!”李岁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陆君屹闻言,从祁绵雪身侧探出一个脑袋,“我也要去。” “不行!”李岁暖拒绝得毫不犹豫,她对陆君屹做了个鬼脸:“不给你去!” 说完,她转身哒哒哒跑回自己座位。 陆君屹一脸莫名其妙,“我得罪过她吗?” 没过一会儿,李岁暖又哒哒哒跑回来,双手往乔音桌上一撑—— 陆君屹眸光微动,小同学都去,那他当然也得想办法混进去啊。 然而,李岁暖开口却是:“陈行,放学可以陪我们去玩吗?” 她眼神期待地盯着低头看书的男生,却见他沉迷学习无动于衷。 李岁暖不由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你知道的,大家都在放假,可是今晚我邀请绵雪吃饭,没有人给我打下手了,也没有人打扫卫生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声音本来就甜,故作可怜时让人更加不忍心,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陈行笔尖微顿,答应下来:“好。” 于是刚刚还要哭不哭的小姑娘顿时笑弯了大眼睛,“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眼见她又哒哒哒跑走,陆君屹不屑嗤笑:“不去就不去,这小胖子厨艺指不定怎么样呢。” 话音刚落,“啪”一巴掌拍到了后脑勺。 陆君屹头被打得前倾了一瞬,“嘶…” “你谋杀亲…”扭头看去,见祁绵雪双手抱臂好整以暇,一副等他说完再杀的模样。 到口的话转了一圈,“哥呢?” “说谁胖呢?” “那还不胖?”陆君屹有些怀疑地凑近瞅了瞅祁绵雪的眼睛,“你瞎了?” 他朝前桌努了努嘴:“你瞧瞧人家乔音,跟那小…” 在祁绵雪皮笑肉不笑的凝视下,陆君屹扬了扬眉,妥协:“跟李岁暖一个身高,人多瘦?” 其实李岁暖实在不算胖,一米六的身高一百一的体重,再加上骨架小,视觉上看起来就更不会胖了。 只是她长得幼态,脸颊上婴儿肥未消,莫名让人觉得她珠圆玉润。 其实是很小一只的小姑娘,葡萄般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樱桃嘴小巧精致,整个人更像一个可爱的BJD。 而乔音,祁绵雪看了眼她那单薄消瘦的背影,透露出的骨感会让人觉得,有些营养不良。 但陆君屹就这审美,祁绵雪知道他不通人性,懒得跟他掰扯:“你只要记住,李岁暖不胖,瘦过头了会不健康就好。”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陆君屹,你什么时候学会对女生的身材评头论足了?” “我评什么了?事实上,她看起来就是比乔音圆润啊。再说,胖怎么了?我也没说不好啊。” 张口乔音闭口乔音。 祁绵雪咬了咬牙,蓄足了力,一脚踹在陆君屹椅子脚上:“那你俩过去吧!” 祁绵雪又生气了。 气得很明显。 具体表现在对陆君屹视而不见,一放学就跟李岁暖手挽手离开,招呼也不打。 眼睁睁看着陈行跟在祁绵雪与李岁暖身后,三人走得毫不犹豫,头也不回。 陆君屹舔了舔后槽牙,浑身不舒服。 还真是一句也没问他。 压下心里的不习惯,陆君屹往课桌上一趴,戳了戳乔音的肩膀,声音懒散得像含了一口水:“小同学,别学了,带你去玩。” …… 陈行家庭情况比较困难,拿着学校的补助半工半读,前段时间运气好,找到一个轻松的工作,只在有事儿的时候才需要去,老板也很好。 去了才知道,那是同班同学家里的私房菜。 前几天老板跟老板娘要去旅游,就给他们都放了假。 陈行今天晚上本来有一个国庆兼职面试,没想到李岁暖今天要请祁绵雪吃饭。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的。 毕竟这也是他的工作。于是面试被放弃。 陪着两个女孩子逛完街,三个人身上都挂满了大包小包。 当然,更多的是李岁暖买的谷子周边,好几个娃包都背在了陈行身上,如同进货一般。 两人去逛时还穿着校服,从商场出来,就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头发美甲都做了。 一看时间,晚上十点半。 玩了这么久,虽然一路上吃吃喝喝不至于饿死,可到底没吃正餐,心里还欠着什么东西。 而且—— 李岁暖不好意思地冲祁绵雪笑了笑:“说好请你吃晚饭的,现在看来,只能改成夜宵了。” 为了一会儿做事方便,也因为自己喜欢,李岁暖选的是彩绘短甲。 明明看着款式也不难,却画了好久,她屁股都差点坐死了。 不过在水流下冲洗手指时,看见自己手上漂漂亮亮的小图案,她还是觉得,很值! 屁股没白受苦。 陈行在一旁见她穿着漂亮裙子忙来忙去,不由开口:“要不你出去跟祁绵雪玩吧,我来做饭。” “那可不行。”李岁暖果断拒绝:“这里是岁暖阁,我可不是邀请绵雪来填饱肚子的!我是邀请她来享受我得厨艺的!” “你也别闲着,快去问问绵雪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岁暖阁建得古色古香,小桥流水,四水归堂。 祁绵雪坐在桥上看鱼群,每条胖头鱼都长得肥嘟嘟,她随手撒一些鱼食,就会引来一群小肥鱼摇头摆尾地争抢。 倒是一点也不怕人。 手机在一旁叮咚作响,祁绵雪停下喂食的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刚刚顾着玩,群里消息不停,被她开了免打扰。 解锁一看,群里没见到她发言,有人戳小窗来了。 郝霓:【图片】 郝霓:【图片】 郝霓:【图片】 郝霓:【这是陆君屹的新女友吗?】 第十三章 爆头杀 星华的一些学生从幼稚园就认识,直到高中还是在一个班,那交情说是发小也不为过。 郝霓跟祁绵雪认识得没那么早,虽是初中才成为同学的,但也有好几年友情了。 祁绵雪对陆君屹的心思她清楚,祁家跟陆家联姻的事情她也知道,正因如此,她对陆君屹的历任女友都不喜欢。 他的那些女朋友,个别不知道祁家跟陆家联姻的传闻就算了。然而知道的还在赌,赌传闻是假的。 就硬要跟陆君屹谈一场。 郝霓简直无语。 那传闻真假,看看祁家与陆家这些年联系的紧密程度,不就知道了吗? 是指望陆君屹能跟小说男主一样,打脸未婚妻解除婚约坚定地选择跟她们在一起吗? 祁家跟陆家这两座庞然大物这些年根骨相缠,盘根错节,那所谓的婚约不婚约已经不是儿戏。 而对祁绵雪本人,郝霓也是恨铁不成钢。 明知命运如此,明明喜欢陆君屹,明明自身并不缺手段与实力,却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任他风流。 甚至为他放弃国内名校保送名额。 郝霓还以为他们去到二中会好些,二中淳朴,幺蛾子少,陆君屹能收收心,刚好安琪跟陆君屹这段能黄得更快一点。 没想到从星华转到二中没多久,陆君屹又火速带了一个回来。 月底了,他们本想到俱乐部整个活动糊弄一下,搞点分加上。 恰好想着祁绵雪跟陆君屹今天会有时间,挺久没见,把他俩叫来聚聚。 谁知道,祁绵雪拒约。 陆君屹来是来了,但不是一个人来。 在座无人不诧异。 这里是他们几人弄出来躲懒的,是他们的舒适区。陆君屹从前谈恋爱再多,也只有一个安琪进来过。 安琪还不是陆君屹带来的。 可以说,这是陆君屹第一次带人来这里。 于是在见到乔音的第一眼,郝霓就火速掏出手机,对着她跟陆君屹一顿拍,拍完丢群里开始问祁绵雪情况。 只是群里盖起摩天大厦了,祁绵雪也没能出来冒个泡。 郝霓就冷眼坐在一旁,看陆君屹对那女生关怀备至,牛奶要拧开盖子插好吸管给她送到手里,蛋糕要放上勺子端到面前。 就差一口一口地把水果喂到她嘴边了。 她身边的寸头男生一边划动群里一条接一条的消息,一边看向陆君屹跟乔音之间的互动,摩挲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 “祁大小姐这次怕是不好办啊。” “别祁大小姐了,你段大少又好办到哪里去?”郝霓瞥了他一眼,都懒得嘲笑:“安琪可还是对陆君屹贼心不死呢。” “你跟祁绵雪,半斤八两。” 段巍然对这个评价很不满意:“我跟她可不一样。” “还有,琪琪只是年纪小,不清楚什么是爱情,她有这种纯真的执着只能证明她天真烂漫,什么贼心不死,你会不会用词?” 正说着,手机弹出一条消息:【阿屹在引力场吗?】 备注:琪琪宝贝 郝霓一看段巍然嘴角那不要钱的笑,都不用动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对面是谁。 凑近瞧了瞧消息内容,郝霓眼角不由抽了一下。 这种消息,还能笑成这样。 只能说,段大少功夫还是太深了。 要是她喜欢的人发消息给她,只为问她喜欢的人喜欢的人的下落。 郝霓肯定是笑不出来的,更别说如实告诉了。 “在的,你要过来吗,我下去接你啊。”段巍然夹着嗓子发了段语音过去。 郝霓听得犯恶心,搓了搓手上鸡皮疙瘩,嫌弃至极:“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那气泡音里的泡泡都赶上她鸡皮疙瘩多了。 “你管我?”段巍然心情好,不跟她计较,捏着手机满面春风地就往外走。 郝霓觉得他精神状态有点不正常,连他接触过的空气都癫癫的,连忙起身走往台球桌那边,决定远离这块区域。 生怕被传染。 休闲区就只剩下乔音与陆君屹。 她小口小口吃着蛋糕,颇有些不自在。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像个电玩城,但是人又很少。 他们好像都是陆君屹的朋友,来了这么久,却没人跟她说过一句话。 特别是刚刚坐在对面沙发角落的那个女生,她的眼神让乔音如坐针毡。 明明电玩城里灯光明亮,休闲区的光线更是温暖舒适,连音乐都舒缓温柔,可乔音却无端感到压抑,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轻轻拉了拉陆君屹衣袖,在他看过来时,乔音小声询问:“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你有什么急事吗?”陆君屹眉头微皱。 “没,我只是…” 乔音正摇头,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陆君屹!”这声音娇蛮又熟悉,吓得乔音心尖一跳。 陆君屹抬头看去,顿时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段巍然那厮怎么又把她带来了? 安琪下午被逮到着装不整齐,在教管室跟老师磨了大半天,分都扣了好几个,一气之下翘了社团活动逃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星华的校服,芭比卷的发丝松松垮垮绑在脑后,裙子是被卷短了的,衬衫扣子是扣不整齐的,外套是要系在腰间的。 她的光临带来了哒哒哒的走路声,显然连皮鞋都穿带跟的。 在看到乔音时,她先是懵了一秒,随后破防。 双眸瞪圆,伸手一指,纤细柔嫩的指尖是精致的裸色美甲:“她为什么在这里?!” 以前她跟陆君屹谈恋爱时,撒娇打滚求他带她来,他都不同意,跟没有心一样。 而这个小土包子,才跟陆君屹认识多久? 就能得到这种特殊对待。 被人怒气满满这样指着,乔音有些无措,下意识扭头看向陆君屹,眸光里写满无助,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下一瞬,陆君屹长臂一展,抬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都能来,她为什么不能来?” 他掀起眼皮看向安琪身后,淡然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警告:“管好你的人。” 段巍然慢悠悠跟在安琪身后,手里比起出去时,多了个棕色小皮包。 闻言不由撇了撇嘴角:“她又没做什么。” 不过细品起来,陆君屹这句话说得很有深度啊。 他的人。 段巍然眼角露出笑意,从身后抬起臂弯钩住了安琪脖颈:“走,琪琪,挨训辛苦了,带你去填填肚子。” 他人高力气大,平日里还有健身的习惯,搂安琪跟搂小鸡仔似的。 脚步不受控制地跟着段巍然的方向挪,安琪心思却还在陆君屹身上,死命挣扎着:“段巍然!放开我!我不去啊啊啊!” 然而她那点力道,在段巍然看来就跟猫崽炸毛没什么区别,除了能萌他一脸血外,毫无作用。 被强制带离休闲区,陆君屹的脸渐渐消失在眼前,安琪都快气死了。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陆君屹好吧?! 上次有祁绵雪在,她不敢闹,这次祁绵雪不在,她高低要让陆君屹知道甩她的后果。 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扳不过段巍然。 “混蛋啊啊啊啊啊啊!” 无力的怒吼响彻整个楼层,郝霓一杆进洞,从台球桌上直起身体,揉了揉耳朵,白眼翻得飞起。 对面男生随手拿起旁边巧克粉擦了擦球杆,俯身瞄准又进一球。 他看着郝霓不耐烦的动作,戏谑道:“别这次球打不好又怪有人声音太吵。” 郝霓闻言,白眼送给他:“闭嘴吧你!” 各有各的热闹,陆君屹这才看出来,乔音或许是无聊了,才想离开的。 …… 被连哄带拽地拉到电竞椅上,郝霓白眼翻得更厉害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需要陪着祁绵雪的未婚夫的女朋友打游戏。 还是一个前任,一个现任。 陆君屹对这小姑娘还真挺上心啊,怕人无聊,居然逮着他们几个陪着打游戏。 群里陆君屹发的几个红包郝霞都点完了,没一次抢到过运气王。 在看到运气王段巍然这个名字频繁出现后,郝霓更是气得牙痒痒。 什么破红包就发这么点,这几个红包加起来还不到两万吧?怪不得她每次只能抢这么点。 陆君屹这个死抠瓢! 游戏还没打开,郝霓内心已经憋了好大一股无名火。 那边还在吵吵嚷嚷,陆君屹要跟乔音一组,安琪闹着要跟陆君屹一组。 毫无疑问的,段巍然必须要跟安琪一队。 郝霓就搞不懂了,他们四个人刚好凑一对,还拉她干嘛? 不过游戏开始后,郝霓突然搞懂了,为什么拉上她。 乔音从来不打游戏,现在用的号都是新号,衣柜空落落,走路姿势也像人机。 再加上郝霓对陆君屹跟段巍然的常用装备比较熟悉,因此在P城遇到一队带着熟悉味道的队伍,只用悄悄瞄一眼陆君屹那几人的屏幕。 郝霓就知道,撞上了,确定是他们没错了。 这游戏就是这样,同时开始的两对,很大概率会撞在一个赛场。 他们以前经常这样玩儿,积累下来的经验不少。 陆君屹跟乔音,段巍然和安琪组成一队,郝霓跟其他三个男生组成一队,几人同时开的游戏,恰好撞到一局里面。 那边的乔音完全不会玩,安琪那菜鸟水平更是不用多说。 这边几个游戏水平都不错,她玩狙比较顺手,其他几个更是可以称作网瘾少年。 郝霓差点憋不住笑,发出文字消息:先打乔音跟安琪,再搞另外两个,他们有AWM,我们队没有三级包的也可以换上了。 刚才对面那几人补到空投时,乔音拿了AWM,安琪为此又吵起来。 为了平息这场战争,段巍然把枪收了。 因为乔音不会玩,所以陆君屹时时刻刻带着,安琪又必须黏着陆君屹。 因此无论看到什么物资,乔音有了而她没有的,她就要吵吵一番。 他们有什么好东西,郝霓都摸得差不多了。 郝霓找好位置,倍镜一开,98K瞄准乔音就是一枪。 [霓是来搞笑的吧]使用98K淘汰了[云音朵朵] 乔音意外地“啊”了一声,愧疚的声音小得不行,脸颊微微泛红:“对不起,陆君屹。” 淘汰消息滚动出来时,陆君屹不可置信地看向郝霓,换来对方一个得意的眼神。 紧接着,又是一条淘汰消息。 [霓是来搞笑的吧]使用98K淘汰了[琪琪小公主] 这回换安琪叫唤了:“啊啊啊郝霓我跟你势不两立!” 她激动到起身薅段巍然的头发,抱着他脑袋就是一顿摇:“段巍然你给我报仇!给我报仇啊啊啊啊——” 段巍然被她挼得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就趁这档子功夫,郝霓已经带上三个队友包过去,把人头全部收下。 局势都这样了,对面没有任何操作空间,毫无反抗能力。 舔包时不出意外,安琪就是个行走的医疗库。 而乔音可怜得子弹都没了,除了一瓶饮料,最多的居然是绷带。 郝霓结束游戏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手机点开祁绵雪的聊天框,单独告知她这个解气的好消息。 第十四章 痛苦吗 郝霓:【图片】 郝霓:【陆君屹带来的这个我给你爆头了,安琪也爆头了,一整个队都趴下了。】 郝霓:【你今天怎么不来,去哪了?】 郝霓:【消息也不回,怎么,离开星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吗?】 郝霓:【小猫难过JPG】 一打开手机,消息不要钱似的弹出来。 关于乔音,其他人也有给她发消息,就比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段巍然。 但都完全比不上郝霓不要钱的消息炸弹。 祁绵雪一条一条划过这些图片,有陆君屹帮乔音开牛奶的,有他俩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也有郝霓淘汰乔音的截图。 她的视线落在了最新一张照片上,是乔音坐在电竞椅里,陆君屹从侧边俯身将她圈进怀里,手把手教她游戏怎么玩。 亲密无间。 祁绵雪突然想到这样一个词,然后愣住。 他们俩才认识多久。 其实她第一次到陆家时,陆君屹是很不爱理人的,常常是她热脸贴冷屁股,被凶了也不怕,还是会傻傻凑上去。 陆致担心她难过,就告诉她,哥哥是生病了,并不是不喜欢她。 她知道的。她在祁家见到小陆哥哥的第一面时,小陆哥哥很喜欢她的。 这样牛皮糖似的黏了陆君屹很久,祁绵雪终于见他露出第一抹笑容:“你这么呆,怎么做我妹妹?” 她花了小半年时间,才从陌生人变成陆君屹要护着的妹妹。 又花了十多年,还是没能让陆君屹正视,她会是他妻子的事实。 可乔音只出现了短短几天,就能得到陆君屹的破例。 将手机放到一边,祁绵雪目光无意识地落到池水鱼群中,眼神有些放空。 从前她都是不在意陆君屹怎么玩的,只是…… 这次,好像真的不一样。 月明星稀,自天穹倾斜的黛蓝色柔光落在祁绵雪身上,照出一股冷然味道。 她乌发柔顺,脖颈纤长,静静坐在那里,就比景色美上三分。 李岁暖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 她上前扶上木质围栏,歪头看向目不转睛的陈行,托腮笑问:“看呆了?” 被她这样一惊,陈行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才扭头看李岁暖:“你在说什么。” “不用掩饰啦,绵雪这么漂亮的人,多看看对身体好啦~”李岁暖摆了摆手,“只是可惜,这么好的女孩子,已经心有所属。” “你说,暗中喜欢她的人,会感到痛苦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陈行面色不变,垂在身侧的拳头却紧了紧,眼神直直盯着水面。 李岁暖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依旧自顾自道:“应该不会吧,毕竟,她这么优秀,多少暗恋者只是能够看她一眼,就会很满足了。” “你说对吧,陈行?” 语落,她不再看身边人的脸色,冲着湖心桥上招了招手,呼唤道:“绵雪,吃饭啦~” …… 十月一号,国庆节。 因为跟陆君屹约好了去蔚蓝纪元玩,乔音早早起来收拾了一翻,提前到地方等着。 她鲜少去人很多的大热景点玩,不是很熟悉。 昨天陆君屹交代乔音在正门口等他,于是她找了个阴凉处,安静等待。 国庆出游的人本就多,蔚蓝纪元宣传做得好,这边简直称作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大多是打扮时尚精致的年轻人,当然也有一看就是一家三口,四口的组合。车来车往。 等待过程中,乔音还遇到了班长叶桃。 “你怎么一个人?我们一起进去吧。”叶桃打量了眼乔音,挽着她的手就要入园。 乔音挣扎了一下,把手抽出来,轻轻摇头:“不行的,陆君屹让我在这里等他。” “这大太阳天的等他,他也太过分了吧!”叶桃眼神闪了闪,义愤填膺,随后再次挽上乔音的手臂,冲她笑了笑:“那我陪你等吧!” “这不太好吧。”乔音抿了抿唇,“你不跟朋友先进去吗?” “没关系,他们自己玩,我陪你。”叶桃不是很在意地摆了摆手。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辆磨砂黑的宝马7系缓缓停在路边。 二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去,就见车门打开,陆君屹长腿一跨,低头下来。 乔音眸光一亮,正想打招呼呢,就见陆君屹转身看向车内,抬手。 祁绵雪也扶着陆君屹的手臂下车。 破洞牛仔裤宽大的裤脚盖住了大半白色鞋面,酒红色美背外的同色衬衣衣摆在胸下打结,露出一截柳条般的纤细腰肢。 在张扬的红色对比下,那截腰肢白得晃人眼睛。 刚下车站稳,陆君屹就顺手给她头顶戴了顶绀色鸭舌帽,视线突然被遮盖,惹得祁绵雪脚下一扭,差点摔倒。 陆君屹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腕骨将人拉回怀中,手掌恰好落在那截裸露的腰肢上。 才刚站稳,又惹来祁绵雪吃痛的呼声:“陆君屹你压住我的辫子了!” 他扶稳怀中人,再一看,她一边一条松垮的垂耳兔辫子,在相拥时被压在两人中间。 “你自己下盘不稳怪谁?”仗着身高,抬手敲了敲祁绵雪的帽顶,陆君屹扭头朝乔音的方向看去。 乔音本想上前的脚步顿在原地。 陆君屹也是牛仔裤,白T加红色系格子衬衫的造型。 男生少有把这种鲜艳颜色穿得好看的,然而这个颜色穿在陆君屹身上,却完全压不住他比颜色还要张扬的脸。 不难看出,他跟祁绵雪的衬衫是同一款。 而且,他们俩是一起来的。 不知为何,乔音脑袋里突然想起来上次与叶桃的谈话。相信他们俩联姻的传闻吗? 她抿了抿嘴,本以为…… 以为什么呢? 以为今天是她跟陆君屹两个人单独游玩吗? 直到陆君屹跟祁绵雪走近,叶桃率先对他们打了招呼,乔音嘴角才扯出一个笑:“好巧呀,你们居然是一起来的。” 陆君屹还没回话,祁绵雪就不解地歪了歪头:“我们住在一起,同时出门就坐一辆车了,这有什么巧的?” 他们住在一起吗? 乔音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看向陆君屹。他没说过啊。 而且,他们为什么会住在一起。 乔音脸上的笑容减淡了一些,叶桃则是暗中瞥了眼眼前两人的穿搭,静默不语。 气氛好像因为祁绵雪的一番话凝固住了,她却完全不在意,扭头看向陆君屹,明知故问:“你怎么死活要在这里下车?” 蔚蓝纪元说是度假村,其实快拥有度假小城的面积。 因园内有专用车供游客使用,所以车辆是禁止驶入的。黑金至尊除外。 伸手扶了扶帽檐,祁绵雪抬眸看向偌大的接待大厅,鼓了鼓腮帮子:“既然你有自己的规划,那行吧,我自己先走了。” 眼见她真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了,陆君屹连忙攥住她手腕,“等着,带上同学们一起。” 他对乔音扬了扬下巴,眼神示意:“上车。” 祁绵雪这才甩开他的手,转身抱臂,语气嘲讽:“看不出来,陆二少有颗乐于助人的心啊。” “那个……”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其他三个人目光同时看去。 叶桃别了别耳边发,看向争执的陆君屹跟祁绵雪,善解人意道:“陆同学,既然祁同学介意,那我跟乔音就不去了吧。” 哦哟。 祁绵雪意味不明的视线扫向陆君屹那张眉眼深邃骨骼立体的脸。 什么叫蓝颜祸水? 说不去了,没见她告别,反倒是继续挽着乔音,一脸矜持看着君屹。 “行吧。”陆君屹看都没看她,一手拉住乔音的胳膊,一手推着祁绵雪的背:“你不想去就别去了。” 乔音完全被他的力气带着走,有些着急地扭头看向待客大厅:“等等,陆君屹,我的行李还在寄存处。” 因为这张畅玩票可以在蔚蓝纪元玩七天,吃食住宿全免,因此大多数人来都是带着七天的行李过来的。 为了等陆君屹,她暂时把行李放在寄存处,想等他来后取了行李放回酒店,两人再去玩的。 只是她没想到,陆君屹压根不需要。 “待会儿我叫人送到酒店,现在就别管你的行李了。”他先是将祁绵雪推上车,又拽了把乔音。 车子扬长而去,徒留傻眼的叶桃站在原地。 她,她只是随口一说啊。 第十五章 只喜欢 乔音跟祁绵雪坐在后排。 她微微侧头看去,只见女生抱臂不语,侧头看向窗外,鸭舌帽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线条精致清晰的下巴。 陆君屹抱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很专注。车内静默无声。 乔音有些紧张地呼吸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幽幽香气忽然闯入鼻尖。 很好闻,又莫名熟悉。 她的视线不由落在祁绵雪敲点屏幕的指尖,指甲恰到好处的长度,裸色甲沿边勾勒着一条弧度流畅的白边。 很少与祁绵雪近距离接触的乔音,对她的印象又多了一层。 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脾气不太好的、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的女生。 收回视线,乔音看到的是自己修剪得圆润干净、毫无装饰的手指甲,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裙子。 明明她今天有特意打扮过一番,还戴了发箍,披了头发。 可是,跟祁绵雪比起来,好像还是有很多不同。 这种沉寂的氛围一直维持到下车,暖到有点晒人的阳光打在身上,那股馨香远去,乔音才自在了些。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游乐场门口,郝霓几人知道蔚蓝纪元里游乐场这个板块由祁绵雪负责,早就约好要一起来见识见识。 因此到了就在入口等她。 一见到祁绵雪,郝霓顿时抛弃形象,几个箭步冲上去搂着她,力气大得恨不能把人捏死:“昨天怎么不来引力场?你在二中有人了是不是?” 祁绵雪:“昨天她约我去岁暖阁。” 郝霓闻言,手劲略松。 岁暖阁,那可以理解。 祁绵雪:“她叫李岁暖,” 姓李?名岁暖? 郝霓神色一动,却还是绷紧了小脸:“所以你还真有人了,所以我不重要了是吗?所以我们这么多年算什么?” 祁绵雪:“她手艺得亲爹真传。” 郝霓破功,顿时松开勒住祁绵雪的手,转而拉住她的手腕来回摇晃:“绵雪绵雪,我知道你最好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一定会介绍我跟李岁暖认识的对吧?” 少能见郝霓夹着嗓子说话,这可是一个对小猫都不会夹的女人。 祁绵雪目不斜视,唇角却轻轻扬起:“看你表现喽。” 此话一出,郝霓双眸微瞪,不可置信:“我还需要表现?” “那昨晚的爆头灭队算什么?算我勤快吗?” 说起这个,她轻轻碰了碰祁绵雪的肩,目光落在独自一人站在一边的乔音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陆君屹一直没说这是不是他新女友,可那关怀备至的暧昧劲,又让人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祁绵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笑容一收。她摇摇头不说话。 “你不是就要成年了吗?”如果郝霓没猜错,祁绵雪18岁生日那天,应该就是祁家跟陆家正式宣布联姻的日子。 掰着手指头算算,也没多久了。 她还以为陆君屹转学到二中是为了方便收心来着。 怎么断了个安琪又来了个乔音。 “不是我说,以后你们结婚了,他还这样,你能忍吗?”郝霓怀疑的视线上上下下扫着祁绵雪。 她看着可不像是能容忍这些的人。 可转念一想,祁绵雪都忍陆君屹多少年了? 一看祁绵雪不说话,郝霓就觉得大事不妙,抬手又勾住了祁绵雪脖子:“不是吧姐妹?” “你这联姻真不能换人吗?我记得陆君屹不是有个哥?”反正都是陆家的,联谁不行呢? 见她天马行空越说越离谱,祁绵雪连忙打断:“妮妮,你别乱想了。” 她神色平静又认真:“我只喜欢陆君屹。” 郝霓:“……”哇塞哇塞。 还只喜欢陆君屹? 有个恋爱脑闺蜜怎么办? 明明这大太阳热辣辣的,她怎么感觉手脚冰凉眼前发黑呢? 这边才说着,又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插了进来。 “祁大小姐这车真别致呀,我爸都不坐这车,嫌它有两个大鼻孔哈哈哈。” 安琪穿着粉色抹胸包臀短裙,踩个白色长筒靴就哒哒哒跑过来了。 段巍然在她身后,拎着精致小巧的小粉包,慢悠悠跟着。 郝霓与祁绵雪对视一瞬,随即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并不算小声:“当谁都跟她一样审美俗气。” 一直抱着手跟郝霓聊天,祁绵雪也有些累了,正放下手打算缓缓,就见原本要靠近她们的安琪神色顿时警惕,缓缓后退了几步。 一边退,还一边盯着她的手掌,扭头对着身后就是:“段巍然,祁绵雪想打我!” 祁绵雪:“……?” 她揉了两下手臂,不是很理解地看向安琪。 安琪那两步刚好退进段巍然怀里,他一手提着安琪的包,一手轻扶安琪的肩,垂眸看向安琪委屈告状的小眼神,嘴角上扬,不可抑制。 郝霓看得直翻白眼,“段巍然~祁绵雪想打我~” “呕。”只是学一下,她都差点给自己恶心吐了:“你也知道你自己说话欠收拾啊?” “哼,要你管?”安琪下巴微扬。 “谁要管你?”郝霓又一个白眼。 这小学生拌嘴模式眼看就要没完没了,段巍然连忙打断:“行了。”他看向郝霓跟祁绵雪,嘴角笑容还没有收回去,“你俩不要欺负她。” 说完,他俯身凑到安琪耳边提议:“我们自己去玩好玩的,不理她俩。” 安琪完全沉浸在与郝霓斗嘴的愤怒中,段巍然只需要轻轻一拽,她就毫无理性地跟着人走了。 直到两人走出去老远,她才恍然想起来:“我是来找陆君屹的!” “找他做什么,我带你去玩。”段巍然目标明确,绝不放手。 安琪又跳又闹,就是挣扎不开。 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郝霓不语,只一味地翻白眼。 “行了妮妮,你这辈子的白眼恐怕都贡献给他们两个了吧。”拍了拍郝霓的肩,祁绵雪开玩笑。 这边是一堆人的热闹,乔音那里就是烈日下的冷寂。 陆君屹一直没下车,外面嘴仗打完一茬又一茬,乔音就安安静静等在一边,鼻尖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突然,一只素白的手伸进视线,漂亮的指尖捏着一包三指大小的紫色湿纸巾。 熟悉的香气萦绕鼻尖,乔音顺势望去,看见的是祁绵雪比太阳还要明艳的脸。 她没有看她,也没有笑。 乔音接过湿纸巾,小声道了句谢谢。 可再抬头,祁绵雪已经抬脚往车边走去。 乔音睫毛颤了颤,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而祁绵雪一边往车旁走,一边暗自打量了一下这略显酷帅的磨砂黑。 挺好看的啊。 虽说当时买回来的确是为了看看它能丑到什么程度,可看到实物才发现,它是多么低调便宜且不失内涵与气势,越看越上头。 正准备敲车窗,陆君屹终于打开车门下来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孤孤单单站在太阳底下的乔音。 视线又落到祁绵雪身上,眉头微皱:“乔音很少来这种地方,不习惯,你不陪着她,过来做什么?” 好心过来看看他在做什么。 谁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祁绵雪眼神一顿,缓缓对上了陆君屹的眼睛,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关、我、屁、事?” 气氛瞬间凝滞。 其实陆君屹说出这话时就已经后悔了。 他了解祁绵雪的性格,知道祁绵雪从小就黏他,更清楚她不可能为他去做这样的事。 就如同从前,她可以对他的女朋友视而不见,却不可能当做朋友相处,友好照顾。 只是刚才收到的消息让他心神不稳,一时失言。 沉默良久,陆君屹率先移开目光,绕过她抬脚走向乔音。 没有一丝犹豫。 祁绵雪转身看着陆君屹的背影,还是没忍住提醒:“我快18岁了陆君屹!” 然而他充耳不闻,脚步不停。 祁绵雪只能看着他不带犹豫地走向乔音,然后弯腰与她对视。 在她的角度上,只能看见陆君屹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惹得她脸蛋红红,紧接着两人一起走向蔚蓝空间站。 在蔚蓝空间站领取运动手环,将微光畅玩卡上的芯片放进运动手环后,可以随机选择身份,然后在蔚蓝纪元自由探索,解锁更多新玩法。 当然,若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可以单纯以游客身份享受在蔚蓝纪元的假期生活。 两人拿到手环后,陆君屹抓起乔音的手腕,率先给她戴上。 乔音下意识转头看向祁绵雪的位置,真与之对视上,却又连忙挪开视线。 她莫名心虚,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只能归结为,祁绵雪站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刺眼,所以她便不再看那边。 手环绑上手腕的瞬间,手机上属于蔚蓝纪元的软件就在滴滴作响。 这是蔚蓝纪元运动手环的基础功能,检测心率健康。 陆君屹眼眸含笑,带着调侃:“小同学,你心跳好快。” 这次,乔音心跳是真的漏了节拍。 祁绵雪远远看着他们的暧昧,绵长的苦涩自心间蔓延。 她知道陆君屹听见她的话了。 他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他不在意而已。 不在意订婚与否,不在意两家联姻,或许也不在意她。 从前那个说过最喜欢她,会永远保护她的小陆哥哥,好像离她已经很远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第十六章 她怕鬼 不管陆君屹是什么态度,祁陆两家的联姻早已板上钉钉。 祁绵雪的18岁生日宴会就在月底,关恩念对此很重视,与林正阳有商有量的,早早就把这件事情准备起来了。 恰巧陆老爷子退休了没事做,对这事儿也略有参与,平时出去跟见老友也欣慰提起,他盼了多少年,终于能见到孙子孙女修得正果。 总之,生日宴就会正式宣布两家联姻的这个消息,已经是圈子里所有人的共识了。 祁家这些年是蒸蒸日上,不提后续几个大项目,现在蔚蓝纪元都还热乎着呢。 再与陆家强强联合,一场未来继承人的成年生日宴,不知道藏着多少向上爬的机会。 届时无数双眼睛看着。 祁绵雪不希望,在她订婚时,陆君屹又有了一个新的女朋友。 因此心中再烦,心情再差,她还是沉着脸在郝霓的陪伴下带上运动手环,走进游乐场。 陆君屹刚才的状态很奇怪,祁绵雪不知道他在车里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下车后就变得很讨厌。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了。 再次靠近陆君屹,祁绵雪越发肯定,他的情绪不对。 正午是太阳最炙热的时候,几人将游乐场玩了小半圈,祁绵雪跟郝霓还有乔音三个女生都略有疲惫,乔音鲜少玩得这么尽兴,更是小脸红扑扑。 只有陆君屹,明明是笑着,姿态放松,还有余力教乔音捞小金鱼,可脸色却白得不像话。 祁绵雪眼中划过一丝担忧,上前拽住陆君屹的衣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刚好现在也该吃午饭了。” 乔音本来跟陆君屹脑袋靠着脑袋去看池子里畅游的小鱼,她拿着小网,捞了许久,一条鱼没捞到,被陆君屹好一番嘲笑。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见此,她被激起了干劲,正打算这次一定要一鼓作气捞起一条鱼时—— 陆君屹的大掌覆在了她的手上。 调笑的嗓音低沉,“笨蛋,要这样。” 他握着她的手,引小网在左边赶了赶鱼群,趁着鱼群向右边移动时,快速下手。 乔音眼睛一亮:“抓到了!” 然而下一秒,陆君屹的手忽地一抖,已入网的小鱼顺着浅浅的边缘跳进水中,摆动着尾巴混入鱼群。 “好可惜,失误了。”乔音有些失落。 陆君屹笑容有所收敛,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指关节:“再来。” 就在两人重整旗鼓打算再次开战时,陆君屹被人拉住了衣角。 乔音扭头看到祁绵雪,下意识后退两步,隔着她看向陆君屹,眼神有些黯淡。 祁绵雪一米六八的身高,让人一眼难忘的容貌带着侵略性。 乔音站在她身后,小小一只,单纯无辜,眼里还带着些许无措。 陆君屹笑意收起,目光淡淡地瞥向祁绵雪:“你挤她干什么?” 他没有理会祁绵雪的提议,随手将手中网勺丢在一旁,牵起乔音的手腕朝反方向走:“带你去鬼屋玩。” 饶是再有目标,再能调节自己的情绪,三番两次被他这样无视,祁绵雪还是“啧”了一声,神色不爽。 所有矫情心伤都用完,她只剩下一腔无名火。 这陆君屹什么毛病?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出个门,见个乔音就变得这样讨人厌。 连郝霓都看出来不对劲了:“那个乔音魅力这么大?” 从前陆君屹玩归玩,却永远不会下祁绵雪面子。 他对祁绵雪护着的态度很清晰,因此他那些女朋友,纵使有想要把祁绵雪当情敌的,也只敢暗中耍些低劣的小手段,妄图气一气祁绵雪,以此宣誓主权。 “他转到二中开始就这样?”郝霓问。 祁绵雪摇了摇头:“不是,是遇到乔音才这样的,今天尤其严重。” “啊?”郝霓闻言,惊愕回头:“浪荡少爷遇真爱戏码?” 于是祁绵雪神色更难看了。 自乔音出现引起陆君屹反常后,她心中一直若隐若现的那抹怪异,好像在此刻终于得到了解释。 真爱? 祁绵雪只觉得荒唐。 他们才认识多久?就谈真爱? 陆君屹绝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 可若真是这样,那他面对乔音时的反常又怎么解释? …… 这个点,乐园里的人流量有所减退。 鬼屋人不算太多,都是些小年轻们,结伴同行。 安琪因为段巍然没让她去找陆君屹,闷闷不乐了许久,玩什么都没有好脸色,全程拉着个小脸。 就连段巍然给她拍的照片,小姑娘都坐旋转木马上了,还不忘扭头瞪他。 为了搞点事情缓和关系,拉近距离,段巍然也是灵机一动,想到了鬼屋大法。 安琪又是不情不愿被他拽住手腕,禁锢在了身边。 “谁要跟你去鬼屋玩啊!这种地方对运势不好的,你放开我!”安琪像个猫猫虫,扭了半天,都是做无用功。 段巍然眼神含笑,也不说话,就低头看她小嘴喋喋不休。 谁料她扭着扭着,不经意间看向某个方向,忽然眼神一亮:“祁绵雪!” 有祁绵雪的地方,就会有陆君屹。 安琪憋足了劲,闷头就要往前冲。 段巍然猝不及防被带得踉跄了两步,连忙把人拉回来,目光审视:“你是不是熬夜看小说,把眼睛看近视了?” “你有病吧?你才近视了!”安琪看神经病一样瞥了他一眼,随即利落甩开拽住自己腕骨的大掌,抬脚就要朝着自己的目标去。 只是她前脚刚抬起来,后脚段巍然就迅速跟上,一步当她两步,长臂一伸自 她右肩揽到左肩,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按在了胸膛上。 “你还说没有近视?”零距离接触地靠在他胸膛上,安琪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胸腔振动:“祁绵雪怎么可能会来鬼屋?” 安琪这才后知后觉…… 对哦,祁绵雪怎么会来鬼屋? 事情还要从去年万圣节说起。 那时候陆君屹的女朋友还不是安琪,安琪也还没开始喜欢陆君屹。 那时候的安琪有一个年级前十的男朋友,她很喜欢。 谈了这段恋爱以后,一直令人头疼的数学题,安琪都看顺眼了。做不出来没关系,看男朋友做也是一种享受。 甜蜜的小日子过得很快乐,安琪正以为自己情路不顺的悲惨命运将会在这个男朋友这里得到终结时—— 她期待已久的约会被男朋友放鸽子了。 再次见面,还不等她质问,他就率先提出分手。 安琪还有什么不懂的? 前一天刚传出来有人为年级第二的女神打架,第二天她爽约的男朋友就鼻青脸肿地来提分手。 安琪就搞不懂了。 是她不够漂亮吗?是她脾气不够好吗?是她不够有钱吗?是她不够有魅力吗? 明明她又漂亮又有钱脾气又好又有魅力,为什么每次谈恋爱都被甩啊! 气惨了的安琪决定在万圣节cos幽灵,打造了一套可爱又不失阴森的妆造,独自蹲在她常常陪男朋友去的图书馆书咖位置emo。 然而万圣节大家都在做活动,图书馆空无一人。 她蹲了没多久,开始害怕,加上被甩的伤心,决定哭出来给自己壮壮胆。 正巧,遇到了祁绵雪这个要给老师交资料,却坐错了电梯的倒霉蛋。 于是电梯门打开,祁绵雪刚走出来就是呜呜咽咽的入耳魔音。 在与安琪对视的那一瞬间,惨白的皮肤、漆黑的长发跟死白的长袍侵占了她全部视线,这东西脸上还有两个红得诡异的圆,舌头耷拉到了脖子。 祁绵雪瞳孔一缩,两眼一闭,身体跟面条似的软倒在地上,手中资料撒了满地。 于是安琪这个分手了扮演幽灵吓唬无辜同学的小女孩,还有祁绵雪这个高贵冷艳但是怕鬼的校花,彻底火遍了整个星华。 连她这么个可爱小幽灵都害怕成这样的祁绵雪,怎么可能来鬼屋见世面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琪放弃挣扎,被段巍然拉进了鬼屋。 而鬼屋的另一个入口,郝霓一把拽住了祁绵雪的胳膊,目光担忧地瞄了眼黑黝黝的深渊巨口,“要不,咱不去了吧?” 她倒是没什么,祁绵雪怕鬼却是出了名的。 晕在鬼屋里怎么办? 陆君屹那厮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乔音,可不见得会分精力顾着祁绵雪。 郝霓仿佛已经看见她抱着晕过去的祁绵雪在鬼屋被吓得崩溃大叫的场景了,好命苦。 祁绵雪抿着嘴唇,想了又想,还是决定—— 要进去。 “区区鬼屋。”她拍了拍郝霓的手打气道:“不足为惧。” “滴滴滴——” “滴滴滴——” 郝霓看了眼祁绵雪手腕上,因心律不齐而不停闪着红光的运动手环,简直要气笑了。 这换做以前的祁绵雪,任陆君屹跟谁去鬼屋,让她不舒服了,找个机会折磨一下陆君屹也就爽了。 那乔音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连祁绵雪也因为她的出现变得不正常。 故作不耐地甩了甩手,郝霓率先抬脚朝着仿若深渊巨口的鬼屋入口走去:“行了祖宗,服了你了!进去就进去。” 然而视觉开始被黑暗侵占时,她还是放慢了脚步,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伸出一只手:“要去就走快点。” 第十七章 吓晕了 鬼屋里冷气开得足,安琪一进来就打了个哆嗦。 眼前光线陡然变暗,她有一瞬间的视盲。 当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会更明显。 就比如肩上忽然出现的外套。 带着它主人未散的体温,在这冷风呼呼吹的密闭空间内,让安琪体温快速回升。 “段巍然?”安琪小声叫道。 视线缓缓变得清晰起来,灯光依旧黑暗。 “嗯。”那道声音自头顶砸下来,轻缓又坚定。 安琪原本因为黑暗而感到紧张的小心脏忽然放松了一些,就连攥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掌,在外面被她视为累赘跟束缚,此刻,却成了她最能依靠的安全感。 “段巍然,你要牵好我。” “好的琪琪。” 有他这句话,安琪就放心了,大着胆子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吓得安琪心肝一颤。 她脚步一转,绕到段巍然侧后方,双臂抱上他的手腕,吓成结巴:“你你你走前面。” 男生轻笑,听话的走在最前方,带着她朝着声源地摸索而去。 前方是第一个剧情点,听着声音,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他们俩进去刚好一起炖了。 这是一个校园景点,用上与海外公司合作的尖端科技制作而成的仿生机器人NPC,说话动作都带着淡淡的诡异感。 其中还混杂着几个真人NPC。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触碰你的是冰冷无机质的机器人,还是自己活生生的队友。 亦或是,带着体温,却长了鬼脸的真人员工。 祁绵雪一进来,就闭上了眼不敢睁开看世界,亦步亦趋跟在郝霓身边。 陆君屹也没想到这祖宗竟然这么倔,明明从小怕鬼怕得要死,还硬是要跟进来。 小时候她怕了可以在夜晚敲他的房门求陪伴,现在她再作下去,就只能自己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了。 搞不好还要掉不少眼泪打湿枕头。 郝霓状态要好一些,但面对这些吓人吓得出其不意的NPC们,也是频繁跳脚。 本来她好好牵着祁绵雪呢。 但NPC就喜欢挑软柿子捏。 她跟祁绵雪的组合看起来就特别好捏。 前面一张鬼脸突袭,后面一只冷爪拍肩,顿时吓得郝霓跟蟑螂上身一样上蹿下跳。 混乱中,两人相握的手被迫分开。 这下祁绵雪失去了“盲杖”。 听见郝霓的惊叫,她更是吓得手环直闪红光。 为了进鬼屋能隐藏位置,他们把手坏心率警报器调成鬼屋模式,在这个惊吓值的正常范围内,手环都不会有动静。 由此可见,祁绵雪此刻已经在惊吓值超标的边缘。 她双眼紧闭,孤零零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觉得郝霓的惊叫跟阴森森的鬼笑呈现3D环绕,狠狠贯穿她的耳膜。 不像在阳间。 就在这时,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耳朵。 伴随着陆君屹低沉又无奈的嗓音落下:“你来干什么呢?” 祁绵雪手环上的红光骤停,稍显急促地呼吸了两下。 她转过身,一把抱住陆君屹精瘦的腰,声线带着几分颤抖:“出去以后,你陪我坐摩天轮好不好?” 不等陆君屹回答,祁绵雪连忙补充道:“这是我十八岁生日愿望。”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坐摩天轮。 陆君屹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好字还没出口,就听到一声清脆尖叫。 声音不大,转瞬就淹没在凌乱的浪潮中。 然而陆君屹还是精准捕捉到了。 他猛地抬眸看向发声地方,就见那个身着白裙的小姑娘被几个机器人围在中间,慌乱又无助。 “乔音!” 陆君屹连忙推开祁绵雪,三步做两步往那边跑去。 在他终于将乔音护在怀里时,背后一道暗门突然打开,两人一起不受控制地掉了进去。 “啊!”乔音短促惊呼一声,随即所有声音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趴在陆君屹身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乔音宛若一只煮熟的小虾米,呆愣愣看着陆君屹近在咫尺的秾俪眉眼,屏住呼吸。 原来……亲吻是这种感觉? — 暗门合上的那瞬间,祁绵雪下意识睁开了双眼。 恰巧见到陆君屹抱着乔音掉进去那一幕。 也是第一次直面鬼屋的群魔乱舞。 那场面,让她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阎罗殿。 有个真人NPC见着这个漂亮小姑娘从进来就没睁开过眼,刚才她抱着的男生,应该是她男朋友? 还在危急关头抛弃她去保护别人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于是NPC决定凑过来看看她还好吗。 谁知道才上前两步,就看到这个小姑娘睁开了眼睛。 对视的那一瞬间,NPC她作为一个鬼屋NPC,居然都被吓了一跳。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漂亮小姑娘瞳孔一缩,两眼一闭——运动手环手环发出刺耳尖滴鸣。 她连叫都没能叫上一声,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诶!”NPC着急忙慌冲上前想将人接住,生怕这小姑娘摔在地上摔坏了。 谁知有人比她更快。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冲到一半时,环住了祁绵雪的腰肢,稳稳将人接在怀里。 男人将祁绵雪拦腰抱起,在工作人员试图阻止他带走祁绵雪时,清冽的眼眸弯了弯,示意她上来摘下自己的口罩。 工作人员连忙上手,然而口罩才摘到一半,她就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 这个漂亮小姑娘的男朋友,不是跟另一个女生一起掉进暗室了吗? 可、可。 可这张权威得让人一眼难忘的脸摆在眼前,告诉她,她没认错。 他就是这个漂亮小姑娘的男朋友。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 如此权威的帅脸,世界上还能有第二张不成? 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身高优越的男人将祁绵雪抱走,工作人员还在自我怀疑。 她的眼睛没瞎吧? 不对! 那小姑娘的男朋友,之前是穿这身衣服吗? 他有戴耳机吗? 太乱了。 不记得了。 对哦,当时太乱了,可能跟另一个女生掉进暗室的不是这个小姑娘的男朋友呢? 小插曲过去,工作还要继续。 NPC拿好自己的工具,开始向下一个景点飘去。 然后又看到了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她暗戳戳躲在墙后,决定伺机而动。 安琪还在掰锁在自己手腕上的五指山。 “段巍然,你放开我!我看清楚了,那个人就是陆君屹!” 她这次真是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然而平时五指不沾阳春水,恨不得护肤都是让别人帮忙的大小姐,那点小鸡仔力道怎么可能拗得过长期健身学习散打的段巍然? “我这次是认真的,你就让我去找他吧!” 段巍然垂眸看向去,安琪白嫩的小手铆足了劲儿,妄图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掰开。 他何尝看不出她的认真。 可他也是认真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陆君屹?”段巍然问。 他的语气少了平时与她说话时,一味的宠溺。 安琪愣了一下,有些不习惯。 她不做思考便回答:“他长得好看。” “我长得不好看吗?” 安琪:“???” 她诡异地看了一眼段巍然:“你长得好不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她还是踮起脚尖认真瞧了瞧段巍然的脸。 深邃的眉眼,鼻梁高挺,剑眉星目,硬朗的面部线条的确帅得很突兀。 跟陆君屹的好看不是一个类型的。 但是她还是老实回答道:“你也长得好看。” “既然我长得也好看,你为什么不找我?” 安琪神色更诡异了:“找你做什么?” 段巍然微微俯身,垂眸盯着她的眼睛,“你谈恋爱为什么不找我?” “???”安琪真的炸了:“不是段巍然你有病吧?” “放开我!”她又一次愤怒地甩了甩手腕:“陆君屹敢甩我,我要去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 她本以为自己的目的已经交代清楚了,她被甩了!这么大一件事,段巍然肯定会让她先去解决。 谁知这人跟耳聋一样,选择性听见自己想听的,张口就是:“你跟我谈恋爱,我不会甩你。” 安琪:“……”忍无可忍。 她抬手低头,对准段巍然的手就是一口。 为了能让他松手,安琪可是下足了力气。 段巍然猝不及防被她下了狠口,心脏都疼得抖了一抖。 趁这一瞬间,安琪挣扎开来,扭头就跑:“你早放开我我不就不咬你了吗?” 早在暗处蹲伏已久的NPC虽没太能搞懂这对小情侣在说什么,但是不妨碍她知道时机已到,可以开始工作了。 于是安琪冲了没两步,一张惨白鬼脸突然在眼前放大。 猩红的眼睛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网状纹路,黑色嘴唇撕裂严重,深渊大口!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啊——” 转身,回头,哒哒哒跑向段巍然,动作干脆利落。 一头扎进他怀里,安琪还不忘害怕大喊:“段巍然!救命啊啊啊啊!” 段巍然没想到还能是这样的结果,眉头微挑,唇角带笑地揉了揉安琪发脑袋以作安抚,另一只手朝着NPC比了个大拇指。 好样的。 加鸡腿。 加一百个。 NPC见使命完成,默默退下,深藏功与名。 第十八章 窝边草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段巍然一只手搭在安琪脖颈处,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做安抚。 鬼屋空间瞬间寂静下来,光线昏暗的密闭空间内,只听得见段巍然柔成一汪水的嗓音。 安琪听着听着,紧绷的背脊突然放松了下来,嗅着属于段巍然身上的味道,有些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安琪不再发抖,段巍然才将她抱到一旁桌子上,两手一左一右撑桌,目光与她对视,带了些许诱哄。 “琪琪,你跟我谈恋爱吧。” “你看我,长得又好看,又会打架,又能保护你,还永远不会甩你。” “你跟我在一起,我以后的零花钱跟股份分红都交给你。” 安琪犹豫。 段巍然又道:“你前阵子不是想要那个玛莎拉蒂MC20吗?我送你好不好?” 安琪咬唇:“可是我爸爸答应给我买了。” 段巍然:“……”伯父您不是说不给她买吗? “不过……”安琪又道。 段巍然眼睛亮了亮。 “我还缺一台MC12。”安琪眼睛眨啊眨。 MC12…… 段巍然了然点头:“实话说,我现在还买不起。” “但是,再给我一年时间,明年给你买好不好?” 安琪抿嘴。 可以是可以。 但是—— “陆君屹…” 三个字才蹦出来,段巍然就抬手捂住了安琪的嘴。 不想听到这三个字。 他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认真道:“琪琪为什么这么喜欢陆君屹,可不可以跟我说?” 说了也能偷偷学点。 陆君屹到底是哪里招安琪的眼了? 段巍然觉得自己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不想再去等什么以后了。 他想要安琪现在就喜欢他。 炽热如火的眼神在昏暗光线中亮得吓人,看得安琪有些不习惯。 很烫的感觉,人都像是要被他灼出一个洞。 段巍然变得好奇怪。 咽了咽口水,安琪小心推开段巍然捂在她嘴巴上的手掌,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 “陆君屹跟我是天作之合。” 段巍然:“???”要气死他? 第一句说出来了,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难讲。 “我以前不是情路不顺吗?然后我找人算了一下,我那么多段感情以失败告终,是因为我的正缘太强,把其他桃花都挡掉了。正缘就在身边,只是我还没有意识到。 “那个老师说,让我观察一下身边人。他很受欢迎,长得很出众,又高身材又好,名字里有土元素,字里藏山,傲然屹立。” 这一观察,不就是陆君屹吗? 屹立如山。 所以安琪朝陆君屹出手了。 恰好段巍然跟陆君屹关系好,而她又跟段巍然从小一起长大。 她靠着这层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 安琪小嘴叭叭叭讲着,段巍然越听神色越不对劲。 她情路为什么不顺,段巍然心里门儿清。这个先暂且不提。 什么正缘就在身边。 又高又帅身材好。 字里藏山。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说的其实是他段巍然呢? 纵使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听到安琪这番话,再往自己身上一代入,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 “琪琪,字里藏山的不只有屹,巍字也带山。” 段巍然弯下腰,与安琪额头相抵,黑亮的眸中焰火跳跃,燃烧着抑制不住的侵略性。 “不能吧……” 安琪吓得睫毛乱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她从没这么想过。 也不知道,还能往这方面想。 她跟段巍然。 有睡过一个摇篮的交情,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这太背德了。 瞧她似乎吓着了,段巍然稍稍冷静一瞬,继续引导:“陆君屹跟祁绵雪注定是要订婚的,他怎么可能是你的正缘呢?” 说到这个,安琪来劲了,腰杆都挺了挺:“我算过!他们俩不可能在一起!” 祁家跟陆家联姻的传言都传了许多年了,安琪看上陆君屹,自然对此也有顾虑,特意给陆君屹跟祁绵雪也算了一下。 算出来的结果让人很满意。 陆君屹跟祁绵雪不可能在一起。 那陆君屹是她的正缘,妥妥的了! 段巍然:“……”从没料到过还有这一出。 以前他是从来不信这些有的没的。 但安琪所说的正缘特征跟他完全相符合。 段巍然觉得,这东西,其实有点说法。 啧啧啧,那祁大小姐可真是很难办了。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段巍然嘴角上扬,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再次逼近:“管他们能不能在一起,反正你的正缘名叫段巍然。” “不行唔…”安琪推了推他的胸膛:“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段巍然你不是人!” “是不是人不重要,窝边草我是吃定了。” 安琪双手被禁锢在了头顶,感官都被狂风骤雨般的吻占据。 而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又让她清醒地知道,此刻发生着什么。 字里藏山。 段巍然。 安琪缓缓闭上了眼睛。 —— 夜色繁华,灯火葳蕤。 私人病房里,祁绵雪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 关恩念守在一旁,娇颜含怒,却抵不过眼里的心疼。 这死丫头! 明知故犯,胆小成这个样子还去鬼屋! 还有陆君屹,越来越没分寸了,居然这么欺负她的小雪儿。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关恩念都从郝霓那里问清楚了。 正是因为如此,关恩念此刻怒气才这么大。 订婚在即,陆君屹处理不好私人感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因此让祁绵雪遭罪。 非要让他爹好好治治他不可。 正想着,病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嘤咛。 关恩念凑近了,才听到她是在喊:小陆哥哥。 关恩念:“……”更生气了。 眼前的世界呈现灰白色。 四面八方都是若隐若现的狰狞鬼影,祁绵雪仿佛还从中看到了熟悉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财产都是你的!我是你爹!应该给我,把钱都给我!” “嘻嘻嘻姐姐,你的背后怎么有人啊,他在掐你的脖子……” 祁绵雪下意识扭头,可入眼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虚无。 就在此刻,她忽然感觉到脖子上攀附了什么东西,寒凉刺骨…… 那道诡异的稚嫩童音钻进耳道:“是我呀姐姐,是我在掐你脖子啊……” 毛骨悚然。 祁绵雪吓得眼眶通红,拼了命地想要甩开脖子上的手向前跑。 可那只手摸不着,碰不到,更甩不开。 直到她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仰头看去,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那人温柔笑着:“小雪花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漫天鬼影消散无踪。 祁绵雪眼前瞬间模糊,大滴大滴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 她声音带着哭腔,满心委屈如洪水倾泻:“小陆哥哥……” 一滴晶莹水珠从祁绵雪眼角滑入鬓发间,打湿了纤长的睫毛。 关恩念见此,叹息一声,只余满心无奈。 她认命地拿起纸巾,轻柔替祁绵雪擦去眼角泪痕。 却见祁绵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关恩念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她问:“干妈,阿屹呢?” 关恩念:“……”还不如多睡会儿。 提到陆君屹,关恩念也是一阵头痛。 那小子不仅折腾祁绵雪,也把自己作进医院了。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纵使怨他行事没个章法,可知道他出事,她心里也不好受。 稍做思考,关恩念还是给祁绵雪说了:“他跟那个小姑娘去坐跳楼机,下来就不对劲了,现在在耿医生那里,谁也不理。” 话音刚落,祁绵雪瞬间从病床上弹坐起来,神情惊愕:“他去坐跳楼机?” 陆君屹从小就有很严重的失重恐惧症,因此从不坐飞机。 祁绵雪刚到陆家时,他心理问题还很严重,甚至有自闭自残倾向,偌大陆家,只有祁绵雪敢时时刻刻粘着他。 也只有祁绵雪能时时刻刻粘着他。 其他人的靠近,他都很抗拒。 后来他病情好转,可也会定期看心理医生做心理疏导。 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失重恐惧症的人去坐跳楼机? 已经算是自残了吧? 祁绵雪第一个想到的是乔音。 现在的陆君屹,别说乔音想玩跳楼机他会陪着,就算乔音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大概也会给她摘。 祁绵雪皱着眉头,利落拔了手上输液针起身下床,从自己小包里翻找了一张白色卡纸,便推开病房的门跑了出去。 关恩念见此,生怕她又出什么事情,连忙吩咐门外的保镖率先跟了上去。 这家医院是陆氏的产业,祁绵雪以前经常陪陆君屹来看心理医生,陆君屹在这里有一个专属心理咨询室。 推开门看到乔音时,祁绵雪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耿医生正在看陆君屹摆的沙盘,听到推门声抬头看去,见是祁绵雪,便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十九章 很可爱 祁绵雪目光落在乔音那张单纯固执的小脸上,神色不明。 阿屹。 他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她面无表情,可淡凉的眼神却一直注视着乔音。 乔音有一瞬间的瑟缩,可是想起陆君屹进门时将她也关在了外面,说想一个人静静,她就又挺直了脊背:“你就让他静静吧。” 耿医生看得有些头大,对乔音招了招手:“小姑娘,你过来。” 乔音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走向耿医生。 “阿屹说过,不要让人进去的。” 耿医生手指拨动着沙盘,闻言笑了笑:“患有自闭症的人都会封闭自己的世界,不让任何人靠近。然而医生真的就要顺着病人的意,不采取任何干预手段了吗?”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准我进去?” “不准你进去的是我吗?你不是被他关在门外的吗?”耿医生看着乔音眼里隐藏的不平,好笑地摇摇头。 “那祁绵雪为什么可以进去呢?” “因为陆君屹的心门向她敞开了。”耿医生不想再多聊这个话题:“你要尝试一下沙盘游戏吗?” - 祁绵雪轻轻关上门,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她转身摸向身旁的控制面板,熟练将窗帘打一条缝。 黛蓝的月光如水倾泻,洒进室内,照得地板银蓝。 陆君屹背靠床沿,坐在床边地毯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眼前虚空,对房间内发生的一切都不做反应。 祁绵雪动作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也不说话,就开始折自己手中的白色卡纸。 卡纸是方形的,她动作精细,神色专注,将卡纸几经对折反转,然后扯出一个小纸鹤。 白色的千纸鹤小巧精致,安安静静蹲在她的掌心。 祁绵雪把手伸到陆君屹的面前,声线柔和:“阿屹,我刚刚做噩梦了。” “在梦里,我的父亲依旧不爱我,他的儿子也还是很喜欢吓我,梦里的一切都很讨厌。可是有小陆哥哥保护我。” “小陆哥哥这么好,我希望他能够平安幸福,天天开心。” 说着,祁绵雪掰开陆君屹的手,将千纸鹤放进他的掌心。 在陆君屹目光看过来时,弯了弯眼睛:“我把开心送给你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祁绵雪骨相立体,偏冷淡,可她却长了双含情眼。这副出众的容貌清冷中夹杂着艳丽,很容易侵略别人的眼睛。 让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容置疑的美。 这双眼睛很能表达情绪,也很具有欺骗性。 在她有意装乖时,常常能让人忽略掉,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柔顺听话的人。 陆君屹忽然跪坐起来,抬手环住了祁绵雪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与此同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祁绵雪的锁骨窝里。 “小雪,你知道我哥哥吗?”陆君屹的声音很闷。 他问得突兀。 祁绵雪猜到,他今天的状态,或许跟这个问题有关。 陆君屹有一个哥哥。 祁绵雪一直都知道。 可她对他的了解,仅仅只有手机屏幕上的那三个字,寒江雪。 或许是同样有个雪字的原因,祁绵雪对他的网名记忆深刻。 可也仅限于此。 陆家很少有人会提起他,除了陆老爷子偶尔思念,会骂一骂他野在国外不归家的大孙子。 就只有老管家,在某次祁绵雪疑惑陆君屹房间旁边那扇永远不开启的房门时,提过一嘴。那是大少爷的房间。 她不知道陆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陆君屹为什么会生病,陆家大少爷为什么从来不回家。 但是她能猜到其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她从不多问,也从不多想。 直觉告诉她,问出这些问题,就会伤害很多人。 可为什么,陆君屹今天会主动提起? 她抬手回抱,手心在陆君屹背脊上轻柔地打着拍子。 “你的哥哥,怎么了吗?” “我爸告诉我,他回来了。” 此话一出,祁绵雪瞬间明了,为什么陆君屹从车上下来后,情绪就出现了问题。 她没说话,陆君屹继续道:“我爸说,找时间一家人吃顿饭聚一聚,可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见他。” “他会恨我吗?”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喜欢他。” “我没有不想他回来。” 陆君屹的几句话逻辑凌乱毫无章法。 祁绵雪却能感受到他的逃避与无助。 两手托起他的脸,祁绵雪注视着他殷红的眼睛,柔声安慰:“阿屹,别怕,有我在,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她并不清楚其中的恩怨纠葛,于是鼓着腮帮打气助威:“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就帮你骂他!” 说这话时,祁绵雪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眉间灵动轻快,鼓起的腮帮挤出了可爱软肉。 陆君屹定定地看了她两秒,随即轻笑一声,又一次抱住她:“好。” 他每次犯病了,就会变得很粘人。 祁绵雪早已习惯,却还是又把他推开了。 收获到的是一个略带控诉的目光,泪痕未干,眼尾泛红,水灵灵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可爱死了。 要是能一直这么可爱就好了。 心中这样呢喃着,祁绵雪抬手揉了揉陆君屹的狗头:“你快准备准备,我去换个衣服,然后一起回家。” 她身上穿着的是护士给她换的病号服。 好在陆君屹的休息室里放着她的一些衣服,祁绵雪到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时见洗手间灯亮着,陆君屹则不见人影,便自行出门安排接下来的事。 她打开休息室的门时,乔音几乎是瞬间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却只看到祁绵雪走出来关上了门。 她有些担心:“阿屹怎么样了?” “他没事,时间也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吧。”祁绵雪一边拨电话,一边问道:“你家在哪里?” “我……”张了张唇,乔音这才注意到祁绵雪身上的衣服变了,有些惊愕地看了看休息室:“你,你在里面换衣服吗?” 陆君屹跟她在一个房间,她居然把衣服换了吗? 祁绵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呀。” 看她神色怪异,祁绵雪秒懂,不由有些好笑:“休息室里有衣帽间,我在这边放了几套衣服。” 刚好电话通了,她随手递给乔音:“跟司机说一下你家地址,一会儿我让人送你下去。” 纵使乔音还有很多问题,例如陆君屹为什么不出来?他到底怎么样了?他们不去蔚蓝纪元玩了吗?祁绵雪为什么在陆君屹的休息室里放有衣服等等。 可电话已经接到手中,她只能报出自家地址,然后被祁绵雪派的保镖带走。 耿医生在旁边看了许久,直到乔音离开,才出声道:“今天看到她,让我想到,你第一次来的时候。” “什么?”祁绵雪正准备出去打另一个电话,闻言,改为发信息。 她要查一下陆家当年发生了什么。 以前不管不问,当作不知道,是因为没人跟她提起,那她就要识趣地与大家一起保持平衡。 可今天陆君屹率先发起疑问,那个心照不宣的平衡被打破,引出的副作用在陆君屹身上还表现得这么严重。 那她当然要知道,影响陆君屹的究竟是什么原因。 当然,把事情弄清楚,也方便她对陆君屹秋后算账。 毕竟这一天的气,不能白受。 电话信息都一样,祁绵雪索性在耿医生身边坐下。 “当年你来的时候,也穿着白裙子,跟在小屹屹身后。” “我还记得你抱着个小熊玩偶,小卷发梳了个公主头,跟洋娃娃一样漂亮,乖得不行,尽给陆君屹当跟屁虫。” 祁绵雪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恰好陆君屹开门出来,祁绵雪起身去牵住了他的手,对耿医生说再见:“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们早上出门时坐的那辆车送乔音回家了,现在这个点再叫司机调车也不方便,也幸好关恩念还没走,两人可以蹭车。 两人从医院出来,已经有辆加长版宾利慕尚在门口等着了。 陆君屹帮祁绵雪拉开车门,自觉坐上副驾。 关恩念正看电影打发时间,祁绵雪现在才想起问:“干妈,你知道是谁送我来医院的吗?”她想感谢一下人家。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人家已经走了,听护士说是个戴着口罩帽子的男孩,她没看清脸。” 说到这里,关恩念将电影暂停,点名陆君屹:“阿屹,你明知道雪儿胆子小,还带她去鬼屋玩?” “干妈。”祁绵雪瞧着关恩念双手抱臂,往后一靠,就要开始兴师问罪,连忙阻拦:“是我自己要去的。” 不说还好,一说关恩念更气了:“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去鬼屋干什么?” “还有阿屹,你又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敢去坐跳楼机!” “你们两个要气死我吗?就要订婚的人了,行事莽撞没个稳重,以后在商场上也这样?把自己当菜奉上给敌人助兴?” 无差别攻击,火力凶猛。 祁绵雪默默撒开摸上关恩念手臂的爪子,不敢吱声。 陆君屹此刻甚至连回到陆家以后怎么面对他哥的烦恼都抛到一边,老实听训,不敢回头。 第二十章 不同意 直到车驶进陆家大门,引擎声歇,陆君屹跟祁绵雪才从车厢中的水深火热中解放出来。 “爷爷今天心情不好,你俩今天的事儿捂紧了知道吗?”还没下车,关恩念就先叮嘱道。 陆君屹闻言,喉结滚动一瞬,呼吸有些沉。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小手忽然钻进他手心,轻轻勾住住了他两根手指。 祁绵雪看向关恩念表示知道,脸上扬起明媚的笑:“爷爷怎么啦?好几天没见爷爷了,我好想爷爷。” 食指点了点祁绵雪光洁的额头,关恩念娇嗔道:“你这话还是留到老爷子跟前说吧!” 随后,她压低了声音解释:“小屹的哥哥不是回国了吗?老爷子就念着大孙子,希望他回家住一段时间,谁知道他此次回国就只是为了跟进与祁氏的合作,让他回家吃饭的消息才发出去,人马上又飞回英国了,连崔管家亲自去请都没见着面……” 崔管家是陆老爷子身边的老人了,平日里只专心照顾老爷子,一言一行都代表老爷子。 他这一举动,完全是在戳老爷子的心。 是以老爷子气了一天还没想通。 有了关恩念叮嘱,祁绵雪还没进门脸上就带了笑,声音清脆:“爷爷,我们回来啦!” 客厅里,陆老爷子靠在厚重的红木太师椅上,崔管家在一旁陪着。一室灯光明亮如昼,却照得老爷子更显孤寂。 见到祁绵雪,老爷子沉了一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回来就好。” “你们俩今天玩得开心吗?”他招了招手,目光落在两个孙辈身上,慈爱中带了两分探寻。 蔚蓝纪元这么大的项目,按理说他们年轻人去了,不在里面待几天,是很难玩尽兴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呢? “开心!”祁绵雪走到老爷子身边,熟练地替他捏了捏肩膀:“蔚蓝纪元里有我负责的游乐场项目,阿屹陪着我玩儿了一天,还教我抓小金鱼,回来时看他累的差点走不动道。” 陆君屹站在稍远处,什么抓小金鱼的话一出来,他挺拔的身形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面上依旧扯了扯嘴角,低低“嗯”了一声算作附和。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转向祁绵雪时,笑意加深了些。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老爷子拍了拍祁绵雪的手,话锋陡然一转:“看到你们两个感情好,爷爷就放心了。正好你俩都回来了,爷爷也有事情要叮嘱。” 此话一出,客厅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关恩念端着茶盘的手顿了顿,目光飞快扫过陆君屹。 老爷子没注意,或者说是不以为意,径直说道:“雪儿马上十八了,是个大姑娘了。我跟你林叔叔,还有你干妈干爸都商量好了,趁着你成年礼这个特殊的好日子,把你跟小屹的婚约定下来,正式对外宣布,我们两家……” “爷爷!”陆君屹突兀出声。 他猛地抬头,眉头紧锁,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抗拒:“我觉得太早了。” 祁绵雪捏肩的动作瞬间停住,指尖微微发凉。 她嘴角笑容敛起,抬眼看向陆君屹,眸中似乎飘起了雪花。 她以为,在她十八岁订婚这件事,是他跟她都心照不宣的事。 关恩念放下手中茶盏,脸色不太好看:“小屹,你跟雪儿订婚是迟早的事情,你早应该心知肚明不是吗?” 老爷子被打断,脸色沉了下来,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锐利地看向孙子:“早?哪里早了?阿屹,你也这么大了,玩了这么多年,该收心了!这是两家的约定,容不得你任性!” “什么约定?那是你们订的,不是我!”陆君屹胸膛起伏了一瞬,他下意识看了眼祁绵雪,那眼神复杂难辨。 有抗拒,有烦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痛苦。 对上祁绵雪冷静的眼神,他猛地别开脸:“订什么约定的时候,你们问过我了吗?反正现在订婚,我不同意。” 放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朝着楼上走去。 沉重地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仿佛踩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尖上。 “混账东西!你给我站住!”老爷子猛地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背影怒吼道:“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陆君屹脚步停都没停,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客厅死一般寂静,关恩念上前扶住老爷子,目光担忧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祁绵雪,欲言又止。 察觉到她的目光,祁绵雪嘴角扯出一抹安抚地笑容:“爷爷,阿屹他应该是累了,今天玩得有点……” 她试图为陆君屹找一个借口,缓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可话到嘴边,看了看面色铁青的老爷子跟空荡荡的楼梯口,一切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祁绵雪最终只能垂下眼眸,低声道:“我去看看他。” 关恩念瞥见她单薄的背影,压下心疼,招呼崔管家同她一起扶老爷子去休息。 大厅的佣人们大气不敢喘。 直到重要人物都离开在视野里,才敢小声发言:“唉,大小姐好可怜。” “是啊,从小就来到陆家,这么多年的感情,可那位……唉。” 有个年纪比较小的小姑娘撇了撇嘴:“大小姐才不可怜,她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看不见她好的人才可怜。” 这些细碎的言论,祁绵雪一个字也没听见。她走到陆君屹的房间门口,抬起手,指尖刚要触碰到冰冷的门板,犹豫了一瞬,又缓缓缩了回来。 长廊里寂静无声,悬挂的水晶灯投射出昏黄色光芒。 她转身背靠在门板上,缓缓滑落,最终抱膝坐在了厚重的地毯上。 对订婚的事情,陆君屹从没发表过意见,祁绵雪以为,他是愿意的。 明明小时候他自己说过,她会是她的新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房间内,陆君屹满心烦躁,狠狠地将外套砸在了地上。 外套是祁绵雪早上特意为他挑选的,让陆君屹又想起她。 他十二岁时,被爷爷跟爸爸郑重叫到书房,告诉他,祁绵雪以后会是他的妻子。 当时他是什么感受? 不记得了。 脱力地靠在门板上,陆君屹目光出神地盯着刺目灯光,自虐一般不肯眨眼。 从那以后,祁绵雪这三个字,连同责任、婚约、陆家未来跟他绑在了一起。 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好像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娶祁绵雪。 陆家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陆君泽。 可是陆君屹知道,陆君泽长得很优秀,爷爷时常会与崔管家聊起陆君泽的近况,他爸爸的办公桌上也经常出现陆君泽的资料。 甚至陆氏有很多重要文件,都有陆君泽的签名。 他们会不会很遗憾? 遗憾出国的不是他,而是陆君泽。 遗憾当年腿断掉的不是他,而是陆君泽。 遗憾需要从此戴上助听器的不是他,而是陆君泽。 如果是陆君泽,肯定会无比服从安排,跟祁绵雪订婚。 而不是跟他一样,把爷爷气成这个样子。 一扇门,隔绝了两颗刻满不同伤痕的心。 时间就像细沙,一点一点从指缝间流走。 陆君屹再次打开门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推力。 透过门缝垂眸看去,不出所料,祁绵雪。 动作轻柔地扶住她的肩膀,陆君屹用脚把门踢开,左手穿过祁绵雪的膝弯将她拦腰抱起。 低头看去,她双眸紧闭,睫毛湿润,明显是蹲在他的门前哭过。 房间门隔音太好了,他没有听见。 这个困了不知道回房间睡觉的笨蛋。 “小陆哥哥……”睡梦中的人拱了拱脑袋,发出一声呓语。 又一晶莹滴水珠从睫毛中钻出来。 陆君屹轻叹一声,动作温柔地将祁绵雪放在床上,掖好被角,随后食指轻曲,替她擦掉滑落的泪珠。 要关灯出去时,陆君屹意外在沙发上看到了一本奇怪的大书。 看起来是祁绵雪的小手工,他没有动,而是拿起了一旁的纯黑硬壳笔记本。 翻开一页,黑色纸页上用白色笔记书写着: 2X16年,八月。 我来到了陆爷爷家,见到了小陆哥哥。 虽然小陆哥哥不理我,但我还是好开心。 陆叔叔说小陆哥哥只是生病了,不是不喜欢我。 没关系,我不怪小陆哥哥。 …… 祁绵雪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被子边缘都被塞进了她脖颈里,裹得像个密不透风的茧,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 这令人窒息的掖被角方式,除了陆君屹,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她打开房门时,恰巧碰到从陆君屹房间里出来的小女佣。 “大小姐早。” 祁绵雪都还没问,对方就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似的,上道地答了出来:“少爷一大早就拖着行李出门了,也没说要去哪,连司机也没叫。” “什么?”祁绵雪下意识拧眉。 第一反应是,他难道又要离家出走吗? 虽然月初生活费下来了,可他额度又不高。 兜里揣着新鲜到账的十万块,他能去哪? 而且,不叫司机,他徒步下山吗? 这么厉害? 祁绵雪掏出手机拨了个消息过去,不出预料是拒接。发出的信息更是已读不回。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一下,弹出一条最新消息: 大小姐,你让我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如有其他需要我会继续跟进。 第二十一章 双生子 消息下方带着几个加密文件。 祁绵雪盯着屏幕的眼皮跳了跳,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窝进沙发里,随手拿起一旁的玩偶抱在怀中。 打开文件,祁绵雪先是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再回头仔仔细细阅读。 十三年前的一场绑架案给陆家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陆致的夫人因此而死,陆家的两个孩子,长子陆君泽从高空坠落摔断了双腿,又因接连而来的爆炸致聋,为了治病选择经年在国外疗养。 陆君屹因母亲保护,没落下什么重伤,却因亲眼目睹母亲惨死,从此有了严重的创伤性应激障碍,最开始的那几年一直有自闭自残倾向。 这个案子当年震动了整个南城,为保股价稳定跟集团声誉,陆家手腕果断地将消息封锁,现在能查到的东西不多。 祁绵雪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词条上,心脏倏然一缩。 陆家双生子。 她是第一次知道,陆君屹的哥哥,跟他是双生子。 压下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祁绵雪一点一点将资料看完。 陆君屹听到他哥哥回国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好像就有答案了。 同一场绑架案中,陆君屹因为母亲的保护,只受了一些轻伤。 而陆君泽却差点没能活下来。 怪不得,陆君屹会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怪不得,陆家从来不提陆君泽。 或许不是从来不提,而是当着陆君屹的面,不会提起。 祁绵雪将手机放在一边,下巴搭在了膝盖上,兀自出神。 所以,那场绑架案中,陆君泽是被放弃的孩子吗? 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堆了雪人小猫会给她发图片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祁绵雪心尖忽然抽疼了一瞬。 很奇怪的感觉,就像针扎一般 转瞬即逝。 一声信息铃响拉回了祁绵雪的思绪。 捡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一看,聊天框里属于郝霓的头像旁闪着大大的红点。 才刚点进去,就跳出了好几张图片。 郝霓:他们俩怎么会单独来泡温泉了! 看视角,是偶遇。 郝霓昨天收到她报平安的信息后,就在蔚蓝纪元的酒店住了下来,打算整个假期都在里面悠闲放松了。 谁知泡个温泉都能遇到陆君屹跟乔音。 照片里,他们俩穿着白色浴袍,乔音一脸认真抬手在陆君屹脸上擦拭着什么。 陆君屹目光始终落在乔音脸上,嘴角斜斜勾起坏笑。 因为郝霓自拍需求大,对手机像素要求很高,平时用的手机像素都很高。此刻抓拍出来的图片,唯美又和谐。 仿佛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甜蜜小情侣。 祁绵雪平静地将照片一张张划过,缓慢眨了眨眼睛,居然升不起一丝情绪。 很累。 “你好好玩吧,别管他们了。” 给郝霓传了条语音过去,祁绵雪没骨头似地倒在沙发上,抬手遮住了眼睛,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没劲儿。 从早到晚,祁绵雪一步没踏出过房间,吃饭都是让人送进来。 晚上,关恩念回家听陆老爷子说这事儿,衣服都没换又连忙敲响祁绵雪房间门。 得到祁绵雪连连保证自己很好之后,她才依依不舍地被祁绵雪送出门。 关恩念走后没几分钟,林正阳那边就甩过来一堆文件给她。 祁绵雪:“……”不用猜,肯定有她干妈的手笔。 线上文件还不算,林正阳还说已经派秘书给她送作业了。 他原话是这样的:既然这么闲,那明天开始就来公司帮我分担分担。 祁绵雪:“……” 一想到大好的假期,有人度假,有人约会,有人官宣。 而她,要去上班。 大写的苦字爬上祁绵雪的脸。 她生无可恋地刷着朋友圈,有段巍然的官宣消息,女主角是安琪。 谁能想到他们俩居然如此快速走到一起? 明明不久前,安琪还因为陆君屹出口说些不过脑的话,被她扇了一巴掌。 昨天中午在蔚蓝纪元遇见的时候,还不见他们俩有丝毫苗头。 现在不仅官宣,IP已经变成巴黎了。 从前只要在有安琪的场合中,段巍然的眼睛就不会看向别处。 如今真有了名分,他那眼珠子更是黏在了安琪脸上。 每一张合照,都看不见他的正脸。 只有他看安琪的眼睛,尤其明亮。 除了他们俩官宣,还有李岁暖在蔚蓝纪元度假的日常vlog。 视频里不仅有她给祁绵雪分享过的,非常喜欢的娃娃……还有正在烤烧烤的——乔音的同桌,陈行。 他俩认识,正常。 一起度假,理解。 看来大家的假期生活都过得很多姿多彩啊。 往下再翻,跳出来的是陆君屹跟乔音的合照。 祁绵雪手指顿了顿,都没等到将那张照片看清,果断大退软件清空后台。 整个国庆假期陆君屹都没再回陆家,祁绵雪一片空白的大脑刚开始还会浮现他的身影,真落到林正阳手上以后,每天被巨大工作量塞满生活,沾床就睡。 “你这是压榨未成年!”终于到了解放的日子,祁绵雪提前将工作处理完,跑到林正阳办公室控诉他。 瞥了眼摊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吃果盘的小姑娘,林正阳不紧不慢将手中文件翻了个页:“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我才是给你们祁家打工的。” 语毕,他顿了顿,又道:“你都二十岁的人了,算什么压榨未成年?去给我泡杯咖啡。” 祁绵雪:“???” “我月底才满十八好不好!能不能不要算虚岁啊。” 祁绵雪气得深吸一口气,然后听话地出门左转去找茶间,门再合上时,因为她的愤怒而发出啪的声响。 林正阳抬眸看向她炸毛的背影,不禁摇头失笑。 小姑娘家家的,十多岁的年纪,就该这样有喜有怒青春活力才对。 为了点什么小情小爱,把自己憋得像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有什么好处? 目光刚好落在了手上文件的签名处,林正阳盯着那几个含蓄端正却不过分内敛的字,想起了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 蔚蓝纪元这个项目之前一直是两边下面的人在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君泽这个人。 年轻有为温和有礼,跟他的字一样儒雅端方。 第二十二章 外人 祁绵雪陪林正阳吃完晚饭,就回了星筑。 电梯平稳上升,金属门向两侧滑开。祁绵雪刚踏出电梯,脚步就顿了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鞋柜旁,多了一双陌生的白色女款运动鞋。 心中微沉,推门进屋,听到水流声响,看到灯光明亮的客厅,祁绵雪才知道不对在哪里。 家里面多了个乔音。 乔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手里捧着一杯鲜榨果汁,姿态放松得仿佛在自己家。 而开放式的岛台后面,陆君屹系着一条与他日常张扬风格不符合的浅紫色卡通围裙,专注地煎着牛排,滋滋的油声和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看到祁绵雪回来,陆君屹显然也愣了一下。 他翻动牛排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眼神里掠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祁绵雪居然这么早回来。 或者说,没料到她今晚会回来。 乔音自然也听到了玄关处传来的脚步声,扭头看到祁绵雪,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果汁站起来,眼里带了几分惊讶:“祁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不是陆君屹家吗? 祁绵雪怎么会来? 她来干什么? 陆君屹也没有说她要来呀。 乔音抿了抿嘴,有些局促。正满心疑问时,就听见一道声线微冷的反问:“这是我家,我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祁绵雪的目光在乔音身上停留了一秒,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乔音下意识垂下头,避开了视线。 这番解释让乔音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祁绵雪,跟陆君屹。 竟然住在一起吗? 是了。 上次在蔚蓝纪元,祁绵雪曾说过,她跟陆君屹住在一起。 可陆君屹没解释,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以为是他们俩之间是邻居关系,并没放在心上。 原来,他们俩,是同居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乔音又想起了叶桃所说的那个传闻。 陆君屹跟祁绵雪,真的会有联姻吗? 气氛有些凝滞。 就在此时,陆君屹关了抽油烟机从岛台走出来,将新鲜出炉摆盘精美的牛排放在餐桌上,又不紧不慢走到乔音身边,弯腰牵起她的手,将人带到餐桌旁,拉开座椅给她落座。 “音音,尝尝味道怎么样?”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丝丝笑意。 说完,这才像是想起旁边还有人一样,抬头看向祁绵雪,语气随意:“要吃点什么吗?” 陆君屹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看得祁绵雪心中冒火。 整个国庆假期,陆君屹都在围着乔音转,这已经是在故意往她心里堵石头了。 他把人带到引力场也就算了,现在他居然还把人带来星筑? “陆君屹,带外人回来之前,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质问。 “外人”两个字咬字并不重,却仿若一根尖细的针,轻飘飘扎在了乔音的心上。 让她有一种,自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的荒谬感。 乔音脸色瞬间白了白,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绞紧了衣角。 祁绵雪一回来就打破了原本轻松愉悦的氛围,陆君屹眉头微皱,语气有些不耐烦:“音音是我们的同学,带她来坐坐怎么了?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小题大做?”祁绵雪重复了一遍,略带嘲讽的目光落到陆君屹身后的乔音身上,声音意味不明:“音音都叫上了?那还真是我小题大做了。” “既然如此,你们随意。” 说得再多也没有意义了,祁绵雪不再多言,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那声轻微的“咔擦”落锁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乔音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陆君屹的手臂,声音小小的:“阿屹,要不我还是走吧。” 陆君屹眉间染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出的烦躁,他扶住乔音的肩将她按回餐椅上,没好气道:“晚饭都没吃你走哪去。”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了。 低头看着乔音毛茸茸的脑袋,他又软了声音:“不用管她,她就这脾气。” 翌日。 祁绵雪收拾好背上书包出来,陆君屹跟乔音还在餐桌旁吃早餐。 眼看着祁绵雪目不斜视地开门出去,乔音连忙抬头看向陆君屹,目光无措:“祁同学她……不吃早餐吗?” 餐桌上还有一份多余的早餐,明显是陆君屹做给祁绵雪的。 起身将餐盘里没人动过的食物倒进垃圾桶,陆君屹脸色不太好看:“随便她。” 收假初期的校园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一股无言的松弛感,连每日不定时刷新背书学生的田径场跟走廊,都显得有些空荡。 大家经过一个小长假的放松,学习到麻木的脸上带着松快的笑容,气色都变好了不少。 祁绵雪拉开车门,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哦呦,祁绵雪。”炎宇眼睛一亮,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祁绵雪身边,看向她身后的车,调侃道:“大小姐今天的座驾是迈巴赫呀?” 祁绵雪自觉跟他不是很熟,对他的热情只是淡淡点了一个头。 炎宇对她的冷淡丝毫不在意,步伐缓慢 ,却精准得每一步都跟在祁绵雪侧后方。 早上七点的朝云是漂亮的蓝紫色,整个天空美得像一幅莫兰迪色系的风景画,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云层撒在大地上。 炎宇一头黄毛在晨风中飘摇,发根长出不算短的一节黑色,却因为一张抗打的脸,让这尴尬期的发色并不显得土气,反而像是某种潮流。 书包里装的包子还热乎,跟在祁绵雪身后扫了脸进入校门,离开保安的视线后,炎宇才把手探进书包里。 于是祁绵雪走着走着,眼前就出现了两个包子。 “请你吃早餐,祁大小姐。” 两个包子长得白白胖胖,看起来松软可口,装在透明塑料袋里面,因为新鲜出炉后又在书包里待了一会儿,此刻塑料袋内壁已经蒙了一层薄薄水汽。 包子在眼前晃呀晃。 祁绵雪唇瓣轻抿。 好像,有点饿。 这份犹豫却被炎宇用另一种方式解读出来了,他把包子又往祁绵雪面前送了送: “放心,干净的。这家包子铺用料扎实健康,是十多年的老铺子了,味道很好,虽然包装简陋了些…… “但这个时代,哪个人肚子里没点微塑料?” 第二十三章 两蠢货 多少人穿的衣服都是塑料做的。 嗯,聚酯纤维嘛。 这句话炎宇没说。 他知道祁绵雪出身好,担心大户人家的孩子可能看不上路边摊……不,这算路边铺。 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解释一大堆,但祁绵雪还是伸手接过包子,道了句谢,才问出自己的疑惑:“你给我了,你吃什么?” 总不可能是特意给她买的吧? 他们只是在学校门口偶遇罢了。 谁知炎宇闻言,却是将自己的书包拉开一条缝,示意祁绵雪往里面看。 祁绵雪眨了眨眼,虽然不理解,却还是往他书包里瞧了一眼。 然后就愣住了。 一书包的包子。 还有不少饮品,各种粥跟豆浆。 她张了张嘴,非常不理解:“你要在学校里面开包子铺吗?” 炎宇有被逗笑,“这是我给同学带的早餐。” 明明挺正常的一句话,从炎宇嘴巴里说出来,听着就略显奇幻了。 不良少年也会给同学带早餐吗? 像是猜出祁绵雪心中所想,炎宇故作烦恼地扶了扶额:“没办法,作为班上为数不多的走读生,就算是校霸,也逃不脱给同学带早餐的命运。” 祁绵雪:“……” 看在早餐的份上,她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吧。 不过…… “你给同学带的早餐,少了一份也行吗?” “你就放心吃吧祁大小姐,我每次都会多买的,预防某些猪不够吃。” 一直到走进教学楼,两人才在三楼分别。 两个包子都被祁绵雪吃完了,一个鲜肉馅儿的,一个粉丝的。 都很好吃。 前桌的同学去打水时,还特意帮她打了一瓶温水。 祁绵雪接过保温杯,对人道了句谢。 陈行手大,祁绵雪的保温杯小小一只,被他很轻易就握在手心。 因此祁绵雪接过去时,难免会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 她的指尖带着微微凉意。 “不用谢。”陈行眼睛都没抬,丢下一句不算有温度的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祁绵雪刚打开杯盖喝了口水,老师就走上了讲台,下一秒,上课铃拉响。 英语老师卡点一如既往的精准。 刘真如抬眼看向教室里的空位,把班长叫了起来:“没来的同学是怎么回事?” 叶桃推了推眼镜,扭头看了眼靠窗的后排一前一后空着的两个位置,眼神暗了暗。 她跟乔音的关系不错,两人熟悉以后很快就加上了好友。 国庆假期她被抛下的那一天,乔音跟陆君屹离开了,昨天晚上她看到了乔音的朋友圈动态。 是在陆君屹家,他给乔音做饭。 陆君屹那个高高在上,平时跟他说话他都不爱搭理的大少爷,带乔音回自己家,给她做饭。 如今两人还一起迟到。 叶桃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捏紧了衣角,用力到指尖发白。 她嘴角拉平,对英语老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没有请假。”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道声线懒散的:“报告。” 叶桃眼神看过去,赫然是陆君屹。 他校服外套搭在左肩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拽着外套的衣领。乔音就站在他的身旁,乖巧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对迟到的忐忑。 谅着刚收假回来,学生的心思还在外面,刘真如并没有过多为难,而是让他们俩赶紧坐好上课。 在老师开始对讲桌下的一众同学们进行收假敲打时,陆君屹已经拉开椅子坐下。 “你不觉得幼稚吗祁绵雪?” 他扭头看向旁边专心看书的人,咬了咬腮帮,搞不懂她。 因为他出入都是跟祁绵雪一起的,所以也没叫陆家给他派车,平时都是坐祁绵雪的车。 今早祁绵雪不仅浪费他特意做的早餐,还不等他们自己走了。 “我怎么了?”祁绵雪头也不抬,悠悠翻着手中书页。 “明知故问,你多等一下会怎么样?如果不是因为我等司机调车来接我,会迟到吗?” 祁绵雪听着,觉得很有意思:“迟到对你陆二少来说,不应该是家常便饭吗?” 真新鲜啊,有生之年,也能看到陆君屹因为迟到发愁了? 或者说,他是因为别人的迟到在发愁。 “你们俩迟不迟到跟我有什么关系?司机是我的,车是我的,我什么时候走还需要你同意吗?” “真搞笑,星筑到二中走路只要十几分钟。”说着,祁绵雪都没忍住笑了出来:“什么样的傻子才会放着十几分钟的路程不走,等着司机大老远从陆家调车回来,再把他送到学校?” “再不济,少爷您试试打个车呢?” 祁绵雪终于舍得把眼睛从书里挪出来,单手支着下巴,看了看前面那个安安静静,但浑身散发着莫名不安的背影,又扭头看向身旁神色不愉的陆君屹。 桃花眼弯了弯,她不涂唇膏就已经足够红润的唇瓣轻合:“蠢货。” 没有说前面那个不是蠢货的意思。 陆-蠢-君-货-屹:“……”好像,她并没有说错。 两节英语课很快就过去了,大课间跳完操回来,就见班长在讲台上站着,手里拿了张不知道是什么的表格。 做完课间操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环顾一圈,眼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叶桃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刚刚老师跟我说,两周后的星期就要办运动会了。” 此话一出,不知道是谁开了头,班上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对学习紧张的高三生来说,运动会又是一个难得的放松机会。 然而没高兴多久,叶桃拍了拍讲桌,制止下着阵夹杂着喜悦的喧嚣:“运动会关乎到班级集体荣誉,老师交代了,希望我们班同学踊跃报名,为班级争光。” 说完后,她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项目名称:“因为我们是高三学生,所以班级名额要少一些,不过依旧必须把名额报满。” 她字还没写完,已经有同学把手高高举起:“班长我我我,我要跳高!” 叶桃扭头看了眼说话的人,在项目后面记录下名字。 大家都还算积极。 陆君屹见此,不由抬手朝着祁绵雪后脑勺轻轻弹了一下。 几缕发丝被弹得飘起,祁绵雪放下手中的笔,歪头看他,面无表情。 第二十四章 一千五百米 知道她还在生气,陆君屹只当看不见她眼里明显疏冷:“怎么,不尝试一下吗?” 他指的是运动会。 星华也有运动会,祁绵雪参加过几次,每一次都能拿下奖牌。 她偶尔会晨跑锻炼或是去健身房,又有专属的营养师调理身体,跟很多沉迷学习学到体虚的高中生比起来,她的体能完全就是最优的级别。 陆君屹知道,如果她愿意,就算是一千五百米对于她来说也并非难事。 冷战也冷了这么久,刚刚陆君屹反思了一下,他早上的确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怪她。 毕竟这小祖宗的脾气就这样。 从小就爱生气。 他早就习惯了。 说这话的本意是想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可以冻死人的氛围,却没想到祁绵雪只是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一副完全把他当空气的模样。 很难哄。 令人头大。 班级里关于运动会的话题已经从踊跃报名,到班长劝说了。 教室里的气氛比起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压抑了许多,却仍阻挡不了一些兴奋的同学交头接耳。 叶桃还在讲台上,眉头紧锁,语气带着隐隐的焦躁:“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到底要听你们说还是听我说?真的没有女生要报一下一千五百米吗?我们班必须要出两个人,如果你们选不出来,我就交给老班来决定了!到时候老班说是谁就是谁,可不会跟我一样问你们的意见。” 讲台下的动静顿时凝结。 话都说到如此份上,却依旧没有想要报名的女生。 13班是个理科班,班上的女孩子比较少,学体育的更是没有。 平时精力都用来和试卷搏斗了,除了每天往食堂跑那会儿,其余时间根本得不到合适的锻炼。 大家跑个八百米体测都够呛,一千五百米更是不能想象,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噩梦。 迟迟找不到人报名,叶桃耐心耗尽,重重地将手中夹着报名表的文件夹砸在讲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你们能不能积极一点!有点集体荣誉感行不行!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如同冰块掉进沸水里,教室里原本因为运动会的消息沸腾起来的热闹分子彻底平息。 同学们面面相觑,各自噤声。 也有人不满地看向叶桃:“可能想报名的人还在犹豫,运动会下下周才开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有必要发火吗?” 叶桃被堵了一下,神情一噎。 想着到底是同班同学,因为一个报名的事情生气反倒让同学对她印象不好。 她暗自压下心中的火气,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表格要在明天中午前交上去,你们自己想好,有谁想跑一千五的私下来找我报名。” 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实在没有,那就只能等老班来选了,到时候抽签或是指定,你们别后悔。” 教室里此刻寂静无声,叶桃这番先怒后劝的表演显得有些突兀和尴尬。 有人小声嘟囔:“她莫名其妙的气什么呀,有本事自己去跑啊?自己都不敢跑还拿我们撒上气了。” “你少说两句。”旁边的人提醒一声。 “本来就是嘛,没人愿意去,到时候不管抽签还是老班指定都听天由命,她现在在这气什么?莫名其妙!” 祁绵雪从漫画书里抬头,目光平静地看了眼叶桃怨气冲冲走下讲台的身影,桃花眼轻眨一瞬,随即又低下头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 国庆她是实打实的忙了一整个小长假,触碰手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现在,她只想好好放松放松,没兴趣掺和这些班级琐事。 到底有没有人私下找班长报名一千五百米,班上没有同学清楚。 他们是在第二天班主任的课上知道,这个“难如上青天”的项目,真的有人愿意参加。 下午班会课,班主任提前几分钟来到教室,将手中的资料分发到各个班干手中,交代好了本期黑板报的主题跟各项事宜,才开始公布运动会报名人员的名单。 其实大家都知道谁报了哪一项,毕竟报名时是公开进行的。 只是当班主任宣读到女生一千五百米的名单时,原本还在默默背单词的乔音猛然抬头,脸色“唰”一下白了。 “女子一千五百米,乔音,祁绵雪。”班主任念完这两个名字,笑容欣慰。 “大家对运动会的重视我都感受到了,很高兴你们这么积极主动。虽说该玩玩该学学要劳逸结合,不过我还是希望同学们在筹备运动会的同时,也不要疏忽了学习呀。” 讲桌下的同学都安静地听着老师发言,不少人向祁绵雪跟乔音投去了或惊讶或敬佩的目光。 看不出来呀,瞧着瘦弱较小的转学生愿意报名就已经够让人觉得人不可貌相了,没想到连祁绵雪这个娇矜大小姐也愿意跑一千五。 最难的项目都有人报名了,也不需要抽签决定,或者老师指定,很多女生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就代表她们跟一千五不会再有牵扯。 教室里又恢复了轻松愉悦的氛围,空气中都充满了大家对运动会的期待。 唯有乔音脸色由白转红,有些紧张地举起了手,声音微微发颤:“老、老师,我没有报名过一千五百米呀。” 说着说着,她眼眶都红了一圈,嗓音带着哭腔:“我怎么可能报这个,我跑不来的。” 哦吼。 有情况。 班上同学见这架势,不约而同悄悄竖起了耳朵。 班主任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疑惑地看了眼手中名单,确认没错后又将目光移向叶桃:“叶桃,这是怎么回事?名单是你汇总交上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叶桃身上,连一向喜欢埋头睡觉的陆君屹,都目光冷沉地盯着她的方向。 叶桃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和困惑,她先是看了眼惊慌失措的乔音,然后目光不解地挪到乔音身后的那个座位:“乔音,你不是自己想报名的吗?” 乔音连连摇头,轻咬嘴唇,模样可怜无助像只小白兔:“我体育一向很差,根本不会报一千五百米。” “可是……”叶桃顿了顿,跟老师对视上,声音不大不小,却能够让所有人都听清:“早上课间,是祁绵雪特意来找我,说乔音要报一千五百米的呀。” 第二十五章 不是我 因为叶桃这一句话,原本从各个角落里传出隐隐噪音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教室里的几十双眼睛“唰”一下齐齐落到祁绵雪身上,怀疑的、吃瓜的、隐含厌恶的都有。 乔音更是不可置信地转身看着祁绵雪,眼里有泪花在闪动。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祁绵雪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因为她跟阿屹关系走得近吗? 可是,这是她的错吗? 叶桃求证一般扭头看向祁绵雪:“祁绵雪,是你早上找我,说乔音想报名一千五,让你顺便给她报了,我才登记乔音名字的呀。我看你们两个距离这么近,平时关系也很好,还以为,你说的是真的……” 连班主任也神色微顿,略带询问:“祁同学,是真的吗?” 祁绵雪身子前倾,手肘搭在了课桌上,双手捧脸,语气无辜:“老师,不是我,我没有,我跟乔音关系不好。” 话音未落,她转了转眸子,视线落在叶桃身上,语调散漫,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你确定我真的是这样跟你说的吗? ” 蓦然对上她淡凉的眼,叶桃心中猛地一惊。 她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声音也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仍旧肯定道:“当、当然!因为是大课间,我本来想把表格交给老师了,你突然来报名耽搁了我不少时间,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祁绵雪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淡然,那份隐含在她眼底的嘲弄,让叶桃心跳越来越快,不禁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大课间铃响,大家都去做课间操了,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从洗手间回来的祁绵雪找到她的座位,说一千五没人报的话,可以写她的名字。 那个时候,教室里的确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了。 所以,她现在说的,全是对的。 就是祁绵雪给乔音报名的。 正逢教室的大广播响起,召唤各年级教师去开会。 班主任瞧着教室里这各执一词的架势,只觉得脑壳疼。 祁绵雪目光实在太过坦荡,叶桃又言之灼灼,乔音满脸委屈。 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安慰乔音:“好了好了,表格已经交上去了,改不了,乔音同学,就委屈你参加一下好吗?跑得好不好都没关系,重在参与嘛。祁绵雪同学也报名了,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努力。” 说完,他把叶桃叫上讲桌监督大家自习,匆匆离开教室,这出闹剧就此落幕。 班里各色各样的目光不间断地投向祁绵雪,窃窃私语。 说什么样的都有。 祁绵雪转来的时候来得高调,又是给学校捐楼,又是出色容貌,又是排名前列的好成绩,又是为爱转学的传言。 整一个千金大小姐降临的戏码,平时也跟班上的人比较疏远。 你跟她说话时她会微笑着回几句,礼貌亲和一个不缺,可就是让人觉得,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再加上乔音转学过来时,她在KTV不仅打了陆君屹,还打了陆君屹前女友,搞得大家愉快的气氛消失殆尽,就已经给很多人留下公主脾气大的印象。 最近乔音跟陆君屹的关系好是大家有目共睹,晚自习时,陆君屹为了跟乔音坐在一起,都是跟乔音同桌换了位置的。 祁绵雪这么喜欢陆君屹,因为这个陷害乔音也不是不可能。 教室里议论纷纷。 祁绵雪不甚在意地翻开漫画书。 不料书才翻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抽走。 她抬眸看去,见是陆君屹,不满地皱了皱眉:“你干什么?” “你不解释一下吗?”陆君屹的声音压着怒意。 “解释什么?” “解释你为什么给乔音报名。” 祁绵雪不可思议地睁了睁眼:“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你到现在还不承认吗?” “不是我做的我承认什么?”祁绵雪抬手把漫画书抢回来,看陆君屹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经病:“你有病就去治。” 陆君屹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祁绵雪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眉头微蹙。 “祁绵雪。”他的眼神里充斥着说不清的失望,下颌紧绷,声音微微拔高:“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去害人了?就因为那点可笑的嫉妒心?” 整个教室的人都被教室角落的争吵吸引,任济还走到旁边,试图劝架:“屹哥……” 可话没出口,就清脆的巴掌声打断在他喉咙里。 祁绵雪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啪”一下就扇到了陆君屹脸上。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安静。 祁绵雪甩开被陆君屹攥住的手,起身踢开椅子走出座位。 “让开。” 淡凉如水的声音让任济下意识侧了侧身子,给祁绵雪让出一条路。 瞧着祁绵雪走远的背影,任济挠了挠头,神情不忍地看向陆君屹:“阿屹,你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崔正周也跟着点头:“是呀是呀。” 他们跟在陆君屹身边,也算班上跟祁绵雪关系较近的同学了。 大小姐平时很好说话,人也大方,经常请吃零食喝奶茶,在食堂插她的队她也不会多说什么,有时候他们周末约陆君屹去打球,她还会给他们把球馆包下来。 因为她成绩好,平时大家不想去找老师,就会请教她问题。她却从不嫌麻烦,对每个人会耐心讲解。 说实话,相处下来的这段时间,任济能看出,祁绵雪应该不是那种人。 李岁暖本来坐在门边,还是前排,距离陆君屹这个角落隔着一个世界,听到陆君屹那句话后也忍不住跑过来说两句:“陆君屹,绵雪是什么性格,你跟她相处了十多年,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她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乔音在座位上垂着头,听到他们的这番话,她不由耸了耸肩膀,趴在了课桌上。 为什么,都在帮祁绵雪讲话?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低低的啜泣声传来,陈行目不斜视,漠然地翻开了物理资料,打开按动笔,在草稿纸上开始写写画画。 陆君屹面对眼前这些为祁绵雪说话的同学,神色一怔,脑海中浮现出祁绵雪离开时,眼角闪动的水光。 她,好像又哭了。 陆君屹不由反思,真的是他过分了? 可明明她做的事情更过分,他不就说了她几句吗? 第二十六章 花之舞 校园的天空总是比其他地方更漂亮。 下午五点的云霞是带赤的暖橙色,如同一张渲染得恰到好处的画作,在湛蓝的纸张上徐徐展开。 下三滥的手段。 可笑的嫉妒心。 这些字眼比刀还锋利。 伴随着陆君屹仿佛失望透顶的目光,直直插在祁绵雪心尖上。 她以为,他了解她的。 可仔细一想, 陆君屹连她草莓过敏都记不住,又能有多了解她呢? 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就像个笑话。 所谓的联姻好像也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对他的在意,在他眼里,只是可笑的嫉妒心。 他明知她嫉妒,却从不在乎。 祁绵雪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 徐徐晚风吹着,没一会儿就把她湿润的睫毛吹干了。 漫无目的走了许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琴声。 祁绵雪扭头看去,好像是走到艺澜楼了。 二中的教室没有电梯,楼梯看着也略显风霜。 祁绵雪一步一步踏着楼梯上去,耳边琴声早已消散,她循着感觉推开了一间琴房。 推门瞬间,一室暖橙色铺满了她的眼睛。 窗外的光打进教室,洋洋洒洒地落在钢琴上。 细小的粒子在光束里浮沉跳跃,祁绵雪轻轻带上门,走到钢琴前坐下。 她抬手试了试琴音,音色还不错,从深沉浑厚到明亮清脆,如流水般流淌开来。 小时候,陆君屹钢琴是弹得比她好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懈怠,也就很少再弹。 再后来,就是她弹得更好了。 炎宇是被一阵缓和琴音吵醒的,轻柔的音符缓缓舒展着,细腻灵动的音色营造出一种优雅而宁静的氛围。 以至于他睁开眼时,还以为自己穿越成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呢。 反应过来后,炎宇眉间挂上了点不耐烦,正准备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制造噪音吵醒他。 不料才坐直身体,看到了那个弹琴人的侧脸,他就愣在了原地。 就在此时,琴音缓缓消失,等他睡懵的脑子里想明白了这人是谁时,又一道逐渐上扬的旋律如花朵绽放。 明亮而纯净的音符从耳道直至飞进他的脑袋里,微光中沉浮的颗粒宛若一个个长着翅膀的可爱小精灵,围着弹琴的人旋转起舞。 “咚——” “咚——” “咚——” 炎宇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胸膛,沉劲有力的心跳一下接一下,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为了方便睡觉,他将沙发挪到了教室一角拉上遮光窗帘的阴影处,进来的人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到沙发上有人的。 所以,祁绵雪也看不到他。 琴音还在继续,跳动得越来越快的,不知道是他的心脏,还是祁绵雪指尖的旋律。 炎宇直愣愣盯着眼前画面,眸底只倒映出了那个坐落在橙色光影里掌控着旋律起伏的少女。 她侧颜精致,鼻梁翘挺。柔顺的黑发如绸缎垂落,修长纤细的手指素白如瓷。 仿佛不是穿着校服在学校琴房独奏的高中生。 而是穿着华丽礼服坐在聚光灯下,矜贵优雅,吸引所有目光的公主。 直到琴音渐渐平息,琴房内再次宁静下来,炎宇才捂着心口再次倒入沙发里。 流连忘返。 花之舞。 其实,他还想听。 耳边脚步声渐渐靠近,他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坐起来趴在沙发靠背上,再抬眸,将她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 “炎宇?”祁绵雪有些意外。 “这个点,你不应该在上课吗?” 她目光扫过他明显刚睡醒,因摩擦而显得凌乱不羁的头发丝,以及这被严重挪动的沙发,意思不言而喻。 他怎么会在这里睡觉。 炎宇闻言,唇角轻勾,扯出一个带着痞气的笑,饶有兴致地盯着祁绵雪:“那么祁大小姐……”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语气促狭:“这个点,你又为什么不在上课,而是在这里……弹琴呢?” 祁绵雪:“……”有种膝盖中箭的感觉。 她转身走回钢琴旁坐下,并不回答炎宇的问题。 逃避得如此明显,让炎宇不禁眯了眯眼。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完全走出来,踱步到钢琴边,站在祁绵雪侧后方。 修长的手指随意拂过几个白色琴键,曲不成调,打破了琴房内的沉默。 炎宇垂眸看向祁绵雪的侧脸,声音里的调侃稍有收敛:“让我猜猜……” 他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随性的懒散,却字字清晰:“是因为姓陆的那个傻逼玩意儿,还是那个装模做样的小白花?” 此话一出,祁绵雪微顿,大概能猜到他说的是谁。 只是,她不解地仰头:“你不是喜欢乔音吗?” 可他给乔音贴的形容词,可算不上友好。 “谁告诉你我喜欢她的?”炎宇哼笑一声。 祁绵雪挑眉,大概懂了。 不管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她都不是很想弄清楚。 祁绵雪对别人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 看她先是回避又是转移话题的,就算是猪也该知道她不想说起陆君屹了。 可炎宇却像听不懂她的意思一样,弯腰与她对视:“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陆君屹呢?” 星华跟二中距离不远,某些消息是互通的。 特别是他们这种算得上风云人物的,很多举动都会沦为其他同学的娱乐八卦。 星华除了祁绵雪的优秀之名远扬两校,陆君屹的花心也算是声名在外。 当然,譬如炎宇这种人,名声也不算小。只都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 他本来是不会去关注那些不相干的人都有什么花色传闻的,谁让陆君屹跟祁绵雪两个名字似乎被绑定在了一起呢? 所以炎宇对陆君屹的风流韵事略有耳闻。 他很好奇,祁绵雪,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地喜欢陆君屹那样的人。 炎宇不相信是因为祁绵雪跟陆君屹传闻中的那个婚约。 两厢对视,炎宇甚至能看出祁绵雪眼角未褪的浅淡红痕。 她哭过。 为了陆君屹吗? 那双黝黑如镜的眼眸澄澈干净,眼尾上翘的桃花眼看人时灵动专注。 炎宇心脏猛地一跳。 然而—— “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这双眼睛的主人冷淡开口。 第二十七章 澄清帖 炎宇跳到半空的心脏“吧唧”一下跌落,摔成无数瓣。 有点痛。 为什么一个人三十七度的嘴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他眼神带了些控诉。 荷尔蒙爆棚的少年人,又长了张优越的脸蛋,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是个人都会忍不住心软。 然而祁绵雪不是一般人,长到现在为止,她就只对陆君屹那张脸心软过。 其他再俊俏的容貌,于她如浮云。 甚至在某些时候,陆君屹都只能给她带来无尽厌烦。 面无表情地推开炎宇,祁绵雪抬手将头发拢到脑后,一边扎头发一边走出琴房。 炎宇转身目送祁绵雪走出教室,乌黑马尾左右晃动,那截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她背影单薄,可身形高挑。望着那消失在琴房门口的纤瘦身影,炎宇不由咬了咬牙,气笑。 色诱失败。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 国庆回来的周六是要补课的。 周六的早上祁绵雪依旧没有等陆君屹。 他昨天的话像一根小刺扎进她心里,隐隐作痛。 当看到他时,就会再次想起,然后更痛。 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陆君屹带着一身晨露从后门走进来,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目光扫过祁绵雪挺直的背影时,明显顿了顿。 但祁绵雪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翻过一页手中的书页,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原本窃窃私语的目光在看到祁绵雪后变成意味深长的沉默。 几个女生聚在一堆,用自以为很隐蔽的目光打量着后排角落安心看书的人,时不时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关于昨天下午发生的那件事,虽然有同学在帮祁绵雪讲话,可相信叶桃的人占大多数。 一晚上的时间,该传的消息都传得差不多了。 祁绵雪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准备去打水,哗啦的水流声中掺杂了几句:“平时也看不出她是这种人啊。” “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 “这算是霸凌了吧!” “那又如何,人家家里有钱能平事,你看老班,都不敢说她几句重话。” 水流声戛然而止。 祁绵雪眨了眨呀,直起腰身,慢悠悠将保温杯盖起来,侧目看去,刚好看到一个女生拿起古诗词的速记本捂住嘴巴,“就是可怜乔音无妄之灾,白白被欺负,莫名其妙就背上了个一千五百米。” 她看似遮掩了,声音却不小,眼神还在偷偷瞄祁绵雪。 发现对视了以后,她神情一慌,本能地缩了缩脖子,随即想到自己是正义的那一方,怕什么。 于是她镇了镇神,挺直腰板瞪了回来。 没想到祁绵雪嘴角反倒勾起一抹笑,看得她背脊发凉,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速记本。 下一秒,祁绵雪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我也觉得乔音好可怜,要不到时候你去替她跑,你觉得怎么样?” 没想到祁绵雪还会正面刚。 她神色一僵,有些尴尬地冲祁绵雪笑了笑,连忙拉起同伴离开这里。 祁绵雪收起笑脸。 没意思。 回到座位时,在班级上存在感一直很低的陈行忽然转身。 祁绵雪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机就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看了陈行一眼,祁绵雪接过手机。 一条匿名贴映入眼帘。 标题被做成了醒目的图片。 《某些人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爱而不得就悄悄给情敌报名一千五百米》 祁绵雪点了一下右下角的展开,一条比检讨还长的文字内容出现在眼前,字里行间都在控诉那位悄悄给情敌报名一千五百米的人。 这是二中的校园墙。 祁绵雪根本没有关注过,从前也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此时从陈行的手机上才看到,这条帖子是昨晚发出去的。 底下已经盖起高楼大厦。 【直接报祁绵雪身份证得了。】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戏剧性的事情真的发生在我身边了?】 【是我知道的那个祁绵雪吗?新晋校花?】 【什么校花,笑死人了,我们二中根本没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好吧?】 【弱弱举手……因为祁绵雪的到来,我们学校现在已经有了二中校花评选程序……】 【你们不要歪楼好吧?这里说的是某个大小姐追不到男人就使阴招,yue了。】 【听说她还是为了陆君屹才转学来二中的,舔狗真可怕。】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有谁能告诉我一下,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懂?陆君屹是谁啊,祁绵雪不是星华的吗我听说?】 【真是服了,这些少爷小姐就好好待在他们的星华私立高中不可以吗?】 祁绵雪粗略看了看,大家的评论都还挺有意思。 于是祁绵雪秀眉轻挑,拿出自己的号加上了这个墙。 没一会儿,二中校园墙悄声无息地发了一条置顶贴。 【本人澄清一下: 我,祁绵雪,跟乔音同学并不熟,没那么善良浪费时间帮她报名。】 后面还附赠了一张6666的转账图片,备注:置顶到运动会结束。 有人看了以后不由感叹:“这条贴镶金的啊?” 不管是因为她的脸,还是稍微对她有点了解,亦或是看她正面刚,都有同学选择了站在她这一边。 于是这条帖子底下分作两个派系,吵得不可开交,帖子没发出去多久就盖起了高楼。 祁绵雪啧了一声:“真想举报到教导处,这么多人悄悄带手机进教室。” 说这话时,祁绵雪手上拿着一台自己的手机,桌上放着一个陈行的手机。 陈行:“……” 他看了祁绵雪一眼,默默把自己手机拿回来。 二中跟星华不同,是禁止学生将手机带进教室的。学生们的手机都可以带来学校放进充电舱,要用时可以向老师申请。 然而明面规定是这样,私底下遵守规定的人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所幸同学们成绩都不错,只要不过分,老师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早上发生这种事,祁绵雪也没了上课的心思。 陆君屹只在教室坐了两分钟就起身离开,现在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前面乔音的位置一样空着。 早自习马上就要开始。 祁绵雪起身提起自己的小书包,连给班长请假的过程都省略了,目不斜视走出教室。 只有叶桃盯着她目中无人的嚣张背影,暗暗咬牙。 第二十八章 跳伞 清晨的阳光点着点湿润的气息,斜斜打在教室外长长的走廊上。 陆君屹去陪乔音吃完早餐,走进教室时目光习惯性落在教室后一角的位置,才发现祁绵雪并不在。 早自习的铃声在空荡的校园里回响,而祁绵雪的座位上连书包的影子都没有,好像刚才他进教室时,在这里看到祁绵雪是他的幻觉。 乔音跟在陆君屹身后,看他停在门口不走了,下意识抬头,却见他皱着眉头,神色不爽。 “怎么了吗?”乔音问他。 “没事。” 第一节课英语要默写单词,陆君屹落座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祁绵雪的桌面,却没有看到熟悉的笔筒。 他顿了顿,弯腰去看祁绵雪的桌洞,依旧什么都没有。 祁绵雪的笔盒不见了。 不难猜出,被她带走了。 陆君屹一直以来都是用祁绵雪的笔,同桌了这么长时间,用习惯了,就没再给自己准备。 谁能想到,祁绵雪会整这么一出? 幼稚,但有用。 “你在找什么呀?”乔音转身看他,贴心询问,声音轻柔软绵。 陆君屹抬眼就对上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乔音那张单纯可爱的小脸带了点担忧。 陆君屹一扫脸上的烦闷,顺势趴到课桌上凑近乔音,拖长的尾音懒散得不行:“救命啊小同学,我没有笔待会儿默写怎么办啊?” 他唇角微扬,一张脸帅得无可挑剔,距离骤然拉近,乔音能清晰的从他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睫毛颤了颤,乔音的脸突然不受控制地发热起来。 她连忙转身,不敢再看。 陆君屹用手肘撑起身子,眸光含笑看着乔音红得滴血的耳垂。 不多时,一双瘦白小手握着只胡萝卜样式的按动笔放在他的课桌上。 笔端还有几片绿叶装饰,圆滚滚胖嘟嘟的笔身,很可爱。 交互时难免指尖相碰,乔音触电般缩回手,脸色更红了。 祁绵雪不在,老师也默许了课堂上一些不妨碍纪律的小自由。 陆君屹再次对前桌的同学发出了换位邀请。 陈行淡淡回头看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眼睛没什么波澜,沉默不发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到陆君屹的位置上。 一早上的课,前桌两人好像自成一个小世界,低语玩笑,小幅度的打闹接连不断。 陈行推了推推眼镜,不受丝毫影响,全神贯注看着黑板听老师讲课。 祁绵雪早上发出的那条回应贴一直到早上的课全都上完,才被乔音看到。 她以前是不常玩手机的,平时除了跟妈妈联系,或是有什么必要的事情,才会跟老师申请手机。 然而来到二中,为了方便跟陆君屹联系,乔音就没再交过手机。 校园墙这种东西,还是在叶桃的推荐下,乔音才认识的。 她以前从没接触过这些,也不知道以前的学校有没有这种东西。 昨晚墙上有人发了一条关于她的帖子,乔音作为主人公,稍微关注了一下,底下的评论都是在讨论祁绵雪。 现在再一点开看,赫然发现,校园墙的帖子又刷新了很多条,昨晚那条关于她的已经沉底了,然而又一条与她有关的帖子被置顶在第一位。 乔音只是扫了一眼,就愣在原地。 她抿了抿唇,心情复杂。 她以为,她跟祁绵雪算得上是朋友的。 毕竟祁绵雪也是陆君屹的朋友,他们还一起去蔚蓝纪元的游乐场玩过。 而且乔音不理解,祁绵雪做出这种事,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叶桃都亲口揭穿她了,她为什么还不承认呢? 祁绵雪跟她也算是朋友了。 只要祁绵雪跟她道个歉,她一定会原谅她的。 可是她不仅不道歉,还发帖回击昨晚帮她说话的那条帖子。 乔音有看到墙贴出来的转账截图。 这是她三个月的生活费,却只是祁绵雪发一条帖的金额。 乔音眼眶里逐渐蒙上了雾气,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难道就因为祁绵雪有钱,她就可以随意伤害别人了吗? 一旁的陆君屹察觉的乔音的情绪不对,凑近一看,刚好扫到乔音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他面色沉了沉,起身走到无人的走廊,拨通了祁绵雪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一阵铃响,却并没有人接电话。 他拧着眉点开祁绵雪的聊天框,发了几条消息过去,也没有一点回应。 发现她的朋友圈状态有更新,陆君屹随手点了进去,一条视频跳了出来。 视频中,整个城市在祁绵雪脚下缩小成一个玩具模型,天空无边无际的颜色蓝得刺眼,呼啸的风吹得她发丝狂舞,画面剧烈晃动着。 她戴着护目镜,从万丈高空一跃而下。 配文:珍爱生命,远离沙币。 郝霓在视频底下急得嗷嗷叫,每一个字都透露出担心: 你这叫珍爱生命?????? 二中傻逼多你就给我滚回星华!!!!! 谁他爹的允许你去跳伞了????? 其他的喊六说酷崇拜羡慕的评论也不少。 有些人是想跳却没有证,家里也不给考。此刻全在祁绵雪的朋友圈视频底下开会团建了。 - 浴室里水气氤氲,祁绵雪裹着浴巾出来,发梢还挂着水珠。 吹头发的间隙,她顺手拿起手机,想看看外卖到了没,谁知一亮屏就是陆君屹的未接电话,好几个。 不用猜,肯定没什么好事。 她看也不看直接划走,顺手把聊天框属于陆君屹的消息也标记已读,不带一丝犹豫。 看完其他信息,耐心将郝霓安抚顺毛后,正准备放下手机,祁绵雪目光却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吸引住。 联系人列表里,那个带给祁绵雪特殊感觉的头像下方静静躺着一行小字: “寒江雪”撤回一条消息。 寒江雪。 陆君屹的哥哥? 可能发错了吗? 祁绵雪手指微顿,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点开聊天框,选择关上手机继续吹头发。 如果真的找她有事,撤回后肯定还会再说明情况。 落地窗外的太阳西斜,昏黄的橙云好像沾了一层薄薄的朱砂,透红的霞光铺盖了半个世界。 祁绵雪随意抬头看了眼窗外景色,顿觉无边无际的寂寥将人淹没在这片霞海中。 吹风机轻微的嗡嗡声骤停,偌大的房子静得可怕。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太空了,像漂浮的船找不到停靠的港,也像飞鸟寻不到栖息地。 仿佛世界的一切都是虚无的,一颗心落不到实处。 她走到一面储物柜旁,挑了一张黑胶唱片放到留声机上。 伴随着旋律声骤然响起的,还有一道“叮咚”声响。 门锁密码被人打开的声音。 祁绵雪扭头看去。 玄关柔和感应灯的照射下,陆君屹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第二十九章 摸到了什么? 陆君屹不仅回来了,手里提着的外卖上还有祁绵雪熟悉的logo。 是她的外卖吧? 祁绵雪:“……”谁让他拿了? 她洗澡前交代过外卖小哥把东西给管家,本以为会是管家送上来。 没想到是陆君屹拿上来。 两人还在冷战中,祁绵雪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饥饿感像数只小爪子在挠她的胃。 但要开口让陆君屹把东西给她,又感觉嘴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 总想着,先开口说话就输了。 死活张不开嘴。 两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化身两座沉默的木雕,站在原地隔空对视。 窗外暮色在悄然流淌,时间被无限拉长。 良久,还是陆君屹先动了。 他上前几步将祁绵雪的外卖放在了岛台上,随后别开落在祁绵雪身上的眼神,才缓缓开口:“下次,在家里记得把衣服穿好。” 祁绵雪:“???”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因为刚洗完澡,身上裹着浴巾,可浴巾外还套了一件浴袍,包裹得挺严实。 “你清朝来的吧?”带刺的话脱口而出。 那种隐隐的较劲感好像瞬间消失不见,话都跟他说了,走到他身边去把自己的外卖也打开吃上,这也很正常。 祁绵雪装作若无其事抱臂上前,伸手将杵在她外卖旁边的陆君屹推开。 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触碰到他胸前紧实的肌肉,指尖下微微凸起的触感让祁绵雪下意识摁了下去。 陆君屹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后轻咳一声,率先后退半步。 手都要放在外卖上了,祁绵雪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摸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 她眼神一颤,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后悔如潮水将她包围。 有一种想把手剁了的冲动。 可陆君屹正若无其事的站在她旁边。 不就是不小心误触了吗? 他都不在意,她慌什么? 这样想着,祁绵雪也把自己哄得镇定下来,绷着小脸拆开自己的外卖。 如果忽略她那一秒钟可以振翅八百次的睫毛。 打开保温袋,一股暖融融的热意顺着手心流进胃里。 看不见的时候还没感觉,如今吃的东西近在咫尺,祁绵雪才发现自己饿得手软脚软,就算现在给她一头牛她也吃得下。 她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刚刚跳伞时遇到一个女孩子吃小面包,平时平平无奇放在超市货架上,让她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的普通小面包,却在那个时候,散发出致命诱惑。 所以还没到家,她就给自己点上了外卖。 食物的香气萦绕在鼻间,祁绵雪迅速将刚才的尴尬抛掷脑后,连陆君屹今天怎么舍得回家这么早都不在意了,把好吃的搬到餐桌旁,埋头苦吃。 那专注的动作近乎虔诚,看得陆君屹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抬脚跟到餐桌旁,拉开一张椅子在了祁绵雪旁边。 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她在岛台拆外卖,他站旁边守着她拆。 她到餐桌吃饭,他坐到她旁边盯着她看。 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吃了没两口,祁绵雪实在忍不了,抬头看他:“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去找个晚自修上呢?怎么,今天不用守着你的小同学,不怕她一个人孤独无聊寂寞冷了?” 自从跟乔音认识后,陆君屹就没缺席过二中的晚自习。 说实话,今天下午在家里看到他,祁绵雪还挺意外的。 她语气嘲讽,可陆君屹神色不变,依旧默默注视着她,似乎要把她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直到祁绵雪讽刺的话音彻底落下,空气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才终于像是组织好了语言,喉结滚动了一下,缓慢问道:“你……什么时候拿到跳伞证的?” 家里面对极限运动是明令禁止的。 祁绵雪慢条斯理夹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虾饺送进嘴中,不甚在意地回答:“我想想啊。” 又喝了一口果汁,她才想起来般慢悠悠道:“哦,应该是你忙着陪女朋友逛街吃饭约会的时候吧。” 家里面是不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在陆家所有人都以为她跟陆君屹出门玩的那些时候,他约他的会,她做她的事。 跳伞证自然也是那些时候考的。 她有分寸,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跳伞在极限运动里算是比较安全的了。 偶尔去玩一圈,也只是为了发泄发泄实在烦闷的心情。 她语气风轻云淡,陆君屹呼吸却骤然一窒。 “以后……”他声音干涩,低沉的声线里带着些许类似担忧的急切:“别再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了,这不是闹着玩的,万一……” “万一?”祁绵雪出言打断,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后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好奇:“陆君屹,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管我?”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陆君屹瞬间哑然。 什么身份?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这话要是说出来,对祁绵雪来说不亚于火上浇油。 祁绵雪看出他的犹豫,扯了扯嘴角,失望的同时又有些自嘲。 人家到现在都不肯承认两人之间的婚约,她到底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看她继续捏起筷子吃东西,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陆君屹声音也带上了些强硬的威胁:“你再去跳伞我就告诉关姨跟林叔,你看他们到时候怎么治你。” 祁绵雪闻言,简直要被气笑了。 “陆君屹你还是小学生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跟比谁的眼睛大似的,谁也不肯服输。 “叮咚——” 陆君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阿屹,你今天不上晚自习吗?” 第三十章 询问 大眼瞪小眼的幼稚游戏暂停。 陆君屹打开手机查看。 祁绵雪肚子还空着,继续低头吃东西。 乔音只发了那一条消息,陆君屹打开聊天框,就看见屏幕最顶端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小狗探头的表情包发送了过来。 陆君屹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两秒,悄然失笑。 乔音从前用的都是老年机,现在的这个智能手机还是转学到二中以后,她妈妈工作忙,她又需要住校,为了方便她日常生活买的。 这导致乔音不仅打字慢,也不会使用表情包。 经常发过来的消息跟小作文似的,一板一眼,每个标点符号都用对了地方。 看起来生硬得很。 陆君屹因此调侃了她几句小古董,手把手教她怎么善用表情包,还把自己的表情包存库也分享了出去。 现在乔音发送的这个表情包,就是陆君屹给她的。 她从来不会给他发很多消息,往往只有那么短短一句话,再附带上一个从他这里偷的表情包,就安静等着他回复。 就像现在,发了这两条消息,他的手机便不再有动静。 陆君屹看着这条透露着乖巧的文字,不由想起它的主人,那个同样乖巧的小姑娘。 回想起的,是她委屈含泪的眼。 说到底,还是祁绵雪太过任性。 下午他也代祁绵雪给乔音道过歉,可小姑娘抽抽噎噎说着没关系,泛红的眼眶却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委屈。 陆君屹不想看见她哭。 因此祁绵雪吃着吃着,耳边忽然响起陆君屹看似商量的声音:“小雪,下周你去给音音道个歉吧。” 此话一出,祁绵雪吃东西的动作猛然一顿。 筷子上咬了一小口的虾球掉到盘子里,她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陆君屹,“你有病就去治好吗?”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做错了,你去给音音道个歉,我就不把你跳伞的事情告诉家里面。”知道她反应不会小,陆君屹早就想好了筹码。 只是他没想到,祁绵雪听到这话,居然笑了。 他不信她就算了。 他脑子不好,让她去道歉,她也可以不追究。 可他上一秒还在关心她的安危,下一秒就可以用这件事当作把柄,威胁她去给他的心动嘉宾道歉。 乔音的委屈,是需要他抚平的。 她的安危,却只是他可以趁手利用的一个工具。 祁绵雪明明笑着,眼里的凄冷却像一道锋利的冰锥,刺得陆君屹下意识回避她的视线。 “好啊,你去告啊,吓着我?” 担心再跟他待在一起,她明天就该去警局自首了。 祁绵雪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可刚冲出去两步,她的脚步又硬生生顿住。 她饿了一天的肚子才填了个三分饱。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什么陆君屹,管他去死。 念头刚冒出来,祁绵雪毫不犹豫折身回头,在陆君屹惊愕的目光中利落收拾起餐桌上吃了没一半的食物,转身就走。 “砰——” 卧房门被用力砸上的声音震耳欲聋,偌大餐厅只剩下呆滞的陆君屹跟他还没息屏的手机。 他茫然地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目光再落到还残留祁绵雪体温的餐椅上,一股隐隐的懊悔在他心中盘旋。 - 难得一个周末,却是绵绵阴雨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下。 天气预报提醒:天气舒适,建议穿长袖T恤、衬衫加单裤等服装。 叶桃穿着单薄的短袖白T,面色恐慌地行走在小雨中,左右各跟着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西装保镖,其中一个一个是身形高挑扎着高马尾的女性,另一个是金发碧眼块头高大的外国人。 这些人敲响她家门的时候,她甚至没能来得及换衣服。 被强制带出门时,连把伞都没来得及拿。 雨水打湿了叶桃的头发,浸润了她的衣服。 脸上的眼镜在挣扎中有些歪了,叶桃抬手扶了扶眼镜,声线掩饰不住的颤抖:“你们是谁?我还是未成年,如果我爸妈下班发现我不在家,他们会报警的。” “叶小姐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我们老板需要找到你询问一些事情,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就好。” 那个看着是中国人面孔的女性这样说。 “回答什么,我只是一个学生,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任凭她再怎么解释,那两个保镖都不再理会。 直到几人走到一辆加长版幻影劳斯莱斯前,才停住步伐。 膝窝突然传来一阵巨力,叶桃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嘶——”膝盖重重的砸在地面,叶桃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泪眼模糊地抬头,只见眼前车门突然打开,一只红色鞋底从里面落下来。 黑色皮鞋线条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好像踩在了叶桃心尖上,让她忍不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这种非富即贵的人会找上她? 视线艰难上移,是面料挺阔中线锋利的西装裤,深色的布料沿着笔直修长的腿部延伸上去。 一把纯黑色的大伞稳稳撑开,持伞的保镖将伞沿微微抬起,伞下的人影终于清晰。 叶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陆君屹?!” 男人立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并未刻意散发压迫人的气势,周身那份沉静却将他清隽温润的轮廓勾勒得越发清晰。 雨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更大了,水珠在伞顶奏着密集鼓点,却无法沾染他分毫。 “礼人,这里是中国,行事不能太过莽撞。” 他终于开口说话,却并未给予叶桃回应,而是将目光落在叶桃身边的外国保镖身上。 “是,先生。” 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低头应是。 叶桃身旁的女性保镖闻言,上前一步接过同伴递出的伞,给叶桃撑伞的同时,动作轻柔地将人扶了起来。 边上还有人贴心地给她递上毛巾,可叶桃根本不敢碰,也没心思碰。 饶是她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这个男人,不是陆君屹。 叶桃对陆君屹的每一个行为举止都很了解,他是桀骜不驯的富二代。 而眼前人,却是清隽疏离的矜贵公子。 “叶小姐既然认识我弟弟,想必对祁绵雪也并不陌生。”他声线清润,虽带着笑,可眼神却古井无波,平静的语气并非询问。 叶桃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浑身力气仿佛被人抽干,神情恍惚,面色惨白。 她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第三十一章 道歉 又是新一个周一。 祁绵雪发出的澄清帖热度居高不下,为了吃到这口瓜,二中手机泛滥,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老师对手机盯得更紧了。 短短几天,手机被没收的同学增加了不少。 某些不曾吃过瓜的同学也惨受无妄之灾。 校园内气氛一片惨淡。 依旧不变的是那些每日清晨定时刷新在田径场、篮球场、教室走廊、人工湖旁等等地方,捧着书本的学生。 十三班关于一千五的报名风波还没有平息,表面上大家都与平时无二,实则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只要听见一点点消息,他们就会凑作一堆,开启小型讨论会。 他们班的成绩在整个学校只能算作中等,第一次出全校第一的时候,是祁绵雪转学过来的那个月。 九月份的月考,恰好碰上祁绵雪从星华过来,拿下了二中的全校第一。 因为这件事,班上对祁绵雪仰慕又喜爱的人不少。不过觉得她又装又矫情的人也不缺。 长不成人民币,就很不可能受到每一个人喜欢。 跳了次伞回来,拥有过万丈高空都在脚下的开阔感,祁绵雪释然了。 对那些别有他意的目光,也能做到视而不见了。 关于叶桃对她的指控,她只能否认,是没办法自证的。 当时在场并没有第三个人,二中的监控设备年纪也大了,没有听声功能。 就算有,她跟叶桃交流的声音并不大,不足以让监控录入。 叶桃一口咬死是她,她能怎么办? 也不是没有特殊手段可以用,但是祁绵雪认为,没必要。 她本就在二中待不了多久,那些攻击她的人,更是对她可有可无。 至于陆君屹,他要做傻逼,谁也拦不住。 只是祁绵雪没想到,她什么动作都没做呢,叶桃就闪现大招全交了。 还没进入早读的教室里一片热闹,赶作业的、吃早餐的、打扫卫生的应有尽有。 物理课代表抱着一沓试卷满教室乱窜:“叶桃呢?” “班长呢?” “谁看见她了?” 他问谁谁摇头。 一圈问下来,物理课代表都有些崩溃了:“物理卷子就差她没交了,她还要不要交啊!物理老师让我早读之前收上去啊——” 早上第三四节都是物理课,这个试卷,物理老师要趁这一二节课批出来,物理课时好讲卷子。 任济见状,不由劝他:“要不你先拿去交给老师?到时候让班长自己去一趟办公室交给老师就好了。” “不行啊,不等她一起交,到时候她要生气的。”叶桃作为班长,生起气来,班上的气氛是会受到影响的。 正发愁呢,教室广播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电流声。 某些赶作业的同学被这道电流声吓了一跳。 别又有什么死动静,例如去操场集合,或者要做什么莫名其妙的活动。 作业还没写完呢。 然而在下一瞬,一个声音从广播里扩散开来:“大家好,我是高三十三班的叶桃,我要在这里郑重向祁绵雪同学道歉,关于校园墙上的一千五百米事件……” 时不时带着电流滋滋声的广播在校园里回荡,如同一块掉入水面的石头,砸得高中生们乏味的生活水花四溅。 有的人作业都不忙赶了,放下手中笔,主打一个认真倾听。那姿态,比听课还专注。 二中本来宁静的教学楼瞬间掀起波浪,某些教室里音响的插头被拔掉,听不清这广播里的内容,学生一个个拿着速记手册跟资料跑到走廊上。 看似在认真背书,实则耳朵已经探出二里地。 听到最后,大家从一开始的竖耳倾听逐渐变得目瞪口呆。 校园里议论纷纷,十三班更是私语声不断。 “所以说,叶桃就因为记恨祁绵雪开学跟她换位置,害她不能跟陆君屹坐在一起,所以故意陷害祁绵雪,说是她帮乔音报的名?” “叶桃跟乔音关系不是挺好的么,这种事她都忍心去做?” 旁边同学推了推眼镜,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或许不是叶桃跟乔音关系好,而是因为乔音跟陆君屹关系好,所以叶桃才跟乔音关系好呢。” “嘶,陆君屹妥妥的蓝颜祸水啊。” “鉴定完毕。乔音实惨。” “我看不对,祁绵雪实惨还差不多。”说这话的同学翻了个白眼,随即压低了声音反驳:“都说祁绵雪跟陆君屹有婚约,那他们就是官配啊!乔音再跟陆君屹走得这么近算什么啊?” “醒醒吧!清朝都灭亡了,什么婚不婚约的。”先前那人嗤笑一声:“那都是没影的谣传,也就你当真。” 同学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只有物理课代表一脸呆滞地抱着自己的一沓卷子站在广播下面,深觉命苦。 那叶桃还交卷子么? 什么时候交? 早读前能交上不? 交不上他怎么交差? 有个女生扫完走廊回来见此情景,不由提起扫把拍了拍他:“书呆子你赶紧去交卷子吧,别管叶桃了!” 叶桃大概率是交不上了。 直到广播里的声音停歇,那股若隐若现的电流声终于也一并消失。 祁绵雪悠闲地坐在位置上,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戳着桌上新折的粉色小纸鹤。 她觉得,是时候给二中换一批监控跟广播了。 这也太折磨人了。 小纸鹤被戳得东倒西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闯入视线,捏着她的纸鹤就要跑。 “啪!”祁绵雪迅速抬手给那只偷鹤贼来了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 陆君屹吃痛,却还是没有放开粉色小纸鹤,而是把它放到了左手边的镂空笔筒里,跟一群花花绿绿的纸鹤汇合,这才控诉地看着祁绵雪:“你打我干什么?” “你拿我的纸鹤干什么?”祁绵雪语气疏离。 听得陆君屹胃疼。 从小到大,祁绵雪折的哪一只千纸鹤不是给他的? 她说千纸鹤折纸是她妈妈教给她的,所以伤心了难过了开心了都会折千纸鹤,平时身边就备着不少卡纸。 遇到陆君屹以后,祁绵雪的喜怒哀乐都在跟陆君屹分享,所以折出来的小纸鹤也是送到他手上。 十多年下来,这样的纸鹤,他已经有许许多多罐了。 “你不是折给我的吗?”他反问得理所当然。 祁绵雪不由嗤笑:“你脸比较大?” 瓷白的手掌摊开,祁绵雪面无表情:“还给我。” “不给。”陆君屹拒绝得毫不犹豫。 祁绵雪折的千纸鹤,哪有不给他的道理。 “你信不信?” “不信。”信什么她都没说。 反正他不信。 看着仿佛无赖附体的陆君屹,祁绵雪眼皮子跳了跳。 最终她还是选择移开视线,懒得跟他闹。 祁绵雪随便掏出了一套题,正准备打发时间。 身侧突然凑过来一个脑袋,声音低低的,震得她耳朵发痒:“小雪儿,对不起。” 握笔的手指松了松,祁绵雪睫毛微颤,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 可是,陆君屹,对不起不能当创口贴用的。 第三十二章 运动会 午休时间,叶桃在教室找到了没回家的祁绵雪。 她环顾四周,见到教室里除了祁绵雪外,并没有其他人,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踌躇许久,她像是下定决心,走到祁绵雪课桌旁,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祁绵雪,对不起。” 祁绵雪放下手机,抱臂看向始终弯着腰的叶桃,好奇问道:“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道歉信的广播杂音实在太大,她没好好听个具体。 叶桃目光一暗。 陆君屹刚转学过来时,同桌是她。 这样耀眼的男生,撩动了她的少女心弦,小心翼翼的心动甜蜜,是交作业时她都会特意把两人作业本放在一起,说一句话她都会脸红的。 可两人一天说不上一句话,陆君屹很冷淡,甚至连她名字都没记住。 本来叶桃只要能够跟他坐在一起,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为什么祁绵雪转学过来了? 二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耀眼的女生。 叶桃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祁绵雪穿着星华的校服走进教室,海藻般的发丝打着精致的卷,皮肤白得会发光。 漂亮得刺眼。 她从讲台上一步一步走到叶桃的面前,送给了叶桃一个镶钻的发卡,面带笑意:“请你跟我换一个位置,同学。” 然后叶桃就不再是陆君屹的同桌。 她对陆君屹的暗恋,她跟她的少女心事,距离更远。 她知道陆君屹不可能喜欢她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所以一直把心思藏得很好。 直到乔音转学过来,跟陆君屹走得很近,吸引了陆君屹注意,打破了她这种想法。 乔音都可以,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只是从祁绵雪跟她换座位的那时起,从乔音入了陆君屹的眼起,她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叶桃嫉妒祁绵雪,嫉妒她跟陆君屹之间的亲密,又嫉妒乔音,嫉妒她能得陆君屹另眼相看。 祁绵雪来报名时一千五百米时,她才会忍不住升起了不好的念头,做了这种事。 明明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真实情况了。 可是,她算漏了祁绵雪的家境。 周日她被带到那个跟陆君屹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面前,要求她公开道歉并转学时,那种强势的态度,让她有一种直觉,就算给乔音报一千五真是祁绵雪做的,他也可以有能力把祁绵雪干干净净摘出来。 对于叶桃的解释,祁绵雪不置一词。 所以,她既然都已经做了,又问什么要突然道歉呢? 祁绵雪很难相信一个做了坏事的人突然坦诚,会是因为良心发现。 事后她问过林正阳,也试探过关恩念,他们对此事并不知情。 不是他们做的,祁绵雪也并没有出手,这件事,还真只能归结于叶桃的良心忽然醒了。 叶桃转学了,可是对班级的影响并不大。 新的班长很快就挑选了出来,叶桃的课桌很快也空了下来。 还有与她同寝室的女生在班上闲谈,“班长转学得好突然,早上才向祁绵雪公开道歉,中午我们回寝室一看,她的东西全被收走了。” 一般人转学都会有个过渡期,还会腾出点时间跟班级上的同学告别,毕竟同窗几年的情谊,还是在高中这种艰苦时刻,关系都是比较深刻的。 而叶桃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们最后得到她的消息,就是在广播里的那则道歉信。 “要是我做出她这样的事,也没脸多待。” “欸,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说话的同学故意卖了个关子,直到确认周围的几个同学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才神神秘秘地开口:“班长是个悲惨的背锅侠?” 祁绵雪家能量这么大,找一个人给祁绵雪背负骂名太轻松不过了。 此话一出,有个女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昨天叶桃的道歉信你是一点没听啊?” 里面的动机跟作案过程清晰明了逻辑通顺,但凡听一点也不至于问出这种问题来。 “你们男生怎么整体阴谋论啊,心机如此深沉!真可怕!” 她旁边的男同桌闻言,不由瞪了她一眼:“什么话呢?类人发言跟我们男生有什么关系?” 教室里一片热闹景象。 乔音目光落在一道数学几何题上,目光却空洞出神。 身后是死活缠着祁绵雪下飞行棋的陆君屹。 他心知肚明这次祁绵雪气狠了,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时间去跟乔音说话,光顾着哄祁绵雪。 乔音也没想到居然是叶桃给她报的名。 叶桃从来没有跟乔音说过她喜欢陆君屹。 要是说了…… 乔音脑袋里仿佛抹了糨糊,思绪混乱。 她庆幸这件事不是祁绵雪做的,因为,她有把祁绵雪当作朋友,高兴于祁绵雪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可内心又隐隐感到失望。 身后传来祁绵雪的轻叱:“陆君屹!你自己数数,你耍赖几次了?” 接着是陆君屹那熟悉的,懒散腔调:“行行好吧大小姐,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乔音控制不住地想,如果,给她报名的真的是祁绵雪呢…… 叶桃所做的事情在二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但运动会来临,有关她的所有又被大家逐渐淡忘。 高中生活枯燥乏味,灰扑扑的日常一直到秋季运动会的开始,才开始有了点点色彩。 二中挑得一个好日子,这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湛蓝的天与广阔田径场相交接,春春气息在阳光下肆意弥漫。 不同于期待已久的大家面上喜气洋洋,祁绵雪小脸发沉,完全是踩了狗屎的心情。 运动会一共两天,她的一千五百米在上午。 运气不好的是,她早上起床看见一片红。 祁绵雪例假一向在月底准时报到,可这段时间闹出不少幺蛾子,时常给她气得乳腺不通。 现在好了,连例假也提前了。 她从来不痛经,这次却觉得小肚子隐隐发凉,腰部胀胀的,令人不适。 新上任的班长是个细心的女孩子,早几天就组合着同学们张罗好了运动会期间需要的东西。 什么桌椅凉棚,零食水果,饮料饮水机,碘伏葡萄糖一应俱全。 这个时候班上的同学都在田径场的各个角落乱窜,看见祁绵雪孤孤单单坐在观看台上,她不由上前询问:“祁绵雪,你不去玩吗?” 这不看还好,一看,她被祁绵雪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正巧李岁暖来叫祁绵雪去检录,同样被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色吓得不轻。 她连跑带跳地爬到祁绵雪身边看台上,伸手扶着她的肩:“绵雪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祁绵雪摇头。 是有一点浅浅的不适,却并没有到难受的地步。 她起身拉起李岁暖的手,“不是要检录吗?走吧。” 第三十三章 终点昏迷 检录地点挤满了人,学生会的同学在一旁主持秩序,胳膊上带着红袖章,脖子上挂着工作牌。 乔音套上了分发下来的运动员马甲,紧张到额头冒汗。 她体能从来都算不上好,知道这个一千五百米是非跑不可,已经认命。 这两周,在陆君屹的陪伴下,她也抽出学习之外的时间做了点训练,效果不尽如人意。 “再喝一口。”陆君屹将手上的柠檬水喂给乔音,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随便跑跑就好,我在终点等你。” 低头一看,却发现乔音眼神发怔。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陆君屹看到了眸光寒凉的祁绵雪。 她招呼也不打,握着手里刚发下来的运动员马甲,扭头就走,高高扎起的马尾,发尖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明明昨天晚上她跟陆君屹说好了,今天他要看她比赛,给她写加油词。 可一到学校就找不到他人。 搞半天,在这里。 中场休息时间,空中飘荡起流行音乐。 祁绵雪随意套上写着一号的荧光绿马甲。 不得不说,这个马甲是有点丑样的,套在二中的红领白色polo衫外,显得不伦不类。 她率先站到赛道上,头顶的阳光开始火辣,刺得人睁不开眼。 直到祁绵雪做完一组热身运动,赛道上的其他女生才算彻底到齐。 因为运动会,学校对学生是否穿校服管得并不严格,平时没什么时间打扮自己的女孩子们百花齐放。 乔音到的时候,被大家的色彩鲜妍晃得有些拘谨。 有穿运动背心的,也有穿运动短裙的,赛场上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 校服裤子宽大得像麻袋,顶着烈日站在跑道上,显得很累赘。 视线扫到一号,乔音抿了抿唇。 祁绵雪也穿了短袖的校服,下身却是一条粉色短裤。 她马尾高高束起,白色棉袜包裹住纤细的脚踝,脚上踩着一双红白相间的运动鞋,干净利落,让人眼前一亮。 在这几个女生中,祁绵雪是最高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一双长腿修长笔直,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吸睛。 跑道两边的同学眼神落在她身上,就很难再移开。 甚至有女生扯着嗓子大喊:“祁绵雪加油啊!你是我的女神!” 乔音目光落在人群中,却寻不到说话的人,只见祁绵雪对着某个地方露出笑脸。 人群中喊得最热烈的,除了几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莫过于一群特意收拾打扮过的不良少年。 好不容易等到运动会,学校对校服管制不严格了,他们还真是各显神通,将自己的审美穿搭展现得淋漓尽致。 意外与乔音对上视线,其中一个少年推了推身边的人,手指乔音的位置,兴高采烈地跟她挥手:“嫂子好!!” 喊完这一句,他又连忙将目光移开,龇着个大白牙笑得满脸开心:“祁大小姐一定要加油啊!我们宇哥说你拿第一就请我们吃大餐!” 少年身边的人闻言看过来,瞥了乔音一眼,又淡淡挪开眼睛,却吓得乔音连忙低头。 炎宇。 她还记得,那个在食堂堵她,又在班级门口高调给她表白的那个男生。 他好像,也在给祁绵雪加油。 经常听说祁绵雪的人气高,还听过她是校花的传言。直到现在,乔音才对这句话有了实感。 好像,大家都很喜欢她。 连这些小混混也会来看她比赛。 乔音见过祁绵雪跟炎宇走在一起,他们好像是朋友。 这样的出神直到裁判枪响,跑道上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乔音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 “加油!加油!” “祁绵雪,加油!” 跑道两旁呼声震天,头顶骄阳也没有驱散大家对运动会的热情,有些同学听说这一场有祁绵雪,纷纷从别的场地压过来。 学生会的同学喊不住,就只能拉起一道人肉警戒线,禁止有人离赛道距离过近。 祁绵雪本来有些不舒服的小肚子,在跑了一圈后,开始胀痛难耐。 耳边的呼声夹杂着风声被逐渐拉长,变得模糊。 原本领先的祁绵雪,逐渐被身后的第二名超过,再变成第三名、第四名…… 就在这时,一道无比清晰的人声在耳边炸响:“不好,那个女生摔倒了!” “没事没事,她男朋友把她扶起来了。” “这就抱着走了?现在的小情侣这么明目张胆的吗?我要告到政教处!” 此时祁绵雪刚跑过一个弯道,小腹里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不停往下坠,扯得她整个盆腔都在痛。 又长又直的跑道好像没有尽头,听到这句话后,埋头往前跑的祁绵雪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前方一个男生弯腰将摔在跑道上的女孩拦腰抱起,朝着田径场外走去,他背影挺拔,女生在他怀里小小一只,小手无力地搭在他肩上。 女生是落后她一圈的乔音。 男生…… 那个背影,是祁绵雪看了十几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陆君屹。 眼眶逐渐模糊,跑到最后,祁绵雪连肚子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耳边只有呼呼风吹,祁绵雪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麻木地向前奔跑,脚步越来越快。 意识的最后,是人群冲天的欢呼声。 视线模糊成一片昏黄的颜色,她看到李岁暖神色担忧地向她跑来,声音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传进她的耳膜:“绵雪,快来喝口葡萄糖水!” 只是祁绵雪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软绵软地倒在李岁暖的怀里。 “绵雪!” 炎宇本带着一群小弟穿过人群,想去终点欣赏祁绵雪夺魁时的意气风发。 没想到忽然听到一声破音的呼喊,他眉头一皱,停了慢悠悠地步伐,上前几步快速撕开人群。 好不容易钻到内围,却只见祁绵雪意识不清地被一个男生抱起来。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祁绵雪双目紧,五官精致的小脸苍白无血色,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 李岁暖随手将冲了葡萄糖的热水递给围观群众,扶着祁绵雪软软垂下的手腕,忙喊道:“陈行,快,我们带绵雪去医务室!” 于是炎宇想要上前的脚步生生停在原地。 她有同学照顾帮助,用不上他。 - 祁绵雪是在医务室的床上醒来的。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滑下,顺着细细的透明胶管流入她的身体里面,扎着针头的那只手冷得钻心。 恰好有白大褂医生掀开蓝色帘子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医生不由责怪了一句:“女孩子家家的,来了月经不能剧烈运动都不知道吗?” 祁绵雪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又听见医生道:“你血压有点低,还有点贫血了,没什么大问题,回家去记得叫家长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血,猪肝最好不过了。” “好,谢谢医生。” 见她乖巧,医生眼神也柔和了下来,“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什么运动会,不能跑就不跑了嘛,那老师能咬你不成?” “你自己按一下,好好休息休息,等会儿最好打电话叫家长来接。”恰好吊瓶里的液体彻底流干净,医生动作轻柔地给她将针拔了。 语毕,医生拿着空瓶走了出去。 今天运动会,医务室忙得很。 祁绵雪耳边又安静了下来。 躺了一会儿,她起身穿上鞋子,掀开蓝色帘子出去。 这里算是病房区,医生的诊室在隔壁。 她拉开门出来时,还能隐隐听到旁边医生问症的声音。 为了方便学生,医务室在一楼,推开门的走廊外,就是草木葱郁的绿化带。 烈日被前面的楼体遮住了,抬头只见一片湛蓝天光,穿堂风吹得人发丝微动,凉快舒适。 一道又细又小的声音在左侧响起:“祁绵雪,你醒了?” 祁绵雪闻声转头,看向走廊那边一瘸一拐走过来的乔音。 第三十四章 情敌 赛场不比平时体测,乔音的体能在体测八百米时都没有合格过,上了赛场更是力不从心。 起跑就慢人一步了,比赛时更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赛场两边都是加油呐喊声,其中就属叫祁绵雪这三个字的人最多,高一到高三都有同学在为她打气应援。 而乔音的名字,只有在跑过班级驻扎点时,她才听到班上有人喊两声。 从一开始祁绵雪的背影遥遥领先在她前面,到最后她连祁绵雪的背影都看不见。 乔音心中竟升起了隐秘的、微妙的不平衡。 她在从前的班级里是最优秀的学生,平日里同学们也经常找她讨论问题。 转到二中以后,这样的麻烦少了许多。 大家或许是对她不了解,在学习方面遇到问题,更多的人选择去问祁绵雪。 提起成绩,也总惊叹于祁绵雪的月考拿到年级第一,是他们班第一个进入年级前十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祁绵雪身上,就连当初校园墙上,明明受害者是她,可全底下都是讨论祁绵雪的。 那陆君屹呢? 乔音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国庆在医院时,陆君屹把她关在了门外,却允许祁绵雪进去。 他现在,也在为祁绵雪加油吗? 思绪太乱,脚步一个不稳,乔音就重重跌倒在了塑胶跑道上。 炙阳灼人,耳边的惊喊声渐渐消失,乔音眼中只看见陆君屹惊慌朝她跑来的身影。 被腾空抱起的失重感传来时,乔音抬手环住了陆君屹的脖颈。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她竟意外地感到安心。 这个味道有点熟悉,可乔音一时想不起来,她在哪里闻到过。 这一跤摔得不轻,乔音不仅手臂受伤了,掀开裤腿,膝盖上也是血肉模糊。 她在医务室做消毒包扎的空档,医务室的门被人重重推开。 祁绵雪也来了。 陈行跟李岁暖都围在她的身边,医生在给她做检查。 乔音目光却落在了陆君屹身上。 他虽然在给她包扎伤口,可眼神却频频往后看。 眉头无意识皱紧,他的声音也充斥着淡淡的不耐烦:“这小祖宗真麻烦,跑个步都能跑成这样。” 可他眼神里闪烁的,分明就是焦急与担心。 膝盖上包裹纱布的力道骤然变大,乔音咬了咬唇,眼眶里溢出泪水,小声呼叫:“好痛!” 陆君屹猛然回神,下意识松了松手,指尖沾着碘伏的棉签尽数掉落在地上。 “抱歉音音,刚才是我力气太大了。” 他有些笨拙地朝着乔音的伤口上吹气,丝丝凉意落下时,伤口的疼痛减弱了几分。 乔音摇了摇头,含泪露出一抹笑,声音很轻:“没关系的。” 一千五百米是今早的最后一个项目,跑完这一场,大家就可以先去吃午饭,休息一段时间,下午再在田径场集合。 陆君屹帮乔音包扎完,请乔音帮忙看着点祁绵雪,跟李岁暖他们去食堂买午餐。 乔音只是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回来就看到祁绵雪醒了。 她两条腿都受伤,动一下都能扯到伤口,所以每走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走到祁绵雪身边,就见祁绵雪垂眸看向她包裹了好几圈的腿,“医生说会留疤吗?” 她声音冷淡,乔音拿不准她的意思,只能小幅度摇头:“不知道,有可能会。” 她算是疤痕体质,很小的时候摔跤伤到膝盖,到如今都还有浅浅的印子。 这回在塑胶跑道上摩擦得狠了,大概率会留疤,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很严重。 祁绵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莫名其妙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面前的绿化带中有花朵盛开,一只肥嘟嘟的小蜜蜂扇动着翅膀,在花朵上起起停停,忙碌又专注。 直到那只繁忙的小蜜蜂终于飞远,祁绵雪才收回目光。 “乔音。”她忽然开口,声音像初秋的溪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凉意。 乔音闻声,连忙抬头看她,面上还有几分茫然。 微风吹得祁绵雪乌发凌乱,乔音目光从她及腰的长发上划过,悄悄升起一缕羡慕,随即对上她的黑眸。 祁绵雪迎着她的目光,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月底我的生日宴,邀请你来参加。我有一款很好用的祛疤膏,到时候你顺便拿一支吧。” “我……”乔音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神情有些犹豫。 若说以前祁绵雪邀请她,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让乔音恍然明白,她跟祁绵雪的关系,远谈不上亲近,甚至可以说有些微妙。 如果不是因为陆君屹,想必她跟祁绵雪并不会有这么多交集。 一个是遵守校规校纪的三好学生,一个是拥有绝对自由度的千金小姐。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乔音跟祁绵雪都玩不到一起。 如果说刚开始她还天真的以为,她跟祁绵雪算是朋友。 那现在,乔音想出了一个更合适她们之间的称呼……情敌。 陆君屹,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生。 而祁绵雪喜欢陆君屹,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情敌的生日宴,她不该去参加吧。 “我还是……”不去了吧。 “不必急着答复。”乔音的拒绝被祁绵雪出声打断。 她姿态放松地转身走到墙角的休息椅上坐下,双手抱臂,双腿交叠,纤细白皙的小腿在空中小幅度翘呀翘。 目光自下而上看着乔音,祁绵雪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轻弯:“我的生日宴会上,也会正式宣布我跟陆君屹的婚约。” 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无比地传进乔音耳中。 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全身血液瞬间凝滞。 当作没看到乔音煞白的小脸,祁绵雪目光似乎落在她膝盖上用纱布打出的小小蝴蝶结,又似乎透过这个蝴蝶结看向其他东西。 “我知道你跟阿屹关系还不错,他订婚,你会来的吧?” “我…”乔音咬了咬唇,整个人被巨大的震惊笼罩。 她一直以为,什么婚约之类的传言,不过是同学们的玩笑话。 这都什么年代了? 哪里还有这种包办婚姻? 甚至在此刻,她还在仔细观察祁绵雪的表情,试图看出祁绵雪在开玩笑的蛛丝马迹。 只是很可惜,祁绵雪黑眸写满了认真,看得乔音心底发凉。 “砰——” 一声巨响打乱了这番友好的交谈。 祁绵雪摇晃的脚尖顿住。 她垂眸看去,一杯奶茶摔在她脚边爆开,黑珍珠滚了满地,液体飞溅到她的白色鞋袜上,留下了刺眼的污渍。 祁绵雪眸光转动。 就见陆君屹站在拐角处,一只手上还提着打包盒。 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那张称得上漂亮的脸上已经阴云密布。 随手将餐盒放到一边,陆君屹大步走到乔音身边,一手握住了乔音的手腕,把人拉到身后护着。 他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祁绵雪,声线冷硬,语气阴沉:“谁让你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祁绵雪缓缓起身,脚步平静地跨过地上狼藉,对上陆君屹那双冷得能冻死人的眼,语气比他还要冷淡几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订婚了?”陆君屹冷笑一声。 他抬脚逼近祁绵雪,垂眸看向她无所无惧的眼,下颌紧绷,声线冷沉:“陆家又不只有我一个儿子,你实在恨嫁,去找另一个嫁行不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连站在陆君屹身后的乔音,都抬头看他,满目惊讶。 第三十五章 赛后活动 “啪——!”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耳光,如同惊雷在这午后宁静的走廊炸响。 祁绵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至于垂在身侧的纤细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死死地盯着陆君屹的眼眸,那双黝黑透亮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涌上如此浓烈的受伤。 “陆君屹……”她的声线染上一缕鼻音,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陆君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多狠毒啊。 十年,整整十年。 十年的感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是令他难以承受的累赘。 所以他在说出这句话时,都不用多加思考。 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在他心里排练了多久? 这把锋利的匕首,应该在他心里淬了很久久的毒。所以扎起人来,才会如此不留余地的痛。 陆君屹被扇得偏了偏头,脸上快速浮现出一抹红痕。 被打过的颊肉发紧,舌头顶了顶腮帮,火辣辣的疼,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舔了舔散发出锈味儿的嘴角,陆君屹无所谓地回视祁绵雪的目光:“听不懂吗?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乔音都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陆君屹的袖口。 下一秒,陆君屹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毫不避讳。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祁绵雪只感觉一股巨大的悲凉从头灌到脚。 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真是好一出为爱反抗家族的戏码。 祁绵雪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君屹,“希望你有本事抗争到底。” 语毕,她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明明受了满身伤,可那薄削的脊背却不肯弯曲分毫。 泪水决堤,祁绵雪探出指尖,朝着眼尾方向将眼泪擦干,倔强地不肯低头。 医务室的走廊只剩陆君屹和乔音,以及满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尴尬死寂。 过了仿佛很久很久,乔音才像是终于找回了呼吸。 缓步走到墙角的休息椅上坐下,她慢慢抬起头,看向背对着她,肩膀依旧紧绷的陆君屹。 乔音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下撇。 眼眶被汹涌的泪水浸得通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语调却故作轻松: “阿屹,恭喜你啊,要订婚了……” 陆君屹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震。 他霍然转过身,刚才面对祁绵雪时的阴沉怒火瞬间被一种揪心的疼惜取代。 他快步走到乔音面前,毫不犹豫地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音音。” 喉结滑动了一下,陆君屹解释道:“婚约不是我的本意,我们两家是世交,这是老一辈定下来的约定。”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没有能力去反驳什么,也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 眼见乔音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凶,陆君屹抬起手,滚烫的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轻柔地擦过她眼下皮肤,拭掉她眼角泪珠。 “她的生日宴,我跟她不可能订婚的。” 轻轻拍了拍乔音的脑袋,陆君屹嗓音含笑:“哭得脸都肿了,笑一个?” 那你家里怎么办? 祁绵雪的生日宴不订婚,那以后呢? 以后你会跟她订婚吗? 无数尖锐的问题如同藤蔓缠绕在乔音心上,她很想问出口,问个明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她没有立场。 她不是陆君屹的谁。 她只能默默扯了扯嘴角,将所有翻腾的不安强行咽下,看着陆君屹漆黑的眼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 为期两天的运动会,在喧嚣与汗水中开始,也在欢呼与疲惫中落幕。 热闹了两天的校园骤然宁静下来,可空气其中弥漫的兴奋却还未散去。 学生的心都还没收回来,这种情况下也上不好自习,于是老师便把教室的灯关上,给同学们放电影看。 有的老师为了避免大家不自在,干脆坐在办公室喝茶闲聊,也不去教室掺和。 十三班有机灵的同学提议出他们班晚上要去田径场玩游戏,于是大家对着班主任磨了好久,撒娇打滚地要来了去田径场组织活动的自由权。 前提是全班同学都要去,一个都不能留在教室里,也不能离开田径场去到其他地方。 大家围成一个圆圈坐在田径场上,最中央是班长去借来的音响与话筒,各种零食不要钱地洒落在地上。 祁绵雪穿着短裤,直接坐在地上会被绿色的草扎皮肤,只能将外套垫在地上。 夜里的温度没有白日高,晚风吹过来时,带着点点凉意。 她下意识揉了揉手臂。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搭在了祁绵雪的肩上。 她扭头抬眸看去,只见陈行穿着校服的polo衫,推了推眼镜,淡声道:“不用谢。” 祁绵雪:“……”其实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谢谢你啊。”她最终还是谢了。 可陈行说完不用谢就埋头走到另一边坐下,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嘿!看什么呢?”左肩被人拍了拍,祁绵雪扭头看去,不出意外是李岁暖这小妞。 她神神秘秘地对祁绵雪眨了眨眼:“你猜我刚刚去哪了?” 都还不等祁绵雪猜,她就自顾自地从身后掏出一个黄色的袋子,打开一看…… 赫然是好几罐饮料。 不对,祁绵雪定睛一看:“酒?” 作为高中生,当然是不可以喝酒的。 学校超市更不可能有卖。 不过李岁暖自有妙计! “嘿嘿,猜对了,那就奖励你一罐吧!”说着,李岁暖库库从袋子里捡出两罐啤酒放在了祁绵雪面前。 祁绵雪:“……”这丫头数学有点堪忧啊。 给完酒,李岁暖才注意到祁绵雪身上格外宽大的外套,她挤了挤眼睛,唇边露出一个带酒窝的笑,调侃道:“哦哟,陆少的衣服?” 祁绵雪诚实摇头:“不是,陈行给的。” 运动会可以不穿校服,陆君屹那种人怎么可能还让校服出现在他身上? 这个名字一出口,李岁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略带羡慕地看了眼祁绵雪身上的外套,“哦。” 过了一秒,她又眼眸一亮,脑袋歪到祁绵雪肩膀上,“绵雪绵雪,我们换衣服穿好不好?你穿我的,我的香香的。” 她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像只可爱的小动物。 祁绵雪干脆利落地将肩上搭着的外套拿下来,放进李岁暖的手中。 她圆圆的眼眸亮晶晶的,生怕祁绵雪着凉,将自己粉色的卫衣外套脱下来就往祁绵雪身上套,殷勤得不行:“来来来我的大小姐,我来给你穿。” 再将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在自己身上,将拉链拉到顶,李岁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打开一罐酒就要跟祁绵雪碰杯:“祝我的姐妹拿了第一!” 祁绵雪的一千五百米跑虽然在终点晕倒了,将周围人吓得不轻,但她的的确确就是第一名没错。 金灿灿的奖牌很受李岁暖喜爱,瞧她爱不释手,祁绵雪就把奖牌送她了。 两人在这里你一口我一口,连班长宣布的游戏规则都没有听。 身边有人发现她们俩这里有啤酒,凑上来几个讨要的被李岁暖毫不留情地撵走。 大家人手一杯奶茶了,还要喝什么酒? 有个男生开玩笑道:“给不给,不给我就举报到班主任!” “你去呀你去呀,就不给你,小学生都不告状了!你臭不要脸!”李岁暖平时看着像一颗柔软的棉花糖,其实打起嘴仗来也并不落下风。 祁绵雪抱着膝盖看他们俩闹,忽然,人群另一边传来一阵哄闹声。 “陆君屹,那你就找一个人跟你合唱一首吧。” 被这番热闹吸引,祁绵雪扭头看去,就见圆圈中央躺着一个玻璃瓶装的椰奶,瓶口正对着陆君屹。 游戏规则是由一个人转玻璃瓶,瓶口对准了谁,谁就要接受转瓶子的人的指定任务。 刚才班长宣布的时候,祁绵雪跟李岁暖忙着小酌。 指定任务一明确,大家马上热闹起来,纷纷期待地看向陆君屹,看他会选择谁跟他一起合唱。 部分目光落在了祁绵雪的身上。 陆君屹跟祁绵雪的关系有目共睹,祁绵雪喜欢他不是秘密。 他虽然没有回应,可很多同学经常会撞见他们一起来学校,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去超市买东西。 甚至上完体育课,两人都会一起回教室。 也有小部分人在觉得他会选乔音。 陆君屹跟乔音之间微妙的暧昧,很多人都感觉到了。 转瓶子的人是个女生,她见陆君屹迟迟不开口选人,脸上带着微微期待:“实在不行,我跟你唱呀。” 第三十六章 走廊吻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陆君屹懒洋洋地笑了笑,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祁绵雪身上。 于是大家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祁绵雪。 各种看好戏的八卦眼神都有。 祁绵雪下意识蹙了蹙眉,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 陆君屹已经起身走到圈子中央去拿起话筒试音,见此,祁绵雪周围的人不禁开始催促她:“快去呀,就唱一首!” “对呀对呀,我们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他们也挺想看祁绵雪唱歌的,这个长得漂亮声音好听的大小姐,唱歌会是什么样。 很多人都好奇。 只是下一秒,令人意外的场面发生了。 众目睽睽之下,陆君屹缓步走到乔音面前,弯腰拉起她的手,音响将他的声音扩散得很远:“那我就冒昧地请求乔音同学,跟我合唱一曲。” 语气微顿,陆君屹微微俯身,眼含笑意地将话筒放到乔音嘴边:“乔音同学,你愿意吗?” “哇哦!——”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几乎瞬间爆起哄闹,落在祁绵雪身上的目光也纷纷挪开。 乔音脸色红了红,有些慌乱,但迎上陆君屹带着笑意的眼神,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般。 所有的紧张瞬间消散。 她低了低头,柔和软绵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开:“我愿意。” 缠绵的音伴奏响起,是首最近很火的小情歌。 陆君屹的嗓音低沉悦耳,带着他特有的磁性。乔音的声音则清甜温柔,微微颤抖的声线更显几分青涩单纯。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合唱了。 两人站在小小的舞台中央,配合默契,目光不时交汇,情愫在歌声中无声流淌。 一曲终了,掌声和口哨声震耳欲聋。 “芜湖——” “在一起!在一起!”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起哄声浪此起彼伏。 乔音羞得满脸通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无比自然地躲到了陆君屹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陆君屹一边拍着乔音的肩安抚,一边警告那几个起哄的,声线带着懒散腔调:“够了啊,乔音同学脸皮薄。” 于是大家闹得更厉害了。 还有的男生在一片学着他说话:“乔音同学脸皮薄~” 一片喧嚣中,李岁暖抱着自己的粉色卫衣,看着祁绵雪的背影,声音听不太真切:“绵雪,你去哪里呀?” - 寂静的楼梯间只有“哒哒哒”的脚步声。 天色漆黑,田径场隐隐的喧嚣被风送过来。 却跟祁绵雪无关了。 十三班教室就在楼梯间拐角处,祁绵雪目标明确,一口气爬了三楼,打开教室的门,昏暗的室内红光闪烁。 那是教室里LED钟表的灯光颜色。 此刻钟表上显示着20:53。 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一个半小时。 祁绵雪对教室电灯的开关不熟悉,摸黑进去了,从教室门口走到座位的短短路程,撞上好几个桌角。 所幸她的位置靠窗,就着月光,也能把书桌收拾了。 背着书包出门时,却撞上一堵肉墙。 鼻子痛痛的,祁绵雪眼眶瞬间蒙上一层薄薄水雾。 她退后半步,抬头看去,陆君屹不知何时追了上来,逆着光堵在了教室门口。 “好狗不挡道。”祁绵雪瞪了他一眼,眸子湿润,眼尾泛着小片殷红。 陆君屹盯着她红润得不正常的脸颊,眉心紧皱:“祁绵雪,你一个人乱跑什么!” 这个距离,他都能闻到她呼吸的酒气。 刚才他抽空瞥了眼祁绵雪的身边,好几个空酒瓶。 李岁暖这是给她喝了多少? 喝酒也就算了,喝完还爱一个人乱跑。 不仅如此,脾气也不小。 祁绵雪猛地抬手将堵在门前的陆君屹推开,吸了吸鼻子,语气冷淡:“关你什么事。” 眼看她背着个拉链都没带上的小书包就要闷头往前走,陆君屹咬了咬牙,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什么叫不关我的事?” 祁绵雪又被拽得一个脚下不稳,软趴趴地倒在了陆君屹怀里。 手腕上的掌心温度灼热,祁绵雪被烫得缩了缩手,没缩回来。 委屈夹杂着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蓄足了劲甩开他的手,声音都拔高了两个度:“你以为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管我?!” 陆君屹看着她冥顽不宁的态度,更是从心里升起一股邪火,两手捏着她的肩,不过脑的话脱口而出:“你不是急着跟我订婚吗?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未婚夫,怎么,现在你未婚夫又没资格管你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祁绵雪脑袋里就不受控制地循环播放陆君屹在医务室门口说的那番话。 他让她去找另一个人嫁。 她冷冷看着陆君屹隐含担忧的眼,可脑袋里想起的,却是他当时不近人情的表情。 现在他又承认是她未婚夫了? 好啊。 不是未婚夫吗? 肩上半挂着的书包滑落在地。 祁绵雪抬手扒开陆君屹放在她肩上的手,就在陆君屹以为她还想跑时,祁绵雪双手一推。 “咚”一声闷响,陆君屹后脑勺猝不及防的跟墙体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带着酒味的香风突袭。 祁绵雪踮起脚尖,两手抓紧了陆君屹的衣领迫使他低头。 两唇相贴的瞬间,陆君屹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吻毫无吻技可言,甚至带着一股报复意味的决绝,撞得陆君屹唇齿生疼。 他彻底僵住,宁静的夜里,只闻剧烈心跳,如擂鼓闪电,掀翻了陆君屹的整个世界。 一股极其陌生的悸动,犹如电流般流窜过他的四肢百骸。 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紧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振翅般颤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无数个褪色的过往回忆在陆君屹脑中穿梭闪烁。 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小陆哥哥”的祁绵雪。 因为怕鬼,抱着个玩具熊赖在塔床上不肯走的祁绵雪。 每次都把折纸递给他的祁绵雪。 收到他的礼物时,眸光闪亮得好像挂着星星的祁绵雪。 委屈时倔强瞪他的祁绵雪。 看到他交女朋友时,蹙眉生气的祁绵雪。 祁绵雪…… 她吻得毫无章法,只知道闭着眼睛笨拙地乱啃,淡淡的猩甜在两人唇间弥漫。 头顶昏暗的灯光被风吹得晃了晃。 陆君屹缓缓闭上了眼,抬手握住祁绵雪的腰肢,主动探出舌尖撬开她的牙关。 唇齿交缠。 “咣当——” 水杯落地的声音突兀响起。 陆君屹睁开眼,恰好对上乔音通红的眼。 唱完歌后,人群哄闹不止。 陆君屹却突然留下她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乔音扫了一圈人群,发现祁绵雪也不在,内心涌上淡淡的不安,决定追上来看一看。 却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 她抬手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落下,跌跌撞撞地扭头跑下楼梯。 陆君屹意识瞬间清明。 他推开了怀里的祁绵雪,追上前两步:“音音!” 从楼梯口已经完全看不到乔音的影子,陆君屹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追了下去。 整个走廊徒留祁绵雪一人。 隔壁教室应该在看鬼片,几道惊吓的尖叫声响起。 她剧烈喘息着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随即无力地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唇瓣红肿发麻,甚至被咬破了一块皮。 祁绵雪抬起颤抖的指尖轻抚火辣的唇,属于陆君屹的温度和气息还没有散尽。 像是做了一场短暂而荒谬的梦,梦醒了,只剩一片狼藉。 想干涉她的时候知道承认是她未婚夫了? 真亲了他又不乐意。 玩不起。 呼吸终于平静,祁绵雪才捡起自己的书包,转身选了一条相反的楼道下去。 走出教学楼,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得人打了个喷嚏。 现在距离下课的时间还早,也没有提前联系司机来接。 祁绵雪在学校保安警惕的视线中,明目张胆地刷脸走出校门。 二中的位置算是在郊区,附近都是学校,还有一些学生们常常游玩的门店。 这个点,人行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连车也久久看不见一辆,只有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交替闪烁。 祁绵雪随意找了一条有点印象的路,散步似的远离学校。 脸颊烫烫的,她抬起手摸了摸,泛着凉意的指尖瞬间被暖意包裹。 头还有点痛。 祁绵雪敲了敲脑袋,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杂乱。 路灯昏黄的光线将祁绵雪的身影拉长。 她垂眸看向脚边踩过的每一块地砖,仔细听着身后多出来的脚步声,步伐越来越快,直到小跑起来。 面前的人行道闪着红灯。 祁绵雪脚步顿停,瞬间转身。 第三十七章 掌公主 与此同时,一只手臂从侧面搭上了祁绵雪的肩。 她听见一道带着沉沉笑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想死吗?” 极淡的烟草味闯入鼻间,祁绵雪侧目看去,炎宇笑意不达眼底,直直看向她的前方。 “宇、宇哥……” 一直跟在祁绵雪身后那人看到突然闯出来的炎宇,瞬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结巴了一下,心中暗道完蛋。 这尊煞神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这个小姑娘,漂亮归漂亮,怎么看着这么凶? 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往他身上刮。 路灯橙黄如蜜,那两人并肩而立,炎宇的手依旧松松搭在了祁绵雪肩上,姿态慵懒。 只是他那只虚虚站立蓄势待发的腿,怎么看都有下一瞬就会踹到他身上的嫌疑。 祁绵雪微微偏头,眼神跟炎宇如出一辙的冷。 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干笑着,谄媚道:“误会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只是想跟这位同学交个朋友,真不知道她是宇哥的人,打扰了打扰了……我这就走,就走就走…” 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他一边螃蟹似的往旁边退,试图退出这两台冷气制造机的视线。 退出去几步,确认自己脱离了炎宇的攻击范围,他像有鬼追一样,忙不迭转身往前方大道拔腿狂奔,脚步踉跄,好几次差点摔倒。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如墨夜色中,祁绵雪一直紧绷如弦的肩膀才倏然松懈下来,长呼一口气。 “怎么,吓着了?”炎宇收回目光侧头看她,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调侃,放在她肩上的手却没有移开。 “那倒不是。”祁绵雪摊开手,掌心赫然是一只小巧精致的圆柱形物品。 通体漆黑,看起来其貌不扬,比起一只口红也大不了多少。 不知道她按了哪一个按钮,圆柱顶端突然冒出几缕紫色细丝,忽闪忽闪。 细小的“滋啦”声在安静的空气中爆裂作响。 电棒。 炎宇嘴角一抽,下意识收回了放在祁绵雪肩上的手臂,一股后怕的凉意从脊柱攀爬进脑中。 他是不是应该祈祷,刚才揽住祁绵雪的时候,她没有因为害怕而应激,一棒子戳到他身上? 炎宇压下心中的复杂,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十字路口,问道:“这不是还没到放学时间吗?你在这里干嘛?” “那你又在这里干嘛?”祁绵雪反问,声音比平时软糯了几分,尾音带着点不自觉的拖沓。 炎宇:“……”还不够明显吗?他逃课。 祁绵雪挑眉,下巴微扬:“逃课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专属权。” 那神态,比猫还傲娇。 “行,你厉害。”炎宇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有点想笑,但目光落在她脸上时,那点笑意又突然凝滞住了。 黑眸盯着祁绵雪看了两秒,他忽然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掩饰下某些异样,声音也低了几分:“不是,你脸怎么这么红?” 总不能是因为逃课成功太激动了吧? 说是脸红都不太准确。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一点,借着路灯光亮仔细端详她的脸。 脸颊上的红晕如水墨散开,连眼尾都染了一层薄薄的桃花绯色,甚至小巧的鼻尖都像腮红打重了。 最扎眼的还是她的唇瓣,色泽饱满得惊人,好像吃了一顿特辣火锅,透着点肿。 而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淡凉的桃花眼,更是水光潋滟,抬眸看人时,湿漉漉的眼睛像才刚哭过,盛着一丝淡淡的委屈跟控诉。 可眼底的小骄傲又告诉别人,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她是祁绵雪。 炎宇有点震惊:“红得……有点过分了吧。” 祁绵雪两只手捧起自己的脸,唇瓣被无意识地挤得微嘟,眉头却轻轻一蹙:“真的吗?很红吗?” 炎宇看着她这副不自知的,纯真中混合着几分别样颜色的模样,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语气故意带上一点欠揍的调侃,试图驱散那莫名的燥热:“红,你知道猴子屁股吗?你现在就那样。” 此话一出,“啪”一声脆响飘荡在寂静街头。 炎宇的手臂结结实实得了一巴掌。 力道不重,但声音格外清脆。 打完人,祁绵雪自己也愣住了。她微微张了张嘴,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跟意外。 她最近打人,好像打习惯了,巴掌拍下去拍得很顺手。 打完人才想起……她跟炎宇好像还没熟到可以随便动手动脚的地步吧? 一丝尴尬悄然浮上心头。 她正准备道歉,就见炎宇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抱着手臂不停搓着,声音微微拔高,带着夸张的戏剧感:“我看不该叫你祁大小姐,应该叫你祁大掌公主才对!” 祁绵雪被他这浮夸的表演弄得一愣。 两人对视,沉默几秒。 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空无一人的街头听取“哈”声一片。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就是很想笑。 炎宇扶着路灯笑够了,才直起身看向祁绵雪:“这条路不是你回家的路,你要去哪呢?” 祁绵雪此时脑袋里轻飘飘的,思考不了太多东西。 炎宇的第一句话被她自动忽略,他为什么知道她家在哪这个问题,她是一点也没想起来问。 原地蹲下,抱住了膝盖,祁绵雪才摇了摇头。 陆君屹那条狗,咬得她嘴巴痛,他却扭头就去找乔音了。 她不想回家。 下巴放在了膝盖上,她瘪着嘴,眼睛眨呀眨:“我也不知道。” 仔细听,她声音里还带了点哭腔。 看她无意识流露出的脆弱,炎宇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心尖发软。 他左脚后退半步,也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里的调笑意味少了许多,“心情不好?” 祁绵雪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炎宇站起身,一只宽大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 祁绵雪抬头看去,灯光打在他头顶,照得他黄毛发亮。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道:“带你去玩好玩的,保准你玩过后身心舒爽。” 好像灯泡成精。 成精的灯泡说话了。 祁绵雪呆了呆,炎宇也不催促。 良久,她把手放进了那只宽大手掌中。 夜风带凉意,可他的手干燥温暖。 祁绵雪听见自己说。 “好。” 第三十八章 醉酒 二中虽处在郊区,可周边学校不少,只是住宅区比较少而已。 学校周边该有的各种设施店面都很齐全,平时学生上课,就显得冷清。 等到下课铃一拉响,穿着校服的身影熙熙攘攘,很多店面瞬间就会被占满。 炎宇所说的,好玩的东西,就是唱歌。 不管有多少悲伤难过,心情有多糟糕,抱着话筒吼几个小时,什么坏情绪都丢出去了。 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说不好第二天上秤还能瘦几斤。 包厢里彩灯闪烁。 祁绵雪手拿话筒,盯着大屏幕上渐变的字幕,摇头晃脑唱得忘情。 “雨夜想起你 枫林晚 是谁的眼泪狂乱……” 歌声在包厢里回荡,炎宇开了一瓶啤酒,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在光影里沉浸歌唱的身影。 然而,唱着唱着,那歌声里的悲伤浓度似乎骤然飙升。 大脑被酒精麻痹,祁绵雪满脑子想起的都是陆君屹。 他真的好过分。 他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祁绵雪突然难过了起来,控制不住地呜咽一声。 “雨夜想起你 枫林残 落叶与悲凉纠缠 远去的背影早已被雨点隔断 不知所措了怎么办……” 后面几句歌词中,时不时有几句难以自控的“呜呜呜”从麦克风中漏出来。 炎宇刚开始听见那声“呜”,还愣了一下,举着酒瓶的手顿在空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祁绵雪唱到后面的歌词,整个包厢里都是她的呜呜呜,他才没绷住笑了出来。 一首很多年前的,在这个年代可以称作非主流的老歌,被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唱成了大型破防现场。 每一句都很好笑,炎宇像是被点了笑穴,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从最初的憋笑,到最后低低笑出声。 到最后炎宇甚至倒在沙发上,抱着肚子笑得毫无形象,腹肌都差点抽筋。 直到屏幕上属于他的词出现,他才勉强收敛笑意,揉着发酸的腮帮坐直了身体,捏着话筒接上。 “车窗外淋湿的夜晚 却让孤单塞满……” 他平时声音就挺好听,唱歌时不自觉夹了一下,更是带着磁性,技巧算不上多高超,但音色迷人。 乍一听真有几分原唱的韵味。 只是…… 虽然祁绵雪现在安静下来了,红着眼眶乖巧的拿着话筒在一边坐着打拍子。 但她那“呜呜”的绕耳魔音简直洗脑,炎宇看着这词,听着这旋律,满脑子都是她的呜呜声。 笑意压都压不住,没帅两秒,就落到跟祁绵雪一个地步。 “脚步声走得凌乱 预示着太多遗憾哈哈…” 他干脆自暴自弃地笑唱出来,完美复刻了祁绵雪的风格,一个呜呜呜一个哈哈哈,原本深情款款的嗓音秒变搞笑男。 这都还不算,直到祁绵雪的词又出现,这次她仿佛受到炎宇笑声的鼓励,酒精彻底侵占大脑,呜得更肆无忌惮。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悲伤逆流成河。 “走过了多少黑暗呜… 有你陪多么勇敢呜呜… 冥冥中我们还是走散呜呜呜……” 最后那个“呜呜呜”,拖得百转千回,哀怨绵长,简直能绕梁三日。 炎宇:“……”虽然知道她喊完麦,哭出来,心情会放松很多。 但是,真的很好笑。 好笑中还带着点反差萌。 他彻底放下了话筒,扶着额头,眼神专注地看着祁绵雪,笑得发丝颤抖。 笑着笑着,祁绵雪软绵绵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人就像是被按下了关机键一样,仰头一倒消失在他视野里。 炎宇:“……” 他连忙丢下手中的麦走过去看,就见祁绵雪已经软趴趴地躺倒在了沙发上。 红白相间的校服外套被扔到了一旁,她一只纤细的手臂沿着沙发边缘无力垂落,手中话筒滚出去好远。 一头乌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挠成了鸡窝,几缕发丝挂在她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上,可能有点痒,她抬手扒了扒。 没扒开。 于是她便破罐子破摔,将手搭在了小腹上,不再有动静。 炎宇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在她身边坐下,修长手指替她理了理发丝。 轻柔地把她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了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 包厢里变幻的彩灯在祁绵雪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睡颜恬静,看不出醒着时的距离感,紧闭着眼,纤长乌黑的睫毛被泪水濡湿,沾成一绺一绺的。 睡梦中的她似乎也蹙着眉,带着未消的委屈。 灯光昏暗,她的唇瓣微微张着,呼吸清浅,那抹被蹂躏过的红肿在迷离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靡丽。 炎宇盯着那两瓣还微微泛红的唇,眸光颤了颤,鬼使神差地屏住呼吸低下头。 就在他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脸颊肌肤的刹那。 “砰!” 包厢门被猛地撞开,门板重重砸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炎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巨力掀开。 炎宇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一股凌厉的拳风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他妈找死啊!”陆君屹双目赤红,咬牙切齿,抓着炎宇的衣领又是一拳落下。 巨大的冲击力让炎宇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踉跄后退。 陆君屹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攥住他的衣领,将人猛地推到墙上,拳头再次狠狠砸下。 炎宇混迹这么多年,也并不是吃素的,看清陆君屹的脸,一想到祁绵雪所有的伤心难过都是因为他,顿时火气上窜。 “操!”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被他手握成拳送了出去。 桌上的空酒杯被掀翻,叮铃桄榔地砸得到处是。 这边两人在玻璃碎片中自由搏击,那边祁绵雪抿着嘴抬手捂着耳朵,毫无所觉地翻了个身。 细微嘤咛在这拳拳到肉的声响里突兀极了。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上的动作,循声看去,下意识松了手。 耳边噪音消失不见,祁绵雪因吵闹蹙起的眉头才渐渐舒展。 陆君屹推开挡路的炎宇,上前走到祁绵雪身边,俯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将她轻盈的身体打横抱起。 祁绵雪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无意识地在他臂弯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再次沉沉睡去。 陆君屹抱着祁绵雪踏过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 直到祁绵雪垂落在陆君屹臂弯的鞋尖也消失在视线,炎宇才抬手擦了擦猩甜的嘴角。 垂眸一看,拇指上一片红润。 他长睫微颤。 陆君屹至少占了她一个未婚夫的身份。 而他,除了跟她有说过几句话的交情外,什么都不是。 第三十九章 喝醉了就睡 凌晨两点的晚风清爽惬意,无声地淌过空旷的街道。 路灯的光晕将人的影子拉长。 祁绵雪是在一阵轻微的颠簸和清凉的夜风中逐渐找回意识的。 头痛欲裂,眼皮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她艰难地睁了睁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模糊晃动的街景。 身体随着有节奏的步伐起伏着,迟钝的感官缓慢归位。 她微微偏了偏脑袋,视线落在一张线条分明的侧脸上。 昏黄的光影在那张俊脸上明灭交错,勾勒出高挺的鼻梁,薄唇紧紧抿。 是陆君屹。 他颧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青紫淤痕。 陆君屹双手穿过她的腿弯,不知道背着她走了多久,步伐沉稳,气息都没乱。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追乔音去了吗? 那还管她做什么呢? 被睡意麻痹的委屈再次填满心头。 祁绵雪缓慢地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眶里模糊的水汽。 可一滴滚烫的泪水,却毫无预兆地顺着她冰凉的脸颊滑落,悄然无声地滴落在陆君屹线条流畅的脖颈上,又迅速滑入他衣领深处。 那滴泪珠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心尖缩了缩。 陆君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脊背一僵。 背上的人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细微抽泣声融入晚风中。 没几秒,他又恢复了平稳的步调,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背着祁绵雪,继续沉默地向前走着。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陆君屹半扶半抱着几乎站不稳的祁绵雪走出来。 她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倚靠在陆君屹身上,沉重的脑袋抵着他的肩膀,只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陆君屹一路半拖半拽地把软趴趴的祁绵雪送进房间,将她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弯下腰,正准备拉过被子替她盖上时,动作忽然一滞。 一只冰凉柔软的手,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执拗,毫无预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足以让他失去平衡。 陆君屹猝不及防,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直直地朝着床铺摔了下去。 “唔……” 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 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祁绵雪身上,胸膛压着她柔软的身体,砸得她哼哼唧唧。 鼻尖充斥着祁绵雪发间淡淡的香气和浓烈的酒气,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祁绵雪的脸颊因醉酒而带着淡淡胭脂红,正不安分的在他身下扭成毛毛虫。 陆君屹皱眉,语气带着点不耐烦:“祁绵雪,你到底喝了多少?喝酒也就算了,居然跟那个小混混出去玩到这么晚,真是一点安危都不顾……” 然而,话音未落。 身下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眼眸水光迷离,氤氲着淡淡委屈。 呆呆的看着陆君屹,祁绵雪突然呢喃了一句:“小陆哥哥……” 陆君屹手撑着床铺要爬起来的动作一僵。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称呼只属于他们的幼年时期,那个时候祁绵雪还是软绵性子,永远最听他的话。 就算是面对关恩念,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趁着陆君屹这一瞬间的失神和僵硬,祁绵雪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蛮力,身体猛地一翻。 天旋地转间,两人的位置彻底调换。 祁绵雪跨坐在陆君屹劲瘦的腰腹上,纤细的身体软软地压了下来,乌发垂落到他脸上,带着冰凉的痒意。 她不管不顾地伸出双臂环抱住陆君屹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跟幼兽一样胡乱在他脖颈里乱蹭,带着哭腔的声音沉闷:“小陆哥哥……”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为什么不要我了……” 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砸在陆君屹的皮肤上。 陆君屹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一出。 他怔愣地看着这样的祁绵雪,心头一软,抬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摸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指腹带着安抚的意味,轻柔地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 陆君屹的目光越过她凌乱的发顶,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无奈轻声道:“小雪儿……” 他没有不喜欢…… 只是,喜欢跟爱,是不一样的。 祁绵雪像只不安分的小猫,脑袋不停地拱啊拱,拱得陆君屹衣襟凌乱,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锁骨。 她迷蒙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那片光洁的皮肤,动作忽然顿住了,微微撑起身体,水润眼眸直溜溜盯着他凹陷的锁骨,有些疑惑。 “小陆哥哥,你的锁骨下面的痣呢?” 说着,她探出指尖开始扒拉,试图在陆君屹的空无一物的锁骨上找出一颗痣来。 柔软的指腹带着微凉的触感,毫无章法地划过他的皮肤,像电流般窜进陆君屹脑袋里。 陆君屹腰椎一痒,抓住她作乱的指尖,神情无奈:“喝醉了就睡啊祁绵雪,你找借口轻薄我算怎么回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锁骨痣。 不过祁绵雪这话,倒是让他想起,她刚来陆家时,两人的游泳课上,她也曾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的锁骨。 那时他只穿着一条游泳裤,祁绵雪目光炽热,活脱脱一个小流氓。 在他被看得不自然,出声问她看什么时。 她问:“小陆哥哥,你的锁骨痣呢?” 陆君屹锁骨上从来没有痣,只当小姑娘思想清奇。 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祁绵雪也没有再提过,但是还是让陆君屹印象深刻。 没想到她喝了点酒,又开始问了。 莫名其妙的,一股烦躁笼罩在陆君屹心里。 他深吸一口气,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一紧,同时腰腹用力,一个利落的翻身。 “啊!” 祁绵雪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然后双眼一闭,没声了。 堪称秒睡。 看着她终于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陆君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他拉起被子将祁绵雪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她恬静睡颜,不由抬手捏了捏她的小巧翘挺的鼻尖,开玩笑道。 “祁绵雪,你到底是有几个好哥哥。” 第四十章 住校 祁绵雪再醒来时,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一点半。 宿醉的威力不容小觑,她揉着仿佛要炸开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套。 穿了一整天的衣服,还在田径场席地而坐过,就这样跟着她上床进被窝了。 祁绵雪:“……”好崩溃。 拖着沉重酸软的身体洗漱完,打扫卫生的阿姨发消息说她到门口了。 随意扯了一张洗脸巾擦干脸,祁绵雪脚步虚浮地拉开房门,就跟才踏进客厅的陆君屹对上了视线。 祁绵雪心头莫名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而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乔音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本,从陆君屹的身后钻了出来。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 六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祁绵雪目光落在陆君屹身旁的黑色行李箱上,又看看乔音手里抱着的课本,面无表情。 她没等到一个解释,只等到乔音腾出一只手,轻轻拉住陆君屹垂在身侧的小拇指摇了摇,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和:“阿屹,走吧,司机叔叔该等急了。” 一句话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陆君屹带上自己的房门,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乔音,一句话都没留下,直直从祁绵雪面前走过去。 来打扫卫生的阿姨跟陆君屹擦肩而过,她进屋看到雕塑一样立在房门前的祁绵雪,不禁疑惑:“大小姐,二少这是要去哪?” “管他去死。”祁绵雪冷冷丢下一句话,走进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被叫来打扫卫生的阿姨愣在原地。 没过两秒,房门又被人从里面打开,祁绵雪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你先把床品换一下吧。” “欸,好。” - 正值周末,学生都放假了。 十三班男生寝室刚好有空缺床位,知道陆君屹要搬到寝室住,同寝男生都来帮忙了。 司机把车开到寝室楼下,几个男生一人拿一点东西,嘻嘻哈哈地闹几句,一趟就搬完了。 为了答谢同学们的好意,陆君屹提出请他们吃饭。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一看跟在陆君屹身边亦步亦停的乔音,纷纷笑着拒绝。 “屹哥客气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对对对,我们约了打球呢,先撤了啊!” 大家都走完,乔音才抬头看着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陆君屹。 他颧骨上的青紫色并没有因为涂了药膏就立刻痊愈,痕迹淡了不少,但还是可以看出来。 乔音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早上来陪他搬东西时看见,问他他也不说。 但乔音莫名觉得,跟祁绵雪脱不了关系。 “如果你不想住寝室的话……” 她抿了抿唇,观察着陆君屹的反应,继续道:“不用勉强自己的。” “没有。” 陆君屹几乎是立即出声反驳,拍了拍她的肩:“别乱想,我答应过你的。” 乔音心思敏感,他不希望乔音因为他又不开心。 可乔音听到这句话,提起的心并没有放下,反到睫毛抖了抖,低头不看他的眼睛。 脑海中翻腾的全是灯光昏暗的走廊上,陆君屹跟祁绵雪拥吻的画面。 纵使陆君屹很快追了上来,可她还是忘不了自己当时转身逃离时有多狼狈。 “你说你不会跟祁绵雪订婚,为什么还要亲她?”说这话时,乔音哭得难过,无声落泪。 面对这番质问,陆君屹喉结滑动了一瞬,垂眸看她,无法辩解,只能苍白道:“对不起。” 对不起。 只是对不起。 可对不起有什么用? 对不起抹除不掉他跟祁绵雪关系超出正常界限的事实。 “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只是朋友,而祁绵雪是你的未婚妻,你们接吻是很正常的事情。”乔音哭着摇头,有意刺激陆君屹。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刻,以后还会结婚,所以现在住在一起也很正常。” 陆君屹本就为这压在他身上好几年的婚约感到厌倦,家里人的步步紧逼跟祁绵雪的寸步不让更是让他烦不胜烦。 乔音此话一出,更是直接将他心头紧绷的琴弦拨断。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注定活在别人掌控里,任人思想被捏圆搓扁的物品。 他不是陆家用来履行所谓的婚约的工具。 抬手擦干乔音脸颊上的泪痕,陆君屹沉声承诺:“从明天开始我就搬到学校来住,到时候可以陪你一起吃早餐,下晚自习也可以送你回寝室。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好不好,音音?” 仰头看清陆君屹眼里的决心,乔音嘴角扯出一个笑:“好。” 可是她的眼泪依旧止不住。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自从陆君屹搬到学校住宿,祁绵雪就直接回了陆家,好几天没在班上露过面。 关恩念查到原因,也没有跟她多聊什么,只一味拉着她商量生日宴的细节。 这些是早就落实好的东西,再给祁绵雪反复说起,也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私底下,关恩念让陆致去找老爷子说了什么,祁绵雪并不知道。 她每天的日子不是在试礼服,就是在陪关恩念去购物美容参加茶话会。 谅着她马上就十八岁生日了,林正阳也没把人喊到公司去忙。等她过完生日也不迟。 一件早就定制的礼服经过祁绵雪好几次试衣,终于完工。 要不是她这些日子瘦了一些,其实礼服并不用改的。 关恩念抬手抓着祁绵雪纤细的腕骨,满眼心疼:“你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下次体检完,一定要让营养师再给你定制一份食谱,以前的就别吃了,怎么越吃身体越差?” 并没有乖乖吃饭的祁绵雪:“……” “好。”她笑着点头。 这几天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起陆君屹这个人。 还是郝霓又一次看到陆君屹带着乔音去引力场玩,连环电话拨到了祁绵雪手机里:“你们不是明天订婚吗?陆君屹怎么还跟二中那女生混在一起?” 祁绵雪在电话这头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回应。 这几天她都刻意不去想起。 就连试礼服时,旁边放置着一同定制的,属于陆君屹的西服,她都当做看不见。 纵使陆君屹嘴上一直说着不愿意,可祁绵雪知道,订婚这件事关乎祁氏与陆氏两大集团,没有反转的余地。 只是,陆君屹到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带乔音去玩,是她没有想到的。 就在祁绵雪望着面前水池里荡漾开的波纹发怔时,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小姑娘推开花圃的门跑了过来。 她小脸上洋溢着兴高采烈的笑意:“大小姐!二少回来了!” 祁绵雪:“?” 她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狗,突然通人性了? 第四十一章 二少爷不见了 听到陆君屹回来的那一刻,祁绵雪第一反应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居然愿意提前回来准备。 她以为,他至少要拖到晚上,或是明天才肯出现。 下一瞬,隐秘的欢喜如雾气升腾。 朦朦胧胧间,祁绵雪也没弄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 站在祁绵雪身后的女佣看见她隐隐透露出少女雀跃的轻快步伐,神色一僵,随即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糟糕,她好像忘了告诉大小姐,二少是怎么回来的了。 一路从花圃小跑似的穿过雕花拱门进入前厅,祁绵雪还未看见大厅情景脸上便带了笑意:“爷爷!” 陆老爷子本紧绷的脸色在听见这声呼唤时,骤然露出一抹笑。 他转身冲祁绵雪招了招手,笑得和蔼:“雪儿,快过来坐。” 祁绵雪是从后面的门过来的,视野被遮挡,看不清前厅的景象,直到她绕过屏风走到老爷子身边,看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后,脚步顿在原地,嘴角的笑意凝固。 偌大前厅站满了人,此时却却针落可闻。老爷子端坐主位,看向下方的神色不怒自威。 一旁的陆致跟关恩念静静坐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周边的人穿着工作服,全都小心翼翼低着头候在一旁,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 而大厅最中央,陆君屹被人反剪双手,五花大绑的押着跪在了地上,原是倔强低头不吭声,听到祁绵雪的声音,才撩起眼皮看了眼她的位置。 那张颜色秾丽的脸上又新添了一块青痕,狭长的望向祁绵雪时,漆黑的眼底没带什么温度。 他额前发长长了不少,几根发丝戳在眼皮上,他连眼睛都不眨,就那样面无表情的望着祁绵雪,一派桀骜。 注意到祁绵雪的视线一直落在陆君屹脸上,一旁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忙站出来解释道:“大小姐,我们本是奉老爷子命令要好好把二少请回来的,但二少执意要动手…” 他话没说完,就见陆致对他挥了挥手。于是他立刻噤声,退回原位。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哭什么呢?”陆君屹看着眼眶微红的祁绵雪,斜斜勾了勾唇角。眼神却仿佛淬了冰。 野气横生。 他眼底的嘲讽像是一滴酸涩的雨,滴在了祁绵雪心上,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痛得人不能呼吸。 “混账东西!” 主位上,陆老爷子猛地拍桌,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抄起一个茶杯砸在了陆君屹身边,震怒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玩得连家也不知道回了?” 瓷片碎裂的声响清脆,瞬间打破了这方空间里压迫人心弦的死寂氛围。 老爷子胸膛起伏,“来人,把我的鞭子拿来!” 守在老爷子身旁的崔管家眼皮一跳,连忙上前扶起摇摇欲坠的扶起老爷子,一边对祁绵雪使眼色:“老爷子,使不得啊!” 老爷子那鞭子二十好几年没用过了,上次面世还是为了帮陆致浪子回头,可从没抽过几个孙辈。 就连陆君屹上次离家出走,气了老爷子好几天,也没到上鞭子的程度。 这几鞭子抽下去,说不定是明天就要订婚的二少爷下不了床,还是身体早就大不如前的老爷子甩鞭子甩出什么问题。 祁绵雪闻言也连忙上前倒了杯茶,安抚道:“爷爷,消消气。” 几乎同时,陆致对站在陆君屹身后的保镖挥了挥手:“还愣着做什么,把二少爷带下去,好好看着,不准他踏出房门一步。” 几名黑衣保镖立即上前,动作利落地解开了陆君屹身上的绳子,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放开!”陆君屹将人甩开,声线冷沉:“我自己会走。” 擦肩而过时,他的视线都没往祁绵雪身上落过一眼。 祁绵雪呼吸微顿,垂下了眼睛。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君屹居然是以这个方式回来。 他甚至到了跟保镖动手的地步。 所以,是不是他根本没想过要回来? 大厅的光线温暖明亮,中央空调温度适宜。 可祁绵雪却手脚冰凉,眼前发黑。 她不由想。 她跟陆君屹之间,怎么就走到这步田地了呢? - 祁家大小姐十八岁生日宴,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都透着洋洋喜气。 不仅当天三倍工资,之后还有奖金可以拿。大家做事都更有干劲了。 只有几个年纪尚轻的小姑娘会聚在一起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唏嘘几声。 “听说是二少在学校有喜欢的人了。” “还真是青梅比不过天降在现实中上演了!” “他喜欢又如何呢,还不是要乖乖订婚?” “其实我觉得二少也挺惨的。” 此话一出,瞬间引来好几个白眼:“人家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长大了还有这么个优秀漂亮的青梅未婚妻,你一个月工资不够别人买双鞋,你倒是心疼上他了。” 她顿时弱了气焰:“可他的未婚妻不是他喜欢的人啊……” “不喜欢早时候不说,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跟大小姐有婚约,这么多年祁家陆家合作这么好,他该享受的都享受完了,临到订婚知道不喜欢了?” “那几个!你们在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帮忙着,把这几盆花摆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把几个八卦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她们转身看见来人是一个打扮干练的中年女性,瞬间鸟兽四散:“好的许管家!” 祁绵雪从小在陆家长大,又因为这次生日宴也会宣布两家联姻,几方商量下敲定下宴会在陆宅办。 也不用请很多人,就给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与意向合作伙伴发了请帖。 饶是如此,客量也不少了。 祁绵雪还没睡醒就被关恩念让人从床上薅起来做造型,抬眸看了看时间,只觉得人生难过。 她昨晚一不小心熬穿了,太阳都出来才睡着,大中午被迫离开床铺,眼睛睁都不开。 又是护肤又是按摩的,一整套弄下来,直到穿上礼服时,已经大下午了。 这条裙子早半年前就开始定制了,抹胸款露出精致的锁骨跟优美的肩颈线条,她肤色冷白,在黑色的衬托下更是莹润如玉。 拖地大裙摆坠着数不清的碎钻,在顶光照耀下,如同星辰般闪闪发光。 关恩念站在祁绵雪身旁,看向镜子里穿着礼服亭亭玉立的少女,欣慰得眼眶微湿:“一转眼,我的小雪儿都长这么大了。” “干妈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她抬手比划了一下:“只有这么一小点,红彤彤的,我都不敢抱,就怕把你抱坏了。” 祁绵雪闻言,唇角轻轻勾起,抬手抱住了关恩念的肩:“谢谢干妈陪我长大。” 这温馨时刻却没能维持多久。 造型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昨天去花圃叫祁绵雪的小姑娘神色焦急得快要哭出来:“不好了,二少爷不见了!” 第四十二章 碎琼流光 这句话不亚于惊雷炸响。 关恩念眼前一黑,扶着祁绵雪的手才勉强站住。 她看向这小姑娘身后跟来的保镖,神色震怒:“怎么会不见?不是叫你们在门口看着他吗?他能飞出去不成?” “我们一直守在门口,中午送饭时二少还亲自拿了,直到刚才进门叫二少做造型,才发现人不在了,窗口有床单布料连接做成的降落绳。”黑衣保镖解释道。 “那巡逻队呢?这么多巡逻的人还看不住一个高中生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关恩念急得差点破音。 “是!”领头的人闻言低头应下,带着身后的人就要转身离开。 却在这时,一道清凉的声音缓缓响起—— “站住。” 于是几个保镖又都站了回来,垂头听令。 “不用找了。”祁绵雪看着他们几个,淡淡开口。 “雪儿?!”关恩念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祁绵雪。 “巡逻队是我叫人撤的。” “为什么?”关恩念不解地看着祁绵雪,满头雾水。 昨晚为了看住陆君屹,陆家的巡逻加紧了几倍,几乎将整个陆宅看守得密不透风。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释了一下糟糕的心情,,才对门口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忙吧。” “是,夫人。” 随着这声应答,房间内的化妆师造型师鼻观眼眼观心,也跟着走了出去。 房间门轻轻合上,偌大空间只剩下母女二人。 关恩念抬手轻轻摸了摸祁绵雪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雪儿,可不可以告诉干妈,为什么这么做?” 在她温柔的注视下,祁绵雪缓缓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想给他一个机会。” 给他一个逃脱的机会。 逃脱他眼中的牢笼。 逃脱束缚他的婚约。 逃脱她这个压在他身上的责任。 她也在赌,赌他会留下,赌他心里会有一点点、属于她的位置。 现在看来,她赌输了。 眨眼的瞬间,一滴冰凉的水珠从眼眶滑落。 祁绵雪抿了抿唇,尝到了这滴眼泪的味道。 好苦。 苦得她鼻头发酸,喉咙哽咽。 祁绵雪泪眼朦胧的看着关恩念,轻轻摇头,难过到说不出话来。 她居然有点羡慕乔音,陆君屹为了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陆君屹爱乔音。 而她的小陆哥哥,不会再喜欢她了。 张嘴的瞬间,哽咽声溢出。 她捂着发疼的心口,无力蹲下,把头埋进膝盖里,失声哭了出来,手指攥紧了裙摆,肩头止不住地颤抖。 关恩念连忙蹲下,心疼的将人搂进怀里。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轻柔地抚摸着祁绵雪柔顺的发丝,张了张嘴,却发现一切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这么苍白。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顶灯,灯光倾泻而下,照出了一室悲伤。 房门外,一身燕尾服的崔管家等待了许久,直到听见房间门打开的声音,才转过身,对关恩念微微颔首:“夫人。” 他身后的一个手里端着托盘的女佣也跟着叫道:“夫人。” 关恩念冲他们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崔管家:“雪儿撤巡逻队的事情,老爷子知道吧。” 她已经是肯定的语气,崔管家便点点头,“这是大小姐的选择。” 关恩念神色难看,转身回房间。 老爷子知道,但是不阻止。 是不是就证明,他也想给他的孙子一个反悔的机会? 那她的雪儿算什么? 她的雪儿这么多年,一腔热情都给了陆君屹 ,又该怎么算? 祁氏跟陆氏,又要怎么扯清? 崔管家见此,带着身后的女佣跟了上去。 祁绵雪端坐在梳妆台前,眸中水光未褪,眼眶还泛着红,周围围着的化妆师已经准备给她上妆了。 崔管家上前唤了一声:“大小姐。” 祁绵雪循声转身,就见崔管家侧身露出身后穿着工作服的女佣,她手上端着一个实木托盘,托盘上放置一只黑丝绒盒子。 不等祁绵雪询问,崔管家率先将盒子打开,转身看向祁绵雪,笑着道:“这是大少送给大小姐的成年礼。” 祁绵雪目光落在黑丝绒盒子上,瞬间愣住。 盒子里是一套闪闪发光的珠宝,在崔管家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有人把房间大灯关闭,只留一盏微弱的斜射灯。 那条项链是由数朵雪花形状冰晶连接,细碎白钻点缀其上轮廓,整体采用了悬浮镶嵌工艺,使冰晶中错落的粉蓝两色钻石如同漂浮在上面,看起来非常立体。 而两色钻石又各有深浅交错,从浅到深的蓝色与粉色,做出了一种渐变效果,梦幻至极。 项链中央是一颗垂坠的雪花,中心镶嵌着一颗看起来至少十几克拉的圆形浓彩粉钻,四周尖角上则是点点蓝色。 整条项链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明亮光影,项链上的每一颗钻石都透着吸人眼球的光泽,流光溢彩。 除了项链外,耳环手链到戒指上竟然都以蓝钻为辅,镶嵌着不小的粉钻。 许是特意为了祁绵雪的成年礼而准备,其中还有一顶同式皇冠,美得令人惊叹。 崔管家看见祁绵雪眼底的惊艳,在一旁开口解释:“这套首饰命名为碎琼流光,是大少亲手设计,其中的大部分粉钻出自阿盖尔矿区。” 饶是关恩念都忍不住咋舌:“阿盖尔不是好几年前就绝矿了吗?” 这么多高品质的粉钻蓝钻,一套首饰做下来不得几个亿? 陆君屹他哥在国外发展得这么好吗? 碎琼流光。 这套首饰可真不愧对它的名字啊,每一朵雪花都在闪闪发光,钻石间折射出的亮光因为距离太近,肉眼看去,像是光影会流动一样。 祁绵雪眼底倒映着钻石折射的出的光影,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明明躺在她列表里,却存在感极低的名字。 寒江雪。 陆君泽。 他为什么送她这个? 她与他甚至都没有见过面。 第四十三章 要跟公主结婚 暮色初沉,华灯初上。 晚上七点半,陆宅门前的车道上停满了豪车,名流云集。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光芒,明亮如昼,觥筹交错。 郝霓被侍者接进门时,面前“欻”地蹿过去两个小孩,吓得她后退两步,一脚踩上裙摆,差点摔倒。 “没事吧?” 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接引的侍者抬手扶住了她。 声音好听,郝霓眉头微扬,侧过头抬眸看了看,入目是一张介于成熟与青涩间的俊脸。 个头还挺高,一套黑色的服务生工作服,他穿起来也丝毫不显廉价。 “谢了。”多欣赏了两眼,郝霓弯唇冲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踢了踢裙摆,抬脚走进宴会厅。 一身蓝色的抹胸鱼尾裙摇曳生姿,步步生莲。 大厅里分界线很明显,西装革履的大佬们端着酒杯四处应酬交谈,没比她腰高多少的小孩们则是跟拴不住的狗崽一样撒丫到处跑,横冲直撞的。 年龄处在中间这群人,则是找到相熟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同龄人间聊得来的话题。 视线扫了扫,瞥见角落沙发区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她端起了服务生送到手边的酒杯,一只手浅浅拎了拎裙摆,朝那边走过去。 安琪穿着一件白色的短款一字肩小礼服,不规则裙摆因为她坐在沙发上而垂落在地,她此刻正翘着脚皱着眉,不知道又搞什么幺蛾子。 走近了才发现半跪在她面前的段巍然手中还揉着她一只脚踝,十二厘米恨天高歪歪斜斜倒在一旁。 “哟,这不是段少吗?又在伺候祖宗呢?” 郝霓随意在沙发的一头落座,抱臂调侃。 “要你管!”安琪脾气一如既往的冲天冲地,像只龇牙的猫崽子。 郝霓都懒得跟她拌嘴了。 情绪没人接,安琪神情一噎,扒拉着沙发扶手努力往郝霓那边凑了凑,大眼睛眨巴着好奇的光:“祁绵雪跟陆君屹今天真的要宣布联姻吗?她有没有告诉你啊?你悄悄告诉我呗。” 家里大人都这样说,可是她以前明明花了真金白银算过,他俩是没戏的! 家里的请柬她并没有得看,多疑惑两句她妈妈只会让小孩儿不要多问。 拜托! 那两人是她同龄人好吧? 其中一个还是她前男友。 她问问怎么了! 只是话才刚说出口,郝霓都还没来得及回答,安琪只觉得脚趾一疼。 “嗷~”她痛叫一声,低头一看,段巍然正报复性的捏着她的脚,都捏到泛白了。 他神色不爽,仰头看她的眸中又带了点委屈:“琪琪,你干嘛问这个?” 难道是对陆君屹那狗还念念不忘吗? 安琪:“……”那你还挺敏感。 她抬手揉了揉段巍然的脑袋以作安抚,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安啦安啦,我只是单纯好奇,我现在这么喜欢你你感觉不出来吗?” “这里再按一下,还有点痛。”话音一转,她抬手指向脚腕处。 郝霓:“……”明明什么都没吃,为什么突然有点撑呢? 她服了这种自己上赶着找罪受的感觉,毫不犹豫起身就走。 却不料郝霓还没走出两步,全场灯光骤然变暗,唯有二楼楼梯口的聚光灯仍旧明亮。 优雅舒缓的纯音乐渐渐流淌。 一身黑色礼服的祁绵雪出现在楼梯口,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一头乌发尽数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只余鬓角几缕碎丝,头顶的王冠闪烁着细碎光芒,修长颈项间那条项链更是亮得晃人眼,皮肤莹白如雪,显得那颗垂坠的浓彩粉钻极其耀眼。 耳垂上戴着的两条雪花形冰晶镶嵌连接的粉钻耳环更是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折射出五光十色的色彩。 如此璀璨夺目的光却并没有压过她明艳却透着冷的容颜,黑色蕾丝手套遮过半臂,一手轻提裙摆,中指指根闪着的那抹粉与裙摆中的星辰相交辉映。 祁绵雪扶着旋转楼梯的扶手,每走一步都有聚光灯追随。立体的骨相在灯光中更显精致,宛如满天星辰中最闪耀的明珠。 郝霓视线猛地被美神冲击,不禁张了张嘴。 哇噻。 她的好闺蜜居然美得如此权威吗? 就连安琪都把遮挡视线的段巍然一把推开,顺手拿起倒在一边的恨天高套在脚上,哒哒哒跑到郝霓身边跟她并肩而站,仰头看向楼梯上的祁绵雪,满眼不可置信。 “不是,她凭什么这么美?”安琪只觉得自己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十八岁时不应该叫上塑料姐妹花一起通宵开party的! 时光能不能倒退啊! 她也要整祁绵雪这一出! 一旁的小朋友语言就比他们丰富多了,小胖手揪着妈妈的裙摆,奶声奶气道:“妈妈妈妈妈妈!你快看啊,那个公主是星星变的吗?她会发光欸,她身上有好多小精灵在跳舞,她是仙女吗?”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充满了惊艳和欢喜:“妈妈!我也想要那个亮晶晶的皇冠,给我买给我买给我买~” “……宝贝,你是一个小男孩,没有小男孩会戴皇冠的。” 郝霓几人忍不住闻声看去,就见一个穿着银灰色小西装的小男孩歪着脑袋,小脸圆得堪比蜡笔小新。 提出的要求被拒绝后,他沉思两秒,又迅速目标明确地更正了自己的愿望: “那好吧,我不要亮晶晶的皇冠了!” 小男孩的妈妈刚松了一口气,就见他小胖手一指楼梯,语气憧憬又认真:“妈妈!我要跟公主结婚!这样我就能天天看到戴亮晶晶皇冠的漂亮公主了!” 他妈妈:“……”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果断抬手将小男孩的手指摁了回来,轻拍儿子的狗头,决定满足他小小的愿望:“乖,回家去妈妈给你买皇冠!” “那好,我要公主的那个!”小男孩得寸进尺。 “要不你把自己卖了看看能不能买得起吧。”他妈妈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的一把将他的小胖手甩开。 安琪瞬间扭头看向段巍然。 段巍然嘴角一抽,上前想揽住安琪,被她侧身躲开:“你还没洗手,不可以抱我!” “好呢琪琪。”他俯身凑近安琪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痒痒的。 安琪缩了缩脖子,就听见他道:“一套我暂时买不起,我们先买一个戒指好不好?” 安琪神色微怔。 “段巍然……” “嗯?”低沉的回应震得安琪耳廓发麻。 “你居然这么喜欢我吗?”远远看着祁绵雪身上那套珠宝的火彩,一枚戒指也得几千万了。 第四十四章 有节目的年轻人 今日的主角是祁绵雪,一切仪式终于走完后,她便端着酒杯,接受来自各个角落的敬酒。 从今日开始,祁家继承人,祁绵雪这个名字彻底被所有人知道。 “小祁总!久仰大名!” 应付完一个又一个总,祁绵雪嘴都要笑僵了。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这么讨厌过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刚才人多时还不明显,现在大家都在忙着巩固自己的社交,这道视线就很灼人了。 可偏偏,她视线探寻回去,却始终找不到人。 祁绵雪微微皱眉,强行压下心中的怪异感。 又一个满面笑容的男人端着酒杯上来:“小祁总真是年少有为,我敬小祁总一杯!” 祁绵雪:“……”说实话她都不知道她名声居然这么大。 她这几年虽说多负责了几个项目,可更多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做出这么好的成绩还是因为团队配合得好。 不至于……有这么大名头吧。 中年男人身后还跟了个年轻人,见祁绵雪抿了口酒,他侧身让那个年轻人上来,再次开口:“犬子有幸与小祁总同在星华求学。” 说着,他对身边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敬小祁总一杯,以后要多多跟着小祁总学习啊!” 图穷匕见。 林正阳额角跳了跳,目光上下打量着那个年轻人。 是有几分姿色不错,但这位……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在陆家? 纵使陆君屹那小子脑抽,可祁家跟陆家的联系不是能轻易斩断的。 换句话说,就算今天陆君屹那小子逃了,真到了必须结婚的时候,把他腿打断这婚也必须结。 再换句话说,没了陆君屹,陆家还有个大少爷。 只要祁陆两家的婚约一天没有正式解除,祁绵雪就一天是陆家的准孙媳妇。 在人家家里,明目张胆的给人家孙媳妇献美。 林正阳都没忍住笑了,有意思。 真有意思。 有这种情商,居然现在还能在商场上混,凭的应该就是那副傻大胆了吧? 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那小子竟然真的端起酒杯上前对着祁绵雪羞涩一笑,然后仰头闭眼一口闷。 冰凉的酒水划过喉咙,很快泛起一股微辣,年轻人猝不及防被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明明胃里火热,可他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不由自主扭头看了看,空无一物。 于是他又扭头回来对着祁绵雪笑:“祁绵雪同学,我、我……啊切!” 祁绵雪:“……” 过于有节目了。 她视线有些飘忽,然后不由自主地跟一双看好戏的目光对上。 郝霓早就想来找她,却见她周身围绕的都是一些大人,就远远靠桌端起一盘小蛋糕吃了起来。 没想到吃着吃着还能看到这么一出戏,她遥遥望着祁绵雪的眼睛,手指点了点祁绵雪面前的年轻人,又点了点自己的脑子,随即撇着嘴摇摇头。 祁绵雪一看就笑了。 这次不是强颜欢笑。 是真的憋不住笑。 她抿着唇,强行将视线从郝霓身上挪开,打算正经一点。 不料那眼睛就跟开了自动追踪器似的,转了一圈又再次回到郝霓身上。 祁绵雪:“……” 嘴角的弧度怎么都绷不住。 再次将视线收回,就见眼前的傻小子呆愣愣地盯着她,轻声呢喃道:“祁绵雪同学……你笑的真好看……” 祁绵雪:“……” 她嘴角的笑容突然就能收住了。 招了招手叫来一个服务生,她看着这个面色赤红的年轻人道:“这位客人好像有点喝醉了,快带他去休息一下。” 目睹这一切的郝霓简直笑得不能自已。 她放下手中的盘子,抬起指尖擦了擦嘴角,忽然听到长桌对面传出一道声音:“不是说今天祁绵雪会跟陆君屹宣布婚约吗?怎么大半场过去了,还不见陆君屹?” 郝霓抬头看去,是两个抱臂而站的女生,其中一个撇了撇嘴,语气不屑:“还婚约呢,这可是祁绵雪十八岁生日宴!陆君屹这都不露面,这不就很明显了吗,咋这么多年一直是祁绵雪不要脸缠着人家陆君屹。” 话音未落,一杯冰凉的酒水从天而降,浇了她满头。 “啊——” 突兀的尖叫声引得不少人目光看过来,女生颤抖着手,看清面前的人后,崩溃喊道:“郝霓!你干什么啊!” 郝霓眉头一挑,嘴角挂着清浅笑意:“干你呢,怎么,没看出来吗?” 女生身边的同伴早在酒水泼下来时就下意识后退,见此情况,更是悄悄转身混入人群。 郝霓淡淡看了她背影一眼,没听到她说什么过分的话,便放她一马。 “你!”女生眼神愤怒到能喷火,手指指着郝霓直发颤。 可她一想起郝霓跟祁绵雪的关系,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不能跟郝霓闹。这件事闹大了遭殃的是她。 她刚刚说的那句话,郝霓听见只是泼她一杯酒,若是被祁绵雪听到,是会当场让人把她丢出去的。那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祁绵雪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可是她真的没有恶意,她只是八卦一下而已。 女生捂着嘴哭着,转身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远远在外围看着的安琪连忙侧身让路。 她不由扯了扯身旁段巍然的衣袖,小声道:“郝霓以前都没这样对我过欸。” 段巍然垂眸看着她略带后怕的小表情,下意识捂住了心脏,抬手就将人揽进怀里,嗓音笑意藏都藏不住:“你这么可爱,她怎么会这么对你。” 正笑着呢,视线不期然跟一个腆着肚子的叔叔对上—— 如果眼神能刀人,他可能已经被片成肉片了。 段巍然:“……”他搂着安琪的手抖了抖, “……琪琪,我好像看见你爸了。” “在哪里在哪里?”安琪闻言,连忙扭头到处看。 真看到了那满脸阴沉的爹,她又立即瞪大了眼,回过头往段巍然怀里就是一钻。 掩耳盗铃。 段巍然:“……” 这就是一个人承受了所有吗? 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第四十五章 缪斯 祁家继承人的成年生日宴在一片热闹中落下了帷幕。 来人各个都是人精,除了不懂事的孩子,不会有人傻傻问出两家婚约的事情。 请帖上写的是生日宴,那就是生日宴。至于什么宣布联姻婚约,那不过是他们道听途说的假消息。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南城的新闻从财经板到娱乐板,铺天盖地都是祁氏集团的继承人生日宴是如何展开如何热闹。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除了对祁家继承人的美貌与功绩的夸赞,莫过于祁绵雪身上那套粉钻珠宝。 偌大的标题跟显眼的图片,一出来就迅速爬上了热搜。 底下的网友纷纷出来凑热闹。 【祁大小姐身上这套珠宝名字好漂亮啊,碎琼流光,听说祁大小姐真名有雪,碎琼也是雪,是私人定制吗?】 【其实就这么看着,也就比我的人造钻石亮了点,闪了点,好看了点 /笑着流泪.JPG】 【有没有专家啊!朕的互联网专家呢,快来给朕看看这套首饰价值几何,朕要拿下同款!】 【楼上,我稍懂一点,这种级别的浓彩粉钻,全球拍卖纪录不超过三十颗,祁小姐项链上的那颗净度至少IF级,光一颗主钻就是好几套房了 /点烟.JPG】 【重点是这个工艺啊!悬浮的雪花啊,绝美啊!那蓝钻也不是普通的点缀啊!那是十几几十万一克拉的钻啊!这一整套下来,得多少个小目标啊!】 还有人把自己好友圈了出来。 【张秘书,查一下公司账户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合适就拿下,不要犹豫,我明早就要戴,不管用什么手段你自己看着办。】 下面一溜烟跟风的。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时,还真有一个专业人士现身说法:【这个风格……好熟悉啊,不过JAR大师不是很久没有新作了吗?】 乔音翻着这些评论,不自觉颤了颤睫毛。 图书馆寂静无声,她稍微粗重了两分的呼吸都显得很突兀。 抬眸看了眼对面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的男生,她不由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在那天陆君屹被一群黑衣保镖毫无预兆的绑走时,她终于意识到了,同学们所说的他家世不简单,是一个什么样的意义。 昨天是祁绵雪的生日宴,她有给她发请帖,但是她并没有去。 只要一想起,她去了会看见祁绵雪跟陆君屹订婚的场面,她就几近窒息。 没想到,临近下午,陆君屹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逃婚了。 为了她。 控制不住的欢喜从心底攀升,乔音几乎是见到陆君屹的第一面,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陆君屹选择了她。 可此刻手机上看到的这些消息,又让乔音感觉到心慌。从这些只言片语的评论里,她好像终于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祁绵雪。 不是她后桌脾气不好的同学。 不是二中传闻的校花。 不是学校里的第一名。 而是随手把上亿珠宝戴在身上、金尊玉贵的祁氏集团继承人——祁绵雪。 祁绵雪,真的会放手吗? 她没办法跟祁绵雪争。 她根本就争不过。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乔音点开最新一条新闻推送,帖主附上了一张极其清晰的图片,配文:JAR认领了祁大小姐的碎琼流光!!!碎琼流光是JAR大师的一个得意弟子耗时多年打造! 附上的除了放到最大清晰度依旧极其高的、属于碎琼流光的特写图,还有JAR原文的截图。 [我这一生见过无数璀璨宝石,设计过无数华美珠宝,但唯独这一套“碎琼流光”,让我每每想起,仍会心生动容。 ……他说要送给很重要的人。 这世界上最奢侈的珠宝,从来不是价值连城的钻石,而是一个人耗尽半生心血,为另一个人铸就永恒的星光。 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缪斯。] 乔音从评论区里知道,JAR是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一步一步了解到JAR的权威性,她就进一步认识到,她与陆君屹之间隔着什么天堑。 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浅浅的抽泣声吵醒了对面的人。 陆君屹抬头看了她一眼,隔着桌子,起身展臂为她擦掉眼泪,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又哭了?” 乔音下意识将手机屏幕盖在桌上,仰头看他,眼里充满了不安:“你以后真的不会跟祁绵雪联姻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陆君屹指尖微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哭累了吧,我带你去吃饭吧。” 乔音唇瓣一抖,差点又一滴眼泪掉下来。 陆君屹已经起身利落地收拾好了桌上的课本,牵起乔音的手往外走,听不出是什么语气:“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开心点对身体好。” 网上各种言论热闹得快将整个南城掀翻,身处话题中心的祁绵雪却两耳不闻窗外事。 在宴会结束的第二天,找到了陆老爷子的书房。 走廊两侧雕花墙壁悬挂着历代名家大作,头顶水晶灯折射出柔和光线,脚步声被厚重的地毯吞没。 祁绵雪刚走出拐角,忽然看见书房门打开,一个陌生人影走了出来,转身朝漏光的走廊尽头离去。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青年,一身正装皮鞋,肩线挺阔如松,窄腰长腿。 她好像,没在陆家见过这号人。 明明是一个陌生至极的背影,可祁绵雪却鬼使神差的想追上去。 只是才追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缓和慈祥的声音:“绵雪小姐。” 那个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祁绵雪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书房门口站着的两鬓斑白的老人,点了点头:“崔管家,我找爷爷。” “绵雪小姐请进。”崔管家抬手拉开书房的门,对着祁绵雪微微颔首。 走进书房,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墨香气。 黄梨书柜隔间错落摆放着各式瓷器铜器,书案上白玉笔山下压着半幅墨迹未干的字帖,陆老爷子端坐棋盘前,目光沉静地凝视着这一盘新鲜出炉的棋局。 对方执黑,险胜。 “爷爷。” 祁绵雪在老爷子对面落座,垂眸看向檀木桌上的棋局,步步杀机。 棋子如玉,黑子看似温吞布局软弱退让,实则不动声色的织出天罗地网,甚至最后关头露出的破绽,也是有意算计。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逆着光的颀长背影。 是他的棋局。 老爷子一边抬手打乱棋局,一边看向祁绵雪,眼角细纹溢出笑意:“雪儿,找爷爷什么有事情呀?” 祁绵雪纤长的睫毛微颤,抬眸对上陆老爷子写尽沧桑阅历的眼,语气缓缓:“爷爷,我跟阿屹的婚约,算了吧。” 第四十六章 山茶花 一番谈话完毕,祁绵雪打开门走出书房,对着崔管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崔管家看着祁绵雪离去的背影,少女身形纤弱,步伐轻盈却坚定,像一株不折青竹。 他收回目光,走回陆老爷子身边,观察着陆老爷子平静的神色,想起方才坐在棋盘对面的那个青年,斟酌片刻,还是低声道: “大少爷对绵雪小姐的情谊这些年从未改变,既然二少爷……” “行了。”陆老爷子摆了摆手,声音沉缓,却不容置疑道:“此事不要再提。” “君泽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老人指腹摩挲着崔管家递上的茶杯,“可雪丫头的眼里,从来都只有阿屹那个混账东西。”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我既然答应了老祁要好好照顾雪丫头,就算没有这则婚约,雪丫头也是我的亲孙女。” 沉坐半晌。 老爷子想起自己小孙子这些年肆无忌惮的行事,叹息一声:“罢了罢了,终究是阿屹没这个福气。” …… 今天是个晴天,阳光舒适,微风和煦。 藤木摇椅缓缓晃动着,祁绵雪卧在其中,目光落在楼下花园里。 花开正盛,胖嘟嘟的小蜜蜂撅着屁股从一朵花中间飞到另一朵花蕊上。 花园墙边山茶花树梢冒出了白色小尖尖,稚嫩的花苞在微风中轻轻摇动。 这棵树是很多年前,祁绵雪与陆君屹亲手种下的。 那一年的春天,她喜欢上了白山茶,从发卡到裙子,都要加上山茶花元素。 正巧碰到花园翻修,大批花种运到陆宅。 就是在这个时候,陆君屹神神秘秘地找上她,拉着她跑到雨后泞泥的花园里,拒绝了园丁的帮助,亲自挖坑浇水,种下了一株小树苗。 此后的两人如同亲手养育了一个孩子般,每天都要去到花园里转一圈,亲自视察那株小树苗的生长情况。 直到树苗开花,祁绵雪才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白山茶。 也是这时候,祁绵雪才从关恩念口中知道。 他们俩弄得满身泥水才好不容易种植成功的小树苗,多亏园丁叔叔再把它拔出来,修剪根系枝丫,才能成股活下来,长大开花。 她对陆君屹的感情比这株山茶花的年龄还要长久。 这么多年,喜欢陆君屹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习惯追在他身后,习惯陪在他身边,习惯有他的每一天。 她本来以为,答应解除婚约,会让她痛彻心扉。 可当那句话真的说出口,却意外地感觉,身体忽然变得轻盈了。 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有什么压在肩上的东西,忽然远离了她。 她好像,不仅给了陆君屹一个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陆君屹终于逃离了经年的束缚,而她也能体验另一种,未知的人生。 她今后不再是陆君屹的未婚妻,也不会成为陆君屹的妻子。但可以肯定的是,祁绵雪这个名字,会在祁氏的未来里,留下耀眼的浓墨重彩。 纵使现在场面闹得不好看,但祁绵雪对陆君屹依旧心存感激。 她五岁那年,如果不是陆君屹拉了她一把,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祁绵雪。 到底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没有爱情,还有亲情。 但也仅此而已。 既然决定跟陆君屹划清界限,那祁绵雪就还是回到星华上课。 二中并没有什么令人留念的东西,那批破烂的广播音响跟监控,祁绵雪也早就让人跟学校洽谈好,如今应该换完了。 以后二中拥有了可以收声的监控,类似学生间互相陷害的幺蛾子就会少很多。 好吧,也算功德一件。 以祁绵雪的成绩,星华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学籍。 因此她当初跟随陆君以跑到二中时,是以借读生的身份。 如今再回去,办理个简单的手续,就能再次回到她熟悉的班级。 郝霓再次在星华看见祁绵雪,简直恨不得敲锣打鼓以示激动。 祁绵雪车门才打开,她就是一个猛虎扑腾蹦进车里,将祁绵雪按在靠背上一顿揉搓:“雪儿雪儿,你想不想给我试卷抄?” 月考马上来临,郝霓的成绩不算出众,但也想自己分数好看点,此刻见到祁绵雪,不禁口不择言。 “你想停课就直说,不要跟我搞这种弯弯绕绕。”祁绵雪抬手推开满脸兴奋的郝霓,面无表情。 在星华 ,作弊情节需要从重处理。 进政教处写检讨扣分停课,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郝霓理了理疯得凌乱的发丝,拿起掉在一旁的包,跳下车跟上了祁绵雪的步伐,“不要这么扫兴嘛,好久没能跟你开这种玩笑了,你不觉得亲切吗?” 抄是不可能抄的,就算不怕被处罚,她跟祁绵雪也不在一个考场。 只能口嗨一下。 “你跟陆君屹,真的退婚啦?”郝霓神情疑惑,同时又带了点担心。 她得知祁绵雪这个决定的时候,简直垂死梦中惊坐起,恨不得当场飞到祁绵雪身边,摇着她的肩膀问清楚情况。 很可惜,被祁绵雪狠心拒绝了。 祁绵雪这么喜欢陆君屹,却落得这么个结果。 说不伤心肯定不可能。 她怕祁绵雪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到时候憋出病来反倒得不偿失。 哒哒哒往前面的台阶冲了两步,郝霓转身拦住了祁绵雪的步伐。 “姐妹的肩膀,你永远的依靠!”她将发丝甩到一边,拍了拍没有耷拉头发的肩,继续道:“伤心难过就来靠一靠。” 扭头看向郝霓略带豪放的动作,祁绵雪眨了眨眼,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为了不辜负姐妹一番好意,她当真走上前,两手轻轻环抱住了郝霓的腰。 人来人往的校园,是祁绵雪最熟悉的星华。 两人站在玻璃扶梯上,郝霓脚下台阶比祁绵雪多一个,形成了一高一矮的画面。 祁绵雪靠在好姐妹的肩上,轻声道:“妮妮,我现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郝霓觉得,祁绵雪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是在强颜欢笑! 于是她抬手拍了拍祁绵雪的背脊,正准备出声安慰,不料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 “大庭广众的,同学,你们在干嘛?” 第四十七章 林简清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教管老师那里逃出来,郝霓忍不住一路吐槽到教室,“那个老师不认识我也该认识你吧!” “居然还能把我们俩当小情侣抓了?这发癫的星华,还不能允许有好闺蜜的存在了吗?” 说着说着,郝霓忽然语气激动:“都怪林简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 说起林简清,也算是星华另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重男轻女的妈和赌博酗酒的爸带着娇生惯养的耀祖吸血看似柔弱貌美的她。 如此天崩开局,被她硬靠着一颗超强大脑闯出来了。 被特招到星华以后,林简清摆脱被父母早早嫁人换彩礼的命运,一路半工半读,不放过星华每一个有奖金的项目,稳坐星华万年老二。 星华人才不少,要知道就是祁绵雪也不能常年霸榜第一的,她却能每一次都坐稳第二名的位置。 这样一朵清纯坚韧的小白花,是学校里不少二世祖的爱慕对象,却跟学校里另一朵人见人嫌的霸王花扯上了关系。 天知道那年校庆,大屏幕上忽然爆出林简清跟女生的吻照,震碎了多少少男心。 霸王花家里更是闹了几个月,最后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独生女取向也为女的事实。 自此以后,学校里的男生跟男生、女生跟女生之间都要保持正常社交距离。就是为了避免一些家长得知自己儿女双全仍旧绝后,到学校来闹。 男女生倒是没这么多规定。那么大个星华,家里有点婚约的同学并不少。小辈能提前培养培养感情,是家里乐见其成的。 虽然知道林简清是被人做局了,但遭受牵连的郝霓还是难掩气愤。 祁绵雪就在郝霓旁边静静认真听着她发牢骚,时不时附和两句,给足了情绪价值。 直到走进教室了,郝霓还没说完:“你当初不是把保送名额让给她了吗,现在人家没有学业拖累,每天当女朋友的专属家教,硬生生把一个年级倒数辅导进了前一百!!!” 祁绵雪不动声色地离郝霓远了点,直到她略显破防的声音在空间中彻底消匿,她才慢悠悠问道:“妮妮羡慕啦?” 不等郝霓开口接话,她继续道:“要不我带你做个比赛项目吧。” 此话一出,郝霓瞬间瞪大眼:“真的?!!” 要知道当初祁绵雪让出去的那个国内名校保送名额,就是因为他们年级前几组队打比赛得到的。 因为祁绵雪付出的心血更多,大家就把名额给了她。名额不止一个,都是看付出比来得到的。 实际上组内需要的人并不多,大家自身不缺实力,有的人目标甚至不在国内。 祁绵雪也是如此。碰巧陆君屹发疯要跑到二中去,祁绵雪干脆将名额让给林简清,跟着跑到二中。 郝霓家里情况也并不简单,她父亲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只是那小子脑子不算好,对郝霓虽有威胁,却并不大。因此郝霓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如今有祁绵雪再带着郝霓做项目,万一运气好点也保送一下,以后如果那小子作妖,再找机会把人丢到国外,那继承权不就稳稳妥妥的拿到手里了? 教室里不会再有教管老师出现,郝霓再次抬手搂住祁绵雪的脖子:“我们要做一生的好姐妹!” 为了一生的好姐妹,祁绵雪说到做到。上课铃还没拉响,人已经去到老师办公室了解学校近期比赛项目了。 月考就在她们对比赛课题的敲定中悄然降临。 祁绵雪以年级第一的实力,再回星华。 成绩出来时,祁绵雪在百名榜前看到了林简清。 这是一个长相清纯,看似温柔亲和的女生。 她身上有许多与乔音相同的特质,唇角永远挂着一抹清浅笑意。 可跟乔音不同的是,祁绵雪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抗感。 女生身形纤细瘦削,比祁绵雪稍矮一点,身上的制服一如既往地穿得规整,已经长过肩的乌发被扎起来一半,额前微微带着倾斜度的齐刘海有点遮住了眼睛。 林简清侧眸看向身边站着的人,微微笑道:“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谢谢。”祁绵雪抬眸看向她刚才目光所落的地方。 许溪瑶。 “她离你又近了一步。”祁绵雪道。 提起这个人,林简清唇角的笑意都真挚了不少:“她很棒,也很努力。” 祁绵雪:“……”为什么在榜单上找不到郝霓的名字呢? 好难猜啊。 月考成绩同样出来的,还有二中。 乔音本对这次月考期待已久。 自从从别的同学嘴里知道祁绵雪的上一次月考成绩后,她心里对下一次月考的来临就有了迫切的期待。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总是想以这次月考来证明自己。 可是祁绵雪突然离开。 这让乔音有些许茫然。 这种茫然在看到月考成绩后,突然被冰冻住。 634分。 班级第7名。 校排名还没进前一百。 乔音瞳孔颤了颤,不可置信地反复观看手中的成绩表。 怎么会。 耳边是周围同学对这次考试成绩的讨论声。 “哇塞!祁绵雪又是星华第一啊!” “七百多分,她到底是怎么考的!!!我们学校的第一都比她低好几分!” 乔音心脏一紧,在脑内一阵嗡鸣中,捕捉到了另一个同学的声音:“会不会是星华的卷子比较简单呀?毕竟人家是贵族私立,志在高考的学生并不多,出题太难也没有意义。” 听到这句话,乔音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对呀。 应该是星华的卷子比较简单。 毕竟二中是重点高中,里面随便走出一个都是学霸。 出的卷子难一点很正常。 她才刚转过来,不太适应,考差了点也可以理解。下一次,她会考得更好的。 只是这口气没能完全放松。 说星华卷子简单的那人被身边的同学集体鄙视:“我以为星华的月考卷都是二中出的这事情属于常识了。” 二中的高考升学率是出了名的高,所有学校的月考都是为了高考做训练。 星华一所对高考抓得不是那么紧的学校,不想花费精力特地出一套卷子,又想要学校里选择参加高考的同学得到锻炼。 从二中拿卷子是最好的选择。 乔音脸色唰地一白,紧紧咬住了下唇,将眼眶里的水雾憋了回去。 刚打水回来的陆君屹注意到乔音微红的眼眶,眼神瞥见她手上的成绩单,不由失笑:“考得这么好,怎么还哭呢?” 第四十八章 水杯 自从祁绵雪离开后,陆君屹更是无所顾忌,直接让乔音换座到他身边。 老师瞧见阻止过几次,但自习课乔音又换回去了,她自己都愿意,老师也没办法。 成绩对陆君屹来说从来不是个事,乔音这个分数在他看来已经很好了,他就从来没考过这么高。 他连因为考试没考好而哭的同学都共情不了,更别说乔音在他看来,已经考得很好了。 抬手拿过乔音手中的成绩单,陆君屹一眼扫过去,喉咙里笑意清晰:“总分634,第七名呢。我们小同学这么厉害呀?” 乔音眼眶鼻头都红彤彤,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可怜小兔子,陆君屹有心逗她,猛地凑近,看着她的湿润的眼睛:“小学霸,别哭了,笑一个来瞧瞧。” 他本意是想让乔音开心一点,却不知这句话那个字眼戳中了乔音的神经。 她眼泪唰就掉了下来,哭着摇了摇头,声音可怜兮兮:“我才不是学霸,祁绵雪考了七百多分,她才最厉害。” 祁绵雪这三个字一出,陆君屹眼神明显凝滞。 这么熟悉的三个字,太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居然让他感觉到有一丝陌生。 他那一次从陆家逃出来,不仅是逃脱了自己的订婚宴,也缺席了祁绵雪的生日宴。 这本该是他陪她度过的第十一个生日。 之后的时间他再没回去过陆家,零花钱一减再减,可他还有基金可以维持住他日常花销。 学校的宿舍他其实住不习惯,没有空调也就算了,连私人空间都没有,宿舍里嘈杂噪音不停,使用厕所需要排队,洗漱洗澡也要排队。 宿舍每天断水断电,稍不注意就洗不上澡了。 陆君屹哪里过过这种日子。 尝试了几天就带着浓重黑眼圈搬回星筑。 只是当他回去时,却发现祁绵雪的房间被人搬空,所有有关祁绵雪的一切痕迹都被抹除得干干净净。连客厅里那些祁绵雪买的玩偶都一只不留。 料定她又在赌气,陆君屹干脆当作没看到。 每次她生气都要等着他去哄,轻易还哄不好。 骨气虽然升起来了,可少了祁绵雪的家,还是让陆君屹有点不习惯。 这段时间他睡眠质量下降了很多,上课睡觉的时间也更长,下课了还要陪着乔音说说话,根本没时间去关心祁绵雪的近况。 祁绵雪生日宴闹出这么大动静,陆君屹愣是一条新闻都没看。 没想到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乔音嘴里。 祁绵雪从小到大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就算在星华那几个怪胎里,也能脱颖而出。 这么多年,陆君屹身边夸赞祁绵雪的声音简直络绎不绝。 她考到这个分数再正常不过了。 陆君屹不理解:“她厉害她的,你厉害你的,你为什么要跟她比呢?” 这句话一出,乔音不由背脊一僵。 她抿了抿唇,不看陆君屹的眼睛,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她注意到陆君屹手上的水杯很眼熟,如果没记错,祁绵雪也有一个。 只不过祁绵雪的是粉白色,陆君屹的这个,是粉黑色。 “阿屹,你的水杯,跟祁绵雪的好像是同款。”乔音目光落在陆君屹手中的水杯上,看似好奇的目光里,又悄然蒙上了一层雾气。 “对啊。那祖宗为了让我每天帮她打水,买水杯时故作好心也给我买……”陆君屹本是认真回答乔音的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乔音垂着脑袋,一滴水珠倏然滴落。 乔音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明明不想这么情绪化的。 可是她忍不住。 陆君屹可以每天帮祁绵雪打水,却从没想过帮她打水。 明明他说不会跟祁绵雪订婚,可祁绵雪送的东西,他一件都没有处理。 他的水杯,他常用的笔到书签,甚至他桌角那半盒千纸鹤,都代替祁绵雪,陪着他一天又一天。 乔音都表现得这么明显,陆君屹跟祁绵雪一起相处了多年,怎么还意识不到,她是在吃醋。 只是祁绵雪吃醋不高兴,巴掌早落到他身上了。 乔音却是一个人默默流眼泪。 “咚——” 一声巨响吓得乔音连忙抬头,就看见陆君屹手心空荡荡:“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用了。” 他抬手擦了擦乔音眼角的泪,眼神带着笑意,嗓音却含着股懒散:“你给我买个水杯,以后我天天用好不好?” 乔音看着他毫不在意的眼神,正想点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讶的呼叫。 “屹哥!三千多的水杯你说扔就扔啊?!”任济正要收拾垃圾去扔掉,就在垃圾桶里静静躺着的水杯。 他还记得班上闲聊的时候,有人讨论过祁绵雪跟陆君屹的同款水杯。 那个价格够他一整个月不吃食堂天天偷摸点外卖,过得滋滋润润。 乔音垂在腿上的手指忽然一抖。 她也没想到,一个水杯居然会这么贵。 — 祁绵雪一心扑在了比赛上,为求稳妥,还问过了一圈以前合作过的同学。 最后除了林简清外,还有另一个男生愿意加入。 林简清入队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给许溪瑶也挂一个名字。不需要许溪瑶做什么,之后也不用给她什么,她只要一个毕业时能写进履历的虚名就好。 那个男生纯属太闲了,给自己找点事做。 时间就在忙碌中飞驰而过。 因为太忙,祁绵雪一直都泡在了实验室里。实验室外因为万圣节到来,再一次被人带火的关于祁绵雪怕鬼的传言,她是一点都没有关注。 还是有一次许溪瑶来看林简清,顺便给大家送吃的,顺嘴提了一句,祁绵雪现在不仅稳居校花榜第一,还稳居星华怕鬼榜第一。 郝霓神色简直一言难尽:“你们怎么尽喜欢弄这种无聊的榜单?” 许溪瑶撇了撇嘴,“说得像是你不喜欢看似的。” 郝霓噤声了。 她也是最近被祁绵雪抓进实验室,才浅浅地远离了外界的纷纷扰扰。 实际上她以前也很喜欢看这些毫无营养的东西,每天把校园论坛刷得飞起。 祁绵雪每一届都能上校花榜第一,还有她一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