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临界区》 1、第1章 “哎呦,小伙子你这牙齿出血有点严重啊,先去做个血常规,把牙结石洗了吧。” 一张病历纸从机子里吐了出来。 它被医生取下时,还带了点打印机的温热,但很快,这种温度就化散在了另一人手上。 那人一眼瞄到底端的价格,发现光验血就要两百多,瞳孔瞬间就宁静了。 娄阅后悔了,就在前几天,他下单了一对挺贵的酒杯,打算送给父母。 偶尔一次小奢侈,这没问题,但加上口腔科的钱,那就双剑合璧了。这两货一携手,本月的额外支出猛地提高到四位数,可谓财富痛击。 娄阅还没郁闷多久,取件通知就适时出现。他无奈叹口气,把短信转发给室友,打字道:“祁哥,我晚上还有选修课,你有空的话,就帮我拿下快递。” 那会儿他只觉得支出多了点,全然不知六小时后的灾难。 在晚上八点多,快递才见到自己的主人。 靛青色的礼盒里面,一副配对的波尔多杯就镶嵌在薄绒上,这两只杯子壁薄光滑,完全看不出杯身和杯颈的接口。 娄阅将其拿起,这酒杯在手上重量极轻,仿佛落手的是一根水银温度计。下一秒,杯子们轻轻相碰。一阵铃音随之发出,它清远悠扬,近乎于寺庙的敲钟声。 “完美。”他的心疼烟消云散了,幸好这钱花得值,没让自己失望。 “行啊,品位不错。”室友祁信辰看了一眼高脚杯。他不懂这种杯子,直觉上感觉这玩意挺贵的,便好奇一问:“多少钱?” 娄阅举起杯子,把它对准日光灯,观察着说:“打完折要600价位。” “啧,有钱人,别欣赏,小心摔了。”祁信辰提醒了一句,回身继续玩电脑。 但这种事就跟你发了动态,如果有人点赞,总会去来回刷新一样。 娄阅嘴上说知道,还是在宿舍美美欣赏了一分钟。待遛弯到阳台,他听到敲门声,就说:“祁哥,去开个门呗。” 祁信辰应了声,他离门近,两步就来到门口,门锁一转,房门打开。 屋外,两位同学露了脸,没等开门的人有何反应,直接索魂般地说:“学院查寝。” 什么?学院查寝! 祁信辰当下一震,他反应迅速,连忙挡在别人面前,笑着说:“怎么周三晚上也要检查?辅导员有没有一起跟过来?” 他们这两人寝,那违规电器可多了。从电热水壶到小火锅,大大小小应有尽有,简直是八级扣分大户、十级违规超市。 与此同时,娄阅的危机雷达滴滴作响。他瞄到门外站了两个人,手里各拿一张白纸,一看就是院里的学弟来查寝。 他从阳台闪现回桌前,一把放下酒杯,伸手就去掏桌面上的电热水壶。该死的,这玩意还在烧水,得先把底座给拔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底座带热水壶,拿起就准备塞桌下。 这个动作实施得有点粗鲁,底座后面的三角插头,直接被带到了高脚杯上方,接着稳稳擦到了杯沿。 画面定格,酒杯猛然下倾十五度角。 糟糕,我的杯子!! 高脚杯的位置偏外,就在桌边。它受力后,前仰着趴倒,然后在娄阅的注视下,一秒内摇晃、旋转、滚动,噗通一声落了地。 “这位同学,你先让我们进去。”检查的人一看祁信辰这样子,就知道这404寝室有大料。要不是这回辅导员没跟过来,区区一个学长哪能拦住他们这么久。 祁信辰原想拖延几秒,但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脆响。 啪!!铛!嘚~~噔噔! 门口的三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屋内。 在那里,站着一个惊恐的男生。他右手拎着电热水壶,左手拿着充电底座。因为热水差不多快开了,壶子还在那咕噜咕噜叫。 顺着往下看,在他脚边落着一只高脚杯。 这杯子一看就不是凡物,它不属玻璃,属国产乒乓球。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摊老板赠送的宝物,就掉地上那会儿功夫,这玩意居然能在四对眼睛的注视下弹跳两次,完全违背常识。 娄阅愣住了,像这种轻薄的杯子,洗的时候都能洗碎,这怎么还会反弹? 他没管门口的人,干脆放下电热水壶,不信邪地拿出另一只高脚杯,接着松手扔了下去。 啪!!又一声脆响,第二个杯子,它摔破了。 “啊!!!” 什么情况?学弟傻眼了,他没想到查个寝还能有这种趣事,这人转向祁信辰,问道:“这杯子到底应该破还是不破?” 祁信辰同样看傻了,他默默道:“应该是第一个杯子得破,第二个杯子不能破。” 不管杯子破没破,人到底疯没疯,查寝的学弟还是开了单子。 “违禁电器没收签字。” “地上的杯子,学长你自己捡一下。” 这晚上,娄阅失去了所有,他还把大名一字一划写在了违规名单上。不出意外,这周他就能在院群发的文件里面找到自己。 他呆坐在椅子上三分钟,才无望地看向室友,问道:“祁哥,我的罪孽是不是太深了?” 祁信辰都被逗笑了,他拿起地上那只高脚杯,递给对方,说:“这不是还有一只没破吗?来,拿着,好好保管它。” 娄阅拿过这只杯子,砰砰砸了两下桌角,抱怨:“就这塑料乒乓杯,需要我花300吗?我10块钱就能搞到手。” 祁信辰笑道:“那它至少摔不破。” 说来奇怪,这杯子看着不像是亚克力的,你要说它是塑料,那质感差远了。可在现实里,它又确实摔不碎,坚固得不同寻常。 “对,我得找客服处理。”娄阅赶紧找到那家东西卖得很高级,客服名字却很low的店铺,把售后给申请了上去。 已阅:你们这杯子跟个塑料一样摔不破,不可能是水晶。 客服小美:亲,我们的杯子已取得正规授权,杯子确定是无铅水晶,请小心使用。 你不信是吧?隔壁寝室有土木大哥,娄阅直接问他借了个专业榔头,拿回来就往酒杯上敲。 好家伙,榔头居然敲不碎水晶。 他拍好视频,上传给客服,说道:你这敢说是正品?你家无铅水晶是钢铁? 客服小美:亲,您这是定制产品,不支持无理由退货退款呢。 先不说退货退款,就算能,娄阅也寄不出去,因为还有个杯子不管是真是假,已经人为摔碎了,他目前想要的是仅退款。 “你和小美还没聊出结果吗?”祁信辰看室友唉声叹气的,他劝道:“你去搞个鉴定吧,不然没评没据的,再说还有一只是你自个摔的呢。” “我先看看平台怎么说。”娄阅没放弃维权,可第二天就打脸了,还是用鞋拔子打的那种。因为商家证据齐全,外加这是定制产品,顾客的投诉被驳回了。 他形容不出那种心情,就好像你染了一头绿发,但由于染发剂写的是红色,就算拍照片都没人信。 娄阅骨子里怕琐事,投诉失败时,这个麻烦已经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黑洞性质。他在消费者协会那边举报了一下,如果这也不行,那他就彻底放弃。 至于剩下那只酒杯,也不能让它白闲着,娄阅打算自用。 但他不喝酒,望了一圈桌面,找不到合适的饮料,只能挤了盒纯牛奶进去。娄阅最近牙龈炎,喝完还得注意口腔卫生,便拿着杯子顺带去刷了牙。 室友这操作把一旁的祁信辰看呆了。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拿红酒杯刷牙,忍不住吐槽道:“你也太物尽其用了吧,是多想把这600块钱赚回来。” 娄阅把高脚杯放在洗手间里,反问:“都是杯子,它不能刷牙吗?” “我只是觉得你很奢侈。”祁信辰说完,默默转了回去。 维权似乎就没了后续,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整件事情才变得蹊跷起来。 娄阅对这一天记得很清楚,那会儿是晚饭点,他收到了消协的回复,店家同意了赔偿。 处理完退款后,他和牵扯两天的客服握手言和。他俩一个是学生仔,一个是打工人,颇有种双方都不容易的感觉。 回寝时,晚霞满天,正是转运的迹象。 当时的天空被鱼鳞云覆盖,这种高积云呈现出一种美妙的渐变,像是裂开的雪层。在靠近夕阳的地方,云是闪耀的金色,往外则转为偏红,接着向上加深为绛紫。 这是天降祥瑞,时来运转。 和同学们一样,娄阅掏出手机,拍下了这幅美景。就在手机放下那一刻,他的视线穿过男男女女,恰好对视上了尽头的陌生人。 那人站在宿舍楼下,背靠玻璃门,晚霞刚好倒映在上面,变成他的背景。这是一位身材颀长的青年,年龄约摸二十多,黑发白肤,气质清冷。 他穿了件宽松的落肩黑风衣,一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无聚焦地望着前方。因为晚霞的出现,周围窸窣一片,但人来人往间,似乎没有一位同学注意到他。 他俩身处一条直线上。在娄阅投来目光后,那人接受到视线,突然看向了来人。接下来一分钟内,他们一直在古怪地对视。 距离从五十米缩短为两米,对方的面容清晰了很多。 在互相看清那刻,娄阅微有诧异,因为那人长相好特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美人痣,而且是一颗落在男生嘴边的美人痣,它浅浅的,像是落了点咖啡灰。 这是一种很难驾驭的东西,弄不好就会雪上加霜。但这痣在对方唇边,却意外的合适,甚至有一些特别的欲味。 好高级…… 他收回目光,帮忙刷了门禁,抬头说:“你要进去吗?” 他俩从对视转为对话后,陌生人显得好奇了许多。他那双浅茶色的瞳孔,盯着娄阅看了会儿,又注意到校园卡上的名字,问道:“你手上是不是有一只杯子?” 你怎么知道的? 他发现这人在看饭卡上的姓名,瞬间联想到了更多东西,它们包括自己的网购地址、收件人姓名以及那只假货杯子。 难道是店家或者消协特意来找他? 娄阅:“你是什么人?” 被问者没有正面回复,他暧昧地擦着这条线,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问道:“你的杯子是不是有问题?” 见对方没阐明自己的身份,娄阅略起疑心,继续道:“它是有问题,你是谁?” 那人回复:“我专门负责这只杯子,所以来找你。” 谁会单独对接一只杯子,还能知道他的地址? 娄阅这事,也就三个人清楚:他自己、室友祁信辰、客服小美。他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一个不确切的答案,但这答案似乎更加离奇。 “你难道是小美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可过于可怕了。先不说小美会不会过来,他无法接受一个大男人用这种客服名打那种字聊天,简直太摧残心灵了。 亲亲可以呢、好滴、肯定是正品哒…… 你以为的可爱客服妹子,居然是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大老爷们,这该死的网骗与甜美。 不过比起娄阅,那人似乎更加迷惑小美是何方神圣,但他还没吐出一个字,就被身后的呼唤突然打断。 “娄阅,你站在门口干嘛呢?”祁信辰下楼扔垃圾,结果刚到一楼就瞄到室友站在外面。 娄阅一看有知情人士,摸着下巴猜测道:“小美好像来找我了。” “我没听错吧?!”这下,祁信辰才注意到那里还有个大活人。这人只穿了件普通的纯色外衣,但相貌却非常不大众。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门口那人,说道:“你居然和娄阅从网聊奔现了?” 不过祁信辰还没惊讶完这一点,又跳坑震惊了别的东西。他反应比娄阅大多了,神色一凛,夸张地喊道:“小美,久闻大名,没想到你是男的!” 祁信辰人不算矮,有一米八,但他站在小美旁边,个子还是差了一点。他打量起这男的,认真说:“像你这样的都得当客服,这年头找工作已经这么难了吗?” 他说完时,看到小美那是大写的迷惑现场,这人好像在看两个傻子。 青年欲言又止,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脱轨。他想解释,可没等自己成功开口,他的发言第二次被娄阅打断。 “我没说他就是,只是猜测。”娄阅更正道。 祁信辰一听,又转过头,跟着自家同学一起,盯着那人道:“那你是?” 在两对眼睛的注视下,陌生人云淡风轻了,好像再刮几阵妖风,那都吹不倒他。 他此行目的很简单,只想要带走酒杯。如果这事能阴差阳错成功,倒也省去了编身份的麻烦,反正拿完杯子他们就彻底无缘了。 于是他投降了,干脆接过客服这身份,对两人说:“对,我就是小美,你的杯子本身有问题,我来拿走它。” 语毕,两个男学生同时一愣。 矮小的那位,眼神变得相当五味陈杂,似乎在“小美”这客服名和本人形象上来回消化不良。不过片刻后,这人还是被迫接受了。 娄阅忍住不适,疑惑道:“你拿走要做什么?” “这是厂家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这人没有多说。 娄阅倒是无所谓,退款已经到账,这假杯子回炉重造都和他没关系。不过他还留了点良心,实话说:“但我已经用过它了。” “你用它干什么了?”对方问道。 娄阅:“你上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跟着学生,青年上了四楼的404宿舍。他还没进门,就见这两人默契地贴着墙往左右一靠,给自己让出了一条路。 娄阅指了指厕所的角落,说:“我拿它刷牙了。” 顺着方向,大家可以看到在一堆洗漱用品中央,混着一只突兀的高脚杯。它在牙膏、洗面奶、沐浴露里面,显得格格不入,特别高贵和委屈。 娄阅指完后,就看到小美那个神情,简直无法形容。 这人先是震惊了五秒,然后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咬了下后牙槽。等接受完这场面,他才侧过脸,斜视起娄阅。 小美怎么看着又无语又生气? 娄阅躲避了一下那人眼神,说:“你如果不介意的话,那就拿走吧。” 当事人的确不介意,这人取走杯子时,没再多交流一句,甚至省略了“再见”两字。他利落地转身离去,和一切断绝完关系。 剩下两位倒也没在意,他们看小美消失了,就退回屋内关上了门。 “可以啊,娄阅你转运了,这破事居然全给你解决干净了。”祁信辰给室友鼓了个掌,顺带说:“没看出来小美人还挺好,竟然亲自来处理这烂摊子。” “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娄阅翻出聊天记录,重新阅读,始终无法把那人的脸和这些句子对应上。 亲,可以呢。 是滴,肯定是正品哒。 “不行,我有些恶心。”他承受不住了,这界面太离谱,是个正常人都没法多看三秒。但他思索再三,还是发消息问了一句:你今天有来我学校取杯子吗? 客服小美:没有呢,我为什么要去你学校? 咦?娄阅不解,他又打电话问了消协,那里也表示没有派人走访。 所以今天出现的陌生人,究竟是谁? 他疑惑起来,但也没多思虑,毕竟这事在表面上已经解决了。退款成功,杯子被拿走也显得毫无损失,就算那人身份成谜,也影响不到自己未来的生活。 可在第二天起床后,等娄阅走进洗手间那一刻,他才知道麻烦远远没有结束:被人带走的酒杯,依旧立在洗漱台的角落。 它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就像第一天来到这里,被人随手搁在了台面上,散发着突兀、奇怪、诡异。 这只阴魂不散的杯子,很快会成为他前半生的噩梦。 2、第2章 “祁信辰!祁信辰!快起来,出事了!” 被连喊两遍大名,祁信辰从梦里突然惊醒,他一下子坐起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缓了几秒,他才意识到声音是从洗手间传来的,娄阅正在那里大呼小叫。 “你干什么?叫魂吗?”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早上七点半。 他想再次闭眼,结果室友直接跑了过来,那人扒在床杆上,喊道:“杯子它回来了。” 祁信辰刚醒,思绪很乱,他半眯眼问道:“什么回来?” “昨天小美拿走的杯子,它还在里面!”娄阅拽着同学被子,又连拍三下,“你快起来,真的出事了!” 见朋友慌了,祁信辰知道事情不对,他赶紧下了床,拉着人去洗手间查看。 果然,在最明显的位置,那只高脚杯还稳稳当当放在上面。昨天它挤在一堆洗漱用品里面,那样子还能算滑稽,但现在,这简直是个灵异事件。 娄阅作为唯物主义者,他在害怕中合理地猜测:“莫非小美半夜溜进我们宿舍,偷偷把杯子还了回来?” 可是他向门口一看,那里的房门是内锁的。他们宿舍是四楼,小美理论上也不太可能从阳台翻进来,除非这人装备齐全,或者自带飞行能力。 祁信辰想了想,说:“我凌晨快三点才睡的,今晚没有人进来。” “难道他其实是鬼?!”娄阅被自己吓怕了。 “你进去检查一下吧。”祁信辰已经贴在了洗手间对面的墙上,准备和这杯子保持最远距离,他指了指,说道:“我和它不熟,你去看看有什么异样。” “祁信辰,你和我一起进去。”娄阅一顿死拽硬拖,硬是把室友拉进了洗手间。他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小心靠近那只高脚杯,肉眼观察了起来。 杯子外表看着没问题,也没什么可怕的痕迹。 这下,他才大胆一些,试探出右手慢慢触碰了上去。娄阅接触那刻,手上传递来了熟悉的质感,再次将它举起后,高脚杯还是同样的轻。 “这杯子?”他拿在手里晃了两下,疑惑道:“它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嗯?”祁信辰也凑近一瞧,果然没什么变化。 杯还是那只杯,除此以外,就没有任何古怪之处了。 他俩干瞪眼了会儿,没有异状发生。但娄阅觉得这酒杯很诡异,干脆把它拿到阳台的角落,然后一把锁上了玻璃门。 “我们先去上课吧。” 华夏工业大学北山校区,信息科学技术学院,教学楼a楼304教室,八点零五分即将开课数据结构。课前五分钟,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黑脑袋一个个按进了座位。 在直观上,我们可以把这群人分为两批,睡饱吃好的,以及大梦初醒的。不过在三秒钟之后,所有人都可以分为同一类,那就是突然受惊型。 duang~~ 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水纹般化散在了整个班级,瞬间把所有人的精神都给提了起来。在场几十人刷一下回望向了声源位置,那表情出奇得整齐,全都写着“什么声音?” 而在目光的聚焦点,主人公也很诧异。 他重新拎起自己的斜挎包,再次下放,又是一阵磕碰的脆响。这人不解三秒,随后神情变得有些惊异,他拉开拉链,伸出右手一摸,就从里面取出了一只酒杯。 这下,全班同学的表情又瞬息万变,显然没理解这画面什么情况。 娄阅看到这只高脚杯的时候,只感头皮发麻。他明明把它放在了阳台,为什么会出现在自个包里?这还是个正常酒杯吗,它不会被那男的诅咒了吧? 他抬起头,见整个班的人都在盯着自己,只能赶客道:“都别看了。” 一旁的祁信辰捂着嘴,低声道了句:“我靠,阴魂不散。” 今天老师开讲队列的部分,打开ppt就是一句定义“队列(queue)是一种先进先出(fifo)的线性表,它限制表的插入在一端进行,删除在另一端进行……” 娄阅听到一半就走神了,什么队不队的,他脑子里只有那个破杯子。 等到中午下课,他赶紧回到寝室,从旮旯角扒拉出个纸盒,把酒杯随便包装了一下,接着火速来到快递点,二话不说把它扔进了丰巢柜。 娄阅把收件地址写在另一个校区,打算让朋友签收一下,再找个垃圾桶给它扔了。他把柜门合上,对祁哥说:“我们确定把它寄出去了。” “是的,没错。”祁信辰作为监督员,全程参与。 下午还有其它课,他两趁中午忙活完,又回到教学楼继续上课。期间,娄阅心不在焉,他有事没事就刷一下物流消息,希望这杯子能赶快离开自己。 幸好快递是同城运送,在四点多的时候,东西已经到了别的区。目前看来,它离古栏校区的垃圾桶已经不远了。 傍晚五点,下课铃响起,娄阅摸了下包,里面没有那只酒杯,一切正常。 “没回来,这次应该能成功。”他对祁信辰投了个胜利的眼神。 祁哥点点头,应道:“很好。” “你俩嘀咕啥呢,去食堂吃饭吗?”张泽斌坐在前面,他感觉这两个人一整天都在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不回家吗?”娄阅记得张泽斌家就在学校对面,不怎么留校吃饭。 张泽斌回道:“我妈不在,家里没人,我吃完去你们寝室坐一下。” “行,走呗。” 三人在食堂随意吃了点,然后一起走回寝。现在这寝室是娄阅他们调换的,待遇可比大一的四人寝好多了,总面积上小了一些,但分配到个人头上,绝对比之前的大。 张泽斌大二没住校,他偶尔会来串串门,维系一下曾经的舍友情。他跟在两人后面,见娄阅开了锁,第一个走进门,但没走几步,这人突然就顿在原地,好像被刺客点了穴。 “怎么了?”他刚问,前面的祁信辰也猛然停了脚步,然后伸手一拦,仿佛寝室的地砖下埋了地雷。 祁信辰收回手,低声道:“小心,前方有杯出没。” “什么玩意?”张泽斌扒开两人,才见桌面上立着个酒杯。他眼熟极了,指着说:“这不是你今早带去教室的杯子吗?” 的确是它,但它不应该在这里。 娄阅打开手机,物流消息更新后,快递已经到达古栏校区附近,最快预计今晚就能签收。他摁住张泽斌的肩膀,眼神犀利,提醒:“这杯子有鬼。” 好家伙,此话一出,张泽斌成为了第三个被定在原地的人。 “其实我们仔细想想,这杯子除了能瞬移,目前为止也没有其它异常,只要娄阅你能接受,问题就不大。”祁哥摸着下巴,提出了第一个解决方案。 张泽斌听完大概情况,双手交叉,认真问道:“你们就没有考虑过报警吗?” 这话很有道理,他们这群学生瞎忙活半天,能出什么奇迹,还不如去找警察,直接把酒杯上交国家。 娄阅拿起这只高脚杯,把它塞进包里:“泽斌你说的对,我去实验室转转,那边要是没事,晚上就跑一趟派出所。” 他大一的时候没分流,被学姐忽悠,跟了计算机网络与信息安全实验室。现在教授的任务和自己研究方向不同,娄阅已经有转实验室的念头了。 不过目前,他还是组里的一颗小纽扣。 信息安全方向的学姐见他进来,双眉一抬,招招手问道:“娄阅,要不要参加攻防赛?学校想凑两支队伍出来。” 学姐嘴里的攻防赛,是他们学校联合另一所大学组织的ctf(capturetheflag),也叫夺旗赛,是走信息安全的人交流技术的比赛。 这个比赛,明面上看着是友谊赛,但按这个抓人的劲,又好像不太一般。 “我这学期靶机没怎么刷。”他说的靶机是一种搭好漏洞的系统,要打ctf,就得找靶场平台做练习。不过他们学校有团队来培养人,资源方面不用太担心。 学姐上挑右眉,命令道:“别闲着,你给我去。” 娄阅只能先应了,他见今天没要事,便告辞离开,打算带着酒杯找警察。实验室的位置在教学楼五楼最内侧,出门左拐就能看到尽头的电梯。 今晚,时间还不到九点,但走廊的灯已经被人关了。 他刚踏出门,就见外面有些黑,向左转身,电梯正好从六楼下来。五秒后,电梯的到站钟传来,两扇门缓缓打开,不远处亮起了方格状的白光。 一个瘦高的男生出现在当中,对方站在里面,不见出来,过了会儿,电梯又自动合上了。 娄阅跑过去,他挥手示意,希望同学能等一下自己。但那人一直望着上方,好像天花板沾着脏物。等他赶到时,电梯早就关门许久了。 什么东西要看那么久? 他伸出食指,打算摁下楼键,却见电梯还停在这层。红色的灯光,在黑屏上打出了一个定格的阿拉伯数字“5”,而这个数字,至始至终都没变动。 好奇怪,那人没下去吗? 他疑虑片刻,还是摁了向下键。叮,电梯的到站声再次响起,门缝从一条黑线逐渐拉开,慢慢的,眼前的空间明亮起来,但这回,轿厢里面没有人。 气氛有一瞬凝滞。 猛然间,娄阅感到脖颈处发麻,好像有数只蚂蚁从下面爬了上来,随后攀到他的脑袋。他咽了下口水,将视线上移,看向那人之前注视的地方。 电梯的上方,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盏照明灯。因为长时间没人进入,内侧的轿门带动外部的厅门,重新关合在了娄阅眼前。 难道是我看错了,根本没有人? 他在轿厢外站立五秒,毅然决然改走楼梯。娄阅说不清怎么回事,他有些害怕,甚至今晚不想去派出所,掏出手机后,上面落了一条祁信辰的消息。 【去找警察了吗?那杯子没出问题吧?】 刚刚这事会和酒杯有关吗? 他打字回道:我觉得有点奇怪,祁哥你有空吗?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多了小伙伴后,事情似乎又好转起来。他们打了车,去往最近的北山派出所,那里不远,只有三公里路,开车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 一位年轻的民警接待了他们。因为是夜间,派出所里面人少,望进去空荡荡的。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吗?”张民警问道。 娄阅开口描述说:“我买了一只杯子,它总是跟着我,寄出去都会半路回来。我能不能把这个杯子交给公安?” 民警开头还在认真听,等整句话结束,他显然愣住了,问道:“你们是学生吗?” “对,我们是华夏工业大学的学生。”他讲完,就感觉警察的表情很有意味,似乎在疑惑大学生怎么还搞这种异闻奇事。 娄阅只能言辞严肃地说:“我声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杯子能瞬间转移,还一直跟着我,非常影响我生活学习。” 既然是人民群众的委托,不管什么稀奇古怪的,民警还是得耐心解决。他道:“那行,我给你拿个文件袋和保存证件,你把东西填写一下,以后要是想取回,就把证件带上。” “好,谢谢。”娄阅解开包链,想把酒杯掏出来,可伸手摸了半天,也没见那硬脆的水晶杯。 咦?杯呢? 他里外找了三遍,都找不到那只塞进去的酒杯。这个薛定谔的杯子,刷新地点难道是随机的吗? 祁信辰看同学翻来找去,问道:“它不见了?” “对啊。”娄阅吐血,他干脆重新拉好拉链,把黑色挎包甩到腰后,说:“我回去找找。” 他就在办事大厅,直接和民警说了一声,又准备风风火火去找杯子。两步走到门前,感应门自动打开,可下一刻,他却见到一个身影立在街道上。 瞬间,娄阅怔住。 “怎么了?”祁信辰见人突然站着不动了。 “祁哥,那边的人,你看到了吗?”娄阅指了指正前方,就在街对面的路灯下,他见到一个男生正在仰头望着路灯。 那人瘦高,双肩不宽,直直立着,和旁边那根冰冷的灯杆子,竟有诡异的同感。可娄阅知道,身形站姿这都不重要,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他在学校的电梯间见过这个人。 祁信辰看了一圈,说:“什么人,没有啊。” “就在路灯下,我在学校见过他。”他回过头,看到祁哥还在认真找人,似乎怎么都瞧不见那个男生,“祁信辰,你真的没看见吗?” “什么?你别吓我。”祁哥原本还没感觉,被人这么一说,鸡皮疙瘩都窜上来了,是有什么东西他看不到吗? 在两人身后,张民警见学生们立在门口,好半天不走人,就过去瞧了一眼。他听到两男生语气紧张,扯了好几句看不看的到,就问:“你们不是要去找杯子吗?” “我们是要去找,民警小哥你能看到吗?就那边,站着个大活人。” “那是我们的值班保安。” “不是他,我是说街对面,有个仰着头的人。” “街对面没人。” 娄阅解释不清了,他听到民警在问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似乎在怀疑他出现了精神幻觉。他的确像是有毛病,可也真的正常,他没病、没嗑药,只是买了个酒杯。 “你们信我,他真的就在对面。”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连同祁信辰都有些立场不坚定了,甚至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娄阅得不到认同,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愈发难受。他害怕独面那玩意,如果这是一部恐怖片,他大概就是开场十分钟必死的炮灰。 他只能拿出手机,对着正前方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翻到图库,把中心的人影放大。他指着那人,抬起头,焦急地说:“就是这里,你们……” 你们,没看到吗? 这话未完,娄阅大脑空白了,像是塞进了钟内,接着被人狠狠一击。 他举起手机屏幕,想要给别人看,可眼前站着的,根本不是那两人。一个瘦高的身影挡住视线,对方就立在自己前面,几乎是抵着娄阅的胸口。 他首先看到了灰黑的毛衣,随后向上望去,是一个泛青的下巴,那上面覆着一层凌乱的胡渣,中间还有一些刮伤,结着细线模样的血痂。 这次,娄阅看清了男人半张的嘴,那里面没有牙齿,全是黑红的牙洞,从中还有渗出的血丝。它们干在肉壁上,连同整个口腔,都是风化般的干枯。 是死人。 他得出结论的那刻,眼前一黑,意识没了知觉。 “娄阅?!” “他怎么了?这人晕过去了,快快,送医院!” 3、第3章 后半夜,娄阅醒了,他睁开眼就看到一片天花板。黑暗中,上面正闪着烟雾报警器的红光。鼻腔内传来了医院特有的味道,他分不清这是消毒水还是药剂。 他抬起双手,发现两边都没插输液管。目前看来,那个鬼魂并没有伤到他,他是被吓晕的。 娄阅撑着坐了起来,他见到祁信辰侧着身子,就躺在自个边上。这人睡得很香,呼噜声打得极其有规律,一深一浅,看着还能用来当计时器。 他注意到自己在标准病房,左右还有两道呼吸声从帘子后面传来,都是同房的病友。 娄阅转了下身,顺手摸了一遍床单,祁哥还算懂他,就把他的手机压在枕头下。 解锁后,手机页面上还是那张街道照片。这对普通人来说,就是张没拍好的风景照,但对娄阅来讲,这是张带了鬼影的灵异照片。 图片上离得远,那人没如此可怕。可在派出所,他俩挨得太近了,娄阅受惊过猛,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不省人事。 所以,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他很怀疑这和酒杯有关,但不清楚是杯子一开始就有问题,还是那男的取完后才出了事,但总归,他是倒霉透了。 娄阅只能叹了口闷气,他侧过身,又轻轻把柜子上的包取了下来。帆布包擦着桌面,动静倒是不小,做不到完全静音。 他略感奇怪,自己包里除了串钥匙,明明没什么东西。待把包拿到怀里,他解开一看,好家伙,里面就睡着那只酒杯。 妈的,你还知道回家睡觉。 娄阅当场眼角突突直跳,血压上升,恨不得破口对它来段bbox辱骂。他取出高脚杯,利落下了床,推开病房的门,在走廊上飞速前进。 找到角落的垃圾桶,他直接丢了进去。 “滚。” 在处理掉这只杯子后,他还得从东边走回西面的病房。医院这层布局是东西两病区,中间有个护士的服务台,旁边挨着一个电梯。 娄阅路过时,冷不防听到电梯的到站音,这叮一声激起了他的生理反应,后脖颈处瞬间发麻。他第六感下意识预警,脚步马上慢了下来,刚好和电梯保持十米远的距离。 虽然提前预感到了,但他还是看到轿厢里面挤满了人,那些蓝白色的病服,在电梯里挤出了一片花。 那群人背对着门口,面朝内侧,似乎在等待从另一面出去。再往旁边看,服务台上面的钟表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不用多说,那些绝对不是正常人。 娄阅不敢路过那边,他等电梯关完门,才从前面呲溜一下跑了过去。 他的房间离服务台不远。回到病房,在开门前,他特意回望了一下,就见扔杯子的垃圾桶边,凭空围了一圈病人。 他们是在找酒杯吗? 不行,医院这种地方不能待,太危险了。他赶紧来到祁信辰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两巴掌拍醒了室友,“祁信辰,别睡了,快点起来。” 祁信辰一脸迷茫,他啊了两声,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揉揉头发,迷糊道:“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醒的,身体没事吧,怎么了?” “医院鬼太多了,我们得马上离开。”娄阅抄起柜子上的包,拽起同学就往外赶。 祁信辰跑了三步,人还没完全醒,他朝两边看了眼,懵逼地说:“什么鬼,哪有鬼?” 娄阅:“垃圾桶那边有五只,不行,我们跑楼梯吧。” “你没搞错吧?这是十三楼。”祁信辰一听要大半夜跑楼梯,人立刻清醒了。他一下拽住娄阅,说:“你就算要走,也得先跟医生讲一下,办个出院手续。” “哦,不对,现在这个点不能办理。” 医院办理出院手续得等白天,这凌晨快四点的档口,根本没工作人员。但是要娄阅再等四五个小时,他怕是得在那些鬼的眼皮子底下反复吓晕。 他指了下前方拐弯处,那里就有五个身穿病服的魂魄,“他们在找那只杯子,我把它扔进垃圾桶后,那些人就站在它旁边。” “你真能看到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瞧见?”祁信辰感觉走廊里没人,哪有五个人围着垃圾桶,但回头看娄阅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就算看不见,也跟着一起害怕了:“那你之前晕倒,是被鬼袭击的吗?” 娄阅:“不,我是被吓的。” 被吓? 祁信辰沉默一秒,建议道:“要不这样吧,如果没什么实质性危险,你就回去睡一觉,等天亮再出院。反正这是医院,你要是出什么事,我还能及时把你送进抢救室。” “……”娄阅没应,话虽这么说,但谁能坚持的住。 “别怕,你就闭上眼,加油几小时。”祁信辰拍拍同学肩膀,加以鼓励。 出不了院是个硬伤,娄阅后来还是认命了。他裹紧自己的小被子,闭着眼听祁哥睡觉,对方的呼吸声越香,他就越羡慕,心中的柠檬树都快丰收了。 他不清楚那些鬼在哪,只能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失眠完了下半夜。 隔了许久,病房里传来起床的动静。娄阅刚一听到,就悄悄探出头,此时,屋外已经冒了光,清新的蔚蓝从遮布里透出来,正好打在白床单上。 太阳升起后,一切恢复了原貌,攘来熙往间,再没有那些可怕的鬼魅。 娄阅掐着最早的时间点,领了病情证明书,缴完住院费后,跟逃命一样出了医院。因为晕倒的地方不在这,他还跑了一趟北山派出所,感谢当晚帮他的张警官。 “祁哥,今天老师点名的话,你就说我请假。”娄阅打开地图,准备去往下一个地点。 祁信辰还以为他俩要一起回校,就问:“你不回去吗?” “我要去寺庙。”娄阅找了附近的观音庙,他感觉这东西不能靠物理手段解决了,必须走宗教神学,先不管有没有用,反正都去试一遍。 祁信辰摇了摇头,真心叹道:“好惨,祝你平安。” 娄阅不信教,他信科学,但现在火烧眉毛的,也没办法了。当地最大的寺庙离得有点远,他公交转了两辆,花了快两小时,才在中午十点多到达目的地。 虽是工作日,但观音庙依旧人多,香火也旺,门外有很多游客在打卡拍照。 寺庙建的气派,红柱绿栏,殿脊青灰,檐角下的惊鸟铃正在风中作响。最两边的青松已经跃起几十米高,立成了两排护卫。 娄阅付完门票,走进主殿,在蒲团上许完心愿,顺带求了平安符。为了来这里,他还提前去银行换了点现金,在功德箱里投了一张十块。 “麻烦,让让。” 祈愿时,他听到自己碍着一位僧人。娄阅赶紧睁开眼,后退几步,那人走到他原先的位置,拿着扫帚清了几片落叶,接着低头道:“你来错地方了。” 僧人停下手头的活,定睛一看,又说:“缘倒是来了。” 两句结束,这人神神秘秘的,拿着扫帚转身离去,留下原地懵圈的娄阅。 不过对方的话提了醒,他可不能弄错方向,万一管这杯子的不是寺庙呢。娄阅想了想,干脆又打开手机,选了一处教堂。 这个教堂位于市中心,过去又要两小时。还有三站路的时候,他已经能远远望见了,教堂建筑面积挺大,灰色的穹顶指向蓝天,最上方的十字架正在阳光下闪耀。 入口处是三扇古铜色的金属门,中间一正门,左右各一侧门,高度都有六米左右。娄阅立在门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样乱来,要是让两方的信徒知道,恐怕会轮流鄙视他。 下午一点半,教堂里有活动,他觉得不方便进去,就在外面等待片刻。娄阅站了半小时,内心有点犹豫,刚好被工作人员瞧见。 那人身着牧师服,示意他可以入内。 “我不信也能进吗?”娄阅直言自己不是信众,只是最近遇到了烦恼。 “可以,神爱世人。”对方笑着回道。 走运了,这位牧师很热心。娄阅抓住机遇,他从包里拿出那只酒杯,说:“我被它纠缠,遇到了很多怪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杯子一出来,牧师观察了几秒,思索后,说:“你可以把它交给我。” 娄阅一听,就觉得太棒了,这可是专业人士,能把酒杯送到教堂,还能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措施吗?他赶紧把酒杯递给牧师,连着道了好几句谢谢。 完美,这一天太完美了。 回校的路上,他感觉自己解脱了,酒杯给了牧师,身上还有寺庙的护身符。被东西两大系统一起保护的滋味,值得给个五星好评。 到校的时间很晚,已经过了饭点。学姐发来消息,说攻防比赛的人确定,顺带拉了个群,叫大家晚上八点在计算机学院聚一下。 娄阅看了眼,群里都是一个俱乐部的熟人,两个大三,两个大二,领队是他们专业老师,队长是学长。除了大二的同学没有合作过,两位大三的前辈都是一起比过赛的。 这种交流占不了多少功夫,他饿过点后,肚子又没了感觉,干脆约了祁哥晚点去吃夜宵。到了教学楼三楼休息间,娄阅小坐片刻,就有同学走了过来。 这人叫林豪,软件工程方向的同届,体型重量级,代码仿佛没被脑子消化过,全都沉积在了肚子上。他一看到娄阅,就开口说:“你在啊,那就有安全感了,我打攻防不是很熟练。” “你不是打acm的吗?被抓壮丁打ctf了?”娄阅问道。 林豪摇摇头,淡笑道:“自愿被抓,自愿被抓,我热烈响应陈白桦学姐的号召。” 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又废了一个。娄阅不想表态,他对堂姐怎么用的奸计,毫无兴趣。事实上,学院里没人知道他和陈白桦的关系,他对外都喊学姐。 这份血缘关系,是他不愿承认的,因为陈白桦身高有一米七,而他连这个门槛都没摸到。真要说出去,恐怕会变成笑话,而故事里的小丑只有娄阅一人。 晚上七点五十五,所有人都到了场。 队长赵贤政是大三的,人品不错,一手带大了好多学弟学妹,就是不善言辞,内向宅男一个。他和娄阅一样,走了数据科学与大数据技术方向。 赵贤政坐下后没说话,陈白桦负责主持,她道:“我们今天把赛制摸一下,以后每周定好时间练习,你们两个人有问题的话,可以问队长和我。” “好的好的,一定。”林豪可激动了,恨不得此刻智商减半,好缠着学姐问东西。 娄阅简单应了句:“知道了。” 他刚说完,就感觉堂姐那眼神不对,陈白桦在他身上来回扫描,好像分析出了什么信息。果然,下一刻,那人狐疑着问道:“你今天请假干嘛去了?” “有点事。”他没多解释。 因为他不愿说,陈白桦也没追问。四人在教学楼里聊完主要事项,就解散了这次会议。 娄阅以为只花了半小时,但事实上,在林豪硬找话题的帮助下,他们竟然聊了一小时。微信那里,祁信辰已经问了三遍人有没有出来。 【你好了没?】 【怎么样了?】 【还没好?我把张泽斌也叫出来了。】 他打字回道:我好了,你们来计院吧,我们从这里去烧烤店近点。 打比赛的三人先走了,娄阅坐在位置上,等室友过来。三楼的休息间是开放式的,装修很像咖啡厅,他坐的位置面朝窗户,椅子用的是高脚转椅。 娄阅无聊,就转着打发时间。他玩到五分钟的时候,旁边来了新人。那人落座后,就直着身子没动,也不见有其它活动。 这年头,不低头玩手机的人已经很稀罕了。娄阅有用余光注意,他心存疑惑,就撇过头看了一眼。 但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右侧不是同学,而是一位年迈的老人。 这位老太太发丝凌乱,头发杂草般膨开,遮住了大半边的侧脸。她穿了一身花布棉袄,黑底碎红花,整个人后背佝偻着,在高脚转椅上落成了一个蘑菇。 啊……为什么大晚上的,会有老奶奶来计算机学院? 他恍然了三秒,猛地记起一件事。娄阅死死盯着那人,左手悄悄摸到斜挎包,接着拉开链条,向内一摸,直接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 糟糕,酒杯怎么又回来了?! 4、第4章 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外,距离五十米的地方,祁信辰和张泽斌已经走到此处,准备和同学一起吃宵夜。 张泽斌可闲了,他的大学生活属于划水型,有事上课,没事睡觉,便在那感慨:“娄阅真忙啊,又要参加比赛,又要进实验室跟项目。” 祁信辰回道:“毕竟他是保送的人,学习内卷而不自知。” 不过娄阅大一内卷失败,算是损兵折将。 那人上学年绩点高,比赛赢奖也多,但是被院里下了处分,连奖学金都没拿到。这事说来话长,娄阅也是够倒霉的,真就遇到了百年难见的奇葩。 他们有个三人群,祁哥发了消息,可娄阅迟迟没回复。他正想打通电话,叫同学可以下楼,但语音还没点,那人就一个视频通话邀请了过来。 他和张泽斌接通后,就见画面里出现一个大下巴,娄阅好像在楼里跑步,没空管摄像头的角度如何。 “我靠,我被包围了,你们快进来帮我!” 娄阅要哭了,为什么派出所、寺庙和教堂都救不了他,这杯子还有人能管吗?他想离开学院,但电梯作为鬼怪高发地,是最初的阴影,他打死都不愿走。 他向内跑,找到西面的楼梯。这儿没开灯,黑成一片,他硬着头皮往下赶。在来到二楼时,下面那节楼梯上赫然站着一人,老人那头银发在黑暗中,像是飘起的棉花团。 你大妈永远是你大妈。 这老太太堵着他,还会瞬移。娄阅倒嘶一口冷气,赶紧掉头跑回三楼。他看到祁信辰给自己发了消息,便直接打了视频通话。 除娄阅以外,另外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俩赶紧来学院,当我摄像头。”他跑到上面的时候,鬼影又现身在了三楼的门口。被逼无奈,他只能继续跑到四楼走廊。 来到四楼后,娄阅转头一望,就发现走道的天花板上粘着一块黑布。还未细看,黑布又消失了,下一秒,这东西直接前移了五米。 这回,倒是看清了。 不是黑布,也不是广告牌,那是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他的头部粘在天花板上,全身无力地挂落,正用脑袋对着娄阅。对方没有穿鞋,一双白袜子就在眼前明目张胆地晃。 我的天,双人会。 娄阅二话不说,赶紧往相反方向逃去,但跑了两步,总感觉有东西磕着自己腰。他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一把从包里掏出那只酒杯,回身丢了出去,喊道: “你给我滚啊!” 扔完酒杯,他窜进一个教室,里面刚好有两学生。这二人坐在门边上,被他进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两个男生差点花容失色。 娄阅现在是亡命天涯,自身难保,没空解释。他直接从教室的后门跑到前门,然后半蹲在门前,等着那个黑衣男人过去。 “这人在干嘛?”这个问题还未得到回复,突然跑进来的男生,又重新冲了出去。 屋外,娄阅开始下令:“张泽斌,你去电梯,开后置摄像头。” “我开了,你在干什么呀?”张泽斌感觉自己好傻逼,就拿着个手机,在电梯里一个人转圈圈。 计算机学院的电梯间里,目前没鬼,但娄阅不敢进。这种空间太小了,而鬼魂又是来去自如,一旦被包,他就是死路一条。 “祁信辰你去楼梯间,看看三楼怎样。”他想了想,还是跑楼梯靠谱。 祁哥听命,来到三楼楼梯。这儿没开灯,有些黑,他走了几步,拍着视频说道:“我觉得这里没东西啊。” 那是你觉得没东西,老奶奶还蹲守在那。娄阅看到了视频里的花棉袄老人,她站在台阶上,一只脚是凌空的,根本没有借力点。 这些人都是被杯子引过来的,而酒杯目前被扔在了四楼,上面还挂着那位西装鬼。 娄阅不确定杯子能在原地保持多久,它的出现时间毫无规律,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假如只有十几秒,那还不够他下楼出学院。 他在角落掐了计时器,等待了将近半分钟,就在26秒到时的那刻,杯子重新现身在了包里。算上之前的时间,差不多有一分钟,如果坐电梯的话,倒是够用。 “张泽斌,把电梯停到四楼,等我过来。” 娄阅立马起身,再次飞奔在走道里。他跑路的时候,碰巧又遇到了那两个男同学。 这二人刚从教室出来,就见一个身影在眼前飙速。那矫健的风姿,不去参加男生女生向前跑,都有点浪费这筋骨了。 他俩看了会儿,满脸迷惑,其中一人问道:“这哥们是在被空气追杀吗?” 因为高脚杯在身边,娄阅能明显感到有两股势力跟着自己,花棉袄老奶奶,以及黑西服大叔。他此刻在西面,得跑去最东边的电梯。 在鬼的移动速度上,娄阅预算有误,他才跑了没多久,老太太就在前面堵路了。危机感告诉自己,这些东西不能硬碰硬,他只能掉头跑进隔壁的教室,在里面秦王绕柱。 不得不说,秦王绕柱是牵扯战永远的神。 他从后门溜出去的时候,两个鬼魂刚好被留在第三大组的位置。娄阅顺势把酒杯扔进教室,那潇洒感,仿佛投出的是一颗手|雷。 “拜拜了,您。”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娄阅感觉自己快通关了,他离电梯不远,没多久就成功到达。但事实很糟糕,张泽斌摁着开门键等人,就在他快到的时候,刚好有两个同学走了进去。 “他们要去几楼?”娄阅在外面喊道。 张泽斌看了眼数字键,回道:“五楼和二楼。” 算了,我跑楼梯,大不了重复几次,总能出教学楼。 娄阅直接改走楼梯,可四楼的双跑楼梯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他只踩了没几节台阶,就愣在原地。 漆黑的转折口,已经有个人在等待他了。 对方身材高挑,立在黑暗中,竟在他眼前建成了一堵无形的墙。和先前那两位不同,这人发散出了说不清的压制力,它好像会杀了自己。 娄阅直觉预警,当场转头,继续向上赶路。他大喘气,只觉得这晚好累,最累的不是身体疲惫,而在于白天有了希望,晚上又是当头一棒。 这件事是无解的,就算跑出教学楼,只要酒杯跟着娄阅,他就永远离不开那些鬼魂。现在的地点是五楼,再这样下去,他得跑到屋顶。 他该怎么办,难道要从楼上跳下去吗? 五楼很多是设备房,到晚上基本都锁了。娄阅在里面跑了半天,找不到进去的教室,而这时,酒杯又回到了他的包内。 完了。 警察、僧人、牧师都没解决的事情,娄阅需要直面了。他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自己能使用的方法只有物理手段,不管有没有效,都得试验了。 他其实身手不差,就是不一定能打到鬼魂。至于效果,也没法保证,可能这一脚下去,受伤的反而是自己,比如受了诅咒,小腿腐烂,一命呼呜。 娄阅关掉视频通话,他带着酒杯来到楼梯口。在下方,今晚出现的第三个鬼,已经在等着自己送上门了。 他选择先发制人,抢速度攻击。 在看到那货的瞬间,他就几步下楼,没等对方有反应,直接一个起跳,借着地势在半空中踢出一记华丽的剪刀腿。 他弹跳力惊人,垂直弹跳都能摸到近一米,对方个高,也影响不到他发挥。而且根据娄阅观察,这些鬼基本没什么大动作,所以他命中头部的几率是百分百的。 在他跃起的那刻,这人已经注定吃到伤害了。 受死吧你! 他当时有点孤注一掷,觉得这就是生死局,想着一击必杀。在对方后仰着避开攻击时,娄阅脑内一瞬慌张,他犯大错了,这好像是人,不是鬼。 这一脚踢到普通人,那绝对要出事。 他只能收力,在空中硬生生调整了姿势,这下娄阅重心全偏,仿佛凌空滑倒。 但即便这样,那人也没法完全避开攻击,陌生人干脆一个侧身,用手臂格挡完主力,接着用手勾住娄阅腋下,顺势把他半空架住。 娄阅没了重心,接下来的结局是摔成傻子。 结果落地时,这人眼疾手快,用手掌帮他垫了后脑勺。他的脑壳砸到了温热的掌心,而这重重一下,对方估计吃了不少疼。 险象环生,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他想道歉,但话没出口,对方又把他翻了个面,一把摁在楼梯间,钳制着不让动。他心下一紧,预感这人火气正在急速上涨,三秒之内必要暴揍自己。 “哥!” “我知道错了!” “哥哥!” 娄阅跑了一晚上,额头全是汗珠,现在发丝粘在地砖上,那感觉就像在用头发拖地。他大喘两口,小喘三口,断断续续哀道:“我错了……哥哥,对不起……” 其实那人还没怎么他,但娄阅就觉得要被揍,他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软话,都把自己说累了,特想睡在楼道上。 不过没睡成功,因为他猛地看到下方出现了一个熟人,那是最开始的花棉袄老奶奶。 他立刻精神抖擞,一把抽出右手,在胸前比了个圣十字,低声道:“南无阿弥陀佛。” 这回,身后那人彻底沉默了。 娄阅做完保命动作,背后突然没了力道。他回过头,见对方松了手,接着走到墙边,摸开照明灯。 灯亮后,一切都明晰了。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又一次见到了美人痣。那是一颗落在嘴角的小痣,它颜色淡淡的,是奶咖色的灰点。 痣的主人站在墙边,开口道:“别逃了,好吗?” 一句无奈又无语的话,像是幼师总算逮到跑散的小孩。 5、第5章 这颗美人痣,是小美? 娄阅跪坐在地上,他看着这人,思绪很乱。从对方带走酒杯那天起,他的大学生活就换了一个风格,好像打cf突然改用生化模式。 不过当下,他还是关心道:“你的手没事吗?” 这么重的一磕,那手恐怕红肿不堪了。 青年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学生不重,他没费什么力气,不过那人后来的举动,又让他无言以对,堪比受了一次严重内伤。 娄阅总感觉这男的老瞅他,那眼神太微妙,仿佛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无语。 “你以后不要画着十字说佛语。”这是今晚陌生人说的第二句话。 “我刚刚在被鬼追。”娄阅提起这事,才想起那两个鬼魂差不多要跟进了,可看了眼楼下,很奇怪,那位老人消失在了此地。 鬼魂似乎被人劝退了。 他见暂时没事,就从地上站起,抓紧问道:“这只酒杯,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这只网购的高脚杯,从买到它开始,他就没有一天太平日子。 娄阅把酒杯从包里取出,像是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他继续追问:“我知道你不是客服,你明明前天带走它了,为什么它还会回来?” “它跟着我,还招鬼。谁都看不到那些东西,但我能看到,他们都是死人,不停地找上门。我去过寺庙,也走了教堂,这都没用,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问了一连串问题,可没得到正面回复。 那人将视线下移,注视酒杯片刻,回问:“我也很想问你,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能和它绑定在一起。” “什么绑定?”娄阅更想说这是诅咒。 青年靠近两步,他比学生高,只能垂眸俯视:“如你所见,它不是凡物,而是圣物。人的灵魂在死后会处于迷茫阶段,没有意识与知觉,受圣物吸引,便会过来。” “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和圣物签订了契约?” 在这人回答前,娄阅心里有一套预想的说辞。他以为这个杯子,应当是黑暗的诅咒之物,可怕的恶魂被它召唤过来,想要吸食他的生命。 但听完,这酒杯居然还挺高级的,至少抬头用的字是“圣”。 可是,圣物能从网上买到吗? “我就是在淘宝随便买的酒杯,这可能吗?”娄阅感觉这点才很离谱。 他就是从一家普通的旗舰店,买的普通高脚杯。至于进货渠道,因为和店铺维权了两天,他知道酒杯的来源很正常。 青年回道:“圣物当然不能被买到。准确说,是它选择了这个酒杯作为载体,而它的意愿,我并不能得知。” 这么说,娄阅居然错怪了那家网店,让人家白赔钱了。 他把酒杯递给对方,想要赶紧转手:“今天误伤你,真的很对不起,但这个杯子你能不能先带走它?我确实没做什么,也不知道你说的绑定契约。” 那人没有接过娄阅的酒杯,反而看着杯子和男生,提醒说:“有一些常见的绑定物,比如骨肉、血液,你好好想一想,自己有没有用过?” 骨肉、血液? 娄阅自认为身体健康,最近也没磕磕绊绊,怎么可能流血掉肉,他否认道:“我没……” 但这句话刚滚到喉咙口,又猛地被咽了下去。他突然灵光一现,记忆中闪出某个答案。 等会儿,其实有一个东西,它好像是可以成立的。 娄阅让陌生人帮忙拿下酒杯,然后打开斜挎包,开始翻箱倒柜求证事实。纸头应该就在底下,他记得自己没把它拿出来。 两分钟后,一张医院诊断纸从里面被找出。它重现江湖时,模样已经皱成了一根辣条。在打开后,纸张上面黑字白底,打印得清清楚楚,分明写着:牙龈出血。 啊,这…… 娄阅的心灵迎来了地震,他把纸递给那人,小心翼翼问道:“我牙龈炎,这也行吗?” 青年的眉头微挑了一下,他接过病历纸,仔细看了起来,随后,彻底平静了。 牙龈出血,这竟能走的这么偏门。 这学生每次都能开拓见识,让他无法评判,只有满腹词穷。他那天就很不解,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便问道:“你为什么要用酒杯刷牙?” “就,很顺手。”娄阅见到这人面如死灰,看着比他还受打击。 他没想到角色还能互换,自己居然在那安慰说:“我们可以一起找办法解决,你不要太灰心。你看我昨天被吓晕,但今天已经有了实质性的成长。” “绑定圣物没有这么容易,只能说这是一个契机。”那人其实没灰心,只是感到很离奇,他把病历纸还给学生,继续说:“我负责守护圣物,既然它跟着你,我也需要随行。” “你确定?我平时要上学。”娄阅问道。 对方颔首,说:“我不会影响你的。” “它现在吸引游魂,会打扰你日常生活,我目前取不走它,但可以帮你驱逐灵魂。”他刚说完,原本还在犹豫的学生,突然眼睛一亮,那精光闪的,不要太过分。 娄阅一听,那是恨不得当场拍下这男人,他不敢高兴得太明显,礼貌地说:“那太好了,真是麻烦您了,敢问怎么称呼?” “谢鸣雨。” “您这名字听上去就是个高手。”虽然他不知道“鸣雨”这两字怎么写,也不擅长搭讪人,反正先夸了再说。 谢鸣雨:“……” 从娄阅拿圣物刷牙起,他就怀疑这学生思维有问题,或者说,他们两人有代沟。包括现在,他依旧觉得这人想法跳脱,难以跟上。 冷场五秒,娄阅察觉到自己在尬聊,他干咳两声,拿出手机说:“我们能不能加个好友,以后有事找人可以方便点。” “把你的给我就行。”谢鸣雨没有什么联系方式,他早和这个时代脱节了,要想和学生正常相处,他还得去学一遍新事物。 “好。”娄阅翻出自己的二维码,说:“你扫吧。” 他的手固定在半空中,许久不见对方有反应,画面又尴尬了五秒。 娄阅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理解错了意思,他拿出纸,说:“我写一下手机号,你到时候用它加微信就好了。” 谢鸣雨:“嗯。” 事情交接完毕,娄阅的世界迎来了新转机。在对方陪同的时间里,那些所谓的灵魂确实没出现,这个男人就是行走的电子驱蚊器,自带驱逐效果。 他想再聊几句,祁信辰那边打来了电话,娄阅这才记起两位同学已经等了好久。 【娄阅你在哪,要不要报警?】 “不用不用,事情解决了,你们去下面等我,我马上来。” 宵夜是个熟悉的好机会,娄阅邀请道:“我和同学约了饭,你方便的话,也一起去吧。” “不去。”谢鸣雨拒绝时很干脆。 “你不是说要跟着我吗?”认识只是一方面,这人要是不在身边,娄阅岂不是又要面对那些人人鬼鬼。 谢鸣雨没多解释,他擦过学生身边,慢慢走下楼。在到达四楼平台时,他才回过头,锁定着那人,仰视道:“我与你同在。” 我与你同在。 未来,他们从一而终的相处模式。 学校对面的东北烧烤店内,人满为患。一个个圆桌基本都被大学生包场了,拼酒的、吃串的,叽喳声一片。而计算机学院的三位,总算开启了自己的夜生活。 今晚的聊天主题,自然是娄阅那档子事情。 “你们根本没法想象我被鬼追成什么样,后来小美一出现,鬼就消失了。”他坐直身体望了一圈,周围没那人身影,也不知谢鸣雨怎么做到远程影响。 娄阅习惯性把韭菜一起取下,然后用筷子重新拌一下再吃,他一直觉得这种吃法很爽,就像嗦面条。他边拌边说:“小美是有什么神力吗?” “你们为什么喊她小美?”张泽斌的问题刚出口,就被无视了。 祁信辰拿了一串烤牛肉,回道:“肯定有啊,小美没点神力怎么管你这杯子。” “不是,你们为什么喊她小美,这人是女生吗?”张泽斌的问题再次被无视,不过这回好点,至少他后半句得到了回应。 “小美是男的。”娄阅吃完韭菜,又拿起两串青菜,他总是乐衷于解决素菜。 “阅,要可乐吗?”祁信辰拿起地上的可乐,准备给同学们分一遍。他见娄阅把酒杯放在桌上,就问:“要不要给你倒这里?” 娄阅一皱眉,拿着竹签说:“你怎么能拿圣物喝可乐呢?” “你难道没喝过牛奶,没刷过牙?”祁信辰反驳。 听这两人在拌嘴,张泽斌见缝插针,问道:“那男的有说过杯子是什么圣物吗?圣物不是有好多种吗?” 的确,圣物只是个统称,具体分类下来,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没说,不过我已经想好了。” 娄阅举起高脚杯,宛如销售展示产品,认真介绍道:“我们按照器形,可以叫它圣杯,按照材质,可以叫它圣·无铅水晶。” 圣杯听着还算正常,圣无铅水晶是个什么鬼?但是后者咀嚼两遍,竟又谜之洗脑。 “圣无铅水晶……”张泽斌居然有点迷醉于这说法,一时间跳不出这五个大字,他默默念叨:“这名字有点厉害。” 娄阅点头,说:“行,那我们就先用材质定义它。” 不管酒杯是什么圣物,目前,它就是圣·无铅水晶。 6、第6章 一切回归安稳后,在第二天下午,娄阅收到了新的申请通知。 通讯录那边冒出一个红点,点开后,是陌生好友。这人有些奇怪,用的是全灰的初始头像,连同昵称都是一大串字母数字。 “应该不是他吧?”娄阅觉得小美还挺时尚的,像是会玩的人。就他站在教学楼那会儿,整个校园的学生都被这人对比成了土鳖。 他直觉上认为这号是个骗子,但一想到对方还没找自己,又怕小概率错过那人。犹豫片刻,他还是点击了接受。 已阅:你是? 陌生人:谢鸣雨。 怎么还真是你?娄阅略有不悦,他第一次遇到神学领域的高手,很想熟络对方,结果这人用的居然是小号。 已阅:为什么用的是新号? 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会儿,一则消息发送成功,写着:因为我之前没用过它。 嗯,这个男人连理由都懒得编。 娄阅的不开心扩散了,他点开那人头像,转到资料设置,把备注名改成了“谢小美”。这下,他才对着屏幕莫名释然了一些。 已阅:新号也换个网名和头像吧。 谢小美:你有什么建议吗? 你就不能自己想吗?娄阅随意道:你可以参考我,用动漫就行。 他的头像是个白毛紫眸,一只眼睛闭着,典型的右眼不用可以捐人。角色性别成迷,正太萝莉都能框进去,就看观者内心如何。 另一边的谢鸣雨,他不太清楚如今流行什么,为了避免代沟过大,便直接寻问了一下。在仔细观察对方的头像后,他竟分不清这画的是男生还是女孩。 现在的小朋友都喜欢这种吗? 娄阅手头有点事,就把手机搁置在了旁边。差不多十分钟后,他才重新拿起,打算看一下谢鸣雨换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结果还挺让他惊讶的,小美头像真是一幅插画。 图片画风简洁,主调子是清新的蓝色,背景全白,整体偏向性冷淡。这个头像并不是单人大头,而是两个人的场景,一个头带光环的天使张开双翼,正在雨下守护男生。 在这场雨里,天使注视着翼下的人类,它垂眸而视,神情并不明朗。在视线的方向,是一位男生蹲坐在原地,这人受了伤,手背缠绕着一圈绷带,而两人脚下,早已晕开了几圈涟漪。 好特别,这有什么寓意吗? 娄阅点开那人资料,见到他把网名改成了一个字“雨”。现在再看,这个账号已经不像小号了,它也被人花了心思。 不过天使头像和谢小美备注名,再加上谢鸣雨本人形象,导致这个微信号画风离奇古怪,简直又纯又骚又欲。你完全形容不出这混合物到底是什么,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怕。 “阅,上课去了。” 祁信辰刚起身,就见室友在那憋笑,但忽然,这人脸上又变得有些害怕。他感觉莫名其妙的,不解道:“你在干什么?” 娄阅赶紧收拾好表情,回道:“没事。” 下午的课是大学生职业规划,几个专业一起上,算是分流后难得的学院公共课。不过这课说实话,的确有些无聊,水课里面排得进前三。 课前五分钟,娄阅气定神闲地走进教室。他见到后排有同班朋友,就和祁哥在旁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可屁股还没落座,前排三人就齐刷刷看向了自己。 娄阅有不妙的预感,问道:“你们看什么?” “你不会还带着杯子吧?”一人道。 他们大数据三班有个神人总是带酒杯上课,今天动静一响,总算被老师点大名了。 “那是意外。”娄阅知道杯子随时会现身,就见招拆招,决定带杯上课,但万万没想到,这酒杯居然那么脆生。 上午有堂专业课,他放下书包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了圣·无铅水晶,那声音绝了,就像在教室里造反。上课的教授当场被吓到,直接一个红心,把他加入特别关注。 职业规划是人多的大课,娄阅做了准备,他给酒杯包了一层短袖,把它小心翼翼放进帆布包里。 所以,各位对不起,你们期待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他浅浅一笑,自信放下包,一把将它塞进了抽屉。 铛,一声清脆的铃音,不负众望地扩散开来。 瞬间,不止是娄阅认识的同学,连同其他专业的人都回头瞧了过来,上百个黑脑袋嗖一声就转成了大黄脸。放眼望去,大半个班的聚焦点都汇在了他身上。 娄阅当时脸就黑了,他不曾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场合达到光辉时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先听到了两字。 “牛逼。” 这词一出,那是开了个好头,稀稀拉拉的掌声此起彼伏,男生们仿佛在庆祝新王的诞生。 娄阅一看,带头的都是自己班那群混蛋。不是,你们起什么哄? 他心里已经意念升空,右手抡起铁锹,赏赐每人天灵盖一个大包。但在当下,他只是冷了眼,一道锐利视线扫射全班。 “很好玩吗?” 娄阅望了圈周围,注意到这群人全等着看戏。他干脆拿出包,在里面剥开那圈衣服,直接掏出酒杯,正大光明地摆在了桌面上。 “你们谁有问题?” 此话一出,前面几排人顿时战术后仰。他们见到了一位非常拽逼的哥们,他仿佛从包里取出了一把枪,然后气势十足地拍在了桌面上。 你们谁有问题,哥哥我就一枪毙了谁! 可大家定睛一看,这他娘的不就是个酒杯吗? 娄阅没管这些人在想什么,他淡定地坐下来,无视所有眼光。十分钟后,一种委屈逐渐在心里泛起,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教室,丧失了择偶权。 他默默吸了口气,给那天使头像发消息:这杯子太响了,你能不能过来把它带走?放到教室外面就成! 谢小美:我管不了它。 已阅:?? 你除了驱逐灵魂,难道就没别的能力了吗? 娄阅只能一个人孤傲地倔强着,今天谁都不能来笑他,自己就算社死在教室里,也不会对外示一丁点弱。 这两节课从来没有那么难熬过。他好不容易看那指针划到了傍晚五点,铃声一响,他总算得救了,恨不得现在就传送回寝室。 他甚至没等祁信辰,第一个疾步走出大门。教室外是一条直走廊,一面为落地玻璃墙,另一侧为其它教室。 临近黄昏的阳光,在这里轻点趾尖。 娄阅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谢鸣雨。那人似乎特意等候在此,青年正靠在护手上,逆着光站在玻璃窗前,对方的黑发上罩着一圈柔光,温柔的不像话。 他低头走到那人面前,把酒杯硬塞给了对方,接着脚步生风,留下一个“我不开心”的背影。 回到寝室,娄阅特想嗷叫几声,他活了十九年,从没那么丢人过。可还没宣泄成功,他就猛地看到桌面上有个熟悉的物件,酒杯居然就摆在台灯下。 他当场眉头一皱,眼角跟着上跳两下。 已阅:它怎么又回来了? 谢小美:它想去哪,不是我能做主的。 “你难道是给这酒杯打工的吗?!”娄阅对着屏幕喊了一句。 过了七分钟,祁信辰也回到了宿舍。这货一进门,就说:“阅,你知道吗?现在我们学院有人在打听你是谁。” 祁哥刷了下页面,看到群里有人在问,那个上课带酒杯的哥们是何方神圣。 “够了,都放过我吧。”娄阅真是哀嚎了。 至于这群人有没有真的放过他,一直到晚上,他才得出了答案。 吃完晚饭,娄阅习惯性去了学院教学楼,顺带和战队讨论比赛内容。他们最近要让林豪赶快熟悉起来,这个人对web方向的题目不太了解。 “还有两周,你可以的。”他分享了自己收藏的帖子,还有一些整理的资源。 林豪是打acm的人,算法方面很扎实,学习进度不慢,不过他在那说:“我以为我就是凑个人头,你们怎么还真想让我出力。” 娄阅凑到他耳根,轻声说:“陈白桦学姐看过来了。” “干起来!我们队一定要获得金奖!”林豪啪一下,整个人都坐直了。 这种ctf比赛的训练,线上也能做,没必要每晚都一块练习。差不多十点半,娄阅收拾好东西,回了寝室,他打开宿舍门,看到祁信辰正低着头,全身心沉浸于手机。 “你今晚回来好迟啊。”祁哥抬起头,接着又叹了口大气,仿佛室友错过了一个亿,他说:“你是不是没看我给你发的东西?” “还没,怎么了?”娄阅放下电脑,打算去洗个澡。 见室友没上心,祁信辰拿出手机,开始翻刚刚看到的微博,他提醒说:“阅,你知道自己上学校热搜了吗?” “什么?”娄阅心里咯噔一下。 他跑到室友那一看,就瞧见一个校园话题,内容很新,今晚快九点才出来的,但热度却挺高,好多人都在下面评论。 微博原本只是同学的吐槽,上面就一张照片:职规课上的娄阅,以及那一只杯子。 但这个拍摄角度,异常刁钻,就像农村大爷抓大鹅,简直是精准出击,直接把他的不屑一顾与傲视群雄,抓拍得淋漓尽致。 至于评论,那是相当的丰富多彩。 这人为啥带酒杯上课? 看来保温杯已经满足不了码农了。 笑死,他的样子为什么这么拽逼? 别说,还怪可爱的…… 点赞最多的那条,它高调地写着:这是计算机的谁?哥哥今晚就来和你喝交杯酒! 娄阅脸色发白,他看着上百个点赞,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一定是失了智才把酒杯掏出来。他的世界从来没有那么崩塌过,恨不得直接一个火箭飞去m78星云。 今晚算是彻底失眠了,他的择偶权,丧失范围变为了全校。 7、第7章 【参见计院杯哥!】 已阅:滚! 这是今晚第三个来他这里报道的朋友。 娄阅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略带无望地说:“祁信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杯子刚好能被我买到?” 祁信辰睡在另一边,隔空回复:“其实想开点,你相当于白嫖了一个高价酒杯,一个送上门的帅哥,还让自己成功在学校有了名气。” 这居然还挺有道理的,但也太乐观了吧。 “社死只是娱乐了别人,伤了我自己。酒杯是圣物,我哪敢再用。小美就更不用说了,我周围男的还不够多吗?”娄阅细想,没有一件事是有用的。 “算了算了,明早还有课,睡吧。”祁信辰困了,没再安慰。 第二天上午大家有课,这间宿舍早早熄了灯。 可娄阅失眠了,在凌晨快两点的时候,他才没了动静。 夜里,他从梦里醒来,朦胧间翻了个身,就在快要入眠的时候,寝室里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咯吱声。 是有什么东西在吗…… 他迷离地睁开眼,看不清在黑暗中有什么,只觉得今晚屋里格外黑。娄阅没想太多,闭上眼拽了下被子,重新睡了过去。 身体进入下一个睡眠周期,在这个缝隙间,他又隐约听到了窸窣声。这次的声音比起刚刚更加近一些,好像就在附近。 娄阅微微皱眉,怀疑宿舍有蟑螂。他不情不愿侧过身,结果一脚踢到了一个硬物。 他当下一愣,顺势探出脚趾,点了点那玩意,发现这是那只红酒杯。 外面的走廊是彻夜亮灯的,灯光从门上的副窗洒进来,刚好止步在娄阅这。屋里很黑,但肉眼能在天花板上看到一些闪动的光点,这是一种正常的视觉现象。 娄阅将视线往脚下瞄,就见到爬杆边有一个黑影。从模糊的形状上判断,这很像一个头,对方面朝床铺,好像在直直盯着墙壁。 他一惊,心跳瞬间加快,下意识就把脚缩进了被子里。 寝室里使用的是上床下桌,正常高度在两米左右。如果这是个人,它应该是趴在扶杆上的状态。 绝对不是祁信辰,娄阅听到了室友粗重的呼吸声,就在隔壁的床上。他看不清这究竟是什么,便忍着内心的害怕,悄悄摸到手机,等它开机后,直接亮起了屏幕。 灯光一打,在自己脚边,什么东西都没有。 灵魂有段时间没找上门了,是我看错了吗? 娄阅有点疑惑,他迷茫地坐了起来,环顾一遍寝室,没有任何异样。最奇怪的东西,只剩下了脚边那只杯子。 他缓冲了几分钟心情,才拿起酒杯,把它放回到桌上。 在后半夜,事情彻底不对劲了。 娄阅又醒了,他这次不是自然醒,而是被磕醒的。冥冥之中,他感觉鼻尖顶着一个东西,这玩意又冰又硬,生生把他难受醒了。 他半睡半醒间伸出手,摸了下枕边,发现酒杯又上床了。这回的位置更近,他的鼻尖与额头,都贴到了高脚杯的杯壁。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它从脑后传来,气息很缓,好像濒死的人在那苟延残喘。 瞬间,他立刻睁开眼,意识到了大问题。似乎有一个黑影,一直在跟着高脚杯。 娄阅不敢回头,他盘明白了,刚刚脚边那团黑影大概率又出现了。它貌似在追这只杯子,所以从床尾移到了床头,而这只傻杯子,就一个劲往他身上挨。 对方需要呼吸,这东西和平常的灵魂不同,是生物吗? 从声音粗细来看,它更加倾向于女性,但一分钟呼吸次数为十次左右,这不属于正常人类范围。 不对,我想这么多干什么,哪有身高两米的女人半夜在床边给你呼气。 娄阅不会法术,只能优先逃命,物理驱鬼。他估摸现在是凌晨三点左右,运气好的话,旁边的祁信辰会起夜上个厕所,那他就有救了。 实在不行,他准备把杯子扔到床下,让这东西跟去别的地方。 他慢慢把脑袋缩进被里,先给小美发了消息,然后偷偷给室友打电话,但是祁信辰那边没反应,估计这人把手机关机或者静音了。 娄阅只能采取第二个策略,他探出头后拿起酒杯,打算一口气扔掉它。在捏住杯柄的瞬间,后面传来了一道明显的哈气声。 这种气声像是在刻意警告。 他一下紧张,只想赶快扔了圣物。 不过在动手那刻,祁信辰发出了翻身的动静。没几秒室友就照常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开始爬梯子上厕所。 娄阅抓住机会,大喝一声:“祁信辰,开灯!” “卧槽!”祁信辰被这一吼,差点从爬梯上摔下来,他捂着心脏说:“你干嘛,叫鬼啊!” 娄阅声音更响了,喊道:“快点!” 灯亮了,他总算可以回头看了,可后面空无一人,只有祁信辰在奇怪地看着自己。他是在做梦吗,刚刚那么大的气声,怎么说没就没了? 没人能解释清这一切。他只能捂着头,疲惫地说:“祁哥,我能跟你一块睡吗?” 祁信辰虽然是局外人,但最近这些事大致也了解,他当下就猜到屋里有个看不见的鬼,一听室友想蹭床,直接拒绝道:“娄阅,你今晚敢上来,我就让你破处。” 娄阅可是大难临头,他骂道:“祁信辰,你是不是就等着我嗝屁了好保研?” 祁信辰反驳:“我又不是圣学院的驱魔大师,你跟我睡有个屁用。你还不如拿张身份证出去跟小美开房睡。” “这破杯子跟着我,我换个地方睡能有什么区别?”娄阅一看室友铁了心,他干脆放出条件,说:“我可以帮你写作业。” “刚开学,我们现在有个屁的作业?”祁信辰还想拒绝,但娄阅已经嘤起来了,那人在地上连蹦两下,都快成弹簧了。 “祁哥!祁哥!” 这声音可怜的,也不知受了什么罪。 祁信辰没辙,他心软了,叹口气说:“行吧,反正你也不占位置,我就满足你投怀送抱的愿望。” 娄阅大喜,但十分钟后,他就变成了大悲。 世上最惨的情况大概就是:你想让你的朋友陪你,可他竟然睡得比你早,这就算了,他居然还死命打呼噜。 这是猛犸象在开战斗机么? 娄阅好绝望,他不好意思弄醒祁信辰,因此失眠了好久,而时间差不多要到凌晨三点半了。 在黑暗中,他渐渐感觉到了一些小动静,室友的呼噜声中夹杂着异响。他睡在外侧,悄悄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床铺。 床上没有什么东西,但把视线下移,情况就不对劲了。 娄阅的书桌边,分明站着一个瘦削的人影。它黑发白裙,整个身形异常模糊,就像旧式相机拍出来的老照片。 这东西姿势怪异,它的肩膀下垂,仿佛是菜场上吊着卖的禽肉。黑影一直在桌前没动,似乎被什么事物吸引住了。 他知道原因,自己的桌上有一只酒杯,就搁在台灯旁。 过了一段时间,黑影重新出现在了床尾的爬杆边。它升了起来,漂浮在黑暗中,整个身体面对床铺,用脑袋背对着娄阅。 是圣物移位了吗? 娄阅猜测杯子瞬移到了床尾,他感觉事情这样下去不行,自己迟早会被发现的。果然,五分钟后,那抹鬼影又换位到了床头。 他当场骂娘了:妈蛋,有这么玩的吗?鬼在找杯子,杯子在找我。 他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比喻,就是童年去乡下老家玩,他曾经在旱厕附近看到爷爷养的黄狗。娄阅当时没想管这狗,就瞧了它一眼,打算走人。 但黄狗见到小主人看它了,那立刻来了兴趣。它摇着尾巴犬吠一声,接着咚一下扑进茅坑。等爬出来后,这只狗带着满身屎尿,开开心心地往娄阅那飞奔。 这场面把娄阅吓得魂飞魄散,他从来没跑那么快过,就那速度,把他空投到大草原追藏羚羊都行。而如今,宿舍里这画面似曾相识,杯子约等于狗,鬼影约等于屎。 床头边的人影再次凭空消失。 娄阅觉得这个鬼魂很不对劲,在谢鸣雨接手后,已经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了。他拍了拍祁信辰,想把室友叫醒,但这家伙睡得贼香,跟个死人差不多。 “祁信辰,出事了,你也赶紧醒来。”娄阅这晚上都在忙着叫醒室友。他用了大力,祁哥总算不打呼噜了,这人安静起来,看上去像是被吵醒了。 他紧张地说:“祁信辰,你快点,那东西要过来了,我们一起走。” 可是祁信辰没应话,这人是对墙睡的,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别人。 娄阅干脆把手伸进被里,想要抓起室友,可在碰到的那瞬间,他的心忽然一沉。这具躯体不像男生那般硬挺,它好软,而且诡异的冷。 他的手一顿,鸡皮疙瘩刹那间爬满了胳膊,连同后背也猛地发毛。娄阅看着这颗脑袋不敢多想,直接回头一个起身,掀开被子就冲下床杆。 他只用两步就跳了下来,最后一脚踩在地砖上时,用力过猛,脚踝猛然向外一拐,一阵痛感瞬间传了上来。 完蛋,扭伤了。 娄阅嘣一声半跪在地上,他暗道不妙,一抬头就见到了那只酒杯。 它平静地落在半米外,就像一个孩子站在地上看着他。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忍着疼立刻起身,一脚把它踢了出去。杯子往阳台那飞了过去,它在砖面上打水漂般弹跳两下,一阵微旋摇晃,最后稳稳立在了地上。 就在声音停下那刻,鬼影出现在了酒杯后方。 这刻,娄阅刚好和她对视,他终于看清了对方。那人的眼白已经变成了白灰色,瞳孔上翻,下面布了一圈血丝。干裂的嘴巴微微张开,好像一条死去的金鱼飘在水面上。 他直接惊到心脏爆炸,一秒回身,疯一样冲向门口。 在打开门时,屋外却站了一个人。他来不及刹车,直接扑进那人怀里,然后因为受惊失力,又慢慢从对方胸前滑落。 他被人架住,没再往下掉。惊慌失措间,娄阅听到上方传来了淡淡一句话。 “有点意思。” 是谢鸣雨的声音。 8、第8章 “还能站起来吗?” 谢鸣雨感觉娄阅一直在大喘气,这人和他贴得近,睡衣又薄,整个身体的惊恐全都传了过来,外带着一股出汗的湿热。 娄阅扬起手,虚弱地说:“扶我一把。” 他站正后,再回头看,寝室里已经什么都没了,但自己的心跳还在不停往脖子上撞。 那个女生,她怎么会…… 他平复许久,才用气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寝室外面?” “我与你同在。”那人简单答道。 什么同不同在,我就想问大半夜的,你不靠校园卡,怎么上的宿舍楼? 不过娄阅没问,因为他记起了另一件要紧事,慌张道:“糟糕,祁信辰被附身了。” 那个触感,他还清晰记得。指尖柔软的肌肤,更像一个女生躺在被窝里,可是祁信辰明明是男的,人也不瘦弱,还算得上结实。 无论如何,赶紧查看再说。 凌晨四点零三分,祁信辰被人莫名其妙叫醒。他这晚醒了两回,每次寝室里都热闹非凡,这次更加不得了,宿舍里居然多了一个人。 他茫然地眯开眼,就见眼前有个面生的脸孔,但细看几秒,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这颗痣,谁嘴角有来着? 祁信辰还没回忆起他是谁,就被娄阅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祁信辰,你没事吧?你刚刚变成女人了。”娄阅看室友懵懵的,不会人已经出事了吧。 一旁的谢鸣雨开口说:“你放心,他没事。” “什么我有女人了?”祁信辰拿手肘撑起身子,他稀里糊涂的,又问道:“我现在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娄阅见人无碍,松了口气,说:“你当然是醒着。” “为什么寝室里多了个人?”祁信辰还在奇怪这个人是谁,突然记忆就被调动了起来,他一下瞪大眼,盯着那个男人,疑惑道:“咦,你不是小美吗?” “别乱喊。”谢鸣雨很无语,他当初谎称自己是客服,看来是个错误的举动。 祁信辰坐了起来,接着又回归到最初的迷惑,他揉了揉头发,问道:“不是,你们大晚上的在干嘛?” 这两个人,一个衣冠楚楚,一个睡衣凌乱,也不知道在寝室都干了些什么。 “我被杯子和女鬼追了一晚,你竟然一觉睡了过去。”娄阅都不知道该担心祁哥,还是该佩服这人。 “我靠,那你还不如别叫醒我。”祁信辰瞬间清醒,他后背发毛,宁愿继续睡觉。 那可不行,这次的鬼魂不同以往,她比之前的所有人,都来得让娄阅害怕。 “那个女生,我们认识。” 这几个字抛出,屋内猛然一静。 娄阅转头看向窗帘间的缝隙,在那里,一只飞蛾正被白光吸引,不断扑腾在玻璃上。他神色复杂地说:“她是乔诗怡。” 那个女生叫乔诗怡,是他换二人寝前,除祁信辰和张泽斌外,最后一位室友的女友,也是经管学院的大三学姐。 最开始,他在宿舍里没认出那个鬼影,对方的背影有些模糊变形,不是正常的实体。但当他俩面对面的时候,娄阅当场看出来了,这就是他的一位同学。 女人的脖颈处有一道暗紫色勒痕,此外,她的双眼向上翻,全身无力下垂。 娄阅第一眼就觉得这是吊死的,他当时七魂六魄全体逃亡,也没仔细看,直接拔腿就跑,但现在想来,这件事糟糕得很。 他喃喃道:“乔诗怡什么时候出的事?” 关于灵魂,谢鸣雨知道的东西更多,他说:“人死后,灵魂不会留世很久,很多当场就消散了,一般来说,最长不会超过七天。” 所以事情就发生在这几天。 娄阅和学姐不常联系,早已互躺列表。他重新把乔诗怡的账号找到,才看到她的朋友圈下面,有不熟的共同好友留言了逝者安息。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一位同学离开了人世。 可是,乔诗怡的灵魂好奇怪,她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不管是她的死相,还是这个人的举动。 娄阅接触的鬼魂不多,也归纳不好,就觉得她的活跃度很高。 说起来,在他逃出寝室的时候,谢鸣雨说了“有点意思”,这四个字的背后有什么内涵吗? 他看向那人,道:“你是不是觉得她有一些特别?” 谢鸣雨拿食指的关节点了下嘴唇,思考说:“嗯,她还会再来,我们这几天等一下吧。还有,你和圣物绑定这件事,也不能掉以轻心,它没你想的那么凑巧。” “那个……”祁信辰听了半天讨论,总觉得自己是个无关的路人甲,他弱弱地插嘴道:“你们要抓鬼这事,和我有关系吗?” 谢鸣雨:“没有,你睡吧。” 祁信辰憋着一口闷气,无话可说地躺了下来。他默默拉好被子,但没多久,又重新坐了起来:“我睡不着,你们难道不害怕吗?” “你压根看不到,有什么好害怕的?”虽然娄阅半斤八两,他在派出所第一次见灵魂,还被吓晕了过去,但这不妨碍他吐槽祁哥。 祁信辰皱着眉,解释道:“原本是还好,但你跟我说了乔诗怡,我现在知道了长相。” 这可太蛋疼了,他闭眼的时候,脑子里有了具体的模板。 “她生前的样子不可怕,你是没看到那个死相,她的脖子……”娄阅说着,就拿手比划到了自己脖间,想来一次真人演示。 “别说了!”祁信辰一声大喊,及时把室友禁了口。 等这两人消停下来,中央的谢鸣雨又提起正事,他对娄阅说:“灵魂在晚上出现的概率比较高,也为了避免白天惹眼,我们最好选在夜间活动,所以你最近要累一些。” 娄阅点点头,应道:“知道了,我没事。” 你俩没事,我有事!祁哥一听,又急了,他拍了拍栏杆,提醒道:“你们别在寝室搞,要搞就去外面开房。” “开房?”娄阅的音调瞬间高了起来。 谢鸣雨以为这两学生又要吵,结果下一秒,那人只是耸耸肩,摊开手说:“我是穷人,没有钱。” “反正你们看着办,别在寝室搞就行。”祁信辰说完,管自己躺了下来。 其实不用祁哥说,娄阅也打算离开寝室。从灵魂附到同学身上开始,他就觉得这事弄不好的话,会殃及无辜。 事情安排好后,谢鸣雨告辞离开,娄阅送他到门外的走廊。 黑夜下,月光刚好洒在这人身上,他向后指了一下,说:“你可以回去继续睡了,我会在这里守夜。” 娄阅:“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还要上学,赶紧休息吧。”谢鸣雨把学生劝退了回去。 剩下的几个小时,世界终于从可怕转为了宁静。 黎明前,娄阅躺回了自个床,但经历完惊心动魄的前半夜,他已经没法正常入眠了,好不容易有些困意,总会被突然惊醒。 在反反复复的折腾中,他看到天亮了,对脚的窗帘上透出了淡淡的柔光。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脑袋和身体似乎分了家,一个越来越清醒,另一个越来越疲惫。 出门上课时,外面没有谢鸣雨的身影,那人在破晓后,似乎早就离开了。 娄阅今天的学习,注定没有效率,还有晚上也不知道该睡哪。 学校周围的青年旅馆挺多,他随意一翻,就有七八家入了眼,一晚房价也不贵,在一百到两百出头。但他没那么多零花钱,衡量了一下价格,还是打算睡实验室。 最近项目进度赶得差不多,很少有人会待在那熬夜,实验室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晚上十点多,他在宿舍洗完澡,和祁信辰说了一声,便套上衣服出了门。 在宿舍楼外面,娄阅重新见到了谢鸣雨,他跟那人打了声招呼,问道:“你不用上班吗?” “我的工作就是守护圣物。”对方回复道。 娄阅心中有些疑问,他感觉谢鸣雨神出鬼没。这人来去自如,宿舍门禁根本防不住他,出现时间也不固定,从傍晚到凌晨,一切皆有可能。 “你昨晚是怎么进的宿舍楼?” 不知是敷衍,还是不愿多解释,那人只是道了一句“走上来的”,便闭了口。 有点碰壁,娄阅没再过问。 “我今天不睡寝室,准备在教学楼过夜。”他简单说了计划,就走去车库,准备开小电驴。 谢鸣雨跟在后面,说:“我离你太近的话,那个女生可能不愿意出现,所以你晚上要先独自守一下。我在,你不用太害怕,她伤不到你。” “知道了。”娄阅坐上小电驴,先行赶去了计算机学院。 而在寝室楼原地,目送学生离开后,这位守护圣物的人,仅是一个侧身的小动作,人往人来间,便又无人能察觉他的存在。 9、第9章 华夏工业大学北山校区,和校区名字一样,这儿山多,特别是北面,就靠着一座大山。 不过在学生嘴里,它的名字是后山。这山和教学楼之间隔了条河,多雨季节,水位便会涨上来,干枯的溪涧一天就能变为湍急的河流。 从宿舍去教学楼,顺着后山走是最快的。 晚上有路灯,倒也不算黑,娄阅开着自己的小电驴,照常从那条校内道路直走。 他一路用余光瞄风景,让溪水在眼底下奔腾。收回目光,将视线往上调整一点,娄阅瞧见林间的上山道,居然封了一段黄条,他当下就有点微愣。 好奇怪,那边出了什么事? 就在思索的几秒间,他已经一驶而过,而那点疑惑伴随着水流声,也在他的世界里转瞬即逝。 到了学院教学楼,娄阅赶上了好时机,今晚的实验室静悄悄,居然没人在。 这种地方,不是外人想象中的科研重地。平常没事的时候,总有个别老哥在这里蹭电蹭网蹭空调。 实验室环境只能说一般,面积和普通公司包间差不多,最多能坐二十来个人。周围就是放杂物的柜子,门边的角落搁着把扫帚,一到晚上就会有蟑螂在那定点打卡。 娄阅轻车熟路地搬出折叠床,将它铺在座位旁边。这里没有厚被子,只有薄毯,不过他无所谓,大不了开空调解决温度问题。 他理完床铺,没看到谢鸣雨跟过来,但那人留了言,说自己就在附近。 今天又是难熬的一晚。 他干脆开了电脑,打开网页开始看电影,为了缓解气氛的紧张,他特意挑了一部低智爱情片。 搁在以前,娄阅都不看这种的,因为他总会绕死在行为逻辑里。但当下,他就想不带脑子地消磨时光,看主角在那可爱犯傻,反倒让他安心一些。 排风口在旁边嗡嗡发响,键盘表面已经温热起来。时间划到零点后,周围变得又静又响,屋里好像什么声音都没了,却又有更多的窸窣声窜出来。 一部电影差不多180分钟,娄阅看完关了网页,给那个天使头像打字道:“你还在吗?” 在,对方回复很快。 “我想上厕所,你能不能陪……”他这段话来回打了三遍,最后还是删了。 屋外,走廊没开灯,整条通道黑成一段管子,只有尽头的洗手间亮着一片微黄。这种寂静与黑暗充斥着压抑的清冷,的确是深夜才有的氛围。 娄阅拿着酒杯,一路疯狂自我劝说,他做不到完全不怕,只能洗脑式麻痹大脑。把高脚杯放在洗手台上后,他赶紧进门解决生理需求。 出来的时候,外面没有异样,还是黑漆漆一片。空旷的走道上,两边的教室门就像墓碑,一格格并排着向内延伸,看着有些让人发慌。 没事。 他默念一句,开了水龙头,打算洗把脸就回实验室。冰冷的水扑在脸上,把理智打得清醒了许多。睁开眼,取起酒杯,娄阅后退一步,正要转身。 嗒。清脆的水滴声。 这动静很轻,耳朵勉强能捕捉到,来源方向并不能确定,似乎回响在整个空间内。 他愣神,左右寻找了一下,再回过头,却见酒杯的内壁上,正在滑落一滴血液。这血极为粘稠,色泽暗红,下滑的速度很慢,就像一勺浆糊。 血?在头顶? 娄阅向上看去,天花板上空无一物,只有陈年的黄色旧渍。 在哪? 他转回视线,下一秒,就突然仰视上了一张大脸。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些外凸,像是没安装成功的假眼球,而对方的嘴唇已经起皮,还有掉色一半的口红。 乔诗怡现身了,她飘在黑暗的教学楼内,就站在娄阅面前。女人脚尖离地,那张倍受折磨的脸,正好高高露出。 最显眼的,是女生脖颈处的勒痕,那一圈紫色张扬着她的死法。这个鬼魂现身即动手,她突然一低头,没等娄阅有反应,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叮当,酒杯落了地。 娄阅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魂魄只是抓了个空,恰好从他的脖颈处穿模而过。他们两个人似乎在不同的空间,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却又无法真实触碰。 但那双手穿透时,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描述的阴冷与发毛。 灵魂,他想到了这个答案,如果没有圣物的帮助,自己本不应该看到。 乔诗怡对他的敌意,并未因为失手而减弱,她再次攻击,像是带着某种强烈的执念。 对方扑了过来,但距离太近,娄阅避不开,他下意识试图反抓手腕,却摸到一圈气状的事物。其实从这种感觉来说,他们也不是完全接触不到,至少是有一点质感的。 他不清楚这种接触是否有害,只感到恐惧与求生来回刺激大脑,自己的精神正在高度亢奋。而害怕这种情绪,到了一定程度,开始被兴奋所占领。 他的眼前,画面恍惚,似乎出现了第三个视角,能从更高一些的位置查看他们。而用来格挡的胳膊上,学姐的魂魄竟有了一丝实感。 或许是本能,他竟有些想要打败她。就在娄阅全身心投入的时候,他的肩膀上突然落了一只手掌,随后,是一道耳边的轻语。 “回来。” 两字一响,突然间,他的第三个视角又落了空,意识坠落般回到身体,整个人猛地一怔,稳稳落了地。 娄阅看到乔诗怡的灵魂消失在眼前,洗手间的镜子上,是他和谢鸣雨的身影。 “你差点灵魂出窍。”谢鸣雨换了站位,来到学生面前,然后用指关节点起这人下巴,查看他脖间的伤势。 偏白的皮肤上,并没有什么伤痕。 他放下手,拾起地上的圣物,道:“我先和你说几个结论。首先,你认识的同学,她生前执念很大,所以和普通人不同,死后灵魂还会有一股意识存在。” “其次,她把血液滴在杯子里,这是一种绑定方式。她在圣物上知道的东西,恐怕要比你多,至少不是完全空白。” “最后,是关于你,你的灵魂受情绪影响,刚刚正在脱离身体。这种情况不太常见,而且圣物还在吸引各类游魂,你以后遇事不能太激动。” 我会灵魂出窍? 娄阅体会到实感时,还以为能对抗鬼魂,可实际上,是在把自己同化为那样的东西。脖子上的感觉还未褪去,他摸了摸那寸皮肤,问道:“我这样的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是的,所以你得小心一些。”谢鸣雨把酒杯还给了绑定者,让他好好保存,顺带道,“你的同学有特意学过一些东西,说不定和你绑定圣物也有联系。” 娄阅听懂了当中的潜在关系。 他见过很多魂魄,他们只是单纯靠近圣物,没有一个人像乔诗怡这般,特意留下自己的血液。这种举动,仿佛就是她生前的执念,即便人死了,也依旧不灭。 “为什么她死了,灵魂会想着去接触圣物?” 谢鸣雨看着那只高脚杯,它正在灯光下反射,那上面斑斑点点都是光彩。他道:“你绑定的圣物级别很高,如果灵魂能被它接纳,就能一直飘荡在世上,算是另一种意义的永生。” 变成那样的鬼怪,这算什么永生? 娄阅觉得这就是死不安息,但猛然一想,又道:“等会儿,可是我已经绑定成功了,我也会那样吗?” 谢鸣雨点点头,应道:“如果没法解绑,大概率就会这样。” 那娄阅还敢死吗? “它有神力,但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回归平凡。” 娄阅知道有些东西,注定不属于也不适合自己,硬凑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做法。 从一开始,他就在致力于解决这个杯子,它的特别,从未让他沾沾自喜过。 “我不是自愿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法力,不会神术,根本不可能去使用它,它就不能选择别人吗?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买这个酒杯!” 听完这段话,谢鸣雨在思虑,垂眸间,少见的有些无奈之色。几秒后,他才回神,正视道:“我服侍于它,说这种话不太好,但还是尽力帮你解绑吧。” 既然有了线索,他建议说:“你先去打听一下女生的事。” “她是我同学的女朋友,我和她没见过面。”其实娄阅和乔诗怡的熟悉度,甚至还比不上谢鸣雨,要打听乔诗怡,他找前室友是最方便的。 大一的时候,这两人是恋爱关系,整天腻腻歪歪,不分场合撒狗粮。 只是,娄阅和男生关系不好,他俩绝交很久,早就拉黑了。 他在这届的学院大群里找了一下,幸好王宇天没退群,这个装酷的欧美头像,还留在中间的成员名单里。 不情不愿发送完好友申请,他预感自己会迎来二周目恶心。 谢鸣雨站在旁边,他见娄阅找着找着,突然翻了个白眼,像是看见了不干净的玩意。 这人大概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他操作好后,跟没事人一样,抬头说:“王宇天今晚不一定会加,我明天再看看。” “你们是不是有矛盾?”谢鸣雨问道。 一听这问题,娄阅脸色黑沉,他捋了下袖子,撇过头对着墙壁又摆了个白眼。有些事,他不太愿意细讲,就简单说:“王宇天这人有点恶心。” 因为这货,他的一等奖学金都没了。 10、第10章 大一那会儿,娄阅家远,是最后一个到寑的。等他拉着行李箱、拎着被褥麻袋进门时,三个未来同学早就收拾好了寝室,干干净净等着自己了。 他看过名单,知道室友有祁信辰、张泽斌和王宇天,也分别加过三人好友。 娄阅不清楚他们长相,只知道张泽斌给人感觉比较憨,讲话老实,祁信辰和王宇天差不多,两个都是话唠,而且各有各的机灵。 开门后,他第一眼注意到的人是王宇天。 这家伙身高太惹眼了,感觉至少有一米八,腰以下全是腿。这就算了,这位码农他还帅,笑起来自带阳光普照,感觉刚从偶像片里面出来。 娄阅仿佛从室友背后望到了数不清的女生,她们乌压压一片,就等着追死这人。 没等他开口,王宇天已经眼睛一亮,发现宝物般道:“你好小只啊,太可爱了吧!” 有些人的相遇,从第一句话开始,就注定不对路。 身高是娄阅最大的烦恼,可爱是他最讨厌的形容词。这男的第一句话,就精准无误地踩在自己雷区上,一脚下去,还同时踩爆两个。 他反驳道:“我不小也不可爱,你不要以貌取人。” 说话有点小暴躁,但语气好清浅,口音似乎是闽南的。王宇天感觉更有意思了,他看不出对方脸上的不满,笑着问道:“你有十八岁吗?” 在另外三人看来,娄阅这模样不是进的大学,而是刚上高中。 “有。”娄阅说完,见到室友们后仰了一下,然后王宇天鼓着掌道:“可以可以,看着真小,我上初中的弟弟长得都比你成熟。” 那又怎么了,碍着您了? 王宇天见人不讲话,他凑近几步,比划着说:“你这才刚到我下巴啊,要多吃点东西,说不定个子还能再长。” 再哔哔一句,小心我揍你! 娄阅没搭理这人,摆了个生气的脸色。他的自尊心在王宇天的话语下,已经被践踏无数次,甚至让他回忆起了很多慈父慈母的关爱。 那些同学们的关怀,真就是湿冷的棉袄,不穿嫌冷,穿了又嫌难受。 他长得矮,但不意味着要照顾,吉娃娃不都挺凶吗? 可现在的大学寝室走了老路子,他不知不觉又变成了那种角色。娄阅最烦的是王宇天,这个人对他格外感兴趣,老是有事没事就喊一声“阅”,就跟在家逗狗一样。 “阅,要不要过来看电影?”王宇天嘴上扔出的是问题,手上却是不客气地把人拉了过来,直接让同学坐在自个大腿上。 娄阅想下去,但王宇天不给,这人甚至还说:“你要是以后长高了,就不给你坐了。” “你不要再说身高了。”他眼投刀子,可对方笑得很开心,还用大手撸他脑袋。 有些人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怎么的,就是硬看不懂别人在反感。 他不想刚开学就和室友闹矛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慢慢忍了过去。 直到有一天,娄阅为了打篮球,买了长款的黑色护膝袜,从小腿可以拉到膝盖以上那种。他在椅子上穿好,还没来得及把外裤套上,结果这画面刚好给王宇天看到了。 这人路过时,停下来打量了两眼,认真点评道:“你这腿穿白丝不错。” 这可不对味了,怎么有点性癖的意思,还能不能好好当室友?娄阅回不出话,他僵直着背,赶紧穿好裤子,立刻跑出了宿舍。 他们寝室一般就住三人,张泽斌总是回家,一周只有三天是用来维系友情的。 娄阅在这事上只能找祁信辰,他趁人不在,对祁哥说:“我总觉得王宇天对我有意思,他是不是喜欢男生?” 祁信辰挑了下眉,问道:“没吧,他怎么你了?” “他老爱让我坐腿上,每次一坐就是一晚,而且这人今天还说我可以去穿白丝。”娄阅说到这里就觉得心梗,他好像被人吃了一学期豆腐。 祁信辰瞧了瞧,同意道:“你的腿是可以穿。” “我在跟你认真说话呢,别打岔。”娄阅怕王宇天会突然回来,就抓紧时间道:“他总是对我这样,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我也和你认真说,他要有女朋友了,估计轮不到你了。”祁信辰说了点小道消息,王宇天貌似答应了一位学姐的告白,马上就可以脱单了。 什么,小丑居然是我? 这脸打得太快,娄阅支吾半天,发现是自己想太多。 难道这真就是直男的把戏? 王宇天和学姐确定关系后,一宿舍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女生的名字,她便是后来的乔诗怡,来自经管学院金融学专业。 这女人追男生比较狠,她在学生会里一眼相中王宇天,然后连追两个月,大姨妈都拦不住的活力四射。 “阅,来看电影。”王宇天照常把室友拉过来坐大腿。 娄阅余光瞄到了对方的聊天界面,学姐刚好发来一条消息,女生问道:“亲爱的,在干嘛呢?” 他收回视线,默默说:“王宇天,你能不能多陪陪自己女朋友?” “我都陪一天了,人总要有点私人空间。”王宇天应道,然后他意识到什么,贼贼地说:“你在生气吗?要不要我和乔诗怡分手?” 神经病。 娄阅骂了一句,直接挣脱开,爬回自己床,抱着平板修改学生系统上的个人资料。 至于事情后来是怎么变质的,那得从一管头发说起。 大学生有几样东西,永远在离奇失踪第一线。榜单前几名,它们是饭卡、钥匙、指甲钳、袜子。当然,如果要推举个榜首的话,那第一名肯定是大学生的脑子。 娄阅的指甲钳很争气,它没丢,但坏了。他懒得去楼下超市买新的,便问祁信辰借:“祁哥,借我一下指甲钳。” “我找找。”祁信辰一通乱翻,发现这东西藏太好,没半小时估计找不到那把小指甲钳。他只能说:“娄阅,你去王宇天那里看看,我记得他抽屉里有一把,就在最上面。” “好吧。”娄阅发了消息,得到同意后,走到那人桌前,拉开抽屉。 不得不说,王宇天这人平时有点神经,但东西整理得是真干净,全都规规整整,叠成了舒服的豆腐块。 娄阅在第一格抽屉里没发现指甲钳。他顺手拉开第二格抽屉,然后瞧见最底下的缝隙里有一个透明小袋,里面装着一撮黑线。 他来了好奇心,便偷偷拿了起来,结果一看,发现袋子里的其实是头发。这些黑发柔软发亮,长度只有七厘米左右,中央用红线绑着。 这是王宇天自己的吗?可是那人头发没那么长,难道是乔诗怡的? 娄阅感觉这东西好奇怪,就把它放回了原位。 后来几天,他的列表里突然有了一位新好友,她就是乔诗怡。 这女生专门来加王宇天室友,准备打探男朋友的一举一动。当然,她最开始是借着询问喜好的理由,特意来找别人的。 但娄阅哪知道王宇天喜欢什么,便应付了几句,去翻看乔诗怡的朋友圈。那上面有女生最近的自拍,人还挺好看,虽然用了美颜,但不过分,至少瞧得出来底子不错。 她是长发的,而且染了色。 娄阅又想起了那段头发,两者的长度和颜色对不上,看来不是乔诗怡的。他隐隐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拔下了一根自己的头发。 这根头发差不多七厘米左右,黑色、柔软、乖顺。 除了这个,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它们一件比一件糟糕。这些东西叠加在一起,让娄阅对王宇天这人快反感吐了。 妈的,这个变态。 11、第11章 头发在鬼片里,一直是邪门的东西。 娄阅的短发在被人收集,对方还细心地用红绳绑了起来。他特意观察了几天,确定王宇天就在偷偷拿他的掉发。 他借着阳台晾衣服,悄悄用余光关注,直接逮住机会,当面挑明道:“你没事拿我头发干什么?” 王宇天没被惊到,他转过头,对着室友笑了笑,说:“帮你清理一下桌面。” “阅,你是不是熬夜太多了?怎么和女生一样,到处都是头发。”他捏着那根发丝,在指尖上旋转示意。 “和你有什么关系?”娄阅在抽屉里看到了那袋黑发,这宿舍就他脑袋上有产量。他难受死了,直言说:“我知道你收集了一袋子头发,赶紧扔掉!” 对方不悦了,问道:“你怎么随便乱翻我抽屉,还管人癖好?” 娄阅:“你有病。” 这话一出,王宇天面色一黑,突然走了过来,他比同学高,从个头上就能压制对方。 他逼了娄阅几步,把人退到衣柜前,接着用胯部顶了下那人肚子,挑声道:“生气了?又没怎么你。” 草,真就穿鞋怕光脚,说理的怕不讲理的。娄阅推开这人,脸都不甩一个。 那人还在一边笑,他道:“阅,你怕我呀?” 娄阅当时气晕了,词穷得不行。他给王宇天留下了一个印象,那就是好欺负,导致这男的变本加厉,老对自己动手动脚,轻佻得不行。 他和王宇天睡对脚,特别怕这人晚上爬过来。因为真有一次,这家伙就凑到床上,没管他拒绝,在耳垂边轻声问:“你怕什么?” 那姿势特别不对,娄阅尴尬极了。他死命把被子往身上裹,要不是担心出人命,都想一脚把这货踢下去,去和地砖嘴对嘴。 幸好屋里还有别人,王宇天没敢太放肆,他只和娄阅逗了会儿,就退回自个床了。 有几回,娄阅趁张泽斌回家,就去蹭室友的床铺,直接睡祁信辰那侧。结果垃圾桶里少的那几团餐巾纸,让事情变得更加恶心了。 他那次打篮球摔了,膝盖磕破,流了血。娄阅回寝拿纸巾擦了下周边,用碘伏消完毒,就让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那两团沾血的餐巾纸被扔进了垃圾桶,但第二天就不见了。 他原本察觉不了,刚好那时没了饭卡,以为东西掉垃圾桶,就顺带翻了翻,接着就发现纸巾被人拿走了。 这屋子里除了王宇天,还能有谁? 你说他偷别的东西就算了,就净爱整这些玩意,这又不是去搞巫术。 “祁哥,我想换宿舍。”娄阅累了。 祁信辰感觉娄阅最近都躲在自己这边,他问道:“为什么?” 娄阅:“我受不了王宇天这神经病了,他太恶心了,一个劲收集我身上的东西,老是性骚扰我。” “王宇天干这事?他不是有女朋友吗,是不是你想多了?”祁信辰没看出奇怪之处,就觉得这两人玩的挺好,好像总是待在一块。 娄阅白了祁信辰一眼,发现这人当猪队友还是挺不错的,他道:“我看你非得王宇天射我里面才信。” “我不是这意思。”祁信辰哪知道这两人具体在干嘛,而且王宇天从表面上看,人其实还可以,没有娄阅说的那么变态。 算了,真是靠人不如靠自己。 娄阅选择自我远离,他和辅导员申请了换宿舍,那可是字字深情,委屈愤怒至极。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没被同意,辅导员敷衍的不行,看着压根没信。 “宿舍人多,大家性格不同,一些矛盾需要好好调节。王宇天这位同学我也认识,他人品不错,不存在这种事情,你可以再和他好好交流一下。”这是辅导员的原话。 为什么你信他,不信我? 后来他知道了,可能是王宇天这人会来事,混了一学期学生会和辅导员办公室,周围全是他的人脉。娄阅真是快郁闷死了,收衣服的时候都想大喊一句草泥马。 这三字哽在喉咙,几乎要飞出去时,却被一下咽了回去。 在他手里,这条晾干的平角内裤上面结了一小块干斑,东西不太显眼,或许被人洗过。娄阅最近没梦遗,这条裤子洗前是干净的,不可能有这种痕迹。 无论如何,他当场炸了。 “王宇天。” 王宇天今儿一进门,就看到娄阅板着脸站在正中央,跟打擂台一样等着自己。对方见人进来了,歪了下脑袋道:“你对谁都能发情是吧?” “怎么说话的?”王宇天笑了笑,没放心上。 娄阅伸手拦住这人,拿出那条平角内裤,质问道:“你敢不敢再恶心一些?你往我衣服上搞什么呢?!” “弄脏了?自己去洗洗呗。”王宇天说着,伸手想拉室友衣角,但那人拍了他一掌,不给碰。他俯视了一眼娄阅,吐槽说:“装什么纯。”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给我道歉!” “我干嘛要给你道歉?”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又没弄你身上。” 娄阅血压升高,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俩站在入门的走道上,两边是墙壁。 王宇天想回位置,但室友堵着他。他想让娄阅走开,可话还没出口,就见那人突然一个惊人的弹跳,直接跃起近一米高,接着一脚踩在左边的墙上,借力给了他一击踢。 这脚流畅利落,轻盈到接近飞跃而起,要是放在武打片,那能让导演一条过。 他来不及多想,就察觉脸往右边冲了出去,差点撞到一旁的水泥墙。痛感与晕眩把王宇天弄傻了片刻,他呆呆看着地面,脑袋嗡嗡作响,完全没理解发生了什么。 没几秒,明亮的地砖上落了数滴鲜血。 王宇天摸了下鼻子,看到自己流血了,鼻孔好像漏的外卖袋,在不停滴落汤水。对方没下狠手,否则按这力道,自己差不多能被他踢晕。 卧槽,娄阅这矮子,居然战力那么高? 他不知道舍友的人生履历上,还有全国中小学武术锦标赛的荣誉,名次为初中组男子拳术第十名、短器械第五名。 娄阅落地的时候,卫衣的帽子刚好戴在头上,顺带遮住了半张脸,他冷眼道:“你意淫我,我揍了你,咱俩算清了!” 最后他还比了个中指,算是跟这人彻底绝交。 那会儿是舒爽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王宇天后续做法会那么绝。这人明明只是流了鼻血,却硬去医院开了证明,还要报警拘留他。 打架这事可大可小,情节不严重的,辅导员调节就好,但是一旦闹大,学校方面是可以严肃处理的。 结果就是,娄阅吃了院级处分,他第一学年的奖学金,就这么飞了。 他这下才知道,有些人的做法,就是既然得不到,那干脆毁了他。要说后悔,也的确后悔,早知道这一揍要花上千,他当初就不应该客气。 所幸的是,换寝成功了。 他们四人寑有点特别,张泽斌家近,就在马路对面的小区,上课走路也就十来分钟。他本就不太睡学校,早想退宿了,现在寝室氛围如此紧张,算是有了正当理由。 最后走的人,准确来说是王宇天,这人转了专业,让娄阅和祁信辰成功变成了两人寝。 当然,娄阅删减掉了很多细枝末节,有些事想起来狗血又恶心,真是不愿多提一句。 他用手撑着下巴,对谢鸣雨说:“我讨厌这个人。” 真心讨厌那种,但乔诗怡既然出现了,他又不得不去接近王宇天。娄阅不认识学姐身边的人,只有一个前室友能入手。 “我怕我忍不住揍他。”他放下手,将双手搁在胸前,看着真有点想动手的意思。 谢鸣雨还是第一次瞧见娄阅这架势,不过从自己被认错成游魂,挨了那一脚踢开始,他就明白这人是个隐藏炸弹,真实脾气不太外露。 不知两个学生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12、第12章 娄阅的好友申请,在凌晨时通过了。他那个点已经睡沉,手机调为静音,没发现王宇天的欧美头像顶到了最上面。 早上六点多,校园打响新的一天。屋外四起着鸟鸣声,它们尖锐、高亢,各自隐藏在看不见的角落,无迹可寻。 娄阅听到了嘈杂的声音,逐渐苏醒过来,待睁开眼后,屋里只有自己一人。谢鸣雨离开了,这人总是如此,在必要的时候现身,其余时间消失不见。 他找到手机,想给那人发个消息,却第一眼见到了王宇天的头像:冬日下,一个麻棕色卷发的外国人,一口叼着香烟,身披黑风衣走在铁轨上。 对方发了一个标点符号:? 娄阅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大叹两口气。有的人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恶心透了,仅仅一个符号,都能引起他的强烈不适。 他把折叠床放回原先的位置,锁好实验室的门。为了保护胃口,娄阅去食堂吃完早饭,才收拾好心情,准备应对这个百年难见的奇葩。 他同样回了一个问号,下面紧接一幅截图:乔诗怡一周前的朋友圈,评论里有人在悼念。这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让王宇天出来解释一下。 没几秒,对方就发了消息。 mr.wang:你看不明白? 已阅:怎么回事? mr.wang:和你有什么关系? 已阅:问问都不行? 还没三句话,他俩已经要吵起来了,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 娄阅耐下心来,重新打字道:我就想问一下,学姐她发生了什么? 女生脖子上的痕迹,说明她可能是窒息死的,自杀?还是别的原因? 而把血液滴进酒杯,还是一种绑定方式。种种迹象表明,她在圣物方面比娄阅懂得多,这个女生在生前,究竟知道些什么? 这里面,实在有太多东西值得深究了。 mr.wang:你到底来问什么? 已阅:她在死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这次,娄阅没得到及时回复,对面的王宇天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别网上和我聊,出来。 被要求面谈,娄阅还挺诧异的。他和王宇天快一年没说过话了,他对这人厌恶至极,至于王宇天怎么看他,估计也没好到哪去。 但现在不是纠结恩怨的时候,他最近都是苦难生活,为了让乔诗怡现身,谢鸣雨放任了这个灵魂。 这日子过的,瞬间就低质量了。 娄阅白天上课走神、食不下咽,到了晚上还要担惊受怕。再持续一段时间,按这身体状态,他或许就要考虑休学了。 他想了想,同意那人,应了一个字:好。 他们相约在体育馆后面,那里背阴,紧挨着后山。这里不是门面区域,绿化也不用心,杂草丛生在树底下,平时少有同学打扰。像这种僻静的地点,倒是意外符合王宇天这变态。 快到午后两点,娄阅摸着时间到了体育馆,远远就看到死敌在等自己。 香樟树下,那人立在花坛墩沿边,没立刻注意到来客,他拿着手机正在发消息,一头寸发黑得发亮。待抬头后,这学生才见到娄阅,跟着挑眉、挥手,示意对方过来。 见人到眼前了,王宇天笑了下,吐槽说:“你怎么还这么矮,有一米七吗?” 他这模样,随意闲适的,全然忘了此行目的是来谈论去世之人。好像女朋友死了,也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欠揍?”娄阅说着就一个起手式,直接把这人吓得后退了三步。 王宇天到底还是记起了那阵痛,他退到安全距离后,才站正身体,说:“娄阅,扮猪吃老虎你倒是工大第一人,表面看着乖乖的,骨子里是个暴力分子。” “王宇天,绣花枕头烂稻草,你是工大第一人,表面披着人皮,也不看看里面烂成什么蛆样。”娄阅回嘴倒也不客气。 他一想到这人往内衣上留精斑,就恶心得犯呕,觉得衣柜全都脏了。因为这事,他干脆大清洗,扔了很多衣服,把能换的全给换了一遍。 不过娄阅吃过教训,知道王宇天是小人,动他还会脏自己手。他这次没想干架,说道:“我就问你,乔诗怡出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这话问的就有点特别了,王宇天的脸明显阴沉了下来,他反问:“你为什么突然关心她?” “像你这种人和她谈恋爱,我怕她出事和你有关,指不定是被你逼的。”娄阅没提圣物的事物,他想把锅扣到王宇天头上,自然有办法。 王宇天一听,脸色果然从阴变成了黑,他不满道:“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这关我什么事?乔诗怡的事警察都定论了,她就是想不开自杀,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娄阅回忆起了那人脖间的勒痕,他又追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宇天略带奇怪地看了眼,回答:“像乔诗怡这种人,整天稀奇古怪的,她突然想不开,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她都死了。”虽然娄阅以前就确定了,但到此时此刻,他才真实地感受到了这人的薄情,王宇天绝对没爱过学姐。 在他的记忆里,这对情侣的天秤是不平等的。 乔诗怡喜欢倾诉,不管是大事还是芝麻事,她都能掰成碎片,给王宇天发一堆讯息。而男生,很多时候却像在做任务,需要看心情去完成,更不用说他同时还惦记着室友。 “你一个外人,就别来指指点点了。”王宇天略感无聊,转身想走。 见对方要离开,娄阅一急,连忙上前拽住那人胳膊。结果这动作入了圈套,王宇天突然回身,反手扣住他的手腕,顺势把人拉进了自个怀里。 这矮子看着乖巧,骨子里辣得很,不是普通人能吃下的货。 王宇天好不容易栓住人了,他道:“别暴力啊,你要是再打我,这学年奖学金也没了。” 娄阅生理抗拒,下意识就想来个挣脱术。但在他动手前,却听到对方凑到耳边,冷声说:“你到底来问什么?” 这语气过于阴冷,像是在拷问。 他一愣,瞬间对视上那双眼睛。它有一丝少见的严肃,不过这份神情很快就被掩去,变为了突然的警觉。 王宇天猛地转了视线,将目光朝向左侧。在不远处,站着一位陌生人,他似乎出现了一段时间,正在打量眼前的画面。 顺着同学的方向,娄阅也见到了来人。 谢鸣雨这人,有一些说不清的地方,比如他的行踪无法捕捉,但又无处不在,总能在特定的关键时刻现身。此刻也是如此,他就站在十米外,看着两个男学生。 对于这二人在干什么,他的表情充分地说明了一切。他应当是看懂了,面上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津津有味,真就吃瓜路人不嫌事大。 别看戏了,帮忙啊。娄阅一阵挤眉弄眼,输送脑电波。 “你先放开他。”谢鸣雨端正神色,开了句金口。 只要有外人在,王宇天这神经病就不敢放肆,他在外好面子,胜过对内要人。他松开同学,盯着娄阅往那人身边赶去,调侃道:“可以啊,今天特意来我这里秀是吧?” 仅从外表看,他承认这男的威胁性太高了,气质不像个学生,走的居然是高级路线。王宇天问道:“这人是谁?” 娄阅没理会他,转而对谢鸣雨说:“他就是我同学,也是乔诗怡的男友。” 谢鸣雨还没应一声,便看到对面的男生神情不对,那人突然警惕起来,冷下眼问道:“是你让娄阅来问我的吗?你是什么人?” 王宇天明显在戒备,因为男人没回答问题,他意识到什么,又转瞬藏好了警觉。这人脱卸关系般地说:“行了,你们都别来问我了,我不知道乔诗怡怎么回事。” 说完这话,他后退两步,匆匆消失在了体育馆。 “你的同学,看上去不是很好说话。”目送那人离开,谢鸣雨点评了一句。他想起一些画面,又低下头,微妙地问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是不太一般?” 什么不太一般?你想哪去了! 娄阅一下炸毛了,立刻驳斥道:“我们没关系!” 可他说完,谢鸣雨还一脸围观姿态,这人好像无聊太久,已经八百年没遇到有趣的轶事。 “别往我身上扣八卦,小心下一个轮你头上。”他放完狠话,那人莫名其妙笑了两下,仿佛这种事就算天塌了,也不可能在他身上应验。 娄阅干脆撇过这个话题,说:“我感觉王宇天知道什么,只是不肯讲出来。” 今天对方有点反常,他清晰记得王宇天拉近他后,那双眼里充斥的警觉。这人一旦不调侃,就说明是认真了。关于乔诗怡的事情,到底哪一件是他不愿意透露的? 她的死因,还是别的东西?或者说,可能是全部。 13、第13章 乔诗怡这事,王宇天太守口如瓶了,仅靠他不太可行。 娄阅在自己和学姐的共同好友那里,又顺藤摸瓜,转了两遍,才加到女生的一位室友,但这人也不太愿意提及乔诗怡。 娄阅和她聊了好久,才隐约感到两个女生之间有矛盾,现在人死了,她就更加不想多提。 “乔诗怡不太住学校,平常见不到面,我不太清楚她发生了什么。” 除此以外,金融的这位学姐没提供更多的信息。她和王宇天一样,像是知情,又好像什么都不清楚。 但是娄阅在翻对方朋友圈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张照片:一间四人宿舍内,两边的床铺上拉了好多红线,每根线下面又绑了一些小玩意。 这图被女生发在了朋友圈,配字是:为什么我们宿舍会有神婆这种存在??? 他感觉这里有蹊跷,就问道:“学姐,你室友平时是不是有一些奇怪的爱好?” 大概是突然有了话题点,这人打开话匣子,说:“她很喜欢捣鼓东西,上次暑假回来,我们屋里就跟布阵一样,吓人得很,她还把自己的头发绑在红线上。” “唉,我不说了,人都走了。”学姐发了一个逝者安息的表情,表示自己无意打扰。 话题止步于此,女生还要上课,就先潜水了下去。 娄阅感觉乔诗怡这做法,和她男朋友有同工异曲之处。王宇天以前就爱收集别人头发,然后用红线绑起来,难道问题出在前室友身上? 不过没等他去找那人,对方先主动找上了门,和自己一样,王宇天也在关心这事的发展。但等聊天了,娄阅才发现,王宇天的关注对象不是他或乔诗怡,而是谢鸣雨。 mr.wang:你上次身边那男的是谁? 已阅:你问这个干什么? mr.wang:你先说,我再告诉你。 已阅:那我就不说了。 他俩网上牵扯了几句,还是王宇天没了耐心,率先提出见面。不过也好,娄阅正愁没理由把这人拉出来。他两找了个人少的树荫处,准备互撬信息。 “你来打探他做什么?”娄阅踩在花坛沿上,好不容易高了那么一点。 王宇天看周围没人,才问:“这男的跟乔诗怡有什么关系?” 那天娄阅的介绍方法有问题,他给陌生人的说法是“他就是我同学,也是乔诗怡的男友”。后面那种讲法需要前提条件,对方得先认识乔诗怡,才能把这层关系理清楚。 虽然王宇天不太爱她,但人既然到手了,总得管一下,否则哪天自己头上来顶绿帽子,会玷污他光辉的恋爱履历。所以他知道,女朋友的生活圈里没有这个人。 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和娄阅一起出现,来问乔诗怡的事情? “你要不要猜一下?”娄阅敷衍道。 准确来说,谢鸣雨和学姐没有关系,因为一只酒杯,他们这群人才开始重新串联起来。 但他不会透露圣物,这件事太离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祁信辰和张泽斌还算靠谱,不会对外乱说,可王宇天就不一样了,这人真要搞你,什么事都能帮你发扬光大。 “娄阅,不要跟我玩聪明。”王宇天的耐心是有极限的,特别在一些事上,这个限度会大大降低。 他施加了一点心理压力,说:“乔诗怡好好一个人,突然想着去自杀,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推波助澜。这事在我看来,它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现在你一个无关人员专门来问打听,本就莫名其妙的。老实说吧,是不是那男的让你来问的?他到底是谁?” 娄阅从头读到尾,感觉王宇天对谢鸣雨充满了芥蒂和警惕。 他不清楚这种敌意的来源,就好像学姐的死亡,有可能会是谢鸣雨的手笔,但那个人,是跟随圣物出现的。 他撇清了两者的联系,说:“他和乔诗怡没关系,这件事是我自己来问的。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可能和你女朋友有关,她在生前有没有接触什么?” “你遇到什么事了?”王宇天歪了下头,好奇同学嘴里的“一些事情”。 娄阅认真道:“我看到她回来了。” 当然,他所见之人不止学姐,还有很多刚去世的灵魂。他们游荡在夜晚,缺失自主意识,却会受圣物吸引,不断汇集在附近。 至于更多的细节,不需要让王宇天知晓,但仅是他的这句话,就让对方猛地一怔。 娄阅将右手摸到脖间,用食指摩擦那段皮肤,回忆道:“她的脖子上有一道痕迹,乔诗怡是上吊自尽的吗?” “你真看到了?”王宇天面上还无法相信,这人竟然真的描述出了死相。 “嗯。”他察觉到了王宇天的神情变化。 那人有一瞬间像是被冰封住,全身僵化没有任何反应,但很快,他又恢复过来,眼中压着很多思绪。 “她不应该……”王宇天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他把双手插进口袋,突兀地结束了今天的见面,说:“我还有事,晚点再和你说吧。” 当天傍晚,学校后山的林间。 这里杂草丛生,泛苦的草味扑腾上来,引得蚊虫翁鸣在低空。一人用树枝挑开两边的荆棘,然后把带刺的藤蔓卷成一团,扫到树干边,接着继续向内深入。 山上有几条踩出来的小道,但他知道那个女人没走这路,便尽量在各种未被开荒的地方寻找。在半山腰的地方,他看到了那段封锁的黄带。 在黄带后方,一片灌木破了树皮,在浓绿的草丛上略带明显。几根黄白的光杆子露在草堆那,不知是谁在此劈砍过,下手倒是利索。 他抬起头,在最粗壮的大树上,那根横着生长的枝条,依旧残留着几天前的痕迹。它挂过重物,因此磨破了一些表皮,在当中相对显眼。 “你回来了么。”他喃喃道。 乔诗怡在前几天送了鲜花,里面夹了一张手写的卡片,文字不多,信息量却很大。 王宇天其实早就放养她了,他干脆瞥了一眼,直接无视了。可是这次,女人玩大了,她真的选择了自杀,而且冤魂不散,把无关的娄阅都给牵连了进来。 在同学追问的时候,他的口袋里面就放着一张卡片,一张乔诗怡留下的遗物。 淡蓝色的哑光纸上,落着简单一句话:宇天,我处于祭坛中心,没有人能取代我了。今晚,来后山找我吧,你会看到最美丽的我。 呵,白痴加疯子。 这句来自心底的嘲讽,泛在他的嘴角上,勾起一抹不痛不痒的笑。王宇天拿着那张卡纸,随后取出打火机,将它化为了灰烬。 你还是好好安息吧。 …… 娄阅没有收到回复,王宇天那边安安静静,没带来任何后续。他不着急,毕竟按照这个人的心思,指不定还要计划什么,不过今晚,他遇到了一个真实难题。 实验室有人要通宵做数据,他没地方和灵魂打追逐战了。娄阅坐在学校的长椅上,看着亮灯的宿舍楼,竟有一种无家可归的错觉,没想到他英明多年,居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秋季学期,头两个月还不冷,但等夜深了,气温也开始逐步降下来。 他在外吹风到十点多,无可奈何了,只能给祁信辰发消息,深情款款道:哥哥,行行好,今晚让我回去睡吧,走廊就行。 你难道不认识小美吗?祁哥一脚踢开皮球。 打扰了。 他退出聊天界面,切到谢小美那边,对着天使头像打字道:不好意思,今晚实验室有人,想问你平常睡哪?能不能捎上我?(t▽t) 这话问出去后,娄阅仔细回想,发现自己就没见到谢鸣雨睡觉过,他总是醒着守夜,压根不需要床铺。实在不行,他也只能花钱住青旅了,但是这个零花钱…… 隔了一会儿,对方回复:稍等。 半小时后,他竟然真的收到了地址,位置不远,只离学校一公里路。他一看名字,就知道这是家loft公寓,因为他每回坐公交去外面玩,来回必定路过两次。 打开地图,娄阅带上那只圣无铅水晶,厚脸皮地出发了。 14、第14章 夜间,路灯勾画着城市的面貌,它们像是古街两边的灯笼,等到凌晨,便会变成泛着凉意的橘黄色。 随着公交车的前进,那些灯光远退到后方,和娄阅的学校一起,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很少在外面过夜,更不用说和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关于谢鸣雨,他承认自己很好奇,这个人身上的矛盾点和谜团,不亚于那只神奇的杯子。 他为什么会专门负责这只酒杯,又是怎么做到神出鬼没,不用睡觉的? 陪同着这人的降临,娄阅的生活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灵魂与圣物应当是想象世界的产物,至少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无力负担那些东西。 在思索间,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从后门下车时,他见到那人就站在公交站台上。 和平时一样,谢鸣雨一身纯色衬衫,衣上永远找不到更多的装饰品,简洁风已然是这人的标配。 看到来人后,谢鸣雨开口道:“你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早点跟我说。” 语毕,他回过身,领着娄阅往公寓内走。 谢鸣雨原本就有打算,因为那间所谓的实验室,用来工作可以,拿来睡觉还是差了一些,而这学生为了圣物,也是遭罪不少,没有一天能睡安稳。 他坐着电梯上楼,没几步就找到了1003这个房号。在开门前,谢鸣雨侧过头说:“你最近都可以住这里,它离你学校不远,白天上课还是方便的。” 门响一声后,娄阅随同跟进,却很快愣在了后面。 桌上的玻璃杯倒扣在花瓶旁,正在灯下反射光线。沙发上叠着一块平整的方格布,黄绿色的格子间,毫无污渍与褶皱。而开放式的厨房间里,炊具明显未被使用过。 这间屋子,更像一个刚入住新客户的酒店式公寓。 好奇怪,这和设想的不一样。他以为这是谢鸣雨居住的房间,但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简直跟样板房差不多。 “你住这里吗?”他问向前面的人。 谢鸣雨摇摇头,回道:“不住。” “你是特意找的吗?” “差不多。” 完了,娄阅不好意思了,他以为这是顺带住一下,不算特别打扰人家。可实际情况却是,他真就脸皮一厚,直接蹭了谢鸣雨的好处。 他嘶了口冷气,说:“我以后会回学校住,不麻烦你。” “没事,你睡这里,我也方便点,省的你逃来逃去。”谢鸣雨在指第一次那回,娄阅跟耗子一样,在教学楼里面玩单人大逃杀,三到五楼无规律乱窜。 “至少我也能有个坐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苦? 娄阅隐隐感觉谢鸣雨比他要惨,每次守夜似乎没什么落座的位置,反正事情就暂时定了下来。 这套公寓,装修不错,走的是欧风,面积上下加起来有一百方左右,平常月租估计要六千多。这屋子拿来给他住,有点霍比特人住大别墅的意思,总结为一个词那就是“浪费”。 娄阅坐下来后,颇有种被包养的感觉。一坐就深陷的沙发,把人裹得晕乎乎,还有上面那盏水晶灯,透着点轻奢的调调。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宿舍自在。 他想跟谢鸣雨聊几句,但那人一直在看手机,好像在和重要的人说事。 他站起身,凑近几步,冷不防从侧面瞧见了屏幕。娄阅视力正常,右眼5.0,左眼5.2,他无意一瞥,就见界面上有一束香椿芽,它未被人采摘,正在枝头烂漫。 从头像画风来看,这是一位女士。对方打字有些特别,末尾一定会加上句号,示意这段话是完整的,而她开头对谢鸣雨的称呼,用的都是敬语“您”。 她是下属吗?说起来,谢鸣雨的本职工作究竟是什么? 娄阅自认为不会有人真的只管圣物,这又不挣钱,能拿什么养家糊口。 “今天你要做些事。”谢鸣雨完事后,放下手机,他让娄阅把酒杯拿出,并且在当中注入清水,再将这杯水递给了对方。 “乔诗怡和普通人不同,不能这样逗留下去,我们给她一个方向,看她能不能去往圣物拥有的高天。” 娄阅拿住杯柄,水面上晃出了一圈小小的涟漪。他看着这圈水纹,它正在眼下渐渐归一,“你说的高天是什么?” “高天是归属于圣物的地方,灵魂可以在那里得到安息,从个体回归大全。”有点晦涩的说辞,所谓的高天,似乎和现实世界无关,更像是一个灵魂层面的事物。 说完,谢鸣雨又打算走人了,他关门前,嘱咐道:“我离太近会吓到她,你还是得独自守一下,记得不要把水洒出去。” 咦,你不会要走吧? 娄阅的话还未出口,咚一声,门闭合,那人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如果说来这里之前,他的感觉是无家可归,那此刻,这种错觉又猛地变成了独守空房。 他拿着酒杯,一个人在客厅站了许久,才麻木地接受了事实。根据以往的经验,乔诗怡出现的时间,一般会在零点后,特别是两三点这个档口。 客厅的墙上装着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一直在屋内回响,连带着他的心跳,也逐步加快起来。十二点过后,这间公寓就变成了一个捕笼,他和酒杯是诱饵,等着鬼魂上钩。 就算经历多次,他也不太能接受这种东西。 灵魂保持着死时的状态,虽有正常样子,但也免不了出现横死之人。那种发青的皮肤,干枯开裂的嘴唇,空洞无望的眼神,布满血丝的眼白…… 娄阅越不想回忆,有些画面出现得就越频繁,它们好像幻灯片,不断在脑内自动播放。他捏紧杯柄,告诉自己,这些人没那么可怕,只是处于死亡的正常阶段。 灵魂们未伤害过他分毫,就算是学姐,也拿他没辙。对,还有谢鸣雨,这人有分寸,不会让他真的出事。 他持续自我催眠,在害怕中煎熬着。手机上的时间已是一点五十五分,离两点还有五分钟,大概要来了吧。 嗒,是水滴声。 圣物的水面上突然落了红,血丝在当中化散开来,变成烟雾般的丝絮。 娄阅曾经在教学楼遇到过一回,他在见到血滴的时候,就下意识看向了前方的餐桌。按上次的情况,对方不会藏身在天花板,而是出现于面前。 可是,他未见女生的身影,左右环顾,也没找到这位灵魂。 怎么回事,她这次不来了吗? 娄阅的酒杯里又滴入了红血,说明乔诗怡还在附近。他立于原地,紧张到不敢眨眼,转完一圈后,他才抬起头,望向了被排除的天花板。 这一眼,心脏猛然一惊,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抓紧。 女生就横挂在吊灯下方,灯光从白衣中透出,没有落下影子。 他还未理解今天的状况,就眼睁睁看着那人的勒痕从紫色变成了黑色。一段血从缝隙中流下,它是死血,凝在皮肤上面,只能缓缓滴落。 紧接着咚一声,女人的脑袋与身体,猛地断裂在了他的头顶。 很快,数不清的零件散落下来,它们有些是紧密的精肉,另一些则含着白色的脂肪层,场面纷纷扬扬,宛如落着冰雹。 他的酒杯里,血滴入水的声音就像是雷雨,不停打击在意识之中,可怕得发颤。 四分五裂,这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词语。更多的,娄阅记不清了,他握着高脚杯,整个人都发麻了,眼睛失去闭合力,只能睁着看向天花板。 灵魂的碎片,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它重量极轻,还未被人察觉,就在室内烟消云散。她那么真实,却又如此虚幻,血与肉交织在一起,就像凌晨做的噩梦。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娄阅脑内嗡嗡作响,突然眼前又莫名一黑。 谢鸣雨不知何时出现,那人从身后捂住他的双目,轻声道:“闭眼。” 黑暗降临,迎来了喘息的间隙。 他重获视线时,屋内已经清空了,连同那只酒杯里面也没有血水,只有原先的半杯清水。 圣物里的水没晃出来,它被接走的那一刻,娄阅才解脱回现实。 他直接跪了下来,双手撑地,难受地干呕起来,但弓背许久,也没吐出什么,随后娄阅只能将额头贴在手背上,默不出声。 “抱歉。”谢鸣雨半跪下来,轻轻抚着那人后背。在他的手掌下,这层贴身的衣服是潮湿的,吸透了主人出的冷汗。 这个孩子,是真的受惊了。 娄阅未曾设想过这种情况,他对灵魂们一直保持着畏惧。可这么骇人的东西,她竟轻易地破碎在了面前,如此的可怕,却又如此的脆弱不堪。 那段白影化散的时候,这个女人告诉他,自己在死后没有得到安息。 为什么会这样…… “只有灵魂能够伤害灵魂,今天的事很少见。”谢鸣雨起身,倒掉了酒杯里的水。 他不常愿意为灵魂引路,今天这难得的机会,女生倒是错过了。 “灵魂,是不是很脆弱?”娄阅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他还没缓过来,喉咙里的气息微弱,几乎是贴着地板在游走。 他抬起头的时候,谢鸣雨已经放好了酒杯,那人扶了他一把,回道:“你的同学留世时间偏长,而且拥有执念,灵魂本身不算弱,只是动手一方更强。” 在别人的帮助下,娄阅总算站了起来,他无力坐回沙发上,整个人陷进软垫。 原来人的二次死亡,也会那般血肉模糊。 谢鸣雨继续说:“灵魂的世界里,并不是处处和平,这里没有所谓的秩序,其实很杂乱混沌。” “所以有很可怕的鬼魂在附近吗?”可娄阅肉眼所及之处,并无怪物。 “你看不到的话,那就没有。”谢鸣雨也未有察觉。 但今晚这事,的确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这种消散灵魂的方式,明显是利器所伤,能够接触灵魂的器物,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 因为它们数量珍惜,很多都能被赋予“圣”字,可是落在乔诗怡身上的,会是哪一件? 15、第15章 给辅导员和任课老师发完消息,他又窝进被子里,鼻内的气息呼散在这个小世界,伴着微高的体温,渐渐加热空气。 娄阅这段时间请了两次假,全是后来补的。这回,辅导员那边明显有点不悦,因为学生没提前请假,连着两次都是说不来就不来。 可他没心思上课,身体还来回发烧,幸好每次时间不长,很快就能正常恢复。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在梦里,自己身边全是堆起来的肉块。他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踩着软绵的散块,一脚深陷后,周围的地面便会溅出许多鲜血。 要想踏出去,他只能再次费力地拔出小腿。在这个过程里,皮肤会从温热的组织,接触到冰凉的空气。 没多久,眼前就开始落下细雨。雨水不是透明的,而是鲜红的血,它们淅淅沥沥,好像永远不会停止。 抬起头,是天花板在滴水,水渍在上面化散开无数斑驳的红地图,宛如海里的水母群。这些图案随着时间的推进,逐渐变成了女生的模样,甚至加上了乔诗怡的长发。 一个清晰的人影显现,满屋的红色,好窒息。 瞬间,他从梦里惊醒,睁开眼时,谢鸣雨难得陪同在床侧。那人说了几句,但娄阅还陷在那场梦中,他茫然地看着昏暗的房间,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的额头落了一只手,对方温热地贴着皮肤,在用手背感受体温。 “你发烧了。” “没事,我只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他回过神,拿手摸了下脑门,的确有些发烫,但这种不健康的温度,在几分钟内又迅速降了下来。 娄阅坐起身,摸开旁边的夜灯,眯着眼问道:“你不睡吗?” “我不用。” 他睡眼朦胧,默默移了一个身位,把原本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喃喃道:“你也休息一下吧。” 交代完这句,娄阅后脑勺一贴枕头,又失联在了梦境,但在半梦半醒间,他能感到自己的头正抵在别人的腰侧。 再次苏醒的时候,时间已是第二天上午。他今早有课,可实在太累了,便去学院那里打假条,说自己生病,得请一天假。 辅导员直接开腔了,她连发两段30多秒的语音,批评学生请假频率太高了,还不提前来办理。 娄阅只能道歉,说下次会注意,可自己又能预料到什么呢。 这事如果继续加剧,他就得考虑休学了。教务网的学生事务上,写着秋季学期的前17个教学周,都可以申请一学期的休学,再往后,只能申请一学年的。 可是真不甘心啊,被这种事打断上学。 他起了床,扶着墙壁,缓缓下到一楼客厅。餐桌上摆着一份早餐,紫菜虾皮馄饨汤、茶叶蛋、几个包子,还有一瓶加热过的纯牛奶。 食物份量不算多,看着是给一个人准备的。 娄阅站在楼梯上,见到谢鸣雨在厨房那边烧水。这人低头背对,刚好能隐约露出衣下的蝴蝶肌。不过他只注视了一眼,那人就转过身,画面的中心,又变为了那张嘴角带痣的脸。 “你把早饭吃了,早点上学吧。”谢鸣雨取了一个玻璃杯,正在用布耐心擦拭。 “我请假了,今天不用上课。”他迈下最后的台阶,坐到餐桌边,看了一圈,发现只有自己的份,便问道:“你吃过了吗?” “你吃吧,不用管我。”语毕,谢鸣雨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神奇地喝了几口,把对面的学生都给看愣了。 娄阅的勺子滞空许久,才落入馄饨汤内。他搅动着汤水,轻轻说:“我一直以为你在修仙辟谷,不用睡也不用吃。” 谢鸣雨默然起来,他的确不用睡觉,但吃东西,少量还是可行的,也没那般离谱。 “有人送了好茶,你想喝的话,可以自己泡一杯。”他指了指身后的台面,上面就放着一个直筒的茶罐,罐子本身是瓷器,颜色青白,表面温润光泽。 娄阅对茶不感兴趣,面上应了一声,心中好奇是谁给的,就随口问道:“你朋友送的吗?” “她不是朋友,人比较热心。”谢鸣雨没说明送礼人是谁。 没得到答案,娄阅只能悻悻然继续吃饭。他胃口不好,但怕浪费这片心意,硬生生吃完后,感觉身体流失了一大半的力气,连带走路都坠得难受。 今天他想好好休养一下,就瘫在床上不动,整个人处于休眠状态。偶尔谢鸣雨进卧室了,他会眯开眼,轻轻说几个字,证明自己还正常活着。 在下午,祁哥听说室友生病,想过来看望一眼,瞧瞧自家儿子是否安康。 娄阅只能下了床,朝外问道:“谢鸣雨,我同学想过来,可以吗?” “可以。” 征求到屋主同意,他给同学发了地址,但祁哥估计拖延症了,磨蹭了一小时,才慢悠悠来到附近。娄阅都打算起身给他开门了,结果这货还在楼下晃悠,说要买杯奶茶再上来。 “来了来了,快给你爸爸开门。” 屋外传来同学的声响,娄阅一开门,就见祁信辰拎着袋奶茶,但这人刚踏进一脚,又猛地后退两步,仰着头反复确认房号。 “你干嘛呢?进来吧。”娄阅很疑惑祁哥的行为。 “不是,这怎么跟酒店差不多?”祁信辰感觉这屋子没有生活气息,很适合网红直播与定点拍照,要是使用者思想龌蹉些,似乎还能用来搞点小情趣。 他回过头,又见室友满脸憔悴,昨晚好像经历了什么恶战。祁信辰瞬间觉得不对劲了,他愣在门口,说道:“小美没对你做什么吧?” 这话把娄阅都给问怔了,经过王宇天那事后,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秒懂男孩。因为谢鸣雨在里面,他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你别在他面前乱说。” “好好,知道了。”祁哥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自动加上屏蔽词。他上来带了三杯奶茶,是娄阅请的客,那人让他随便挑。 饮料放在桌上后,娄阅取走了一杯,他是学生,没什么好送人情的东西,奶茶相对来说比较适用。他将这杯饮品递给谢鸣雨,说:“给你的。” 这种场合,无非就是“谢谢”与“我不喝”,但一杯奶茶而已,大部分人都是领情的。可他遭遇到了第三种特殊情况,谢鸣雨看着这杯奶茶,居然陷入了思索。 这又不是投毒,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奶茶? 娄阅凌空握着饮品,不知道该收回,还是继续塞给他,只能问道:“是不是不符合你胃口?” 不,其实和口味没关系。 谢鸣雨知道奶茶这种东西,可它在这个年代,为何如此奇怪,白色的液体下面,竟然还有漆黑的豆腐块,以及黄色和紫色的未知丸子。 但毕竟是娄阅的好意,他还是拿了过来,只是对里面的添加物感到很质疑,这鲜艳的颜色,怎么看都是化学制品。 “你是奶过敏,茶过敏,仙草过敏,还是芋圆过敏?”娄阅观察了一下谢鸣雨的表情,这人仿佛接手了一杯毒酒,喝完就会倒地。 “芋圆是最下面的球吗?”谢鸣雨晃了晃,依旧觉得这东西不能入口。 “……是的,它是一种甜品。”娄阅今儿精神恍惚,但有一瞬间的清明,是在怀疑这人刚从深山里出来,所以没见过仙草三喜丸子奶茶。 他默默转过身,就见后面的祁信辰同样迷惑,那人一边吸着奶茶,一边锁紧眉头,用双眼给他投了个“why?” 小美被奶茶困扰的事先放一边,祁哥这次是来看望娄阅的,他不明白昨晚还好端端的小伙子,今天怎么就萎靡了呢? 他问道:“你怎么突然病倒了?” 因为昨晚,乔诗怡的灵魂分解在了眼前,那些肉块像下雨一般,从天而降,坠落满了他的全身。那画面娄阅不愿回想,他轻描淡写道:“我这几天没睡好,晚上又看到了一些东西。” 除此以外,他没再多描述任何一个字。 “你要不回寝室住吧,反正我也看不到鬼。”祁信辰感觉室友够惨的,生活过的没有人样,虽然他也怕鬼,但更怕朋友出事。 其实不用回寝,这和地点没关系。 娄阅还没应答,谢鸣雨就从旁边发了话,那人从奶茶里脱身出来,说道:“他住这里就好,我可以给他保留几个月。” 两个学生听完后,面对面地安静了。 祁哥转过头,用眼神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娄阅眨了眨眼,回复:没什么关系。 祁信辰嘶了一声,他斜着眼睛,满脸狐疑,用脑电波传送:那小美怎么包养你了呢? “我觉得还是回校住比较方便。”娄阅解释不清了,干脆拒绝了这个安排。 谢鸣雨没觉得学校方便过,学生没地方睡,他也总是风餐露宿的,每晚只能站着守夜:“你们学校人多眼杂,对你对我都很不方便。” “不是,这样不太好,我总不能老是麻烦你。”娄阅让人帮忙驱灵守夜,还住别人屋子,这已经不是厚脸皮了,是思想有问题。 谢鸣雨细想后,发觉读书的学生没收入,的确容易产生心理压力,他道:“没事,你可以用别的东西来平衡。” 比如说,就算未来和圣物解绑,也愿意作为他的记忆,保留这一世。 噗!咳咳咳…… 祁信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他直接呛到,差点背过气。这话颜色太黄了,什么叫做用别的东西,是他想的那样吗?! 别说祁哥了,连娄阅都面露难堪,他半张着嘴,良久才支吾道:“这……不太,好吧?” 见俩学生反应出奇大,谢鸣雨又露出了第一次见他们的表情,那就是一脸看傻子的无语。他指向自己的脑袋,解释说:“我要你的记忆。” 唉?污黄突然转为了纯白。 “记忆?”娄阅不解道。 “这个以后再跟你说吧。”未落定的东西,暂时不急,还是先把眼前事处理好再说。谢鸣雨提醒了一下娄阅,道:“你同学那边,有回消息吗?” “稍等,我看看。”娄阅知道他说的人是王宇天。 他打开手机,上面落着半小时前的消息,有两条刚好是王宇天的。点开后,上面是一则招募志愿者的小通知,因为是复制粘贴的,也不知原本的出处在哪。 已阅:这是什么? mr.wang:乔诗怡以前总是参加这个活动,现在他们又要人了,你要不去看一下? 娄阅仔细看了那条招募信息。项目名字写的是心理实验,实验性质是情绪试验,过程中会有恐怖画面,地点在离学校两公里远的一处商务大厦。 实验对志愿者的要求不高,非心理学专业、在校大学生、身体健康、视力或者视力矫正正常。测试时间为单人一小时左右,每人完成后可以拿五十元。 mr.wang:她有些念头很奇怪,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说不定是接触了什么人。 已阅:你呢?去不去? mr.wang:没空。 已阅:…… 娄阅对着屏幕摆了个冷脸,他不想多说什么,毕竟有些人,生前都不去关心女朋友,也不能指望死后突然良心发现。 他加了上面的联系方式,对方要了姓名和手机号。那人说志愿者还有缺口,如果他身边有感兴趣的人,也可以一起拉过来。 “祁信辰,你这几天有空吗?我们去参加个实验吧。” 祁哥吸完最后一口奶茶,回道:“可以啊。” 16、第16章 祁哥坐了会儿便告辞离开,屋内只剩下原先两人。 “不喝吗?” 娄阅送完同学,回身见到谢鸣雨还在纠结那杯奶茶,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你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的。” “不是。”谢鸣雨微皱眉,他总觉得这个不是很健康,待做完思想工作后,他才取出吸管插了个洞,接着抿了一口。 这堆五颜六色的甜品混合物,究竟是什么工业味道? 入口第一秒,他的世界重塑,光,出现了。 “你没事吧?是不是它放坏了?”娄阅赶紧上前查看,他莫非买到劣质产品了,不然谢鸣雨怎么人刚喝,眼神都抖擞了一下。 可瞬间,那人的神采又重回平静,他将东西放到桌上,盯着这杯大份去冰奶茶,面如死灰地说:“我喝不完了。” 比起普通的泡茶,它杂质太多,难以消化,过于可惜了。 “你饱了?”娄阅难以置信,这么高一个大男人,居然是小鸟胃。他指了下奶茶,再次确认道:“你确定喝不下了?” 谢鸣雨:“嗯……” 怎么会这样?这感觉只喝了100多毫升,不像个正常成年人的食量。 娄阅不想浪费,他把吸管取出,将满满一杯奶茶换了个杯子,开始独自解决。可能是错觉,他总觉得喝的时候,那人老用一种羡慕的眼神锁视他,搞得滋味特别古怪。 “别看我了,好吗?” 被人嫌弃了,谢鸣雨只能默默移了视线,随后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忧郁地喝了起来。这下,娄阅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也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竟让这个男人伤了心。 当真是奇怪…… …… 9月26日下午,华夏工业大学北山校区,最东面的公交站牌下,正站着两个学生。 今天太阳有点猛,晒得座椅发烫,好像一块加热过的年糕。而最近的行道树,都种在非机动车道后的绿化带里,根本没有带来树荫。 娄阅和祁信辰,站在大太阳底下,准备前往心理实验的地点,去看看乔诗怡曾经接触了什么。志愿者活动的地方不远,坐公交过去,约摸半小时就够了。 在车子到站前,他打发时间,随意聊道:“祁哥,你觉得小美是怎样一个人?” “我和他不熟。” “随便说说。” 祁信辰望着蓝天,细细回想,道:“他看上去是一个有钱的帅哥。” 你总结的也太精髓了吧,但这不是娄阅要的答案。 他最近借住在公寓,和那人相处的时间变多,有些疑点就开始冒了出来。他没见过这人睡觉,吃饭一口茶就能把胃灌饱,生存似乎靠的是光合作用。 “我总觉得他……” 像是一个老祖在修仙? 祁信辰听到室友卡壳了一下,问道:“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那没有,他对我很好。”除了“很好”这两字,娄阅找不到能概括的词语了。抛开那些奇怪之处,谢鸣雨做事负责,能有这么一个人帮他,绝对是自己的福分。 这么一想,他在背后谈论人家,感觉不太礼貌。娄阅清咳两声,干脆略过这个话题,耐心等待车子出现。 五分钟后,311路公交到站。 路程一共五站,车子开了十四分钟,人走过去再加三百米,差不多花了半小时。大厦位置还行,没有很偏,往路里走几步,就是正门入口。 “西楼1903。”娄阅摁了数字键。 到了地,那公司写着是咨询所,门面不大,就一个前台柜,右边摆了一盆富贵竹。业务范围挺广,从管理咨询到营销策划都有,唯独跟实验不沾边。 一般来说,这种心理实验,都是高校搞研究的人组织的,很少会有个人或者公司去策划。等他们进去,才发现对方只是借用了一个场地,上班和搞实验的两拨人,完全泾渭分明。 他俩到的早,进了休息间,发现里面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男生。 工作人员给了杯白开水,让两人签完名,便去屋里等候。娄阅问那人一般会干什么,但对方摇了摇头,表示每次都不一样,她也不确定。 过了约摸八分钟,所有志愿者陆陆续续到齐,六女六男,共十二个。大家座位很统一,女生一进门,就默默坐在了窗户对侧,而男生们都在另一边。 接下来一位负责人出现,她自我介绍姓吴。这人手拿一叠资料,打开投影仪放了图片背景,然后主持道:“非常感谢各位的参与,今天我们的实验很简单,就是看视频做题。” “这里机子不多,所以大家要分组来,十二个人分两组。等会儿相互之间不要交流,各自作答。正常情况下,每个人差不多四十分钟就能做完。” 第一批人进去后,剩下的志愿者要了充电器,在休息间坐着玩手机。 娄阅选了第二组,他趁这段时间,去主持人那里打听乔诗怡。也无需多绕弯子,他单刀直入道:“你好,我之前有个认识的朋友,她也来参加过,想问问你们这里还有她的记录吗?” “他叫什么名字?” “乔诗怡。” “我可以帮你问问,但实验数据与内容不对外公布,只能告诉你她参加了哪次实验。”主持人记了一下女生名字与娄阅的联系方式,叫他回去等待。 坐回休息间,娄阅觉得这个实验和想象中不同。它除了场地有点偏,其余步骤都很正常,没有人说教,并无灌输奇怪的价值观,只是解释了注意事项。 这和乔诗怡的自杀,几乎没有直接关系,至于它和圣物,那离得就更加遥远了,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边。他只能期待于等会儿的测试内容是否有异。 前面一组人花了挺久,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才轮到最后六人。娄阅他们进了实验室,发现这里有好多蓝色小隔板,总共隔出了六个比较私密的单独空间。 他坐下来后,就瞧不见左右两边的人,再戴上耳机,世界便彻底安静了。电脑上连了个服务器,明显是内部的东西,上面有一段介绍语,写明了实验目的和视觉情绪相关。 填写完姓名、年龄的必要项,他滑到底端,最后点击红色的三角图案,测试正式开始。这是视频加问答题的组合,每个视频下面会有选择题和分析题。 题目种类很多,选择题主要是选一些心理感受、状况反应,还有自我评估和他人评估,就是普通的心理测试。 此外,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填空题,要求写出视频里的人数。 娄阅点开第一个短视频,里面是一部悬疑片,很明显是谋杀片段。他的画面里有死者,括号那里还贴心地标明了死人也算人数。 他填了三人,之后的题目要求描写每个人的衣物。写完后,试题又紧跟了一道选择题,问的是服装颜色带来的直观感受。 做好这一题,下一个视频是灵异类型的。鬼从床底下爬出来,刚好把屋内两位主角逼退到窗前,然后就是追逐战。 娄阅看完后,又做了一遍人数与衣物的题目。 他连着做了好几个视频,看得人都快麻木了。测试的片子类型很多,都是惊悚型的,最不济的,也是那种带着雪花点的纪录片风格。 点开第六个短视频,娄阅看到了一段监控。摄像头安置在屋内,拍到的画面是外面的街道,距离上有一点远,但还算看得清。 监控时间显示为20点53分,三个男人在商店前抽烟,两人半蹲,一人靠在外墙边。除了他们,还有一位老爷爷也在旁边站着,不过老者不说话,只是直直望着对面的马路。 视频只有十几秒,一下就看完了。题目又要求写明人数,娄阅把视频再次点开,查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在这一次观看中,他注意到老人神情诡异,面色僵硬。 这是灵异片段吗? 他想了想,依旧把老人算了进去,填上共四人。他花的时间有点久,用了五十多分钟,但娄阅不是最慢的,出来的时候,自己后面还有两人没做完。 最后完成的人,是祁信辰,整整用了一小时十分钟。 据祁哥所言,他没想到这些片子如此吓人,他每点开一道题,都要花五分钟做心理建设工作,导致时长被无限延伸。 “你瞧瞧,你瞧瞧。”祁信辰把袖子卷起,胳膊上面还留着一层鸡皮疙瘩。他拍了下皮肤,又重重搓了两遍,抱怨道:“靠,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但在确认收到报酬50元后,祁哥又换了张嘴脸,笑道:“下次再来。” 这前后变脸有点过分,不过娄阅懒得计较,他想和同学对一下题目,看看这些测试题是否有异,便问:“你有没有商店监控那段?” 祁信辰摇了摇头,回道:“我没有商店监控。” “你没有?这题目是随机的吗,还是有多套测试题?”娄阅没想到今天这个小测试,题型复杂费时,竟然还不重样。 “管它呢,反正做完了事。”祁哥不想多虑,他拉着同学出了大厦,打算去周边逛逛,摸索一下有什么好玩的。 在志愿者离场后,工作人员开始清场。 此次实验,参加人员共十二人,测试题分a、b、c、d四套,每套对应三人。第二批进去的六人,分别做了c与d两套测试题。 实际上,这些题目已经被反复多次作答,积累的数据远不止这十来个人。在今天的数据反馈上去后,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在d组测试题里,有个志愿者的答案是完全不同的。 十道题目里面,他在三个视频上与同组有着巨大出路。这个学生总是会多数一个人,而且能把多出来的人描述得很详细,似乎在他的眼里,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 而顶部的测试者信息栏写着:姓名:娄阅;年龄:19。 17、第17章 心理实验参加完后,娄阅没收到关于乔诗怡的后续,他打了个电话去询问,那边的人叫他稍等,这两天就会回电。王宇天倒是上了心,当天就来问他感受如何。 mr.wang:你是不是已经回来了,那边有古怪吗? 已阅:暂时没有,就是测试题不太常见,涉及恐怖画面。 mr.wang:阅,是不是被吓到啦? 这打字的口吻,还有后面的猫猫偷笑表情,时间突然回溯,变成了大一那会儿。娄阅当场精神受到刺激,一把扔开手机,仿佛屏幕上跳出了一只南方蟑螂。 “靠,别来调戏我,恶不恶心!” 桌面光滑,手机沿着直线,一口气飞出去几十厘米,刚好落在谢鸣雨跟前。那人默默看了眼手机,又瞧了一下娄阅的表情,道:“谢谢你没丢我身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把手机拿回来,解释道:“王宇天这个人太恶心了,我真的讨厌他。我又不是想和他做朋友,才加他回来聊天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尊重一下乔诗怡和我。” 谢鸣雨注意到聊天界面上有只猫,上面的文字在问对方是否害怕。他没感到这几句话的恶心之处,但娄阅全身跟上了虱子一样,恨不得现场拉黑同学。 “我怀疑他有再次出手的可能性,不能和他多聊一个字。” 娄阅没回复王宇天,他跟谢鸣雨说了测试题的内容,主要就是看视频做题目,包括填写人数和衣物。 “这种测试一般不会让志愿者做得这么累,我觉得它设置得不太合理。” 他当时有种重回高中刷试卷的错觉,题目没完没了,一环套一环。 谢鸣雨听到这里,突然插口道:“你的眼睛能区分灵魂和活人吗?” “目前都可以。”这对娄阅来说不算困难,毕竟灵魂保留着死相,大部分都偏离正常,除非有人死得很安稳,那他或许真看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假如你不是亲眼看到,而是像视频那样,经过一些画面处理,你还能区分吗?”谢鸣雨重新说明了一遍。 这个假设,他倒真没思考过,毕竟每次都是和灵魂面对面,而教学楼那回让同学视频,至少也是个现场直播。 娄阅记得以前在派出所,他被一个游魂跟踪过,那人当时站在街对面,而自己拍下过一张照片,里面就有这位初见的灵魂。 他打开图库,把上上个礼拜的图片重新翻了出来。 今天再次查看时,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他会以为这是张普通街景照,对面那个仰头看路灯的死人,其实远远望过去,没显得很突兀。 按此推测,假如在一堆恐怖片里面混进灵魂画面,娄阅大概率是分辨不出的。 这么回想起来,他觉得那道人数题目很奇怪。 测试题的内容范围,涉及到了影片人数与观影者情绪的关系,但它却选择了填空题的方式,让志愿者主观回答。 一旦测试题里面有灵魂,那他就绝对答错了。 “他们说视频用的是影视节选,但有一个,我觉得很像监控录像。可是祁信辰和我做的题目不一样,我等他出来的时候,同组的其他人已经走了,没法校对视频人数。” “不对,就算当时校对也没用,我早就确认提交了。” 娄阅扶了下额头,他没想到这里居然藏了个大坑,这个所谓的心理实验,可能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莫非有人在研究灵魂和圣物? 他问向对面的谢鸣雨:“你专门负责圣物,背后有其他人吗,这个东西是不是已经有团队在研究了?” “我只是一个人而已,至于你们有没有在研究,我不清楚。”那人答道。 “那关于圣物的知识,你都是从哪里学的?”娄阅感觉这不可能,谢鸣雨一个人跑腿这杯子,他的技术与资金难道是从天而降的,出生就有? “很久以前学的。” “自学?” 最后一个问题,谢鸣雨没回复,似乎有点难言之隐。 好奇怪,支支吾吾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娄阅眉头逐渐紧锁,略带狐疑,但随后又微微颔首,肯定道:“看来你是个有钱的天才。” 估计小美是个家里有矿的无业游民,平时比较空闲,对奇闻异事有着深入研究,技能树完全点歪,结果碰巧帮了别人。 谢鸣雨没听明白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我测试题上交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娄阅说完,理了下电脑包,准备出发去计算机学院和战队会面。 再过两天就要ctf比赛了,他们队伍几个人得见一下面,接着养精蓄锐。 出门前,屋内传来了一道嘱咐:“晚上记得回来睡。” “哥你放心,我一定回来睡。”他郑重保证完,才踏出了公寓。 娄阅背着电脑走在路上,总有一种读初中的诡异既视感:妈你放心,我放学直接回家。 好奇怪。 …… 这次战队约定的地点,不是实验室或休息间,而是计院三楼的一个教室。 娄阅进了门,看到里面坐了好多人。个别熟面孔一露,他就知道这是另外一支工大的队伍。看来是赛前的动员大会,等会儿老师也得出现。 他找到学姐三人,坐到自家战队旁边,但刚一落屁股,就听林豪在那抱怨。 “娄阅,你最近都在干嘛呢?找你也不应。”林豪没打过ctf,苦练了半个月,就被拉上战场了。他等着队伍三带一,但娄阅这几天掉了链子,汇报的练习比他还少。 这下他没法心宽体胖了,得催一下自家队友:“你要是不行,就得二带二,学长学姐得养两儿了。” 这话说的,林豪脑门一热,完全忘了自己还喜欢学姐,莫名其妙就把队长赵贤政和陈白桦凑对了,直接变成了两夫妻。 沉默寡言的赵队长一下涨红了脸,说:“娄阅实力可以的,不会有那种情况。” 陈白桦倒是无所谓,她瞥了一眼堂弟,道:“你最近请假很多,身体不好吗?” 这个女人,是从哪打听的? 娄阅挺怕她告诉妈妈,让自己的生活更加烦恼,他清清嗓子,回复:“前几天病了一下,现在好了。” “哦,多吃点,别穿太少。”陈白桦收回目光,开始眼视前方。 林豪这回听出了东西,他感觉陈白桦对娄阅挺上心的,每次都愿意主动问几句。他戳了下同届,暗示道:“你跟学姐关系还挺好的。” “还行还行。”娄阅干笑了几声。 其实关系真就还好。 他小时候没少挨欺负,这个姐仗着自己高,老喜欢拎弟弟后领子。他当初天真,以为长大了就能站起来,结果一口气保持了六年的初中身高。 想起来真是哀怨…… 四个人没聊几句,带队老师就出场了。这是他们学院的教授,带本科,也带硕博士,平时基本见不到面,但能在学校发的推送里面看到照片。 老师姓张,年龄六十左右,带着黑框眼镜,人很慈祥,特别好说话。他不太线下教授ctf,偶尔会提供一些资源,比如说今天有讲座的话,群里就会发个消息,叫同学们来听。 今天老师抽空过来,也就是和大家亲热一下,带动赛前氛围。话题不严肃,他说了下注意事项,叫大家别每天熬夜,身体要保持健康。 “你听到没?”陈白桦听到这里,特意点了一下堂弟。 娄阅赶紧应道:“听到了,我现在身体健康,不用请假。” 结束后,教室里互相认识的人又聊了几句,其余人各回各家、各做各事。他们队伍四人准备去校外约顿饭,这还是大家首次坐在同一个饭桌上。 林豪到底人胖胃口大,吃起菜来,每次要夹一叠。他吃的时候,总感觉娄阅在看自己,便问:“咋了,我太帅了吗?” “你知道你这一小口,能把某些人撑死吗?”娄阅笑笑,便记起谢鸣雨那个小鸟胃。 他莫名联想到了养猫视频,在那里面,人得用滴管喂羊奶,小美估计也就这点食量了。 说起来,比赛地点不在学校,自己需要和大家同省出差,他现在多了个酒杯,得回去问问谢鸣雨愿不愿意跟。 如果这人不跟的话,娄阅暂时无法想象自己面对灵魂,会在比赛现场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他打开手机,准备先试探着问一下,但屏幕上,却赫然落着王宇天的消息。 mr.wang:在哪?要不要出来吃一顿,我请你。 娄阅看到了,但又没完全看到,他脑内自动屏蔽,转而给天使头像发消息。 而在同地域的另一边,事情又朝着其它方向发展起来。 王宇天见同学没搭理自己,只能耸耸肩,对旁边的人说:“我们之前有矛盾,现在想要再钓他出来,很难。” 不过他没泄气,只是见不到人而已,这不影响别的进程。 自从娄阅说过那句话后,他就一直心存疑虑,现在结果差不多出来了,这事也能有个准确定论。 王宇天低声问道:“他说自己看到过乔诗怡,这事存在可能性吗?” 对方抽了口烟,答:“嗯,这个人的确能看到灵魂,到时候我想个办法去联系他吧。” 18、第18章 已阅:妈,下个月生活费能提前给吗? 母亲大人:哦。 还好还好,没打电话过来,万事大吉。 娄阅这次提前十天,就去要了下月的零花钱。他妈妈每个月给1500,平常够用,可这个月支出莫名其妙多。酒杯钱退了回来,但口腔科花了近六百,还有林林总总各类开销。 之后他打比赛得去外省,而酒店钱和交通费,学生需要自己垫付,至于能报销多少,得看学校怎么说。还有一方面,他想把谢鸣雨拉上,准备能力之内帮人买单。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娄阅真就跟个乖小孩一样,掐着时间回了公寓。 进门那一刻,他突然后知后觉,完全不明白为何会自设一个九点的门禁时间,或许是自己对谢鸣雨产生了固有印象,认定这男的不会泡吧聚会出门,大概率会一直等着他。 可是进屋后,里面压根没人,他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更加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 等到十点多,对方才回来,手上拎了一袋厚重的礼盒。 娄阅盯着那东西好久,问:“你去干什么了?” “见了个人。”谢鸣雨把礼盒放在餐桌上,他动手拆开后,盒子里装着一套汝窑茶具。 这套器皿色泽温润,呈现为雨后的天青色,表面布有一层细密的冰裂纹,整体端庄典雅。 不知为何,娄阅第一眼的直觉,就感到这出自女生之手,带着大家闺秀的品味。他心里有了一丝想法,但没过问,只是默默观察谢鸣雨的表情。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没表态是否喜欢这套茶具,只是低声道:“到底还是个姑娘。” “是你女朋友送的吗?”他挺好奇是哪个女生送的,毕竟小美看着没什么交际圈。 “不是。”谢鸣雨把盒子重新盖好,将礼盒放在厨房的柜面上。他回想起娄阅的留言,答复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你到时候专心比赛就行。” 既然这人同意跟去攻防赛,事情就好办了。 娄阅拿出手机,开口道:“你身份证号能不能说一下?我帮你把车票买好吧,这次挺麻烦你的。” 他问出时,对方面上飘过了一缕惊慌,那人拒绝道:“你不用买,我自己会过去。” “我买吧,身份证报一下。” “不用。” 他还想坚持,可谢鸣雨飞快走人了,娄阅向上望去的时候,对方早就消失在了二楼,只留他一个人站在客厅里。 为什么,这难道是有钱人的不屑吗? 娄阅走到茶具礼盒边,看到上面写的出处是景德镇,又瞄了一眼先前的茶叶,包装袋注明的品种为武夷母树大红袍。瓷器不太好搜,他干脆查了一下茶叶是什么价位。 十秒后,他释然了,默默放下这袋两万元的茶叶。 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 9月28日晚上,来自华夏工业大学的计算机学生,已经到达了赛场附近的酒店。 这次攻防赛的地点安排在另一所综合大学。不得不说,虽然大家都是一流学校,但人家到底财大气粗,就那个校区的面积,进去不打辆车,感觉都走不出来。 他们队伍的陈白桦跟别队的女生一块住去了。队长是大三的,就和同届的同学一起睡。娄阅和林豪都是大二,他俩住一个房间。 “这怎么感觉好正式,我以为就是学校之间的友谊赛,才随便凑了两只队伍。”林豪更虚了,他看这就像个有赞助商的省级竞赛,评奖学金能加好多综合分那种。 娄阅正在放行李,他叹息道:“绝对不普通,老师都选择田忌赛马了,这次高手肯定多。” 工大两个队伍,其中有一支实力很强,全是高年级的老手,里面还夹着研究生。 他们队伍原本有个固定成员,但被老师安排去最强队了,所以加了一个林豪。不过林胖子实力不差,以前打acm,算法底子在,临时去学逆向和密码学也没叫苦连天。 林豪:“那你怎么还老请假?” “我平常有很多蛋疼的琐事。”娄阅忙着跑酒杯、躲灵魂、做志愿者,没有一件事和学习相关。 他倒想每天和电脑亲亲,而不是管那只奇怪的高脚杯,还有那群死去的灵魂。 现在比赛当前,那些琐事可以暂时搁置。这晚他得好好休息,之后要打两天比赛,没睡好那就补不回来了。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娄阅跟着队伍出门前往会场。 本届高校安全网络技能大赛,ctf线下团队赛,一共有36支队伍参赛,采用实时总分排名,比赛时长48小时。 赛前,组织方制作的宣传片在那来回播放。 黑夜里,炫酷的背景音乐响起,一位程序员头戴黑色兜帽,眼神专注,指尖飞舞。电脑上的光反射在他眼中,显得这人冷酷而又无懈可击。 这视频不切实际了些,看着不像在打代码,更像在打电竞。 他们不是黑客,都是遵纪守法的白帽子,你要是在寝室,那大半夜穿的肯定是睡衣。屏幕上的代码也没那么神奇,还能给你的脸补阴影、打特效。 不过拿来当宣传片还是不错的,至少吸引了挺多非信息专业的同学。 娄阅带好参赛证进去的时候,见到门外有一位熟人。这是他高中信息社团的社长,叫黄翔宇,比他大两届,高考投去别的学校了,不然他俩还能当一回校友。 别看他顶着个鸟窝头,站在墙前目光呆滞,其实这人每时每刻都是清醒的,而且实力和外貌严重不符合。 娄阅敢打赌,在这会场里面,比黄翔宇强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他看了眼那人,见对方双目无神没反应,就懒得打招呼,直接管自己向前走。但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黄翔宇突然伸出手,撸了一把他脑袋。 “你……” 娄阅以为他就摸一下,结果这货直接抓了起来,他连忙护住头顶,喊道:“你竟敢动程序员的头发?!” 黄翔宇转动眼球,没有声调地说:“头发这么多,肯定没用功。” “行了,我知道你戴的是假发。”娄阅挣脱开,他整理了下衣服,赶紧跟上队友。 在身后,学长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这两个字慢慢悠悠的,好半天才到他耳朵。 “加油。” 比赛场地在大会议厅,同战队的人自带笔记本,连着坐一排,可以互相交流。 因为无关人员不能随意进入,娄阅跟谢鸣雨提前发过消息,现在他不清楚这人在哪,但应当不远。 此时,面板上所有队伍的分数都是0,等到夺旗有积分后,就会依次排列前十六名。 娄阅他们的队伍名叫“快乐国庆”,毕竟打完比赛,刚好就是小长假。队伍是临时组的,以后估计也不存在,名字可以随意点,但里面的具体成员,用的还是个人id。 他的名字是door,普通小透明一个,从高中就开始打ctf,主攻信息学奥赛。到大学读了一年,娄阅最好的成绩是信息技术比赛省级二等奖。 当然,那次比赛没给评奖学金帮上忙,这钱直接被王宇天扣了。 这几年间,他结交了很多新朋友。因为圈子在这里,大大小小的比赛总能遇到几个熟面孔,一来二去,也就互相认识了。 今天来打攻防赛的人,基本都来自两省高校。他看到几个眼熟的,招了招手,大家互相点头示意,继续管自己开电脑、接充电线、放士力架和餐巾纸。 他放了个纸盒在上面,里面装着那只酒杯。东西被隐藏好后,看上去没那么显眼,之后两天应该能正常比赛。 上午九点比赛正式开始,会场内鸦雀无声。 这时观众再回头看外面那个宣传片,就会怀疑自己走错片场,这里没有特效、没有音乐,只有一群埋头苦干的程序员。 参赛者点开题目,是一个全蓝的登录界面。大家第一时间都想着进后台,火速拿shell,但明显没那么容易。 “快乐国庆”把web目录下载后,每个人进行了分工。 娄阅在寻找目录里的可疑文件夹,顺带进行端口扫描,而学姐那边负责登录ssh,如果有登陆口,就修改密码。 他随便用burp对网页进行抓包,看看有没有奇怪的参数,但未见疑点。 旁边的队长赵贤政说自己这里有段特别的代码,要进行代码审计,跑出来后,当中出现了一些注册用户数据。 娄阅看了眼,道:“把用户名全记下来再说。” 他找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敏感密钥文件,赶紧把它作为登录私钥,再跟用户名一起尝试。在签到题这环,近一半战队被困较久,娄阅他们速度还算快。 一血产生在黄翔宇那边,分值为300。他的队伍“icanfixit”暂时位居榜首。其余人略受刺激,但也还好,毕竟比赛进程刚开始。 大家忙着解题夺旗,一片焦头烂额。突然,主办方发话说:“禁止使用arp攻击,一旦发现,取消参赛资格。” arp是地址解析协议,目的是为了实现机器之间的正常通信。这里的arp欺骗攻击,指攻击者骗取了访问者pc的网关mac地址,比赛中大概是为了截收选手们的数据包。 这话一出,吓得众人都去瞧了下缓存表。 娄阅感觉这不太现实,先不说违规,现在都是三层交换机,vlan间早隔离了,如果有参赛者在尝试,只能说艺高人胆大。 主办方还不如防一下py作弊,诚信ctf。 上午的小插曲一过,等到饭点,大家点外卖的、啃面包的都来了,会场又难得活跃起来。 这时候的排名,前三的战队依次为“404”、“xss”、“icanfixit”,当中有两支来自主办方高校,“xss”是娄阅学校的队伍,“icanfixit”是另外一个主办方的。 他这会儿看明白了,两所学校都在争面子,难怪他们工大非得凑支大神队伍出来。娄阅甚至怀疑,假如学校有个一等奖,带队老师指不定还要来一段谦虚的自家吹。 至于他们的“快乐国庆”,那是真的挺快乐,刚好在第六,数字也吉利。 娄阅在屏幕前看排名,有几个路过的人在谈论,说这个队伍名是不是来划水的,就等着放假。 “你们划水能划到前十吗?”他默默道了一句。 那两人不语。 娄阅感觉他们没话了,又问道:“你们队伍名是什么?” “404。” 19、第19章 比赛会场外部。 电话那头,传来了乐呵呵的笑声。 随后,一道苍老又慈祥的声音出现,她问道:“您陪那孩子出去了?” 谢鸣雨回望了一眼赛场,回复:“嗯,不过没法靠太近,他们那里人多,我可以在别人面前藏身,但逃不过他的眼睛。” 另一边笑了几声,又道:“您可得看着点,这孩子出现得不容易,少见喽。要等下一位的话,您可不一定等得起了。” “他在比赛,不能去打扰。”谢鸣雨解释。 他知道娄阅学习努力,之前很少会在九点前回来,一旦回到公寓,就抱着电脑刷题,偶尔玩一下手机,此外没有其它爱好。 那些代码,他看不懂,但娄阅很喜爱,经常反复组建、调试,乐此不疲。 和自己一样,通话的人也不懂计算机。听说是信息比赛,她只觉得费脑,便建议:“这孩子成绩好,还得打比赛,要不我给娄阅买点东西补补?” 谢鸣雨:“你是想把他当孙子吗?” “我这岁数快没福享了,能来一个也好。”说到这里,对面轻轻叹了口气。 谢鸣雨没多讲什么,只是简单道:“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 阿嚏!! 比赛当天下午,娄阅还在继续解题拿权限。他这一个大喷嚏,把思路都给打断了,完全记不得刚刚想到哪一步。 赵贤政:“娄阅,你那有漏洞吗?” “稍等,我这有shell,我先看一下。”娄阅总算回过神,他这块地方有很多网段,可能会是个新大陆。 果然,没几分钟后,“快乐国庆”就拿到了一个flag,价值200分。 这次的ctf题型主要是web类型,但其它的类型也有出现,比如pwn、逆向工程、安全杂项、密码学等。正因为ctf涵盖面很广,所以组队模式下,大家能起到相应的互补作用。 当然ctf也有个人赛,但这就意味着你的实力饼图得是一个多边形,不然解题上面会遇到很多不擅长的领域。 他们队伍的编程类题目,就扔给了林豪同学。林胖子好歹是个打acm的,要是编程架不住,那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等会儿,我再改改。”林豪有些题目摸不着头脑,就一心搞算法,力求做到精益求精。他在那边一口茶、一段代码,全身怡然自得,把同学给急的。 娄阅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劝道:“哥,你别调了,能跑就行,直接用吧。” 林豪盯着屏幕认真道:“别急别急,要是错了怎么办。” 见同学不放,他只能托着腮无奈叹气。 这时候的排名面板上,队伍名次还在变动,目前第一名又变成了黄翔宇的“icanfixit”。这人座位就在娄阅斜对面,伸个头便能望见。 他暂时没事干,就瞥了一眼学长,刚好那人也在休息喝水,一仰头就对视上了。黄翔宇面无表情,全程盯着学弟喝水,就当打了个大招呼。 他们两人来自同一所高中。学校内卷得很,每年有一群人走的是保送,剩下那些考上去的,都只能算第二阶梯,至于普一本的同学,直接与世无争,班级群里都不愿发话。 周围学霸多,成绩好不是什么显眼的加分项,但是,一旦来个长得好看的,那就不得了了。 娄阅那一届就有校草校花,两个人挺出名的,还都在自个班。由于某些身高因素,校花是他同桌,一起坐第四排。 有次他问校花,追你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和校草试试?结果她觉得人家男生太矮了,只有175,没达到理想要求。 这一箭射在他膝盖上,血那是哗哗流。 这位女同学告诉了娄阅一个残酷的事实,在挑男朋友上,如果非要在颜值和身高里面定一个,她会选择身高。 和自己有类似遭遇的,还有黄翔宇,但他不是身高问题,而是严重的长相问题。这人天生一张藏狐脸,眼神迷离,自带嘲讽被动,正常看人都像在心里骂脏话。 他们在长相和身高上各自走了极端。同学们见到黄翔宇那脸,得自动绕路、避而远之,但在娄阅这里,一个个都是慈父慈母,全把他当儿子对待。 不过娄阅挺喜欢黄翔宇的,他俩同一个信息社团,兴趣爱好接近。而且也是这位学长叫他坚持打信息学奥赛,间接帮自己争取到了大学保送名额。 他回想到这里时,黄翔宇已经喝完水,低下头继续比赛了。 一旁传来陈白桦的声音,她道:“这有个地方加密了。” “直接爆破吧。”娄阅看了一下,准备暴力破解,只要自己密码字典够大,还怕爆不出什么吗? 他动手起来,打算下午再接再厉,争取来几个分值不错的flag。 晚饭后,个别战队总算找到感觉,进入了状态。前十六名排序有了小幅度变化,主要集中在十名之后,一小时内轮换了好几遍不同战队名。 娄阅他们队很神奇,无论加不加分,就是卡在第六名,稳稳的二等奖末尾。 但找不到flag,导致队伍名次不上升,这是件让人苦恼的事,体感就仿佛能前进一步,却迟迟跨不出去。 不过也差不多到点了,晚上服务器关闭,大家回去睡觉,第二天开赛时间在上午九点。 day2的题目更难,特别到下午的时候,很多队伍陷入困境,积分两小时内不带动。这次比赛虽未向社会宣传,参赛队伍也不多,但题目的确精心设计过,有些都是教授的手笔。 几支高手队伍压在那边,积分遥遥领先,剩下的人只能观望。而这时,前端与末尾的分值拉开到将近7000,这对尾部的队伍来说,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娄阅的队伍好一些,分数在6000多,还是熟悉的第六名。 比赛开始倒计时,最后还有三小时,自家队伍开始举步维艰。 他叹了口大气,不断把刘海往后面捋,实在心烦了,才开口道:“姐,你有没有发绳?” 这一声出来,旁边的赵贤政和林豪都愣住了。他俩停住手头的活,整齐划一看向同学,表情出奇一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陈白桦没多余的发圈,她摸了一下包,里面只有个发夹,就把它递给了堂弟。 娄阅接过手一瞧,这是五厘米长的粉色鸭嘴夹,看着好像一根冰棍棒。 他随便往头上一放,就当封印住了全部刘海,等自己继续解题的时候,附近明显飘来了一些奇怪的目光。 他没管,专心打代码,完全投入后,几乎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左手敲键盘、右手滑触摸板,两手配合到天衣无缝。 会议厅内,上百号人热火朝天,全在赶时间拿积分。电脑上的代码正在源源不断吐出,它们颜色各异,无论有用无用,都是为了取胜而在努力尝试。 但在这样统一的场景里,也会出现违和的存在。 它不知何时产生,已在室内飘荡了两分钟。 这是一个有些偏瘦的女生,她头发不长,刚好到肩膀左右,发端整齐地落在锁骨处。 她歪着脑袋,站在一位参赛者身后,静静注视电脑。这些题目引起了她的兴趣,但因为知识晦涩显得后劲不足,这人只盯了片刻,又去看旁边的屏幕。 下一个人更加有趣些,他的思路明显快于周围人。 女生走到侧面,低下头观察这位学生,她发现那人的眼睛没有看过键盘,完全是靠着多年积累的经验在操作。 这人倒是特别,眼神迷离,似乎刚从梦里苏醒,但手下的效率却异常高。这么一看,他的脑袋好像不是原装的,跟活力的身体没法配对。 她重新直起身,继续在对方背后观看。 “可以,200分到手。”娄阅伸了个懒腰。 他看了下面板,四、五、六名积分比较靠近,都在7000多。他们的“快乐国庆”离第五名不远,完全有望离开这个万年第六,而比赛还剩一个小时,感觉来得及。 至于前三名,那就是神仙打架。 第一名是黄翔宇的队伍,都摸到10000分了。他们的队名叫“icanfixit”,中文意思就是“我能搞定它”,一般人不敢用,就怕自己打脸。 后面的第二名是他们工大的“xss”,这名字指代一种网络攻击方式,整体中规中矩,没“快乐国庆”吸引眼球。 不得不说,到底是同校的队伍,大家画风都一样,第二和第六,两个万年不动的王八位置。 第三名则是昨天上午第一的“404”,这名通俗易懂,好多网民都遇到过。说句题外话,他那天中午被404的两个人成功装逼,一看这队名就觉得尴尬。 等全部看完,娄阅感慨了一句黄翔宇牛逼,不愧是当初带他入门的社长。 他注意了一下斜对面,老学长还在目光呆滞地打比赛,可能是操作厉害,黄翔宇身后居然站了个围观者。 是个漂亮的女生,她胸前没挂工作牌或者参赛证,正双手交叉在背后,盯得异常专注。 临近十月的日子,这人还穿着吊带夏裙,蓝底带白碎花,从穿衣风格来看,她更像一个无关人员。 娄阅不清楚她是谁,他望了一圈附近的工作人员,没人去管那个女生,这难道是什么业内大咖吗?但对方年纪感觉也就二十多,很年轻。 他注视良久,视线汇成一条线,直直射向那边。 黄翔宇察觉到了火热目光,他抬头一看,就发现学弟带着个粉色头饰,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瞧自己。他在比赛中很少会分心,这回竟被娄阅吸引了过去,直接皱了个眉。 娄阅那边,则见到学长在指头顶,他顺手一摸,才记起自己带了个发夹。把发饰取下来后,他同样回了个动作,拿右手指了下身后。 学长意会,回身瞅了一眼,然后耸了耸肩,不知道学弟想说什么。 你看不到? 娄阅一愣,他想开口提示,可黄翔宇已经低下头,继续比赛了。他再看向那位女生时,她正歪着脑袋,笑盈盈望着自己,双目里满是秋波。 这人伸出一只手,将它在半空中缓缓展开,绽成一张大网,接着又慢慢握拳,变为一个小牢笼。 她启开嘴唇,用口型吐出一句唇语:“找到你了。” 20、第20章 找到你了。 她的红唇白齿,在开合间射出一发子弹,刚好打在别人的心理防线上。 “姐,黄翔宇那边……”娄阅感觉周围安静了,他的心跳声开始变得明显。 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特别是他在面对灵魂时,就常常会这般害怕。 陈白桦知道黄翔宇,毕竟是弟弟高中时的好友,她耳濡目染间,几乎和那人成了单向好友。她把这段代码敲完,才抬起头看了一下,回道:“他的队伍还是很厉害,我们加油吧。” 不是,我没在说积分,他背后那个人,你看不见吗? 可娄阅还没继续追问,女生就开始一步一步向着他走来。 她步子很轻,像一只猫,无声无息。对方轻盈地路过两组队伍,接着擦肩而过一位工作人员。期间,所有人就像看不见一般,任凭她穿梭赛场。 甚至等这人站在娄阅面前,战队的同学也未理睬,他们在专注解题,并无感到怪异。 她故意挺正身姿,随后又歪着下脖子,最后是一个笑,女生用唇语说了两个字:你好。 娄阅分不清这人是敌是友,她像一个意识清醒的活人,可存在状态又接近灵魂。他连忙给谢鸣雨发消息,可在打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女生的手指就摁在了屏幕上。 这截修长的食指,指节分明,最顶端的指甲是肉粉色,它秀气、漂亮,却是一个警告。 他理解了对方的意思,默默放下手机,开始硬着头打比赛。 这场ctf从没那么难受过,娄阅座椅的后背上,正趴着一个女生。那人把手肘交叠,随意搭在靠背上,直勾勾关注着进程。 娄阅不敢回看她,就埋头苦干,他全程如芒刺背,恨不得喊出来叫那人走开。他知道自己五官管理失败,表情很差,而对面的一个男生,已经来回瞥了他好几眼。 他在电脑上打下一个问题:你是谁? 对方伸出手,在键盘上空轻轻指了几个字符。连起来看后,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娄阅想了想,又打字道:为什么要来找我? 女生在背后没回复。 他以为这问题要落空了,眼前却猝不及防伸出一张人脸。女生突然探出脖子,遮住了整个屏幕,她的发丝落在键盘上,好像一支蘸墨的毛笔开了炸。 那人把脑袋歪在屏幕前,张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 娄阅被吓得魂不附体,双手瞬间缩到胸前,整个人紧紧贴在椅背上,不敢有大动作。 “噗。” 对面的参赛者终于忍不住了。 他关注那男生好久,这下直接破防,破口笑了出来。他的队伍战力不强,一群人打到现在,名次也就顺位27,最后一小时大家已经开始自由划水了。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哥们,人还挺有意思的,表情没别的参赛者那么呆滞。 赛程后期,这货带了个女生发夹,那么大一团丑丑的粉色,居然给他硬生生驾驭住了。现在夹子被摘,他又开始面部扭曲,人好像在电脑前看恐怖片。 后面的题目有那么难吗? 他很想叫一下工作人员,去看看那人桌面什么情况,但刚刚,对方又突然受惊,双手颤颤巍巍地缩成两只鸡爪子,全身后靠不敢乱动。 这漏洞还能破次元打人? 他想不明白,当真是想不明白,干脆叫上队友一起来看。四个人分析后,一致认为那男生就是个逗比,专门用来给队伍活跃气氛的。 “娄阅,你干嘛呢,犯病了?” 林豪看队友忽然不能动,以为这人有隐藏病史,这会儿刚好犯毛病了。他立刻拍了拍同学肩膀,紧张道:“你没事吧?” “没事。”娄阅看着那人从电脑前移开,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大概是他的反应不错,满足了对方的jumpscare。 这种突然袭击式的惊吓,对他来说并不有趣,就是让人讨厌的恶趣味。 比赛没几分钟了,他重新坐正,继续做题。那个女生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双手撑着下巴,闲情逸致地观摩。 娄阅被这人分了心,他原想帮队伍冲一下第四名,可思维效率早就降了下来。 比赛结束那一刻,他没和队友一起看排名,而是赶紧转身,却见女生消失在了后面。 对方已经离开了。 最后名次定下来,“快乐国庆”是顺位第五名,二等奖获得者。 队里的人很开心,赵贤政在那说:“可以,很好了,这次强队太多,不是小比赛。” “嗯。”陈白桦属于高冷型御姐,说话字不多,得了奖也不爱欢呼雀跃。她看堂弟在走神看外面,问道:“娄阅,看什么?” “没什么。”娄阅放下手机,那上面已经发送了几则消息。 【普通人察觉不到,表面没有死相。】 【能自主行动,还有正常思维。】 谢鸣雨读完这几个关键句,后面还跟了一些外貌描述。这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生,身穿蓝色吊带裙,头发披散,长度刚好在锁骨那。 从前半段话,可以确定这是灵魂,后半句解释了对方出现的原因。照理他镇在这儿,灵魂会提前避开,但拥有意识与杂念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死后回归原初的游魂,更容易被圣物吸引。而参杂太多想法的灵魂,就仿佛被世俗牵绊,看不清本质的东西。 强与弱在这点上,倒是难以定义。 他目前得解决好娄阅的事情,不能让奇怪的东西接触人和杯。 要想在灵魂状态,还能做到和活人无异,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那人既然特意来找娄阅,无论如何,还是先去会会看。 不过在动身前,他需要设置一个封锁区。 谢鸣雨抬起手,对着建筑的方向轻轻一指。 …… 城市的夜景,并不是全黑的,在靠近地平线的位置,天空会泛出一种暗淡的酒红色。再往下,道路上的车辆像是血管内的细胞,带着一排红光,朝着尽头源源流去。 她站在室内,透过玻璃,观察今晚的天色。那是人们生活的色彩,混杂而不纯粹。 灯火通明间,城市和自己的距离,远得就像两个世界。这些无意义的光芒,是燃不动她眼睛的。 她要离开了,那个能看见灵魂的男生,接触下来后没什么特别。 这对罕见的阴阳眼,说不定只是个偶然的巧合,可以的话,结社应当选择收容他。 转身后,黑夜很快变为背景。 逆光下,没人能够看清她的神情。 但突然间,女生又猛地回过头,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看到了一层不该有的颜色。 重新走到窗外,她见到学校的马路上,一圈白色的外围正在升起。它势如潮汐,从地表快速吞噬着空气,两者交界之处,还形成了一层盐晶般的东西。 套上这个结界后,夜晚底端的暗红化为了机械的黑白,就像一张尘封的老照片,突然无人问津。色彩在眼前消失,很快,连同那些零散的学生,它们全都不见了。 空荡的街道、黑暗的教学楼,没有星星的夜空。 这片范围,被人清理干净了 她联想到什么,神色恐慌,瞬间迈动步伐,移动的身影在楼中化为风。 就在女生离开后不久,另一人出现在此。 谢鸣雨在窗前走了几步,确定好那人留下的痕迹。和他预想的不同,灵魂强度没突破上线,严格来说,就是个普通人。 对方成功逃走了,这个人是会灵魂出窍吗? …… 图书馆一楼的面包房里,有一片开放的休闲区域。 在那里,落地窗边放着一排高脚转椅,再往内侧是茶几加沙发的组合,桌上会放一盆绿植作为点缀,外加一张扫码下单的餐牌。 角落的窗边,一个女孩子双手交叠,额头趴在桌面上,已经在此睡了许久。 顾客增多后,周围变得有些嘈杂。她似乎被此惊动,突然双肩发抖两下,接着整个人一下醒了过来。 女生坐起后,看了眼附近,沙发那边有学生在看书,还有一群人在柜台前挑面包。回过头,自己面前的果茶早就冷了,变成了一杯常温饮料。 回来了,幸好身体的位置不远。 她立刻戴上眼镜,然后用发绳扎了个马尾,从包里取出风衣,随手套在外面。 “你好,这里有人吗?”一位大学生端着奶咖,正在找位置。 她笑了笑,拿起包自然地说:“你坐吧,我要走了。” 图书馆外,黑夜的台阶上,一个秀气的女生行色匆匆。米色的风衣在她身后展开,衣尾飘动,在低空带起一阵风,随后又速速离去。 因为走得急忙,她拨通电话后,语气有些带喘:“那个男生我不清楚他有什么问题,但这片地方有奇怪的东西,今晚这里有灵魂在活动吗?” 蓝社那边没有给出解释,也未提供意见,只是建议她离开这片区域。 今天,在灵魂的世界里,出现了不可敌对之物。 21、第21章 晚上九点,ctf比赛正式结束。 会场内,奖项由主办方当场颁发给参赛者。赛事设一等奖三名,二等奖五名,三等奖八名。 第一名是“icanfixit”,当之无愧,最终分数11200,第二名为“xss”,分数10110,第三名“404”,分数9300。 娄阅他们的“快乐国庆”在第五名,积分7610。 队伍上去拿奖牌的时候,队长赵贤政被单独采访。主持人问他是不是等着放假,才故意取这名字。 这问题一出来,台下好多人都不困了,立刻仰起脖子等着笑。 那不是废话嘛,谁不想放假。 可赵贤政怕说出来,被老师知道他想偷懒。于是队长沉默片刻,张开嘴欲说什么,忽而又吸了口气,最后才缓缓道:“我的母亲想我了。” 哇靠,这条路是大家未曾设想的。三秒后,底下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牛逼。 前三名的颁奖时间较长,主要集中在发言环节。 学生没几句话,带队老师倒是说了挺多,比如坚信我校学子的实力、他们获得的成长是可见的、同学们非常优秀、我深感自豪…… 果然,这个夸是必走流程,只可惜没在高考后那段时期,不然还能忽悠一波报考生。 一等奖有三所学校,大家都自夸了,互相削弱,整体看上去没那么傲气,台下人就当听着乐呵。 发完奖,本届高校安全网络技能大赛彻底落幕。今年这届估计是拿来试试手的,办的不错就会继续延续下去。 娄阅出门时,听到好多中流队伍在那叫苦,说没想到题目这么难,强队还那么多。 他同样很想叫苦,那位比赛后期出现的女生,快把自己折腾出心理阴影了,结果一比完,人还消失了。 谢鸣雨那边给他发了消息,说对方离开学校了,感觉就是个普通人,不太好下手。 你对普通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娄阅震惊了,那女生在他眼里都能算异能者了。这还是正常人的话,只能说谢鸣雨的标准太高了,不普通是不是得飞天遁地? 不过他只是心里略吐槽,没在表面上显露出来。 娄阅翻了一下这两天的手机消息,有几个未接来电。因为是陌生号码,又撞上比赛时间,它们被无视了很久。 现在他又见到一条新短信,上面写着是心理实验的人,针对上次的问题来进行回访。 那就是乔诗怡的事情,还是再搁置一会儿吧。 娄阅需要返校,他和学校的人一起走,坐高铁要三小时,再加上打车时间,预计在凌晨四点左右回到公寓。 至于谢鸣雨,他这两天压根就没见到人,对方怎么过来的、住在哪所酒店,问出去也没回复,几乎就是纯放生了。这会儿要回校,他和那人说了一声,其它事不多管。 高铁上小憩几小时,再睁眼的时候,众人已经来到了本省。大家分组打车,但这个点车不多,有车就让女生们先上,男生在原地继续等。 娄阅到公寓的时间有点晚了,已经是4点25分。 他现在不太住校,基本都住小美那边,便在半路下了车。拎着行李上楼后,他见到屋内是敞亮的,有人在等自己回去。 他打过很多次比赛,每次深夜回寝室,里面都是黑灯瞎火,只有室友的呼噜声震天。但这次不一样,娄阅入门后有点像回家,无论多晚,客厅里都会留盏灯。 中央那位青年,他泡了两杯茶,又在一个人守夜。 娄阅把行李放在走道边,过去问道:“你还不休息吗?” “我不睡。”谢鸣雨递过一杯茶,就当给人洗尘接风。 这茶叶价格不一般,泡出来的不是水,是金子。娄阅小小抿了一口,虽没喝出什么味,却知道这一嘴全是钱。 看对方在小心翼翼喝,谢鸣雨好奇道:“现在的学生,都像你这么忙吗?” 这话把娄阅问得一愣,你不也是当代学生么,他简单解释:“那没有,我也不是每天这样忙,只是刚好比赛。” 谢鸣雨继续追问:“你是不是成绩很好,每年都能拿奖学金?” “不好意思,我上学年奖学金没拿到。”娄阅表示自己辜负期望了,他回问了一下对方读的专业,那人摇了下头,说自己没上过大学。 谢鸣雨看着瓷杯里的茶水,最后一片浮叶刚好落到底部,他缓缓说:“我平时不太能下来,有些东西当时学了,之后也很容易忘,像你这样能上学的人,还是很幸福的。” 他有时会思索,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出身在这个时代,他会学怎样的知识,走上怎样的职业道路,未来是否会值得恋想。 但他和圣物已经相伴太久,很多东西早就无法改变了。 一旁的娄阅听懂了,他怀疑小美有学习的心,但成绩不好,可能只走完了九年义务教育,现在成年了,又想回过头,重新学习知识。 实在是没想到啊,这人竟有如此令人感动的执念。 他突然就来了斗志,保证道:“你如果对编程感兴趣,我现在就能教你helloworld。” 谢鸣雨想说他不感兴趣,可话没出口,电脑已经被摆在了面前。那人兴致勃勃地说:“这很简单的,我能立刻帮你打开新世界。” “来,点开我们的visualc++,我先打一段,然后稍微和你说一下。” “这里的include是文件包含命令,main是主函数,后面那个printf是标准函数……” 教学居然开始了,谢鸣雨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措手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上手学。 “你可以的,很有天赋,太棒了。”娄阅发现这人挺不错的,上手速度很快。 可是谢鸣雨没觉得如此,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那人好像在教小孩子,语气连哄带骗的。他觉得这样下去不妙,便劝道:“你累了一天,要不早点睡吧。” “睡什么,来来来,我再教你点有趣的东西。”娄阅一拍大腿,感觉他们信息行业又能进来一位干将,更没想到他还有安利成功的一天。 放过我吧。 谢鸣雨无声地叹了两口闷气,他转移话题说:“你遇到的那个人,她不出意外的话,能够灵魂出窍,所以才可以做到这样。” “你不是说她是普通人吗?这里不分段也没事,用分号当结束符就行。”娄阅指了下屏幕,一心想让这段程序跑起来。 照着指示修改后,谢鸣雨继续说:“一个人不能总是这样灵魂出窍,这相当于活死人,不处理的话,她的情况会比乔诗怡还要严重。” 娄阅皱眉道:“可是我都回校了,也不知道她是谁,人在哪。” “她来找你,说不定还会再来,下次见面好好讲一下吧。”谢鸣雨运行好这段程序,把电脑还了回去。 “行。”娄阅体会到了养成的乐趣,他单独建好文件夹,认真说:“我还是第一次手把手教零基础小白,我要记录好你的所有成长,有朝一日看你出山。” 我做错了什么。 谢鸣雨自认为他不是理科生,而且电脑这种东西,也带不到高天,学编程对他来说,等于无用。 他见学生开心,不忍打破这份快乐,问:“你很喜欢计算机吗?” 那自然,一件事情要想坚持多年,根本前提还是得喜欢。 娄阅整理了下桌面,回道:“我的愿望就是,用最喜欢的方式,给最喜欢的人,做一个最好玩的小程序。” 不过这是理想状态,他没有对象,硬件条件不行,没什么择偶权。 谢鸣雨:“如果别人不喜欢编程呢?” “不存在这种问题,代码当然是我打,程序可以直接用,我又不会强迫人家学编程。”娄阅说完,又在自我幻想,竟有点期待能找个同好的。 你现在就在强迫别人学编程。 谢鸣雨敢怒不敢言,他珍惜这些交集点,只能多多退让。岁月很煎熬,错过这人,可能要等十年、几十年,甚至百年之后,他才能再认识新的世人。 他花了三小时入门c语言,被迫打开新世界。 “嗯?”娄阅往外一望,发出疑问。他走到阳台边,双手背在后腰,仰头45度角,疑惑道:“天怎么亮了呢?” 你也知道天亮了。 “算了,我们休息一下吧。”他不知不觉通了个宵,不过今晚很舒服,成就感爆棚,虽说自己不是信息大佬,但必定倾囊相授。 娄阅想了想,道:“我等会儿去学校,把大一的书给你带过来,以后等你学会了,往外说自己会编程,这多特别。” “是很特别……”谢鸣雨想着除他以外,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 ctf比赛后就是国庆小长假,很多学生宁愿待学校,也不愿回家。关于这一点,倒不是和父母关系不好,就是住宿舍实在太舒服,而且没人管。 想熬夜就熬夜,外卖随便点,下午再来一杯奶茶,日子绝了。但这种过法要是扔家里,指不定一天得挨妈妈三顿骂,爸爸来回两遍七匹狼。 娄阅下午两点回寝的时候,祁信辰居然还在睡觉。他轻轻来到桌位旁,去翻书架上的教材,挑选一番后,拿上了几本基础教程。 其实小美的情况,和他设想的不同,谢鸣雨全程教下来挺聪明的,不像是成绩太差没学上的人。如果是手头缺钱,这更不可能,他那两袋茶叶够交四年学费。 总之不上学这事,挺奇怪的。 他出门时,手机又在震动,拿起一看,是王宇天的消息。通知栏上没什么大事,娄阅就先无视了他,不过经这人一提醒,倒是记起心理实验那边还没回电。 找出上回的号码,他拨通后,对面传来一道女声。 娄阅说明了来意,道:“你好,我是上次参加心理实验的志愿者,想问一下我同学的事,她叫乔诗怡。” “好的,我们这边帮忙查了一下。这位志愿者参与过三次实验,时间是去年一次、今年上半年两次,实验内容不对外公布。” 只有三次么,感觉频率不算高。 他继续问道:“谢谢,请问可以提供这三次实验的联系方式吗?” “好的,稍等。” 他得到一个号码,负责这三次实验的都是同一人。娄阅打过去,对方是男的,那人叫他加微信,有事上面聊就好。 他想询问乔诗怡的事情,从这个女生开始,自己调查圣物才有了新的线索。 为什么她在死后,灵魂会试图往酒杯里滴血?学姐在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些事情,可能会和自己绑定圣物存在关系,而那人的鬼魂分裂在眼前,也让娄阅有些难安。 还有一点,那次心理测试题,里面的视频题目有古怪。像自己这样能看见灵魂的人,很可能会答错题,出现人数错误。 所以,该从哪点开口呢? 他有些纠结,那人先发了消息。 【你上次的测试,有三道题和别人存在出路,每道都多了一个人数,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娄阅看到这段话后,瞬间犹豫起来,他迟疑了几分钟,对面又加了一句。 【乔诗怡以前也有这种情况,你们是不是相互认识?】 她也能看到,这人是真接触过圣物吗? 他不再纠结,打字道:“我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能看到那些人,我来你们这里询问乔诗怡,也是为了这件事。” 那人沉默了会儿,回了一则消息。 【方便见面吗?】 “方便。” 22、第22章 国庆小长假,应当是轻松的日子。 但今天的公寓内,一台开机的笔记本赫然摆在餐桌上,旁边还叠着几本编程教材。 它俩待在一块,让谢鸣雨直感后背发凉。他转身想往楼上走,那人却在桌边拍了拍,第一时间打住:“来吧,趁国庆有空,我们一起来学习。” 他长叹一声,劝道:“你上学这么累,这几天出去玩玩吧。” 娄阅特意给人泡好茶,递给自家那位直传弟子,说:“没钱玩,一打比赛就没钱,学校估计只报销车费。” “我们明天再学吧,今天我想干点别的事。”谢鸣雨居然开始找借口了,看来是真怕了。 娄阅一笑,摆手说:“我太了解你了,你能有什么事。” 谢鸣雨词穷了,他看着对方把椅子拉出,比了个请的动作。 “你就没有文史类的书吗?”他坐上刑台后,上下翻了一遍,全是数理类的东西,真是令人绝望。 “没有。”高中时候,语文是娄阅最差的科目,英语倒数第二。到了大学,所有人文类的课加起来,折算成期末平均分就只有84,英语四六级也都是擦着线过的。 他打开教材,指着上面的算法公式,认真道:“你看它们多可爱。” 谢鸣雨认栽了。学完一章函数后,他累了,百年不见地趴在桌上,开始闭目养神。 娄阅觉得弟子是快乐的疲惫,他收拾好纸笔,把电脑和充电器放进包里,说:“我明天约了人,不能教你编程。那人是心理实验的,他也认识乔诗怡,这事挺重要。” 他回身时,看到小美又活了过来,对方抬起额头,道:“我和你一起去。” “行。” …… 娄阅和别人约定的地点是咖啡馆,名字叫lacrima。门店位置有点偏僻,不在街边,而是在大厦内部,要想找它还得坐电梯上三楼。 到了目的地,店面很低调,只有两扇闭合的彩色玻璃门,上面布满了白、红、蓝三色不规则碎玻璃,而外框为黑色的金属条。 这是一种类似教堂玻璃窗花的门,在它的左右两边,深蓝色的碎片刚好在上面凑成两滴泪水。 “lacrima的意思是泪,也是一种葡萄品种。”谢鸣雨在说店名的内涵。 这个词有点生僻,娄阅就当知识拓展。他推开门时,门框上面铃铛作响,示意有客人入内。 入门后,室内面积还算大,装修走的是书店风格,整体舒服,就是冷清了些。靠窗的几排皮革沙发,都是无人入座的空位置,电费倒是没省,上面的小吊灯全亮着。 前台处站着一位女服务员,仪表端正,衣服是米白色的条纹衬衫,加上棕色领结,下面配了全黑包臀裙。她只是看了顾客一眼,就继续低头玩手机,也没问要喝什么。 娄阅没管服务员,他给那人发了消息,说已经到了地方,对方让他稍等,自己很快下来。 约莫三分钟,咖啡馆里出现了一位中年人。他身穿褐色工装,面容略显邋遢,胡渣有两天没刮了,松散地贴在下巴上。 一进门,这人就带来一股烟味,熏得娄阅微微皱眉。 这位陌生人先被谢鸣雨吸引了注意,不得不说,小美这长相的确是稀罕,完全不走寻常路,高级当中带着点特别的姿色,可以让别人注视好久。 那人欣赏完,赞美道:“可以,大帅哥,真少见,你来得还挺早。” 随后,他又俯视着娄阅,疑惑地说:“你怎么把弟弟也给带过来了?” 被点到的两人都不语。 “是我找的你。”娄阅举起手,继续解释:“还有,我不是他弟弟,我们是朋友。” 对方沉默一秒,发现自己认错人了,他快速接受道:“你这大学读得挺早。” 娄阅:“我没提前入学,正常年龄。” 心理测试的人又默然片刻,他在男生年纪上连摔两个跟头,这回只道了一个嗯。 店里没其他客人,他们随便找了个位置入座。 这位邀请见面的人,给大家点了三杯咖啡,他自我介绍说:“我叫周浩,负责一些志愿者的实验项目,就你这事,我们先聊几句。” 他取出平板电脑,登上系统,把三个视频调取出来,放在桌子正中央,问道:“你在这几个视频的人数题目上,每个都比同组的测试者要多一人,你确定能看到吗?” “嗯。”娄阅点了点头。第二次回顾,他依旧觉得这些灵魂不是很好区分,特别是镜头拉远后,异常考验眼力和经验。 “你呢?觉得里面有几个人?”周浩在问旁边的谢鸣雨。 谢鸣雨看完那段监控视频,回答三人,他用了普通人视角,没表现出特异之处。 周浩把平板收好,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相信在这世界上会有灵魂吗?” 这个问题,他算是问错对象了,答案已定。 “我相信有灵魂。”娄阅亲眼见过,曾经不信,如今也得信了。这件事甚至改变了他那种死亡就能解脱的观点,他现在觉得人死后也很累,还要飘来飘去的。 周浩谢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继续问道:“那你觉得灵魂是什么?” “灵魂是我们另一种不可见的存在形式,从某种程度上,它可以做到与身体无差别。”他的这个想法,来自ctf赛场。那个缠着他的女生,除了不能被察觉,几乎和普通人无异。 和身体没有区别么,周浩想了想,又转头问另一人:“你觉得呢?” 谢鸣雨原本只是陪同,不做参与,他听到自己被点名了,缓缓道:“关于灵魂,过去有很多说法,可以用做参考。” “在《斐多》中,有讨论过灵魂。柏拉图认为死亡可以让灵魂从肉|体里抽离和解放,是一种肉|体与灵魂分离的状态,灵魂是不朽的。《九章集》里,普罗提诺又解释了灵魂中的努斯,一切灵魂之同一……” 等会儿,你在讲什么? 娄阅一直以为谢鸣雨是个学理的好苗子,结果一开口全是哲学,他用余光关注对面的周浩,果然大家都听愣了,表情都写着“我听不懂”。 这些观点将灵魂描绘得很高深,然而最后一句话却轻轻落了地 “我觉得它是鸟,每一阶段处在不同的笼子里。不过有些我也很难解释,如果全都清楚。”谢鸣雨停顿一下,看向娄阅,认真道:“那你就没必要如此了,我一开始就能帮你摆脱困境。” 语毕,他俩对视五秒,不知从对方眼里,相互读到了什么。 周浩原本有备而来,这下节奏全被打乱了。他清咳一声,拉回两人注意力,讲道:“你们的说法都很有意思,事实上,我也认为灵魂是存在的。” “曾经有一些少见的实例出现,我们在试图联系和处理这些存在。在表面看来,你上回只是参与了一个心理测试,但实际上,我们是在收集大众与灵魂的相关数据。”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道:“我重新介绍一下,我来自蓝社,它是个非营利性社会团体,你也可以当它是俱乐部。你们对灵魂感兴趣的话,可以参加下周的活动。” 周浩告诉两人,在这世界上,真有团体研究到了灵魂。他们目前成果很多,而且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很适合接纳新人。 那乔诗怡为什么会用血液绑定圣物,你们真的只研究灵魂吗? 娄阅感觉这当中有蹊跷,他略思索,问道:“你说乔诗怡之前也能看到灵魂,那她去蓝社了吗?你们是不是会教授一些知识?” 周浩点头道:“她是来过,知识方面我们也会分享一些的。” “如果和灵魂有关,那会有神学的东西吗?比如说一些血液仪式。”他描述了一下,试图把绑定圣物转换一种说辞,但讲完,他看到对面那人在笑。 周浩听到一半,就觉得这学生是在异想天开,以为蓝社会教邪术。他喝了口咖啡,回道:“你说的东西我没听说过,我们不是什么魔法俱乐部,你这个得去别的地方问问看。” 一旁不语的谢鸣雨,听到这里,开口说:“你们有什么方法去接触灵魂吗?” 这话问到关键点了,周浩未做正面解释,只道:“等你们愿意加入,说不定会知道。” 看来是内部机密。 很多问题周浩选择了回避,娄阅这边问不到东西,只能先应了蓝社的加入邀请,他道:“下周的活动,我会来参与的。” 他下周也在国庆放假,学校没课。至于谢鸣雨,他是闲人,只要跟着走就好。 结束时,三杯咖啡,两杯见底,一杯只是少了层奶泡。 今天收获还不错,娄阅开拓了一片未知领域,有点好奇蓝社的人在做什么,不过谢鸣雨兴致不高,几乎全程不表态。 他回过头,那人就随行在右后侧,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娄阅停下脚步,说道:“我以为他问你灵魂是什么,你会讲很多教义。” 算是出乎意料,谢鸣雨的说法比较偏学术,前半段有理有据的,居然一点都不神棍。 后面的青年边走边说:“我不是传教者,没必要说教义。很多时候,没人会教你知识,圣物也不会说话,只能自己去学习,寻找那些符合实际的解释。” “你要怎么判断它们符合实际?”娄阅感觉这人在唯心和唯物上来回横跳。 “符合我所见的,就是合理的。”谢鸣雨一起停了步伐,他见到学生在那思索,似乎疑惑更多了。 “你说的高天,难道也亲眼看到过?”娄阅不是想杠,就是单纯针对这句话而问。 “嗯,它是一个很……”谢鸣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最后也没给高天加一个特征,不过他总结说:“其实我无所谓哪方面的思想,只要它们能解释,都是可以采纳的。” 娄阅这下听懂了,这人对圣物与灵魂,存在一些真实所见,所以他借鉴各方想法,试图自搭框架,形成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逻辑。 原来在圣物这事上,小美也还没研究透。 他问道:“你只靠人文,会不会不够用?要不要考虑物理数学,说不定它们也能解释灵魂圣物呢?” 你这是在为难文科生。 “学不会,看不懂。”谢鸣雨自认不足,别说本身的学习能力,一旦圣物归天,他也得跟着回去,不管学什么,每次时间都是受限的。 不过娄阅还在那边可惜,嘀咕道:“奈何我是个学计算机的,要是圣物、灵魂、高天是个人机一体化系统就好了。” 你想得倒是挺美。 23、第23章 娄阅两人离去后,在下午三点,lacrima咖啡馆稍显热闹,寂静一天的店铺,总算迎来了顾客。 两位年轻女孩入了店内,她们打扮时尚,应当是白领阶层。在看完价目表后,二人直接挑了两杯卡布奇诺,等待片刻,接过服务员打包好的咖啡,便提着袋子准备离开。 不远处传来铃铛的脆响。 两位女生出去时,刚好又有一位男青年入内。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彩光随之落在地上,洒下数点玫红与深蓝。 他相貌不错,个子高挑,这人礼貌地撑了一下门,让顾客们出去后,自己再入内。 待二人走远了,里面才出现一道讽刺。 “这么贵的咖啡,还真有人交智商税。”王宇天对人对事,几乎无差别,就是面上友好,骨子里瞧不起。 前台的女服务员抬起头,冷笑一声,说:“酸什么,不就自己喝不起吗?” “打工妹少说话。” 王宇天来找人,不想搭理这女的,问道:“周浩呢,不是说今天下午在这吗?” 服务员指了指里边,在最靠内的沙发上,有露出一抹黑发。 王宇天走过去的时候,周浩正仰头眯着眼,脖颈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小憩着。他拍了拍那人肩膀,说:“今天娄阅来了吗?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叫他下次来蓝社。”周浩闭眼回复了一句。 王宇天皱了下眉,说:“他来?那我还能不能来?” 听到这问题,周浩睁开左眼,问道:“你俩学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还得相互避开?” “小事,但也挺麻烦的。”王宇天想着他当初够收敛了,也没怎么出手,娄阅真就洁身自好到极致。 周浩提醒道:“你对接高校学生这片资源,人脉要打好,别出乱子。” “我自然有分寸,他就算全程录视频,那些也不算什么。”王宇天是聪明人,言语挑逗、肢体接触什么的,肯定要巧妙避开。 只可惜,他最开始就看走眼了。 他以为娄阅是个软包子,应该忍气吞声才对。结果这矮子就是个人版吉娃娃,满级暴力分子,说动手就动手,咬你不带任何面子。 幸好拿掉了他奖学金,不然王宇天这口气没法憋。 一旁的周浩笑笑不语,他知道这学生的本性,估计是干了什么坏事。他不多问,但故意刺激说:“你同学带了个大帅哥,要是拿来给蓝社做门面,以后能随便招人,绝对比你好使。” 王宇天瞬间拧眉,问道:“谁?祁信辰?” 这伪君子算大帅哥? “你说的人我不认识,反正那男的挺好瞧,嘴角还带美人痣。”周浩说完,又眯上眼,静静等着旁边这小子发飙。 三秒后,果然有了动静。 “你说那男的?这人看着就骚的一批,不知道对多少个女人提过裤|裆。娄阅真就瞎子,等着拿第一次给人开荤。”王宇天不负期望,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周浩听完,感觉他们三人都认识,而且王宇天心有怨念,便问:“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说归说,王宇天的确不认识那人。他和这男的只在体育馆见了一面,也不知道娄阅从哪钓来的,还特意带过来秀。 “你下次不认识就少说点话,还以为多熟。”周浩伸完懒腰,不打算睡了,他站起来嘱咐道:“我们要统一口径。我跟你同学说过,乔诗怡是因为看见灵魂才来蓝社的,你这点不要露馅。” “你这断章取义有点厉害。”王宇天想着周浩太会忽悠人了,但也不能说全错,只是和真相存在差距。乔诗怡最初能进入蓝社,是被他拉来的,没有其它原因。 周浩拿起外套,道:“总得有点诱饵。” …… 同时间的另一侧。 一本c语言教材被娄阅拿起,又被放下,反复三次后,还是被他稳稳搁置到了角落。 逼人学理,是罪过的。 谢鸣雨以为自己又要上刑台了,不过那人最后合上书本,有点改邪归正的意思。 娄阅现在知道小美不爱信息,完全就是个文科生,他叹了口气,说:“我觉得应该遵从你的喜好,不能强求你学编程。” 他掏出校园卡,拍到桌上,继续说:“你以后要是需要,可以用我的校园卡去图书馆借书。” 这张卡有点磨损了,原本纯蓝的边框已经泛白,而左上角的正面照,也布着一片白雪花。虽然照片模糊了些,但肉眼还是能瞧出这是个清秀的男生。 至于真人,他形象也差不多,长得白净秀气,配上那身高,就更加斯文了。 “还有校网,你登个edu,就能访问里面的网站。我们学校买了很多资源库,现在大部分文献网上就能下载。” 娄阅介绍完,才双手合掌,卑微道:“你如果有空也有兴趣的话,可以叫我再教你计算机。” 看来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你想教就教,我没什么事。”谢鸣雨其实没那么厌恶学习,只是算法那块真心太难了,他说完,又见学生眼中带光,重燃斗志。 他坐下来,试了一下如今的校网,找资料比以前方便许多,时代的确是进步了。 说起资料,他有好多旧书存在别人那,现在再拿出来,都是绝版古籍。至于反向研究圣物这事,领悟还是晚了,他有过闲散的阶段,那就是把下来的重要时间,花在爱好上。 那些曾经收藏的玉石,听说有几个被拿去巡展了,也不知如今什么价位。 思索间,谢鸣雨觉得应该亲自过去看看,他问道:“蓝社那边,下次去也是白天吗?” “嗯。”娄阅坐在旁边,应了一个字。 “灵魂在白天出没的概率较小,你下次自己去吧。我最近要拜访别人,她那边时间挺难调的。”谢鸣雨近期有些个人安排,如果真有要事,娄阅可以给他打电话。 白天出没概率较小,那就是有一定可能。 娄阅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他皱眉道:“万一有不得了的东西缠上来怎么办?” 谢鸣雨想着这还能怎么不得了,花样变来变去,不都是普通人么,他认真说:“身体是你的保护屏障,只要你别灵魂出窍,相互之间就是触摸不到的。” “假如出问题,你就直接叫我,我很快就能过来。” 娄阅不解,很快是多快,能瞬移么。 不过话也没说错,灵魂白天不太现身,到目前为止,相关事情都是有惊无险。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谢鸣雨是自由的,本就没义务天天帮他。 娄阅叹了口气,答应道:“好吧,我知道了。” …… 收到具体消息那天,他正在刷牙。 娄阅看了眼上面的地址与时间,写着lacrima咖啡馆、下午一点半。这里周浩直接喊它泪珠咖啡馆,就是上回约过的地点。 这店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时时刻刻会倒闭。 【为什么总是约在这家咖啡馆?】 他衔着牙刷,发过去一个消息。 周浩直接回了一通电话,娄阅只能赶紧漱了口,清干净嘴里的泡沫。接通后,那人说道:“这店是蓝社的有钱人开着玩的,优先给我们提供场地。” “我社成员分散,一般不开设大型活动,你就当兴趣俱乐部,和同龄的年轻人一起玩玩。” 一起玩玩? 娄阅想着自己可不是去玩的,他道:“我和乔诗怡有一样的情况,蓝社既然研究灵魂,这方面有没有相关的活动?” 周浩:“蓝社是会员制,你能参与的活动目前有点少。你也不用急,先去认识点朋友,向他们了解一下吧。” 听说是交流会,娄阅的期待值有点下降。不过应对他一个普通人,结社的确搞个小聚会就够了,而且这事,看着还是为他单独组织的。 后天他出门时,谢鸣雨有事提前离开了。娄阅把酒杯装好,锁上公寓门,开始在城市里转公交。 一小时后,他到达商务楼。 lacrima咖啡馆,它那扇闭合的彩色玻璃门,总是让人联想到教堂窗花。玫红、洁白与蔚蓝的不规则碎块,刚好拼凑出一滴泪水的形状。 他推开门,上面的铃铛适时打出脆响。进去后,最明显的位置是点餐台,里面依旧坐着那位不热情的女服务员,她这次懒得抬头,全程管自己玩手机。 他又是第一个到场,也不知道今天还会出现哪些人。 娄阅抬头看了一下价目表,一杯中份的卡布奇诺要38,真贵,算是一秒劝退了。他不打算消费,就找了个空沙发入座,等待了五分钟,外面才传来动静。 铃响后,有两道声音出现。 一女一男,两人听着都岁数不大,口音清新干净,是标准的普通话,而且很奇怪,娄阅觉得那个男声好耳熟,甚至熟悉得让他有点倒胃口。 女生先在那边说:“今天人好少啊,洛洛来杯小份拿铁。” “有客人来,你能不能抬个头?”男生语气不满,顺带还点了点桌面。 我靠,这声音怎么和王宇天一模一样? 娄阅预感不对,他悄悄站起身,果然看到有个颀长的身影立在前台。 王宇天正侧着身子,靠在台边,拽的就像在收保护费,他对营业员说:“这店没顾客,有一半原因得归功于你这个打工妹。” 被喊洛洛的女服务员,这回倒是抬头了,她放下手机,冷声道:“你住海边的?管那么宽。” “你再说一遍?”王宇天和这女的互相看不爽,要不是洛洛背景有点厉害,他还真打算搞手段逼走她,而不是现在这样嘴上逞能。 洛洛边准备咖啡边说:“对不起,我刚刚把你当人看了。” 王宇天呵呵一笑,回道:“臭女人,属什么垃圾袋的,这么能装?” 他俩一见面,又开始传统互怼。 在场的另一位女生笑着说:“你们是怎么做到每次必吵架的?” 她讲完,又把目光转向内侧,在那里,有个男生已经看他们很久了。为了唤起对方记忆,她选择摘下眼镜,将头发披散了下来。 这片黑直发不长,散开后刚好落在锁骨处。在曾经,它还出现在ctf比赛会场,用来逗趣一位能看见灵魂的参赛者。 她歪了下脑袋,用唇语说道:“好久不见。” 下一秒,男生的神情变得非常震惊。 草。 24、第24章 完蛋了,娄阅感到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今儿都是些什么奇葩,周浩还要他和蓝社的同龄人认识一下,这是同龄的问题吗,这根本是正不正常的问题! 变态猥琐男、怪笑中二女,这男女双煞就像在叠buff。 他在见到王宇天的第一眼,就油然而生一种走人的强烈冲动,但当女生解开马尾辫时,他又觉得自己走不了了,大概会死在这个咖啡馆。 为什么ctf比赛里,那个稀奇古怪的女人也会在? 娄阅深感不妙,他抱紧自己的包,蹲下身打算悄悄告退。沿着沙发绕了几步,他刚到椅背那侧,就见两双鞋出现在面前:一双男款运动鞋、一双米色女式单鞋。 一抬头,正是王宇天和中二女,他俩似笑非笑的,看着诡异极了。 “阅,你干嘛呢?”王宇天看同学想走,赶紧堵着出口的位置。他个高,往那一站,感觉就像设了一道围栏,把里面那只吉娃娃给郁闷的,可谓满脸苦味。 娄阅见出不去,只能直起身子,面对面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还用问吗?”王宇天勾了下嘴角,回道:“因为我是蓝社的人。” “那你呢?”他又问向那个女生。她半正常半疯癫的,在娄阅心中留下的阴影,不比王宇天的性骚扰小。 女生抿了下嘴,同样回道:“因为我也是蓝社的人。” 好家伙,再见! 娄阅懒得交流,他从两人中间侧身而过,下一秒又被王宇天拽住胳膊。他回身,用力拍开那人手掌,呵斥道:“你放手,我要走了。” 王宇天再次拉回前室友,说道:“走什么,你不是能看到灵魂吗?我和姜倩今天就带你溜达去。” “你们蓝社是不是没正常人?一次还来两个。”这种神经病和咖啡馆的搭配,让娄阅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危机意识。 但这话讲的,让王宇天一懵,娄阅骂他就算了,居然连姜倩也给一起说了。他看了眼女生,不过那人没表态,他只能重新对同学说:“你怎么好端端的,还说人家女孩子?” 娄阅:“那你去问她,为什么要在会场吓我?” 这个女人伏在椅背上,还用突然出现的方法吓人,一惊一乍的,真就不管别人还在打比赛。 姜倩拿手指点了下右脸颊,像是在思考,过了会儿,她又忽地拉开嘴,带着盈盈笑意回道:“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爱。” 你看看,这是正常人会说的话吗? “行,我走了,除非蓝社下次能换人。”娄阅挥挥手,和各位告辞。他走到门口,前台的女服务生还是那般冷漠,好像那三人再怎么吵,都和自己无关。 但在他触碰到门把手那刻,背后却传来了一句话。 “你是准备一无所获吗?” 娄阅回过头,见到洛洛在玩手机,女生没抬头,正用一种清晰的音量在调侃他:“送上门的帮忙都不要,下次自己找渠道吧。” 他干脆走到柜台前,看着服务生说:“你知道这两个人以前做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在意气用事。”洛洛关上手机,站了起来。 她对视别人时,才会露出本来娇好的面容,但这脸算不上和善,因为主人说话并不客气,“你别给我在这边发脾气,买杯咖啡,我就告诉你这两人在蓝社是什么身份。” 这两神经病能有什么身份? 可娄阅憋了一会儿,还是付钱道:“给我一杯美式。” 洛洛面无表情收完银,开口说:“你上次来这里问乔诗怡对吧,她是王宇天带进来的,旁边的姜倩也认识她。” “王宇天负责招募,只要是本区域这两年入社的人,他基本都认识,这人人脉很广,你不要小看他。” “姜倩是会控制灵魂的人,她不是一般等级,负责的内容得她本人愿意说。她人品不差,会逗你,说明对你有好感。” 她把那杯美式咖啡递给娄阅,最后道:“你没特殊到让每个人都愿意友善对待,这次还会给你面子,下次就请你不要再来了。” 娄阅接过这杯饮料,目视着洛洛又坐回椅子上,开始低头玩手机。 美式咖啡的热度开始飘上来,像是一种焦躁,但最后,这热度还是被困在了包装袋内,就像那位拎着它的男生。 娄阅克制好心中的情绪,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又回到那两人边上。 王宇天脸上不满,说:“你不信我,信那打工妹,我也真是醉了。” 另一边的姜倩倒是无所谓,她在管自己喝拿铁,只是简单道:“洛洛说的是真话,我们和你都有过接触,安排上是比较合理的。” 说完,她认真问了一遍:“刚刚洛洛说你来打听乔诗怡,你和她认识吗?” “我和王宇天以前是室友,所以我知道她,但不熟。”娄阅解释了一下,没再多说。 听到两人并不熟悉,姜倩显得有点失望,她重新取出发圈,给自己扎了马尾。变装完毕后,这人就没那么喜欢怪笑了,看着文静秀气,很正常。 姜倩:“我们今天有点事,刚好可以带上你,你跟着走一遍,就能知道我们平常在干什么。” “嗯。”娄阅应了声。 这男生声音拧巴的,好像在跟两个不喜欢的人打交道。 姜倩见状,还是把上次的事情重新解释了一遍:“我不是故意吓你,其实阴阳眼也不一定能看清什么,你视力很好,有点特别。” 娄阅没有回复,心想那也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什么非得吓他。 不过对面的姜倩没领会,或者说,她是故意无视了,这人笑了笑,打算拉近关系,便问道:“你后来怎么把发夹摘下来了?” 她还记着那个粉色发夹,自己家里有个同款,不知道是谁的品味和她完全一致。而且娄阅这人,戴着有点意思,原来男生也可以驾驭这种东西,看着完全不娘。 娄阅指着脑门上的头发,很无奈地说:“姐,我是男生,那个只是临时夹刘海用的。” 一听到发夹,王宇天来兴趣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同学,把对方看得直发毛。 “姓王的,你敢靠近我一米之内,你就死定了。”娄阅话先摆这了。他看那人反应,就知道这货脑海里在飘黄水,最好什么过膝白丝、动物尾巴、蝴蝶结的,全往他身上戴。 总的来说,今天真是太糟糕了。 他夹在猥琐男和中二女之间,内心很煎熬,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个下午,早知如此,就应该把谢鸣雨拉过来,还能有个小伙伴。 也不知道谢小美在干什么,估计很快乐吧。 …… 这是一处独院。 修剪整齐的迎客松,巧妙摆在石景边。绿树白石间,一弯溪水淙淙有声,正从高处浅浅流淌而下,最终汇入一池碧波。 几只锦鲤在水中游动,身影隐隐藏在底部,露出一抹荧光的红。 在这个小院中,最醒目的不是这处景观,而是墙角的一颗香椿。这种落叶乔木,经过多年生长,已经高达七米,亭亭而立,茂盛茁壮。 屋主领着贵客,慢慢向上走,道:“您来之前,我已经叫人打理过了。” 谢鸣雨跟着上楼,回复:“不在国外多玩几日吗?” “年纪大,走不动了,还是早点歇着好。”她说这话时,楼梯还剩最后几步。 老人白发红颜,面容焕发,但到底上了年纪,后背有些佝偻,没法硬挺起来。她打开里屋的房间,回身说:“您随意看看,东西我都保管着,少了漏了,以后再给您补上。” “无妨,本就麻烦你了。”谢鸣雨进屋后,让那人先休息着,自己开始查看起来。 玉石、书画、古籍、瓷器,除了东方藏品,还有一些外国的珍品,它们都分门别类地放置在玻璃柜中,整体保存良好。但这些也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还藏在别屋。 他看了几副字画,说道:“有些就给博物馆吧,它们对我来说也没用了,其它的,你挑些喜欢的拿走就行。” 在身后,那位老太太正靠在圈椅上,她听完,说道:“这可都是名贵的东西,先放着吧,万一您哪天下来还想再看看,也好拿出来。” 说起这事,她抬起一只手,缓缓道:“您好久没入世了,可惜我没看到这次的祥云。” “也没什么好看的,这回都是学生在拍照。”谢鸣雨在说第一天见娄阅,工大的孩子被晚霞吸引,一群人姿势出奇标准,全都仰着脖子在用手机记录。 老太太听到这,乐呵呵地笑起来,说:“现在年轻人都这样,喜欢用手机。” 橱窗底下,还有几层抽屉,很多小件的东西就放在下面。 谢鸣雨拉开一个抽屉,接着取出边上的盒子,打开后,他看到里面躺着块翡翠,全身干干净净的,跟刚洗过澡一样。 这可是个有年份的翡翠,照理来说,外面应当有层包浆。 他猛地愣住,回身问道:“谢椿,这老翡翠怎么这么新?” 老太太一看,就想起了问题所在,她赶紧解释:“孙女小学那时候要做什么科学实验,得用酸泡石头。我没给看住,小家伙拿来用了,这沁给她拿醋半小时刷没了。” 谢鸣雨:“……” “她这手欠,刷没几十万,我拿鸡毛掸子揍了一天。”谢老太说着,还扬起手,模拟十多年前的力道。 谢鸣雨放下这块翡翠,默默道:“沁没了就没了,自家孩子还是得心疼点。”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谢椿孙女都要结婚了,人家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估计也不记得小时候干的事。 “那我再跟您老实说一句,那黄花梨头案,也被她用小刀刮了一层料。” !? 谢鸣雨的动作瞬间迟缓三秒,脸色变灰八度,他一下没站稳,晃了两步,才轻轻道:“没事,都是身外之物……” 他捂着胸口,有点扎心:“孙女现在喜欢玉还是宝石?” 老太太摆摆手,拒绝道:“您不用客气,孙辈那代都不认识了,人情不用送了。” 因为对方不要,谢鸣雨选了选,最后挑了一对不贵重的冰种镯子,说:“收了吧,再往下,我也没人结婚可送了,财都得散了。” 老人叹了口气,收下这对翡翠,问道:“娄阅那孩子,您还是得好好认识一下。” “他年纪太小了,而且准备和圣物解绑,我也陪不了多久,缘分太浅了。”其实谢鸣雨很珍惜娄阅,但这个孩子的生活,到底和自己差了两个世界。 他俩本就毫无关系,还有年龄代沟,缘怕是绑不上的。 不过,只要那人未来还记得他,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想到这,他记起娄阅今天还在蓝社,听说是和年轻人一起玩,那应当挺开心的。 25、第25章 娄阅三人,从泪珠咖啡馆出发,动身前往另一处地方。 姜倩开车,在前头说:“有人托了点关系,想让蓝社的人帮忙看看房子,排一下里面有没有东西。” 娄阅一愣,问道:“这不是看风水吗?” 这怎么从伪科学走向了纯玄学。 姜倩看了眼后视镜,道:“你不是能看见灵魂吗?” “我是能看见,但现在是白天,灵魂不太出来,再说就算真的有,我也驱逐不了。”娄阅的确没那本事,每回都是灵魂来,自己玩命逃,整个就是老鹰捉小鸡。 “没事,你帮忙看就行,我平时看不到,如果真有东西,我会负责处理。”姜倩打了个方向盘,车子过绿灯后准备往右转。 “你们平时就干这些事吗?”娄阅感觉这和想象的活动不同,更像在接单干活。 姜倩边开车边回复:“我主要是这块,但王宇天不是,他负责招人,你如果做过里面的心理实验,就会清楚一些。” 那可太清楚了,就是从海量的数据库里面找人。 但娄阅不是被找出来的,他提前和王宇天说过自己能看到乔诗怡,然后这人就给他发了招募通知。他估计是个已确定的目标,只是蓝社的人想试试看真假。 瞥了一眼旁边的人,他问道:“王宇天,上次志愿者招募是不是专门给我准备的?” “对啊,你现在才发觉。”王宇天倒也没掩饰,借此还嘲讽了一下,“听说你做的很认真呢,真是辛苦啦。” 娄阅有点想在车里揍他。 过了十来分钟,众人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处老小区,外墙看上去灰蒙蒙的,个别墙皮有些剥落,斑驳得像落叶。楼层不高,数上去都是六,楼间的车道有点窄,只能在开车和停车里面二选一。 小区环境算不上干净,垃圾房的味道飘散出来,路过必闻。偶尔,绿化里还会窜出一只野猫。等跳出来后,它就会快速躲在树丛下,对你嘶叫两声。 姜倩把车停在外面,带路进去,说道:“我们要去十三栋,那里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娄阅知道灵魂影响不到常人生活。 姜倩答道:“有户人家的小孩一直高烧不退,醒来后,说能在屋里看到人。我怀疑她生病的时候,可能灵魂出窍了一段时间,所以看到了点东西。” 娄阅想了想,说道:“可是灵魂留世的时间不长,现在去估计也没了。” 姜倩表示没关系,他们只是过去看看,确定灵魂是否消散。 她道:“有人买了这栋楼用来出租,那户人家把事情散出去后,弄得风评很不好。委托人自己其实也有点怕,就想让我们去看一下,然后再继续出租。” 这治标不治本,灵魂哪哪都是,就像夏天路边开花的蒲公英,今天走一个,明天来两个。根治的方法还不如让小孩别再看到。 娄阅跟在后面说:“这种事情,与其找灵魂,还不如治一下灵魂出窍的体质,这样大家才能相安无事。” 噗,王宇天那边先笑了出来,他开口道:“会灵魂出窍可是万里挑一的本事,你也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广撒网找人。” “可是灵魂出窍对身体不好,容易见鬼,平时用处也不大。”王宇天这话,在娄阅这里不能成立。他没和圣物绑定前,全是安逸的普通生活,而现在,各种毛病都找上门了。 “对需要的人来说,它是有用的,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没用的。”姜倩虽是蓝社的人,但她竟站在娄阅这边,说了句相对合理的话。 这人继续说:“我不像你,自带看见的能力,只能让灵魂脱身出来,亲自去那个世界。” 娄阅听完这话,感觉姜倩并不了解圣物。他能力不是天生的,而是绑定酒杯后产生的副作用,可是蓝社的人都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聊天间,几个人已经来到了十三栋前面。 房子的低层受到乔木遮掩,窗户被树叶盖了大半,上面几楼倒是清楚,露出了全貌。 以前的外置防盗窗都被拆了,换成了内置,现在望过去都是玻璃,偏蓝的、偏灰的,细看颜色有点不太统一。 这栋楼共两单元,每层四户,楼里楼外静悄悄的,此刻像是无人入住。 有些窗帘拉得严实,但外面挂着几件晾晒的衣服,显示这里是有人生活的。再往上,五楼那边有个窗户没拉帘子,里面刚好有人站着。 “因为之前的事,五楼那边已经搬空了,现在没人住。”姜倩说道。 啊? 娄阅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没进门就见到灵异现象了,虽然刚刚没怎么看仔细。 他重新抬头望了一眼,五楼那边的窗户空空荡荡,人影消失了。酒杯目前在自己包里,这个鬼魂会不会受它吸引,直接从楼上杀下来窜到他面前? 姜倩打开手机,发了几个消息,说:“我们要等一下,让房东把钥匙拿过来。” “你如果要处理,是打算灵魂出窍吗?”娄阅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撞见魂魄,他总怀疑这东西不太好对付。 “嗯,也只能这样,其实他们一般都还好。”姜倩的语气里有点习以为常,像是解决过很多类似的事件。 至于王宇天,他这次就是个陪同的路人,比娄阅还要没本事,灵魂的话题他基本不插嘴。不过在这里,他说道:“姜倩还是很厉害的,你不用担心。” 娄阅不明白灵魂出窍有什么厉害的。 姜倩那边自己给了解释,她道:“我能自由控制魂魄,灵魂出去和回来,对我来说都很容易。” 她的说法倒是符合赛场上的表现,突然出现,又离奇消失。 但听谢鸣雨的意思,灵魂经常这样做,对自身并不好。那人还嘱咐过,叫娄阅下回遇到女生,记得提醒一句。 娄阅想了想,劝道:“你还是少点为妙,那种状态既不是生又不是死。” 姜倩听完不语。 趁着这段空档时间,娄阅选择场外援助,他问了一下谢鸣雨,白天出现的灵魂会不会比较麻烦,不过那人没及时回复,也不知道此时在干什么。 而这时,房东拿着钥匙出现了。 这是个发福的中年人。他挺着啤酒肚,一路连走带跑,在看到几个年轻人时,明显愣了一下,问道:“就你们来看吗?” 王宇天虽然人长得高,但年纪摆在那,气质镇不住场。娄阅就更不用说了,让别人从初中、高中、大学里三选一,估计有半数以上的人得做错。 姜倩好点,岁数有28,看着相对成熟些,至少是个上班的人。她回道:“主要是我来。” “行。”房东没异议,只要不是那个高中生来就可以。 他带着三个人往楼内走,在踏上第一段楼梯时,室内明显阴冷了下来,光线也瞬间转暗。拐弯到第二段楼梯后,大家还能闻到一种怪异的味道,像是垃圾堆积后的臭味。 他们要去五楼,在走到四楼时,娄阅才收到谢鸣雨的回复。那人给的建议是:如果你被吓晕,记得找个软的地方躺下去,及时打120。 这建议真是太中肯了,他又问道:那有人想灵魂出窍怎么办? 天使头像顶出了下一句消息:最好不要这样,如果你们要面对的灵魂具有攻击性,搏斗起来容易受伤。 也对。 娄阅还记得曾经的遭遇。在计算机学院那会儿,乔诗怡一出现就掐他脖子,恨不得死后带走他,幸好自己和那人一生一死,互相接触不到。 501户的防盗门被房东打开,前面三人已经走了进去。 娄阅收好手机,跟在最后。他在踏进去之前,突然看到脏旧的角落里,放着一小束干瘪的白花。 这种花很常见,就是路边的野花,只有孩子会去采,拿来当手心宝贝。 “阅?还不进来?”王宇天的声音传来,在催促他进屋。 娄阅皱了眉,他不再看那束花,也一同入内。 屋内清空了,只留了家具和电器大件。虽是南北通透的格局,但房间里面还是有点暗,白墙看上去都不是白的,而是铺了一层阴影的灰。 房东站在客厅中央,说:“原先那户搬出去了,差不多三天前的事。那家人太能折腾,就死咬着不放,说我这屋子害了他家女人还有小孩,真是无理取闹。” “反正你们先看看,旁边那户我也给你们打开。”他说着,又去开了对面的门。 娄阅目送着房东走开,他转过身,就见王宇天和姜倩,一男一女直直盯着自己:“你们看我干什么?” “你可以去扫雷了。”王宇天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看不到灵魂,安全感十足,只是怕姜倩这边出事,所以要多跟一个人。 娄阅看着这两个甩手掌柜,反问:“到底谁是蓝社的人?” 姜倩:“你不是想入社吗?表现一下吧。” 算了,不和你们计较。 娄阅来蓝社是为了寻找圣物线索,便暂时配合起来。 他之前看到灵魂站在窗前,就优先去卧室查看,不过转完主卧和次卧,里面并没有异常。 没有头绪,他干脆发了消息问谢鸣雨,白天出现的灵魂一般会藏在哪。对方让他去暗点的地方看看,而且不要太在意空间大小。 无视空间大小,难道抽屉里也行吗? 娄阅真开始拉抽屉,他把电视柜一个个打开,但里面都是空的,没东西。在拉到最后一格时,最内侧的角落出现了一个圆蘑菇。 为什么五楼还那么潮? 他有点疑惑,在把整个抽屉拉出后,那个蘑菇居然没被带出来。娄阅一愣,再次把抽屉往内推,又看到蘑菇出现在了里面。 等会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才见到那其实是一个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