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ush背地给我当舔猫》
7. 第七杯牛奶
许言站在食堂旁的花园小道,指尖夹着燃烧过半的烟。
阳光自叶片间的缝隙洒下,融化在树林里混沌的胶体中,整个人仿佛沐浴着圣光,琥珀色的眼瞳是王冠顶上镶嵌的钻石。
上午没课,他早起就泡在实验室里,面对那位一句话能带三个问号的关系户,强忍着没有说一句重话。
眼下,夹着烟的手指比往常多了三分力气。
华清大到底是怎么找到这群祖宗的?
前有榴莲牛奶,后有这位大小姐,他好像明白了老师嘴边挂的那句“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
“走了言总。”田子琛提着午饭从食堂出来,在大路上向许言招手。
未熄灭的烟被掐断,许言穿破烟雾走来。
一路上,田子琛喋喋不停分析此次机器人大赛其他学校可能出现的策略。
“花理之前的模型搭建得就不好,这次要是不改代码出线都难。”
“冰大上一次的双足机器人稳定性是可以了,就是太慢,走个路跟老奶奶逛花园一样。”
“听说南科新来了个青椒,在美国专攻这方面的,也不知道能弄成什么样?”
“言总,你怎么看?”
许言目不斜视,用极平淡的语气说着能把人气死的话:“花理的不会走,冰大的不会跑,南科连颗钉子都没做出来。”
“嘿嘿,那倒是。”田子琛窃笑。
许言无疑是他们队伍里的定海神针,更重要的是,若是这次能夺冠,他保研的事情就板上钉钉了。
他斜着瞥了一眼许言,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不带一丝表情,只有微垂的嘴角显露出些许烦躁。
田子琛不禁感慨,人比人气死人,华清大保研虽说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这哥们居然还没开始便放弃了!
虽没有正式签署相关材料,可他清楚,华清大合作的那些学校都不在许言的考虑范围,与其说学校,不如说许言心里只有那位远在大洋彼岸的教授,能勉强入他的眼。
田子琛正满脑子保研成功后迎来成功人生的美好明天,迎面走来两个新生,军绿色的外衣、军绿色的帽子,迷彩的颜色本是最容易藏匿在人群中。
但女孩白如细雪的肤色过分出挑,让人想忽视都难。
汤圆。
看着女孩带着汗珠的脸颊,田子琛脑子里蹦出两个字。
他脚步停顿,侧身给两人让路,而后继续向前。
“方棠!”
一声高呼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一声迷迷糊糊的回应:“什么,谁!”
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像方睡醒似的,黏黏糊糊。
身旁许言的脚步倏尔停顿,在田子琛不解的眼神里回头望,高处朱红色的二食堂三个字与许言遥遥相对,低处女孩摘下帽子扇起风。
“怎么了言总?”
“没事。”许言垂眸。
只是好奇而已,好奇方棠是何许人也。
迈步离开。
不远处,脆生生的一声“烤鸭饭”穿过人群,冲进他的耳朵。
许言脚步再次停顿,被那声呼唤拨动他脑海深处的弦,又在田子琛开口问他前恢复正常。
想多了,学校食堂出名的也就那些吃的,又不是什么榴莲牛奶专属窗口。
爱喝榴莲牛奶:照片
爱喝榴莲牛奶:鸡排饭好香香,小猫在吃什么哦~
方棠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鸡排塞进嘴里,两腮鼓鼓囊囊。
谁知道烤鸭饭那么受欢迎,她去的时候连根骨头都没见着。
小猫管家:猫粮。
许言放下筷子,沉默地推开盛着鸡丝凉面的碗。
他真是晕碳了,怎么会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联系起来。
。
军训转眼到了后半程,鲁奕如愿以偿在全校新生面前收到了锦旗,当场表演得了便宜还卖乖,连“为人民服务”这种口号都被他拿出来当幌子。
方棠看他嘴咧得合不上,怀疑他会不会笑得下巴脱臼。
事后鲁奕专程找到钱灿希和方棠,说他拿了表扬,军训结束后要请她们俩吃饭。
听到钱灿希已经答应了,于是方棠也愉快应下,卸下教官和学生的身份后,他们就是最普通的同学关系。但她不答应让鲁奕请客,明明是鲁奕帮了她们俩,不能本末倒置。
提到这事儿,方棠顺口问了一句许言来不来,真的只是顺口的礼貌,并没有图人家美色的意思。
鲁奕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去问问吧,他应该忙的根本没工夫搭理咱们。”
为了最后的检阅仪式,新传学院各个专业开始选择身高合适的女生编入方阵,方棠如期落选。
更心梗的是,404宿舍除了她全部都被选中。
被选中的要参加夜训,方棠又成了404的留守儿童。
#苏苏和她的养女
方棠:宝宝们,本留守儿童去喂流浪小猫,回来给你们带宵夜,想吃点什么?
群名立即被鹿笑改成“糖糖和她嗷嗷待哺的娃”。
苏月月:减肥,不吃,莫要管我!!!!
#拒绝减肥内卷
苏月月:????
鹿笑:-1
黎宁:我要吃炸串,重辣,一定要有淀粉肠!!!其他你看着买。
鹿笑:+1
方棠:1
换了一件浅蓝色底白碎花的棉布泡泡袖连衣裙,方棠抱上猫粮盒子出门。
下楼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位陌生的女生,热情到凑到她面前连夸十几句可爱可爱可爱,方棠的脸颊也像夏夜里的气温一般,热浪滚滚。
去寻找流浪猫的路上,方棠唇边噙着的笑丝毫未消减。此时此刻,她能理解鲁奕为什么非要在全校新生面前接受锦旗了。
如果可以,她势必要将所有社交平台id改为:方棠(被许言抱过版)。
刚走到树林前的草坪上,还没来得及取出塑料盘子,几只走路摇摇晃晃的小奶猫就闻着了味儿,争先恐后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身上挂着松针落叶,鼻头、眼圈略有些污渍,不怎么友好地朝她哈气、嚎叫。
摆好外卖盒盖子充当餐盘,方棠从密封盒里倒了点猫粮出来,小猫立刻变脸,夹着嗓子奶声奶气叫着,凑到她脚边。
“小白眼狼。”
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小猫毛茸茸、圆滚滚的后脑勺,看小猫埋头苦吃,方棠顺势拍起照片。
先发到家庭群,收获了父母长篇大论对她过敏的担忧。
甜甜不吃糖:放心啦,我戴着口罩和手套哦。
说来也可惜,她从小便喜欢小动物,就在十岁生日那年陈先生托朋友给她寻来一只小金毛。刚满月的小狗,肉乎乎的奶膘未退,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到家的第一天,方棠尚未来得及抱着小狗亲热一会儿,便被过敏反应送进了医院。
自此,除了三个长头发的人,其他带毛的生物别想进方家家门一步。
又发到流浪动物救助协会的群,有人提醒她不要轻易下手,学校的小流浪曾经抓伤过人,方棠发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表示自己知道了。
当然也没忘——
爱喝榴莲牛奶:照片
爱喝榴莲牛奶:本宝宝又来喂猫咯~
爱喝榴莲牛奶:看看,别的小猫有奶就是娘,又嗲又粘人,看看你,你们就不能考虑一下用户体验吗?
。
科研a座十五层的实验场比往常热闹的多,一声巨响后,两台机器人翻倒,身上隐隐约约冒着黑烟,甚至闻到了焦糊味,众人急忙跑上去将其扶起。
林莘晃了晃机器人的关节,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田子琛说:“应该是坏了。”
田子琛咬着牙走去许言身旁,跟他说完这个消息后,田子琛头也不敢抬,根本不敢看许言的脸色,心里默默为那位来刷成就的可怜妹子祈祷。却不能否认,最近连着加班,确实有这妹子的原因在。
“不好意思,是我耽误大家进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调试的时候正常,正式跑起来就翻车了。”连若怡垂着脑袋,小声道歉。
许言开口之前没人敢自作主张,只听见室内一片静默,气氛凝重到几乎不流动。
连若怡双手交握,一双睫毛精致的桃花眼眼底泛起水意,加了金粉的美瞳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
她是许言同专业的大二学妹,学院本来女生就少,她长得又漂亮,刚入学的迎新晚会上一舞惊人,立即收获了院花的称号,在学校从来都是被人照顾的对象,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瞧这许言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察觉情况不对,田子琛连忙朝其他人递了眼神,众人心领神会。
“再试一次吧!”
“对对,说不准就是系统卡了。”
“没事没事。”
连若怡见人群后的男生许久不语,她缓走到许言身边,下意识想扯着他的袖子撒撒娇,通常她这样做,事情就会翻篇。
没想到刚伸出手,还未触碰到他的手臂,就被许言躲开了。
许言转了个方向,迈步走向她的电脑。
男生俯下身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触控板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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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随着后台数据的一点点展现,茶色平光镜后眼尾微挑的眸子盛满了隐忍不发的怒火。
田子琛暗叫不妙,大小姐来头不小,许言可别又把人骂哭了。
片刻后,许言面无表情地起身,连若怡对他笑了笑,讨巧卖乖的手段正要施展,便听见许言撂下一句不带温度的话,随后推门离开:“今天晚上十点前,自己跟教授申请退出项目组。”
去南门最近的路就是从华清大素有幽会天堂之称的小树林中穿行,许言唇齿间若隐若现的猩红火星,像黑夜里亮起的兽瞳,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惊到了几对交颈鸳鸯。
他却不在意,该躲的是他吗?
路是给人走的,整天不分场合发/情,学校统一给流浪猫狗绝育的时候怎么没把这群人抓起来?
还有这个,不含温度的目光从蓝色裙摆上掠过,鼻际轻嗤一声,大半夜蹲草坪上装毒蘑菇。
华清大的课还是太少了,就应该学某些学校强制学生早晚自习。
在只有蝉鸣的树林间,手机不合时宜响起,他扫了一眼,直接挂断。
“同学你小心一点,它们身上有跳蚤。”
方棠正蹲在地上,一个男生从她身后靠了过来,吓了她一跳。
男生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或许是背着光,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
今天的裙子领口不大,裙长不短,方棠站起身,抚平被腿弯压出褶皱的后摆,好歹是在学校里,说不准是她想多了。
“没事的,我没碰它们。”方棠默不作声拉开和男生的距离,向他展示自己的手套。
男生笑了笑,指指手机:“我也是协会的,看见你发的照片才过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咕噜酱。
“我叫秦子越,是地院大四的,它们的妈妈就是我喂的。”
就说是她想多了。
方棠弯了弯眉眼:“学长好,我是新传大一的方棠。”
互相认识后,她才有心思打量男生的长相,短发、眼镜、个子不算高,看起来蛮斯文的样子,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戒心也被她放下了。
“学长,那它们的妈妈呢?”
这几只小猫也就是刚断奶的样子,方棠见盘子见底,又抓了把猫粮撒了下去。
秦子越轻叹一声:“被车碾到了。”
“太可怜了。”说得方棠心里酸酸的,特意在猫粮里挑了几块最受欢迎的冻干,扔到盘子里。
秦子越让她不用担心:“咱们社团每年都会组织爱心人士领养,它们这么可爱,肯定有机会被领养带走。”
方棠点点头,手机传来一声消息提示,她摘下手套,原来是群里有人@她:同学,麻烦你多拍两张照片,我们编辑华清大小流浪名录要用到。
“华清大小流浪名录?”方棠喃喃低语。
“他们要做线上小程序,方便后期统一绝育、打疫苗。”
“哦,好的。”方棠仰起脸,递出一只手套,笑着对秦子越说:“学长,你能帮我控制一下猫吗?”
秦子越接过手套,按照方棠手掌尺寸买的手套有些过紧,两根手指提起小猫的后脖颈肉,方棠借机给几只猫拍了正脸照。
时间临近九点,她还没忘给宿舍带宵夜的正事,向秦子越告别后往小吃街跑去。
晚上的小吃街华清大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方棠先去面包店买打折泡芙,又绕到炸串摊子上排队给黎宁买炸串,特地叮嘱淀粉肠炸的焦一点。
等她买完回去,宿舍其他人夜训也结束了。
听着三个人一句接一句的夸夸,方棠嘴角翘得高高的,一手拿着淀粉肠,一手将今天拍的翻肚子小猫照片换成头像。
退出资料页,好友添加多了个红点,点开一看,是秦子越的消息。
方棠通过好友,客套几句,并发送下次一起喂猫的邀请。
许言回家洗完澡出来已经快十一点,邮箱里收到了教授发来的几篇英文论文。
至于是示好还是警告他并不在意,他是不知道知网网址还是舍不得下载论文的那点流量?
退出邮箱,即将合上电脑之际,鼠标仿佛一根无形的鱼线牵引,他下意识点开小猫日记的后台。
照片是三只小猫圆滚滚的肚皮。
爱喝榴莲牛奶:照片
爱喝榴莲牛奶:本宝宝又来喂猫咯~
新生还是作业太少,就不能提前预习吗?
还嫌弃他态度不好了?惯出来的毛病。
算了,看在她不跟杀猪盘聊天又做善事的份上,军训期间玩一玩也没什么。
看了几秒后许言点下鼠标右键,保存图片。
8. 第八杯牛奶
骄阳似火,操场之上没有一丝阴凉遮挡,汗珠顺着额角流到眼睛里,疼得方棠龇牙咧嘴,嘴角的笑却不见消减。
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熬过今天,她就解放了。方棠心里放声唱起来: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领导讲话结束后,一个接一个的方阵从主席台前走过,随着号角声的响起,半个月的军训宣告落幕。
“晚上咱们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吧?”黎宁单手拿着手机上下滑动,寻找着学校附近的高档餐厅。
鹿笑人虽沉默,但眼睛顿时亮了。
方棠左手挽着黎宁,右手挽着鹿笑,组成一个“凹”字,脚步轻快得快要飞起,刚想点头,忽然想起班群的通知,扁起嘴:“不巧哦,我晚上班里有聚餐。”
她们专业是新传院新开设的综合媒体类专业,两个班加起来不到五十人,平日里上课又是在一起,两边一商量,干脆将新生聚餐放到一处办,既互相熟悉,又联络感情。
徐晓鸥在群里发了几家饭馆,最后大家投票选出了一家炙子烤肉。
“那行,你去探路,好吃的话下次我们一起去。”黎宁提议。
方棠应下,趁着距离晚上聚餐还有段时间,她到徐晓鸥宿舍领回专业书。她们俩住一层,走廊尽头拐个弯就到了。
徐晓鸥寝室除了她自己其余人都不在,原本徐晓鸥正在打游戏,一见到方棠立即两眼放光,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徐晓鸥按着肩膀压在凳子上。
“糖糖,你最近还遇上哪个好心人没有?”徐晓鸥居高临下看着她。
提及许言,方棠顿感脸热,缩着肩膀弱弱摇头:“没有。”
“啧。”徐晓鸥抱臂靠在书桌前,她嗑的cp进展这么慢,不会要be吧?
看方棠缩成一团,跟个兔子似的。徐晓鸥脑筋一转,提议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专业的,要不要我替你打听一下,毕竟人家帮过你,你亲自感谢才有诚意。”
cp不发糖没关系,她可以硬嗑啊!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当然,所有要打听、该打听、不该打听的她都替方棠打听到了。
只要方棠松口,许言的个人资料就会被她一键转发给方棠。
没想到方棠仍摇头:“我问过教官了,鲁奕学长他说这位好心人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而且他自己都不愿意留下姓名,可能觉得没必要吧。”
方棠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crush是什么?
——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就该独美;是叶公好龙的龙,只能远远看着。
许言真要站在她面前,准能将她吓得说不出话。
且不说,她天天喊着要嫁这个男明星、那个纸片人,不也纯纯口嗨吗?
重申一遍!距离产生美!
徐晓鸥将课本递给方棠,嘴上不由自主唱起了南方经典歌曲:“你不愿意就算了,缘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老天,她做错了什么?她嗑的cp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工业糖精也是糖啊!不发糖就算了,cp都被强拆了!
收拾完课本,方棠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黎宁和鹿笑说附近有一家新开的网红酒吧,俩人下午就出去探路了。
她兀自拿了本书躺回床上,简单翻看几页就哈欠连天,于是小憩片刻后趁着下午人少,溜去澡堂洗澡。
洗之前不忘做好心理建设:大家长得都差不多,看就看了,她看我、我看她……
回来后,她从行李箱中翻出化妆品,每一样都是上大学前方女士亲自带她去商场挑,一支支笔躺在化妆包里,比她高考前的文具袋种类都丰富,且都没拆封。
她平时最多涂点防晒,眼下让她捏着一个个小刷子像填色游戏似的画自己的脸,着实有些难度,上次化妆还是玩4399小游戏。
#快乐星球
方棠:世界上最漂亮的月月大美女,有没有适合新手小白的化妆教程?
黎宁:??????你甩下我们就是要去约会
方棠:约……
方棠:饭……
苏月月:等着。
十几个视频被私聊转给方棠,苏月月末尾特意叮嘱:不要在你美丽的脸上胡作非为,不会化就不化。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方棠选了件米白色一字肩上衣配牛仔短裤,特意提前十分钟到饭馆,没想到她居然算来得晚的了。
大多数人经过军训这几天都混熟了,方棠顺势挨着钱灿希坐下。
“我没记错时间啊,你们都来得好早。”
见她靠过来,钱灿希立马关上手机屏幕:“都憋坏了,军训半个月过得跟野人一样,我光今天下午化妆就化了三个小时呢。”
方棠闻言仔细瞧了瞧钱灿希的睫毛,一根根纤细分明、像把小扇子,看得她心里也有点痒痒。
“别废话,上链接。”
因为女生多,也没什么酒桌风气,大家喝喝果汁、豆奶,聊得非常开心。
坏处也有,饭局还没过半,方棠的购物车里便多了二十几件同学分享的好物。
看钱灿希跟人展示她眼睛底下水光粼粼的亮片,方棠又打开橙色软件,将卧蚕笔加入购物车。
可恶,怎么什么都想买!
“哎,年轻真好!那妹子真白!”巩兆林感慨。
对面的田子琛回头看了一眼,感觉有些眼熟,回头朝巩兆林翻着白眼:“你好特么猥琐,shameonyou。咱们班没让你见过这么多妹子?”
“你在开玩笑?”巩兆林拍了下桌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打着嗝道:“咱们整个院加起来也就这么多妹子。”
说着,巩兆林拿起手机拍了一张隔壁聚餐的照片。
田子琛从桌子下踹了他一脚:“变态不变态,你还搞偷拍。”
“哎呀,公共场所拍个照咋了嘛,我又不是闯进女厕所拍的。”说着,就把照片发到了班级群里。
巩兆林:照片
巩兆林:误入大观园,抠鼻孔emoji。
同学甲:巩哥666
同学乙:好多妹子,吸溜吸溜
许言:撤回
田子琛瞄见巩兆林脸色瞬白,赶紧拿起手机,看到许言回复后尬笑着打圆场:“快撤回,超过两分钟就撤回不了,小心言总怼你。”
说实在的,许言其实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长得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模样,但光看他冷着一张脸往那儿一站,便教人忍不住怯由心生。
巩兆林不大高兴,嘴里嘟哝:“有必要没啊,上纲上线啥呢,又没拍着什么正脸。”
田子琛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人女孩又不知道,不好不好,太变态了。”
许言看到群里显示撤回一条消息的提醒,才关掉了聊天框。
照片里女孩只露出了小半张侧脸,因为在侧着身子跟别人聊天,比起正脸如何,皎皎如月的洁白肩头和桌子底下若隐若现的腿更让人挪不开眼。
像果冻,像汤圆。
像布丁,甜到发腻的焦糖布丁。
拿勺子敲开表面的焦化层脆皮,里面的布丁舀上来颤颤巍巍、入口即化,高糖分让人的血糖急速升高,头晕目眩。
方棠,许言舌尖轻碾,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半阖起眼眸,琥珀色眼底泛起的涟漪微不可察。
不用客气,做好事不留名。
。
正式开始上课后,方棠又开始怀念起军训了。华清大不愧是顶尖学府,繁重的课程压得方棠有些喘不上气,天天早八晚九,日日奔波在各个教学楼间,比她高中时候还忙,短短一周脸瘦了一圈,人都憔悴了。。
方棠高中成绩只能算稳定的优秀,并不算突出,对于华清大这种顶尖学府来讲,还有一段距离。
又碰上高二时她最好的朋友全家移民去了美丽国,时差渐渐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方棠沉寂了一段日子,成绩也随之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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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小猫日记的横空出现,又让她找到了倾诉对象。
学习和生活里所有的烦恼都被她扔进小猫日记中,现实生活里,她又是满满的元气面对所有困难。
能考上华清大,也有小猫日记必不可少的功劳。
爱喝榴莲牛奶:sos,什么专业一星期能有三天早八呢?
爱喝榴莲牛奶:小猫板鸭趴表情包。
小猫管家: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爱喝榴莲牛奶:撒泼打滚jpg。我不服我不服,只有我一个人受这种苦吗???
许言看着她的回复沉思片刻,从电脑里找出他大一的课表,截去姓名学号,只留着华清大的水印,而后转发给榴莲牛奶。
抱怨是最没用的,况且她课程也不怎么多。
方棠点开图片,眼睛倏地瞪大,一周早八晚九,又是计算机专业,这是什么天选程序猿苗子。
爱喝榴莲牛奶:我收回我方才愚蠢的言论。能否介绍一下这位神人是哪位?
许言敲下一行字:华清大并没有限制选修课的数量,只要你的时间充足,你可以在大一将所有选修课的学分修完。
后半句没说,他只不过是课程排不开,所以大一只选了四门。
方棠回他:卷生卷死不利于身心健康。
小猫管家:人外有人。
爱喝榴莲牛奶:早日成仙。
小猫管家:借你吉言。
第二周开始,选修课的选课结果也出来了,有苏月月男朋友的出谋划策和方棠在宿舍抢课的手速,四个人的选修课质量都不错——老师点名少、班上人数多、考试能开卷。
周三晚上,方棠收拾好书包,含泪挥别三位舍友,前往c1教学楼上《化妆品化学》。
不知为何,这节课的人数多到方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仅前三排的“断头台”坐满了人,甚至还有络绎不绝的参观人群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环顾一圈,而后失望离去,连任课老师都是从人群中挤进教室的。
若是疑问能显化,方棠脑袋上加粗加大的红色微软雅黑问号绝对在百米外清晰可见。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这种粉丝接机名场面是因何而生。
点名册从高年级到低年级、以姓氏的首字母排序。老师没点几个名字,忽然停了下来,轻笑一声后继续点名。
“许言。”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两个字穿破耳膜直击心头,方棠开始眩晕,巨大的粉红色泡泡从她脑袋里升起在半空爆炸,落下的花瓣雨将她整个人淹没。
谁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女孩?是我是我是我!
方棠脑海里的小人开始举办起了沙滩篝火晚会,每个人手上都举着许言的姓名牌。
海面之上,一艘游轮向她的岛屿驶来,站在船头的王子许言远远朝着方棠挥手。穿着蓬蓬裙戴着王冠的小岛之王方棠站在沙滩上,等待王子的到来。
“可惜啊,你们等的人今天请假喽。”老师幸灾乐祸:“不是这堂课的同学,给你们两分钟,要走赶紧走啊!”
人群一阵骚动,其中夹杂着方棠的不满。
“什么!”方棠不禁喊出声来。
海浪卷着游轮往大海深处驶去,王子的身影渐渐模糊,小人将姓名牌扔进海里,蓬蓬裙和王冠变成了草裙和棕榈叶。
小岛上的食人族土著呜呼哟呵跑过来,将方棠并她的小人一起拖走架上篝火。
她微弱的抗议被一声高过一声的抱怨盖住。
老师轻敲黑板:“安静,快点啊,别耽误上课了。”
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也没见到许言,加了课程群后,方棠翻看群里一百多号人的头像和备注,没有一个是许言。
爱喝榴莲牛奶:天呐,我以为自己幸福临头,结果crush根本没来。
气馁地关闭手机屏幕,方棠揉了揉脸,开始怀疑自己的好运气是不是消耗完了。
9. 第九杯牛奶
开学前半个月都在军训,莫说出去逛逛首都的风景,就连学校也没踏出去过几次。军训结束后,随之而来的是华国人民最期待的长假之一——国庆。
早在军训开始前,方棠就拒绝了方女士与陈先生极力要求的首都之旅,表示自己与室友约好去故宫cosplay大众喜闻乐见的《甄嬛传》。
况且他们俩人九月初才来过,才回家几天又来?懂不懂什么叫距离产生美!
国庆假期前两天一切如常,刚从军训状态解脱出来的方棠还能伪装一下健康作息,保持九点前起床看一会儿专业书、学会儿英语。
自打第三天睁眼就是一轮红日直挂头顶,她就知道自己的假面被无情撕下。
颓废,并不是大学生的错,只能怪有些小妖精游戏太磨人,榨干了她的身体。
昨天晚上被鹿笑拉着玩新出的手游吃鸡,宿舍四个人四排,苏月月连美容觉都不睡了,硬生生陪她们鏖战到凌晨三点,方棠怎么好提前退出战场?
她绝不当逃兵!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只见方棠丢下化妆镜,双手捧着脸仰天长叹:“好大一对黑眼圈。”
黎宁从床上往下瞅了一眼,目光在方棠穿着v领吊带的胸口流连几许:“这黑眼圈真白,不是,这黑眼圈真圆。”
方棠嗔怪地瞪她一眼,转头跑到苏月月床底下讨好地小声哼哼:“苏苏,能不能求求你大发善心,拯救一个被熊猫精附身的小女孩?”
床帐里伸出一条胳膊,拇指和食指圈成圈。
今天苏月月要正式把男朋友介绍给宿舍其他人,原本只是走个过场,打算在小吃街一家新开的网红店小聚一下,没想到她男朋友邀请她们去吃一家胡同里的贵价私房菜。
起初几人还有些拘谨,但被苏月月一句话怼了回去。
“这顿饭还不够他一个轮子钱呢,姐刚送了他一套轮毂,你们需要做的就是给我吃回来!”
出门前,苏月月给方棠眼下上完遮瑕,顺势就要把手上剩的那点蹭到黑眼圈快掉到苹果肌的鹿笑脸上。
鹿笑如临大敌,连连后退:“救命,不要拉我进化妆的深坑,我有这功夫还想多打两把游戏。”
整个宿舍磨蹭到太阳西斜才出门,苏月月选了件红色连衣裙,其余人都穿了浅色,避免喧宾夺主。
出门前,方棠习惯性往小猫日记中甩了一句留言。
爱喝榴莲牛奶:我黑眼圈好严重,救命呜呜呜。
还不忘警告:你要是再嘲笑我,我就投诉你。
上次她跟小猫管家抱怨crush鸽了她,小猫管家居然回复了一个偷笑的表情,登时把她气得火冒三丈。
爱喝榴莲牛奶:笑什么笑,你知道我crush有多努力吗!
许言不知道,许言只知道连杀猪盘都懒得跟榴莲牛奶废话。
小猫管家:委屈emoji。
方棠难免失落,可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在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肌肉记忆便驱使着她重复进行了上千次的动作。
轻轻敲点三花猫图标,方棠低声嘟哝:“看在不收钱的份上,勉为其难原谅你吧,再有下一次,一定投诉你。”
。
另一头,许言为了赶上被连若怡耽误的进度,国庆又加了几天班,才将损坏的双足机器人修好。
有一个视觉传感器完全损坏,订货需要一周,只能先搁下。
摘下护目镜,存在感过强的挺直鼻梁上被压出一道深深的红痕,田子琛见状赶紧递上湿巾让他擦汗。
“谢谢。”许言接过湿巾,撕开后覆盖到额头上,微潮的刘海被撩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多了几分张扬的少年气。
田子琛笑得脸颊肉将眼睛挤成一条缝:“客气啥,我奶奶会看相,你这种就叫……王霸之气!”
许言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接话,眼神称不上温和,是一贯的漠然。
田子琛也不生气,他知道这哥们就是这种脾气。
整个机器人小组里,可以说80%的成果都是许言一人完成的,但他从不介意田子琛等人分他的功劳。
其余人可以不出色,但只要足够努力、细心,许言即使有些时候冷脸,从未责怪过他们。
念及此,田子琛再次为可怜的连若怡妹妹祈祷,招惹谁不好,招惹无情学道的许言。
看过修仙文没有,剑修的老婆就是剑,同理可知,机器人就是许言的老婆,你把人老婆弄废了,不骂你骂谁?
再说了,许言那也不算骂人呐!你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行你怪谁?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田子琛掏出瞥了眼:“老巩说有家烤肉巨火,咱们聚聚?刚好萌姐国庆回家了,咱们四个好久没聚了。”
用过的湿巾被折成一个小方块,远远地投到了垃圾桶里,正中桶心。
许言头也不回:“行,我请。”
“哎唷,言总大气!”
许言给田子琛递了根烟,两人并肩走出实验室,直到出了科研楼,许言才将烟点上。
田子琛恭维了一句:“你倒是绝不把二手烟留在实验室。”
不怪有时候巩兆林这群人骂他奴颜婢膝,对着许言时间久了,田子琛都要怪自己贱骨头。
华国人的绩优主义,被许言演绎的淋漓尽致。甚至可以说,除了性格孤僻了些,无论是多么挑剔的人,都难以在许言身上挑出不足之处。
唯独有一点。
虽然是一个宿舍的,但田子琛还是开学之后快一年才知道,如果不是许言的奶奶是华国人,许言早出国读常青藤了。
而且许言好像家里没有其他人了,除了托他请过一次假给奶奶扫墓,其余的亲人再没听许言提起过。
涉及别人私事,他也不好多问,但从那时候,他自觉给许言身上多加了一层美强惨滤镜。
先回到宿舍,许言飞快洗了个澡,顶着半干的头发,打开电脑查收邮件。
鼠标即将点开之前,却调转了方向,指向了嬉皮笑脸的三花图标。
又是上百条消息,许言一手按着眉心,另一只手滑动鼠标滚轮飞速翻阅。
田子琛盯着他线条明晰、肌肉虬结的光裸后背看了会儿,默默双拳发力,看到自己肥厚的皮肉下撑起的肌肉线条,咧嘴一笑,咱也不赖嘛。
黑眼圈?
嘴唇无声开合,许言舔了下后槽牙,转手将搜到的资料丢到对话框里。
回车,发送,关闭后台。
。
走出宿舍楼,苏月月男朋友的车不知为何居然停在楼下,酒红色的车身配上盾牌状车标,即便在豪车不少的华清大,也引得不少人驻足回望。
主驾驶位下来一个身材高挺的男生,笑得痞气,染着一头极为出挑的发色。
“苏苏。”
池霖捧着一束花大步靠近,耳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方棠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韩国选秀节目的idol举办签售会。
苏月月松开挽着黎宁的手,走到池霖身边,将室友挨个介绍给池霖。
池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其他三个女生身上扫过,经过方棠时有明显的停顿。
好乖。
进入十月,华城已经染上秋天的气息,方棠穿了一件鹅黄色半袖针织衫配牛仔裤,栗色的半长发微卷,软软地垂在肩头。
刘海之下一双黑而亮的圆眼笑意盈盈,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跟苏月月这种艳光四射、攻击性强的美女不一样,方棠就像一颗圆圆白白的牛奶糖,体温就能把她融化。
池霖收回视线,搂上苏月月的肩头:“你可没跟我说你室友都这么漂亮,搞得我以为误入偶像剧片场了。”
苏月月轻睨:“也不看看是谁的人。”
寒暄过后几人上车,方棠主动请缨坐在后排最挤的中间位置。
赶上晚高峰,从学校到饭馆的路有些堵,池霖从后视镜中看着垂头玩手机的女孩,握着苏月月的右手微微收紧。
半个小时后,几人终于到了胡同口,里面停车不方便,只能让女生先下来,池霖单独开车去附近商场的停车场。
方棠极目远眺,放松因为近几日手机游戏玩太多而疲劳的眼神经,眼珠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来回转动。
等等!
她眼瞳骤缩,像开了锁头挂一样,死死锁定马路对面的某个人影。
华城主干道的路面极宽,没带隐形眼镜且视力并不优越的方棠却极其笃定他的身份。
夏末季节,男生身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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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括白色卫衣原本是华城拥挤的人流中最不起眼的色块,可偏偏在朱红的墙面之前。
那一抹亮白,如同油画中的高光,神来之笔。
啊啊啊啊!
是许言!活的!会喘气的!
海岛上的林深处冒出更多小人,将小岛之王方棠从食人族的篝火上解救下来,为她穿上洁白的蓬蓬裙,戴上王冠。
不远处,天降巨物一般的游轮调转方向朝她驶来,许言站立在船头,向她伸出手,手上握着拳头大的钻戒。
越来越近。
等等!
方棠的眼珠猛烈地颤动,心跳如擂鼓,呼吸变得跟不上节奏。
她没看错,许言正在朝她靠近!
方棠开始眩晕,忙抓住黎宁的胳膊,靠在她怀里。
“糖糖,你怎么了?低血糖了?”黎宁急忙问道。
因为方棠军训的前车之鉴,其余三人如临大敌,团团将她围住。
“没事……”方棠弱弱地回答,揉了揉太阳穴:“看一个地方看太久了,有点眼花。”
如果被人知道是看帅哥看得头晕,她可以直接脚趾挖地缝钻进去把自己埋了。
“怎么了?”
几人说话间,池霖已经走了过来,身边还围了几个不认识的男生,许言不远不近坠在他们身后。
“没事,就是看花了眼。”方棠摆摆手,没什么底气地再次解释。
“那就好。”池霖拍了拍身旁男生的肩膀:“巩哥,这次请我女朋友跟她室友吃饭不太方便,下次咱们有机会再聚啊。”
巩兆林拍了回去,活动着脖子:“行,那我们走了。”又转身招呼:“言总!”
许言掐掉烟靠了过来。
夕阳如血的余晖中,琥珀色的眼瞳镀上一层碎金,像添加了金粉的雪花球,伴随着“JingleBells”的音乐声响起,高大的麋鹿载着装满圣诞礼物的雪橇,将奖赏送给每一个善良的孩子。
直到那股混杂在各种气味中、却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木质冷香传来,方棠的嗅觉神经连带着身体被激活,如梦初醒。
老天爷还是眷顾她这个善良的小女孩的。
双方擦肩而过,互相颔首致意。
方棠扬起标准化的微笑,微微侧身,目送几人离开,许言排在最后,经过时,方棠暗地里加深嘴角的弧度。
很好,很棒。
方棠你是最临危不惧的小女孩!
不,是临帅不惧!
你有这种毅力,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走出一段距离后,巩兆林还时不时回头看,被杨瑞一巴掌拍到后脑勺:“看啥呢,痴汉大哥,美到你了?”
巩兆林微哂,语气中掺杂上讥讽:“老子就没见过比那小子桃花运更好的,次次见他女朋友都不是一个,个顶个的漂亮,上星期还带着仨音乐学院的酒吧蹦迪呢。”
“啧啧啧,撑的撑死,饿的饿死,不公平哦!”田子琛感慨,手掌按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啥时候能分俺老猪一个老婆。”
“咱们言总要愿意出马,哪还有那小子什么事?”杨瑞朝远处几个人挑挑眉:“不过我感觉那个不说话的也挺漂亮的,不一个感觉,现在流行什么……纯欲风?就那样的。”
“哪个?”田子琛皱起眉。
巩兆林嘿嘿一笑,对着杨瑞做黑虎掏心的招式:“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真白啊,晃得我眼都花了。”
田子琛恍然大悟,朝杨瑞指指点点:“小心我告诉萌姐,让她收拾你。”
杨瑞女朋友张萌是他们专业大四的学姐兼前任校羽毛球队长,江湖上威名在外,杨瑞连忙摆手:“打住啊,纯口嗨,我对萌姐的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早知道搞个微信了。”巩兆林嘟哝一句。
“方棠。”迟迟不语的许言忽然开口。
“什么?”几人一时没明白许言在说什么。
“那个女生叫方棠。”许言沉声重复。
田子琛:“言总你跟她认识啊?”
“见过。”
稀罕了,田子琛跟杨瑞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带着不可思议。
能让许言记住的,那可不是一般人啊!
难道是少年班的?
10. 第十杯牛奶
私房菜藏在胡同里的一个四合院中。
听池霖介绍,这家主厨是从某黑珍珠粤菜挖来的,如今在融合菜领域一举成名,堪称一座难求,若不是他找了黄牛,否则即使提前预定,亦要等上半个月才能吃到。
几人落座后,服务生端上了几样餐前小食和无花果柠檬气泡水,方棠浅呷一口,接过池霖递过来的手写菜单。
打眼一扫,差点儿把气泡水喷出来。
也太贵了!
网络上总流传广城人月薪三千、吃上敢花三千五,看到菜单时,方棠依然免不了吃惊。
不愧是首都,物价果真不一般。
广城的海鲜拉到华市,价钱翻了两倍不止,更不用提随便一个素菜都要三位数。
抑或是怕女孩脸皮薄,池霖先开口点了几道贵价菜,方棠心里默默算价钱,都是广城也不便宜的海鲜,这顿饭怕是自己两个月生活费都不够。
点完,池霖合上菜单,笑道:“不知大家喜欢吃什么,我自作主张选了几样,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方棠,苏苏说你是广城人,广城人最懂吃,别客气,也让我们北方的尽尽地主之谊。”
方棠闻言点头,继而抿着嘴仔细看菜单。
小动作落到池霖眼里,女孩看着菜单的神情乖巧又灵动,简直在他心尖上直跳,怎么以前没听苏月月提起过呢?
“对了,要不要来点酒,他们家贵腐还不错,方棠能喝酒吗?”
突然被点名,方棠立刻坐直了身子,忙推脱道:“不要了,我不怎么能喝,况且你还要开车。”说着,方棠将菜单交还回去。
“够了吗,别客气,要是不够咱们再加。”池霖将菜单交给服务生,顺势握上苏月月的手,轻轻捏了捏,还不忘特地提醒一句:“我朋友是南方人,辣度减半,最后再按人头上一份草莓雪葩。”
“先生,甜点随餐上还是单叫?”
池霖回过头,方棠正目不转睛地跟一颗蓝莓作斗争,勾起唇:“单叫。”
菜上的不算快,但池霖说话风趣又有分寸,席间分享起他跟苏月月的情感经历和在学校里的一些趣事,很快将桌上几位女生逗得合不拢嘴。
每上一道菜,苏月月就拿起手机拍几张照片,她如今在自媒体平台上也有小十万粉丝,拍照营业的环节必不可少。
餐厅的装修风格是时下最火的老钱风,低调沉稳不失奢华,餐品摆盘也非常漂亮。
方棠主动请缨给苏月月和池霖拍了情侣合照,不禁感慨二人能当情侣网红博主的颜值。
拍完后,方棠将手机递给苏月月让她检查照片质量,白吃人家的也不好,她跟陈先生学的这一手拍照技术还是有点用处的。
苏月月满意极了,当场就要让方棠传原图给她。
“等等!”池霖拦着苏月月交还手机的动作:“能不能拉个群,把照片也发我一份,我也想发朋友圈。”
方棠没回答他,而是看向苏月月,默认事情由她拍板。
苏月月痛快答应,二话不说建了个三人小群,方棠见状将原图扔到了群里,发完就将群消息从聊天记录中删除。
。
307几人到烤肉店时桌子还没收拾出来,几人站在门外等了会儿位置,十来分钟的功夫,巩兆林就将池霖那档子事儿抖落了个底朝天。
“照你说,那些女生也挺惨的。”田子琛皱起眉,他起初给小猫日记当客服的时候,每天听到女生抱怨最多的就是“他不爱我”“他爱上了别人”“他爱过我”。
巩兆林朝胡同另一头撇了撇嘴:“又能怎么办?这小子不光有钱,长得也帅,出手还大方,小姑娘们就算知道他渣,也心甘情愿冲锋陷阵,看看谁能摘下这朵带刺的玫瑰。”
他掏出手机,不知道搜了些什么,嘿嘿一笑:“我就说看着眼熟呢,你们知道他带他对象一宿舍去吃的那家私房菜人均多少钱吗?快两千了!”
杨瑞倒吸一口凉气:“萌姐生日我就请她吃了个烤鸭,萌姐不会把我挂闺蜜群蛐蛐我抠吧?”
“那家烤鸭俩人也快小一千了,再说了,你年轻的□□也为萌姐付出了。”田子琛拍拍他的肩:“咱都普通人,不要攀比,攀比是罪恶的源泉。”
说完几人才想起来身边还站了个许言,巩兆林笑着打哈哈:“当然了,咱言总洁身自好,不是所有有钱帅哥都渣。”
许言漠然地吸了口烟,烟雾之后,平光镜下的琥珀色眼瞳闪过一丝不豫,像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气氛仿若随着他的沉默而凝滞,待到烟雾吐尽,几人才听见许言慢条斯理问了一句:“你刚才说艺术系的什么?”
许言突然发问,巩兆林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问的是什么。
“嗨,都是大一的事儿了,那会儿这小子刚买了帕拉梅拉,拿下艺术学院校花后把一个宿舍勾搭了个遍,东窗事发之后他拍拍屁股走人,几个女生都打起来了。”
许言面无表情地轻笑一声,眉心稍有些扯紧,不可置信似的又问了一遍:“一个宿舍的?”
“可不是嘛!”巩兆林伸个懒腰:“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王八犊子把窝边草啃秃了。”
吃饭的时候,几乎不沾酒的许言出人意料地喝了几杯,巩兆林沾了酒就发癫,一杯接一杯的劝,杨瑞酒量不好,两瓶啤的下去眼都直了。
散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巩兆林红着脸、大着舌头喊几人去唱歌,唯一一个不喝酒的田子琛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拍的巩兆林原地打转:“别废话啊,老子一个拖你们俩,赶紧给我回宿舍。”
骂完,田子琛又转头问许言怎么样,他看许言脸色还行,可有些人是越喝脸越白,而且许言一点没少喝。
“我没事。”许言点了根烟,又递给田子琛一根:“我陪你送他们回去。”
。
方棠他们结束的早,不到九点就吃完了。
池霖说带她们去朋友开的酒吧坐坐,其他几个人兴致颇高,方棠不想扫兴,更不想闻二手烟。
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吃饭前她差点儿晕倒的事情几人还没忘,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她提前走了。
方棠走到胡同口打了个车,国庆假期,晚上九点多路上依然堵。
途中,她把今天吃的漂亮饭发给了爸妈,退回到朋友圈页面给苏月月点了赞,发了句彩虹屁,又按照惯例分享给小猫日记当做手帐记录。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安卓机特有的加好友提示。
点开一看。
rainy:照片很好看,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聚。
甜甜不吃糖:谢谢,客气了。
发完,方棠删掉了池霖的好友申请。
不接触身边女生的男朋友,是她默认的社交法则。
方棠曾经有两个发小,三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最好的朋友,在方棠每天傻乐着唔西迪西啃炸鸡的时候,另外两个女生已经开始进入初恋萌芽的少女情怀时期了。
不妙的是,她们俩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更不妙的是,男生选择了其中一个;
最不妙的是,另一个女生不死心。
结果可想而知,三人的小团体就此分崩离析,一人出国,一人转学,留下方棠一个人在原高中形单影只。
“渣男!”方棠戳着池霖ins感十足的江浙沪潮男头像,恶狠狠道。
不知道司机师傅是怎么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听到方棠的怒斥,应和道:“小姑娘,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太不认真了,小心不要被别人骗了。”
方棠努努嘴,她crush可不会,就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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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对许言的了解,这哥是个毫无感情的ai,除了机器人就是学习。
ai是没有感情的。
可是……
方棠嘴角又落了下去,该不该告诉苏月月?
其一,池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可以当作普通客套,是否是她矫枉过正还有待商榷;
其二,有苏月月这种女朋友,池霖眼里容得下别人吗?万一是她想多了,非要插一脚现眼,可以说是自取其辱。
但若是不告诉,方棠心里总跟猫挠似的,总觉得过不去自己良心。
。
送巩兆林他们几个回宿舍,许言回到家洗漱之后已经快2点了,明明头脑已经开始发沉,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巩兆林说的那些话或真或假,此时此刻偏偏徘徊在他的脑海中找不到出口,一遍一遍回想。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否则一个陌生人的事情为什么会让他辗转反侧?
身体里隐隐燃烧的无名火,烧得他口干舌燥、无处发泄,许言起身到冰箱里拿了瓶冷水,一口气灌下半瓶,走去书房打开了笔记本。
晚间连若怡发送的几条示好信息被他尽数忽视,如今他却主动去看互联网另一头的陌生人发送的消息。
一个完全的、对他毫无设防的、甚至称得上信任的,愚蠢、单纯,又善良的陌生人。
他像藏在单面镜后的偷/窥癖,处在阴暗之中,如同下水道里的蛇虫鼠蚁,窥视着女孩丰富多彩的生活,让女孩成为他枯寂精神世界的雨露养分。
如他所料,小猫日记的后台里,躺着爱喝榴莲牛奶的几条留言。
点开之前,他手指有些僵硬。
他是一个喜欢独处、追求高效的人,一切拉低效率的事物都会被他降低优先级。
除去对父母纠缠几十年也没有纠缠明白的感情问题无法理解之外,他极少有当下这样的状态。
他清楚,多线并行并非让他陷入混沌、无秩序的元凶。
他大可以将爱喝榴莲牛奶从后台删掉,但他没有;他同样可以将方棠当作随手救的一只路边流浪猫,但他也没有。
见色起意?
不,他根本不清楚榴莲牛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或许是巩兆林口中的女装大佬也说不准?
他是趋光又畏光的昆虫,他觉得习惯、羡慕这两个词更适合用来描述他对榴莲牛奶的感受。
人是社会性动物,他无法忍受长久的孤独,但他害怕尝试。
榴莲牛奶是主动闯入他的生活的不速之客。
他习惯了榴莲牛奶的碎碎念充满他的生活、习惯了她的分享,羡慕榴莲牛奶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良好的社会关系、用善意面对整个世界的勇气。
与之相比,他更解释不清对方棠的留心与在意。
方棠并非主流审美中明艳照人的类型,温吞、没有攻击性,像温热的牛奶、不烫嘴的白开水。
他不想承认,却必须承认。
他是两个有缺陷的人被所谓的爱情控制、孕育出的缺陷产物,他同样遗传了一脉相承的缺陷。他深深鄙夷在荷尔蒙控制下大脑的不理性思考,又受制于自身劣根性。
承认吧,他就是见色起意。
许言拧着眉头点开消息,往上滑动,翻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斜对角构图,正中心的中法融合菜摆盘有巧思,桌上一束进口花束像是她们自己带来的,角落中一袭火红的连衣裙极其醒目。
花、红裙。
他将图片放大,盘子边缘的看到了餐厅的名字,小篆字体,古朴典雅,晚饭前他刚从旁边经过。
从未提过的一点,许言的记忆里极佳,几乎过目不忘,花和红裙,同样的热烈,正是池霖身边女生的装扮。
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11. 第十一杯牛奶
沉寂已久的脑海忽然沸腾,像沉睡的火山炸裂后岩浆喷薄而出,灰烬下的暗火攫取到氧气,似乎要将神志烧成灰烬。
是她吗?
许言很快打消了念头,照片一看就是别人拍的,而且那女生明媚张扬,不像每天有这么多牢骚话。
再往上滑动几下,黑眼圈。
脑海里忽然浮现关键字眼,许言一下子想到了角落里不怎么说话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孩,会是那个女孩吗?
沉静内敛,也不像榴莲牛奶一般活泼。
个子最高那个就更不像了。
方棠呢?
修长的手指倏尔离开鼠标,似被烫到般指腹出现了灼热感,他像一个因为好奇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孩子,实则根本无力去面对事实真相。
是方棠,或者不是方棠……
他在做什么?
许言脑海中骤然闪过一道惊雷,生硬地撕破天际,随之而来的飓风强势席卷,搅碎所有理智。
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知道或不知道,是她或不是她,对他而言毫无关系。
可鼠标之上仿若生出了章鱼的触角,无数吸盘紧紧咬死他的手指,迫使他继续看下去。
一种难以启齿的心思悄然无声从心底浮现,邮轮只有撞击上冰山之后,才能发现水面下潜藏的危险。
人性的贪婪、无穷的贪念推动着他,让他试图把方棠和屏幕后的榴莲牛奶合二为一。
让他沉溺于有趣的灵魂,同时被动人的外貌而吸引。
眼底的挣扎与痛苦交替出现、纠缠不休,细碎的红血丝开始蔓延。
良久,他拿起烟,深深抿了一口,手指敲击着键盘,骨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小猫日记:亲爱的小猫主人,本系统计划于202x年10月4日凌晨四点进行升级,对您带来的不便请谅解。
许言退出小猫日记的后台,将图标从快捷启动栏删除,关上电脑,一口气喝完了剩下半瓶水。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依然是国外发来的邮件,许言直接无视,点开和鲁奕的聊天记录,敲下:
许言:你上次说吃饭的事情,我来安排吧,这几天有时间吗?
对话框上随即显示出“正在输入中”。
鲁奕:靠,三点多了,哥你还不睡?
鲁奕:有有有,等过两天我问问,你不是不去吗?
鲁奕:要不要来召唤师峡谷聚聚,好久没见你了?
鲁奕:咋不回我了?
鲁奕:人呢?
这天夜里,方棠翻来覆去睡不着,肌肉记忆控制着她点开小猫日记,没想到第一眼看见的却是系统升级的通知,但已经打开了,不告诉小猫日记还能告诉谁?
爱喝榴莲牛奶:好烦,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讲。
爱喝榴莲牛奶:不说出来自己心里难受,说出去感觉朋友都没得做了。
爱喝榴莲牛奶:小猫哭唧唧jpg。
但方棠没有想到,从这天起,小猫日记系统升级了将近一个月。
期间一条消息都没有。
许言亦一夜难眠,次日下午,收到了鲁奕的消息。
鲁奕:有个妹子国庆回家了,等节后我再问问她们的时间哈。
许言:ok.
收到鲁奕消息的时候,方棠刚睡醒,没来得及洗脸,她躺在床上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许言?”她迷迷糊糊小声念了一句。
她没看错!方棠双眸登时瞪大。
虽然这个名字对比其他小言男主、霸道总裁有些大众,但又是华清大、又救了她、又是她认识的,满足这三个条件的还能有谁!
瞌睡虫直接被掐死,方棠精神抖擞坐起身来,床板发出的巨大声响吓得鹿笑一机灵。
“怎么了?”
她扯了扯嘴角:“胳膊睡麻了。”
鹿笑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没事……”
方棠继续回复消息:好的呀,没问题,但是怎么能让你们请客呢,灿希我们俩说好了,要我们俩请的。
鲁奕:呵呵,那就行,灿希回家了,等回来了我问问她什么时间方便。
她刚想说钱灿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鲁奕的消息就发来了,于是她把对话框里的文字删掉。
方棠:好的好的,最好是周末,我平时课好多。哭脸emoji
鲁奕:懂,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还有体训。大哭emoji
。
吃饭的时间约在了周六晚。
以方棠的心理素质,从时间确定下来那一刻开始,这一周她都别想睡好。
不出意外,她的心情每天都像喝了两吨红牛一样亢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结果就是不仅整日精神萎靡,还在华市初秋的首次降温里染上了感冒。
转眼到了周三,又该去上公选课了,从早上开始方棠心里就忐忑难安,不料到了晚上,因为前一天睡得不好外加鼻塞缺氧的缘故,反而开始犯困了。
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宿舍挪着沉重的身子到教学楼,将书包水杯放到教室里占座后,然后方棠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醒醒神,动身前将眼镜摘了下来。
手腕上的发圈在脑后随意挽了一下,扎出一个松散的丸子头,双手捧起一瓢水,将脸埋了进去。
她平日里几乎不化妆,也不在乎什么妆会不会花,冰冷的自来水扑到脸上,凉得她瑟缩一下,也终于恢复了点精神。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方棠才想起没带纸巾,只能湿着脸往外走。
她散光太重,没有眼镜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以至于从女厕所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揉着撞疼的腕骨,额边的水滴恰好落到了眼睛里,方棠狠狠皱了下眉。
幸好对方不在意,停顿一秒后从她身边绕了开,走进了男厕所。
方棠按了按沉闷的眉心,继续往教室走。
许言停步在洗手台前,将烟掐灭,走上前反反复复冲洗双手。
水流从指缝中穿过,一想起那双素来带笑的杏眼里难以掩饰的厌恶,不由得加重了搓洗指节的力度,直到发红。
走出男厕所时,许言偏头浅嗅了一下,身上仍残存着微弱的烟草气味。
他调转脚步,走向另一边,于人群中随手拦住了一位隔壁教室的韩国留学生:“同学,你带香水了吗?”
韩国留学生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蹩脚的普通话说得颠三倒四:“我,香水,带它干什么?上课?”
“算了。”
许言垂下头,借着手上的水珠,修长的手指从发丝间穿过,将额前碎发径直推到头顶,展现出压迫感十足的眉眼。
韩国男生定定看着他,喃喃吐出两个字:“????。”
方棠回到教室,饭后吃的感冒药让冷水洗脸的提神buff瞬间消失。
她趴在手臂上,将脸埋了进去,冥冥中听见一阵骚动,却懒得抬头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言坐在后排,用力嚼着口香糖,力度大到恨不得将牙崩碎,他远远望着前面那个圆滚滚、黑黢黢的后脑勺,恍惚中觉得从上面看出了情绪。
不喜,甚至是厌恶。
“许言?”
老师点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像油锅里滴入一滴水,教室开始沸腾喧闹。
方棠迷茫地抬起头,眨了眨眼,许言也来了啊?
身后远远响了一声回应,方棠推了推自鼻梁上滑落的框架眼镜,整个后背连着头皮开始发紧,紧绷到疼。
运气怎么这么差!
她今天没化妆,头发也乱糟糟的,还顶着大黑眼圈,活脱脱一个被早八掏空身体的大学生。
想到这儿,方棠挺直的肩膀顿时塌了下去,算了算了,今天先饶自己一次,周末吃饭要留个好印象哦。
选修课不会有太难的知识点,老师又妙语连珠,第一堂课很快结束。
下课铃打响那一刻,方棠摘下眼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挤出几滴眼泪,打算顺势趴到桌子上。
刚进行到挤眼泪的环节,就听到一阵沉重杂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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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声朝她冲了过来。
“方棠!”
眼镜还未戴上,一个熟悉身影便闪现到她身边,方棠眯起眼,认出来是她英语课同学、汉语言专业的姜晏。
她抬手挡住口鼻,别过脸打了个喷嚏后恹恹问他:“是你啊,怎么上节课没来?”
“哎,别提了。”姜晏一拍大腿,在她擦掉泪水、重新戴上的眼镜的功夫,讲完了前因后果。
方棠被他抑扬顿挫的语调逗得笑出了声:“你居然跑错教室,上了两节物理课都没反应过来,太离谱了。”
也想问一句,他到底是不是正规途径考上华清大的。
或许方棠话里的疑惑太重,姜晏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无奈笑了笑:“我是定向培养的纯纯纯纯文科生,听不懂啊!”
“那老师怎么说,饶你一马?”
姜晏朝讲台的方向望去,语气轻快:“老师念我不是故意的,跟我说第一堂课就算了。”
“挺好的。”方棠使劲揉了揉脸,打起精神,带着微弱的鼻音回应他:“以后千万不要再走错了。”
女孩甜软的嗓音让姜晏有些晃神,失礼地盯着方棠看了两秒,而后飞快转开视线,再开口时,耳尖已然开始发烫:“肯定不会了。”
几排座位后,许言直直凝视交头接耳的两个人,二人音量不大,但足够他听清楚在说些什么,方棠时不时捂嘴轻笑,貌似交谈甚欢。
“你好,这里有人吗?”女孩指了指许言身边的空位,赧然道。
许言冷冷回了一句:“坐吧。”
女孩抱着书包,尚来不及高兴能够近距离接触到许言,就见许言拎起书包,站起身抬腿就走。
“什么啊……”女孩气愤地摔下书包,嘴里低声念叨着:“长这么帅、脾气这么坏。”
第二节课开始前,许言走出了教学楼。
空无一人的校园里,路灯忽明忽暗,飞蛾盘旋在路灯下,身后教学楼的教室中,荧光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在迈进路灯的光亮前,许言猝然停下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成拳,青筋爬上手背,隐入衣袖里。
光线划分开两个世界,他在黑暗中驻足。
微挑的双眸抬起,望向刺眼的路灯,琥珀色的瞳孔如同漆黑夜空里闪烁的星辰。
光线明亮,仿佛细小的针刺入他眼底。
不知不觉间,眼底的疼转为酸。
亮处的方棠散发出柔和的光,似无垠大海漆黑深夜里的灯塔,吸引着无数人向她靠近。
但方棠到底是什么样的?活泼还是文静,软弱还是坚强?
他一无所知。
许言心头狠狠一抽,内心设想的关于方棠的一切,都被他框死在榴莲牛奶的范畴里,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想要冷眼旁观,起伏的心绪却将他一步一步推向方棠;想要靠近,又生怕被人窥探到他内心深处可耻龌龊的心思。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低俗的、被欲望吞噬理性的动物,跟那两个人有什么区别?
许言重重阖上双眸,喉结微弱地上下滑动,躲在阴沟里的蛇虫鼠蚁一辈子见不得天日。
“好像是许言。”
“天呐,本人比公众号上面的照片还要帅。”
“也不知道便宜谁,妈妈我酸了。”
“小声点,听说他不爱搭理人,别让他听见了。”
“就是,我也听说了,没关系,长这么帅脾气坏怎么了?又不是我男朋友,轮得到我哄他吗?”
身旁女生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飘进他耳中,许言摘下眼镜,捏了捏酸胀的眼角,拿出手机,给鲁奕发去消息。
许言:临时有实验安排,要去外地,聚餐不去了,不好意思。
许言:【转账:2000元】
鲁奕:卧槽,哥,不至于不至于。
许言:收下吧,麻烦帮我转达歉意。
鲁奕:言总,保证完成任务!
举步离开时,身后路灯下飞蛾仍在坚持,即使翅膀扇动得越来越慢,犹然一次又一次撞向灯罩,鳞粉扑簌而下,像落了一场细雪。
12. 第十二杯牛奶
收到许言爽约的消息时,方棠虽然失落,更多的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高岭之花的必备要素是高岭,长在自己身边的叫盆栽。
方棠干脆打下:好的好的,没关系啦,一听说他要来,搞得我还有点小紧张。
鲁奕:截图。
鲁奕:言总发话了,让我必须安排好你们俩,别想着再跟我客气,想吃啥随便提。
方棠:敬礼emoji。
先前就听过许言家境不错,没想到随手就是她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退出和鲁奕的聊天页面,恰逢家庭群里陈先生正在晒他刚钓到的米级翘嘴。
甜甜最爱的妈:牛!
甜甜不吃糖:牛牛牛!
甜甜第二爱的爸:乖女,给你发个红包沾沾喜气,在学校最重要的是开心,吃点好吃的,逛逛街,不要光顾着学习。
甜甜最爱的妈:陈耀先,学校不学习还能干什么,一肚子歪理,你别带坏我女。
看着群里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想家的念头就像被打翻在地的毛线团,一头拽在她手里,另一头越滚越远。
方女士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即使方棠已经做足了准备,哭腔就像骤然落下的倾盆大雨,怎么挡都挡不住。
听到她出声,电话那头的方继红声音瞬间变得慌乱:“甜甜,怎么哭了啊?受委屈了还是在学校不开心哦?”
方棠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道:“没事,就是想你们了。”
“哎呦哎哟,瞧我说什么,国庆不让我们去,后悔了吧?”方女士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愉快,试图减轻她的愁绪。
方棠闷闷哼了一声。
那头叹了口气,继续道:“一开始就说让你报个南方的学校,都怪你老豆,为了他面子让你冲什么华清大,考上是个好事,可妈咪现在半年都见不到你哦。”
“没事的妈咪。”方棠清清嗓子:“我寒假就回去啦,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不做家务。”
“那……当然不行。对了,”方继红语气停顿了几秒,犹豫道:“你表弟沉迷游戏,一点都管不住,把你阿舅气个半死,你元旦有没有空,我想让他去你那里玩一圈。”
这件事方棠一早就知情,小表弟从小就不喜欢学习,她大学报到前舅舅就打算让表弟跟她家一起来华市,美其名曰感受一下华国顶级学府的魅力,当时被她妈骂了一顿心思不正。
如今她妈主动提起,虽说有安慰她的意思在,但看样子小表弟的厌学情绪更上一层楼了。
“好呀,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到时候我带他去游乐场玩。”
又简单聊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方棠的情绪也平稳了下来,挂了电话后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水珠拍在脸上,眼角的薄红未褪,方棠暗自加油打气:幸运的小女孩一定会受到小猫之神的眷顾的。
转头又在小猫日记里发送:
爱喝榴莲牛奶:想家了,呜呜呜呜。
爱喝榴莲牛奶:我是妈宝,我是爸宝,我是家宝女。
到了周六,钱灿希先到了方棠的宿舍,而后两个人一起出门。
鲁奕身怀巨款,专程挑了家美国总统都吃过的烤鸭店,一进门,方棠就被一排整整齐齐十个人的迎宾队伍惊到了。
落座后,一台餐车被推到桌边,方棠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饭来张口。
期间有道樱桃鹅肝,造型可爱、味道好吃,方棠一连拍了十几张无死角照片,发到家庭群炫耀。
甜甜第二爱的爸:?????
甜甜第二爱的爸:这家不便宜哦!
甜甜第二爱的爸:过去三分钟了,乖女怎么不回复我?
甜甜第二爱的爸:谈恋爱啦?????
甜甜第二爱的爸:不行哦乖女,外面男孩子都不是好东西哦!
甜甜最爱的妈:陈耀先你闭嘴,谈恋爱怎么了?乖女,多吃点,要多考察一下男孩子的人品。
甜甜不吃糖:流汗emoji。跟同学一起吃的,你们想多了。
方棠发消息的功夫,鲁奕手机响了两下,他看过消息后,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怎么了?”钱灿希瞥见他的神色,帮几人盛汤的动作慢了下来。
“嗨,没事。”鲁奕眼神飘忽,顺手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扯着嘴角笑了笑:“兄弟发的恐怖电影,看着恶心死了,吃饭呢,不说了。”
一直到吃完饭,方棠看他眉宇间的凝重都未消散,既然他不愿说,方棠也没有追问。
。
之后的日子里,华市正式进入了短暂而华美的秋天,朱红宫墙、明黄琉璃,在难得的舒适季节里,行人的脚步也放缓了节奏。
许言仿佛华市的秋天一般,只是短暂的在她生命里出现一下,然后惊艳了四季。
在红叶最后的绚烂时节,方棠根据专业要求,被安排到了校园媒体中心下设的新媒体部门,进入社团后的第一件任务,便是采访许言。
每一年都是专业第一,却放弃了保研,拒绝了天行的百万年薪合同。
听说他要去国外继续攻读ai方面的专业,虽然知道他家境不错,她亦被许言这份破釜沉舟的魄力折服。
华清大新修建的图书馆背靠文湖,放眼望去是岸边垂柳密得透不过光。
方棠坐在湖边,水面上的波光粼粼映射在黑曜石般的眼底,细碎的阳光为她的脸颊敷上一层带金粉的腮红。
一阵风吹过,冻得方棠打了个寒战,将脚下的小石子踢进湖水中,她浅浅吁出一口气,继续背采访提纲。
或许许言根本记不得她是谁了,她想,不要被美色所误,许言再帅不过是个普通人。
采访下午三点开始,午饭后巩兆林就拉着其他两个人在宿舍开黑,许言嫌吵,吃过饭便提前到了图书馆咖啡厅。
根据此次的技术难点,他整理了邮件发给几名相关领域知名的教授,麻省那边很快回复了他的邮件,根据邮件的建议,部分代码还需要调整。
作为图书馆里少有的能闲谈的休闲场所,大多数学子都保持着咖啡厅里依然小声说话的好习惯。
但也有少数不在乎的。
身后沙发坐了一对学校里随处可见的小情侣,二人打闹的笑声不间断传入许言的耳朵。
女生敲了敲玻璃台面:“快给我拍一张。”
男生挪走杯子,粗糙的陶瓷杯底跟桌面擦出难听的动静:“哎哟,你别乱动,这可是新机器,大几万呢!”
女生嗔怒:“是我重要还是机器重要,你烦死了。”
二人就此争论了几句,一声略重的碰撞声后,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不等许言眉心的紧张有所缓解,背后又是一阵叮铃哐啷,听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啧!就跟你说了别动!”
女生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我又不是故意的。”
男生有些控制不住语气:“好几万的东西第一天就坏了,我赔还是你赔?”
“那怎么办啊?”女生声音染上哭腔。
静了几秒后男生咬牙切齿说了一句:“你别管了,你就记住这东西在咱们俩手里是好的。”
说完,两人收拾东西离开,周围终于消停了,许言扫了一眼笔记本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到约定的时间,他收拾好东西,往图书馆三楼走去。
方棠提前到了三楼走廊的休息区,记者团的学长学姐把拍摄用的单反交给她,两个人转身去茶水间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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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叫彭越,是记者团的骨干,女生叫容沛,是学生会外联部的副部长。
说实在的,方棠并不是很喜欢跟小情侣共事。
比如现在,两个人都跑没影儿了,眼看就要到三点,连机器都没架上,总不能让许言来了之后等他们调试镜头吧?
方棠歪了歪嘴,盯着身后的落地窗看了一会儿,找了个角度,开始架机器。
老陈曾经沉迷过一段时间在公园里拍鸟拍花,拜他所赐,市面上常见、不常见的单反方棠都见过。
这一款相机以人像色彩艳丽著称,机器就要将近十万,单独配置的镜头也要两三万,方棠暗暗咋舌,学校真有钱啊。
将三脚架支起,把单反卡到支架上,直到听见一声清脆的咔,才表示安装完成。
还不够,方棠又晃动了几下支架,确认其稳定性后,她才松开手中紧紧握着的相机背带。
单反最怕摔了。老陈有位朋友冬天拍鸟,鸟没拍着自己却摔了一跤,此等危急关头,硬是拿自己当了缓冲,宁可把自己摔骨裂,也不能让单反掉地上。
准备完这些后,方棠取下镜头盖,妥善放置到相机包合适的位置,再检查内存卡和电池,确认一切无误后,打开单反。
没有图像。
方棠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重新启动后依然没有图像。
心跳猛地加快,被她用深呼吸强压下去,同时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她取下电池,换上备用电池,又小跑着去图书馆读书区里找了个插座充上电,绿灯亮起的那一刻,方棠的脑海刹那间一片空白。
机器坏了!
回到走廊的途中,方棠的脚步变得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单薄的冰面之上,不知道下一步的方向,更不知何时坠落。
思绪乱成一团陈年渔网,根本理不出头绪,凉爽的室内,额角逐渐浮起一层细密的汗。
单反自她接手到安装完成,从头到尾没有磕过碰过,镜头也是小心翼翼保护着,怎么会坏了呢?
等她回到机器旁,消失已久的两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耐烦。
彭越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学妹,机器这么贵,你就把它单独扔在这儿吗?好心告诉你一句,记住啊,人在哪机器在哪,看在你刚来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方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嘴唇翕动几下,终究没有组织好语言,只能默默道歉。
“对不起学长,我以后会注意的。”
“行了,赶快开始吧。”容沛皱着眉嘟哝一句,转身时瞄见了缓缓靠近的许言,立即冲上去,换了张嘴脸:“许言这边!”
趁着容沛打招呼的功夫,彭越开始摆弄机器,方棠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学长,我刚才打开机器的时候一直没有画面,可我检查了电池是好的。”
说到这儿,方棠将电池取了出来,正准备递给彭越时,就听到他骂了一句:“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把机器撂这儿就算了,还给弄坏了?”
“怎么了怎么了?”容沛领着许言走过来:“怎么回事彭越,你跟她吵什么啊?”
彭越指着方棠,语气极冲:“问问她干得好事,今天才领出来的新机器就让她搞坏了!”
“没有,我……”方棠解释的话听起来十分无力。
“今年新生是怎么回事?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做错事只想着逃避。”容沛打断她的话,上下端量了方棠几眼,脸上写满了不满:“你是哪个专业的,你们专业辅导员是谁?”
方棠被她连珠炮一样的话语打得头昏眼花,不知如何应对。
“真他妈糟心!”彭越一脚踹翻了相机包,转头凝视着方棠,眼神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说吧,你自己找老师解释还是我去说?”
13. 第十三杯牛奶
在容沛开口的一瞬,许言就认出了她的声音,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眼神蓦然暗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方棠紧抿着唇,眼角最薄的那处皮肤已经被染成了粉红色。
就在许言斟酌以何立场开口时,女孩忽然提高音调喊了一声。
“说得对啊!
许言将话咽了回去,好奇她要如何应对。
听着二人演双簧,方棠心里一直沉不下的那股诡异难安终于落地。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次就让她遇见俩!
方棠轻笑一声,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视线从二人身上慢慢扫过。在眼角余光瞥见许言的那一刻迅速收回,继而抬眼朝角落里的监控看去。
她指了指两人背后的监控摄像头,歪着脑袋,笑眯眯说:“这么贵的东西,咱们最好报警,是不是?”
彭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黑洞洞盯着他的摄像头时整个人顿时僵硬。
好在早有准备,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被糊弄过去,只慌乱了几息的功夫,彭越很快镇静下来。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得美!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彭越盯着方棠的眼神瞬时变得凶恶:“你还嫌不够乱啊,自己犯错了还不敢认?你是打算让我们、让许言都在这儿陪你演名侦探柯南吗?谁有那个闲工夫?”
方棠也寸步不让:“机器到底是不是我弄坏的,没必要这么早下定论,左右机器已经坏了,耽误一个小时跟耽误十个小时也没什么区别了吧?说不准机器根本不是人为损坏,是出场就有问题!”
方棠直视彭越,目光毫不退却,但紧咬的牙关和蜷缩的手指悄然暴露出她的紧张。
天知道她有多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赐给二人一堆白眼。
话音出口,彭越知晓碰上了硬茬,手指头捏得噼里啪啦响,听这动静,方棠后背略微发紧,若不是许言在,她真有点担心这位一根筋没头脑上暴力手段。
觉察到己方处于下风,容沛又搬出了那一套官腔:“学妹你搞清楚,我们是帮你解决问题的,你倒好,搞得我们冤枉你一样。”
说到一半还不忘拉拢第三方,简直将官腔玩了个十成十的熟练:“许言真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看笑话了,本来就是我们部门内部的事情,但……学妹怕是担心修理的费用太高了,哎呀,怎么会让你自己承担呢,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们肯定会帮你的呀。”
“这算什么麻烦?”许言声线低沉,声音不高,出口一瞬却让处在嘈杂走廊上的几人纷纷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方棠也不例外。
她真没打算扯他进来啊!而且他这话什么意思,开始站队了?
许言偏过头,看着彭越,琥珀色的瞳孔就像一面镜子,让彭越清楚照见自己面上的慌乱无措。
方棠同样无措,甚至忘了自己眼前的困境。
他说话声音原来是这样的。
完了,更完了,这谁能不爱?
许言扶了扶眼镜:“刚好我是旁观者,说不准只有我能看清,学校有天眼系统,咱们从哪开始看起?”
华清大的学生热爱用各式各样的东西在图书馆占座,长此以往,逐渐演变成了电脑、平板被扔在桌子上,人一走就是一天。
被保洁阿姨收走、自己忘了放在哪、丢了的,五花八门的原因弄得保卫处头都大了。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频繁发生,华清大早早接入了校园天眼系统。
其中比海底捞摄像头更密集的,恐怕就是图书馆了。
彭越走到监控室的那一刻心就凉了,但他紧握着拳头,知道此事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他盯着方棠的背影,拖也要把她拖下水。
方棠拿着鼠标,一点一点调整着进度条,被困在保卫处监控室充满二手烟和汗味的狭小空间里,眉间一直没有放松。
木质冷香猝不及防从身后靠近,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像将她牢牢裹在怀里,身后传来的热度似要将她蒸熟。
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点屏幕,声音从头顶罩了下来,仿若体温未散:“在这儿。”
伴随着动作,鼻尖萦绕的香气又浓了几分,方棠瑟缩一下,顶着发烫的脸颊,握着鼠标的右手有些颤抖:“好。”
在两人检查监控视频的时候,身后的彭越和容沛脸黑成了锅底。
容沛握着彭越的手摇了摇,想让他给个主意。
彭越瞪了她一眼,甩开容沛的手,缓步走到方棠身边,佯装镇定:“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
“你看这里。”方棠将视频倒回最开始,她从二人手里接过相机的时刻。
“我拿过相机之后就是正常安装支架,期间去图书馆里面找充电的地方,也一直保持相机在我视线中,所以不是我弄坏的。”
彭越的眼睛根本没往屏幕上看,支支吾吾哼了几声,话锋一转:“这样吧,既然你也不是故意的,咱们一块儿去跟老师说一声,看看老师是什么主意。唉,今天的拍摄啥都没弄成,白费功夫了。”
红脸不成只能转白脸,说着,彭越朝许言投去带着歉意的笑:“还耽误了学长你的时间,让你跟我们跑一圈,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许言回应彭越的时候蓦然回了下头,方棠恍惚以为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可她只顾着回想方才彭越那番一同承担责任的豪迈言辞,没有过多考虑许言细微的动作。
“我想问的是,既然机器不是在方棠手里出的问题。”许言转向彭越,毫无波澜的眼神定定看向他:“方棠从你们手里接走机器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坏了?”
“是吗?怎么可能呢,都是新机器。”彭越避重就轻搪塞过去。
许言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
可那双幽邃的眼睛仿若漆黑夜空里蹲守在梢头的夜枭,能洞察他心底所有见不得光的心思。
“那就好了。”许言又看向方棠:“去多媒体中心的演播室录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方棠反应过来后忙不迭点头。
采访提纲是她写的,采访也是由她来做,彭越和容沛作为挂个名的存在,本来就可有可无。
方棠眉眼弯弯瞧着容沛和彭越,小辫子一下就翘了起来:“那就麻烦学长学姐跟老师说一声了,我先带许言去拍视频,公众号周五就要用,时间还挺紧张的,我们先走啦。”
走去多媒体中心的路上,方棠切实体会了一把女明星的待遇,虽然大家都是围观她身边的许言。
冷静,淡定!方棠告诫自己,稳着脚步,一步一脚印。
靠男明星最近的永远是助理,从现在起,方棠就是许言的助理,不能被美色迷惑!
那也有不少娶了助理的……
之前听鲁奕说许言人格外高冷,今天接触一下,感觉他人还蛮好的呀,这就叫刀子嘴豆腐心?
不对,是面冷心热。
方棠倏尔放缓了脚步,抬起眼看着许言,忍着被惊艳到快压抑不住的惊呼,轻声感谢:“今天谢谢你啊。”
许言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不冷不热道:“只有今天吗?”
“啊?”方棠当即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立刻明白他话中指的是军训,顿时垂下了脑袋,语气诚恳态度卑微:“军训那次也谢谢你啊。”
许言没有接话,方棠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诚意不够,又补充了一句,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请你吃个饭吧!上次要请你吃饭,结果你没时间,最后吃饭还是你出钱买单。”
方棠越说声音越小,总觉得自己明明是感激许言,话一出口反而成了埋怨许言放鸽子。
“嗯。”
嗯?方棠微微瞪大了眼,嗯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她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啊?
“到了。”许言停下脚步。
“啊,到了到了,咱们走吧!”
一开始采访,方棠就将方才的事情全抛到了脑后。
原本方棠采访前紧张的不行,可大破单反一案后,无形中她将许言和自己放在了同一战线。
自己人。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的时候,方棠心里空了一拍,她大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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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美梦呢?
采访十分顺利,许言也十分配合,除了在方棠问他关于日后的打算时有些迟疑,其他的问题可以说回答得滴水不漏。
方棠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方棠,你这个英勇无畏、聪明机智的小女孩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分到采访许言的当天,有学姐安慰她,说许言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类型。
话糙理不糙,其他人都表示许言很难搞,没想到今天的采访除了那段不和谐的小插曲之外,顺利到不可思议。
方棠胆子也大了起来,采访结束后,她接过许言递来的话筒,试探道:“学长,你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让老师看一眼视频?”
负责拍摄的彭越不在,她头一次自己把握视频质量,心里有些没底。
许言默然点头答应,方棠脸上绽开笑颜,一双又黑又亮的圆眼写满了欢欣雀跃。
“那你等我一会儿哦。”方棠高兴过了头,语气中撒娇的意味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演播室,许言唇边才扬起笑。
他掏出裤子口袋里震动了半晌的手机,是容沛发来的道歉信。
另一头,容沛和彭越仍在犹豫该如何开口。
“许言要是不掺合,咱们早就推给方棠了,谁知道他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容沛凑到彭越耳边小声嘀咕。
彭越夺过她的手机,打开许言的对话框,对面没有回复。
他心底有一丝不安,但不愿放弃,继续输入:今天的事情是意外,我们小组会妥善处理的。我们内部的事情,就不麻烦学长操心了。
到了此时此刻,彭越仍旧不死心,既然许言要管,他就让许言没资格没立场去管。
采访小组的分工是彭越负责拍摄,容沛负责对接许言的时间,最复杂、繁琐的落地,全部交给了方棠。
本来就是他们俩想借着方棠挂个名,成了是三个人的功劳,不成是方棠组织能力不行,没想到反被阴了一手。
“叮——”
手机消息提醒响了一声,容沛催促道:“快看看,回复了。”
许言:咖啡厅
三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却叫容沛和彭越登时后背出了一背冷汗。
“他是怎么知道的!”彭越骤然起身,声音颤抖到控制不住音量。
“你快坐下。”容沛使劲抓着他,把他按回沙发上:“别吼了!”
彭越一把将她推开,力气有些失控,推的容沛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动静太大,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都他妈怪你,让你别动别动,就管不住你自己!”说完,彭越抓着书包离开图书馆,留在原地的容沛掩面低泣。
发完消息后,许言起身走了两圈,演播室的凳子太矮,坐得他腿都麻了。
在走廊上闲逛时,恰巧看见了在老师办公桌旁边的方棠,女孩站在老师身边,背着手、低着头,栗色的刘海垂在额前,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像一只橱窗里的泰迪熊玩偶。
隔着玻璃,方棠也看见了他,朝他弯了弯眼睛,又将视线转回到电脑屏幕上。
“不错啊!”老师滑动着进度条:“视频很清晰,角度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帅哥美女很养眼。”
方棠被夸的脸颊红红的,不好意思笑了笑,主动卖了个乖:“都是老师指导的好。”
看完视频,老师扯了把凳子示意方棠坐下:“你是南方人吧?普通话说得这么标准!”
方棠坐下后点点头:“我是广城人,之前有自己练过。”
老师赞许地竖起大拇指:“你普通话二甲肯定没问题,一点口音都听不出来。”
提起这事,方棠笑都笑不出来,总不能告诉老师,她是因为打游戏跟人互喷,结果人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才苦练普通话的吧。
于是她自动略过这个话题:“很早之前网上火了一个段子,让我们广城人练顺口溜,我现在还没忘呢!刘奶奶说牛奶奶爱喝榴莲牛奶,我还拿这个当过网名。”
一墙之隔,女孩绵软的嗓音裹着笑,丝丝缕缕钻进许言的耳朵。
14. 第十四杯牛奶
“爱喝榴莲牛奶。”老师重复一遍,被自己的口音笑得合不拢嘴:“真有意思。”
方棠咧起嘴:“刚开始我也不会读呢,舌头都快打结了。”
许言愣怔在原地,听方棠教老师如何发音。
一遍又一遍,一声接一声。
抑扬顿挫的音调,每一下都重重敲击在他的耳膜上。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这儿看了多久。
久到,眼角发酸,逼出了眼泪,琥珀色的双眸中蓄起了水意。他不敢眨眼、舍不得眨眼,不想错过每一秒、每一帧的画面。
直到一声清脆的告别声响起,许言猛地抬起头,朝玻璃窗内看去。
泪水不期从眼角坠落,他急忙拿拇指揩去。
办公室里,方棠已经站起身,正边挥手边往外走,转过头看见许言时,笑得无比明媚粲然。
心里哼起歌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恍惚间,方棠看见了许言眼角的一点反光,犹如夜空里一闪而过的星芒,等她再想凝神细看时,已然消失无踪。
是眼泪吗?方棠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言今天戴了框架眼镜,或许是玻璃上的反光吧。
“方棠——”许言刚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他掏出手机,点了点屏幕,对方棠示意。
方棠比划了一个“OK”,随即往演播室走,心里美得像打翻了一罐蜜糖。
心想滴事儿都能成~
小人得到惩治,crush英雄救美,她的作业大获好评。
天呐,方棠你也太幸运了!
方棠忍不住原地小跳了一下,她要不要一会儿绕到学校门口买张刮刮乐?
打来的号码并不是华国的号码,许言恨不得一双眼都黏在方棠身上,来不及细看便直接接通:“喂?哪位?”
那头静了一瞬,而后一道慵懒又饱含异国风情的嗓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像陈年的波尔多红酒,香草、樱桃、焦糖的复合风味。
“Vincent?哦,好久不见,你的声音可真是让人惊喜。”
许言依然用中文淡声回答:“不报辅导班,不办贷款,不需要代理记账,本地有房有车。”随后挂断电话。
方棠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逼近,特意放缓脚步等许言赶上。
“学长,你是不是用的苹果机?”方棠听到他接骚扰电话了,专程点开自己安卓机上某个拦截软件:“这个还蛮好用的,被标记的手机都打不进来。”
说到这儿,方棠朝他挑了下眉:“学长开发软件那么厉害,说不定哪天就开发出一款更好用的。”
要是有闲工夫开发开发她的心,那就更好了。
“是吗?”许言满腔的话都被方棠毫无防备的笑颜噎了回去,他艰难地回应一声,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警报声,让他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要怎么开口?
是说……
想不到吧?我就是那个表面装成游戏客服、实则暗地里窥探你隐私的变态!
还是……
太巧了!没想到你的性格和样貌都这么合我的胃口,刚好我也对你有些好感,你肯定惊喜坏了吧?
方棠没有发现他的反常,抿着嘴点头:“当然啦,你这么厉害,我之前就听室友说你开发的游戏被天行收购了呢。”
“运气好而已。”许言别开脸,沉默地帮方棠收拾演播室里面的器材。
他察觉到身旁的方棠陡然停止动作,迈步朝他走来。
“怎么了?”许言眼神躲闪,装作忙碌的样子,随口问道。
方棠蹙起眉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还有那个语气,低落又沮丧,怕是让其他人听见,会被活活气死。
要不是看他神情自若,方棠都想说求求你别装了,否则迟早被雷劈的。
“学长!”方棠沉下声:“你真的很厉害,做这次采访前我跟你们专业老师、还有校媒的老师都请教过,他们都觉得你是非常努力又有天分的人。
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大家都很佩服你的,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天赋,也不用为了高数愁得整天睡不着觉了。”
她语气轻快却不轻浮,说话时娓娓道来,好似从心底深处发出的赞叹,像劈开沉寂黑暗的一束光,将她的温暖毫无保留施舍给他。
一字一句都在挑拨着许言的心弦,他默然不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用何等的自制力控制自己。
双臂颤抖着,每一个关节都紧绷到麻木。
不要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不要吓到她。
她应该做一株盛开在蓝天之下、沐浴在温煦阳光里的花,而不是成为他阴暗生活里的救命稻草。
他艰难滑动喉结,死死盯着堆放在一处的两个书包:“是吗?被你夸得很不好意思。”
方棠边哼歌边点头:“当然啦,开学前我还在想保研的事情,一上课就笑了,这辈子保研应该跟我没什么太大关系。你就不一样了,只有你挑他们的份儿,没有他们挑你的份儿。”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他哑着嗓子回。
“嘿嘿,我觉得你比我说的还厉害。”
“方棠。”
收拾完东西,方棠打算去个厕所再关灯,刚迈开腿,就听见许言叫住她。
她回头:“怎么了?”
许言淡淡一笑:“我实验室有些事情,先走了。”
方棠笑着点头:“好呀,今天麻烦你啦,拜拜。”
看许言打完招呼就急匆匆跑出去,方棠撇了撇嘴,听说他们实验室东西都可贵了,随便一个部件都能买今天那台单反,怪不得这么宝贝呢!
从厕所回来后,她一个人慢悠悠收拾着书包,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演播室,关灯、锁门、走人。
路过指导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恰巧碰见彭越在挨骂,他当着老师的面倒不敢张牙舞爪。
欺软怕硬,方棠嘁了一声,甩给他一个白眼。
管他看不看得见,看得见最好。
回宿舍的路上,她难免回忆起方才许言的异样。
若是别人说自己能力不行,方棠会以为他们在自谦,可偏偏是许言,他的神情和语气怎么听都不像假的。
方棠暗自庆幸,幸好许言今天遇到的是自己,否则又要被人安上一个“Bking”的称号了。
她小姨那件事后,全家都去学了点心理学知识。
许言这类人看似天之骄子、万事不愁,但身边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都是一套一套的漂亮话哄得你天旋地转,让人根本分辨不出真情假意。
她小姨那种程度的美女被人骗了后,都连着好几年都郁郁寡欢,差点儿想不开寻短见。
方棠小声叹了口气,这次打听消息无意之中听到有关许言家里的传言,只能说天妒英才吧,说不准他早已经历过黑暗的人生阶段,才会散发着与年纪不相符的落寞。
她向来会开解自己,走到宿舍已经想不起两个小时前的烦心事了。
“妈妈回来了!”
方棠吆喝着推开寝室门,结果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方棠:大胆刁民,尔等为何不向朕通报去向!
不等她第二句打完,紧接着苏月月扔来一家餐厅的地址,说自己接了个探店推广,晚上请她们一起去吃。
方棠的狗腿子属性即刻被激活:谢谢苏苏妈妈。
鹿笑:1
黎宁:111111
苏月月:跪安吧。
时间还有些空余,方棠收拾好书包,从书架上取了一本高数课本,不情不愿地翻开。
刚摸到纸张——“咚咚!”
“进!”方棠好奇地回头,谁会在这时候来找她?
门缝里倏尔出现一张笑得贼兮兮的脸:“糖糖,你今天采访结束了?”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方棠就想起来了,徐晓鸥跟容沛都是学生会外联部的,这次采访是容沛主动跟许言约的时间。
徐晓鸥推门进来,短短几步路的功夫,眼珠子在方棠全身上下扫了五六遍。
“采访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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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眨了眨眼,思忖道:“很顺利,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多了!”
毕竟一开始她也被许言难搞的名号吓了一跳,可实际接触后只能说——假的!都是假的!
她crush是世界上最心地善良、品德高尚、柔软脆弱的crush。
美强惨,高岭之花,小白莲,让人不忍心蹂/躏。
徐晓鸥靠在上铺楼梯侧面,仔细观察方棠的表情后笑得意味深长:“就没点别的插曲吗?”
不提还好,一提方棠就来气,她倒豆子一样把今天的事情跟徐晓鸥说了一遍。
最后,方棠仍给那两个人留了点情面:“虽然到底是谁弄坏的我不确定,但这俩人还真把我当劳工使唤啊,活全让我干了不说,分功劳他们占大头,出了问题拍拍屁股就走人,想的挺美。”
徐晓鸥啧了一声,眼镜片后聚起一团阴云。
她朝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方棠的胳膊,凑到她耳边低语:“怪我没提前跟你说,我刚进外联部的时候就听人说容沛仗着自己是副部长特别喜欢欺负新人。我没跟她接触过,又觉得背地嚼舌头不好,谁知道险些把你坑了。”
“你没错,我也没错。”方棠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错的是他们,再说了结果也不差,只能说是虚惊一场,许言还帮我撑腰呢!”
话音未落,徐晓鸥原本半眯的双眼骤然瞪大,闪烁着八卦的异彩:“快说,快让我嗑,不是,听听英雄救美!”
。
闻着寝室里并不怎么新鲜的空气和此起彼伏的游戏声,许言一颗心才从高处落到地面。
靠在椅背上,他的胸膛急剧起伏,眼前一片猩红,嗓子似吞了一口滚烫的铁砂,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
会更讨厌他吧?
他是这样一个怪人,谁会喜欢他呢?
“言总,老杨群里问了,你晚上吃什么?”田子琛躺在床上,朝底下回来后就一动不动的许言喊了一声。
那个仿佛石雕像的人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声音嘶哑低沉:“不用了,我一会儿回家。”
“好。”田子琛听他声音不对劲,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言总你是不是有点感冒,最近降温,别冻着了。”
“嗯,谢谢。”
两人说话间,巩兆林一把将门推开,力气太大,门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动。
田子琛弹坐起来:“你要死啊,劲儿那么大去把衣服洗了,闻着你的袜子味我都要上呼吸道感染了。”
巩兆林看都没看他,走到许言书桌前:“言总,给根烟。”
“戒了。”
“啥?没有就没有呗。”巩兆林扭头就走,大马金刀跨坐下,拿着手机点了几下,宿舍群便响起了提示音。
“卧槽这什么东西?”田子琛看了一眼,就被血糊糊的画面吓得赶紧把屏幕关上。
“杂种玩意儿,有畜生在外网发的,被咱们学校学生发现了。”
田子琛又飞快瞄了一眼:“咱们学校的?”
“你是眼瞎吗?”巩兆林语气很冲:“雕像、花坛都对上了。”
单纯的巧合吗?
许言大脑一时转不过弯,强忍着恶心,打开曾经保存下来的照片,仔细核对着图片里的三具尸体和皮毛与三只小猫的花纹相似度。
橘色、棕色、奶白、虎斑豹纹,越看心情越沉重。
“查出来是谁了吗?”许言问。
“没有,有人去投诉了,大概率没结果。”巩兆林捶了下桌子,震得桌面上的书本晃了晃:“这孙子绝对是惯犯,ip都是假的,顺着这条线根本找不到人。”
方棠知道了吗?
念头在心底闪过的一霎那,许言顿时慌了手脚,打开手机下意识想询问方棠的现况。可进入到通讯录页面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方棠的联系方式。
深埋的念想被一丝丝剥离,心头空了一块,冷风穿堂而过。
许言牙关轻颤,手机突然变得湿滑,像一只抓握不住的泥鳅,在掌心打滑。
不能让方棠知道,至少不能是这样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