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提瓦特恋爱图鉴》 1、天堂鸟与蔷薇(一) 很小的时候,你的父母带你搬到了须弥。那天布置完新家的你有些无聊,就趴在阳台发呆。 你的房间在二楼,朝阳。但那天不走运,是个阴天。所以,你没能从阳台上看到大人们赞不绝口的黄昏。 就在你有点儿丧气的时候,有人突然跑进了你的视野。 在外面摔了一跤的小卡维捏着画笔和画册低头往家走,临近门口的时候他发现,隔壁搬来了新的住户。 在卡维的印象里,隔壁的人家经常变动,最长的一位邻居在这儿刚刚好待满了十一个月。 他瞥了一眼自家门口摆着的水果,大概是邻居送来的。 你趴在阳台上,看着那个金发的孩子站在门口对着那一篮子水果发呆,不由得觉得好玩。 “喂——”你一边喊着,一边挥手,“这里,往上看呀,我在这儿呢!” 如你所愿,卡维抬起头来寻找声音的来源。 两个人在看清彼此的脸以后,都是微微一愣。 今天的天气真的不好,不只是阴天,而且又热又湿。水汽和高温弄得你全身黏糊糊的,但是现在好些了,因为你见到了你漂亮的邻居。 小卡维今天过得也不是很顺利,不对,他的运气一向不好,顺利的日子也没有几天。但是当他在抬头看见你的那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今天格外倒霉了。 或许是要把这份幸运留到现在。 “我是你的新邻居,薇莉娜,你叫什么名字?” “……卡维,我叫卡维。”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你朝他友好地笑了起来:“那么卡维,我们现在是邻居兼朋友了吗?” 卡维那张灰扑扑的脸愣怔了一瞬,随后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发出了肯定的音节:“嗯!” 你瞧着他左右看了看,最后安静地坐在了他家门口的阶梯上。 “卡维。”你喊他,声音清脆欢悦得像雨林里自由的鸟儿。 对方迅速站了起来:“怎么了?” “我们可以坐在一起聊天吗?” “当然。” 在他吐出这两个字以后,你的身影一下子就从阳台上消失了。但不过半分钟,卡维就看见你冲出了家门,朝他跑过来。 你今天穿了条米白色的裙子,头上绑着红色的蝴蝶结,和你眼睛的颜色一样漂亮。 卡维悄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跌进泥沟里面以后,身上的衣服都沾上了泥巴。现在泥巴干了,星星点点的,像个花斑猫一样。 哦,还有头发…… “你的头发散开了,要我帮你扎起来吗?” 卡维看着说话的你,面上呆愣愣地点着头,心里想的却是:你长得真好看,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 “那卡维,请你背对着我坐下吧。” 你没有多的发绳,就把用来夹碎发红夹子摘了下来。卡维和你坐在阶梯上,他的小手搅在一起,有些紧张。 当你的手指拨走黏在他面上的头发丝时,卡维忍不住低下了头。 因为有一点痒。 但他不敢乱动,怕影响到你。 卡维的头发不算太长,但是很多。你花了点功夫才用夹子把它们都理整齐、夹好。 “卡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有,但当我和他们说自己不是女孩子的时候,他们就会好奇为什么我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 你看着他到肩膀的头发,笑了起来:“就算不是长头发,卡维也很漂亮。这可是,嗯……刻在灵魂里的事实哦。” 卡维被这样热情的你感染,他身上紧绷着的肌肉松了下来。 “……你也很漂亮。”他小声地说着,用余光悄悄地去观察你。在看到你的笑容以后,才敢慢慢转头去看你的脸。 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很纯粹,就好像沙漠里的绿洲一样纯粹。 在聊天的过程里,你得知了卡维之所以不进家门,是因为摔跤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钥匙。 “我找了很久,但没有找到……” 不仅如此,就连原本绑头发的小皮筋也断掉了。头发丝哗啦啦地垂下来,粘在了脸上的泥水里,最后乱七八糟地糊了一脸。 卡维捧着手里被泥水泡花的画册,有些难过。 你注意到了他的情绪,用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我们一起画画吧?” 其实在今天之前,你对画画都是一窍不通的,画纸和画笔都没有摸过的你,陪着卡维在花园里画画。 你画的线条歪歪扭扭的,像不会飞的暝彩鸟硬要扑棱翅膀一般。最后,卡维被泥水泡了一半的画本上多出了一张比例夸张的人脸。 “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你被自己的画逗笑了,转而又去看卡维的话,“卡维,你是在画房子吗?” “嗯。” “啊,真好看。如果能造出来就更好了!” 卡维抬起红色的眼睛,他有些激动地看着你,眼睛里闪着的光像夜晚的星星一样:“真的吗,你真的觉得好看吗?” “当然啊,”你点了点空白的位置,“要是能带一个花园就好了,很大很大——的那种。” 卡维看着你站起来,在空旷的地方转了一圈儿,米白色的裙摆随风扬起,优雅得像一只蝴蝶。 “我要成为须弥,不,是全提瓦特最受欢迎的舞蹈家,在最漂亮的花园里起舞!” 卡维看着你绷直了小腿,在空气里摇摇晃晃地作出他以前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过的舞蹈动作。 你在快要摔倒的时候狼狈地稳住自己的身形,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还没练习好,表现得像童话故事里的小丑一样滑稽。 卡维摇摇头,他觉得那个时候的你很漂亮,整个人都在发光。明明是阴天,明明是倒霉的日子,那些乌云和霉运似乎在遇见你以后通通远离了他。 在那一天,小卡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愿望,他要成为最伟大的建筑师。 他要建造出全提瓦特最美丽的花园。 卡维是个浪漫又漂亮的朋友,这一点你在认识他的第三天以后就一直都知道了。 你和他念的是同一个学堂,会在差不多的时间起床,然后走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啊——” 那天你一如既往地在阳台上伸着懒腰,突然边上传来的卡维的声音。 “早、早上好!” 你看到了卡维有些紧张的表情,他的手抓着栏杆,在和你打招呼。原来他和你的阳台离的很近。 “早上好啊,卡维。”你很喜欢喊他的名字,你会把第一个字的声调拖长,然后让第二个字的音调故意上扬。上唇和下唇这样很快地碰一下,你就能看到对面金发小男孩有些局促的眼神。 你觉得自己可能天生是有些坏的,竟然喜欢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 但在卡维心里却不是那样的。那天早上的你散着长发,整个人看起来软软的,像云朵一样。卡维就这么看着你,不知道该怎么接下面的话。 因为他觉得你真的好活泼、好元气,身上有着他永远都学不来的自信和强大。 最后,还是你问他要不要一起上学。 八岁的卡维眨着让你都羡慕的漂亮眼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哦,所以呢?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距离你和卡维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七年,八岁的稚嫩男孩已经长成了青涩的少年人。 你手里捏着卡维送的须弥蔷薇,左右晃了晃头,挂在你头发上的红色蝴蝶结也跟着动了起来。面对卡维的沉默你再次询问道:“所以,你当时买花儿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卡维撇过头去,避开你直白的眼神,状似无意地强调着:“都说了,是我在路边随便摘的。” “可是要是是随意摘的花,她怎么会有包装纸啊?怎么会呀怎么会呀!”你凑到他面前,手里还捏着他送的花。 卡维敲了下你的脑袋:“笨。” 卡维总说你笨,其实他自己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不如说他是自己心甘情愿那么“笨”的,他常常干出一些让你都觉得惊讶的事情。 比如为了维护须弥的环境宣传绿化之类的,他被路边卖花盆的小贩连哄带吹地买了五十多个空花盆回来。 那天你刚刚上完舞蹈课,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了院子里忙活的卡维。 你趴在栅栏上,语气无奈:“你的梦想是准备从成为建筑师变成勤勤恳恳的园丁了吗?” 直到卡维给你完完整整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你才觉得自己这个竹马还真是单纯到过分了。 “停停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卡维擦了把汗,泥土黏了一点在脸上,“我爸都说过一遍了,你就不必再重复了。” “叔叔也觉得种些外来花更好些吗?” “欸?那倒没有……” 你蹲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摆弄花盆和泥土:“要不要试着种一下璃月来的琉璃百合?听说开花的那一瞬间很好看啊!” 卡维看着你那双和他颜色一样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好,就种那个。”他回答。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谁都不懂种花,忙过来忙活去,最后种出来的都是杂草。”你坐在酒馆里,对面是卡维。 你喝的有一点多了,笑呵呵地讲了很多你和卡维小时候的故事。他拿着酒杯,耐心地听你讲着,是不是还要反驳你两句。 “胡说,明明还是种出来了一株的,可惜不是琉璃百合罢了。” “哈哈哈,是须弥蔷薇呀!” 2、天堂鸟与蔷薇(二) 今天晚上你和卡维约了要一起看电影,在你家的客厅。 晚饭过后,你从阁楼上搬下来一只纸盒子。如果卡维没有记错,那个盒子里装的应该全部是文艺片吧。虽然有几部他很喜欢,但有几部看得他胃疼。 他在心底祈祷你不要选中那两部让他感觉胃疼的片子。 你刚想要拍掉纸盒子上的灰,视线里就多了一块毛巾。 “不要什么东西都用手擦啊。”卡维一边说着,一边蹲在了你面前,任劳任怨地替你擦着纸盒子上的灰尘。 上一回看影片好像也是这样,大概是在几年前的一个雨夜里。卡维也这么蹲在你面前,和你一起挑选影片。 “这会看什么?” 你正巧拿起了卡维最害怕的那部文艺片,吓得他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表情?”你晃了晃手里的光碟,故意逗他,“要不就看这一部?” “别!我可不想再复习一次十三角恋,看得我头都要昏过去了。”他摇了摇头,挂在耳垂上红绿相交的耳坠就在灯光下微微晃了一下。 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但开头那十几分钟的故事很不错,至少很浪漫。” 落魄的舞蹈家在一个雨夜遇到了一位体贴的建筑师,两人一见如故,情感迅速升温。在十三角恋开始之前,他们至少有着十几分钟其他影片无法匹敌的纯爱。 卡维听到你的话以后选光碟的手指顿了一下:“可这两个人最后一个想要造出梦里的城堡疯掉了;另一个因为去建筑工地看望爱人遇到工程坍塌,结果双腿废掉,再也无法重新登上她最爱的舞台。” 他的眉毛微微拧起,有种说不出的委屈感:“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看这部片子,实在是一言难尽吗?” “确实,有种理想被他人随意践踏的感觉。”你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那张让卡维闻风丧胆的片子。 你们最后挑了一部鬼片,和爱情故事完全不沾边儿的那种。 你拉起窗帘,关掉屋子里的灯,等待一切都陷入黑暗以后,你和卡维窝在沙发里按下了播放键。 对于怪力乱神一说,你和卡维都是保持中立的态度。但鬼片这种东西讲究的是气氛,与是否信仰神明无关,越是心思敏感容易共情的人,就越容易被鬼片里的故事牵着鼻子走。 好巧不巧,你和卡维都是搞艺术的。敏感细腻的情感是你们值得骄傲的东西,但有时候它也会来一点小小的恶作剧。 每当你和卡维完全沉浸在了故事里,害怕、怀疑、委屈的情绪在你们肚子里打着转儿。最后当“鬼”突然出现的时候,那些情绪全部都转化成了恐惧和尖叫。 你们两个手忙脚乱地往盖在身上的薄毯里钻,昏暗的灯光里什么都看不清,对方猛然的触碰还会引起更激烈的反应。 一顿乱七八糟的叫喊和手忙脚乱的防御以后,你和卡维抱在一起,两颗心脏碰碰直跳,偏偏眼睛还不肯离开影片。 “结……结束了。”你的声音都在打颤,卡维喘着气放开你,附和着说结束了,结束了就好。 因为先前躲得太激烈,两个人都忙出了一身汗。别人都是被鬼片吓出的冷汗,你和卡维倒好,是运动过于频繁激烈出的汗。 他放下盘着的腿,光脚踩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卡维的皮肤很白净,在幽暗的环境里,那一截露出来的脚踝骨就格外扎眼。 屋子里的灯重新点亮,你瞬间感觉躲在阴暗处偷窥你们的眼睛消失了。你从薄毯里爬出来,吸了吸鼻子。 卡维在看完鬼片以后总是喜欢问你是不是被吓哭了,这回也不例外。你没什么力气地瞪了他一眼,说他不也一样被吓得惊慌失措了嘛。 “你刚刚叫得把我耳朵都喊聋了!”你大声戳穿他。 “你哭出来的鼻涕都黏在我衣服上了!”卡维不甘示弱地说回去。 “……” “……” 两个人沉默一下,随后没心没肺地继续收拾东西,算作和平休战的信号。反正也不止一次在他/她面前出丑了,这种事情都无所谓了。 恐怖片的后劲很大,卡维回家以后,你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得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刚刚那些红白交织的人体组织的就会充满你的脑子,又感觉黑暗里一下子多出了十几双盯着你的眼睛。 过分的脑补吓得你一下子钻进了被窝里。 小心翼翼地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终端,点进卡维的消息栏,磨磨蹭蹭地想发点什么,但是就是不知道发点什么。 最后还是卡维先给你发来了消息。 [睡了吗?] 哦哦,原来他也吓得没睡着啊。你心里突然开心起来,辛好他没有睡着,不然你该怎么办呀。 你噼里啪啦地给他打字过去:[白天睡太多了,现在精神得很。] 收到你消息的卡维笑了一下,他起身走到阳台上。你们的阳台相邻,房间就隔了两堵墙,卡维靠在栏杆上,看着你阳台紧闭的门窗,他几乎能想象出你现在的模样。 一定是把自己团成球塞在被子里吧,非要等到热得不行闷得不行了,才会掀开被子换一口气,然后再继续躲进去。 他和你聊了很久的天,直到你不再回复,卡维才撑着眼皮躺会了床上。 *** 你和卡维从教令院毕业有小半年了,他这段时间正在努力建设自己的工作室,逐渐变得忙碌起来。而你,也成功收到了心仪剧团的演出邀请。 你首次演出那天前一晚上,卡维硬是靠着咖啡和酒精熬了个通宵把甲方要的设计图赶了出来。 其实明明凌晨一点的时候就已经画完了所有的要求,可卡维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够完美,于是修修改改下,挂在天上的月亮就变成了太阳。他的眼睛下面也添上了两笔黑黑的眼袋。 “你还笑我!” 他抱着花盆,看起来有些憔悴,但那双红色的眼睛却是闪着光的。 你接过他送的花,边上的工作人员都捂着嘴笑。 “小伙子,哪有人送花连着花盆一起送出去的啊!”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卡维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头发,无措地看向你。 你捧着比脸还大的花盆,朝他眨了下右眼,小声说:“老规矩。” 卡维点点头:“嗯,老规矩。” 那年卡维的五十个花盆里只种出来一株完全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须弥蔷薇,少年人捧着花盆看了好久,决定再种一次。 那个时候正是傍晚,你待在阳台,正巧看见了他用心整理花盆的模样。余晖落在他金色的头发上,脑袋后面几个夹子折射出一点漂亮的闪光。你就这样看着他一直到对方发现你。 第二天有人敲你阳台的门,你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不用想也知道是卡维这家伙爬你阳台来找你了,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喜欢爬窗户找刺激。 “干什么,一大清早的。” 你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听起来还带着一点抱怨。卡维丝毫不介意你的语气,开心地把那盆须弥蔷薇怼到了你面前。 收下吧,快收下吧。他说。 他叽里咕噜说了好多好话求你收下他孤零零的蔷薇花,你捧着比脸还大的土气花盆同他说:“事先告诉你啊,我不会养花,养死了可不要怪我。” “没事呀,”卡维对你挤眉弄眼,“只要你不把花盆摔了,养没了的话,我给你换新的就好。” 于是这就成了你们之间不用说的默契,他会把花盆和花一起送给你,你会努力养着他送来的花。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养死了不少,最喜欢的那盆琉璃百合枯萎的时候,你还悄悄掉了眼泪。结果第二天的时候,就在窗口看见了捧着新鲜花朵的卡维。 十八岁的卡维已经长得很高了,站在你小小的阳台上居然显得拥挤了起来。 他脸上挂着笑,微风把他金色的发丝吹起来又放下。整个人就像初生的朝阳,带着无与伦比的健康与活力。他把手里的话塞给你,慢慢交待你种植的方式,到最后还要小气地“威胁”你,如果再养死了的话,他可就不给你送花了。 可能是这样幼稚的威胁真的起了点作用,你把那盆花养得很好。荧白的花瓣在夜风里微微晃动,看起来像满怀心事的少女在对月亮女神祈祷。 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卡维顶着黑眼圈找了个靠前的位置。这也是你们之前约定好的,你的演出,他一定会站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厚重的幕布慢慢拉起,光束聚集到舞台中央,人群中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消失。卡维忍不住挺直了脊背,他向前倾斜着上身,期盼着你的登场。 但卡维一直都不怎么幸运,他坐在那里等了很久都不见你上场。他焦急的心情像早上煎鸡蛋的时候,热油哧啦哧啦地响,眼睛得一动不动地盯着鸡蛋,一不小心地话就会变得焦糊。卡维盯得太认真,都没有注意到口袋里的终端微微闪了几下。 直到演出结束了,他也没有看到你。 一阵阵鼓掌声和演员的致谢混在一起,卡维逆着往外走的人群去找你。周围嘈杂的声音和各种气味都让卡维头脑发晕发胀,他想他运气真不好,居然被人踩了好几脚。 “薇莉娜!” 你听到了卡维的声音。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了有些许狼狈的他。 3、天堂鸟与蔷薇(三) “薇莉娜,准备一下,马上到你上场喽。”工作人员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边响起,你按了一下小腹,磕磕巴巴地站了起来。 哐当—— 一阵声音响起,你摔在了地上。 “薇莉娜!”边上的舞者吓坏了,赶忙将你扶起,“你还好吗,薇莉娜,你的脸色看起来比我今早家里吃的馒头还要白了。” 该死,你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回答道:“还好,只是生理期的缘故……” 可是马上就要轮到你上场了,这个时候该怎么办。还不容易得来的邀请,就这么泡汤掉,该有多不甘心。 “身体很重要。”一位资历很老的舞蹈家扶起了你,“如果不养好身体,或者忍痛上台,以后落下病根来,只会让梦想离你更远。” 她轻轻拍了拍你的手背,清亮的眼眸里都是信任:“你的机会还有很多,终有一天,你会成为自己梦想里的那个模样。” 你看向她,她的脸庞上有不明显的皱纹,淡淡的,就和她的笑容一样。你看见她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和春风打了个照面,温柔又强大,那些都是舞蹈家镌刻在骨头上的东西。 于是,你放弃了上台的机会,掏出终端给卡维发了消息:我身体不舒服,上不了台了,卡维,你先回去吧。 同剧团的舞者替你拿来了止痛药,你就着温水服下,然后一个人缩在了小角落里。耳边是朋友们上台时有些乱糟糟的脚步声,你闭上眼睛,一个人就这么陷入了模糊的黑暗里。 等到再醒来时就听见了卡维焦急的呼喊声。他几乎是朝你扑过来的,你看见了他眼睛里的自己,无力又病态。 “你还好吗,”卡维担心地摸了下你的脸,“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你摇了摇头,和你一起活了近二十年的卡维立马知道了你的意思。 “不难受了就好。”卡维松了一口气,天知道看见你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的时候他有多紧张。 他把背转向你,回头对你说:“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你看着他宽阔的脊背,慢慢爬上去。卡维站起身来把你颠上去一点,随后朗声道:“抱紧我,要出发了哦。” 和十年前的话一模一样,不过稚气的少年已经成了成熟的大人,但声音里流淌着的情感却始终一样美好。那是让你感到安心的声音。 孩子在很小的时候接受的教育会成为他行动上很大的推动力,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得到正确的引导。 你刚刚搬家到须弥这边儿的时候,受到了一些奇怪孩子的孤立。那时候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好的,什么都不做,也要被讨厌。 在和卡维认识的第三年里,发生了一件事。 “喂——”带头的那个胖小子推了一下你的肩膀,你没站稳,一下子跌进了沙地里。他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笑你瘦弱得小鹌鹑一样。 “别在这块地上跳你那破舞了,反正你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功的。”明明都是孩子,他却很擅长践踏别人的梦想,“我们要在这里玩游戏,你快点走开吧。” 在记忆里,母亲总是对你说:温柔、和善这样的词语。她大概是希望你长成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孩子,所以当你选择跳舞的时候,母亲看起来格外高兴。 但是现在…… 你的退让和沉默似乎并不能带来和解和友善,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第一次抬手打了人。 卡维来找你的时候,亲眼看着你把对面一群小混账都打趴下了。他们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你就站在一旁,一边的麻花辫散开来,像个女鬼一样一动不动的。 “薇莉娜……”你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猛得转身,然后看见了卡维有些震惊的眼神。 你心虚地朝地上的孩子们看去,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在领居哪儿留下一个“母老虎”或者“暴力狂”的形象了。 但人都是偏心的,更何况卡维对你的偏心格外明显一些。 “你受伤了吗?”他焦急地跑到你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盖着你半边脸颊的头发。 被打肿了。 卡维的眉毛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不敢去碰你的脸,只好放轻了声音问你:“疼吗?” 你垂着眼眸不说话,心想卡维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见到这样的你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没关系,没有破皮,不会留下疤痕的。”卡维还记得你要成为舞蹈家的梦想,“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带你回家上药。” 卡维叫来了大人,一番解释以后总算把那几个躺在地上打滚的孩子送走了。他呼出一口气,然后笑着在你面前蹲下。 “上来吧,我背你回家。” 你奇怪地盯着他金色的后脑勺,上面还别着你之前给他的红色发卡。 “我的腿没有受伤,可以自己走的。” 卡维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憨憨的,他说:“我是觉得你打人很累了,再要走回家很辛苦。” “……你真的好奇怪。”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你还是乖乖地趴到了卡维的背上,“你不害怕我打你吗?” “我没欺负你,为什么要害怕你打我?”卡维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你都能听得很清楚。他像夏日的清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开心。 你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抱紧我,要出发喽——” 卡维这样说着,然后一路把你背回了家。路上会遇到一些猫咪,它们好奇地抬起头来,歪着脑袋思考你和卡维的关系。 又或者会有书上的小团雀,叽叽喳喳地讨论为什么卡维要背你回家。 经过的小路上开满了花朵,偶尔会看见几株须弥蔷薇。蜜蜂和蝴蝶在花丛里飞舞,你趴在卡维的肩膀上,无聊地数着他耳边垂下的那一绺头发到底有几根。 小时候的记忆就这样在你的脑海里慢慢流过,你忍着肚子疼,闭着眼睛,把下巴搁在卡维的肩膀上。 你闻到了他洗发水的味道,很淡的柠檬味道,让你紧张的神经莫名放松下来。 卡维把你往上颠了一下,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卡维耳垂上挂着的耳坠子,一晃一晃的。 “卡维……” “嗯,这样的姿势不舒服吗?” “不是,”你轻笑了一下说,“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从小到大对我这么好?” 卡维听见这个问题也笑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吗?” 4、天堂鸟与蔷薇(四) 你肚子疼得不算厉害,但是那种绵长的、不间歇的疼痛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地拉扯着你的内脏。 你抱着卡维脖子的胳膊稍微收紧了一些,把脸朝着卡维的脖子,这样呼吸到的都是熟悉又安心的气味。 尽管被你的呼吸弄得有一些痒,但卡维仍然没吭声。他总是会选择惯着你,就像你刚刚问他的那个问题一样。 “卡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卡维会在面上笑呵呵地反问你“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吗”,但其实他在心底,已经回答了你一万次。 喜欢,喜欢,因为喜欢。 喜欢你,所以才对你好啊。 卡维背着你,感觉自己背着的是他的全世界。这条回家的路他希望长一点,能够像你们的一生那么长。 “好了,我们到家了。”卡维把你轻轻放在沙发上,“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拿温水。” 卡维在这种时候,要比你都清楚流程。给你准备温水,又把提纳里之前配制的止疼药翻出来,然后找了一部你最喜欢的电影。 “要裹毛毯吗?”卡维手里拎着一张浅黄色的毛毯,他的目光瞥过你白生生的脚丫子,“还是裹一点吧,我怕你这时候受凉,接下来的几天更难受。” “但现在裹着的话好热。”你有气无力地抗议,“出汗以后全身黏糊糊的,真的很难受……” 房间里响起电影的音效,白色纱窗外面的阳光落在客厅的茶几上,光线下的温水便挣扎出氤氲的白色水汽。 卡维似乎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在绵密的疼痛和电影的声音里听得并不是那么真切。 “那这样总可以吧。”卡维蹲下.身来,伸手握住你的脚踝,慢慢的把你的脚包进毛毯里面。 你很喜欢他的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长长的指骨总会带给你一些糟糕的幻想,你就这么盯着他的手指,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卡维作为教令院的妙论派之光,在专业方面的能力毋庸置疑。由于经常去施工地点亲自监工,还会和工人一起研究商量建造方面的具体技巧,卡维的指腹始终都在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手掌环握住你的脚踝时,让你感觉有一些痒痒的,非常想要把腿从他手里抽出来。 但是每次你看到卡维头顶上那个金色的发旋以后,手就会痒,忍不住想摸一下。 卡维对于他一蹲下,你就摸他头的奇怪行为已经免疫了。他一边把你收拾好,一边叮嘱你今晚不可以贪凉冲冷水澡。 “听到了听到了——” 你收回手,电影已经开始了。 卡维坐到你身边,你瞥了他笔直的大腿一眼以后,毫无负担的把头枕了上去。你的头发层层叠叠堆在他的大腿上,卡维垂着头,很耐心的替你整理乱掉了发丝。 你看着电影,他看着你。 这样的相处,让卡维感觉很舒服,他喜欢静静地看着你。无论是平时的你,还是跳舞时会闪闪发光的你。 时间变得缓慢而安静,世界的喧嚣暂时远离了你们,把静谧与和谐包裹在空气里赠予你们。 明明是一样金色的头发,但卡维总是觉得,你的头发要更好看一些。还带着夏日阳光的气味,从前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问起你用的洗发水是什么味道。 你心不在焉儿地回答了他,几天以后,你忽然发现卡维用的洗发水和你用的一模一样。那时候你开心地问他,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卡维看着你的笑容,点了点头。 不是因为它好闻才选择了它,是因为想和你拥有一样的气味才选择的。动物会通过气味标注领地,宣告敌友,他固执的要和你保持一个味道,又何尝不是将你划进了最亲密的那一类人。 喝了温水和提纳里给的特效止痛药,你感觉肚子舒服多了。枕在卡维的大腿上,舒服的氛围勾起了你的瞌睡虫,慢慢的,你的眼前变得迷糊,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所以,你也没有注意到卡维在你睡着以后的眼神变得越发温柔。他低着头,没有被发卡夹住的发丝垂到前面来。 “就一下吧……”他这样呢喃着,指腹轻轻划过你的唇角。温软的感觉让卡维的耳垂慢慢烧起来,他头一次觉得和你独处是一种难熬的事情。 他盯着你的嘴唇看了很久,这时候你轻轻动了一下,他的手指分开了你的嘴唇,碰到了一点你的牙齿。 卡维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要怎么办?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喉结微微滑动,全身的血液莫名其妙的滚烫起来。 要是卡维现在照镜子就会发现,他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电影放到了一半,颓废失意的男主角在深夜回家,开门的时候看见了在沙发上因为等待他而睡着的妻子。 卡维开始后悔为什么选择这一部电影了,这是一部尺度很大胆的文艺片。接着男主角会亲吻他睡梦中的妻子,然后故事朝着某个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看电影之前,卡维为了让你的感官好一些,还特地把门也关上了。 现在,荧幕里传来的亲吻声、喘气声,每一下都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挑逗着卡维的神经。本来就已经是很难捱的事情了,现在因为外界因素的缘故,他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轻轻托起你的头,卡维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你。他忍着身上燥热的感觉,替你盖好毯子。 他半跪在你面前,眼神黏糊糊的。 电影已经进入了最有感觉的一段,亲密的声音绕着卡维的耳朵转个不停。 卡维慢慢低下头去,但嘴唇在碰到你唇角的那一瞬间,他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迅速关掉电影,卡维几乎是跑着逃离了你的房间。他感觉再多待一秒,就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外面的气温明明比房间里要高一些,空气里吹过来的风也是温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卡维要感觉比你的房间好上一些,他靠在房子外面的墙壁上,仰着头盯着苍蓝的天空。 “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差一点没有忍住,在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之前,卡维不太想用这样的方式偷取甜蜜。 这种事情要双方都知情,才会变得更让人心驰神往一些吧。 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抬腿朝隔壁的房子走去。待会儿给你做一点你喜欢的食物吧,卡维这样想着,拐进了厨房。 5、天堂鸟与蔷薇(五) 你这一觉睡得算不上特别安稳,感觉自己一直都在梦里沉沉浮浮,身体像一只在浪潮上颠簸的小船,怎么样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你在梦里,回到了自己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卡维刚刚过了二十岁吧。你站在昏暗的礼堂里,周围穿着黑白色衣服的亲戚看似沉默,实则都在悉悉索索地说着什么。 “太惨了,刚刚成年父母就因为海底隧道崩塌双双淹死了。” “唉,一个小姑娘的,以后要怎么活的。” “……不过我听说,她得了一笔巨额的赔偿金,以后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很难过就是了。” 你手里捏着一束白色的花束,边上那些人每每轻声说一句,你的手指就收拢一分。花束的绿茎被你捏烂,绿色的汁液透过包装纸粘在了你白色的手套上。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以后,你红色眼眶把花扔向了那个人。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在我爸妈的灵柩前、在我面前,你们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的声音幻化成染着哭腔和愤怒的气音,“你们可真不是人。” 有几个脾气不好的人脸色一沉,端着长辈的架子开始教育你。 “我们这是关心你,你没了爸妈,以后一个人要怎么活。” “就是啊就是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你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这话,指甲嵌入掌心,压出一道道红痕来。 周围的声音让你觉得烦心、气愤,你想要叫喊,想要打人。就在你忍受不了准备动手的时候,耳朵突然被人捂住了。 卡维站在你身后,他的胸膛贴着你的脊背,像是最后的依靠和宁静的避风港。 你没注意他和自己的极品亲戚说了些什么,你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我还有卡维,我还有卡维,还好我有卡维,卡维、卡维…… 把人请走以后,卡维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呆呆地站在灵堂里的你,沉默着摸了一下你的头。 “没事的,”卡维朝你笑起来,“无论多难,我们都能挺过去的。” 那时候,你沉浸在悲伤里,没有发现卡维的异常。你只知道下一秒自己就抱着他哭了好久好久,宣泄心里的悲伤。 但这一回的梦,似乎将那一年里你没有看清楚的细节全部再现了出来。卡维对你笑时疲惫的声音,浓重的眼袋还有和你一样藏在骨头里的悲伤。 也许你早该注意到的,在你失去家人和一切的时候,他何尝不是遭受了相同的苦难。 那天卡维一直在对你说:没事了,会没事的,也会好起来的。 这些话是他对你说,或许也是他在对他自己说。 你的睫毛在睡梦里沾湿,挣扎着醒来的时候,你不自觉就呢喃出了那个名字:“卡维……”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放在玻璃茶几上的那杯温水也已经冷掉了。你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身上有一点黏糊糊的感觉,毛毯从你的肩头滑落,涌进来的空气让汗液蒸发,带来了短暂的凉爽。 你盯着落在自己脚边的毛毯看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想卡维,然后你就把它捡起搁置在沙发上了。 想冲澡。 你站起来,在衣柜里抽出睡衣和毛巾,踢掉脚上的拖鞋、解开衣服的扣子走出门就往浴室里走。 卡维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有你家的钥匙,是你之前特意给他的。说来也好笑,你看起来是个文静、细心的姑娘,但是记性总是不太好一样,总是会忘记带这个、忘记拿那个。 有时候你人在表演团里练习,只能用终端给卡维发消息。眼巴巴的求他帮你回家拿东西,你在终端里给他发语音,叫他:好哥哥,好卡维,卡维你最好了,帮帮我吧。 第一次卡维听的时候闹了个大红脸,但还是磕磕巴巴的答应你了。时间久了,给你跑腿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在听到你喊他“好卡维,好哥哥”也不再脸红了。 那串钥匙也就一直放在了他身上。 卡维进门的时候直接用的钥匙,他原本是怕吵着你睡觉,所以才没敲门。 但一拧开门来,发现你已经睡醒了。他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然后耳垂就红了,这红色一路顺着脸颊烧到了脖子上。 你穿着热裤,腿部线条笔直流畅,或许因为是练习经常舞蹈的缘故,身材看起来很具有力量感。上半身白衬衫顶部的扣子被随意解开了,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整个人就这样闪着白皙的光,又带着一点刚刚睡醒的慵懒感。你现在像一只猫儿一样,娇贵但又可爱。 在卡维看着你发呆的时候,你也盯着他,看他一言不发的就把自己烤熟了。 “卡维,你脸红什么啊?”你的声音都带上的揶揄的感觉。 卡维转过身去,心想你怎么这么坏呀。明明知道他为什么脸红,却还要故意这么问他。但是偏偏的,卡维还真就爱吃你这一套。 喜欢的人有一点点调皮,有一点点坏,会让人感觉到生命的活力和人性多样的色彩。对于卡维来说,你是他的缪斯,怎么可能会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呢? 缪斯活泼开朗,会让他更加心动,即便那个缪斯女神总喜欢捉弄他。 你瞧他背过身去,心里不禁觉得好玩。于是刚刚在梦里经历的伤心和无奈一下子就被这个金色头发的大男生赶跑了,唔,他就像是你的太阳。 谁能不爱暖呼呼的太阳呢,即便他现在有些不好意思。 听着你踩着步子往浴室里走,卡维忽然出声:“别洗凉水澡,不然待会儿又要难受了。” 被戳中心思的你眨了下眼睛,然后朝他吐了一下舌头:“知道啦,不洗就不洗!” 卡维一直到听见关门声才敢转回身来,他看了一眼浴室紧闭着的门,喉结没出息地滚了一下。 唉,他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再等等吧,等他完成了手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经济富足了以后再同你说那件事。 你洗澡的时候喜欢哼歌,通常会是你要出演的一些剧目的歌曲。卡维在外面听着水流声和你的歌声,然后把带过来的饭菜摆在客厅的那一张桌子上。 摆完以后,卡维盯着桌子上的菜发了三分钟的呆。在这期间,他满脑子都是你制造出来的动静。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卡维起身找了杯冷水,咕咚咕咚得灌进胃里,又在心底呐喊了一遍。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你可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悄悄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子呀。 6、天堂鸟与蔷薇(六) 你洗完澡以后,就在桌子上看到了饭菜,有你最喜欢吃的那几道。但是好心给你做饭的田螺先生却不见了,你擦着头发,踢踏着拖鞋开始寻找你的田螺先生。 “卡维?卡维——” 你喊了两句,然后在阳台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在阳台干什么?”你探出一个头,发现卡维一个人待在阳台。 他弯着腰,两只手臂搭在阳台的栏杆上,身体前倾,转头朝你看来。 你想,在你没有叫他之前,他应该是盯着阳台外边的云彩、夕阳和路上零零落落的人看。他红色的眼睛里应该会流露出孤独和落寞来,晚风也会吹动他金色的发丝和身上的飘带。 但现在他这样回头看着你,身后是即将没入地平线夕阳。暖橙色落在他的头发上,阳光就和他融为了一体,于是在你的眼里,他金色的发丝就成了还未落下地平线的最后一抹光辉。 “出来吹吹风。”卡维站直身体,看见你还没擦干的头发,微微一笑,“要我帮你擦头发吗?” 你先是“哦——”了一声,然后笑着问他:“那我能一边享受你给我擦头发的服务,一边吃饭吗?” 卡维看着你亮晶晶的眼睛,唇边的笑意扩大了不少:“当然,本来就是带给你吃的。” 他接过你手里的毛巾,双手搭在你的肩膀上,将你的身体转了一个圈儿,然后朝着饭桌推去。 “尝尝吧,”卡维撩起你的头发来,“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准备的。”听他的语气,看样子是很得意了。 你笑着夹菜,一边吃一边说他是好人。 “卡维,你最好了——” “卡维你最好了。” 你和他的声音一同响起来,你转头就看见了他含笑又无奈的眼神。 “你每次都这么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明明是在抱怨,但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看起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你轻哼了一下,架着的那一条腿轻晃了两下,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晚饭以后,你坐在沙发上研究剧目,卡维在厨房洗碗。过了一会儿他给你带了一杯温水:“加了蜂蜜,味道很不错,试试吧。” 卡维知道,要是光叫你喝白水,你一定不肯。加点蜂蜜就好了,有些小朋友给一点甜头就意外的好哄呢。 你放下手里的东西,凑到刚刚翻开建筑学书籍的卡维身边。 “卡维,你的个人工作室进展怎么样了啊?”你的皮肤很白,眼睛是很剔透的红色。这样凑近了望着卡维的时候,他能看见你眼里的自己,也能闻到你身上的沐浴露香气。 故意错开你的视线以后,卡维才开始说话。 “嗯,还行。”他说还行的时候,尾音往上翘,嘴角也弯着,看起来很开心。于是你知道了,这个“还行”的意思是“确实挺不错的”。 “等你都规划了,要带我去看看。” “好啊,等我把这个项目完成了,我就给你建一座花园。”卡维和上书,“要种满最衬你的花。” 听到这个你瘪了瘪嘴,说:“说到这个,今天白天的演出没了,好难过啊。” 你抱着膝盖,金色的头发盖住侧脸,发出一阵类似小动物暴怒的哼哧声。 “身体比较重要,”卡维把你的头发理顺别到耳朵后面,这样他就又看见了你秀气的脸颊,“我觉得你那么优秀、那么努力,肯定能拿到一个更好的机会的!” “真的?” “真的——”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你了啊。”你拍了拍卡维的肩膀,“未来的大舞蹈家现在有个请求。” 卡维:“出门的时候帮你顺便把垃圾带出去倒了,是吧?” “好卡维,你最好啦。”你歪着头,金色的头发顺着重力垂到一边,双手合十,朝着他摆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好的舞者要擅长将自己的情绪和诉求藏在眼神之中,通过一个回眸,一次对视,将心中的感情完整地传递给观众」 这是卡维不久之前在你书架的某一本书上看到的话语。 莫名的,卡维觉得这话说的实在是过于精辟了。而你也恰好是句子里形容的那种“好的舞者”,所以“眉目传情”对你来说简单到像喝水一般。 卡维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情感,唯独没有他渴望的那种喜欢。 “知道啦——”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照常把尾音上扬,明快的声调可以掩盖住心底的一丝失落。这件事情卡维做了很多年,他已经熟练到全是技巧,没有感情的地步了。 你看着卡维的背影,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搞艺术的人在情感方面都有着格外敏感的捕捉力,无论是刚刚卡维在阳台上一个人吹风的时候,还是他走出你家门时有些寂寥的背影,你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失落、难受的挣扎感。 把自己整个人扔回沙发,你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想起了很多卡维的事情。 你想知道他在为什么而悲伤。 是因为工作室不顺利吗? 还是有和甲方发生了一些分歧? 你从不质疑卡维的审美和能力,就像你从不怀疑自己有站上最闪耀的舞台的资本。但是有时候,人类就是背会既定的利益和不成文的规定所桎梏,那些不公平的东西会剥夺一个人一生的光辉。 卡维,卡维…… 你在心底轻念着他的名字,千万不要放弃啊,卡维。 须弥的夜晚有着整个提瓦特最明亮的星空,深夜的时候是明论派梨多梵谛学院的学生出动的时候。他们会在这样晴朗的夜空里观察星星运行的轨迹,了解命运和未来。 但未来和命运这样神秘的东西,又不是一天两天可以了解到的,普通人的生活常常要等到被命运击中时,才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我的人生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吗? 距离你上一次错失出演已经过去了近整整一个月,最近一个星期你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几家小剧团的邀请,恰好都不在同一天,想着多试一下总没错的,你就挨个回信答应了下来。 把写好的回信塞进信封,然后压下一个个火漆,最后拜托冥彩鸟把信带到目的地,忙完这些竟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上午。 卡维最近因为工作室和工程的缘故都要忙到很晚,你经常会给他送一些吃食过去,嘱咐他不要因为压力摄入过多的酒精或者咖啡因。 那时候还在画工图的卡维顶着黑色的眼圈,心虚地说:“啊,也没有喝很多啦。” 你打开窗户,叹了一口气,说:“卡维,下次说谎前除了要把垃圾全部丢掉,还要把窗户打开通风。酒精的味道太重了。” 卡维干咳了两下,假装无事发生。 “也不知道卡维今天也没有好好休息。”你一边咕哝着一边给他准备午饭。 熬夜的人需要多补充维生素,提纳里推荐的蘑菇沙拉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还要准备一些蜂蜜水。虽然你有多次嘱咐卡维让他尽量少饮酒,但是对于卡维来说那种时候或许没有比酒精更好的陪伴者了吧? 所以还是准备一点吧。 晶莹的蜜糖顺着玻璃杯的内壁慢慢滑下来,温水将蜜糖冲散开来,在放入几片柠檬和几块冰块,一杯夏日饮品就新鲜出炉了。 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要到饭点了。你提着午饭走到卡维家门口。卡维的院子里依旧摆了许多花盆,不过比起以前空荡荡的一片,现在的花盆里倒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 你抬手敲门:“卡维,卡维?吃午饭了。” 敲了几下以后,你发现没有人回应你。你皱了皱鼻子,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又熬过头导致现在睡得没有知觉了吗?” 你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卡维家门的钥匙,就像卡维有你家的钥匙一样,你也有他家的钥匙。无论怎么说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怎么可能连门钥匙都没有。 卡维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屋子很大,但是和你家一样冷清。 因为房子里只住了一个人的缘故吧? 客厅里的窗户没有关紧,吹进来的风把金色的窗帘高高扬起又放下。把窗户关上以后,你在二楼卡维经常工作的那个房间里找到了他。 房间的地上丢弃着许多揉成一团的白色纸团,你弯腰捡起一个摊开,在里面看到了很漂亮的设计。但卡维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他在不断地追求完美。 工作室里的窗帘都是深色的,拉起来以后整个房间密不透光,看起来格外昏暗。 卡维趴在堆满书籍的桌子上睡着了,在边上的位置,摆着的是他熬了不知道多久才完成的工程图。完成这一切的大建筑师现在睡得很香,金色的发丝从他脸侧滑下来,你弯腰的时候能感受到他温热柔和的呼吸。 好重的眼圈啊。 刚刚离得远,你没有看清,现在弯腰凑近了以后就可以看清楚卡维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有些干燥的皮肤,发干的嘴唇,苍白的肤色还有青黑的眼袋。 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你的心脏忽然跳得厉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别开视线,你把东西放在别上,心想要不还是等卡维自己睡醒了再让他吃吧,要是现在把他叫醒了,按照卡维的习惯,肯定不会再回去睡觉,他对于自己的理想,有着付出一切的觉悟。 7、天堂鸟与蔷薇(七) 出了卡维的家门,你就遇到了之前和你一起在练功房里练习的舞者。对方是个很热情的大姐姐,拉着你要去咖啡馆小坐一会儿。 在聊天的时候,这位大姐姐忽然提到了过些日子她们剧团要招一批新的固定舞者,而且还有去枫丹巡回演出的机会。她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笑着问你有没有兴趣。 枫丹的巡回演出啊……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条件呢,毕竟外面的巡回演出就证明可以走出须弥,距离你个人的梦想又进了一步。但是要是你去枫丹了,卡维要怎么办? 他一个人会不会很孤独? 他会不会不好好照顾自己? 压力大的时候他没有倾诉对象怎么办? 大姐姐只一眼就看出了你心有顾虑:“不要心急,薇莉娜。你可以慢慢考虑,距离剧团的报名还有一段时间。慢慢思考,然后做一个你觉得不会后悔的选择就可以了,不需要有任何压力。” 你点了点头,然后同她简单告别。大姐姐离开以后,卡座上只剩你一个。 你听着咖啡馆里人们细细的交谈声、报纸翻动的声音,还有搅咖啡时勺子撞在杯子上发出了叮当声。眼前的桌子上铺了浅色的格子桌布,桌布上面素净的花瓶里摆着一只须弥蔷薇。 一看到须弥蔷薇你总是忍不住想起卡维,想起少年和你种出的第一朵花就是这样平凡、随处可见、但是具有生命力的须弥蔷薇。 你想到了卡维和你的梦想,他要成为伟大的建筑学家,他要把自己的理想带入这个残酷的现实。而你,你要成为舞蹈家,要把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感情带给你的每一个观众。你从座位上站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捏紧了衣角。 去和卡维说吧,你在心里给自己加油,告诉他让我们都去成为更好的自己吧。 *** 卡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是下午了,房间里依旧很是昏暗。厚重的窗帘和紧闭的房门给人一种格外窒息的感觉。 睡了不知道多久的卡维醒来的时候呆愣愣的,他在座位上干坐了好一会儿,然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房间里变得很整洁了。 那些他昨晚扔地到处是的废稿被人很用心地摊开整理在了一边,昨晚喝剩下的咖啡也被人收拾掉了,绘图的工具被人规规矩矩地收到了一起,整个房间一下子变得井井有条。 卡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然后他猛然将视线投向熟悉的地方,果然在桌子边上的小架子上看见了你放下的蘑菇沙拉和饮料。 应该是很早之前放下的了,卡维拿起那一杯柠檬水,掌心感受到了些许的凉意,但是里面的冰块已经完全化掉了。杯子外面聚集了很多水珠,他伸手握住的时候,那些水珠粘在他的掌心,然后顺着掌纹和杯壁流下来。 除了蘑菇沙拉,他还看到了一小块点心。你是不折不扣的甜党,所以每次都会挑自己觉得最好吃的点心分享给卡维。他看着你留在边上的便签纸会心一笑,然后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饭。 卡维最近的生活其实并不顺利,因为手上的工程出了一些问题,再加上工作室的成立过程很艰辛,他不得不多接一些工程来解决资金运转的问题。 但是卡维精益求精的性格让很多甲方都等不及,另外有时候甲方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卡维的思想。 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我只需要那样就可以了”“不对,这不是我想要的方案,麻烦你把这些去掉”。而恰好,甲方要去掉的那些东西,正好是被卡维视作灵魂的东西。 艺术家不会允许自己的作品没有灵魂,晚上的时候卡维对着自己的工图愣了很久,久到眼眶发干发涩、变得通红。 他颓废地跌进椅子里,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将那些灵魂从自己的作品里抹掉,卡维慢慢闭上眼睛,他做出了推掉这个委托的决定。 甲方痛斥他失约,卡维在心底说,缪斯女神啊,您能理解我的,对吗? 卡维没等到纽斯女神的回答,但是等到了你的笑容。你带着最喜欢的甜点来找他,和他一起并排着坐在门口的阶梯上。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明明只要把那些东西去掉,然后简单补全就可以了,但是我却拒绝了。”卡维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金色的头发盖在他的脸上,有一种颓废的美感。 屋子门口的阶梯走廊上挂了一盏暖黄色的灯,飞虫就照着那盏亮堂的灯执着地扑上去,一遍又一遍的,发出一声又一声“噗嗤噗嗤”的声响。你抱着自己的膝盖,侧着脑袋盯着卡维看,你告诉卡维说,我没有觉得你傻。 “卡维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像须弥夜空里的银河一样干净。” 大概是为了知道“银河的干净”是什么样子的,卡维抬起了原本一直低着的头,那些盖住他眼睛、脸颊的发丝滑下去,又重新垂在了他的脑后。 须弥有全体瓦特最亮的银河,璀璨的星辰在银河之间游荡,它们的光线穿过了时间和距离抵达这个地方,在人们无意间仰头的一瞬间得到了漫长黑暗旅途的终极意义。 “卡维,我相信你能熬过这些黑暗的日子,就像星星的光芒一定会穿过无边漫长的黑夜,到达某一个人的心里。” 你的声音像秋日的风,带着雨水的凉意和夜晚的宁静。你看着卡维的时候,那双红色的眼眸就沉淀下来,像是被冰块包裹的火焰,也像是冬日起舞的精灵,里面蕴藏着叫人安心的魔力。卡维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逐渐同你温柔的目光融合在一起,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笑了起来。 “谢谢你,我的缪斯女神。” 你一愣,然后眉眼也绽开温柔坚定的笑意,同他再一次一起抬起头来,星光落在你们的身上,一颗流星从天际滑落。 卡维惊喜地喊起来,他立刻闭上眼睛许愿。 你侧过头,看见他安静的脸庞,看清了他眼底的无情和嘴角弯起的弧度。 忽然的,你不想和卡维说你想去枫丹的事情,再等一会儿吧,等他熬过了这一阵辛苦的时候再告诉他也不迟。 于是,你也闭上眼睛,仰起头来对着那一颗流星许愿。 8、天堂鸟与蔷薇(八) 再次碰见那个剧团的大姐姐已经是十天以后s的事情了,她们剧团放出了公开报名表。 你原本只是打算在宝商街上买一些新鲜水果回去给卡维补充维生素的。但是你路过的时候,就看见了剧团贴在布告栏上的通知。 于是原本要回家的脚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拐了个弯儿走向了那一家剧团。 剧团的大姐姐见到你时相当开心,她悄悄告诉剧团的负责人卡克亚先生,说之前和你一起练功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你时一个非常优秀的舞者了。 “宝石也需要精心的雕磨才可以绽放出应有的光芒,”卡克亚先生微笑着问你,“小姐,你有兴趣来参加我们剧团吗?过一段时间,我们还会去枫丹巡回演出。” 你看着卡克亚先生想你递过来的报名表,犹豫了一下。 卡克亚先生是位擅长察言观色的绅士,他微笑着说:“没关系,你可以拿回家慢慢和亲人朋友商量。”说完他又悄悄指了一下背后的布告板,说:“只要在这个日期之前把报名表交过来就可以了。” 你看着那张空白的报名表,就像在看你未知的未来一样。你伸手去接它,那张纸那样薄那样轻,但是确实你人生一个重要的选择。 和卡克亚先生告别以后,你提着水果回到了家里。原先接受的小剧团的演出你已经去了几个,对方给的报酬也很可观,再加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你要去枫丹的话,资金这一块儿绝对不存在问题。 但是……你轻抿了一下嘴唇,目光落在了挂在客厅里的那一幅画上面。那幅画是很早之前卡维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他爬了好多个山头,找到了他认为全须弥最美丽的日出。他在那里将最美的一瞬间记录下来,将它定格成画面送给你。 所以,你舍不得的不是须弥的日出,而是企图将日出留给你的那个人。 卡维的近况越发难,工作室举步维艰,新的委托迟迟接不到。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坚持着所谓的理想,你很担心他,担心他的精神会因此崩溃。 命运啊,你怎么总是在捉弄心怀赤城的人? 你为卡维感到不甘,心里的担心在这几日达到了顶峰,那张剧团的报名表搁置在你的书桌上,上面只填写的你的姓名。你趴在桌子上,抬手用食指点着桌子上摆着花卉。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你金色的发丝上。头发反射出漂亮的光芒,像璀璨的星河。少女的心思往往细腻而漫长,你总是在想,这个时候离开卡维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他在你失去父母的时候,在你一无所有没有支撑的时候,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卡维是很重要的人……”你把脸埋进臂弯里,合上眼皮,呢喃着这句话。 你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未来的梦。 你梦见你站在舞台的中央,漂亮的灯光成束地打在你身上。毫无疑问,你现在是整个舞台、整个剧院的中心。台下是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他们欢呼着,喊着你的名字。 低头,你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漂亮的服装、精致的发髻、沸腾的人群…… 你成为了你想要成为的模样,你身上散发着光芒。你想要微笑,却发现怎么也扬不起笑容,嘴角仿佛挂着千斤的重物。你不能理解,用力地搓揉的着僵硬的脸颊,希望自己可以对着大家露出一个微笑。 明明获得了这样的成就,你的心脏应该是开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感觉自己的胸膛里积压着一股沉重的气氛,像是雨天里粘稠的雾气混合上了胶水,连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 明明应该微笑的,但是你却在哭泣。你再次企图擦干眼泪向大家露出一个微笑,但是眼泪却越擦越多,你渐渐看不清绚丽的灯光,看不清沸腾的人群,在一片灰色的景色里,你忽然瞧见了一抹金色。 像朝阳一样闪亮的金色。 “卡维……”即便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你还是认出他来了,他的脸上似乎是落寞和伤心的表情。卡维转过身去,慢慢离开了这喧嚣的人群。 你想去追他,但发现自己被巨大的裙摆牵制,被热情的人们围住。你看着那个身影和你渐行渐远,看着他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卡维!” 你大叫一声,从书桌上弹了起来。 挂在窗户上的风铃被风吹响,温热的清风吹掉了你额头和脊背上的薄汗,柔和的阳光落在那张报名表上,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祥和,一切都没有失去。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卡维看起来更加疲劳了。头发后面红色的夹子全部歪掉了,有好几个都已经失踪不见了。他耳边习惯性插着的一只绿色的羽毛笔在这个时候也不见了。 你没有见过这样的卡维,乍一看到的时候,感觉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眼眶酸涩起来。 卡维是很重要的人…… 这一点你没有骗自己,在失去父母以后,卡维就是你很重要的人。那时候的他或许比你好不了多少,父亲失踪、母亲改嫁,但他仍然笑着牵起了你的手。 “薇莉娜别哭,我带你去看马戏团的表演吧?” 他用着各种手段逗你开心,从袖口变出一支纸折的花,悄悄买了面包店新出品的甜点,带着你去摘蘑菇然后被提纳里数落了一顿。 大巡林官生气地举起卡维篮子里的蘑菇:“怎么,你也想看看不一样的雨林世界吗,这些都是有毒的!” 你和卡维站在提纳里面前,低着头乖巧地挨骂,然后两个人同时悄悄转头想看看对方的情况。视线就在这个时候碰到了一起,然后提纳里发现你们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开始笑起来。他头有点大,该不会已经吃了什么让精神不正常的蘑菇了吧? 但是,只有你知道。当你看着卡维的眼睛笑出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解开了心结。卡维把你从失去一切的深渊里拖了出来,他美好得像银河,他干净得像夜空。 越是干净的人,在这个浑浊的世界里生活,就越会感觉到痛苦和窒息。 你害怕卡维想不开要同他纯粹的理想一起成为夜空,卡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要像他带着你走出黑暗一样,带着他迈向未来。 “卡维,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 饭桌上,你轻声对他说。 卡维看了你很久,忽然问你:“薇莉娜,你看起来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是发生什么了吗?剧团那边出问题了?” 又来了又来了—— 卡维的心思总是那么细腻,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你掩饰在面具之后的真实情绪。 这还不是让你最无奈的地方,最无奈的地方是因为明明都处于情绪不高的模样,甚至他自己的情绪要比你差上许多,但是他仍然选择了先关照你的情绪。 他总是要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就凭这一点,你都没有办法安心去枫丹。 伤心的心脏因为“卡维他离不开我”这样自以为是的荒谬结论而涨出一些酸涩而诡异的满足感。 “没什么,就是最近总是在大太阳下排练,有点热晕了。”你随便编造了一个借口蒙混过关。 果然,卡维听了以后点点头,不再说话了。他实在是太累了,精神和身体都快要撑不住,但是看见你,卡维又觉得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但是今天的你有一点奇怪,卡维扒了一口饭,红色的眼瞳微微一闪,他对你太熟悉了,熟悉到只要你站在他面前,他就能通过空气里的氛围感知到你的情绪。 听起来很玄乎,但是卡维就没有错过。这是他的直觉,这是这么多年他对你的了解。 “我来洗碗吧,”卡维把你从厨房里推出去,“做饭已经很辛苦了,再要你洗碗,我会舍不得的。” 你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其实你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乱糟糟的。 什么叫“舍不得”? 因为和卡维从小黏在一起的缘故,你对他几乎没有什么距离感。因为关系太过要好,甚至躺在一张床上也只是盖上棉被纯聊天的类型,你把他当做家人看待。 但是现在的气氛好像和以前那种打打闹闹的气氛不太一样,是因为两个人都有一些劳累吗?当人类劳累的时候,原本覆盖在情感表面的伪装就会褪去,真实的情感就会暴露。 比如你对卡维的担心和舍不得,比如卡维对你的担心和舍不得。 不过一个是还没有开窍的情感,一个是隐藏得太好的情感。 卡维这时候才后悔起来,他总是用“我们是好朋友”这样的借口和你拉进关系,从你那里偷取让自己感觉幸福的接触。所以现在,你习惯了这一切,当他要做出改变的时候,忽然就发现,你把这一切都当做了“友情”。 自作自受罢了。卡维木着脸,用力地刷碗。 晚上的时候,卡维按照你的吩咐早点睡觉,他回过头的时候就发现你已经靠在工作室里的沙发上睡着了。他慢慢凑到你身边,眼眸微垂。 “抱歉了,我发誓绝无下次。” 9、天堂鸟与蔷薇(九) 卡维从来不会做越过别人既定边界的事情,这是社会的默认法则: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存放一些隐私、秘密之类的东西。 但是今天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掉了,卡维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挣扎的气息。他很熟悉这种感觉,是按照甲方说的去掉设计稿的那些灵魂,还是为理想而坚持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挣扎的气息。 所以当卡维看见你终端里亮起的那一条短信,他对你说抱歉。他其实并不是有意去看的,只是这就像个命运的巧合一样,被他看见了。 屏幕上是没有显示完整的半句话:薇莉娜,去枫丹巡演的机会很难得,我觉得…… 尽管后面的字没有显示出来,但卡维能够想得出来,大概是劝你去的说辞。房间的灯光暖色的护目光,从头顶上撒下来,卡维低垂着头,目光微微晃动。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开始变得僵硬,心里酿出一股又苦又涩的感觉。卡维心想,你真笨,这种事情还要考虑吗,当然要选择去啊。 他的手里捏着你的终端,捏得很用力,手背上的静脉微微突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 你躺着沙发上,手里那一本翻开了的杂志,歪歪斜斜地落在了边上。脸边的碎发有些乱,你的呼吸很轻,像一朵棉花落在手掌里一样轻。 其实靠在沙发上歪着脖子睡觉很不舒服,你没过多久就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卡维正在收拾自己的设计图,你掀开身上的薄毯——这大概是你睡着的时候卡维替你盖上了——朝他走了过去。 “卡维。” 你喊了他一声,感觉他的身体似乎在这句话里微微抖了一下。他转过身来,你看见他低垂着眼眸,手里拿着一大叠废稿。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你皱起眉头来,卡维你是知道的,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着他的内心一定在苦苦挣扎着些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一米不到的距离似乎隔着难以跨越的银河。 你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甲方依旧不满意,他就先开口道歉了。 “对不起……” 你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朝你道歉。 卡维抬起了他的头,你完整地看见了他那双红色的眼眸。从前的时候,这双眼睛里有着活跃的光芒,对理想的热爱,对未来的憧憬。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一只走不出迷宫的困兽。 “我看到了你终端上的消息。”卡维的声音带着下撇的味道,无端显出一种委屈的感觉来。你听这句话以后,感觉头皮和四肢有电流迅速飞过,把你的身体定在原地。 “卡维,我……” “你想说你不想去,对吗?”男人走上前来跨过了那条银河,“但你为什么不想去了?” 卡维的声音很轻,没有质问的味道,更多的像是请求一般:“因为不喜欢了,还是有其他理由。” “……卡维,”你似乎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不喜欢,我只是觉得——” 说道这里,你忽然停住了,像转动的齿轮突然失灵了一半,你感觉你没办法老实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你没办法和卡维说,你是因为担心他才犹豫要不要去枫丹。 这太沉重了,人不应该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命运生活,否则得到的只会是怨恨。 你没有说完的话,卡维已经知道了,他轻笑了一下,双手扶住你的肩膀。 卡维的嘴唇拉起又撇下,他心底涌上来一股雀跃,因为你愿意为他放弃一些东西。人总是有虚荣心的,需要通过一些事情验证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要性。当卡维得到你的认可时,他的心脏发出了格外欢快的跳动。 但是他的头抬起又落下,红色的眼睛不敢盯着你看。 他在心疼你。 “你在担心我,我很开心,甚至想要利用我现阶段的憔悴达成一些其他的目的。”卡维对着你说,“其实薇莉娜也在挣扎对吗,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我不知道,我想去的。但是去枫丹一时半会儿无法返回须弥,这段时间你又正好处于境地艰难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这样丢下你不管到底可以不可以。”你看着他,“如果我和卡维现在的处境换一下,卡维会选择离开吗?” 你的后半句话一下子就把卡维接下来准备的说辞全推了回去,换做是他的话,他也不会选择去。虽然你和他都有朋友,但青梅竹马和朋友不一样,这种关系经由时间变得更加密切,所带给彼此的精神支持也远高于朋友。 “不会……”卡维几乎是颓废着说出这句话的,“抱歉,如果我再厉害一些的话,你就不用为这么糟糕的我担心了。” 他像一只被雨水打湿漂亮羽毛的飞鸟,失落、犹豫地站在你的面前。暖色的灯光下卡维的头发明明闪着漂亮的颜色,但是他的面色却那么悲伤。 你捧起他的脸颊,像以前一样对他笑起来:“卡维,我陪着你呢。不要想那样的事情哦,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卡维忽然抱住了你,沉闷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我喜欢你。” “所以,去枫丹好不好?”他感受到自己手臂里你的身体逐渐僵硬起来,“我喜欢你,所以绝不会被现在的事情打倒,因为要等着你回来啊。”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你不知所措,你像蜡像一样定在原地,什么反应都不敢有。 因为卡维在你心底的定义就是“家人”,是个很爱笑的邻家哥哥。但是现在他告诉你,他喜欢你。 “不要有负担,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所以这世界上有什么困难都挡不住我。”卡维笑了起来,“因为还没有得到你的喜欢。” “这几年里,教令院对于艺术一类的打压越来越严重,留在须弥你没有办法展现出你应有的光辉。枫丹以歌剧和法律闻名,去那里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卡维说:“我的缪斯女神怎么可以抛弃她毕生的热爱呢,你说对吗,薇莉娜?” 作为建筑家,卡维清晰的知道生活的难处。他理解理想与现实的不平衡性,但是他依旧会选择那条充满迷雾的理想之路行走。 他太懂你,懂你的顾虑,知晓你的情绪。他希望你迈开步子往前走,无论如何都不要被他所束缚。 人不应当背负另一个人的一切,人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你和卡维冷静以后,两个人坐在阳台上,抬头还是一片星空。今晚你们肯定睡不着了,卡维的表白够你的脑子醒着一宿,一遍一遍地厘清自己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 “卡维,”你看着星星,“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你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起伏,但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胸膛里的心脏跳得有多厉害。 咚——咚—— 似乎要蹦出你的身体一样。 “想不起来了。”卡维也靠在椅子上看星星,他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可能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有可能是以后你每多和我说一句,我就多喜欢你一点。” “总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满心满眼都是你了。”卡维说“喜欢你”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他的表情带着骄傲。仿佛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喜欢你是一件值得拿出去炫耀的事情。 你被卡维眼里的光亮烫了一下心脏,感觉就像是碰到了太阳炙热的内部一般。 “那薇莉娜呢?”卡维笑眯眯地凑过来,“薇莉娜对我是什么样的看法。” 你唔了一声,小声有模糊地说:“就哥哥吧,很好的那种……” 卡维还是笑着,看起来他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你的回答了。 “剧团准备什么时候去枫丹?” “大概一周以后。”虽然你没有报名,但是你的行为上却还是诚实地了解了对方的行程 “时间还挺急的。”卡维嘟囔着,“不过你放心,我会在这里好好等你回来的。到枫丹了,你也可以慢慢去考虑我的喜欢,拒绝还是答应都仅凭你自己真实的心意即可。” 你心底立刻冒出了一句话:我才不会拒绝卡维呢! 这样的话突然冒出来,你自己都愣了一下。其实有时候好好想一想,你就能感觉出来,自己对卡维有着特殊的底线。 你干咳了两下,然后故意问他:“那要是我待在枫丹一辈子都不回来呢?” 晚风吹开你们身上的热气,天上薄薄的云层跟着微风慢慢悠悠地挪动着,卡维听到你的话以后回过头来,金色的头发就被风吹起几丝来。 “那我就去枫丹找你呗。”卡维说,“又不是非得待在须弥。” 他说的很轻松,似乎跨越一个国家去寻找你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地域上的距离分明就是最容易削减人类情感和决心的东西。 你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微微弯起,像是做了一个美梦一样快乐。 “卡维,谢谢你。” “突然谢我做什么?” “谢谢这么好的你喜欢着我。” 10、天堂鸟与蔷薇(十) 你提交了报名表,剧团的考核对于你来说几乎没有难度。约莫一周以后,剧团决定启程去往枫丹。 此时,卡维正在帮你收拾行李。 “到了枫丹记得给我写信。”枫丹没有须弥虚空的覆盖,终端在那里没有办法使用,你和卡维之间保持联系的方式就成了书信。 “知道啦,这句话你今天都说了快五遍了,卡维。”你把卡维替你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然后将一些资料纸笔也塞了进去。收拾好这一些以后,卡维一直送到须弥沙漠的边界。 他看着你登上去枫丹的船只,举起手来朝你告别。你站在船上,水面上的风扬起你的金色长发,你也朝他挥着手。 沙漠里经常会有飞起来的沙粒,卡维觉得自己的眼睛应该是进沙子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他总感觉眼角酸涩,有泪水在往外面溢出呢? 两天以后,卡维在工作室忙碌的时候收到了你的来信。 他匆匆搁下东西,展开信纸,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你已经在枫丹安置妥当,让他无需惦念担心。卡维想了一下,给你也回了一封信。 在信纸里,他悄悄塞进去了几片须弥蔷薇的干花瓣。这就像个小小的惊喜一样,你在抽出信纸的时候带出了一阵花语。 卡维说他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在你登台演出之前去到后台给你送花,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会在每一封信件里夹上干花的花瓣。 “希望你会喜欢。” 你在枫丹巡回演出的时候,卡维也在努力为自己的工作室寻求出路。每一次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闭上眼睛,在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着你的回忆。 他想着自己小时候答应过给你建造一片花园,这个承诺还没有实现,所以他不能在这里就认输。于是,卡维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来,继续在纸上描绘着自己的理想和想要给你的未来。 除了卡维,偶尔提纳里他们也会给你寄信过来。提纳里会给你写一些卡维的近况。像卡维这样报喜不报忧的人,你总是觉得要多问一下他身边的人,这样你才可以放心。 “薇莉娜,马上就到你了。”有人冲着准备室喊,“快些换衣服,然后准备上场吧!” 你嗳了一声,把信纸塞进自己的包里。剧团里很忙,训练、排练都很重要,你不敢放松自己的神经,对于来到这里,你有着必要的理想想去实现。 偶尔化妆的时候,你看着镜子里那个稍微瘦了一些,但是有精神的自己就会想起卡维。不知道卡维会是什么样子的,卡维有没有好好睡觉。 当你站在舞台上起舞转圈的时候,卡维用着圆规划出了一个个的圆圈;当你在和其他演员一起辛苦训练的时候,卡维站在工地里带着安全帽监工;夜晚你累得躺在床上,在梦里迷迷糊糊想起卡维的时候,他也趴在书桌前梦见了你。 他给你的信里夹着各种各样的干花,帕蒂莎兰、须弥蔷薇、甜甜花、琉璃百合、悼灵花…… 你给他的回信里有你第一次在枫丹演出的剧照,后台大家的合照,出去聚餐的照片,也有枫丹各种各样的风景照…… 时间过得很快,在你和卡维的书信来往里一下子就流走了大半年。你和卡维互通的书信每一封你都放得好好的,整整齐齐摆了一个抽屉。 今天从剧团回来的时候,你收到了提纳里的信。打开之前你还以为和之前一样,是卡维拜托他寄过来的治疗痛经的药材。 但是摊开信纸你才知道,卡维的工程出了一点问题。委托人已经答应开始建造了,但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委托人带着钱款逃走了。 留下了建造了一半的工程和没有拿到工钱的建筑工人。卡维几乎为这件事烦到了极致,他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 提纳里说,卡维想要把自己的房子变卖换成资金,不管怎么样,先把建筑工人的工资解决了。但是依照提纳里和艾尔海森的看法,卡维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未完成的工程解决。 因为委托人跑路以后,卡维花钱买下了地皮和已经开始建筑的半个工程。 他不可能放起自己的心血。而提纳里希望你可以劝一下卡维,在残酷的现实生活里,这样子一意孤行,怕是会撞得满头是血。 你看完书信以后,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很安心。那样的卡维才是卡维,会执着于这样的事情才是卡维本身最大的魅力。 晚上的时候,你坐在书桌前面给卡维写信。你很直白地告诉卡维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反正你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卡维住。 为了确保这家伙可以老老实实地接受你的心意,你在信的末尾附上了一句重量级的话。如果卡维看到的话,你想他应该会好好住在你家里。 想了想,你又给他汇了一笔钱过去。这笔钱里有你一部分的演出费,也有你父母全部的赔偿金。 “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小声地说着,“我原本是想一直不动用这笔钱的,但是现在……对不起。” 信件是加急的,一路穿过枫丹的水域,跨过须弥的沙漠和雨林,最后到了卡维的手里。 这时候的卡维还在思考今晚要到哪里去歇脚。昨天借住提纳里家,前天借住赛诺家,难道今天要借住艾尔海森家里了吗? 他叹了口气,有点烦躁。信件就是这个时候到卡维手上的,他拿着信,小心翼翼揭开,然后看到了你温暖的字迹。 起初的时候,卡维还在抗拒,他不想占你的便宜。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书信的最后一行字上。 “卡维,未婚夫妻之间相互扶持是应该的,你无需感觉愧疚。这些东西,你可以在结婚以后,一点一点地还给我。” 卡维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的嘴角上翘,又被压平,眼眶里出现了一层水雾。 他把信贴到胸口,仰起头来,带着颤音叹了一口气:“我好想你……” 是什么东西让卡维撑过了那段日子,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他如何都不愿意屈服的性格,又或者是梦里你的笑脸。 卡维搬进了你的家里,每天都替你照料着阳台的花。那些花长得越发美丽起来,在阳光和雨露下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因为有你的帮助,卡维逐渐走出了困境。 他站在未完成的建筑前面,目光滑过这里的砂石、砖头,虽然还是一片狼藉的模样,但是卡维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完工的那一天。 当枫丹进入秋天的时候,你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土。空气里传来湿润的草木气息,阳光晒在皮肤和头发上,微微发烫。 回来之前你没有告诉卡维,一来你是想给卡维一个小小的惊喜,二来你想看看卡维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须弥的街道似乎比以前要更热闹了一些,你停在铺子前面,买了好些东西。 买东西的时候,你听见了摊主和另一位顾客的对话。 “听说那个工程竟然真的再次启动了?” 老板一脸好奇:“是吗,我还以为又要是一个烂尾活儿呢。这位小姐,你的东西。” 老板把包好的东西递给你,就继续和他的老熟客聊天的。隐隐约约的你听见了什么“金色头发”“撞南墙的工程师”,大概是在聊卡维。 你眨了下眼睛问他们:“你们说的这个工程,建得怎么样了?” 看见有人被自己的话题吸引住了,老熟客立刻接上了话:“就是大概几个月前,有个外国人跑来这里要建一个大工程,但是最后卷款逃跑了。结果呢负责这个工程的建筑师掏钱把整个工程买下来了,听说最近他已经画好了新的建筑式样,现在已经开始造了。” 老板这时候补充了一句:“不过今年看见过好几个这个建筑师所在的工作室完成的工程了,怎么说呢,即便是很小的建筑,也是做得相当漂亮。” 熟客这时候也哈哈笑起来:“是啊,我看他弄得那么好,我都怕他赔钱。” 你继续听了一会儿,听起来卡维的能力是被认可的,不过也有观点觉得他太过用心,不是个会赚钱的人。 回去家里的路上,你有点兴奋。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见卡维了? 这时候大概是刚刚吃过晚饭的时间点,天边的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把半个天空染得火红。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点热气,你站在自己家的院子外面,隔着栅栏看见了正在弯腰修剪花枝的卡维。 夕阳落在他白色的衣服上,他的金发在阳光里融化,脑后依旧别着红色的一字夹。你看见他在你的院子里种满了花朵,各式各样的品种堆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你在此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你感觉卡维就像是在家等待妻子回来的丈夫,他照料花朵的时候,想着的应该全部是自己妻子的面孔。 想到这里,你的耳垂热了一下。这时候,卡维终于感觉自己背后似乎有人,他转过身来,看见了同样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你。 你朝他微笑。 “卡维,我回来了。” 11、天堂鸟与蔷薇(十一) “干杯——” 热闹的饭店里,你和卡维他们坐在一起。玻璃杯里装着新鲜啤酒泛出金黄透亮的色泽,杯子轻轻一撞,发出叮当的清脆声音。 提纳里抖了下毛茸茸的大耳朵笑着问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啦。”你仰头露出一个笑脸,在枫丹的巡演,让你身上的沉静的气质越发明显。笑起来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安心。 艾尔海森在一旁说:“从某人激动地找我们出来吃饭庆祝的声音来看,这个惊喜还蛮成功的。欢迎回来。” 赛诺也跟着艾尔海森朝你举起杯子,并且询问你在枫丹有没有遇见可以一较高下的牌手。你眨了下眼睛,说:“那倒没有遇见比赛诺你更厉害的牌手了。”其实你忙得根本没时间打牌,但是没时间打牌就没办法遇到比赛诺更厉害的嘛。 所以你这话倒也不算错呢。 “这样啊……”大风纪官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最后这顿饭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话里度过了。 你和卡维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好在你这两天也没有演出安排,卡维明天也不需要去工地上高强度工作,稍微晚一点睡觉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家里的布置和你出发去枫丹之前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在很多的细节发面多出了卡维的生活痕迹。比如说浴室里的第二个牙杯和男士洗面奶,比如说阳台上晾着他的衣服,再比如说客厅里的花总是新鲜的…… 卡维帮你把行李搬进了你的房间,房间里依旧是一尘不染。你看的出来,卡维真的很认真地在照顾这个地方。你的窗台上还摆着新鲜的花草,被子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房间的桌子上摆着许多新拍出来的日出的照片。 一切都那么美好,而所有的美好都来自你身边的这个人。 “需要我帮你理东西吗?”“卡维。” 你们的声音一同响起,卡维看着你微笑:“怎么了?” 他总是这样耐心地听着你的诉求,看着时会轻轻牵起唇角。 卡维以为你喊她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但是他没有想到你会突然撞过来。 你的额头磕在了卡维的胸膛,他的身体因为惯性的作用向后踉跄了一下,最后被地毯绊了一下,两个人齐齐的往后面的床上栽下去。 卡维在自己没有站稳的那一瞬间,已经条件反射一般地抱紧了你。 他怕你摔到哪里了。 碰的一声,你带着卡维一起摔倒,把他压在了自己的床上。小小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但好在没有坏。 你趴在卡维的胸膛前面,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一下比一下快,你知道你的心脏也一定和卡维的一样,在慢慢地变快。 卡维还维持着抱着你的姿势,一只手护着你的后脑勺,一只手臂横亘在你的腰间。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感觉神经有一些恍惚。 “卡维,”你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刚刚想说,我很想你。” 是喜欢的那种想念,是恋人之间的想念,是想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你的想念。 你感觉到卡维的呼吸放缓了一些,他的手从你的后脑勺上下滑至你的肩膀。他抱着你,你听见了他胸膛里闷闷的,带着震颤感的回答:“嗯,我也很想你。” “我那时候说是未婚夫妻,是在向你表白哦。” “嗯,我知道。” “卡维,”你从他怀里爬起来,双手撑在他上方,宝石一般的红眼睛亮得不可思议,“我最喜欢你了!” 是如同燃烧的夜色一般的告白,你朝着他的嘴唇吻去,像是在确定两个人的未来。 卡维在你吻向他的一瞬间松开你抓紧了床单,他真的好害怕自己太过激动吓到你。 等到你稳稳地亲到他了以后,卡维才敢松开床单,慢慢伸手试探着抱住你。 你舔了一下他的唇角,软软的像果冻一般。你用嘴唇贴着他的嘴唇,不敢继续下一步。 这时候卡维微微张开了嘴唇,于此同时他一手扶住你的头,一手抱着你翻了个身。 下嘴唇被他含进湿湿的、热热的口腔,身体也被他压住,你慢慢闭上眼睛,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房间里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你们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和黏糊糊的亲吻声。 回到须弥以后的第十天,你在须弥出演的两场剧目都收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剧院外头的小板子上也有了许多关于你的留言。 “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妮露小姐和薇莉娜小姐的合作演出啊——” “薇莉娜小姐赛高!我是薇莉娜小姐的狗!” “她真的,好有感觉的样子。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看哭了吗,呜呜呜……” “第一个留言,两位老师已经合作过了,这次的剧目就是两位老师共同排的。而且有小道消息说,下个月就有合作演出了!” 你的事业几乎在须弥一路高升,教令院解除了艺术禁令,你在枫丹的巡演也增加了许久经验。在枫丹的时候,更是学会了如何排演一场剧目,你终于成为了银河里闪耀的星星。 卡维的工作室最近也稳定了起来,你还蛮好奇他那个委托人跑单的工程进度怎么样了。 但你问起来的时候,卡维似乎有些不自在,他干咳了两下说:“大概,大概再过半年,基本上就竣工了。” 你点点头,没特意追问。卡维的善良注定让他没办法做一些让你接受不了的事情,顶多就是工程哪里又出问题了,这家伙憋着不肯说呗。 对于这件事,你也不着急,反正可以慢慢套话出来。 你和卡维两个人,你是坐在沙发上的,卡维盘腿坐在地上,茶几上铺着你看不懂的图稿。 他说着说着就转过了身,因为你坐在沙发上的缘故,你会比卡维高处一点。所以,当卡维伸开手臂抱住你的时候,他的脑袋正好靠在了你小腹的位置。 像在阳光下撒娇的金色大狗狗。你看着卡维想。 “谢谢你,薇莉娜。”卡维闭着眼睛趴在在你大腿和小腹的位置,“那时候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很有可能要风餐露宿了。” “噗,”你笑出了声,“你想多啦,提纳里他们不可能让你喝西北风的。” 你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蓬松的金发在被压下去以后又倔强地翘起来,像卡维这个人一样,坚毅,又不愿意服输。 *** 半年以后。 你感觉最近卡维越来越不对劲了,眼圈浓重,走路虚浮,整一个就是熬夜熬过头了的样子。 但是因为你明明看着他,让他和你一起按时休息的啊? 除非…… 你摸着下巴,卡维拖着一副下一秒就会长睡不醒的身体回到了家。除非这家伙背着你,晚上偷偷爬起来加班了。 “卡维,”你像往常一样喊他,“今天也很累吗?” 卡维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然后发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卡维伸手拉住你,你顺着他的力道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解释一下,我的卡维先生?” 卡维知道自己瞒不过你,索性就全招了:“最近有两个工程要收尾,稍微有点忙。”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埋在了你的脖颈处,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弄得你有些痒。 你侧头亲了一下他的头发:“那还要熬几个晚上?” “昨天是最后一个了。” 你挑了一下眉,这家伙居然瞒着你把事情干完了。 卡维也知道自己不对,他讨好地亲了亲你的唇角:“原谅我嘛,好不好?” 他黏黏糊糊的,抓着你一下一下地亲。吻落在耳廓、脸颊、鼻尖、唇角…… 一路往下。 第三天的时候,卡维问你要不要去看日落。你今天出演了一场剧目,有一点累,不过看他那么期待的样子,不忍心拒绝的你还是答应他了。 这个时间点的须弥颜色很奇特,绿色的房顶和橙黄色的阳光衔接在一起,发出一种让人心安的颜色。周围绿化带的花草像是盖上了一层轻纱,逐渐变得梦幻起来。 在你和卡维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老板,请给我包一束花,我要这个。”他指着的是很普通的须弥蔷薇。 老板是个手脚麻利的中年女人,她在包花的时候小声地对卡维说:“用须弥蔷薇表白,可不一定追得到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哦。” 卡维轻轻笑了一下,用同样小的声音说:“这花对我们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老板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给卡维包的花整齐漂亮。 你收到一整束的须弥蔷薇以后,卡维说带你去看一下他忙了好久的工程。之前你们好像是有这样的约定来着,他牵着你的手,你跟着他,两个人在夕阳下踱步。 走了约莫十五分钟左右,你看见了一撞很漂亮的建筑。似乎杂糅了一些枫丹的建筑样式,但吸引你的还是这个建筑的院子。 宽大、整洁。里面种满了鲜花,花朵们沐浴在夕阳和微风里,微微摇晃的样子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你看到那个花园的一瞬间就有些喜欢,不禁朝着前面跑了几步,你的金发在阳光里晃动,像一条闪耀的银河。 忽然,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在你转身的一瞬间,你看见了单膝下跪的卡维。 他的背后一整片日落,你站在漂亮的花园里。 卡维把而是承诺的花园和夕阳都带给了你,他举着戒指问你: “我的缪斯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缔结良缘吗?” 【全文完】 12、天堂鸟与蔷薇(十二) 和卡维在一起久了就会发现他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如果有什么他绝对不同意的事情,只要多哀求几遍就好了。 如果哀求也不奏效的话,多尝试亲吻就可以了。一般情况下,他嘴里的不行只能持续到你的第三个吻。 等到你黏黏糊糊地亲完卡维的额头和脸颊,他说出来的“不行”就已经带上了颤音。当亲吻来到了唇角时,卡维的脸颊已经涨得通红。 “不行”也已经变成了“行……”。 虽然他已经答应你了,但是你总是喜欢再继续逗他一下。因为脸红害羞的卡维,实在是过于可爱了。 “卡维?” “嗯……怎么了……” “你睁开眼睛呀,闭得这么紧做什么?” 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像蒲公英的绒毛一样飘进卡维的耳朵里。金发青年反倒把眼睛闭得更厉害了一些,你能看见卡维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和投下的阴影交叠在一起像是一只正在扇动翅膀的蝴蝶。 实在忍不住,你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眼角。睁开的眼睑里时红色的、玛瑙一般的眼睛,你坐在卡维身上,笑眯眯地说:“那,就这样说好了哦。可不许反悔!” 卡维热着耳垂和脸皮,满眼都是你笑起来的模样。他颓废地把脸埋进你的肩颈处,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有些长的金色额发盖在他的眼睛上,在鼻梁附近的皮肤上投下一块小小的阴影。 “每次都说不过你。” 卡维的话听起来像是抱怨,但音调里饱含着甜蜜的感觉。 须弥的白天很长。但在以前的时候,卡维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白天总是嗖得一下就溜走了,转眼之间就换成了满是星辰银河的夜空。 但今天就很糟糕,卡维觉得时间走得越来越慢。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桌子上的小时钟,原本画一下图就能跑出很大幅度的时针今天好像在和自己作对一样,一动不动的。 卡维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趴到桌子上,不一会儿脑子里又响起你求他的事情。整个人的体温又瞬间高起来,夸张到似乎能看见卡维金色发丝里冒出来的白色热气。 今天这一天,大概是卡维至今为止度过的最煎熬的一天。当他按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打开家门的时候,卡维最先看到的是你正在吹头发的模样。 丝绸质感的睡裙很宽松,领口随着你低头的动作下垂、滑落,露出半个光洁白皙的肩膀,还有关不住的春色。 即便习惯了你的漂亮,卡维在看到你的身体时,仍然不太敢直视。只不过他感觉喉咙口的干燥饥渴却又不是假的,甚至比起刚刚结婚那会儿来得更加汹涌的了一些。 “卡维卡维,你总算回来了——” 你放下吹风机,踩着有些大的拖鞋,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卡维闻到了沐浴露的清香,带着你微弱的体味,混合成最好的催发剂。 他低头来亲你的时候,你有一瞬间的呆滞。因为在你的印象里,卡维似乎很少主动,像现在这样急不可耐的情况,更是少到几乎没有。 你的手臂攀住他的肩膀,掌心抚慰过他精实的背肌,你感受到了他皮肤之下滚烫的血液和爱意。 “唔……” 这个吻来得比以往更加凶猛和黏糊,牙齿咬到下唇的时候引起轻微的痛感,痛觉又在激素的作用下转化为兴奋的感觉。 “……去洗澡。”你好不容易获得了一丝呼吸的机会,用着快变调的声音想要把卡维劝去浴室,但你不曾想自己会被他一起拉进去。 浴室里还留着你之前洗完澡产生的水汽,花洒打开的时候将雾气变得更严重,沾满白雾的镜子隐隐约约透出你们拥抱的模样。 卡维白色的外衣淋水以后粘在了皮肤上,半透明的衣料里显出肉色的皮肤,肌肉的线条也隐约可见。 “卡维,昨晚我们说好要蒙上眼睛的——” 在事情开始之前,你挣扎着躲开他滚烫的亲吻,手指抓着卡维胸前湿透的衣襟。 “嗯,要蒙的。” 他的声音沙哑迷离,像是秋日蒸发出的水汽,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夏日余热。 昨天晚上的时候,你原本趴在沙发上浏览着终端里的资讯。一条一条的消息被推送到人们的眼前,犄角旮旯里的事情很快被挖出来,人们唏嘘一阵以后又将其很快遗忘,接着对下一件事情产生仅仅五分钟的兴趣。 你在这样天花乱坠的消息世界里看到了朋友发过来的简讯,那种画面看一眼就让人血脉喷张。你悄悄红了脸,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瞥卡维,他似乎在看与专业有关的书籍。 终端上的人蒙着眼睛,在做什么事情一眼便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看到以后总是会想着卡维蒙上眼睛以后的反应,这时候朋友又给你发来了简讯。 “要不要和你家那位去试试这上面的玩法,看起来很刺激。” 原本就有些想法的你瞬间被朋友的这句话说服了,于是就发生了最开始的那一幕。卡维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样拒绝你,好像只要你提出的要求不触犯公序良俗的底线,他就总是会答应你。 即便有些不好意思。 可现在,在卡维说出“要蒙的”这三个字以后,你又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很快,这份浮动着的不对劲就得到了验证。 其实你的本意是希望让卡维将他自己的眼睛蒙上,但是他好像理解错了。 你感觉面前的视野迅速黑暗下来,带着水汽的布条蒙住了你的眼睛。瞬间丧失了视觉让你感到慌张,伸出去的手不由得紧紧抱住了卡维的身体。 “不是,卡维,你……” 想要解释的话语被堵在的喉咙里,变成模糊不清的音节,同花洒里喷出来的热水一起消失。 黑暗会放大一切其它的感知,他握着你手腕时发出的温度,落在脸颊上的吻带起的声音,身体感受到的力度等等…… 这一些都加剧了情感的发酵。 结束的时候,你有些疲惫地眯着眼睛,连手指头都不太想动一下。卡维找到干的浴巾替你擦掉水珠,你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卡维,我刚刚吹干的头发,又被弄湿了……” 青年金色的发丝也在滴水,他抱着一动不动的你,把你的头发慢慢擦干。 “我那时候说的是让你蒙上眼睛哦——” 卡维听到以后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沉默。你看着他发红的耳垂,用食指轻轻挠了一下他的痒痒肉,他反应很快地抓住了你的手指。 “不过,这回体验好像也不错。” 听到这句话以后,卡维有些疑惑地看向你。你的眼睛亮亮的,里面写满了期待。 “真的?” “真的啦。不过卡维啊,下次要是能够换个地方就好了。浴室里太潮湿了,皮肤摩擦到的时候,真的好痛。” “抱歉……是我没考虑好。” “那下次就在阳台好不好?” “!” “好不好嘛卡维——” 你爬起身子来,慢慢吻向他的眉骨,脸颊,最后是嘴唇。 不一会儿,你就看见面前的人红着耳朵,再次答应了你。 13、夜枭与黎明(一) 你是被开门的声音吵醒的,那是一阵很轻的吱呀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样寂静的秋夜里,睡眠浅到如同轻纱的你还是被吵醒了。 毕竟才刚刚迷迷糊糊合上眼皮,又因为之前生活的缘故,你对夜晚的声音要格外敏感一些。 你一下在自己的床上弹起,脊背挺得笔直,浑身的肌肉绷紧,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但是在爬起来以后,你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在看了一眼这虽然不宽敞但是布置温馨的小房间以后,你终于反应过来:哦,自己现在是个女仆了。 你手里拿着蜡烛台,想着应该是客厅里的窗户没有关好,被风吹动发出来的声音。 爱德琳女仆长交代过你,夜晚的时候窗户要关好,不然的话露水会进来,窗户的合页也会因为不停的摇晃坏掉。 既然已经成为女仆了,那么就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首先,要把那扇发出声音打扰你睡觉的窗户关上。 你的房间在客厅隔间的里面,是个不起眼但是能在夜晚照料好整个宅子。 唉,没错。你被分到了专门给主人家值夜班的位子上,就是那种主子半夜口渴想喝水,他摇一下铃铛你就得爬起来把温水端到他面前的职位。 至于为什么被分到这里,因为没人干啊。但是现在你急需一个地方把自己安置下来,况且这个岗位虽然麻烦了一点,但工资却很高。 是个付出和收入成正比的职位。 * 迪卢克是在凌晨十二点左右才回到晨曦酒庄附近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寂静的葡萄园和已经漆黑的建筑,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客厅的窗户里黑压压的,没有透出一丝暖色的光亮。看来今天的值班女仆似乎忘记给他留灯了,但迪卢克倒也不至于抹黑上楼梯。 因为火元素在掌心升起的火焰除了用来拷问一些嘴硬的家伙,用来照明也是相当实用的。 原本,迪卢克打算进了门以后再用火元素照明的。但他刚刚把门关上,客厅里就出现了微弱的烛光。 光线摇摇晃晃的,应该是有人拿着蜡烛在走动。 其实你上任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很多细节还搞不清楚。主人家也很忙,你一面都没有见到。 整个酒庄你只认得爱德琳女仆长。 所以,你在见到这个既没有穿酒庄统一工作服,长得又有几分帅气的红发男人时,稍微愣了一下。 “主人?” 晚上会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口进来,又不穿制服的人,除了胆大包天的盗贼,就只有这家酒庄的主人了。 你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大概率是后者。不管怎么样,先叫一声,看看他敢不敢答应。 迪卢克在外面的夜风里打了一晚上的丘丘人和史莱姆,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走路的时候都回响着丘丘人“丫——”的攻击声。 但是现在,忽然自己的客厅里走出来一个面生的女仆,对方好奇地看着自己,然后怯生生地喊了一句“主人”。 迪卢克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太适应酒庄里的女仆们喊自己“主人”,大家一般都叫他“老爷”或者“迪卢克老爷”。 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想了两秒,然后岔开了你叫主人的事情。他问你:“是我吵到你了吗?” “是的,主人。” “……” 迪卢克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要先感叹你的诚实,还是先纠正你对他称呼。 你看见面前红发男人的唇角往下撇了一些,难道是你回答错误了吗? 看来做女仆也不是一个非常轻松的活儿。 “我叫迪卢克,迪卢克·莱艮芬德,酒庄的大家一般会喊我迪卢克老爷。”最后,迪卢克还是决定先纠正你的称呼。 你点点头说:“我记住了,主人。”别人喊什么好像和你没有太大关系。 迪卢克感觉自己面前的空气凝滞了一瞬间,算了,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拿着蜡烛替迪卢克把他房间和浴室的灯都点亮了,然后按照女仆长教你的,给主人家放好热水。 扣扣—— 迪卢克在准备换下衣服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他回了一句请进。 你站在门口,臂弯上搭着白色的浴巾,另一只手里拿着烛台。整个人笔直地站在他门口,迪卢克对上你沐浴在烛光里灰蓝色的眼睛,他听见你说:“主人,热水已经放好了,需要我帮您换衣服吗?” 许多贵族的公子或者小姐都会有女仆或者侍从帮他们更换衣物,迪卢克在十三岁之前也是这样的。 但是十三岁以后,他渐渐地习惯了自己穿里面的衣服,最外面的外套有时会让人帮一下忙。 “不用。” 迪卢克很干脆地拒绝了你,他不太习惯让你一个陌生的人帮自己脱外套。 因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父亲过世以后,迪卢克对他人有一套很严苛的信任体系。 你显然排在这套信任体系的最底端。 似乎是不太习惯有外人在自己身边,又或者怕你干站着感觉尴尬,迪卢克对你说:“接下来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你去休息吧。” “是,主人。” 你也很干脆,在把手臂上搭着的毛巾放入浴室以后,你就握着烛台回到了自己小小的卧室。 睡着之前,你心想自己的主人好像一只猫。那种警惕心很强的、但是又很有礼貌的猫。 想着想着,你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迪卢克泡在热水里,刚刚好的温度驱散了夜里的寒气和一身的疲惫。 但是现在情况还是有一些糟糕,因为他脑子里的声音从丘丘人的“丫——”变成了你的“主人”。 “主人。” “主人……” “主人!” “主人——” 总之,迪卢克感觉你在他梦里喊了一晚上的主人,喋喋不休又挥之不去的。 第二天早上,你准时起床。爱德琳女仆长说过,早上的时候要记得打开窗户通风,还要稍微整理一下客厅的餐桌。 至于准备早饭,那不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那是属于厨房里的女仆的工作。 不然的话,你早就先做一份早饭喂饱自己的肚皮了,而不是在这里擦这个没什么灰尘的桌子。 在你开好窗户,擦好桌子,把桌上花瓶里的话换成新鲜的以后,厨房终于推着小餐车来了。 推餐车的女仆开始熟练地把盘子摆到餐桌上,她摆完以后看着你。你有点不明所以,她看着你肯定不是要你坐下来先吃饭的意思,所以她为什么看你? 她在看了你半分钟以后微微瞪大眼睛,刚刚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去叫迪卢克老爷起床。楼道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是迪卢克。 一般来说,暗夜英雄因为睡得晚,早上不小心睡过头的情况经常发生。为了避免自己错过重要的事情,他都会让女仆早上的时候喊一下他。 但是昨晚迪卢克的脑子里全是“主人”“主人”的回音,他没怎么睡安稳,早上迷迷糊糊的就醒过来了。 你和推餐车的女仆小姐莉娅都朝着迪卢克微微弯腰,向他打招呼。 “早安,老爷。” “早安,主人。” 迪卢克下楼梯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系好,朝着你们点了一下头。 “嗯,早安。” 接下来给主人布餐的事情交给莉娅就可以了,你需要负责酒庄庭院外面的卫生。 莉娅小姐在酒庄工作了近十年,是个厨艺相当不错的女仆。她熟练地给迪卢克布餐,倒好咖啡以后,迪卢克抬眼瞥了一下窗外正在打扫卫生的你。 “刚刚那位女仆是爱德琳新招进来的吗?” 莉娅顺着迪卢克的目光朝你看去,她点了点头说是。 迪卢克端着咖啡杯,轻轻吹了一口气,原本平静的咖啡面荡起一层层涟漪来,将迪卢克在咖啡面上的倒影染得弯弯扭扭。 在门外打扫卫生的你忽然打了个喷嚏,你搓了搓胳膊,虽然还是秋天,但是晚秋的清晨还是很冷的。 但不管怎么说,女仆装要比以前的衣服厚实多了。想到这里,你就感觉自己不小心跑到这里是一件走了狗屎运的事情。 迪卢克隔着玻璃窗看到你搓胳膊的动作,下意识就交代莉娅:“同爱德琳说一声,叫她记得给酒庄里的人发新的冬装。新来的人多发两套,便于换洗。” 莉娅表示自己记住了。 中午的时候,迪卢克会在酒庄里忙最近的公务。比如贸易来往的单子,入账资金的最终核对,以及酒庄葡萄的采收、酿造的事情。爱德琳女仆长来的时候,迪卢克刚刚签好一份朝枫丹出口葡萄酒的单子。 女仆长轻轻敲了一下没有关上的门,迪卢克应声让她进来。 “老爷找我来是为了那位新来的女仆小姐吗?” “嗯,查过身份来历了吗?” 爱德琳微微一笑,说:“还在查。这孩子是我在酒庄外围的葡萄园边上发现的,当时她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晕倒在地上。思来想去,还是先把人救下来比较重要。” 迪卢克停下了翻阅文件的动作,他的食指轻轻点了点桌子:“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爱德琳女仆长弯起唇角:“看起来两者都有。”她又稍微想了一下,对迪卢克补充道:“但是老爷,她是个好孩子。” 迪卢克听到这话以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爱德琳,火红的眼眸里是对这句话的疑惑和不信。 毕竟一个来历奇怪,还不愿意说名字的女孩,怎么看都和“好孩子”这三个字搭不上边吧? 14、夜枭与黎明(二) 在酒庄待了近三天,你已经逐渐熟悉自己的工作内容,同事也都是很亲切的人。 这种轻松惬意的氛围让你感觉到舒适,原本逃亡时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微也放松了一些。 今天早上的时候,你照常开窗、打扫卫生,这两天主人家到外面谈生意,一直没有回来。 所以你除了来的第一天晚上看见迪卢克以外,后面几天连他的头发丝都没有看到。 除了地板上的头发丝。 中午的时候,爱德琳女仆长把酒庄里的大家聚集到一起,说是要为了订做接下来的冬装,需要量一下大家的身高和三围之类的。 蒙德的冬天还是有些冷的,必要的保暖措施还是需要的。你想了一下前几年的苦日子,再看看这里的员工福利,不由得唏嘘。 还好,自己命大。 来替酒庄里的人量衣服尺寸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带着方形的透明老花镜。银色的眼镜链子垂在她脸颊侧面,在太阳光底下一摇一晃的地发出闪光来。 轮到你的时候,女人让你抬起胳膊。你抿着嘴唇,像之前的人一样抬起手臂。 其实你不太喜欢别人碰你,手臂这样的地方还好,但是胸口、腰腹这些地方就不太行。你会有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你浑身绷紧,在女人的指示下作出相应的动作。 “叫什么名字?”女人抬眼问你。 你想了一下,决定说实话:“我不知道。” 然后你看见面前的人僵了一下,眉头皱起来,脸上的皱纹也因为这个动作变得更深了一些。她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可问题是,你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面前的人似乎不相信,最后还是无所不能的爱德琳女仆长走过来和女人耳语了几句。 女人撇过眼珠,从眼角看了你一眼,最后她啧啧啧的在纸上写下你的数据,咕哝着说:“也太瘦了,感觉就剩下了一把骨头……” 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和手指,又悄悄看了看边上的女仆。 好吧,干巴巴的丝瓜和丰满的木瓜根本不是一种东西。不过你没有特别在意这些,毕竟随来只来了三天,但是你感觉精神要比以前好多了。 剩下的,只要不被开除,应该会慢慢好起来。 想到这里,你安心地继续工作。 等到整个酒庄慢慢陷入黄昏的余韵当中,康纳驾驶着马车,带着酒庄的主人回来了。 那时候你刚刚好在把晾晒在外面的白色被单都收回去,你扯着被单,听见马儿的叫声和车轱辘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你猜是主人家回来了,作为女仆要和主人打招呼,这是基本礼仪。 你是想和迪卢克打招呼的,但是这时候被单刚刚从高高的晾衣架上扯下来,一阵秋风一吹,那被单的后半段被扬起。 于是迪卢克就看见你被白色的被单盖在了底下。 你挣扎了两下,想把盖在你头上的被单团成球夹在胳膊底下。这才忙活到了一半,眼前忽然一亮,有人掀开了被单。 哦,是主人家啊。 你眨眨眼睛,头上顶着被迪卢克掀开一半的被单,朝他弯了一下腰。 “下午好,主人。”你灰蓝色的眼眸温柔乖巧。 听到“主人”和两个字迪卢克有点想把被单再盖回你的头上,但他忍住了,毕竟是自己出门前忘记交代爱德琳让她改改你的称呼。 你看见主人家压平的嘴角,以为他在怪你弄皱了被单。 “快出来吧。”你正想着要怎么和主人家道歉呢,忽然就听见面前的人说了这样的话。 你胳膊底下夹着乱七八糟的被单,然后在迪卢克和康纳的帮助下,整理好了。 “主人,抱歉。”你看着他,“把事情搞砸了。” 迪卢克叹了一口气:“不怪你,如果实在够不着或者一个人不太好收拾,就叫其他人和你一起。” 说完这句话,迪卢克才发现,你是个相当瘦弱的女孩子。 不说干瘪的身材,就连脸颊上都没有什么肉,头发看起来是毛躁枯黄的样子,手指干瘦,小臂纤细。 穿在你身上的女仆装应该是爱德琳临时找出来的,不是很合你身,裙摆太长,领口太大,过长的袖子也挽了好几道。 完全是一个惹人心疼的营养不良的小孩子。 迪卢克让康纳帮你拿了那些被单,他问你今年多大了。 你想了想说:“大概十八岁了吧。” “你不确定吗?” 你摇了摇头说:“不确定,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自己多大了。” 看来没有父母,以前的日子过得也不好。迪卢克在心里想,但你的眼睛又很明亮,看来还没有丧失对生活的希望。 但是冒然探究询问你的过去,一定会引起你的反抗和警惕,这不是迪卢克要的结果。所以他选择沉默,只是让你记得晚饭多吃一些。 你很认真地感谢了他:“多谢主人关心。” 迪卢克看着你细细的胳膊和腰,慢慢的从喉咙里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嗯。” 主人这种称呼,听多了也就习惯了。迪卢克面无表情地想,倒也不用再去叮嘱爱德琳让她特意纠正你。 于是,在你不知道的角落里,迪卢克自己完成了对一些奇怪的东西的接受和适应。 或许厨房是收到了迪卢克的意思,晚上吃饭的时候给你的工作餐里准备了额外的东西。 有坚果和零食。 路过时,酒庄的人还悄悄给你塞了两把葡萄干。 “多吃一点。”莉娅给你多盛了半碗奶油炖菜,朝着你眨了眨右眼。 你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朝她致谢。 刚刚被爱德琳捡回来的时候,你的样子太惨,爱德琳只敢给你喝粥。毕竟饿得瘦成这样,如果一下子给你吃多了那些不好消化的事物,很容易出事。 这大概是你第一次正式吃酒庄里的工作餐,你对着食物们看了很久,然后拿起叉子慢慢吃。因为以前的经历告诉你,一下子吃得太快,胃会很痛。 现在没有人和你抢,你可以慢慢吃光它们。 迪卢克从餐厅外面路过的时候,从打开的窗户里看见了。这时候你已经吃完了晚饭,靠在椅子上休息。 你闭着眼睛,脖子微微往后仰去。两只手放在肚皮上,嘴巴翘起来,是很满足和惬意的表情。桌子下的腿伸直,两只脚尖一下一下撞在一起。 这样的动作配合着你小小的身板,看起来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样。 迪卢克看着你,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嘴角微微往上。是一个根本就看不出来的笑容。 想到孩子,迪卢克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情报网收集了很多消息,有趣的是,这些消息都是在追查你的身份时发现的。 你的身份牵扯到了一些非法买卖,不过让迪卢克安心的是,情报网的消息说你只是个受害者。 迪卢克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想象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是施害者他要怎么办。 他又翻了翻你的信息,确实没有名字,只有个编号“a027”。活得像个物品,而不是人类。 “还真是十八九岁啊。”迪卢克轻声呢喃着,以后目光落在了亲属这一栏上。很可惜,提瓦特没有你已经活着的亲人了。 办公室里点着很多蜡烛,窗户开了一半,有风吹进来的时候,烛光就会摇摇晃晃。室内的光线也会跟着一起晃,迪卢克的脸在这些光线里显得有些不真切。 他放下资料,抬手捏了捏眉心:“看来,今晚得出去调查一下了。” 从你来的第一天,你就知道自己的主人家是一个喜欢半夜跑出去又跑回来的人,虽然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但是你觉得应该不会是坏事。 因为坏人是不会帮自己收被单的。 你躺在床上这样想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了些许声音。 犹豫了一下,你决定还是出去看看,万一是小偷的话,得把对方抓起来交给主人家处理。 你从房间里拿着晾衣杆出来了。 晾衣杆是你能找到的最趁手的武器,其他的不太行。你也不擅长。 但是刚刚出门,走了两步,你就发现背影很熟悉。哦,原来又是晚上要出去的主人家啊。 显然,迪卢克也发现了你。他看着你手里的晾衣杆,微微扬了一下眉毛。 “主人,晚上好。”你先发制人,向他打招呼。 “……晚上好。”迪卢克看着你扔掉晾衣杆向他弯腰打招呼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现在自己是不是消失比较好,你想了一下,说:“主人,早去早回,一路小心。” 迪卢克:“……” 迪卢克总感觉你的话怪怪的,但是又挑不出什么错来。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然后朝你走过来。 你看见他手心里燃起一簇火焰,瞬间,你的心里警铃大作:难道就因为发现他又熬夜了,他就要灭口吗! 迪卢克面无表情的用火点燃了你……你边上的蜡烛。 呼…… 你面无表情地松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吗?”迪卢克的声音放轻了一些,他决定还是问你一下。 他用了“记得与否”这样的字眼,其实你们都知道你记得,但是如果你说不记得,迪卢克就知道你不想说。 毕竟过去的日子应该不好受,不想说也没问题。 但是你点头了,你说记得。 15、夜枭与黎明(三) 现在是晚上十点左右,秋日蒙德的星空会很透亮,显得很高,很远。 夜空底下的葡萄园黑漆漆静悄悄的,园里的建筑只有一楼的窗户里透出一点点微弱的黄色光芒。 客厅里只点了一盏烛台,不算亮,但在看清对方的前提下又刚好够你隐藏自己的情绪。 你身上穿着一件有些过大的、单薄的白色睡裙,睡裙被压出一点褶皱,裙摆刚巧盖过你的膝盖。 迪卢克怕你着凉,把自己身上的外套递给了你。 起先你是拒绝的,但迪卢克说没关系,于是你就很听话地接过了他的外套。 成年男性的外套对瘦小的你来说实在太大,你的手没办法伸出袖子,但这不影响你说话。所以,你索性不去管它。 迪卢克轻咳了一声,他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你。如果你是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他反倒会自在一些,可你是个穿着他外套瘦弱的小女孩。 你眨了下眼睛,虽然你不善交际,但是你似乎很容易看透一个人的想法。你觉得你的主人好像不太好意思问你,所以你决定再次主动出击。 “我是逃出来的。” 迪卢克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闪了一瞬:“那你还记得跑出来的地方在哪里吗?” 你摇摇头,乖乖回答他:“具体的不记得,因为是晚上,很黑。但是知道大概的方向在哪里。” “你在那里……”迪卢克停了一下,“在那里做什么工作?”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工作”这个词语,其实迪卢克清楚,无论是什么都可能,唯独不可能是真的工作。 听到这里你反而笑了,你说不是工作。 “那是什么。” “是强迫。”你一字一句地说着,“如果没有变成他们要的样子,就会一直挨饿。” “那里有很多你这样的孩子吗?” 你点点头。 迪卢克慢慢捏紧了手指,看到情报是一回事,听到你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他站起来,身体挡住了一部分光线,你微微仰头同他燃烧着的眼眸对上。迪卢克犹豫地抬起手,最后僵硬地在你发顶上轻轻按了一下,像是安慰。 “早点休息吧。”他对你说。 “主人,您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吗?”你其实是端坐在椅子上的,但是由于你身上披着迪卢克过份大的外套。 从他的角度往下看你,你就像是缩在他衣服里的小可怜。你抬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仰起头看他的时候,自然呈现了一种乖巧和自然的魅惑。 “我需要你今晚好好休息,”迪卢克的声音像是一团温暖的火焰,“然后,过几天陪我出去一趟。去找一下你说的那个地方。” 在蒙德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莱艮芬德的血脉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但是考虑到你回去会害怕,迪卢克又补充道:“如果实在不想去,也不要紧。” “主人,我会好好带路的。”你站起来,把身上的衣服还给迪卢克。 他看见你瘦弱干枯的身体,小小的肩膀他似乎可以用手轻易握碎,但是挺起的脊背却是笔直。迪卢克感觉,没有人可以让你弯下你的脊背。 你听话地去睡觉,迪卢克也暂时打消了出门的念头。他其实有一些预感,你这样安静、听话,但是警惕他人的性格一定与你的过去有关。 在刚才的对话里,你有提到“如果没有变成他们要的样子”,仅是这半句话,迪卢克就能想到背后那些肮脏的事情。 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很轻的叹息,像是落在湖面上的枯叶一样,无人知晓。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你照常工作。迪卢克因为昨晚没有熬夜的缘故,今早是自然醒。 莉娅照常推着她的小餐车来了,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没有你的事情了。 在迪卢克吃早饭的时候,骑士团的人来拜访了。是一位带着眼罩的黑皮帅哥,他进门的时候和你正好对上目光,他眯起眼睛,朝你笑了一下。 “看来骑士团的工作还是太过清闲,骑兵队长一大早怎么有空往酒庄里跑。”迪卢克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凯亚倒是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 “迪卢克老爷,不知道您觉得暗夜英雄会对孩童失踪案感兴趣吗?”凯亚笑眯眯地说。 * 莉娅下午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腿,于是早上给迪卢克送早饭的事情就需要其他人来顶班。 虽然爱德琳女仆长表示可以发放额外的工资,但由于要早起去厨房做饭,不是人人都可以或者愿意干的活。 厨房里的其他两位女仆原本的工作就已经够忙了,交给她们显然不太合理。这时候你眨了一下眼睛,勇敢地举起了自己的手,酒庄里的其他人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爱德琳原本怕你不太擅长做饭之类的,但是她惊奇地发现,你的动作熟练,厨艺精湛。 面对爱德琳的夸奖,你无动于衷。毕竟你在那鬼地方给那群挑嘴的老家伙天天做饭,早就练出了神功。 靠近中午的时候送来了第一批工作服,大概十件,正好里面有你的。 拿到衣服的时候,你看着被熨斗烫得整齐的花纹,还有洁白的围裙和漂亮的喀秋莎,眼睛里开心的光芒已经要溢出来了。 甚至在路过迪卢克和凯亚的时候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溜溜地从两人身边飘过去了。你捧着新衣服,开心地把脸埋进去,快乐地蹭了两下。 这是你第一件新衣服! 大概是你的动作太特殊,凯亚和迪卢克都忍不住多看了你一眼。 骑兵队长笑了一声:“这不是刚刚门口那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女仆嘛,是因为发了新的制服所以高兴成这样的了吗?” 凯亚摸着下巴唏嘘了几声,大概是说你看起来天真好骗的。不过眼尖的凯亚发现了你身上的衣服过大,又是他面生的人。 “酒庄很久不招人了,一招就找一个……”凯亚停了一下,“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儿,迪卢克老爷是有什么特殊喜好吗?” 迪卢克:“酒庄很忙,恕不送客。” 说完人就走了,那是相当的冷酷无情啊。 凯亚离开酒庄以后,迪卢克坐在客厅里看起了他留下来的资料,骑兵队长特意嘱咐让迪卢克转交给暗夜英雄的资料。 最近蒙德发生了好几启孩童失踪案,年龄大概在六到十岁,男女都有,但无一例外都是样貌清秀的孩子。 真是一波接一波啊,这两天蒙德城周围的深渊教团也蠢蠢欲动。只怕最近的日子会有些不太平了,迪卢克收好资料,抬头发现来送午餐的人是你。 “原来的女仆呢?” “受伤请假了。”你为迪卢克摆盘,动作像模像样的。你很聪明,学东西的速度也很快,虽然只是看莉娅摆过几次,但你早就记住了。 “明天早上也是你来送?”迪卢克最近似乎很喜欢和你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你小可怜的身世。 “是的,主人。” “需要起早准备,不会觉得累吗?” “不会,”你很诚实地说,“因为可以提早喂饱自己,反而会开心。” 酒庄早上的早饭都是由厨房准备好以后大家一起吃到,迪卢克的除外。 因为人很多,所以厨房忙起来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通常在迪卢克吃完早饭以后,酒庄的大家才开饭。 虽然只相差了半个小时,但是对于想吃饭的你来说,多等半分钟都是煎熬。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借着给迪卢克准备早饭的机会,把自己的早饭也搞定了。成功成为整个晨曦酒庄里饭吃得最早的人。 想到这里,你不禁再次微笑: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迪卢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你早起是为了吃饭。 “你很容易饿吗?” “嗯,是的,主人。每天早上都是被饿醒的。” “是因为晚饭不够吃?” “不是,可能要长身体了。”十八岁长身体也不奇怪的吧,你想着。 闻言迪卢克看了一下你小小的身体,然后交待你说:“如果饿了的话,自己可以去厨房找吃的。” 不要饿坏了。 “放心吧,主人。我不会饿到自己的。” “……那还真是,挺让人省心的。” 新的制服发下来以后,你再也不用穿着会漏风的大衣服跑来跑去了,感觉人都暖和了不少。 衣服合身以后,人看起来就会更加精神一些。迪卢克感觉你身上就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干什么都很认真积极,酒庄里的大家似乎也很愿意找你帮忙,因为能干又细心。 通常大家都会在你帮忙以后,悄悄给你塞零食。经常是一些果脯或者面包之类的。 这天下午你坐在院子外面的走廊里,一边嚼着果脯一边晒太阳。迪卢克从边上走过来,他看见你脸颊鼓得和花栗鼠一样,配合上圆圆的眼睛,很像那种让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宠物。 “没想到你还很受欢迎,短短一星期就和大家混熟了。”在此之前,迪卢克还担心过你会因为怕生的缘故无法和大家融洽生活。 “主人,下午好。”你站起来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把手上的果脯递出去,“要尝尝吗?” “你吃吧,不然到时候又会饿了。饿的话,会长不高的。” 你收回果脯,想了一下,对迪卢克说:“主人,我昨天看到书上说,熬夜也会长不高的。” 迪卢克:“……” 16、夜枭与黎明(四) 迪卢克这两天根据你之前给出大概方位往外调查了很久,得到了一些还算有用的资料。 这两天你也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小女仆,除了吃的多以外,几乎没有缺点。 不对,吃得多也不是缺点。是优点! 要知道昨天,康纳需要用冰雾花的花蕊酿酒,这是一件操作难度很高的事情。原本和康纳一起酿酒的搭档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他只好求助你。 “别人我不放心哩,”康纳说,“万一出个错,酿酒机器可就都要坏了。” 康纳拉着你的手腕往前走:“所以啊,我需要找整个酒庄最细心的人才好啊。” 其实你觉得自己也没康纳说的那么夸张,但是你很好奇酿酒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就答应了。 这个过程很顺利,康纳还一直夸你是天生的酿酒奇才。你觉得这种称号还是不要的比较好,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后你还是有些担心地问康纳,万一刚刚因为你的疏忽,酿酒用的机器真的坏掉了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康纳笑了一下,说不要紧的,就算真的不小心弄坏了,也可以找迪卢克老爷报销。 “主人不会生气吗,东西坏掉的话?” “老爷他啊,是个看起来冷冰冰,但是非常温柔的人。而且很有钱。” 你赞同康纳说的前半句,后半句你不清楚。 跟着康纳出来的时候,你看见了灰色的圆柱形木桶在一边摆放得整整齐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静的感觉,或许是看起来朴实无华的东西大概都有这样的气质吧。 比如说,你自己? “哦,那些都是前不久刚刚新酿的葡萄酒。”康纳对着你解释说,“明天就要放入地窖里慢慢发酵。嘿,你知道吗,经过时间的洗礼,它们会悄悄升华,从果汁变成酒精。” “听着很神奇。酒庄酿酒是因为主人家喜欢喝酒吗?” “哈哈哈,那可不是。迪卢克老爷是个滴酒不沾的人,比起葡萄酒来他更喜欢葡萄汁。酿酒嘛,纯粹是因为家族产业。” “家族产业?” “就是家里人世世代代都干这个。” “哦。” “想试试吗,等到酿好了以后我给你一些尝尝吧!”康纳开心地说,“听爱德琳说你已经成年了。那么是时候感受一下蒙德的酒文化了。” 告别了康纳和他喜爱的酿酒事业以后,有个女仆找到你说迪卢克老爷在找你呢。 你拍拍女仆装的裙摆,心想主人家这时候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情。 肚子饿了? 想喝咖啡? 还是因为自己有一些事情没有完成? 你疑惑地来到迪卢克的办公室,礼貌地敲了门。 “主人,您找我?” “最近找到了很多资料,”他从书页里抬起头来,“明天愿意和我出去一趟吗,去调查一些事情的真实性。” “出去哪里?”你有些担心地问,要知道你现在觉得庄园是最安全的地方,对外面的世界莫名产生了一种抵抗。 “蒙德城内。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伤。” 其实你还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但既然主人家说了会保护你,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于是你很干脆地点了头。 迪卢克红色的眼睛眨了一下,他把目光转到窗外面。现在是下午两点半,窗外一片风平浪静。 他发现你最近对他的警惕放松了许多,虽然说话还是很客气,但是身体和神经都已经变得随和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意味着你的生活正在向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转变。 晚上的时候,你躺在床上。房间里的蜡烛已经吹灭了,窗外投进来的月光把房间变得灰蒙蒙的。 你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白天你和迪卢克谈完话以后遇到了爱德琳女仆长,对方很亲切地询问了你的近况。 “每顿都吃得很饱。” 这就是你的回答,虽然是非常朴素的句子,但是你觉得这是最好的形容。 女仆长想了一下,问你想不想读书。其实你不算个文盲,毕竟不识字的卖不出好价钱,所以他们也会让你们看书认字。 要求高一点的最好还能写几句诗歌。 “要学什么?” “看你喜欢什么吧,也可以都试试,然后再选择也不迟。”爱德琳很擅长让人对一些事情心动,你也总是中她的招。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每个休息日的下午一点。”爱德琳微笑起来,“怎么样,要去试一下吗?” 你没有感受过正常的教育,那些字都是在鞭子下学会的。你很聪明,但你知道要是学得太快会被卖掉,你索性装个傻子,让他们觉得你只是个会做饭的家伙。 借着装傻,你才免掉了过早被当做货物出售的可能。 但是现在不一样啦,你生活在宁静的庄园里,周围是一群善良可爱的人。工作不算繁忙,甚至有时间进行发呆、午睡之类的活动。 这段时间里,你感觉自己身上长了不少肉肉。虽然酒庄里的大家总还是说你太瘦啦,然后继续给你悄悄塞零食。 所以,当爱德琳说出有可以学习的机会时,你当然不会犹豫。毕竟人不读书的话,会失去很多东西。 你点着头,又向爱德琳询问自己需要准备什么。女仆长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你把自己整个人带过去就好了。 读书的事情就这样商定了下来,距离休息日还有几天。陪主人家出门的事情也在明天,现在重要的是—— 哦,该打扫卫生了。 虽然你看起来很瘦,但是力气还是有的,甚至还要比同龄的女生大一些。 大家似乎对打扫卫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你却很享受把酒庄里的一切变得整齐干净的感觉。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打扫卫生的过程中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崇拜。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迪卢克吃完你做的早饭,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 “过一会儿就一起出门吧,”迪卢克侧过脸来对你说,“先去一下蒙德城内。” 爱德琳听说你要和迪卢克一起出门,特地让你记得带上自己的钱袋:“看到喜欢的东西可以买回来。放心吧,老爷他不会生气的。嗯,就这样,快去吧。”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挂在高空,秋天带来了格外凉爽的风。你把手搭在眉毛上方,远远地看了一眼阳光下的蒙德城。 灰白色的城墙,河岸上宽阔的桥面。桥上站着一个小男孩儿,他似乎在喂鸽子,你好奇地看了他一看。 经过桥面的时候,白色的鸽子呼啦啦地震动着翅膀飞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你忽然感觉边上小男孩的目光变得难过又愤怒了起来。 你眨了下眼睛,难道他有读心的本领,知道自己刚刚脑子里想吃烤鸽子? 不可能吧,怪可怕的…… 就在这时候,一只羽毛非常漂亮的鸽子围着你和迪卢克飞了两圈。你看着它慢悠悠地停在了迪卢克的肩膀上,像以为公主一样优雅,白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泽,就如同真的白色裙摆一般。 “公主”扬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面前红色头发的男人,然后用脑袋高兴地蹭了蹭对方。迪卢克似乎也不生气,他抬头用手指刮了刮鸽子的鸟喙。 虽然是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大人,但是对小动物却格外温柔呢。 你走到迪卢克身边,鸽子跳到他的手臂上,你好奇地看着。 然后,那只站在你主人手臂上的调皮鸽子就被他送到了你面前:“要摸一下吗?” 哎? 你惊喜地抬头,但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像个木偶人一样。但是迪卢克看见了你闪着好奇光芒的眼睛,他又把停着鸽子的手臂往你面前送了一些。 你看着面前正在用鸟喙梳理羽毛的小白鸽,犹豫地伸出手,在摸它之前,你再一次抬起眼睛和迪卢克对视。他看着你,轻轻地点头。 一下子,你就感觉自己受到了鼓励,手指轻轻抚摸过鸽子的脊背。小家伙也不怕生,反而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你,你也看着它。 在迪卢克眼里,你们两个就像小孩子一样,互相好奇地盯着对方。他看着你的小脑袋,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虽然幅度很小。 小鸽子在迪卢克的手臂上跳了两下,忽然抬头啄了你一口,尖尖的鸟喙砸在手背上,你感觉一阵疼痛。 但是欺负人的小家伙已经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你不明白它为什么突然咬你。小脑袋歪着,盯着鸽子飞走的方向看。 迪卢克感觉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委屈。他抬手摸了摸你的头:“抱歉,害你受伤了。” 你摇摇头:“是那只鸽子的问题,和主人无关。” “如果不是我让你碰它,或许你就不会受伤。”迪卢克拉起你的手,“让我看一下,严不严重。” 他虽然戴着手套,但是当迪卢克拉起你的手时,你还是透过手套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温度。很温暖,像他火红的眼睛和头发一样温暖。 迪卢克看着你手背上的淤青,再次道歉,他轻轻地揉了一下,发现你的手背很薄,摸到的都是硬邦邦的骨头。 好瘦。他想着,看来还需要好好养一养,再养胖一点。 17、夜枭与黎明(五) 被鸽子啄伤手最后作为一个小插曲过去了,祈礼牧师芭芭拉小姐说,没有伤到骨头,只要用药酒将淤血揉开就好了。 有了专业医生的话,迪卢克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你本人对这种程度的伤完全不在意,因为以前会受更加严重的伤。所以,这样的淤青实在让你感觉不到什么委屈。 蒙德城内非常热闹,杂货铺、花店、饭店、酒馆,各式各样的建筑都有。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铁匠铺子里传出来,路边的水果摊挂着暂时营业的牌子,因为店主要去喝酒。 你走在路上,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 迪卢克看着你微微睁大的眼睛和一直都因为惊叹而合不上的嘴唇,他轻声咳了两下。 但是还没等他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时,你倒是率先转身问他:“主人,你的身体不舒服吗?”在你印象里,咳嗽代表着未来会经历嗓子疼痛、高烧,如果不幸的话,还会因为这个去世。毕竟贩卖人口的地下组织怎么可能做花钱给孩子治病这样没有收益还可能暴露自己的事情呢? 迪卢克没想到你会问这样的话,他红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你。你感觉自己好像在和一团火焰对视一般,他的目光静悄悄的,像是包裹在冰块里燃烧的火焰。 “主人,”你定定地望着他,面上的表情认真,“以后不要在深夜出门了,现在天气很冷。如果生病的话,会很麻烦。” 这个时候的迪卢克还不知道你口中的麻烦事快要死掉的麻烦,他单纯地以为是身边抱恙会导致处理日常事务不便。于是迪卢克轻飘飘地点了点头,你看见他火红的发丝在空气里微微晃动,像火焰拉出来的星光一般。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想问你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平稳干净,带着正气,音调偏低,听起来让人舒服,又会下意识地想要相信他。 面对迪卢克的问题,你只是摇了摇头:“暂时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爱德琳女仆长把我的钱包给了我,但我还是不知道自己需要买一些什么。” “有喜欢吃的吗?” “酒庄的晚饭。”你弯起嘴角,“一直都很好吃,要是没有韭菜的话就更喜欢了。” 迪卢克的目光从你漂亮的眼睛落到上扬的唇角上,不管怎么看,你都是一副非常真诚的模样。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吃酒庄的晚饭了。 他抬起手来,在你的脑袋上轻轻按了一下:“才这么一点高,就不要挑食了。乖乖吃掉不好吃的蔬菜,才可以长成大人。” “变成大人就可以挑食不吃韭菜了吗?” “……不可以。” “哦——”你肉眼可见的泄了气,像一只蔫儿掉的风史莱姆。 不知道为什么,迪卢克看见你沮丧的样子,莫名有一些心虚。他想要清一下嗓子缓解尴尬,但是又想起你刚刚的话。于是迪卢克压住了自己咳嗽的念头,他怕你真的以为他感冒了。 迪卢克买了一些路上要吃的干粮,付钱的时候他看到了边上的糖果曲奇饼,神差鬼使的,他就拿了一盒。出门的时候,你和迪卢克遇到了正在帮店主整理货物的诺艾尔。 她穿着女仆式样的骑士装,身上银色的铠甲在太阳光下发出一点一点耀眼的闪光。你好奇地看着这个力气格外大的女孩子——对方抱起的货物已经完全盖过了她的脑袋。你扯了扯迪卢克的衣角,身体往他那边倾斜了一点,脑袋也转了过去一点,但是目光仍然看着诺艾尔。 “主人,她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 迪卢克抿了一下嘴唇,他没有议论别人的习惯,自然也会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妥当。但是无论是你的语气,还是脸上的神情,都呈现出的是单纯的好奇。没有恶意,也没有觉得自己在议论别人,是非常天然的、没有经过社会修饰的模样。 他吸了一口气,正要告诉你不可以随便在街上议论别人的时候,诺艾尔刚好放下了手里的货物并且注意到了你们。 “迪卢克老爷,早上好。”她向着你们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骑士礼,腰间别着的盾牌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你歪头看着诺艾尔,陷入了沉思。你没注意迪卢克和诺艾尔说些什么,只知道最后迪卢克好像替你道歉了。 诺艾尔摆了摆手:“不要紧的。力气,大概是我为数不多引以为豪的东西。因为它能让我帮助更多的人。” 迪卢克点了点头,用很温和的声音说道:“希望你可以早日实现愿望,成为西风骑士团的正式骑士。”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带着对骑士团的不喜,他是真的在祝愿面前这个少女可以早日成为她想要成为的模样。 这时候,你总算从自己的沉思里回过了神来。 “诺艾尔小姐,”你开口,“我想请问你一些事情。” 就算很久不和人交谈,但是这段时间在爱德琳和酒庄各位的帮助下,你还是掌握了如何与人礼貌的交谈。至少不会像刚开始那样“喂喂喂”的喊人了。 “啊,你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的目光落在她手甲上绑着的红色花朵,迪卢克感觉自己已经预料到你要说的话了。果然,你下一句话就是问诺艾尔可以不可以把她手臂上的花朵送给自己。 迪卢克叹了口气:“抱歉诺艾尔,她还小,我还有很多事理没有教给她。” “没关系的。”诺艾尔从自己右手肘上解下那朵花。 这是用红色的布条缝制出来的花朵,诺艾尔说它的名字叫做「玫瑰」。在蒙德,有着玫瑰有着警示的作用,它代表着守口如瓶。你双手捧着小小的玫瑰花,眼睛里闪着光亮,迪卢克和诺艾尔在一帮把这幅景象收进眼底。 “那个……”诺艾尔轻声问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改天有空的时候,我可以教你这种花朵缝制方法。也有用纸张折叠而成的。都非常漂亮。” 说到这里,诺艾尔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又看向了站在你身边的迪卢克:“迪卢克老爷,可以吗?” 显然,诺艾尔在你瘦小的外表和刚才迪卢克的话里,感觉你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而小孩子要出来玩耍,总要取得大人的同意。 迪卢克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你并不是真的小孩子。所以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你:“想去吗?” 你捧着花朵开心地说:“当然要去!” “那到时候她就麻烦你照顾了。”迪卢克同诺艾尔又说了两句话,然后对方就赶着去帮助下一个人了。 你把那朵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过分谨慎的动作引起了迪卢克的注意。而此时你们正好走进天使的馈赠。 “你好像很喜欢这朵花?” 你点点头,仰起头看着迪卢克的眼睛:“当然喜欢啦,因为它和主人是一种颜色。是看起来很热烈的颜色呢。” 红色,是很温暖、很热烈的颜色。你在漫长的黑夜里,最喜欢的就是蜡烛点燃以后冒出的那一小截火光。 靠近它,身上似乎就会变得暖和。当你用手慢慢合住那一簇光亮时,从你的指缝间露出来的就是这样温暖热烈的红色。 迪卢克看着你,你的头发剪得很整齐,规规矩矩地被喀秋莎拢在头顶。新的衣服看起来服帖合身,没有之前那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了。 玫瑰被你放在了口袋里,隐约还能看到一小片布料做成的花瓣。你仰头的时候脖子会露出大半截来,那里的皮肤雪白细腻,像是春日里还未化开的雪花。 你的表情干净真诚,让迪卢克想起雪天精灵的传说。 他再次轻轻按了一下你的发顶,语气温柔:“你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还以为你不喜欢红色。 因为在那种地方长大,伤口和鲜血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又和痛苦、死亡关联,他还以为你会因为疼痛和伤疤,从而变得不喜欢红色。 但是现在看到你对这朵花的珍惜,迪卢克忽然松了一大口气,又从心底涌出来一股劫后余生的幸运感。他推开酒馆的门,让你进去。 白天的时候,酒馆都是不开门的,只有晚上,这里才会点满灯,聚集着前来喝酒的人们。现在这个时间点,酒馆关着门,里面有人正在打扫卫生。 空气里浮动着一点烟草和酒精的混合气味。迪卢克微拧了一下眉头,带着你在窗户边的位子上坐下。他伸手推开窗户,外头的风就一下子涌了进来,带着阳光和自由的味道。 查尔斯端来了葡萄汁,他笑着和你打招呼:“这就是新来的女仆小姐吧,看起来年纪很小,迪卢克老爷您该不会……” “查尔斯,她成年了,只是看起来瘦小一些。”迪卢克捏了一下鼻梁,“晨曦酒庄不可能雇佣童工的。” 你捧着玻璃杯,里面的果汁散发着香甜的味道,玻璃杯上映着你好奇的面容。 查尔斯把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迪卢克:“老爷,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所有线索。” 说完,两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你。 18、夜枭与黎明(六) 在蒙德境内,有一座巨大的雪山,龙脊雪山。 你们还没有完全进入雪山内部,刚刚踏入边缘地带,但这时候已经能感觉到风雪的温度。它从你的衣领和袖管钻进来,你眨了一下眼睛,心脏一下比一下快起来。 迪卢克走在前面,你跟在他侧后方,后面还跟着两位侍从。根据查尔斯给的情报资料,那个组织就在这一代附近活动。他们把位置挑选在雪山的偏僻处,在那里挖出了一大间简陋的地下室。 平常,蒙德人不会跑来龙脊雪山,在这个地方进行违法交易行为,倒也还算是隐蔽。你感受到熟悉的寒冷,风卷着雪花和碎冰渣子往你脸上扑,它们黏在皮肤上,化成水然后再结成冰。 你抱着胳膊,小心翼翼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哈出来的白雾带着一点点热量,但是那一点温度穿到手心上时就像雾气一样,瞬间消散了。之前准备的衣服好像还是不够厚实,你觉得手指渐渐发麻,好像要掉下来一样。 今天运气很不好,似乎遇上了暴风雪。迪卢克往后转头,看见了你缩成一小团的身体,迈开脚步的时候像是机器人一样僵硬。风雪粘在了你的发丝、睫毛上,把你染成白色的一片。似乎只要在过一会儿,你就会和这一片雪山彻底融为一体。 你走着走着,感觉到小腿的肌肉越来越硬、越来越冷,感受着血流的速度变慢、呼吸变得费力。然后,前面黑色的鞋子忽然停住了,你的脖子也很硬,所以仰头的速度不快,好像怕太快就会断掉一样。 但你还是努力地抬起头来,先是看见一片雪花忽然从面前飞过来,它扑在你的眼睛上,让你的视线模糊了几秒。然后你就看见了迪卢克的脸,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红色,看起来格外温暖的红色。 你忍不住想要触摸那一抹红色,将它收拢到自己的掌心里,让它化开自己冻僵的身体。迪卢克看见你的眼神带着些许飘忽,手臂牢牢地抱在一起,嘴唇的颜色已经很淡了。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是他估计错误了,没想到会碰上暴风雪这样的倒霉天气。 迪卢克握住你慢慢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然后把自己身上的那一件大衣盖在你的头上,腰间的火属性神之眼轻轻闪了一下,就像是风雪之中微弱的火苗摇晃了一瞬。 你感觉到冰冷在散开,牵着你的手温暖宽大,你用脸颊贴着它,闭上眼睛就好像看见了冉冉升起的朝阳。阳光会在白色的雪山顶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它会驱散寒冷嚣张的暴风雪,你贪恋着这一抹光亮带来的温度,身体下意识就对他展现了无尽的亲昵。 被他拉着手走了好一会儿,你看到了熟悉的景象。此时查尔斯给的情报线索也用得差不多了,迪卢克站在岔路口正在思考要不要等到其他几支小队到了以后同时进行更缜密的搜索。 “那里。”你伸出手指,指着的是两条岔路中右边的那一条,“主人,我记得爬出来的地方跑一会儿以后,就是这棵歪脖子树。” 右边的小路上,那棵歪脖子树静悄悄地长在那里。迪卢克牵着你的手靠近了它,他蹲下来,在雪地里翻找出一块很小的布料。灰黄色,边缘像是被树枝勾了开来。 你盯着那东西看了两秒,然后眨着眼说:“好像是我那时候的衣服。” 雪山上的暴风雪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一些,迪卢克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因为查尔斯和他说,晨曦酒庄的情报网查到了这个组织,并且在这两天会有一批可怜的孩子被贩卖出去。一旦他们被当做货物买走,迪卢克就很难再伸手将他们救回来。 因为涉及的情况过于复杂,总之,最好的做法就是在他们被是送出去之前把孩子们都救下来。 更大的风雪扑在你的身上,你抬手搓了搓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脸颊。迪卢克对着身后的两位侍从说道:“你跟我来,你先带着她回去酒庄。其他两队人应该很快就会赶到,回去的路上遇见他们的话,就让他们行动再迅速一些。” 你虽然很冷,风声虽然很大,但是你还是意识到了迪卢克准备把你送回安全区的想法。他的手掌已经抵住了你单薄的背心,你感觉到了背后的温度,虽然隔着很厚的衣服那点温度并不明显,但是敏感的你对他人的每一次触碰都很在在意,尤其是迪卢克的。 “我想跟你去。” 你转了个身子,他的手掌脱离了你的背心,掌心刚刚积攒起来的温度被寒风带走,一瞬间背心就冷了下来。 迪卢克不同意地抿了一下嘴唇。 “暴风雪或者对方都很危险。” “您说过会好好保护我的。” “就算你用激将法也没有用……” “前面还有岔路口!” 你大声地打断了迪卢克的劝告:“不止如此,入口处也很隐蔽。主人,我并不害怕危险。” 雪地里只有风声,凄厉地回荡在山里。迪卢克看着你,瘦小的肩膀撑不住他的外套,过长的袖子松垮地垂下来,怎么看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唯有那双眼睛,如同黎明之前的那一颗启明星一般,比夜空里的任何一颗星星都要明亮。 从鼻腔里呼出来的白雾很快散去,便成冰冷的水汽凝结在皮肤和睫毛上。你捏着手指,麻木的冰冷没有使你退却,即便那个地方承载了你所有的恐惧和不堪,你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往前走。 因为你知道,知道迪卢克是要去救所有和你一样的孩子们。从他身上逸散出来的那种气息,带着阳光的正义味道,一直都是你所喜欢的。这种味道要比蜡烛燃烧以后产生的气味更加好闻,你想让这样的味道驱散掉雪山里的血腥和寒冷。 迪卢克看着你,他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他朝你伸出手来:“那可要抓紧了,风雪越来越大了。” 往前的路固然很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你牵着他的手时,勇气就会从心底冒出来。你带着他往前走,倔强地走在前面。迪卢克从后面看你的时候,瞧见你坚毅的唇角和毫不动摇的眼神。 「你会比谁都要明亮」 迪卢克在心底这么对你说着。 前面没有岔路口,迪卢克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你骗了,然而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来教育你,你再次伸出手指,指着约莫两三百米前的一片空荡荡的雪地。 “就是那里。” 身后的侍从小心上前,他举起望远镜,然后仔细在雪地里排查。忽然,侍从在雪地里观察到了一个类似把手的东西,他抬头和迪卢克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隐蔽了起来。 “他们白天一般不会出来,”这是查尔斯给的情报,“所以,可以在边上找个隐蔽的洞穴盯梢,等待剩下的队伍到来。” 迪卢克不是有勇无谋的傻瓜,既然已经找到了对方的藏身之处,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你们两个,结队回去通知骑士团的代理团长。”他说,“路上一定要小心。” 虽然很不喜欢骑士团,但是这件事情涉及的位面可能很多,光是他一个人的话很难搞定。但是好在现在的代理团长琴是一位公正、富有责任心的骑士,和她打交道远胜于某位骑兵小队的队长。 迪卢克和你还算幸运,很快就找到了一处距离对方不远的隐蔽洞穴。唯一不好的是这个地方很狭小,你的大腿和他的小腿挨在一起,胳膊也碰着胳膊。这里的风要比外面小很多,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呼吸声就格外清楚。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到?” “很快。” “……” “是很冷吗?”迪卢克垂眸看见你抱着自己的膝盖,整个人缩起来,落在衣服上的雪花已经化开变成水珠了,但是你的脸色还是很不好。迪卢克在这个时候忽然生出了后悔的情绪,他从身上摘下那颗神之眼。 你的眼前微微一亮,然后一颗燃烧着的神之眼就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它泛着红色的光,里面有着火元素的印记,像迪卢克的眼睛一样漂亮。 落入掌心的时候,你感觉自己像是接住了一颗火种,又或者是接住了天上落下的太阳的一角。总之,无限的温热感隔着羊毛手套穿透你的掌心,顺着你的皮肤、血管一直流到你的心脏里面去。 合上手掌,从手指里透出来的光也泛着红色,和那只摇摇晃晃最后熄灭的蜡烛一样漂亮。 你把神之眼贴到脸颊上,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迪卢克的气味。其实你也是害怕的,“故地重游”会带来很多不好的回忆,有些记忆就算变得模糊,但是只要闻到风雪凛冽的味道,就又会全部想起来。 比起海马体里储存的记忆,有时候味道、温度这种实在的感觉带来的反应更加切实和明显一些。 “以前的时候,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姐姐。”你忽然开口说话,“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灰尘和泥巴都掩盖不住的漂亮。” “她经常想要逃出这个地方,但是每次都会被发现。被发现以后就少不了鞭打和侵害。那些人似乎从来不会害怕,明明做坏事的是他们,但是害怕的却是我们。” 迪卢克看着你平静地讲述着这些事情,他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总归是带着灰色的、不好的事情。而在淤泥里长大的你,却仍然保持着最漂亮的模样,迪卢克在你身上看见了美丽的火种。 “我知道应该喊你迪卢克老爷,但是他们不让我们喊老爷。只能喊主人,喊老爷的话,会招来毒打和挨饿。” 迪卢克忽然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让你改口,你活在那种阴影之下,一个人挣扎了近十年。 “辛苦了。” 头上忽然多了一只手,轻压着你的头发,你感受到迪卢克带来的踏实感,整个人变得放松下来。你听见他说: “以后,就都没事了。” 19、夜枭与黎明(七) 雪山里的天气似乎更恶劣了,这让迪卢克有些担心地拧起了眉毛。过大的风雪不仅会让支援队伍赶来的速度变慢,还有可能会遇上雪崩之类的倒霉事情。 狭小的山洞里两个人的呼吸彼此交错。你捧着迪卢克的神之眼,微弱的红光吸引着你靠近。 它是残破灰白世界里唯一的色泽,是单调无味的心跳里最热烈的一拍。总之,在这样寒冷到窒息的环境里,你似乎是被神之眼的光芒诱惑了。 将它贴在脸颊上的动作比起夏娃吞下苹果时更为小心,迪卢克将这一切收与眼底。他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只能拼命地压住想要上翘唇角,这样的动作反而让心底的悸动更加猖狂起来。 迪卢克朝着外边看去,茫茫的风雪里出现了几个黑点。他知道,是支援队伍来了。 不过很不巧,骑士团的人也跟过来了。 更不巧的是,骑士团里带队的人是凯亚。 只要在蒙德生活得够久,就一定能从吹过来的风里听见迪卢克老爷和骑兵队长凯亚之间“不和”的事情。有时候是因为葡萄汁和葡萄酒,有时候是做事风格,总之,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红发男人钻出狭小的山洞,他的离开在你身边卷起一阵微小的气流,而当他的身体全部离开洞穴以后,外面冰凉的风雪就一下子涌了进来。 你缩了一下身体,握紧了迪卢克的神之眼。原来有些人光是待在身边就可以带来无尽的温暖,而当他离开的时候,周遭的所有热量也都会被他带走。 这还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你微微仰起脖颈,听到颈椎活动发出的轻微“咔哒”声——看来是冻得不轻。 “好巧,迪卢克老爷你也在啊?” 面对男人明知故问的话语,迪卢克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既然来了,就好好干活吧,希望骑士团不要拖后腿。” 对此,凯亚只是习惯性地扯了一下嘴角,他轻轻歪头,抬起一只手做出很无所谓的表情:“好像拖后腿的是迪卢克老爷您那边的人啊——”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越过迪卢克的身影,朝着躲在洞穴里的你看去。 你半垂着眼眸,身体已经缩小到不可以更小了,手里紧紧地捧着什么,面色苍白。 周围细微的冷风夹杂着雪花落在你的发丝上,女孩子怕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你这样瘦小,迪卢克感觉自己稍微不注意你就会消散在这片白茫茫的风雪里。 “你感觉怎么样了?” 迪卢克重新返回蹲下来,他的身体再次遮住刮进风雪的那个洞口。一瞬间,你感觉自己耳边呼啸的风声都停止了,只有他平静沉稳、让人安心的声音在心尖回荡。 抬起眼眸,一片火红照入你的眼球,在你的世界里开出一路繁盛的花朵。你慢慢伸出手,身体向迪卢克倾斜过去,膝盖跪到冰凉的雪地里,身体栽进那一片红色里。 你抱住了冉冉升起的晨曦。 “我好像……拖后腿了……”你的声音很小,呢喃的时候带着微弱的颤音。迪卢克拍了拍的你的脊背,这是常用来哄小孩子的手法。 你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起他胸前骨骼的震动。 “如果没有你带路,我们没办法这么快找到他们的据点。所以,你是指路的那颗星星。” 凯亚在一边微笑,然后转身指挥着骑士团的成员向两三百米以外的那一片空地做排查。今天的风雪很大,白茫茫的很是影响人的视线,排查的骑士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入口。 打开木板以后,一条通往地下的漆黑小道就出现了。你远远看到以后,忍不住抓紧了迪卢克背后的衣服,将他的衣料抓出一点细小的痕迹。 虽然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害怕,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你还是会想起以前那些灰色的日子。地下没有光线,只有昏暗的蜡烛。 在那个狭小的地方,蜡烛燃烧产生硫磺、白蜡的烟尘气味迟迟不散。光是看到那一块木板掀开,你似乎就闻到了地下室里混合蜡烛燃烧气味的霉味。 “别怕。”一道声音轻轻落在你耳边,你别过脑袋,把脸埋在迪卢克胸前。甜甜的葡萄味和温暖的阳光气息一下子驱散了记忆里的霉味,你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的大脑恢复清醒。 “我想……去看看。” 起初,迪卢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当你从他怀里挣扎站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你格外坚决的眼神。那里面藏着要和过去一切不甘决裂的勇气,瞳孔里燃烧出明亮的火焰,比起天边燃烧的晨曦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最后站在那个地道前,松开迪卢克的手,瘦小的身影牵着白色的花边裙摆一同没入寂静的黑暗里。 外面,凯亚轻笑了一声,他悄悄凑到迪卢克面前:“看来你好像遇到一位很有个性的女仆。” 迪卢克红色的眼睛睨向身边的人,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说点什么,只是很快地跟着你一起进入了漆黑的地下。 过道里很黑,狭窄不通风的地下室里弥漫着说不清的味道。不是单纯的臭味,但隐约的陌生气味让人本能地感觉心理不适。 迪卢克皱起眉梢来,快速往你的方向走了几步,紧紧地跟在了你身后。之前迪卢克扶你站起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将他的神之眼还给他了,现在你手心里握着的是诺艾尔给你的那一朵玫瑰。 布条缝制的玫瑰花不会轻易散架变形,鲜红的颜色从你的拳心中透出来,像是握着谁人的心脏。 咚——咚咚—— 你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甚至怀疑跟在你侧后方的迪卢克都听见了你胸膛里震动的声音。 黑暗的过道把气氛渲染得更加压抑紧张,你的步伐小心谨慎,生怕弄出声响将对方吸引过来。 在一个十字交叉口,你的身体缩在转弯的墙边,停下来的时候后背不小心贴在了迪卢克身上,你正要挪开,一只大手就揽住了你的肩膀。 “嘘——” 有人从十字路口的另一条路上走了过去,脚步虚浮,听起来和夜晚步行于蒙德城里的酒鬼一样模糊不清。 你的呼吸一下子紧张起来,肺部的空气打了个结,带着你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迪卢克的脑袋向前探,越过你的肩膀朝外面看去。 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迪卢克因为探头的动作,耳边没有扎进去的红色发丝垂落了一些,轻轻地拂过你的脸颊。那一块皮肤迅速泛起难忍的痒意,然后蔓延到你整个身体的血肉、骨髓里。 即使你已经放轻、放慢了呼吸,但是仍然可以嗅到迪卢克身上的气味,每一次呼吸到的味道都比上一次更加明显。 等到人走远了,迪卢克才慢慢要松开你。你像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忽然揪住了他的衣袖,于是迪卢克松开你的动作就这样顿在了原地。 他感觉到你的身体又向他倾斜过来了一些,女孩儿的骨骼比起成年男人来说似乎要软上许多,迪卢克抱着你的时候只感觉到轻飘飘的一片。 当耳朵里忽然钻入温软的气息时,迪卢克感觉自己的脏器忽然颤抖了一下。他迅速压住微微翘起的唇角,捋平眉头,显出一副没有什么太大触动的感觉。 “我们要先去救那些被关起来的人,不然的话那些坏人一定会拿她们做为人质。” 迪卢克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来他的情绪。你企图在他离开你的时候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端倪来,可他飞快地避开了和你的对视。 你眨了下眼睛,在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句凉飕飕的调笑话。 “哎呀呀,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凯亚笑眯眯地看着你和迪卢克,“我是不是应该在外面等你们的?” “……先救人。” 迪卢克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完全放开了你,冷空气灌进你们两个人身体之间的空隙,让你有一种冰凉凉的孤寂感。 红发男人站起来以后,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轻捻了一下。他好像深吸了一口气,正在努力地平复着什么。 你对这个地方还算熟悉,弯弯绕绕地躲过了酒鬼们不走心的巡逻,你们三个人在一处破烂的木门前站定。 门口隐隐约约传来很轻的哭声,带着害怕的克制。以前,你也是这扇木门后面的受害者,是黑暗里渐渐腐烂的花朵。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迪卢克走到木门前面,门上挂着一把铁质的大锁。 “你能烧掉的吧?”凯亚淡然出声。 火元素只要控制得好,就可以把固定铁锁的那一部分木门全部烧掉。但意外还是在你们营救开始的时候出现了。 这里恰好有个酒精过敏的家伙,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巡逻,恰好遇到了准备“放火烧门”的你们。 “喂,在做什么!” 长满络腮胡的男人很快朝着你们冲过来,他的叫吼声在整个地下回荡着。凯亚轻轻咋舌:“看来事情变麻烦了。” 20、夜枭与黎明(八) 关着女孩们的地方位于一条长过道的中央,这条过道里没有任何的分支口和遮挡物。 络腮胡男人的多音让对方更多的人朝这里迅速聚集过来,迪卢克手心燃起火焰,将眼前的木门烧成的一脚就可以踢碎的黑炭。 里面的女孩发出惊恐的叫声,她们在黑暗里团团相抱,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将恐惧隔离在身外。 你看了一眼过道,你们之前过来的那条路上似乎没什么人来,大多数都是从另一边,也就是迪卢从克和凯亚挡着的地方过来的。 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你逼迫自己停止发抖。现在要保持冷静,优先将人救出去才好。外面的出口有骑士们把守,只要出去她们就可以受到保护。 “跟我走——”你对里面的人喊道,“不想死就跟着我往外面跑!” 随着你的喊声,里面害怕的女孩们终于意识到,你们是来救她们的。更有几个认出了你,她们立刻迈开腿来,跟着你往外面跑。 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你在地上看到了一些棍子,你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捡起来分给大家。 “记住,能一直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你的声音并不大,个子也不高。但是眼神明亮清晰,里面闪烁着绝对坚毅的光芒。那是日月星辰都无法与之媲美的、独属于人性的光辉。 女孩儿们屏住呼吸,咬牙忍着身上或大或小的伤口前进。手里,还牢牢地捏着木棍。 随着不断的前进,过道里的温度渐渐变低。你知道这是接近出口的信号,空气里隐约藏着的风雪味道,是自由的气息。 胜利在即! 凯亚一脚踢开向他攻击过来的酒鬼,转身的时候瞥见到迪卢克拧起久久不散的眉头。黑皮帅哥弯着嘴角单手转了一下手中的剑,然后慢悠悠开口:“迪卢克老爷,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 说话的时候,凯亚再次相当轻盈地躲过了两个人的夹击。迪卢克转了一下手腕,眼神朝着你刚刚跑走的那一条昏暗的过道看过去,眼底的担心是个人一看便知。 “凯亚,你确定你一个人不会负伤?” 迪卢克和凯亚之间总是有着很神奇的对话体系,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迪卢克在质疑凯亚的实力,但是有七成还是出于关心的。 “哈哈哈,你可不要一味地小看骑士团哦。”凯亚说道,“快点追过去吧,刚刚我看见有人去通知了。最坏的情况就是她们被拦住出不去,并且受伤或者……” 凯亚刚刚说到受伤这两个字,他身边就带起一阵很轻的风,飘着淡淡的阳光和葡萄味。 “这里先交给你了,”迪卢克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我把她们送出去以后马上回来。” 凯亚的预想都是正确的,在临近出口的地方,你们被几个半醉的大汉堵住了去路。 那几个人身上邋里邋遢的,即便你和他们之间隔着一米半的距离,仍然闻到了很重的酒臭味道。像是厨房泔水腐烂以后兑上酒精的味道。 你不悦地皱了皱眉毛,但是大脑一瞬间闪过了一句话:迪卢克身上就不是酒味。 虽然他是蒙德最大的酒水商,但是身上却很少出现酒精的味道,更不要说这种厚重到要让人吐出来的酒臭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很淡的葡萄香气,你猜这和他经常喝葡萄汁有关。 在不知不觉中,你的心脏和思想都开始向迪卢克偏去。 面前的男人大笑了几声,用些很粗鄙的词汇骂了几句。你当做没听见,小心翼翼地退后半步,趁着面前的人不注意同身后的女孩们说道:“待会儿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如果实在不敢动手,就拼命在原地喊‘救命’。” 这里距离出口不远。之前下来的时候,迪卢克和外面看看守的人约好了,如果四十分钟以后还没有等到他们出来,就小心一点进来。 现在还没有到约定好的四十分钟,上面的人不会下来增援。但是你能感觉到,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出口已经很近,所以只要发出足够大的声音,将上面看守的人吸引下来,也一样可以达到增援的目的。 但是,在对方到达这里之前…… 你握紧了手里的木棍,知道现在能够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有时候命运真的会偏向一些人,十多年前命运没有朝着你倾斜,所以你被他们拐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但是今天,命运的天平似乎朝着你倾斜过来了。 大概是喝了很多酒的缘故,拦住你们的家伙脚步有些虚浮,动作迟钝迂回。他们提着刀剑摇摇晃晃的,挥砍的力气很大,但是准确率却很低。 只要小心一些,就能避开他们,然后像这样—— 你敏捷地躲开攻击,绕身滑步到一个人的身后,然后抬起手里的木棍,对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地敲过去。 你可不懂什么是手下留情,尤其是面对这一帮家伙的时候,眼里燃烧出的恨意和怒火快要把你整个人都吞噬。 男人结结实实挨了你一棒子,然后直愣愣地朝着前面栽过去。 砰—— 他摔在地上的时候扬起一阵灰尘,灰尘后面是另外几个酒鬼们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睛。 那些家伙像是断定了你是这群人里唯一会出手反抗的,于是纷纷朝着你走过来。好像只要把你打趴下,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你看着面前围过来的大汉,有些后悔没有和迪卢克学习如何使用大剑。不然的话,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余光瞥到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子们,你的心瞬一凉。她们面上惨白,看起来害怕极了,原本给她们的棍子落在脚边。 ——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了吗? 你浑浑噩噩地想着,也是啊,在这种地方,力量存在着天然的差距。任何反抗都会被无情压制,换来毒打。时间久了,就没有人再敢出手,这是习惯性的、为了保全自己的害怕和妥协。 “去死吧——” 面前的一个男人举起手里的棍子,朝着你挥打过来。 迪卢克朝着你跑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大脑里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但是当他在看见忽然有人对你举起棍子的时候,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他感觉到了短暂的缺血,然后身体里的激素瞬间达到峰值,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外化为实质的火焰。 可还是来不及。距离太远了,迪卢克固然能够收拾完面前的几个酒鬼,但是等他跑到的时候,你估计已经受伤了。 他开始自责,但是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就超出了迪卢克的预想。 原本那些躲在角落里,没有出声,也不敢上前的女孩里突然有几个冲了出来。她们手里握着你给的木棍,女孩子们的手臂纤细,上面布满淤青和伤痕。 但是她们没有选择了。 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的话,她们可能再也看不到地面上升起的太阳了。 最初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但是一旦有一个人冲出去了,剩下的人就好像被注入了用不完的勇气和力量。 迪卢克看着忽然纷纷冲向敌人的瘦小女孩们,他再一次意识到一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原本朝你挥下的棒子被后面冲上来的人阻挠,你接着机会躲开,还顺便反手给了他一棍子。 似乎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对他们动手,酒鬼们的动作被定在了原地。接着迎接他们的就是劈头盖脸的棍棒,迪卢克松了一口气。 看来,不需要他了。 地下激烈的殴打声音引起了地面守卫的注意,他们面面相觑以后决定提前进去探查。 原本以为看到迪卢克老爷和凯亚队长两人联手共同击退敌方这样的震撼画面,没想到面前的真实情况更叫人惊讶。 一群小姑娘愤恨地抄着木棍,打得一群半醉的男人哇哇直叫。有两个人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眼,嘴巴里哇啦哇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好像是在求饶。 但是谁都没管他们在说什么,一条不知道是谁的腿伸过来,朝着趴在地上两人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上去…… 前来支援的守卫再次面面相觑,最后只好把目光投向一边的迪卢克。只是,他们的迪卢克老爷这会儿并没有接收到信号,他怀里揽着你,半垂着眼皮,手指轻轻按压过你的手腕、小臂。 他在确认你有没有受伤。 最后,还是万能的凯亚队长出现,及时将这批罪犯收押。随行的骑士带了医药箱,外面的风雪似乎越来越大,大家都躲进了地下室里,想要等到风雪小一些了再下雪山。 由于你还没有点亮医疗卫生技能,所以暂时不能帮住骑士团给受伤的孩子们包扎。但是你有别的长处,比如说做的大锅饭超级好吃! 还好地下室有厨房和储备粮,你撸起袖子,自信满满的准备大露一手,结果发现火柴受潮了…… 啧,是哪个该死的酒鬼把酒翻到在了火柴盒上?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你拎着火把在厨房转了个圈,想要找一下有没有多的火柴。这个时候身边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来,他的手掌心里跳跃着小小的火苗,像一颗在冲你眨眼睛的星星。 回头,果然是迪卢克! 21、夜枭与黎明(九) 虽然在昏暗的客厅里,你第一次遇到晚归的迪卢克时,就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但是你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观察过这双眼睛。 直到他靠近,你才知道,迪卢克的眼睛里原来装着一整个冬天的晨曦。从眼眸深处一直往外面燃烧,但却不是那种让人感觉到炎热的火焰。迪卢克的注视是温柔的,带着舒适的温度,在他的身边就会想要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在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你已经悄悄放轻了呼吸。不知道是害怕惊扰到他掌心小小的火焰还是他赤诚柔和的灵魂。 那团火焰静静的在你们之间燃烧着,它发出的火光照亮了你和迪卢克的脸颊。橙红色的火光让人看不清你们面部皮肤颜色的变化,于是微微红了脸颊的事情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秘密。 你拿起手里的柴禾,动作流畅地往迪卢克手掌上一盖。小小的火焰差点被你用柴禾带起来的风扑灭了,你抬起眼睛,真诚地看着迪卢克。 “主人,火加大一点。” “……好。” 在迪卢克起了主要的点火作用以后,你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大家的晚饭。其中热乎乎的蔬菜汤得到了一致好评。 你得意地插起腰,微微抬起下巴,然后得意地对夸奖你的凯亚……倒了过去。 灰褐色的地面在你的视野里不断放大,直到你感觉自己的脖子忽然一紧,差点被人物理阻断呼吸。不过好在视野里的硬地板也没有撞到你的额头,不然大概率又会多一个伤患。 迪卢克原本在距离你两步远的地方,他看起来正在和身边的人交谈着什么。侍从认真地点头,内心感叹着迪卢克老爷的细心,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假发差点被风掀起来。 等到他惊慌地按住头发以后,才发现细心的迪卢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跨步飞去的你的身边,一手捞住了你的后衣领。虽说防止你发生以头抢地的惨案,但是侍从看着你差点没撅过去的表情也有点害怕。 算了,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头发能不能长出来比较重要。其他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好像是发烧了。”迪卢克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他张开嘴,牙齿咬着手套慢慢扯下来,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你的额头上,迪卢克这才注意到你的体温很不正常。 难道你刚刚一直就顶着这样的高温在给他们准备晚餐吗?迪卢克开始在心底责备自己刚刚去厨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烧成这样子的话,一不当心就的话心智就可能永远停留在孩童时期了。 凯亚从刚刚的位置上站起来,他用手背碰了一下你的脸颊。凑近了看才发现你的脸上冒着很不正常的绯红色,呼吸也有点急促,喷出来的气息湿热滚烫,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滚水里捞出来了一样。 可能因为凯亚持有的是冰系神之眼,他的体温也要比一般人低一些。当他的手背碰到你的脸颊时,高温带来的不适感让你本能地朝着凉快的事物探去。 虽然迪卢克非常清楚你现在的意识混沌,刚刚的行为都是不自觉的。但是当他看到你似乎“恋恋不舍”地蹭了一下凯亚抽走的手背时,心里还是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嗯,他承认自己有点吃味了。 这种复杂的、只有一个人能品尝到的酸味在凯亚用元素力凝出冰块替你冷敷的时候更加强烈了。以至于当凯亚要第二次给你换冰块的时候,迪卢克直接掀开地下室的入口,冒着可能被暴风雪吹走的危险从外面的雪地里找来了冰块。 过道里的大家都在休息,爬了一整天的雪山,加上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成倍的疲惫感就袭击了过来。 你被安置在一个小隔间里,凯亚靠在门外,他嘴角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只不过这一次浮起的弧度似乎多了一点戏谑的真心在里面。 “看不出来啊,迪卢克老爷,”凯亚的声音带着一股揶揄的味道,轻飘飘的,“原来您也有这么小孩子气的时候啊。” 昏暗的过道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道,迪卢克一言不发地推开木门,生锈的合页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凯亚听见了对方心平气和的反驳话语。 “我想,凯亚队长总有一天也会遇到那个让你不变的更加幼稚的人的。” 对此,凯亚微微一笑。怎么可能,他心底想,没有人会喜欢骗子,她更不会了。 迪卢克没注意凯亚面上一闪而逝的异常,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你的体温能不能恢复到正常水平。再这样烧下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用布片将冰块包裹起来,然后轻轻搁置在你的额头。你紧闭着眼睫,原本秀气温柔的眉毛现在也拧了起来。 迪卢克坐在你边上,他看了你一会儿以后,慢慢伸出手来。那只手没有戴手套,指关节修长,皮肤白皙。 他的指腹因为经常使用大剑,有一层茧子,摸到你的眉心时,那种感觉被高烧带来的飘忽感觉幻化成了细小的痒意。 你想移开额头,却发现脑仁沉重万分。眼皮酸涩,仅仅是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似乎都花掉了全身仅存的力气。 透过模糊的视野,你瞧到了一缕明显的红色。是新生的火焰,是跳动的心脏,是你……想要竭尽全力抓住的人。 迪卢克一点点抚平你拧起的眉毛,他的背部因为配合你的动作微微下弯弓起。他鬓间的发丝缓缓垂下,随着他抚平你眉头的动作微微摇晃。 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外面的暴风雪夜晚的时候刮得越来越大,隔着地下室的门板都可以听见呼啸的风音。钻出去探查情况的侍从被吹走了假发,伤心又羞愤地回来了。 这场暴风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归于平静,挤压在地下室木板上的雪厚实得很,大家花了一些力气才推开。 外面的空气冰冷清冽,感觉混着冰渣子的味道。骑士团的人压着犯人往下走,中午的太阳很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大家眯着眼睛慢慢往下走,害怕雪盲症的发生。迪卢克是最后一个走出地下室的,他怀里还抱着刚刚退烧的你。 退烧以后四肢骨骼都泛起难忍的酸涩感,就像是被泡在陈醋里一天一夜再取出来。不仅酸痛,感觉骨头也变脆了,咔哒咔哒地响着。 舌苔似乎变得很厚重,舌根也蔓延出难言的苦涩味道。高烧使人脱水,你感觉口渴万分,总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从雪山一路上下来,你感觉迪卢克的怀抱很平稳,丝毫没有颠簸感。抱着你膝弯和腰背的手臂力气很大,隔着厚重的衣服你也可以感觉到他手臂上流畅的、凸起的肌肉线条。 迪卢克这个名字就好像带着什么让人安心的魔力,熟悉好闻的体味和舒适的温度,让你即使在寒冷的雪山里也可以靠着他的胸膛慢慢睡着。 梦里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有些熟悉的天花板,手脚还是使不上力气,你只好眨着眼睛左右歪头看了看。 原来是回到晨曦酒庄自己的小房间里了啊。这个房间不算大,但是透亮的窗户和白色纱帘,桌子上熟悉的摆件和空气里飘荡的气味,都是你所爱的。 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心脏深处会有一股安静而温馨的感觉,每一下的震动都诉说着你对这里的留恋。 “你醒了?” 房间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迪卢克手里似乎端着什么东西。 “嗯……”你很想回答他的问题,想要和他说话。但是嗓子干涩无比,之实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都会换来一阵刺痛。 “我扶你起来,稍微喝点温水润一下嗓子。” 他的手扶着你的背心,就像贴在了你的心脏上。你故作冷静地喝水,然后沉默地同他对视。 “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他坐在床边,身后是窗户。冬日的阳光从后面招进来,让迪卢克的面部表情不再那么清晰,柔和的光线将他边缘的一圈变淡,发丝边缘尤其像是快要融化的果酱。 “我想学剑术。” 那时候握着棍子却不能很好的使用,让你有些不甘心。后来也会被对方的气势震慑到,这不是你想要的。 你提完这个要求以后,小心翼翼地去看迪卢克的眉眼。逆着光,你好像看见他拧起眉梢,压下嘴角的模样。 “太危险了。” 他的声音很笃定,你张了张嘴正要反驳他的说辞,却听见迪卢克继续说道:“我倒是很想教你用大剑,但是对女孩子来说果然还是长柄武器或者单手剑更好一些,毕竟轻便好上手。” “另外,把你交给一般的体术老师,我也有些不放心。凯亚那家伙……啊,算了,还是我亲自教你吧。” 这还是你第一次听见迪卢克絮絮叨叨的在一件事情上说了那么多话,但是里面没有一句话是要阻止你的意思。 于是你好奇地反问面前的男人:“你不阻止我吗?” 这回倒是轮到迪卢克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疑惑地眨眨眼,说道:“为什么要阻止你?遇到危险的话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你总要学会变得强大,学会保护自己的。” “如果是怕训练中途受伤的事情,那请无比放心。在这个方面我有把握,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自然平缓,尾调微微上翘,透露着无比的自信。 22、夜枭与黎明(十) 等到你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毕竟之前常年的体虚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改善。你踩着阳光走到院子里,伸展着胳膊。躺了这么多天,你都感觉自己的骨头要变轻了。 这几天里,一日三餐都是迪卢克来送的。没有什么事情的下午,他可以安静地在你房间里待到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 你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迪卢克看。他办公的时候很认真,握着羽毛笔的手指修长有力,你开始想象迪卢克签在纸张上的名字是什么模样的。 偶尔他也会抬头和你对视,但是很快就会再次低下头。但是比起晴天的午后,你更喜欢雨天的午后。 你喜欢听着雨滴落在大地和玻璃窗上的声音,这是最好的催眠曲。床铺上的被子松软舒适,房间的温度也刚刚好,雨天就像是为了睡觉而诞生的天气。 常常一觉醒来就会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那时候你只要转头就可以看见坐在窗户前处理公务的迪卢克老爷。这时候外边的天带着一些灰暗的颜色,反衬得迪卢克的头发越发明显,好像整个卧室都被他散发出来的光亮点燃了一般。 迪卢克抬头的时候,嘴角没有牵动,可你分明看见他的眼睛笑了。 想起那时候的目光,你的心脏还是会忍不住扑通扑通。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你看见爱德琳女仆长似乎带着谁往你的方向走过来。 那是个你没有见过的女人,身材高挑,体态丰腴。她身上穿着浅色的洋装,头上带着宽大的帽子,看装束不太像是你之前在蒙德城里见过的模样。 女人踩着高跟鞋,鞋跟落在地上发出规律的敲击声。她手里提着棕色的公文包,包上挂着小小的装饰品。 等到她走进了你才看清她的脸,是一张美得很有攻击性的脸,皮肤白皙,眼尾狭长上挑。女人带着金丝边的眼镜,镜链在阳光下面轻轻晃动,像湖水泛出的波光一样闪耀。 “这位就是我的学生了吗?”她说话的时候,你闻到了很淡的香水和酒精的味道,这反倒让面前的人看起来更加成熟。 如你所想,她的声音和她外貌一样自信锋利,连笑容都透露着必胜的味道。你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很强烈的独立女性的气息,那是一种让人下意识想要臣服的感觉。 但她握着你的手时却用了很温柔的力道,还会趁着爱德琳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对着你眨眼睛。一下子,在你心里留下了“是个很温柔俏皮的大姐姐”这样的印象。 迪卢克为了让你更好地学习,专门布置了一间宽敞的房间给你们。里面的设施设备齐全,桌面上还准备了果茶和点心。 “那么,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她拨了下糊到眼睛边上的发丝,动作优雅,“我是菲娅妮,刚刚从枫丹回来。” 你看着她的眼睛,慢吞吞的声音平静温和:“我是晨曦酒庄新来的女仆,名字的话,我不记得了……” 室内的窗户开得很大,风吹进来的时候会将你们两个人的发丝微微浮起。你看见菲娅妮转身的时候发丝浮起完美的弧度,她对你微笑。 “那么,女仆小姐我们开始吧。”菲娅妮从包里抽出一些资料,“先来看看你掌握了哪些东西。” 你和菲娅妮在房间里认真地做题学习,外面迪卢克刚刚外出回来。爱德琳女仆长看见他四处张望的眼神以后微微一笑,她走到迪卢克面前。 “老爷,她们已经开始上课了。” “那……就记得提醒她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还有,酒庄里的事情也适量给她减轻一些。” “好的,我记住了。” 说完这些以后,迪卢克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你和菲娅妮学习的那间房间。红色的眼眸静静地燃烧着,他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又或者是在眷恋着什么。总之那样缱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思念已久的人。 对此,旁观者爱德琳选择了沉默和微笑。有一些事情,需要当事人亲自去揭开才能意识到其中特别的意义。 是夜,你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画面和你最初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你的大脑里时不时闪过白天菲娅妮的模样,她自信从容的微笑将你木讷的心脏一下子就点燃了。 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光着脚走到书桌上前面。暖黄色的烛光在墙面上拉出你的影子,细细长长的,像是瘦弱的藤蔓。 书桌上摆着今天学习的内容,你抽开椅子,坐到桌子前面,用羽毛笔沾了沾墨水,开始奋笔疾书些什么。 在烛台的边上,有一朵有些松散、起褶的玫瑰花。它软趴趴的趴在桌子上,静悄悄地注视着不断努力的你。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红色的玫瑰花就像是迪卢克平静温和的目光一样…… 菲娅妮来得很勤快,比起叫她老师,菲娅妮似乎更喜欢你喊她“菲娅妮姐姐”或者“菲娅妮小姐”。这种朋友一般的氛围缓解了你最初对学习的那种紧张,你害怕学不出来要被责罚,但菲娅妮的微笑驱散了这一切。 原本同爱德琳说好的一周一次的学习日,因为你的喜欢,迪卢克一再把间隔缩短。一周一次,五天一次,三天一次,后来干脆改成每一天了。 “反正酒庄也不缺多养一个闲人的钱,既然她喜欢就随她去好了。” 以上是迪卢克的原话,但是爱德琳女仆长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反正我养得起,她喜欢的话要做什么都行。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偏爱大抵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可惜沉迷于学习的你迟迟还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特殊含义。有时候爱德琳也会想,是不是因为你长期没有和男孩子接触,不太明白这种示好和偏爱就是喜欢的表现。 “好了,这几天都是文化课。明天的话迪卢克老爷给你安排了体术训练课,到时候可要多加油哦。”菲娅妮把今天的学习资料收好,在桌子上轻敲两下使边角页都对整齐。 你看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地问菲娅妮:“菲娅妮姐姐也会剑术吗?” “这个我可不会哦。”菲娅妮冲你摇摇头,“所以明天你的老师可不是我。” “那是谁?” “嗯?迪卢克老爷没有和你说吗,是他亲自来教呀。” 菲娅妮这句话倒是把你拉回了很久之前,迪卢克好像确实说过这件事情。不过最近一直跟着菲娅妮读书写字,学习音律什么的,下意识就以为接下来是她要教你剑术。 你后知后觉地开始有点紧张,晚餐的时候居然因为少吃了两碗饭。爱德琳女仆长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关照你的身体,今天看见你的胃口不是很好,在得知原因之前她还有些担心你。 “既然要去练习剑术的话,应该给你准备一套清爽一些的训练服了。”爱德琳像是想起来了,“跟我来吧,毕竟现在的制服裙摆在训练的时候有些不方便。” “哦,对了,到时候记得要把头发扎起来。不然的话会很妨碍视野。”女仆长同你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细节,你捧着新的训练服抬起头来。 “女仆长知道得好清楚,您原来也参加过训练吗……” 面对你单纯的疑问,这位向来温柔的女仆长忽然笑得越发神秘起来,她压低了声音,在光线暧昧的逢魔之时悄声说道:“啊,这件事情啊……你以后可能就知道了哦。” 你眨眨眼睛,对她的话感到疑惑。 冬季的夜晚来得很早,时间也好像在低温里变得缓慢了许多起来。你把新的训练服架在衣架子上,干练整洁的袖口不像女仆装的袖口那样会有压出的花边,原本的裙子也变成了更为方便行动的裤子。 在接受迪卢克的剑术指导之前,你没有见过这样严格的他。站在训练场里的迪卢克好像褪去了平日里温和的外表,将属于他过去和内心的那一点锋芒露出来。 而仅仅只是掺和在他严格指导里的那一点锋芒,就足以你窥探想象他过去的骄傲。拥有这样热烈发色的男人,也应该是个恣意轻狂的人。 迪卢克的骄傲于锋芒并不与他的温柔相冲突,反倒是为这个男人增添了一种神秘的魅力,会叫人下意识想要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内心。 “腰下沉,手臂不要放松。”迪卢克扶着你的肩膀调整好你的姿势,“继续,朝正前方挥过去。” 汗水从你的额头上滑下来,在下巴处汇合,然后滴落在胸前,逐渐濡湿了一大片衣料。 为了方便训练,你里面没有穿很多内衬。刚开始是有些冷,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你只感觉热得要命。 浅色的衣服被汗水打湿,隐隐约约显示出里面的轮廓,迪卢克悄悄避开看向你的目光,然后忽然喊停。 “今天就到这里吧,”迪卢克朝着你递过来一件他的外套,“出了很多汗以后注意不要受凉,回去也要记得拉伸肌肉。” 运动产生的多巴胺让你感觉到愉悦,接过衣服时眼睛也是亮闪闪的,你笑着说:“是!” 那一瞬间的笑容,叫迪卢克惦念了好久,好久。 23、夜枭与黎明(十一) 在晨曦酒庄的日子格外安宁,除了有一点,就是在上迪卢克任教的剑术训练课的时候,你总是感觉自己的心脏要坏掉了。 这种感觉在近来的两个月里越来越明显了。可是当迪卢克和你分开以后,这种情况就好了很多。给你看病的祈礼牧师芭芭拉小姐说,你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没问题,你就安心了。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你已经能和迪卢克进行简单的对打训练了。蒙德的冬天不算长,到了春天的时候风也跟着变大了许多,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训练的时候出的汗总是会被风吹干。 你很喜欢风吹过肌肤的感觉,就好像人快要飞起来一样。这和迪卢克的手指擦过你皮肤的感觉很像又有些不一样,他的指腹温度要更高一些,被他碰到的地方也不是风带来的那种凉爽感觉,而是热热的痒。 “嗯,热身好了的话,我们就开始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总是感觉迪卢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了。 迪卢克惯用武器是大剑,他的力气很夸张,用双手剑和单手剑一样轻巧。但是为了防止大剑的重量伤到你,他还是换了单手剑和你对练。 迪卢克懂的东西很多,不仅局限于剑术,弓箭长柄武器之类的他也会。毕竟那段在外行走的日子,教会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你握紧剑柄,朝着迪卢克攻过去。 可能是因为你的剑术是由迪卢克教的,他非常了解你的进攻方式、攻击角度、挥砍频率,所以你的每一次进攻都被他阻拦了下来。 时间久了,你很容易感觉到焦急。迟迟无法突破对面的防线让你感到挫败,情急之下你的呼吸有些紊乱,似乎是想用力气突破迪卢克的防线,所以你这一次的挥砍特别用力。 但就算不考虑迪卢克那远超一般男人的力气,只是单纯地考虑男女之间的力气差异,你这样力度的攻击被格挡下来或者劈空,大概都会伤到自己。 轻则皮肉红肿,重则伤筋动骨。 迪卢克毫不犹豫选择了卸力,他想尽可能减轻你的震伤。不过你的攻势过于猛烈,想要双方都和平无事也有些困难,再加上是突发情况—— 所以,当你的剑刃划开迪卢克肩膀上的皮肉时,你有一瞬间的错愕。 直到迪卢克手中的剑刃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当啷声,你才如梦初醒。 “主人!” 你慌张地丢掉手里的剑刃,顾不得有些发麻的虎口,立刻往迪卢克面前扑。 “……我没事。”迪卢克说话的时候带着忍耐的气音,看来伤口还是比较疼的。 “主人,伤……” “把手给我看看。” 你乖乖把手递过去,迪卢克的手掌很大,你放在他手心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当迪卢克捏着你的手,每根手指都慢慢地按过去。明明力气也不大,但他的按压动作却格外有存在感。 之前在雪山的时候,迪卢克也有用这样的方法确认你的伤势。但是在那个时候,你没有这么敏感。而现在你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指按压的力度,挪动时引起的摩擦。 你感觉手臂轻飘飘的,手腕却有很酸涩。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用力跳动起来,就好像身体里灌进了许多酸醋一样,酥酥麻麻的。 “伤口,主人我们快点……” “下一次不用这么着急,还好这次没有受伤。”他非常后怕地抱住你,你的额头贴到迪卢克的胸膛,听见了他和你一样疯狂鼓动的心跳。 他说“还好”这两个字的时候,你感觉到迪卢克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去,肩膀微微下塌。是很安心的表现。 你贴着他,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抬手去拥抱他,却又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这样做。最后只好僵硬地由着迪卢克抱着你。 覆盖在你的后脑的手掌宽厚安心,你想在这样安详温馨的时空里一直待下去。但是鼻尖萦绕点血腥味一下子就提醒了你,迪卢克还受着伤。 “主人,快回去包扎伤口。” “好。” 你之前的话被打断了两次,现在总算把迪卢克带回去了。伤口在肩膀和胸膛的连接处,不是很长,但有一些深。 爱德琳似乎还在忙,没有在酒庄看到她的人。你原本想要把迪卢克扶到起居室以后就去找医生的,但是你快要离开的时候,他拉住了你的手指。 很轻很轻的力气。但你还是乖乖停下来被他拉了回去。你和迪卢克面对面,他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没有受伤一样。 “主人,就算害怕吃药也还是要看医生的。” “……我不害怕吃药。” 你张嘴要说什么,但是迪卢克手疾眼快地打断了你。他很轻地捏了一下你的指肚,你感觉到像是心脏被人按软了一块,所以当迪卢克说只需要你帮他包扎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但是当真的要上手的时候你还是犹豫害怕了起来。不过最开始替迪卢克脱衣服的时候倒是害羞的情绪更多一些。 想要包扎伤口的话就必须先把外面的衣服都除去,好在现在是春天,关上窗户以后无风的室内也不算冷。你按照迪卢克教你的先把外套小心翼翼替他脱掉,迪卢克里面穿的是黑色的衬衫,没有了外套以后你看清了他的身体。 肩膀很宽。胸膛厚实。 比起单纯地看见身体,外面罩着一层黑色的布料产生那种朦胧的感觉可能更让人慌张。 你用剪刀把迪卢克伤口边上的衣料剪开,剪刀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迪卢克抬眼,看见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模样。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专注,搭在耳边的发丝似乎也因为你的谨慎不敢挪动分毫。 不知道为什么,迪卢克觉得这样的你有一种很安心的气质。像是黑夜里的小灯草,静谧,美丽,温馨…… 他想不到这世上有什么词汇可以用来描述你,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观察着你。 比起迪卢克带着欣赏意味的注视,你就要紧张得多。鼻尖是混杂着汗水味道的血腥气,不难闻,但是让你心底很难过。因为这是你造成的。 眼眶用力地睁着,你不敢眨眼,眼角有些酸涩。你把剪下来的袖子扔掉,又抬手要去解开迪卢克衬衫的扣子。 他握住了你解纽扣的手指,冰凉的指尖被他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你的胳膊就下意识地往回抽了一下,但是始终没有松开纽扣。 “不需要脱掉。”在喜欢的人面前,迪卢克还是做不到这样无所谓。想起你刚刚来的那一个晚上,他也不愿意让你替他换衣服。 现在差不多的情景,但是心态却已经变了很多。就算迪卢克再不想承认,你也已经从他信任体系的底部一点点走到前面来了。 “但是,脱掉可以顺便清理汗水,防止感染。”书面上的医疗卫生知识你还是知道的,毕竟菲娅妮有教给过你。只不过,你没有进行过实操。 迪卢克同你对视了三秒,然后像是妥协一般地移开了目光。他松开了你的手,耳垂泛起有些可疑的粉色。 你一粒一粒地解扣子,这其中的时间分明不算长,但是迪卢克觉得分外难熬。尤其是当你有些冰凉的指节不小心碰到他的胸膛时,那种煎熬就会成倍地增长。 “是我不小心弄疼主人你了吗?”你感觉自己已经非常小心了,但是迪卢克的表情依旧很不自然,看起来像是在忍耐什么事情一样。 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在忍痛。只可惜不是,他在忍着的是比疼痛更加考验意志力的东西。 迪卢克有很好地考虑过关于“绅士”这个词语的含义,并且不断提醒自己还没有和你到那种关系。起码该走的流程需要一步步来,跳过其中某一些的话,他个人觉得和流氓无异。 况且女孩子这样美好的事物,值得去花费心思让她们开心,让她们感觉到自己被爱着、被珍视着。 但这个场合很显然不符合迪卢克老爷心中所想的浪漫的氛围,所以还没有到坦白心意的时候。他把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就当是承认自己刚刚伤口有些疼。 但是说完以后,他又非常不甘心地握紧手指,像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总是犹犹豫豫的。 算了,迪卢克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总是在面对你的时候变成犹豫的胆小鬼。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或许再多有几次就能习惯了,习惯了就会说出口了。 帮迪卢克脱衣服的过程算不上心如止水,红色的皮肉翻卷出来,看起来很吓人。隐约的,你看见了一点白色的东西,一下子心脏坠了一下,因为居然看见了骨头。 你低着头眨了眨睁得发酸的眼睛,然后才开始处理伤口。按照菲娅妮教的理论知识,根据迪卢克的现场指导,你磕磕巴巴地完成了一次包扎。 消过毒以后,你把药粉撒在上面,然后开始缠纱布。可能是因为迪卢克一年四季都裹得很严实的缘故,他的皮肤白得很过分。 在轻微的失血以后,这种白色无缘地透露出一种凄惨的味道来。你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这下子,你再也不能骗自己说是因为眼睛睁久了所以才流眼泪了。 24、夜枭与黎明(十二) 爱德琳女仆长最近有些烦恼,她发现你和迪卢克老爷的进度似乎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断断续续换了近两个月的药了,怎么样都应该有一些变化吧? 但是你和迪卢克之间似乎一点都没有要再往前走一步的样子,甚至没有在一起吃过饭。爱德琳女仆长甚至开始怀疑自家的老爷是不是害羞过了头些。 所以就有了今天你和爱德琳的这些对话。 现在已经是初夏了,你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很轻便的女仆装,袖管是轻纱做的,走动起来的时候很飘逸。爱德琳发现你最近长了不少个子,人也越发精神饱满了,看起来漂亮可爱。 “您问那天我和主人说了什么吗?”你想了想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当时因为着急突破弄伤了主人,感觉到很抱歉。但是主人安慰了我。” “具体的内容吗?” 非要说那天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要算你哭了之后的事情,迪卢克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他应该是想要替你擦眼泪,但是你头低得很厉害,他一下子没有找对位置。指腹按在了你的鼻梁上。 “怎么突然哭起来了。”迪卢克把手放到你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好了,已经过去了。” 你抬起头来就看到他微微弯起的嘴角,眼神也很轻松,明明受伤的人是他。但是哭泣和狼狈的人都变成了你。 你的难过更深了,垂下的眼睫毛上沾满了眼泪水,看起来很自责。因为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迪卢克就告诉过你,不要在进攻的时候心急,练习的时候要以安全为主。 那样温柔提醒你的人最后还是因为你的心急受伤了,本来应该是你承担受伤的后果,现在却转移到了他身上。 “就在因为这样的原因难过吗?”迪卢克揉了揉你的头发,把你原来整齐的头发揉得翘起来几根。你抓住他的手腕,有些不服气地强调:“才不是‘就这样的原因’!” 他看着你越来越红的眼角,忽然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幅度比以往都大,看得你愣在了原地。 “我那时候就说过啊,我会做你的剑术指导老师。因为不放心其他人是不是愿意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对方愿不愿意牺牲自己换你平安无事。” 迪卢克说话的速度一向不着急,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总是格外强大的。他这回擦掉了你的眼泪:“所以,我来亲自教你的意义就是为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护你,不让你受伤。所以你不用自责难过,因为我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换你平安无事。” 他说的很随意,也不觉得自己在安慰你。但是你的心忽然就因为他的话平静下来了,可是身体变得有些激动,你反而抖得更加厉害起来,你想要抱他,全身的细胞都在想要做这件事情。 “迪卢克老爷把你弄哭了吗?”你说到自己哭的时候,爱德琳女仆长有些震惊,“……是、是因为很疼,所以你才哭的吗?” “啊,其实我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真正疼得人应该是主人。”你有些疑惑爱德琳为什么问你疼不疼,但是想起迪卢克当时的伤口,你的有面上显出心疼的表情来。爱德琳看得愣了一下。 “主人用那种方式安慰我,我真的很感激。” 这下子爱德琳真的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她总感觉自己应该是漏听了一些什么细节。最终,爱德琳只好保持沉默,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向你追问细节的比较好。 她从位子上站起来,双手还是像平常的时候那样交叠着放在小腹前面。你以为她会交代你一些事情就离开的,但是没有想到爱德琳忽然就朝着你了鞠躬。 她的动作很标准,没有一丝不情愿的多余动作,很干脆,让人一眼就看得出里面最真实的情感。正因为爱德琳这样真诚,你反而被她吓到,立刻站起来要去扶起她来。 “谢谢你。”你听见爱德琳的声音。 可是,你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啊,如果您说的是解决了酒鬼闹事、城外订单翻车的事情,那不需要感谢。因为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爱德琳站直了身体,看着你干净的面孔笑起来:“不,我是在感谢你最近一直在照顾老爷。” 你刚要说这是职责以内的事情,爱德琳就已经握住了你的手。她的掌心很暖,干燥舒适。你喜欢一切暖呼呼的东西,所以也被她打断了接下去要说的话。 “那么老爷以后,就也麻烦你照顾了了。” 爱德琳的目光很认真,似乎还带着托付什么重要东西给你带感觉。你不明白为什么她忽然要强调这件事情,但是就算她不说你也会一直好好地照顾迪卢克的。所以,你带着略微迷茫的神情,和爱德琳用力握着手。 “没问题……?” 你这样回答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爱德琳说的“以后”是一个多么长的时间段。 下午的时候,迪卢克坐在酒馆里。这个时间点天使的馈赠还没有开业,他只是出来转转,透个气。 因为肩膀受伤的缘故,他“被迫”待在一直家里养伤。迪卢克不是没有尝试过避开你的视线出门,但不管是大家都睡得很熟的深夜,还是中午最忙碌的时候,只要他想要踏出大门,你就会忽然出现。 “不可以出门,主人。”你拉着脸,眼皮半耷拉着,手里还拿着扫把。最开始的时候,你甚至要求他不要乱跑。 后来可以出门了,但是不能是在晚上。 “晚上跑出去行侠仗义的话伤口会裂开的,主人。”半夜,你举着烛台出现在他准备翻窗的时候。迪卢克抿了下嘴唇,乖乖收回了已经跨出窗户框的腿。一时之间迪卢克不知道你和他到底谁才是主人。 查尔斯给迪卢克准备了果汁,酒馆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三个伙计在做准备。迪卢克坐在二楼,窗子开着。他今早的头发是你扎的,有些松,现在被风一吹,鬓角处落出来不少发丝。 但迪卢克现在没有心情关心头发松散的问题,因为他在二楼的窗户看到了你的身影。 今天早上的时候你说要出门,大概是出去买一些东西,然后再去找诺艾尔小姐聊天。 迪卢克喜欢看你和大家接触的模样,你变得越发开朗,酒庄里的大家和蒙德城的各位都很喜欢你。似乎没有你解决不了的难题,甚至偶尔凯瑟琳小姐都会拜托你完成一些委托。提到你大概可以用四个字形容:无所不能。 甚至海莉说,酒庄可以没有老板,但不可以没有你这个无所不能的女仆。 你的这些变化迪卢克都默默看在眼里,他由衷的为你的成成长感到高兴。直到他看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是骑士团的人。 看胸章和面孔,应该是个新人。 迪卢克不愉快地拧起眉头,他看见那个骑士忽然从你身后跑向你,然后拍了你的肩膀。你们好像说了些什么,期间那个骑士似乎一直在笑,时不时抓一下后脑勺。 最后,迪卢克看见对方好像要送些什么东西给你。躺在掌心里,太远了,迪卢克看不清。是宝石吗?还是戒指之类的东西? 玻璃珠?! “好久不见呐,迪卢克老爷。” 忽然出现的嗓音打断了迪卢克聚精会神的猜想,甚至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捏着杯子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 “你来做什么?”迪卢克连头都没有回,他盯着窗外,把手从杯子上松开。 “来酒馆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 “现在还没有到营业时间。” “哈哈,那么小气做什么。嗯,你在看他们两个人吗?”凯亚靠在窗户边上,他双手抱胸,身体微微倾斜。目光落在了外面说话的两个人身上。 这时候迪卢克才抬起头来看凯亚第一眼。 “那我告诉迪卢克老爷了这个情报,您要拿什么感谢我?” 凯亚的唇角向上弯起,露出相当自信的微笑。他两只手撑在迪卢克面前的桌子上,后背往下压,是很标准的持有绝对筹码的胜利者姿态。 “哼,成交。” 你看着面前高你大半个头的腼腆男生,又看了一眼他掌心小小的戒指,最后脑海里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是迪卢克。 你在想“这个时候要是主人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帮我解决面前的事情的”,这还是你第一次遇见别人像是坦白心意。有些突然,再后来就是一种被认可的喜悦,但是现在的话就很苦恼了。 你实在不太会拒绝别人友善的示好,想来想去,你只好点点头。 “所以,你是同意了?”新来的骑士看起来很兴奋,他没有想过进展居然会这样顺利。 “所以迪卢克老爷,你明白了吗?”凯亚这时候已经随意地坐在一边等待酒馆开业了,“这个新来的小骑士喜欢你家女仆哦,现在的话,应该是在表白吧?” 表白? 迪卢克很快地呼吸了一下,胸膛起伏有些明显,他重新捏紧了杯子。 因为他看见你冲着对面的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