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是星际最强》 1、第 1 章 一轮圆月孤寂地挂在漆黑夜幕上，皎洁月光倾洒至废弃的荒山老林，镀上一层阴森冷白。 突然，死寂的森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靠在粗壮枝干上的青年掀开眼皮，祖母绿的双眸毫无波澜，宛若一潭死水，浸入森然寒意。 他的脸色在月光映照下格外苍白，外罩的一件漆黑斗篷几乎要将他裹藏进漫无边际的夜色。 青年抬指轻按左手手腕，一幅全息平面地图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在地图一个代表他自己的绿点的西北方向，不知何时出现四个红点，在朝他的位置移动。 区区四个人，不足为虑。 青年压抑着轻咳几声，就着剧烈的刺痛咽下喉间腥甜。 他一手撑着粗糙树干，吃力站起身，踏上悬停在一侧的小型飞行器降落至地面。 恰在这时，往他的方向赶来的四人从树林中窜出来，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参天老树下青年那抹消瘦而挺拔的身影。 漆黑的斗篷几乎淹没在夜色中，唯有斗篷背面正中的位置泛着幽幽白色光点，所有的光点连成一个醒目而标志性的字母—— “β”。 这是联邦唯一一对双生改造人中，弟弟决清特有的标志。 “是改造人β！” 其中一名手持粒子光剑的男人惊喜大喊，打破了森林中该有的寂静。 决清侧身抬眸，祖母绿的瞳仁中浸染上墨色。 他略略扫视了几眼那四个男人，明显感知到他们身上的敌意值为一百。 其中一人或许是被他冷冰冰的一眼震慑到，稍显怯弱，小声地说：“大哥，他怎么说也是改造人，我们……真的打得过吗？”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轻哼一声：“改造人又如何？还不是会生病的肉体凡胎，只要能够夺得他体内的能源晶核……” 男人看向决清的视线逐渐变得贪婪。 这是决清从离开主星后遇到的第三道这样的视线。 而前两个这么看他的人，已经在不知名的星球中化作孤魂。 决清摸出别在腰间的一把短剑，眸底平静，就好似在看死人，没有丝毫情绪。 对面的四人都拿着粒子光剑，身上也配备有能量护罩，领头男人见到决清抽出短剑时都变得更为不屑。 刀剑早已是被淘汰的冷兵器，只有十分偏远穷困的星球才有人还在使用。 决清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轻蔑，拔剑出鞘，任由月光在银白剑刃上反射出一道冷光。 他微微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领头男人，嗓音冷淡：“你，很吵。” 话音刚落下，原本还直立在参天大树下的决清身形一闪，几乎是顷刻间就移动到了领头男人的面前！ 素黑斗篷被夜风卷起猎猎声响，莹白的“β”标识在这一刻竟显得阴森而鬼魅。 他把短剑抵在男人脖颈一侧，墨绿双眸映出男人陡然变得惊恐的面容。 “该闭嘴了。” 几乎是气音的四个字飘散在夜幕中，伴随着男人身躯“砰”的一声摔落在地。 惨白月光落在男人一侧，正照在他喉间一道狰狞的红痕上。 一剑封喉。 偌大的森林重归死寂。 跟在男人身后的其余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生怕下一个倒地的人就是自己。 决清缓慢放下半空中的短剑，抬眼往那三人的方向看去，神情不变。 苍茫夜色中，他墨绿的眸子仿佛还幽幽泛着光，宛若行走于世间的鬼使，无端渗人。 另外三个男人被吓得连连后退，没多会儿就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决清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站在原地没有追。 直到那三个男人彻底消失在他的感知范围，他才终于抗不住，“噗通”一声半跪在地，依靠短剑勉强支撑身体。 “咳咳——” 沉闷而压抑的咳嗽被偌大的森林吞没，细不可闻，只有地上一滴一滴溅落的血迹昭示着他身体的虚弱。 胸腔几乎被细细密密的刺痛占据。 决清皱起眉头，硬撑着从斗篷中翻找出一小瓶药剂，拧开瓶塞后一饮而尽。 更为难熬的灼热感顺着喉咙往下蔓延，一点点吞噬他胸腔的刺痛。 他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强烈的灼烧感与刺痛逐渐消失，只余下深深的无力。 决清轻喘几口气，招来一旁的飞行器，撑着它缓缓站起身，顺手擦去嘴角血迹。 自从之前不久前那次意外之后，他的身体情况一落千丈。 平日里除了看着比较虚弱外也还好，可一旦动用了能源晶核中过多的能量，他就会如同遭到反噬一般痛苦不堪。 今天他心情不好，不想和那几个男人周旋，才会以这种方式逼退他们。 决清扶着飞行器，缓了半晌后才缓过来，轻轻咳嗽几声，准备乘上飞行器往下一个星球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传来“滴滴”的两声轻响。 ——那是他光脑有通讯的声音。 身为改造人，他的光脑和他的大脑是连在一起的，只要高层那边传来消息，他不论身处什么境况中都能第一时间接收。 决清闭了闭眼，尽可能平复下气息后接通了高层那边的通讯视频。 随着视频的接通，他的眼前也出现了全息的视频影像，影像中的人是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这名男子也是平时负责看管他的人。 “阮长官。” 决清自觉地站好军姿，姿态恭顺。 被他称作阮长官的人只是应了个鼻音，直入正题：“刚才你的脑电波发生异动，是不是又动用能源晶核了？” 阮长官的声音严肃而正经，听着像是在责问。 决清微垂眼睫，老实回答：“是。有四人夜袭。” “区区四人？”阮长官皱起眉头，显然对他刚才动用能源晶核的行为十分不满，“你的能源晶核还有更大的作用，不要在这种小事情上浪费，这是命令。” 决清听着他责备的话，轻抿唇后应声：“遵命。” 得到他的保证，阮长官冷淡地回了个“嗯”，随后就径直关闭通讯，结束这通短暂的对话。 脑海中嘈杂的电流声瞬间消失，归于安宁的平静。 决清闭上眼，平复下脑海中短暂的刺痛之后才重新睁眼，静静地站在飞行器上，抬头仰望向远处晕开几抹亮色的天空。 天快亮了。 他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原处，看着远方的亮色扩散，逐渐将黑暗吞噬，撒下黎明时分的曙光。 决清身上的斗篷是联邦那边特制的光感斗篷，随着天色渐亮，原本素黑的斗篷一点点褪成清浅嫩绿，宛若新生叶芽的颜色。 莹白的“β”标识也随之染上淡淡的金色，于初升旭日的照耀下显出几缕金黄的光晕。 早晨了。 决清让自己沐浴在旭日的照耀之下，尚且露在斗篷外的手腕苍白而纤细，能明显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因联邦命令而特意留下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衬着他削瘦的身形，更显得弱不禁风。 该出发了。 决清收敛回飘散的心神，正要踩着飞行器离开时忽地听闻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叹。 他停住动作，抬眼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见那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站着一名看着二十岁的青年。 决清粗略扫视一眼，感知到他身上的敌意值为零，没打算管他，转身要走时就听见那人连忙高声问：“漂亮姐姐别走呀，有没有兴趣加个光脑的好友！” 决清回眸看向他，独特的绿眸在早晨阳光下宛若一对晶莹剔透的绿宝石。 ——绿眸也是改造人β的独特标识。 青年似乎也发觉了决清的身份，愣了一下后神情变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后颈，试探性地又道：“那……内个，漂亮哥哥？” 2、第 2 章 决清瞥了那个青年一眼，祖母绿的双眸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他没理青年，回头后调出悬浮飞行器的全息面板，把悬浮飞行器调成了坐骑模式。 原本能容纳一人直立的圆形飞行器，咔哒几下变化成座椅，正好完全契合决清身形，底下保有之前的悬浮圆盘，相当于是可以坐着的小型飞行器。 青年在一边看得连连赞叹。 “天呐你这个好高级是怎么做到的呀？” “你是不是叫决清呀我叫裴默我们认识一下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改造人诶所以你为什么从主星出来了呢？” “听说你身体突然变得不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这个可以问吗？” “……” 裴默叽里呱啦地在决清耳边说了一连串的话，决清一个字都没听。 他调出一副全星际的全息地图，将指尖放在地图上轻点，轻而易举地定位到目前他所处的星球。 主星系γ附属星，编号1657。 看来星球间随机传送传不了多远。 决清的眼底倒映出这颗星球的全息影像，幽幽的莹蓝不禁让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双生哥哥决安。 他与决安共同诞生于双子星系，被联邦政府的人选中，带到主星的实验室中进行人为的改造实验，以能源晶核取代心脏，从此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 由于他们长相一致，联邦的人为了方便区分，将他们的能源晶核做成了不同的颜色，这颜色也反应在他们瞳色之中。 决清是清澈纯净的祖母绿，决安则是温柔干净的天蓝。 决清性子冷淡，从不与外人交流，唯一能够接近他的人只有决安。 在不久前，联邦给了他们两人一个任务，让他们其中一人去双子星系寻找他们出生时遗落的星辰碎片，决安想也不想就接下了任务。 这是他们双生子第一次接到要离开主星的任务，也是决清与决安第一次分开。 决清始终记得在决安出发前一日，决安还温柔地笑着对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还说如果想他了随时可以借助他们双生子之间的心电感应来传达。 可是就在决安离开的第二天，主星实验室突发爆炸。 决清距离爆炸中心极近，险些丧命，被实验室的人强行抢救回来，却落下一身病骨。 而他也在醒来之后也得知一个噩耗—— 决安在前往双子星系的途中失踪了。 决安驾驶的飞行器受主星实验室控制，实验室爆炸导致飞行器失控，等再将设备紧急维修回来之后，决安的飞行器已经在茫茫星系中消失。 决清也曾在那之后无数次试图用他们的心电感应来呼唤决安。 但每一次的呼唤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后来联邦的人又派他去双子星系找星辰碎片，决清就决定趁这个机会出来寻找决安。 临出发前他篡改了实验室里与他的飞行器有关的数据，还把联邦那边派来跟着他的两个人进行催眠，让那两个人每天都汇报他是在正常前往双子星系的途中。 主星实验室可以在整个主星内进行仪器的修正操作，为防联邦的人在主星系中的路线设置有修正飞行器的仪器，决清在离开主星的第二天就直接靠飞行器的随机传送，偏离了原本去往双子星系的路线。 但他没想到这随机传送的距离最长只有两个星球，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传送，他还处在主星系的范围内。 难道只能依靠星际列车了么？ 决清看着全息地图上一颗颗还在自转的星球，抬手轻轻一划，将整副地图收拢起来。 几乎没有血色的指尖点在莹蓝之中，映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而苍白，瘦弱得像是只有骨骼，唯有手背上清晰可见的淡青血管能给他添上几分活气。 “……” “你这个地图看起来也好厉害呀说起来为什么你手腕上没有带光脑是因为平时改造人可以不用光脑吗？” “你这次出来是有什么任务吗感觉你好像一直在看地图的样子。” “说到地图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前双子星系从地图中消失了啊我记得双子星系好像还是你们诞生的地方呢！” “不过我都说了这么久你怎么一直不理我呀不要这么冷淡嘛！” 决清原本还在一边驱动飞行器慢慢往前，一边划拉地图，无意间从裴默缺失标点符号的话里听到一个关键信息，蓦地停住手中动作，抬眼看向他。 “你说什么？” 他的声线与视线一样冷冰冰，听着像是毫无感情的质问。 更习惯自言自语的裴默似是没想到决清会突然出声，一时被吓到标点符号都回来了：“呃……不要这么冷淡？” 决清眸底流转出一抹墨色：“上一句。” 裴默并未留意到他眸色的细微变化，挠了挠后脑勺，回忆一会儿才试探性开口：“一年前双子星系从地图中消失了？” 他的话音刚落，决清的瞳色变成完全的墨绿色：“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裴默不经意间对上决清的视线，瞳孔一下子变得涣散，失去焦距，生硬呆板地回答：“一年前双子星系突然从地图中消失，所有企图前往双子星系的人都于路途中消失。” 说完这句话之后裴默就没了下文，显然是只知道这一个信息。 决清单手握拳抵唇轻咳几声，眉间轻蹙。 他与决安常年生活在实验室中，隔绝外界的一切消息，竟不知他们诞生的双子星系于一年前就消失在了地图中。 那么联邦的人又为何要让他们前往双子星系？ 决清并不擅长思考问题，他目前唯一关心的就是他哥哥的安危。 他再次看向被他催眠控制的裴默，下达最后一道催眠：“你从未见过决清。” 说完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墨色已经褪去，只余下依旧清澈的祖母绿。 裴默也在间隔五秒后“扑通”一声倒地，陷入短暂的昏睡。 决清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青年，眼底依旧没有任何别的情绪，仿佛那青年本来就是用完就可以丢弃的工具。 他重新调出飞行器的操控界面，压抑着轻咳一声后再次按下随机传送。 幽幽蓝光于飞行器的周围缓缓升起，逐渐将决清整个裹住，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撕裂感。 决清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握紧，骨节相连处泛起白。 他紧咬唇瓣，几乎是强迫自己撑到了传送完成，不适感消退。 他坐在座椅上轻缓出一口气，稍微恢复些才抬眼环顾起四周的环境。 与之前的森林不同，这次他似乎被传送到了一个大型废墟场，周围都是些废弃的机器。 他还是同之前一般，第一时间先对周围进行全方位的扫描搜查，发觉并没有他哥哥的气息。 也不在这里么。 决清微微垂眸，调出地图想看看这一次又被传送到了哪个星球，结果却在看见星球信息时愣了一下。 ——主星系γ附属星，编号1657。 3、第 3 章 决清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次，最后还是不得不相信，他真的仍然停留在主星系γ附属星。 但是飞行器最短的随机传送距离都至少是一个星球。 他皱了下眉，站起身后将飞行器调成便携模式。 原本还是个座椅形状的飞行器化成一个个莹蓝色的小方块不断收缩，最终收缩成一个机械圆环，套在决清的右手手腕上。 他压抑着轻呼一口气，再度环顾一圈四周的环境。 在他的周围是堆得比他还高的废旧金属、仪器，他简单扫描一圈，很多仪器的型号都产生于数十年前。 星历时代几乎每几年就会发生一次科技的更新换代，数十年前的仪器甚至已经可以被称为老古董。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旧器械的回收站。 决清缓慢地行走在这个回收站中，随机抽取几样仪器，唤醒光脑进行扫描记录。 他在主星实验室的核心区域生活了近百年，那里是全联邦中装备最先进，也是更新换代最快的地方，他亲眼见证无数的仪器一点点升级改造。 而每当有一台旧仪器被换下去时，他的哥哥都会对那台仪器进行扫描记录。 他还记得哥哥曾经对他说过，每一台仪器背后都象征着一段独一无二的过往，是值得被留念的。 决清不懂这些，但是他觉得哥哥或许会喜欢。 收集到这些他们没见过的旧仪器，哥哥会很开心的吧。 他垂下眼睫，看着扫描记录的进度提示到百分百后才关闭面板，一路继续往前走去。 这时才天亮不久，回收站内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人。 决清在这里逛了小半圈，选取约八个旧仪器记录完毕便打算再次尝试随机传送离开。 不过就在他要离开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响动。 ——一个看着只有五六岁的小孩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手中抱着一台报废的旧仪器。 小孩穿着破烂，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看向决清的神色满是怯懦，似乎是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胆怯地缩在角落。 决清感知到他的敌意值为二十，处于正常人的警惕范围内，没有威胁。 他瞥了那小孩一眼，就见小孩把怀中的东西抱得更紧。 “我、我没有偷偷拿东西，这是、这是我捡来的！” 小孩声线发颤，似是怕极了眼前人会抢走他怀中早就没有用的机器。 决清对这些破铜烂铁没有兴趣，只是确认他没有过高的敌意值后就重新扭过头去，调出信息面板开始第二次传送，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他扛过传送时的撕裂感，感觉到再次落地时缓缓睁眼，却发觉他又回到了刚才传送离开时的那片森林，他的面前正躺着还在昏迷的裴默。 连续两次的传送让决清有一阵眩晕感，他重新把飞行器调成座椅模式。 他从座椅扶手下拿出一袋营养试剂，咬开袋口一边补充能量一边调取光脑信息搜索飞行器是不是出现了故障。 荧绿色一闪一闪地映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检修进度条很快就加载到百分之百，紧接着就弹出一个“未检测到故障”的提示框。 没有故障？ 决清轻蹙眉，抬手关掉提示框与全息面板，垂眸看向了仍躺在地上的裴默。 飞行器没有故障，那么出问题的应当就是这个星球。 裴默受催眠的影响陷入昏迷，按照决清的经验最多半个小时内就会醒来。 但是决清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他坐在座椅上把飞行器前前后后检修了个遍都没等到人醒过来。 可是按道理不可能会昏迷那么久。 决清心下疑虑，驾驶飞行器靠近，想用光脑扫描一下裴默是不是哪里也出了问题。 然而他刚刚走近，就听见躺在草地上的青年细微的鼾声，显然睡得正香甜。 决清：“……” 4、第 4 章 最后决清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日晒三竿。 他利用光脑搜索了一遍关于这个星球的事情，才得知这个编号1657的γ附属星是γ星下最偏远最贫困的垃圾星，γ星和其余几个附属星的废弃固体垃圾都会被堆放在这个星球。 原因就是这个星球的磁场不稳定且十分封闭，可以通过空间跃迁传送进来，却不能以同样的方法离开。 若是不小心进来了，再想离开就必须得乘坐星际列车，但是这里地处偏远，星际列车往往半个月才会来一趟，并且名额非常有限。 很不凑巧的是，上一趟星际列车于昨日刚刚开走。 决清从未有过在主星实验室外的地方独自待超过一日的经历，需要一个能够给他提供住宿的工具人。 他虽然是不用休息的改造人，但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若是在外边露宿半个月还要随时应对不怀好意之人的话，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吃不吃得消。 而裴默是他外出的这几日当中，唯一一个敌意值为零的人，自然而然成为了他方案中的首选项。 决清感知到另一边躺着的人有要苏醒的征兆，收起全息面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睁开眼茫然的模样。 “嘶……这里是哪里啊我怎么睡觉睡到这里来了难道真的和裴绮岚那家伙说的那样我会梦……呃？” 裴默撑着额头坐起身，嘴上呢喃的话说得飞快，却在不经意间扭头看见决清时顿住了。 决清没打算听他倒豆子似的叨叨，在他视线对上来的一瞬间想要同之前一样用催眠。 但是还没等他开始，裴默突然惊叹着从地上窜起来，一下子围到他身边去。 “哇你这个椅子好高级好厉害的样子居然还可以悬浮诶！” “咦你身上这件斗篷怎么还有一个β字符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改造人β吗？”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在这个小破星球见到改造人我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难怪你的座椅看着这么高级原来是主星实验室出品的么？” “听说主星实验室是全联邦最先进的地方那你一定见过很多很厉害的东西吧好羡慕呀！” “……” 裴默就围在决清身边左一句右一句前一下后一下，仿佛要给他打造出一个纯人工制作的全息立体环绕音效。 决清要催眠的话必须要和被催眠者对视三秒以上，但是裴默围在飞行器旁窜来窜去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话，愣是一次都没对上过决清的视线，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除了催眠，决清没有其余和别人交流的经验，催眠不成就干脆等着裴默自己叭叭完，还听到他又一次提起了一年前双子星系从地图中消失的事情。 在等裴默醒来的中途决清也去搜查这件事情，然而不管他怎么搜索都搜不出任何一条有关的信息，甚至连讨论的新闻都没有。 而后他也试图调出星际地图来查找，却发现原本应该属于双子星系的位置真的变成了一片虚无，代表空间跃迁坐标和星际列车的点都变成了灰色。 双子星系是决清与哥哥诞生的地方，他们曾在那里度过十年无忧无虑的童年。虽然决清在成为改造人后已经没有那段时光的记忆，但他依旧残存着对双子星系天生的依恋。 而且他隐隐有直觉，他的哥哥一定会去双子星系。 若是一路上都找不到哥哥，去到双子星系也一定可以。 他相信他和哥哥之间会有这样的默契。 决清垂眸看着不知何时又被他调出来的全息地图，敛去所有心绪，耳边一下子又被裴默絮絮叨叨说不完的话给包围。 “……这个全息地图也好高级呀你们改造人平时看地图都是直接这种的吗？” “你为什么没有光脑呀那你平时会上网吗又该怎么和联邦政府那边联系呀？” “说起来你们平时不是只执行联邦那边的秘密任务么为什么你会独自出来还来到这个被遗弃的1657星？” “难道你也是因为跃迁不小心进来然后出不去了吗一直都经常有人会遇到这种情况来着。” “但是这个月的星际列车昨天刚走你来得真是太不凑巧了。” “你最近有地方住嘛要是没有的话可以来我们专门为误入1657星的人准备的小旅馆里。” “啊哈哈哈不过应该是我多虑了你既然出来应当也有联邦那边的人给你安排……” 决清捕捉到他飞快掠过的话语中的关键词，在他摸着后脑勺想打哈哈掩盖过去时忽然插嘴：“我没有住的地方。” “……呃？”裴默被决清突然的回应吓出了标点符号，“你真的没有住的地方呀？我还以为联邦那边都会给你安排好呢。” 见裴默的视线还是往一边飘，决清总算打消催眠他的想法，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说：“我是自己出来的。” 裴默眨了下眼，又抬手撑着后颈，像是嘟囔一般地说：“啊，我也是见到星网上有人爆料，说改造人β接到特殊任务要离开主星。” 决清抬眸看了他一眼，澄澈的眸子倒映出他似乎有些局促的身影。 几乎为零的对外交流数据库让他无法分析裴默的情绪是什么意思，他就依照平时的习惯保持沉默。 裴默倒像是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也因为有人爆料说你离开主星，所以很多人都觊觎你的能源晶核。你现在这身太明显了，要不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决清对于他们的觊觎并不在意，但他如今不能过多动用能源晶核，既然要在这个星球待半个月，自然还是少些麻烦事更好。 他点点头算作回应。 裴默咧嘴一笑，走在前边似乎是要带路，又不知不觉开启了他缺少标点符号的飞速自言自语模式。 “我在这个星球二十多年遇到了不少误入我们星的人但我还真没想到居然能遇到活的改造人。” “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生活贫困所以其实我们能够提供的住宿环境也不会太好，你到时候看看要是不合心意的话我在想办法给你找个别的地方好了。” “我妹妹是开服装店的也稍微有些比较高级的布料应当能够让你凑合地穿穿。” “不过回去的路上可能会经过一段闹市希望现在那边人还不多要是被什么人盯上就麻烦了。” “这边距离城镇挺远的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若是你累了记得和我说我们可以休……” 决清在裴默絮絮叨叨的同时已经把飞行器重新调成了便携的手环模式，听到他说路途遥远后忽然开口：“位置。” 裴默停住原本的话头，回头就看见他坐着的悬浮椅子不见了，眨着眼惊讶地问：“咦，你的座椅去哪儿了？” 决清没有回答他，调出一副1657星的全息地图，重复一遍：“位置。” 裴默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的话，连忙应声走上前，扫了几眼后指着一个位置说：“我妹妹的店就在这里。” 看着裴默指尖的方向，决清盯着那里看了三秒，紧接着就见上面突然出现一个锁定的标志，旁边弹出一句话—— “定点传送位置已锁定，是否开始传送？” 从锁定图标出现到对话框的弹出，决清全程没有任何动作，裴默就被这场景给吓到了，僵着指尖也不知该作出什么动作。 决清没管他，在脑海中下达了扩大传送范围的指令，然后就选择了开始传送。 下一刻，原本还站在荒郊野岭中的两人突然就出现在一个稍有些破旧的店面面前。 震惊裴默一整年。 决清不知身边人的想法，这种同一个星球间的定点传送，和不同星球间的随机传送对他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在缓过短暂的不适感后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小巷子，周围七零八散地堆着些废弃物品，除却眼前这个破旧店面外没有任何有人生活的痕迹。 决清大致环顾过一圈，将周围的环境记录在他的全息地图当中。 在这中途裴默也总算反应过来，不由得又感慨一句：“你们主星实验室的科技果然先进。” 决清没搭理他，将周围数据统一录入后才看向眼前这个店面。 店面很小，一个大门大抵也只能容纳下四人并排一起走进去，外边挡着决清只在古籍中见到过的珠帘门，门的两侧各有一块碎裂的玻璃，玻璃的碎裂边缘被白色胶带裹着。 透过珠帘门，隐约可以看见两排挂着的衣服与布料，还有最里面一个粉色的背影。 决清没有随意行动，等着裴默走进去后才跟着掀开珠帘门一起进去。 他刚刚踏进去，就听见身边的裴默非常欢快地打个招呼：“裴大小姐，你哥哥我回来啦！” 然后就被一团毛线迎面砸了过来。 “回来就回来，瞎嚷嚷什么？” 站在店铺最里面的少女气势汹汹地回头，不经意间瞥见站在门口的决清，皱了下眉继续冲着裴默说：“你怎么又在外面胡乱捡人回来？还是个和改造人β一样绿眼睛的……” 少女说到这里突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卧槽，绿眼睛？” 她当即上前一步把裴默拉到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决清。 决清感知到她的敌意值为二十三，处于正常的警惕状态，没有理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倒是突然被往前拽的裴默在站稳后连忙冲决清歉意地笑笑，把自家妹妹拉到一边去小声地解释：“他没有敌意的啦，不要那么紧张。” 裴绮岚轻哼一声：“你上次说没有敌意的那个人，第二天差点把你家当都偷光了。” “诶……”裴默挠了挠后脑勺，“那是意外，意外啦。” “那上上一次人家刀都架在你脖子上了也是意外？” “这个……” “你知不知道改造人的危险性有多高，你就往家里乱带？” “可是……” “……” 身为改造人，决清的听力也比一般人要好，能够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站在门口的决清听着他们在里面尽可能压低声音的交谈，没有任何反应。 联邦政府对外塑造的改造人形象一直就是“最危险的人形武器”，他并不在意那名少女对他的看法。 又或者说，警惕与贪婪才应该是正常人会对他持有的态度。 决清听着他们在店内的交涉，一时无聊之下又开始打量起店内的环境。 这个小店铺的外面虽然脏乱差一样不少，但是店内被打理得干净整洁，除却两排成衣和两排布料外很少有多余的东西，地面也十分干净，还有一台看着非常破旧落后的扫地机器人在工作。 不过总体来说环境还是很差很简陋。 决清照旧将店面的环境转化为数据保存在地图中，之后便不再多看，安安静静等在门口。 他的面容依旧十分苍白，稍有些宽大的斗篷罩在他身上，衬出他身形的羸弱。祖母绿的双眸似是晶莹剔透的绿宝石，干净得一尘不染，而披散的长发柔顺垂落于身后，更平添几分雌雄莫辨的阴柔。 倘若不是改造人的身份，他怎么看都只是个单纯且病弱的美人。 裴绮岚听着裴默对她的保证，又看一眼决清可可怜怜的模样，想了想稍微松些口，双手抱胸道：“要我给他定制衣服也行，但是高级布料该付的钱还是得付。” 得到妹妹松口后的裴默算是呼了口气，又转而问决清：“决清，你这次自己出来有带星币吗？” 决清没有过买东西的经历，大抵知道星币是联邦中流通的一种货物。 他想了想，直接调出他的资产面板，一脸平静地问：“是这个吗？” 决清把全息面板直接翻转给他们看，在一个数字“1”后的不知道多少个零赫然映在面板之上。 裴默和裴绮岚震惊得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决清对钱没有概念，见他们沉默，以为是不够，又调出一份数额一模一样的面板来，垂着眼睫说：“不够的话，我和哥哥的资产是可以共用的。” 裴默和裴绮岚的一口凉气吸得更猛了。 5、第 5 章 裴默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不用数就知道这连买下整个γ星都足够了。 他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之前裴绮岚天天用来教育他的话：“你知道有一个词，叫财不露白吗？” 决清真不知道。 他用光脑搜了一下这个词，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财不露白的释义是，随身携带的钱财不在人前显露。” 裴默和裴绮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决清联系财不露白的意思，以为他们觉得他这样展示资产的行为不对，又看着裴默说：“是你问我有没有星币的。” 他的神情还是同往常一般，没有太多的波动起伏，看着很正经认真的模样。 裴绮岚突然有点相信裴默这一次向她的保证了。 除了性格冷淡点，决清怎么看都是她那个傻白甜哥哥的翻版。 站在门口的决清敏锐地察觉到裴绮岚的敌意值降到了十五，看了她一眼后没有别的反应，依旧安安静静站着。 直到听到店内的裴绮岚叹了口气，对他说：“算了，你进来吧，我给你量尺寸。” 决清这才走进去，站在裴绮岚面前听着她说的话，该抬手时抬手，该转身时转身，就是一直盯着她手中的东西看。 他和哥哥作为联邦的武器，是专门用来抵御联邦之外的敌人的，平日里只待在主星实验室，除了训练就是训练。 偶尔联邦那边会以考验他们的实战能力为由，让他们执行双人的秘密暗杀任务。 决清擅长近战，每一次暗杀任务都是哥哥负责分析与掩护，他只要在恰当的时候上去完成刺杀就可以了。 总的来说，他的日常就只有训练和刺杀任务目标，其他事情全都不用他管，所以除了主星实验室的一些精密仪器以外，外面的很多东西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在旁边有些闲不住的裴默似乎就留意到他的目光，笑嘻嘻地说：“这是量衣尺，用来量尺寸给你做衣服的。你们主星实验室那么先进，应该都不用这种东西吧？” 决清实诚地回答：“不知道。我的衣服是哥哥拿给我的。” 提起“哥哥”，裴默又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好奇地问：“听说你哥哥失踪了，是真的吗？” 决清点点头，原本冷淡的神色笼上一层郁郁，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双生改造人之间感情很好也不是什么秘密，裴默后知后觉自己好像问了些不该问的，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没忍住继续下去：“那……冒昧问一下，你说你这次是独自出来的，是为了找你哥哥吗？” 决清还是点头。 恰好这时裴绮岚给他量完了部分尺寸，开口道：“你先把这件斗篷解下来吧，我量一下你的肩长。” 决清依言将斗篷解下来，裴家兄妹这才发现他里面穿的是与斗篷同色的浅绿衬衣与白色休闲裤，衬衣的背后是同样的金色“β”标识，材质看起来似乎与斗篷相同。 做了几年裁缝活的裴绮岚忍不住问：“你知道你这衣服是什么材质的吗？” “哥哥说是光感的。”决清回答，“黑暗中是黑色，光亮下是绿色和白色。” 裴默和裴绮岚不由得同时吃了一片柠檬。 有钱还有权的人的世界就离谱。 决清没注意到他们的情绪——虽然注意到了他也不懂这些情绪是什么意思，他专注地对裴绮岚手中的工具进行了扫描记录，到记录完毕时正好裴绮岚也完成了量身的步骤。 她收好量衣尺，转头对裴默说：“你把他带到楼上的空房间去吧，新的衣服应该要明天才能做出来。” 裴默听到这话眼底一亮：“你是同意让决清住在我们旅馆了嘛？” 决清将斗篷重新穿好，顺势也看了眼裴绮岚，就见她的敌意值已经下降到了十。 他记得之前哥哥同他说过，敌意值五到十属于正常的可社交关系，十到五十多为警惕状态，五十到七十是具备威胁性，七十以上就是起了杀心。 而一般而言，敌意值三十以下的人他们都不用管，敌意值七十以上的要么杀死，要么震慑，三十到七十中间段的就见机行事。 裴绮岚的敌意值降到十，就说明对他已经不存在警惕戒备的状态。 决清不清楚她情绪转变的原因，也没有探究的打算，在裴默的招呼下跟着他走上楼。 上楼的过程中，好不容易安静一阵的裴默又不知不觉开始加快了语速。 “我们1657星比较穷所以我们这里吧条件也很简陋希望你不要太介意就当凑活半个月吧。” “星际列车每个月的名额都不多而且要到那个办事处那边去抢，你身体不太好我到时候就去帮你抢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了经验可充沛了。” “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找我我就住在最高的七楼你敲门我就能听见。” “我们小旅馆虽然看着比较破旧但是卫生方面还是可以保证的你放心住。” “正好上一批借住在我们旅馆的人昨天已经跟着星际列车走了现在我们旅馆里面也没有别的人，你要是觉得闷的话九楼是阳台花园你可以上去走走散散心也可以看看星空。” “说到这个我跟你们说，虽然我们这个1657星很穷很破但是我们因为我们这里偏远清净所以看到的天空可好看了。” “……” 裴默转而开始滔滔不绝地夸赞起晚上的美景。 决清没有兴致听，一边上楼梯一边将屋内的环境都记录下来。 这也是决清之前出于任务需要而养成的习惯。 他们改造人的光脑直连大脑，只要被记录进数据库的场景都能在后来通过全息地图再现，而他们也可以清楚地记得这附近的每一样物件。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在执行暗杀任务时万无一失。 等他记录完时，正好也到了裴默准备让他住的六楼。 裴默收起了絮絮叨叨个不停的话，在门口附近鼓捣了一阵后就让决清过去录入虹膜，说他之后要进屋的话用虹膜扫描开锁。 决清没有应声，裴默也不在意，听到咔哒一声推开门，笑着说：“那我就送你到这里啦，你等会可以先进去习惯一下环境，有什么需要的再和我提。” 说完后他顿了下，又犹豫着问：“对了，那个……你需要喝水的吗？或者那什么，你能碰水吗？” 决清听着他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是改造人，不是机器人。” 6、第 6 章 裴默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轻咳一声说：“我们这里用的东西对比你之前的来说可能都比较落后，你要是不会用，也可以来找我。” 决清点点头，等裴默离开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和主星实验室或者之前他们暗杀的精英人物所住的地方不同，这个地方的布置很简单，只有最基础的部分家具和零星几个看着应当还能用的家务机器。 所幸决清对住的地方并不挑剔，他的大脑通过芯片与光脑相连接，晚上不需要刻意的睡眠休息也可以正常生存，他只需要一个不至于时时刻刻都得保持警惕的居住地。 决清照旧将数据记录下来，之后便走到桌子旁去坐着，稍有些无所事事。 以前在主星实验室他们都有专门的训练场所，随时想训练都可以去训练。而在前几日刚出来的时间里他都穿梭在各个星球之间，偶尔解决一下想杀他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有大把的空余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决清放空了一下大脑，又一次试图用他与哥哥之间的心电感应来呼唤哥哥。 结果依旧是如同石沉海底。 哥哥…… 他垂下眼睫，向来波澜不惊的眸色中溢出几分难过。 但很快他又将情绪平复好，起身在这个小房子里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打发时间的。 这个小房子有三个小房间，有一大一小两个显然是普通人晚上睡觉休息的地方，还有一个似乎是个书房摆了一小架子的书。 “书”这种物品决清也听哥哥提到过，似乎是星历再往前几百年的人最常用来扩充知识与阅读故事的方式，随着科技的发展逐渐变得稀有，越是繁华的星球就越难见到“书”的存在。 决清哥哥就收集有几本书，总是会时不时地拿来翻看。 每到这个时候决清就会趴在他桌子的旁边，盯着看书的哥哥，既觉得他这个爱好无聊，又不想打扰他。 决安也会在看够一定时间后分出心神，温柔地笑着揉揉决清的脑袋，用自己的语言复述一遍他看到的故事，讲给决清听。 这是决清每日里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时间。 他们的大脑会自动过滤掉一些没有用处或容易造成过大负荷的信息，所以决清不记得哥哥都说过哪些故事，但他对哥哥在那时温柔带笑的嗓音印象深刻。 决清从书架子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第一次萌生出想试一试的念头。 他也想去尝试去了解，以前每次看书时的哥哥都是什么样的心情与状态。 恰好这时也到了该进行中午营养补充的时间，决清将飞行器调回成座椅模式，掀开座椅扶手的盖子翻找出一袋营养试剂与一小瓶药剂，拿上书走去他刚才走神放空的桌子旁。 他用平时几乎被隐藏起来的虎牙咬开营养试剂袋口，咬着袋子的一角时顺便伸手拧开药剂的瓶盖。 然而就在这会儿，他忽然听见门口的方向传来“咔嚓”一声响。 决清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就见裴默开着光脑站在门口，好似在看着他走神。 发现不是敌对人物，决清转过头把药剂的盖子放到一边去，像是丝毫不在意裴默的行为举止。 毕竟在目前的决清看来，裴默不过是为他提供住宿的一个工具人。 倒是裴默在回神后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歉意地笑着走上前：“啊那个……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提醒你忘记关门了，看到你刚刚的模样觉得和我之前拍到的一个场景很像，就不知不觉拍了下来。” 决清对此并不在意，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裴默憨憨一笑，收起光脑后又问：“你现在喝的是营养试剂么？你要是饿了的话要不要下去和我们一起吃饭呀？应急的营养试剂肯定都很难喝，不如来尝尝我妹妹的手艺！或许比不上你们有钱人的大厨，不过肯定比这营营养试剂的味道好一百倍！” 他说了一大串，虽然记得加上该有的停顿，但决清还是有些听不明白。 他用光脑搜索了一下“吃饭”的释义，和之前一样一本正经地念出来：“吃饭的释义是进食，又指生活或生存。” 听到他的话，裴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咦，你不知道什么是吃饭吗？” 决清诚实地摇摇头。 裴默更加好奇：“那你们管你们喝营养试剂的行为叫什么？” “营养补充时间，每日三次。” 在决清的认知里，营养试剂就是他和哥哥进行能量与营养补充的工具，每天早上九点、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都是他们的营养补充时间。 在营养补充时间以外，他们唯一还会接触到的就是普通的可饮用纯净水。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裴默听得震惊，征询到决清同意后将决清的营养试剂拿起来看了一下，和平时星际中流通的营养试剂差不多，都是普通人需要摄入的营养。 也就是说决清其实完全可以和普通人一样进食，但从始至终却连最普通的“吃饭”是什么都不知道。 裴默突然又不觉得他们的生活快乐了。 他试探性地询问：“那你要不要试试看下去和我们一起吃？绝对让你爱上吃饭！忘记营养试剂！” 决清兴致不高，他并不喜欢打破原本的习惯。 但是考虑到他带的营养试剂或许并不够他多撑十五天的时间，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 得到他同意的裴默就明显很兴奋了：“正好这会儿小岚应该做完饭了，我们一起下去吧？” 决清点了下头，将药剂的瓶盖拧回去后就跟随裴默一起走下楼去。 下去的过程中裴默又开始了他说话说不停的习惯，基本也还是些废话，决清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们从六楼一路走下去，抵达一楼时正好看见一个小孩抱着什么东西进来找裴绮岚。 “绮岚姐姐！我、我可以用这个抵饭钱吗？” 小孩穿得破破烂烂，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怀中的东西看着像是一个早就没有用的废旧仪器。 决清记得这个小孩，就是今早在废旧器械回收站时遇见的那个小孩。 而裴绮岚这会儿正蹲在小孩面前平视小孩，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废旧仪器，再递给他一个饭盒：“当然可以。这份是给你和弟弟妹妹们的，不够可以再来找我。你们都在长身体，不要太拘谨。” 小孩腼腆地笑着道谢，随后就挥挥手欢快地离开了。 决清看了眼那个小孩的背影，在小孩转身离开的瞬间留意到他身后的一块补丁上似乎有个细金的“α”。 ——那是哥哥才会留下的标识！ 那个小孩见过哥哥！ 决清微微瞪大眼睛，当即就要追出去，被手疾眼快的裴默一把拉住：“你要去哪儿？现在外面人多，你这样跑出去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他没有理会裴默的话，挣扎着要甩开裴默的束缚。 可是如今他身体状况虚弱，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实在难以挣脱裴默牢牢抓紧的手。 “现在正是外面最多人的时候你现在跑出去肯定会被所有人察觉你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你现在的身体面对那么多人的觊觎是不可能吃的消的不管你看见了什么先不要冲动！” “你这次出来可是为了找你哥哥的你自己肯定不能先出事啊。” 裴默拽着决清的手臂，一个着急之下，语速又飙了起来。 因为“α”标识而突然失去理智的决清在听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猛地回神，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下去。 他看着方才小孩转身离开的地方，脑海中回放着那短暂一瞬间瞥见的标识。 他突然呢喃似的开口：“那是哥哥的标识。” “什么？” 被他之前举动吓到的裴绮岚听见他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个小孩的身后，有哥哥的标识。” 决清低声又说了一遍，一对绿眸中好似毫无情绪，又好似浸满了翻涌的思绪。 他不会认错的，那绝对是哥哥才有的标识。 以前布置秘密人物给他们的阮长官曾说，为了确认每一个被成功暗杀的任务对象都是他们动的手，以锻炼他们细致能力为由要求他们要在任务对象的身上留下印记标识，并且不能让其余人看出来。 决清做不来这样细致的活，所以每次留下标识的任务都是哥哥在做，经过几次任务之后，哥哥也养成了在完成一件事情后就留下隐秘小标识的习惯。 而决清是唯一一个能够在哥哥不透露的情况下，找到小标识的人。 这一次哥哥留在小孩身后补丁的标识，就正好在一块偏橙色的补丁边缘，几乎与旁边的细线融为一体。 小孩一定见过哥哥，只要他找到那个小孩，说不定就能问出哥哥的下落！ 拽着他手臂的裴默听到他的话，脑回路明显拐得有点奇怪，他的眼底多出困惑，不解地问：“啊？决清的哥哥难道是一个才五六岁模样的小孩吗？” 一旁的裴绮岚突然很想把她的憨批哥哥丢出去。 7、第 7 章 “他的意思是他哥哥肯定和那个小孩见过面。”裴绮岚没好气地抱着胸，“你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裴默心虚地收回手，伸出一指挠着脸颊，试探性地回答：“嗯……土生土长的？” 裴绮岚：“……那我真想把你埋回去再长一遍。” “……” 兄妹两个还在互相玩闹，决清却没有再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调出定位地图想定位小孩离开的方向，但是这时小孩已经没入人群当中，他根本分辨不出那一堆移动的绿点当中哪个才是小孩的。 难道就要这样错过一次线索了吗？ 决清攥紧手心，起伏的心绪使得他脑海中翻涌出一阵接一阵的眩晕感，胸口更是感觉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压得他直喘不过气来。 “决清？”裴默似是发现了他情况的不对，连忙上前来要扶住他，“你怎么样了，是身体哪里又不舒服吗？” 决清平缓下气息与心绪，闭了闭眼后摇头，问：“那个小孩是什么人？” 回答他问题的是和小孩比较熟悉的裴绮岚：“他是附近贫民区的孩子，每天吃不上饭，所以总是早晨时去回收站捡还能卖钱的废弃仪器，中午来这里换吃的。你若是想见他可以等到明日中午，他肯定还会来。” 决清听完，心底大致有了打算，点点头不再说话。 许是见到他心情与身体平复了下来，裴默松开了扶着他的手，笑着说：“那我们先去吃饭吧，再耽搁下去饭菜可都要凉了。” 说完就领着他往店面里面的一个小房间去。 小房间比起外边的店面要狭窄很多，几乎是只摆得下一张小桌子和几张凳子，勉强足够四五人一起坐在里面不影响通行。 小桌子上摆着三样菜，旁边还有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 类似的这些东西决清之前在完成暗杀任务时偶然见到过一两次，只不过当时他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兴趣知道。 浓郁的香气在小房间中蔓延，决清没能在营养补充的时间点按时喝下营养试剂，肚子本能地“咕咕”叫了两声。 跟在后面走进来的裴绮岚听见这个声音，笑了一下，说：“饿了吧？我做的虽然都是些普通家常菜，但是味道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快坐下尝尝。” 说着又让里边的裴默帮忙把饭盛好，拿上筷子放到决清面前。 决清已经在裴绮岚的示意下坐好，看着被递到眼前的白米饭和两根棍子，一动不动。 吃饭对于裴默和裴绮岚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们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决清的异常，等到各自都端着碗拿着筷子时才察觉他似乎还只是坐在原地。 裴绮岚好奇地问：“怎么了？是觉得这些不合胃口吗？” 决清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拿起他面前的两根棍子问：“这是什么？” 裴绮岚：“……诶？” 裴默这才想起他以前都不吃饭的事情，想来应当也还不会用筷子，先向裴绮岚解释了一下才对决清说：“这叫筷子，是吃饭时使用的辅助工具。”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夹了一道菜，似是要展示筷子的用法。 决清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进行记录和分析后有样学样，顺顺当当地握起筷子来，动作还有些生疏和笨拙，但基本的夹菜和夹饭的动作都能做得稳。 裴默不由得感叹一句：“真不愧是改造人，学东西好快呀。” 决清依旧没有应答，学着裴默方才展示的模样往一碟红与黄交错的菜里夹了一块尝试。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绽开，融合得恰到好处，是以前他从未尝到过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还想再来一口。 决清的眼底多出一抹他自己察觉不到的光彩，本就清澈的绿眸像是比之前还明亮一分。 裴默笑着在旁边说：“这是番茄炒蛋，好吃吗？” 决清没理解他后面的问题，但是将“番茄炒蛋”这四个字大写加粗地记录进了数据库里。 见他没回答，裴默反应过来又换了种问法：“你喜欢吗？” 决清干脆并且果断地点点头。 得到喜欢的裴绮岚自是笑得更开心：“你要是喜欢可以多吃点，也可以再尝尝别的菜，不用客气的。” 身为没有常识的改造人，决清本身就不知道“客气”是什么，得到同意后更是没有顾忌，只是本能地保持矜持，没有吃得特别快。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第一次尝试吃饭的决清吃得十分欢快。 他面上还是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却明显和之前那样纯粹的冷漠不太一样。 裴默看出他的转变，递给他一张纸巾后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我就说吃饭肯定比你喝那什么营养试剂好吧？你要是想的话之后都可以和我们一起吃，时间应该就和你那个什么营养补充时间差不多。” 决清点点头，似是同意了裴默的提议。 正好他的营养试剂本身就不够用，“吃饭”这个活动给他的初印象也十分良好，他自然就不打算拒绝。 吃饱喝足后的收拾工作都由裴默来做，决清就起身先回房间去，临走前还被裴默叮嘱一定要记得关门。 因为晚上不用休息，决清与哥哥在主星实验室中没有专门的房间，平时实验室各个地方的门都是自动门，导致他一直都没有“关门”这个概念。 他听着裴默叮嘱中说这样可以防止晚上有坏人偷偷进房间做坏事，还是应下了他的叮嘱，在回到房间后见把门给关得好好的。 回到暂住的地方后，决清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把他之前就拿出来的那瓶药剂打开一口气喝完。 没有休闲娱乐方式的他闲得没事干，喝完药就坐回桌子旁开始把之前拿的那本书翻开来看。 他拿到的书正好是写星历之前人们的生活的故事，情节内容朴实而平淡——至少是勾不起决清太大的兴致。 不过决清记得哥哥就很喜欢看这样的故事。 他把书中的内容记录下来，决定等找到哥哥就讲给哥哥听。 看完一本书对决清来说很容易也很快，大概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看完，或者说翻完了近两本书，等下去吃个晚饭回来后就直接第二本把剩下的一点也翻看完。 按照他这速度的话，书架上的书最多四五天他就能解决。 决清没觉得自己这样机械翻看的读书方法有什么不对，准备再拿第三本时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他调出定位地图看了眼，见到外面站着一个人 “决清你在吗？” 裴默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传进来。 确认到外面人的身份，决清这才走过去开门，就见站在门外的裴默手中拿着几件衣服。 他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决清：“这是小岚赶制出来的衣服和斗篷，你看看，要是有什么不满意或者不合适的可以提出来。” 决清接过衣服，用光脑扫描了一下，眼前就直接出现了衣服全貌的立体全息图。 一天的时间做不出太多或者太复杂的衣服，裴绮岚就只做出了暂时够用的一套，是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和两件斗篷，一件黑灰素色，一件白底金花纹。 裴默对于决清高科技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看着展示出来的那两件斗篷说：“我们没有光感材料那样那么高级的东西，小岚就干脆做了两件，你白天出门和晚上出门时可以换着穿。小岚用的也是我们这里最高级的布料了，就当是先凑合吧。” 决清并不在意布料之类的东西，关闭立体图后收好那几件衣服，没有要提出修改的意思。 裴默见状像是松了口气，又兴致勃勃地说：“对了，那你要不要明天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呀？我们这里虽然穷，吃的东西还是不少的，而且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和你哥哥有关的信息。” 决清眸光微闪，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 既然那个小孩身上有哥哥的标识，就代表哥哥肯定也来过这个1657星，外面说不定还能有其他的线索。 得到赞同的裴默表现得更加期待，控制不住地开始给决清说了一大通关于周围哪里有什么好吃的。 这次决清简单听了下，还调出立体地图把他提到的位置大致标记一下，原本几乎只有一个简单轮廓的立体地图上，一下子多出了不少关于吃食的店面或小摊子可能会在的位置。 中途裴默还顺便提及了废旧仪器回收站和附近一个集市的事情，说是大部分穷得吃不上饭的人会在回收站里翻找一些零件比较完好的废旧仪器，拿到集市卖个收集零件的人，以此来混一顿温饱。 决清对于这里的大部分人如何生活不敢兴致，只是在裴默提到回收站时根据他说的位置，在地图上进行了标记。 泛着幽幽莹绿的地图上缓缓显现出三个白色的字迹。 决清的绿眸中映着中间那个稍显空旷的位置，多出些若有似无的思绪来。 8、第 8 章 第二天凌晨，窗外天光乍亮。 决清站在窗前，看着从小巷子里透出来的一丝光亮，调出立体地图。 他已经换上了裴绮岚做给他的素黑斗篷，宽大的兜帽几乎将他的神色都给遮盖住。 “定点传送位置已锁定，是否开始传送？” 泛着幽幽光亮的对话框在昏暗的房间中格外醒目。 决清选择了“是”，下一刻就从房间中被直接传送到定位好的回收站。 他缓过眩晕，调出定位地图，确认目前周边有人的地方。 然后就看见了二十多个行动点。 人太多了。 决清眉头轻蹙，很快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记住行动点大致的位置与可能的移动轨迹，关闭定位地图后先往最近的方向去。 他顺着被废旧仪器堆出来的道路七拐八绕，走得缓慢而平稳，用十分钟排除了七八个行动点。 一路上他遇到的都是些穿着破烂的人，大人小孩都有，在看到他时都持以十分警惕的状态。 只要敌意值不达到五十，决清都无视他们的视线。 他只想找到昨天看见过的那个小孩。 但随着天色变得更亮，进入到回收站的人也越来越多。 新进入到回收站的人衣着比起之前的那批要好一些，没有那么破旧，看着不像是裴默说的捡东西换钱的人。 决清对于他们的目的不感兴趣，依旧全心全意放在找小孩上。 但是他没兴趣，不代表着那些人没兴趣。 在回收站内的人大多是贫苦之人，像他这样穿斗篷带兜帽反而更加引人注目，没多会儿就有人几个人围到他面前来。 他这时正好拐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那几人穿着大背心，中间那人的胸口处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延伸出来。 他们的手中都拿着根棍子，凶神恶煞。 决清被他们挡住路，神色掩藏在斗篷之下，拐弯想绕过他们。 站在左侧的一个男人直接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小弟弟，要去哪儿啊？” 男人浑身都是肌肉，看着又高又壮，比较瘦弱的决清在他面前就显得很像一个“小弟弟”。 男人的敌意值正好卡在五十，没到有杀心的阶段，决清不是很想理会他，转身又绕一段路。 然而肌肉男却在他移动时也跟着继续挡在他前面。 决清这才明白这人是故意要将他拦下，冷漠地说：“让开。” 他的声线清冷，不带丝毫情感，听着没有威胁性。 之前站在中间的那个伤疤男在这时也走过来，掂着手中的棍子，笑得非常不友善：“小弟弟新来的吧？以前可没见过你啊。我们回收站呢也是有我们回收站的规矩的，你既然进来了，就得遵守我们的规矩。” 决清不想搭理他们，在大脑中启动定位地图，查看附近的行动点，确定接下来要走的路线。 不过在查看行动点时，他不经意间似乎还瞥见有一个点移动的速度很快，像是什么人在回收站里跑得飞快。 决清没有在意这个行动点，只是和之前一样将大部分行动点的轨迹记了个大概。 而那几个男人看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 肌肉男和伤疤男对视一眼，那伤疤男继续对决清说：“我们老大不是什么不通人情的人，你要是识相的不想受皮肉之苦，就乖乖交出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否则可就别管我们不客气了。” 决清还在速记行动点，根本就没听到前面气势汹汹的男人们都在说些什么，等再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肌肉男的敌意值已经涨到了五十七。 超过五十五的敌意值就是有动手的打算。 “哼，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肌肉男掂着手中的棍子一步步逼近，眼见着就要挥棍打在决清身上。 决清在棍子落下的同时伸手，几乎是瞬间就化解了肌肉男的力道，稳稳当当握住下落的棍子。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松松搭在棍子上，纤细的手腕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暴露在光亮下，白得病态，与几道淡青色血管形成鲜明反差，好似一掐就会被掐断。 肌肉男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吃了一惊，明显感觉到那只手巧妙的力道。 但是他身后还站着他的同伴，若是连一个看起来这么瘦弱的人都打不过，他必定会被笑话。 肌肉男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 决清也明显感知到眼前人的敌意值达到了六十。 不到七十，不能杀。 他垂眸回想起此前哥哥对他的叮嘱，收敛起要拔短刀速战速决的想法，在肌肉男的拳头就要落到眼前时再次稳当地一把握住。 与此同时他将肌肉男的手向左侧一掰，当即就听见“咔嚓”一声响伴随着男人的哀嚎一同响起。 他顺势夺过肌肉男手中的棍子，在肌肉男凶神恶煞再次扑过来时一个扫腿把他放倒，“噗噗”几声闷棍正打在肌肉男的薄弱要害处。 短短的几下之间，原本还恶狠狠的肌肉男就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决清嫌他吵，最后一下闷棍直接把他敲晕。 其余的几个男人站在对面，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决清稍微喘了口气，平复下呼吸后抬起头，墨绿色的双眸在其余几人面前扫视一圈。 “绿……绿色的眼……” 伤疤男第一时间注意到决清瞳色的不对，脸色一下子被吓得苍白，但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他的瞳孔就突然失去了焦距，涣散无神。 他身边的几个同伴也和他变成了同样的状态。 决清淡淡扫了眼已经被他催眠的人：“你们从未见过决清。” 五秒后，几个失神的男人都“噗通噗通”地接连倒地。 决清眸底的墨色褪去，垂眸拉了下兜帽，将手中的棍子随手一丢，转身就要走。 而恰在这时，他听到一个急促焦急的声音：“决清！” 紧接着裴默的身影就从拐角出突然拐过来，在看到决清时眼底似乎亮了一下：“决清！终于找到你了！” 决清看了眼裴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我刚刚听到这边有动静怕是你出事就找过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遇到那群……” 裴默着急得语速再度飚快，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完时就看见了决清身后倒地的几个男人，原本要说的话卡住了一瞬。 “……那群男人？” 他倔强地补完最后四个字，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这、这是你干的？” 决清没有说话。 但在这个情况下看来，就算他没有应答，答案也十分明显了。 裴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忍不住上前去探了一下倒在最前面的肌肉男的鼻息。 ……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虽然我们这里穷虽然他们人本来也挺坏的但是当众杀人还是要不能干的事情。” 裴默松了口气，嘴里又开始念叨起来，听着简直像是要超度了那个肌肉男。 决清不打算搭理他，直接调出定位地图重新查看起行动点轨迹。 超度完肌肉男的裴默留心到他的举动，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缘由，连忙走回到他身边问：“对了决清，你来这里是不是想要找昨天那个小孩啊？” 决清停下原本的举动抬眸看向裴默。 裴默把他这举动当作是默认，解释道：“我今早想去找你时发现你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就猜你应该是想这么做。但是回收站这边有一群人是这边的地头蛇，每次都欺负和打劫别人，我就担心你会遇上他们……”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挠着头说：“我还以为你身体不好的话也会影响你的武力值，看来是我多虑了。” 听着裴默说了一大通话却没有再提及到小孩，决清重新偏过头去要看行动点，没有任何要搭理他的打算。 像是感知到他的没兴致，裴默连忙说起正事：“你不用再找了，这时候小孩肯定已经离开了。那群男人喜欢在天亮后过来打劫别人捡到的东西，一般机灵点的小孩在天刚亮的时候就会离开。” 决清抿了下唇，把定位地图换成立体地图，看着像是要直接重新传送回去。 裴默连忙说：“我大概能知道小孩们平时的行动范围，你要是实在着急想知道你哥哥的事情，我就带你过去吧？” 是否传送的提示面板在裴默话音落下前弹出来，决清动作微顿，选择“否”后把面板关闭地图关闭，直定定地看向裴默。 清澈的绿眸在阳光下显得纯净而无害。 裴默轻呼出一口气，笑着说：“那我们走吧？” 决清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一起离开了回收站。 回收站外不愿就是一个热闹的集市，不少人已经开始用今天找到的东西进行交易。 出去的途中偶尔还会遇见一些小孩和老人，他们见到裴默的时候都非常友善地和他打招呼，看起来人缘还挺好。 决清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除了最初看了裴默一眼后，其余时间几乎都将自己的神色重新掩盖在宽大的兜帽之下。 等到好不容易走得远了些，他们的周围才终于没有上前找裴默说话的小孩或者老人。 裴默呼出口气，对决清歉意地笑笑：“抱歉，他们比较热情，可能有点耽误你的时间了。” 决清还是没搭理他。 许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裴默对此并不在意，又忍不住说起那群男人之前欺负小孩老人的事情。 说着说着他就想起今天决清一挑几的事情，突然忍不住兴致勃勃地说：“对了，决清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打一场呀？没看到你打他们真的好遗憾，我好想知道改造人平时打架是什么样的！” 决清总算冷淡地回应了一句：“我不打小孩。” 裴默当即表示不服：“我可不是小孩！我都六十多岁了，你说不定还得叫我哥哥呢！” 决清瞥了他一眼：“我一百二。” 裴默：“……打扰了，再见。” 9、第 9 章 因为年龄问题难得沉默一阵子的裴默很快又回过神来，问：“不对啊，可是我听到改造人出世的传言明明是在二十多年前。” 决清淡然回答：“十岁改造，改了九十年。” “这么久啊。”裴默感慨一声，挣扎着说，“那按照你清醒时来算，你也就活了三十多年，精神上我还是比你大。” 决清照旧没理他。 裴默似乎也觉察出自己说了些蠢话，摸摸鼻子后没再开口，带他一路往北边走去。 1657星的主城区在居住区域划分上有严格的划分。 贫困的人大多聚集在北边的贫民区，而往往会贫困都是老弱病残幼，所以贫民区差不多也算是他们聚集的区域。 像裴绮岚、裴默这样能维持温饱的普通人聚集在东边和南边，西边则是1657星的“贵族”与政府所在地。 回收站和交换集市处于整个主城区的中间，只堆放一些还算比较完好的废旧仪器，其余的固体垃圾都被丢弃在主城区之外。 从中央往北边去的路上，也有很多卖东西来维生的人，其中就包括一些吃食。 正好现在已经到了九点，是决清早晨时的营养补充时间，他在闻到周边摊子或店面传出来的味道时，肚子又本能地叫了两声。 裴默听到动静，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从早晨到现在应该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吧？昨天本来也说好了要带你出来吃点好吃的来着，要不要趁现在去试试？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 出于目前的身体考虑，决清想想还是点头。 周边的吃食不少，裴默扫视一圈后带他到一家烧饼店去买了块烧饼，顺便教了一下该怎么样用光脑来付钱。 但是知道教完以后他才想起决清手上似乎没有光脑，后知后觉地问：“等一下，决清你没有光脑，之前的那些面板都是从哪里调出来的？” 决清正咬下一口酥酥脆脆热腾腾的烧饼，咸香的味道与扑鼻而来的香气结合在一起，一下子就惊艳到了他，吃了好几口后才反应过来裴默好像问了什么问题，难得反问：“你刚刚说什么？” 裴默见他吃得开心，并不在意他刚才的无视，笑着又把问题重复一遍。 有好吃的在手，决清比平时要有耐心些，咽下口中食物后说：“光脑和大脑是通过芯片连起来的，方便他们随时找我们。平时只要用意念就可以调出面板，战斗状态下可以不调出面板直接在脑海中查看。” 裴默又是一声惊叹：“好厉害啊。那假如你说的‘他们’在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联系你们，你们是不是也会听得见。” 决清摇摇头：“我们晚上不用休息。营养补充时间的营养可以通过能源晶核转化成能源，支撑我们的日常活动。” 裴默有点难以想象这样的生活，但是看决清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还是没说什么，在他把烧饼吃完还显然不满足的表情下给他再买了个包子和一瓶喝的。 这些东西对决清来说都很新奇，三两下就吃完了，又忍不住往旁边的摊子看。 最后他几乎是一路吃到了北边的贫民区。 裴默都忍不住哭笑不得地说：“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吃？你不会觉得撑吗？” 决清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营养最后都会转化为能源，越充足的能源越能支撑我们在无营养补充时间的生体机能维持。” 换而言之就是再多都没关系，越多反而越有利于他们应对紧急情况。 裴默从原本的哭笑不得变成羡慕不已。 有这种技能的话可就不用担心总是纠结着要吃哪样东西了，而且还不会让人长胖。 决清没留心他神情的变化，在吃东西时的那份愉悦劲结束之后，又变成那个冷爱答不理的冷淡改造人，跟在裴默身后走进贫民区。 贫民区内的景致与外边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外边的街道虽然没整洁到哪里去，但基本上井井有条，摊子铺子之间也是和谐秩序的氛围。 可是一走进破破烂烂写着“贫民区”的大拱门之后，周围的一切就瞬间变得脏乱差。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难闻的气味，走在路上随时都能看见各种各样堆积在一起的垃圾，大大小小的帐篷房或是简陋小破屋附近坐着的人，多是佝偻老人或者面容苍白瘦骨嶙峋的病人。 时不时还会有小孩穿梭在中间，是整个贫民区中唯一活跃的一点氛围。 决清从未见过这样的环境，本能感到不喜，藏在兜帽下的眉头皱起。 门口道路周围的人都在他们走进来时往他们的方向紧紧盯着，一开始时的敌意值几乎都在四十以上接近五十。 但是不知为何，当他们看清走在前面的人是裴默之后，对决清的敌意值也一下子降到了二十左右，甚至有的直接降到了十以下。 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裴默都非常信任。 决清抬头往裴默的方向看去，就见裴默神色如常，但是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偶尔对上旁边人视线时会抱以浅浅的笑意。 他很快就把视线收回来，半低着头跟在裴默身后。 所幸他们要找的那个小孩住得不是很深，没过多会儿裴默就在一个帐篷房前停下脚步，走过场似的敲敲帐篷门，对着里面轻声问：“庚中，你在吗？” 他问完后不久，就有一个小孩从帐篷里面跑出来：“我在我在，裴默哥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被叫做“庚中”的小孩还是穿着之前那身破旧衣服，在见到裴默时眼睛里似乎带上几分光彩。 裴默半蹲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笑着说：“不是我，是那边那位哥哥想找你问点事情。” 说话间他指了指决清的方向，庚中就下意识地看向决清。 在庚中的帐篷房附近没有其余人，决清趁着他看过来不经意间对视上的时间，直接将庚中催眠。 之前还一副好奇模样的庚中，一下子就像是变成了无神的傀儡。 决清开门见山地直接问：“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改造人α决安？” 庚中呆板而机械地回答：“没有。” 没有？ 决清皱眉，又下一道命令：“转身。” 庚中依言转身，决清一眼就看见昨天的那个细金“α”标识。 “转回来，告诉我你衣服背后的补丁是谁补的？” 冷淡的三个字落下，庚中机械地重新转身，回答：“是绮岚姐姐。” 决清眉头皱得更深，抿唇片刻后下了最后一道催眠：“你没有见过决清。” 变得无神刻板的庚中在五秒钟后软软地往后一倒，被裴默手疾眼快接住。 裴默第一次对决清表露出不太好的脸色，严肃而认真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决清看了眼裴默，感知到他身上的敌意值也头一次往上窜了窜，从零窜到了…… 零点五。 在这之前决清甚至不知道敌意值居然还能有小数。 他垂下眼睫，把稍微上拉的兜帽拽回来，漠然道：“催眠。” “这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后果？”裴默皱着眉继续问。 决清摇摇头：“不会，催眠结束昏睡十分钟后苏醒。” 得到没有危害后果，裴默这才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往上飚了零点五的敌意值跌回到零。 他将庚中带回帐篷房里安置好，再走出来后对决清的态度恢复成之前的模样：“没想到原来你还会催眠，好厉害啊。” 决清没应声，脑海中还在回想刚刚问到的事情。 他用催眠问的问题往往不受被催眠者对他问题对象的认知影响，哪怕决安在和庚中交流时进行过伪装，只要庚中见到过决安这个人，他的回答都会是“见过”。 可是庚中没见过哥哥，补丁又不是哥哥完成的，他背后为什么会有哥哥的标识？ 决清想不通，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思考问题，以前这些都是哥哥的活。 他隐隐感到一阵头痛，勉强把心绪平复下来，就听见身边裴默又在半开玩笑似的问：“所以你平时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存在是不是都会用催眠呀？那我不会也被你催眠过吧？” 决清迎着他的视线点点头。 裴默一顿：“……我真的被你催眠过啊？” 决清还是点头，又说：“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催眠结束后直接睡觉睡到中午的。” 裴默有那么亿点点不太想做这种第一。 10、第 10 章 裴默从决清的话中反应过来：“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前，其实是被你催眠过？那为什么后来你没有再催眠我？” 决清瞥了他一眼。 裴默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也不是那么友好，摸摸鼻子还是选择放弃继续询问，把话题转移到他哥哥的事情上：“所以你现在对你哥哥的下落有什么想法吗？” 决清摇摇头，半低下脑袋，兜帽笼罩下的神色中带出沮丧。 庚中背后的细金标识是他这么多天来找到的第一个与哥哥有关的线索，但是庚中根本就眉间过哥哥，他衣服背后的补丁也不是哥哥完成的，那哥哥为什么会留下一个标识？ 还是说哥哥是在完成了别的什么事情时，顺便在庚中背后留的标识？ 决清思考不出来，只知道好不容易有的一个线索就这样又中断了。 他几乎是一路都垂头丧气地回到小旅馆里，沉默而阴郁。 裴默也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路上有过想和他再聊聊别的事情转移话题的打算，但决清一次都没搭理过他。 回到小旅馆后正好已经是平时决清中午的营养补充时间，裴绮岚想招呼决清来一起吃饭，决清却一言不发地直接走上楼。 裴绮岚顿了下，扭头问旁边跟着一起回来的裴默：“他怎么了？” “我带他去贫民区找庚中了，但是他没问到他哥哥的事情。”裴默叹口气，看着决清消失在楼道中的身影，“他现在应该蛮失落的，毕竟是难得的线索。” “这样啊……” 裴绮岚低声应了一句，同样看着决清刚才离开的方向。 另一头，决清维持着闷闷不乐的心情一路回到房间中。 他虽然没想只凭借这一个线索就找到哥哥的下落，但是也没想到这个线索有了还不如没有。 这么大个星际，他又到底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的哥哥？ 决清很难过，饭不想吃药不想喝，坐在窗边的桌子单手托腮看着小巷外隐约透进来的几分光亮。 他走神回想起以前和哥哥一起在主星实验室中的日子。 哥哥是唯一一个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他不懂得表达太多的情绪，但是哥哥永远都能在他心情变化时第一时间感知到。 决清不喜欢和其他人交流，只有面对哥哥时他会充满耐心和欢愉。 可如今他只知道哥哥肯定还活着，对于其他有关哥哥的信息一概不知。 决清收回视线，趴在桌子上开启休眠状态。 虽然身为改造人他可以不用休息，但他有一个心情非常不好时就开启休眠的习惯。 休眠状态下他和寻常人的睡觉状态差不多，不过会多出一道警戒防线，一旦定位地图感知到有行动点靠近时就会自动关闭休眠状态。 当决清从休眠状态下醒来时，就是感知到门口有行动点靠近。 “是我，裴绮岚，决清你在吗？”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决清已经从休眠状态彻底脱离出来，站起身去开门。 裴绮岚似乎正想再按一次门铃，见门突然打开时顿了一下才笑着说：“你在呀，我还以为你又出去了。” 决清没说话，开门后就直接转身回到房子里，顺便调出面板来看了一下时间。 下午两点，他休眠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回到桌子边坐下，正好这时裴绮岚也关好门，端着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放在决清的面前。 决清看着那碟东西，一时间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裴绮岚笑着说：“这是我刚刚做的小点心，是甜味的，要试试看吗？” 休眠过一段时间的决清心绪差不多恢复成平时的模样，送到眼前来的吃食不吃白不吃。 他拿起一小块碟子里的糕点尝试了一口，就尝到一阵清清甜甜又不腻人的味道，隐约似乎还掺着些别的香气，沁人心脾。 决清没忍住又拿起一个小点心吃下去。 见他似乎吃得很满意的样子，坐在他对面的裴绮岚双手撑着脸，弯眼笑笑：“怎么样，还不错吧？如果你喜欢的话这些都是做给你的。” 美食在手，决清的耐心再一次得到提升，点头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喜欢。” 裴绮岚笑得更开心，开口道：“你应该没有听说过吧？在古地球时代就有人说，当你不开心的时候你可以吃些甜食，说不定能让心情变得好一些。” 决清听出了裴绮岚的言外之意，原本稍有些亮起的眸色又变得黯淡些。 见状裴绮岚连忙道：“我听裴默说了你去找庚中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既然你哥哥会在庚中身上留有标识，至少这证明他肯定来过我们星。往好了想，说不定现在就在1657星里呢？” 决清在听她说完后摇摇头：“我能感知到，这个星球上没有哥哥的气息。” 裴绮岚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功能，又道：“那你哥哥之前肯定在这里逗留过。我们这里星际列车十五天开一次，每次列车的票都是在开车前五天可以抢。你哥哥最少应该也在这里逗留过五天时间。” “虽说这一次你没能打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反正你也要再待十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也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决清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当即就吃完手中的糕点要起身付诸行动。 裴绮岚赶在他要调出定位地图之间传送离开前说：“别急别急，你现在还不适合出去走，先坐下等我说完。” 决清已经调出了定位地图，闻言抬头往她的方向看一眼，似乎并没有太多想停下来的打算。 “找哥哥也不能太着急，你现在这种样子出去很容易就会暴露你改造人的身份。”裴绮岚无奈地解释。 “你应当也不想每次出去的时候都被有心人觊觎吧？这样反而会更浪费你的时间，还有可能让你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决清又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的这一番话也很有道理，终于肯关闭地图重新坐回之前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她继续说。 裴绮岚总算松口气，和他细致地说起她的打算。 作为常识基本上可以说是零的改造人，决清目前最主要的是要学会一些普通人生活的常识。 这些内容在星网上都能找到，裴绮岚就让他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多上网看看，了解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习惯。 而一些外出时要用的基本技能裴绮岚和裴默也会在这段时间多带着他一起外出，在实践中时教给他。 除此之外，就是叮嘱他不要随意在人前动用一些不太符合他们日常科技水平的行为。 比如说催眠，又比如说在没有光脑的前提下直接调出各式各样的面板。 说到这一点时，裴绮岚稍显苦恼：“我听裴默说了，你的光脑和你的大脑是相连接的，平时不需要像我们一样戴在手腕上。但是光脑是我们最普遍使用的东西，没有光脑的话，还是很容易惹人怀疑。” 决清重新坐下后就又拿起糕点在吃，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句“戴在手腕上”，就伸手展示了一下他右手手腕的便携式飞行器：“我用这个伪装光脑可以吗？” 飞行器的便携模式本来就是仿造光脑的造型制作的，那完全可以假装这就是个光脑，在飞行器上操作时顺便用脑将信息面板调出来，可以变成完美的伪装。 说话的同时决清还进行了一次示范，模样和普通人在使用光脑时差不多。 裴绮岚当即赞成了他的这个想法，又推荐他有空可以多看看星网上比较日常的影视剧，通过影视剧来学习日常行为活动。 决清以前没怎么用过星网，最多就是偶尔用来搜索一些信息，在她提及到一些星网的功能时一一记录下来，准备等会就去试试看。 该要叮嘱的东西都叮嘱的差不多，裴绮岚想了想觉得大抵没有其余要注意的事项，正准备离开时忽地对上决清听得认真的视线。 祖母绿的双眸中满是专注，晶莹剔透得像两颗绿宝石。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绿眼睛。 他们这里聚集的寻常人的瞳色都是黑色或者深褐色，虽然星际上也有绿眼睛的人，但他们只有虹膜呈现绿色，瞳孔依旧是黑色的。 但是改造人不一样，β决清的瞳孔就同样呈现绿色，只不过比虹膜的绿色要更深一些，α决安的蓝眼睛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要看到他瞳孔的颜色，那么所有人还是能够第一时间察觉他的身份。 裴绮岚皱着眉苦恼，问决清：“你眼睛的绿色有办法隐藏起来吗？你的眼睛也是你身份的标识，总不能出门在外的时候就一直戴着斗篷兜帽看地面，这样其实反而还更加容易引人注目，招来不必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决清看着她的双眸就一点点从祖母绿变成墨绿，又变成纯粹的黑色。 “……还真可以啊？”裴绮岚看得怔愣，“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都不隐藏？” 决清垂下眼睛，冷淡应答：“麻烦，不想藏。” 裴绮岚：“……” 这真是她听到过最简单粗暴的理由。 11、第 11 章 决清把瞳色换回最正常的绿色，垂眸没再说话。 其实他说是嫌麻烦，更多的还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他瞳孔的颜色受能源晶核控制，关闭能源晶核对眼睛的控制时就可以让眼睛变回原来的颜色。 但是同样的，他的催眠和平时战斗状态下的部分附加强化效果也需要用到眼睛，倘若关掉能源晶核对眼睛的控制，他会本能地感觉自己处在危险状态，缺乏足够的安全感。 相较而言他反而更愿意在遇见认出他的人时，用催眠的方法来让那人遗忘。 不过既然不能随意在人前使用催眠的话，稍微关闭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最多就是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差不多安排完，裴绮岚不好继续在决清住的地方逗留，将空掉的盘子端下去。 为了能够尽快适应普通人的生活，决清在裴绮岚离开之后就按照她之前说的，打开星网看看普通人平时的日常交流。 他最先打开的就是裴绮岚告诉他，流传有与他们改造人有关消息的论坛。 根据裴绮岚的介绍，每个星球都有一个只有在这个星球上时才能进入的论坛，这个论坛是了解一个星球习俗惯例和大事件的重要方式，基本上普通人抵达新的星球时都会进入这里。 而这个论坛也被分为几个板块，裴绮岚要他关注的就是最边缘的一个“匿名区”。 匿名区常常会流传有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真假都有，关于改造人的传闻就多在匿名区中传播。 决清一点进这个论坛，第一眼就看见一个飘红的帖子—— 【小道消息！改造人β现身1657星！】 他进去扫一眼，发现这个帖子底下最开始的回复都是不相信，直到有两个人跳出来说他们在森林里见到了改造人，并且他们的老大被改造人杀死了。 决清猜测这个人多半就是那天匆匆逃走的人当中的一个。 他当时赶着离开去下一个星球，见他们逃走之后就懒得追上去，反正他也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 他是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进得来就很难再出去了。 所幸他杀人用的短刀上有一种特殊的物质，四个小时内倘若没有任何专门的处理的话，被杀的那个人就会在第五个小时一点点被腐蚀成粉末，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帖子的后来有人说在森林中没有看到人的尸体，对那人说的话还是持以怀疑。 关掉这个帖子后，决清又看了下另外几个讨论人数并不那么多的相关帖子。 总的来看，目前他就在1657星中的事情没有太多人知道，就算是有人知道了，旁人大多都不会信。 暂时构不成他寻找哥哥的阻碍。 决清关闭论坛，回想着裴绮岚推荐他去看看影视剧，又利落地打开影视区，随便点了一个开始看。 等裴默找过来的时候，决清正盘着腿坐在椅子上，专注认真地看光脑投影出来的片目。 “决清，怎么又没关门呀？” 裴默一边关上身后的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但是直到他把门关好了，决清都没往他这边看上哪怕一眼，直勾勾地看着面前投影出来的影片。 他好奇地走过去，结果就被投影屏幕里一个突然窜出来的鬼怪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倒退半步，左脚绊右脚“扑通”一声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决清这才留心到身后的响动，回头就看见裴默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裴默吃痛地揉了揉屁股，再抬头时便对上了决清那对没有感情的绿眼睛。 “……咳，早上好呀。”他咳嗽一声企图掩盖尴尬。 决清平静地回答：“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二分五十一秒。” 裴默干笑着摸摸后脑勺：“那，内个……下午好？” 直觉告诉决清眼前人好像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干脆回头继续去看影片。 裴默趁着这个时间爬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问：“你怎么有兴致来看这些呀？” 听到他的问题，决清勉强将视线再次挪出来，回答：“学习普通人的行为方式。” 他的话音刚落下，屏幕内传出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巨大的怪物一口咬下了一个人的脑袋，画面血淋淋的。 裴默：“……” 他想了想，委婉提醒：“这个片子的主要角色不是普通人，你要学习的话最好还是再换一个吧。” 决清不懂这些，听到他这么说后点点头，关掉这个影片后随手打开了旁边的另一部。 然后一开头就是一个奔跑在无人街道里的小孩，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拖进了阴森的小巷子里。 他抬头看向裴默，好似完全没被这个开头触动，和平时表现一样没什么感情地问：“这个呢？” 裴默感觉今晚不用睡觉了。 他端着一个奇怪的腔调说：“亲亲，这边建议您选择日常标签的影片呢。” 决清再次点头，在标签页上加了个“日常”，打开蹦出来的第一部影片。 裴默大致瞄了一眼介绍，发现这是将一个星际学院的学生白天正常上课，晚上被鬼附身化身杀人狂魔的故事。 裴默：“……” 决清留心到他神色的变化，变得有些失望，开口问：“也不行吗？” 学习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好难哦。 他关闭了这个还没来得及播放的影片，点叉出去后上上下下地滑动浏览。 然后裴默就发现是他不小心加了一个“恐怖”的标签，搜出来的全部影片都不适合学习正常人生活。 ……难怪都是些阴间影片。 裴默无奈地扶额，提醒他把恐怖的标签去掉，之后出来的内容总算正常起来。 考虑到学习普通人生活也不能看那些演技太浮夸的烂片，裴默给他推荐了几部，又和他简单介绍了现在星网中口碑比较好的演员，让他可以多关注他们的作品。 决清一一记下来，准备这之后重点观察。 说完这些，裴默还给他介绍了一下星网的娱乐圈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大型社交圈子，让他有空时可以多看看，学习一下社交上要注意的事情。 “我们这个落后贫穷的小星球没有那么多讲究，等你离开这里去到比较厉害一点的星球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的，万一惹上麻烦对你也不好。” 裴默说得关切，决清也就那么随意地听了听。 他会逗留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走不了，等离开这里之后他就不会再有停留一个星球时间过长的可能了。 决清把“学习社交礼仪”这项直接干脆地删除掉，花更多的精力来学习更有用的东西。 等裴默把所有他觉得应该要提醒的事情都说完之后，总算吐出口气，笑着说：“差不多就这些啦。等明天我就带你一起出去逛一圈，教你一些外出时可能常用的技能。” 决清点点头，听他告辞离开之后就打开他刚才推荐的第一部影片，继续专注而认真地学习。 不过裴默在出去关门前忽然想起来找他的正事，连忙补充一句：“对了，晚饭小岚快做好了，你差不多可以收拾一下准备下去吃饭。”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正要开始学习的决清果断地把屏幕关掉，站起身就往外走。 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得不行，裴默一时间都没给反应过来。 12、第 12 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决清基本都在吃吃喝喝，以及学习普通人日常生活当中度过。 身为改造人，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短短两天时间，已经能够做到和普通人正常的生活习惯完全相同，裴默和裴绮岚也确认后同意他平时自己出门。 与此同时他们也提醒决清不能随便使用传送，就怕他不小心传送到人多的地方，直接就会露馅。 为此裴默还专门让决清多看几遍地图，至少要记得住回旅馆的路。 决清全部应下，当天就直接把主城区的地图全部记下。 在这段时间当中，小旅馆内也来了第二位客人。那人通过论坛主动找到小旅馆，同样是误入1657星后发现出不去了。 他住在稍低一些的五楼，饭食自理，平时基本上不出门。 决清没有碰见过他，也没有兴趣管这些，在来到这里的第四天，他被允许自己出门后就开始了一天到晚不着家的日子。 1657星的主城区没有很大，但是绝大部分的景象对于决清来说都很陌生，他保持着走到哪里记录到哪里的习惯，再加上本身身体不好，一天到晚下来其实走不了太多的地方。 直到来到1657星的第九天，决清才记录完主城区东边与南边的地区，顺便也把这边的吃食尝了个遍。 第十天早晨，决清吃完裴绮岚做的早餐之后就打算开始前往西边的地区，不过在临出门前被裴默给拦住。 “你都奔波那么多天了，今天要不先暂时休息半天吧？” 裴默看着他比之前更显虚弱的神色，实在不放心他再次出去。 决清却不觉得有劳累、只要能找到哥哥，途中承受的苦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他站起身坚持要出门，还没来得及迈步又被裴绮岚一把按了回去：“你就是不想休息也得给我休息。” 决清没有设防，下意识就顺着她的力道坐回椅子上，听见她继续说：“你今天开始应该要到西边的区域去了吧？西边是贵族和政府控制的区域，他们比普通人要警惕难缠些，你这个状态过去对你很不利的。” 说完她又将一碟糕点推到决清面前：“今天早上呢你就哪也别去了，实在不想待在房间里就帮我看看店，店里偶尔会来客人，你也可以观察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客人身上有标识。” 决清看着面前的糕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裴绮岚的提议，待在店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留心进来的客人。 裴默怕他无聊，又怕自己瞎叨叨一上午会被裴绮岚一顿暴打，干脆坐在他的旁边刷起他们星球的论坛来。 一个上午的时间倒是过得相安无事。 决清不知不觉吃完了裴绮岚买回来的第十盒点心，要不是他自己有钱，裴家本就不殷实的家底估计都能被他吃完。 裴绮岚收拾好这第十个碟子，无奈地笑着说：“今天买的已经没有了，你要是还想吃的话就让裴默出去再给你买点。” 听到被提及，裴默“蹭”地一下坐直身子：“还想吃什么吗？我都可以给你买回来！” 情绪高昂得不像是要出门跑腿。 裴绮岚伸手直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看你是也被闷死了。” 平日里裴默是一天不出门浑身不舒服的类型，虽然不至于一天到晚不着家，但基本想在他房间里找到他还是很靠缘分的事情。 有时候他就连晚上都不回来，在外边露宿街头不是一次两次了。 决清看着他们两人的打闹，不知不觉又回想起以前和哥哥在主星实验室的日子。 有时候训练得累了，决清就会跑去哥哥的训练室，趴在一边的桌子上看哥哥训练，还说是想学习观摩哥哥的训练方式。 每到这时候哥哥就会无奈地笑着走向他，轻轻戳一下他的脑袋，说他就是为了偷懒找借口。 但是说完之后哥哥从来不赶他回去，还会专门给他倒来一杯水，让他好好休息。 这样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可是现实他却连还有没有可能再见上哥哥一面都不清楚。 决清垂下眼睫，将心绪藏在心底，摇摇头说不需要再买吃的了。 裴默对此深表遗憾，只能继续安安分分坐在店面里刷星网。 没有东西吃的决清也显得有些无聊，趁着闲暇时间又去找了部日常的影片来进行学习。 裴绮岚还有一些衣服的订单要处理，把店铺交给他们之后就到平时他们吃饭的地方工作。 决清与裴默在店面里相安无事各做各的，共同打发不能出门的上午时光。 又没过多会儿之后，刷论坛的裴默突然轻“咦”一声，将光脑中浏览的页面转向决清那边。 “决清你看这个，这个人是不是在找你啊？” 决清顺着裴默的声音往他浏览的界面看，就见他正在看的那个帖子标题就是“重金找一个黑斗篷的少年”。 他往下看了眼内容，发现这人说自己的兄弟们被一个穿黑斗篷的少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得精神不太正常，还说了那个少年的特征是看着比较瘦弱，但是出手非常恶毒。 底下的评论有质疑，有说他们居然干不过一个瘦弱少年，也有人说似乎没见过这样的人。 决清大致将内容看完，摇摇头：“我不会用精神折磨，只会杀死或者打晕。” 他向来是个速战速决的干脆主义者，把人的精神弄得不正常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裴默见识过他之前的战斗力，闻言没多想，只是提醒道：“我记得小岚给你的斗篷也有一件黑色的，平时白天出门你还是尽量只穿白色那件吧，免得被误伤。” 决清点头应下。 左右他这段时间白天出门穿的本来就都是白色那件斗篷，对他来说这也不是什么要改变的事情。 两人都没把这个帖子放在心上，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等待午餐时间。 午餐时间之前，按照惯例是庚中来找裴绮岚换今天的饭食，但是今天来的人却是庚中最大的一位妹妹。 裴绮岚问了妹妹才知道，庚中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舒服，而他们又穷，没钱去看病，只能让庚中先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裴默听着妹妹说的话皱了下眉：“那等会我吃完午餐就过去一趟看看吧，生病了还是得治疗的，万一拖出更严重的毛病来就不好了。” 女孩平时和裴默交流不多，连忙摆手，怯生生地说：“不、不用了，这样、这样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的，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没事的时候去帮别人。”裴绮岚笑着拍了拍女孩的脑袋，安抚住她的情绪。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没有拒绝，连连鞠了好几躬表达谢意和歉意才告别离开。 裴默看着女孩离开的身影，突然提议道：“对了决清，要不等会你再和我一起去趟贫民区吧？去完我就陪你一块到西边的区域，也防止你不小心在那边越界被人盯上。” 决清权衡一下利弊，点头赞成了他的提议。 听之前裴绮岚与裴默对西边区域的描述，似乎确实要比其他区域难办些，多个熟悉的人防止遇见什么浪费他时间的意外也好。 达成共识的两人一道先进小房间里吃完午餐，休息过一会儿后就往北边的贫民区去。 他们所住的东边距离贫民区有好一段距离，裴默考虑到决清身体走得不快，等抵达贫民区时差不多花费了半个小时。 贫民区内的环境还是和之前一样，决清不太喜欢这样脏乱差的环境，戴着宽大的兜帽几乎全程半低着头，只跟在裴默的身后往前走，一路拐到庚中住的帐篷房。 由于庚中卧病在床，这一次他的小帐篷房里还有照顾他的弟弟妹妹。裴默在进门前过场性地敲敲门帘，对里面轻声询问：“有人在吗？” 中午的那个女孩很快就从帐篷房里跑出来，把帐门掀开，局促而规矩地说：“请、请进。” 裴默冲她安抚性地笑了下，扭头招呼决清一起进去。 决清看了眼帐篷房内明显也不太好的环境，皱下眉后还是走了进去。 不过出乎意料的，帐篷房内看着杂物堆积，却没有外边那样弥漫的臭味，相对而言反而更令人觉得舒适。 他大致扫视了几眼帐篷房内的布置，想了想还是将这里的景象也记录在数据库内。 至于贫民区外边的环境，他实在是嫌弃得提不起一点记录的心思。 等他大致将数据记录完毕之后，坐在庚中床边查看庚中情况的裴默也差不多检查过一遍庚中的外部状况，抬手把决清喊了过去：“决清，你来看一下这个东西。” 裴默的视线依旧放在庚中身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看着心情不是很好。 决清依照他的话走上前，往庚中身上看了眼，蓦地看见面容苍白的小孩额头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标识。 ——是墨绿色的“β”印记。 13、第 13 章 决清在看到时愣了一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标识。 裴默始终关注着他的神情，见他同样处于惊愕状态，不由得在心底松了口气，缓和神情问：“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决清摇摇头：“我从未见过。” 连决清都没见过的话，那就很难办了。 裴默再次皱起眉，扭头问旁边的女孩：“你哥哥的额头是什么时候出现这个东西的？” 女孩仔细回想一番，软声说：“昨晚……昨晚哥哥突然晕倒，我们把他扶起来时就看见了这个，也尝试过清洗，但是根本洗不掉。” 也就是说，这个标识不是人为故意画上去的，而且有可能和庚中的突然生病有关。 贫民区的人大多没有光脑，对于信息了解很匮乏，甚至都不太清楚二十多年前才横空出世的“改造人”，对于这个β标识更是毫无所知。 裴默简单叮嘱女孩，让他们暂时不要把这个标识的事情说出去，喊女孩暂时出去后便问起决清和庚中的交往。 决清大致回想一下，回答：“一共三次。见到你那日在回收站见过一面，店里见过一面，还有上次的催眠。” 光是见面不可能会导致出现这样的异常，但如果说是催眠所致，裴默也被决清催眠过，如今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而且决清也明确表示，他的催眠除了会让人昏睡一段时间外没有任何别的副作用。 ……至少他从没遇见过。 裴默沉默了一下，问：“你来这里以前催眠过的人都怎么样了？” 决清稍微思考一会儿，回答：“除了两个在帮我干活的，其他第二天就被我杀了。” 总的来说，参考价值不大。 不过单论催眠，裴默被催眠的时间比庚中早，裴默都没事，那应当就不是催眠导致的。 两人暂时得不出结论，只好先将庚中带回到旅馆那边去，以防β标识的事情泄露对决清产生不利影响。 裴默又问了决清要一起回去还是先自己去西边区域，决清在考虑过后还是打算跟着一起回去。 墨绿色和β标识都是可以完全指向他的标志性东西，他在之前那次实验室爆炸事故之后被专门的医生修复过，很难确保是不是在修复的过程中又被开发了什么新功能。 为了避免暴露，裴默在和裴绮岚确认店里无人之后，干脆让决清以定点传送的方式直接带他们回到店内。 等候在店内的裴绮岚一看见门口的两人就连忙出去，看着庚中着急地问：“庚中怎么样了？” 裴默摇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具体的我等会和你说，你先帮忙搬个让他躺着的东西过来。” 裴绮岚应了声“好”，从店面里找了张落灰的躺椅，铺上干净的布料后从角落挪出来。 1657星设备落后，普通人用不起专门的治疗舱，要进行身体检查的话只能到西边的政府进行申请，还要支付高昂的费用。 而庚中的情况显然也不适合向政府那边进行申请。 决清听着裴默和裴绮岚愁眉不展的模样，垂眸道：“如果需要治疗舱，我有。” 身为没什么同理心的改造人，决清对于庚中是死是活并不关心，但是倘若这涉及到他，他就不能置之不理。 他记得哥哥曾经告诉过他，他们改造人虽然只是联邦铲除敌人的工具，但是也要有起码的良知。 想害他们的人他们不必留情，但是对他们没有敌意的人，他们也不该肆意伤害。 这也就有了决安对敌意值的区分，以及对决清多少敌意值该怎么处理的教导。 庚中对决清的敌意值在上一次催眠前就已经降低到了正常社交范围的五，决清不希望自己在无意中伤害对自己没有敌意的人。 店面已经被裴绮岚关闭，挂上了歇业的招牌，决清迎着他们惊愕的视线调出飞行器的控制面板，调节成治疗模式。 紧接着他手腕上的飞行器就在荧蓝色的光亮中，以无数个蓝色小方块的形式“拼”出了一个治疗舱。 震惊裴默和裴绮岚不知道多少个一整年。 他们怔愣了好久才在决清一如既往冷淡平静的视线中回过神来，连忙将庚中放进治疗舱内。 决清确认庚中躺好了，用意识操控治疗舱关上舱门，开启身体扫描模式，但是得出来的结果却是—— “扫描结束，目标生命体无异常。” 荧绿色的提示面板在微暗的店铺中弹出来，让在场的三人又是一愣。 决清微微皱起眉，很快又下令进行了两次扫描，但是每次的结果都是身体无异常。 他也特地打开了扫描结果的数值信息，的的确确每一样都处于正常人的正常数值范围中，甚至连意识一栏都写的是“清醒”。 意识清醒只会出现在一个人正常清醒的状态下，但庚中现在分明就是昏睡不醒中，而且精神状态看着就很差。 决清让裴默将庚中抱出去，开启治疗舱的自检模式，显示的结果也是治疗舱一切功能正常。 治疗舱没坏，人也没事，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决清站在治疗舱前怎么都想不明白，反而把自己闹得治疗舱进行警告。 “警告，检测到目标对象—β生命体征异常！” 决清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趁着身后的人还没察觉，直接关闭了提示界面。 飞行器改造人光脑直接相连，在治疗模式下就算决清没有躺进治疗舱里，治疗舱也能智能检测到他的身体状况。 他站在治疗舱前缓口气，暂时把复杂的思绪抛在脑后，将飞行器重新调节成便携模式，走到庚中躺着的躺椅边上。 裴默和裴绮岚依旧愁眉苦脸，决清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切仿佛又陷入僵局。 然而就在这时，楼道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想，你们或许需要我的帮助？” 那人套着一件白大褂，笑得和善，面上还戴着一个单边眼镜，模样斯文俊逸。 “席先生？您怎么下来了？”裴默见状，连忙站起身想要挡在庚中面前，担心他看到庚中额间的标识。 一旁的决清看着笑得和善的眼前人，抿了下唇才开口：“席医生。” 还想着要怎么护住标识之事的裴默一愣：“……诶？决清认识他？” 决清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唇站在原地，直直地盯着席安和。 席安和轻笑一声，替他应答：“小决清可是我的病人，当然认得我。你说对吧，小决清？” 决清站在原地，半晌才给个鼻音作为应答。 裴默和裴绮岚明显感知到他们之间不太一样的氛围，相互对视一眼后，裴绮岚起身站到决清面前：“那么冒昧请问一句，席先生来我们1657星莫不是为了找决清？” “小病人跑走了，当医生的当然不能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席安和笑眯眯地从楼道中出来，一步一步走近，轻轻拍了拍裴绮岚的肩膀。 “放心，我这人还是很有医德的，作为医生当然不可能伤害我的小病人。” 裴绮岚本能地感受到气势上的压迫，还是退后一步，坚决站在决清与席安和的中间。 她从裴默那里听说过决清是自己出来的事情，自然也猜得到他应当是瞒着联邦那边的人偷偷出来的。 席安和是决清的医生，那必然是联邦那边的人。 而这人看着深不可测的模样，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好人。 决清同样在估量这个问题。 在主星实验室里，他只和哥哥往来，其余人对他来说只是负责他们日常起居的工具人，他从未在意过他们的态度。 并且，他不能感知到主星实验室中其余人的敌意值，不能催眠他们。 决清抬头正视着席安和，冷淡地问：“席医生是不是为了联邦而来？” “当然。”席安和眼底笑意不变，见决清神色变得更为冷冽时才慢悠悠接出下一句，“……不可能是啦~” 决清不太相信，依旧抬头看着他，清澈的绿眸中是少见的警惕。 席安和却好似不在意他的态度，突然转了话题：“决清，难道你没有发现之前联邦派出来跟随你的那两名随从人员，如今已经失了联系么？” “……！” 决清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瞳孔微缩，当即调出了之前与随从人员的联系界面。 他催眠那两名随从人员之后曾对他们下过命令，每日禀报伪造的行程前要先向他汇报。 但是两日之后他就觉得有些烦人，干脆把他们的消息设置为了免打扰。 如今他再点开去看，才发现那两人在五日前就再也没有发过消息过来。 也就是说，联邦那边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他出逃的事情。 14、第 14 章 “所以，我们单独聊聊？” 席安和笑着看向决清，做了个“请”的手势，举止斯文且优雅。 决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裴默和裴绮岚担忧的视线下抿唇往楼上走。 平时在主星实验室中，负责他们改造人的医生至少有十多位，席安和资历最浅，但却是和他们接触最多的专属医生，也是决清在实验室爆炸醒来后告诉他他的身体状况以及哥哥失踪的第一个人。 至少他可以相信，席安和不会在这里袭击或是谋害他。 决清一路走上六楼，到他习惯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冷淡地等着席安和主动开口。 席安和却不急，将房门关上后悠悠走到那张桌子边，保持着微笑：“看来决清在这段时间里也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呢。” 听着他的话，决清垂眸，神情依旧淡漠：“我不需要朋友这样累赘的东西。” 席安和轻笑一声：“好吧，看来你还是这么冷漠。” 决清沉默着抬眸看他，清澈的绿眸中不掺杂任何其余情绪，平静得甚至有些瘆人。 不过席安和早习惯了他的这幅模样，耸耸肩将话题带回来：“我这次找你确实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意愿，否则我也不至于和你同住一栋楼，却直到你方才放出治疗舱时才感应到你的存在。” 决清没有轻易相信：“那联邦呢？” “联邦的能力，难道你还不清楚么？”席安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们想要知道你的行踪，难道还需要专门派人来么？” 决清想了想，没有话可以反驳。 他在1657星逗留那么长的时间，联邦那边肯定有所察觉。虽然他在临离开之际篡改过飞行器的定位功能，但是一旦联邦发觉了他的出逃，再把飞行器的定位数据改回来根本就不是问题。 而且他们有专门监控他身体指标与脑电波数据的仪器，想要瞒着他们偷偷做什么事情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做到的。 他稍微放松了些警惕，再次看向席安和，依然没有说话。 席安和却明白他的意思，勾唇笑道：“所以我说了呀，我是因为你才来的。你不要低估联邦，也不要高估我。我不过是那群医生当中一个打杂的，还不够格帮联邦做事。” 他把最后的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隐约间似乎带上嘲讽的意味，只不过不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联邦。 决清还是没有回话。 他向来依靠敌意值确定是不用在意的人还是需要处理的人，面对不能探究敌意值的人他总会本能地持有不安全感。 见状，席安和没有尝试继续解释，转换了一个话题：“刚刚治疗舱给你提示身体状况异常了吧？” 决清转移了视线。 这是他想隐藏什么事情时就会有的小动作。 席安和轻笑着走到他对面坐下，单手托腮：“我不像你，我是有感情的普通人。我看着你和决安成长，当然不希望你们遇到危险，我专程出来找你也是为了履行我作为医生的职责，照顾好我目前这个体弱多病还乱跑的病人。” 体弱多病还乱跑的决清冷漠回应：“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那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身体在那次爆炸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席安和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 决清又一次无法反驳，垂眸片刻后看向他：“你们是不是又加了什么程序？” 听到他的问法，席安和悠悠叹口气，纠正他的说辞：“不是我们，是他们。我只是个平平无奇打工人。” 也许是习惯了平时席安和这样的调调，决清没说什么，等着他继续往下。 纠正完人称代词的席安和也不卖关子，稍微收敛些笑意说：“在爆炸后全力抢救你时我曾听到过那群人私下里讨论，说是要增强你的能力，改动你能源晶核对催眠的控制。” “具体要怎么改、是不是真的改了我不是特别清楚，毕竟他们平时也蛮防着我的，那次偶然偷听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刚才楼下那个昏倒的男孩，应该是被你催眠过吧？” 听出席安和的言外之意，决清又摇头道：“应该不是催眠。庚中和裴默都被我催眠过，而且裴默更早。” 席安和勾唇一笑：“但是你应该还不知道，联邦察觉出你的异样首先就在于你的那两名随从人员突然死亡，并且他们的额头上出现了墨绿色的‘β’标识。” 决清一愣，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可是……” “不同的人体质不同，出事的时间自然不同。”席安和打断了他原本想说下去的话，眼底盛满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信不信等会那个女孩子就会来敲门找你？” 他的话音刚落，决清就调出了定位地图，果然看见原本位于一楼的行动点这时正在往楼上快速移动。 没过多会儿，他的门外传来焦急的拍门声。 “决清！决清！你在里面吗！” 决清当即起身去开门，正对上裴绮岚满脸的着急与无措。 “我哥、我哥他刚刚忽然晕倒了，额头上也出现了墨绿色的标识！” 15、第 15 章 决清在裴绮岚说完后立即下楼，就见裴默已经被扶到另一边躺着，额头上的标识非常醒目。 所以他的催眠真的又被那群人改造过了？ 决清站在楼梯口看着昏倒的庚中和裴默，搭在扶手上的手渐渐握紧。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情？ 他抬头看向跟着走下来的席安和，只见对方向他摊了下手。 席安和在那群医生当中的职位决清是清楚的，再加上刚刚他说过的话，姑且相信他应当没有参与其中。 决清走到裴默身前，想再一次调出治疗舱来试图检查，却被席安和先一步制止：“治疗舱是没有用的，他们不可能会让别人那么轻易看出来。” 他抿唇停下原本的动作，看向席安和：“那该怎么办？” 以往决清很少会主动询问问题，席安和都忍不住多说一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紧张别人啊。” 决清依旧面无表情：“哥哥说过，不能伤害敌意值不达七十的人。” 席安和：“……好吧，果然你还是你。” 接着他转回正题，大致看了下庚中和裴默的情况：“我参与不到那个过程中，也不太清楚具体应该怎么办，先把他们带去我房间，我试着分析一下吧。” 决清点点头，调出全息地图选择定位传送，顺便扩大了传送范围，将在场的五个人直接传送到了五楼席安和住的地方。 裴绮岚还处在着急与茫然的状态中，刚才决清与席安和的对话她也没听懂多少，两人之间究竟是不是敌对关系也不清楚。 在被传送到房间中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决清：“所以现在有办法救我哥和庚中吗？” 决清摇摇头：“没有。” 裴绮岚神情变得更加不知所措。 生怕决清把人给吓得心脏骤停，一旁的席安和连忙补充：“暂时没有，毕竟是第一次遇见，等我做个全面的数据分析之后或许能有点办法。” 裴绮岚对他将信将疑，扭头看向决清，在得到决清点头后才勉强松下一小部分的气，又问：“那现在有具体原因吗？” 决清不爱解释事情，席安和尽职尽责在一边说：“应该是决清的催眠导致的。决清的催眠被联邦那群改造他的人重新加了点功能，但是没有人告诉决清，所以如今该怎么解决还需要再探究一下。” 听到解释，裴绮岚对于席安和上尚且抱有一丝怀疑：“你也是联邦的人吧，你为什么不知道？” 席安和耸耸肩：“我资历可够不上那种程度。我在那群人当中是打杂的，平时只负责决清和他哥哥的身体健康问题，不负责其他改造过的机能。” 裴绮岚再次看向决清，得到决清点头承认时才终于放下部分戒心，对席安和深鞠一躬：“对不起，那就麻烦席先生了。” 没想到她态度转变这么快，席安和轻挑眉：“这么相信决清？你就不怕我和决清串通起来骗你？” 听出他语气中开玩笑的意味，裴绮岚神色不变：“我觉得按照决清的情商，还做不出骗人这么难的事情来。” 席安和想了想，附和一般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决清：“……？” 虽然没太听懂，但决清本能感觉到这两人不是在夸奖他。 原本稍显凝重的氛围在两句玩笑话后化解了些，裴绮岚没敢在这里继续打扰，告声辞后就要暂时离开。 不过离开前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决清：“对了决清，明天就该是星际列车抢票的时候了，裴默他昏睡不醒应该去不了，我跟你讲讲吧。” 涉及到离开相关，决清点点头，跟着裴绮岚一道出去，顺路干脆回了自己的房间，听裴绮岚介绍起抢票的事情。 抢票是要去西边的政府区域，半个月只有固定的五张车票，其他票都被贵族那边提前包揽了。 由于1657星的磁场独特性，每个月误入的人远不止五个，有钱的人一般是正常人概率比较大，回到裴绮岚与裴默他们的小旅馆付钱暂住。 没钱的人占据误入人当中的大部分，而且他们也几乎都是从别的星球偷渡出来或是干什么坏事逃跑的，会在别的地方等候。 而没钱的正常人或者伪装正常人，往往会被裴默找到并带回来善意接纳，就比如之前自认为没钱的决清。 总之，虽然小旅馆中目前只住了决清和席安和两个误入的，但实际上需要车票的人肯定远不止五个人，而且很多可能是些不择手段的人。 抢票以先到先得为规矩，开抢前首先就会有后来者暴力插队的事情，开抢后还有可能被人抢走车票，是非常需要小心谨慎和武力值的一项活动。 裴默人看着傻憨憨，平时的武力值在1657星还是很出名的，他去抢票时不能插他的队，也不能抢他拿到的票算是抢票时的一项默认规则。 但同样的，裴默一次也只能拿一张票，不能多拿。 按照原来的计划就是抢票当天裴默去把决清拿张票回来，然后就可以安心等着星际列车来的那一天，但是如今裴默昏睡，就只能靠决清自己去了。 “一般而言去抢票的很多都是些亡命徒，动起手来没有什么顾虑，你千万要小心。” 裴绮岚在说完规则之后，忍不住担忧地提醒一句。 决清倒是没放在心上。至少在他看来，1657星应该还没有能打得过他的人。 再三确认决清真的没问题之后，裴绮岚才起身告辞离开，提醒他开始入场的时间是明天凌晨五点，前往不能迟到。也提醒他千万不能用传送去到那边，会非常引人注目。 决清一一应下，目送着他离开后就传送回席安和的房间。 席安和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差点手一偏直接按了结束扫描进程。 “我的小祖宗啊，你下次传送过来时能不能先提前知会一声？”他无奈地抬手关掉扫描界面。 决清冷漠地“哦”了一声。 席安和不和他过多计较，主动交代起情况：“现在正在进行深度扫描，第一次用来扫描正常人，解析得可能慢一点，今晚前应该还是可以扫描完的。” 作为改造人的医生，席安和虽然只是个打杂的，但一些该有的设置也有。就比如他的光脑中就装置有专门用来进行身体深度检查的扫描功能，一些治疗舱难以扫描出来的异常都能靠这个扫描出来。 只是之前席安和接触的病人只有决清和决安，很多数值都是根据改造人进行调动过，再扫描正常人的话就要费时间校正才行。 决清不着急，正想回自己房间去准备养精蓄锐时，又听见门口裴绮岚找来。 似乎是去楼上找他没找到，又特意来这里找的。 决清以为是关于抢票的事情还有什么遗漏，走去给她开门后就见一个光脑屏幕差点给怼他脸上。 裴绮岚却暂时管不了那么多，神情严肃地给他看一个帖子。 “决清，你出现在我们1657星的消息好像已经传开了。” 16、第 16 章 决清快速浏览一遍那个帖子，前半段的内容正是今早裴默给他看过的那段，是发帖人说他的兄弟们被弄得精神异常。 后面发帖人又拍了个照片发出来，说他的兄弟们突然昏睡不醒，额头出现了墨绿色的β标识。 决清几乎当时就反应过来，这几人正是那天在回收站里他遇到的人。 发帖人多半是当时被他打晕的肌肉男。 那肌肉男晕倒他自然没有办法和他对视达到三秒，清除其他人记忆时也没想过肌肉男和他的那群兄弟记忆不吻合会造成的后果。 想来最初这肌肉男说他的兄弟们精神异常，应当就是他和被催眠的人的记忆出现错位导致的。 而那张墨绿标识的照片被爆出之后，这个帖子很快就成为热门，底下讨论的人不计其数。 决清浏览完这个帖子之后自己也打开光脑，翻到匿名论坛当中去看，就见首页上飘的帖子几乎全都是和他有关。 最初那个说改造人疑似来1657星却被质疑的帖子这时候也被重新顶上来，大家都开始猜测那个没被找到的尸体是不是被改造人给处理掉了， 除此之外，一些关于改造人的能源晶核的流言也被顶起来。 整个论坛中有人在表示害怕，有人却打起了改造人能源晶核的心思，还有的处于完全的吃瓜看戏状态。 风向不一，但对于决清而言肯定都有害。 决清的神色变得不太好。 他不在意有没有人觊觎他的能源晶核，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话会很耽误他的时间。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继续去别的星球寻找他哥哥的踪迹。 裴绮岚见他神色也变得凝重，以为他多少存了些忧虑，担忧地说：“要不明天的抢票还是我去算了，按照最开始那个帖子的描述来看，你一旦出手很有可能会被认出来。” “我平时也算小有名气，大部分人的衣服还是到我这里来定做的，应该会看在裴默的份上给我些脸面。” 决清却摇了摇头：“不必，他们对我构不成威胁。” 裴绮岚所提出来的方案或许确实比决清自己去要好一些，但是决清不希望裴绮岚出事。 毕竟裴绮岚做出来的食物是他目前尝试过的所有食物当中最好吃的，裴绮岚出事了就吃不到了，这点利弊他还分得出来。 原本待在房间里的席安和听到动静也走出来，看了下论坛后同样皱起眉：“可是动静闹得这么大的话，你现在的身体也不可能受得住，而且大肆针对普通人在你的禁止行为当中。” 改造人的能力超凡，为了约束改造人，当初在改造他们时他们就被专门加入了“禁止行为”的程序。 不能催眠和察觉实验室人员敌意值，就是禁止行为程序中的两条。 同时为了让他们不至于成为大肆屠杀的工具，一天之内他们只能对十名以下普通人动手。 决清抿着唇没有说话。 裴绮岚叹口气，神情变得坚定：“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去抢票。” “不，恐怕裴小姐也不能去。”席安和在这时摇了摇头，将另一个还在酝酿着要发酵的帖子给裴绮岚看。 只见那帖子的内容是有人黑进了政府的监控系统，查看了肌肉男描述那日的回收站周边所有监控，发觉裴默很有可能和改造人有往来。 决清想起那天裴默确实来找过他，并且那时他穿着的黑色斗篷实在显眼。 一旦裴默和改造人牵扯上关系，作为妹妹的裴绮岚当然不可能脱得开，等这个帖子被更多人看到之后，他们这里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沉默一下子在三个人当中蔓延开。 席安和最先出声，关闭光脑界面后说：“匿名区的帖子我们删不掉，裴小姐今日暂时还是不要开店了，要是实在不行明天就由我去吧。” 目前看来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裴绮岚攥了攥手，最终还是点头：“好，我明白了。” 席安和又继续道：“等下我会在贵店附近布下安保系统，至少保证不会有人偷偷潜进来对我们造成不利，裴小姐今日就先好好休息吧。” 骤然牵扯进这样的事情当中，换谁估计都不会好受。 裴绮岚再次点点头，简单告声辞后就上楼先回自己的房间去。 决清则是和席安和一起回了房间，看着床上一大一小面容苍白的两人，又看了眼推进得缓慢的扫描进度。 席安和在一边调侃似的说：“这么担心他们的情况？” 决清依旧一脸冷漠：“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究竟改了什么。” “那你可就又高估我了。”席安和从另一边拉来一张椅子，“我只能检查出他们身体数值哪里异常，再深入具体的我可分析不出来。” 决清：“……” 他当即就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去，被席安和连忙拦下：“诶诶诶，别那么冷漠嘛～” 感知到肩膀被搭上一只手，决清瞥了眼席安和，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席安和却干脆把另一只手也搭上去，推着他到椅子边坐下：“我下去设置一下安保结界，你在这里帮我看会儿。” 说完他不等决清应声就先一步转身出去。 被强行安了个任务的决清坐在椅子上，默默然盯着治疗程序里弹出来的进度和操作面板。 从刚刚席安和说他只能分析数值以后，决清对他就完全没了指望，干脆盯着面板自己思考解决方案。 决安以前是和联邦那边那群人沟通过关于敌意值的事情的，他们都赞同平时改造人的自我防卫只针对敌意值七十以上的人。 并且按照他们制定的禁止行为来看，想必也不会希望改造人过分伤害普通人，从而损毁改造人的名誉。 当初设置催眠程序之后，他们也给出了相应的接触催眠方法。既然他们又修改过他的催眠程序，按理说应当也会有相应的解除方案。 解除方案…… 想到这里，决清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印记和症状如果都是催眠带来的，那么把催眠解除了是不是就可以了？ 他抬头盯着操作界面上的“唤醒患者”功能，缓缓抬起了手。 …… 等席安和布置完安保结界慢悠悠地回到房间时，就看见了恢复正常从床上坐起来揉着脑袋的裴默，还有一边坐得好像很安静乖巧的决清。 他看了看冷漠的决清，又看了眼茫然的裴默，最后扭头回去又看向决清。 席安和：“……我就出去一趟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决清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把他的催眠解除了。” 席安和：“……然后呢？” 结果显而易见摆在面前，决清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就好了啊。” 席安和还是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 决清没理他，如法炮制把另一边的庚中也给恢复了。 席安和这下是想不相信都难，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悲壮：“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不花那么多时间调整数据了，把数据调整回来可是很花时间的啊！” 旁边的裴默和庚中两脸懵逼地看着席安和，他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外人，轻咳一声恢复原本的神态。 “反正扫描已经开始了，就当给你们做个深入的身体检查吧，乖乖躺着不要动。” 于是庚中和裴默又茫然地躺下，全程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席安和主动并且热情地将目前的情况全都说一遍给他们听。 庚中是个不知道改造人是什么的小孩，听得还是懵里懵懂。 裴默倒是弄明白了目前的状况，神情变得严肃：“那现在决清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他们知道决清在我们这里，肯定会找过来的。” “我反倒觉得你们的情况还危险一点。”席安和不知从哪里又拎出一张椅子，坐下后盯着那个缓慢的进度条看，“改造人被你们这里的人视为危险敌对的存在，你们却收容了改造人。一般捏柿子的人可都爱挑软的捏呢。” 听完席安和的话，脑回路跳脱的裴默话头突转：“说起来，贫民区的人大多不知道改造人的事情，虽然他们力量微弱，但我可以先争取一下他们那边对改造人的信任。平时我和他们关系挺好的，他们应该会信我说的话。” 席安和轻笑一声，看了眼庚中后意味深长地说：“你还是太年轻了，信任这种东西在利益面前，可是不堪一击的。” 决清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扭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被忠告的裴默却好似一脸好奇：“啊？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年纪比不上你们的？我前不久想和决清比试一场，才被决清说了不打小孩子来着。” 重点根本就不在第一句话的席安和：“……”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决清：“他智商一直这样堪忧吗？” 决清思考一下，点点头：“我觉得是。”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裴默总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神情变得委委屈屈：“所以……谁回答我一下？” 席安和起身找了张薄被给他盖住：“算了没事了，你安息吧。” 17、第 17 章 到最后也没有人回答裴默的问题。 决清等着扫描结束，确认裴默和庚中的身体数值都完全正常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任由席安和自己继续苦哈哈地把数值校正回最初的模式。 由于安保结界已经布下，暂时不能出去，庚中被裴默安置在小旅馆内住下，简单向他解释关于改造人的事情和目前他们的处境。 庚中是个实诚的小孩，裴默说什么他信什么，当即就选择了站在他们这边。 决清从后来跑来找他的裴默口中听说这回事，神情没有多大变化，毕竟对他来说只要敌意值不达七十就没有在意的必要。 习惯了他的冷漠，裴默没把他的态度放心上，转而兴致勃勃地问：“要不要一起到楼顶去看看星星？反正今天也出不去了，待在房间里多闷呀。” 听着一点都不像即将面临危险处境的样子，饶是决清都忍不住要为他的乐观叹服，并冷漠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裴默依然笑眯眯：“小岚还特地准备了一些吃食，正好可以看星星的顺便一起吃，你真的不去吗？” 决清二话不说站起身：“去。” 成功拐骗到人的裴默兴致更高，带着决清一块上顶楼去。 决清之前就已经听裴默说过这里的星星很好看，但他一直没有兴趣，而且忙碌在寻找哥哥下落线索之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当他踏入顶楼时，其余人早早就等候着了。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上来啊。”席安和看见决清时还有些诧异，“你不是除了你哥哥，其他什么都不感兴趣吗？” 决清瞥了他一眼：“现在有了。” 说着他就在裴绮岚的招呼下找个位置坐好，怀中被塞入满满一整碟的糕点，看得旁边的裴默忍不住装模作样地嚷嚷：“哇小岚你偏心，为什么决清的份就这么多？” 裴绮岚听着就是一个白眼：“我给你的话你吃得完吗？” 裴默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好像是吃不完。” 面对自己的憨批哥哥，裴绮岚选择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有吃食在手的决清就是一个围观群众，吃着糕点看他们打闹，周围的气场都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冷淡。 席安和看得新奇，凑过来要逗他说话：“所以我们的β现在是为吃食折服了？” 决清心情正好，斜睨他一眼回应：“为什么要跟吃食过不去？” “之前你们不是只喝营养试剂嘛。”席安和一副很无辜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们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决清神情不变，明晃晃就是在嫌弃他：“你们什么时候给过我们其他的吃食？” 这话说得……席安和选择噤声。 营养试剂虽然味道不行，但是胜在方便，主星实验室里负责他们营养补充的人从来没想过准备其他的东西，提供给他们的只有换着花样不同牌子的营养试剂，味道大同小异。 久而久之，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改造人只喝营养试剂。 心虚的席安和摸摸鼻子挪去了别的地方，不再打扰决清吃东西。 裴默就直接在他走后一屁股坐到决清旁边，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小岚做的糕点是不是味道一绝！” 决清刚咬下一口，两颊微鼓像只进食的小仓鼠。他扭头看向裴默傻憨憨的笑脸，还是点头给了个肯定的回应。 然后就见裴默又笑出一口大白牙：“嘿嘿，毕竟是遗传了我的优良血……嗷，小岚你打我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砸了一下，神情一下子变得委屈兮兮。 裴绮岚轻哼一声：“什么遗传？我们又不是亲生兄妹，还能通过空气遗传不成？” 裴默像是才想起这件事来：“是哦，我都给忘了。” 裴绮岚：“……” 她上辈子是倒了多大的霉才会被这个憨批哥哥捡到。 面上表露着嫌弃，但裴绮岚还是给属于裴默的那份糕点中多加了一些，美其名曰让他多吃点补补脑子。 心情不错的情况下，决清的好奇心也勉强动了动，问：“你们不是亲兄妹？” 他们这会儿正在铺好软垫子的地上席地而坐，裴默盘着腿端着吃食，点点头，说起他们之间的往事。 大概就是在三四十年前，裴默无意中在主城区外那片森林里看到才几岁的小岚，觉得她挺有眼缘的，干脆认作妹妹带她到自己住的地方去，和邻里街坊一起照顾着她长大。 不过说是有眼缘，其实也有一些感同身受的成分在。 当初裴默就是被父母带到1657星遗弃，然后被好心人带回去抚养，吃百家饭长大，和裴绮岚的经历几乎是一样的。 后来裴绮岚长大，两人就靠邻里街坊的赞助和在回收站里的找到能卖的废旧仪器换钱，一点点买下了现在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开个小旅馆和裁缝铺来谋生和还钱。 而且据裴默自己说，他有时候会絮絮叨叨的毛病就是在捡废旧仪器的时候养成的，因为实在觉得太无聊就自己找话自言自语。没有人和他说话或者感到紧张时他就忍不住飞快地巴拉一长串，有人和他说话了他就会恢复正常。 决清听完裴默讲的故事，冷漠地“哦”了一声后又吃下一个糕点，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神情变化。 极尽渲染他们悲惨过去的裴默一阵挫败：“你好冷漠，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稍微变现出一点同情嘛？” 决清眸色浸入不解：“可是你现在不是很快乐吗？我为什么要同情一个感到快乐的人？”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裴默愣了下才重新弯眼笑笑：“也是。反正过去的都过去了。” 他说完这句话，余光正好瞥到天空中有一颗非常亮的星星，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决清你看那颗星星！它好亮！” 决清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颗极亮的星星正在闪烁，而在这颗星星的周围，还有无数璀璨繁星，好像点点嵌在墨布当中的碎钻，耀眼夺目。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致。 以前虽然他和哥哥的行动经常是在晚上，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这个时间特意留意夜晚的星空。 满天繁星倒映在决清干净纯澈的绿眸中，给他原本的冷淡漠然染上几分独特光彩。 哪怕知道这些星星其实不过肉眼可见的宇宙中的天体，但他还是忍不住短暂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如果哥哥真的来过1657星的话，那他是不是也曾看到过这样璀璨的夜空？ 18、第 18 章 晚间的短暂休息时间很快宣告结束，裴默和庚中收拾着屋顶的东西，决清起身打算回房间去，却在这时突然收到通讯请求。 是个陌生的来源。 改造人的光脑联系方式一般只有主星实验室内部人员拥有，但是为了方便其他任务可能需要的联系，还专门设置了一个有时效的假号码。 其余陌生号码打过来的话，使用的都是假号码，对于这类号码他们一般也不能选择拒绝接听。 决清干脆原地接通了这个陌生的视频来电。 随着视频的接通，一个陌生男人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决清的面前。 那个男人看着已是中年人，头上光了一块，是个标准的地中海发型。他见到决清后就连忙将右手放在左肩上微微鞠躬，态度非常恭敬。 决清不喜欢应付别人，冷淡地问：“什么事？” 他的声音陡然出来，楼顶的其他人这才看见他正在视频对话，原本稍有些动静的声音停歇下来。 裴默和裴绮岚相视一眼，正想问席安和他们要不要避嫌的时候，就看见席安和已经凑到一边吃瓜围观了。 裴默&裴绮岚：“……” 决清不知道周围人的情况变化，不耐烦地听着那个男人谄媚讨好地客套了大半天，终于说明来意。 “鄙人是这个小星球的星长，依阮长官之命给您安排了专门的星际列车，助您顺利离开，继续您自行规划的旅程。” 那中年星长一边说，手边跟着动作了一下，紧接着决清面前又弹出一个信息面板提示，提示的是专车抵达日期，就在后日。 决清听他说了一堆废话，原本心情变得比较糟糕，在见到专车以后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原来的模样，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热脸贴冷屁股贴了那么久，那中年星长总算是察觉出决清的不耐烦，将事情说完之后简单再客套几句就把视频通话挂断了。 席安和在旁边听了全程，好似漫不经心地说：“联邦那边居然没有派人来抓你，还专门给你派了个专车让你出去？反常。” 决清也觉得很奇怪。 之前联邦对待他们的改造人的态度基本等同于绝对控制，从把光脑和他们的大脑相连接就已经很明显能够表现出这一点。 这一次他擅自逃离，专门负责看管他的阮长官居然还好心好意地派专车过来，说是帮助他继续他自己的行程？ 其中必定有别的因由。 决清按揉了揉又开始微微泛疼的太阳穴，晚上难得放松一些的心情一下子被搅和没了。 旁边的裴默听着困惑，忍不住问：“所以现在决清和联邦之间……关系不太好吗？” 没有吃食在旁，刚又被烦了许久，决清的态度变回之前的冷淡，没有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倒是席安和在一边伸了个懒腰，嘲讽似的说：“联邦那边可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人看，只是他们的杀人工具而已，谈何关系？” 裴默和裴绮岚再次对视，明显都有些诧异。 这个就和他们平常的认知有所出入了。 因为改造人的实力强盛，他们一直都以为改造人是很受敬重的存在，而且拥有的资产也很丰厚。 席安和端上一副懒懒散散的姿态，收回了方才的嘲讽，笑眯眯地说：“毕竟你们还只是无忧无虑的年轻人。有些时候表面上看着越是繁华，这背地里呀，还指不定腐朽成什么样子呢。” 说着他朝决清那边看了一眼：“你说是吧，小决清？” 走神在思考专车事情的决清被他叫回神来：“是什么？” 好不容易酝酿出点正经情绪来，被硬生生打断的席安和选择了转移话题：“……我说你是不是该去休息了。” 决清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我又不用休息。” 裴默刚刚还受到席安和话语情绪带动，见状一下子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19、第 19 章 不管联邦那边究竟有没有别的打算，至少目前不用再考虑抢票的事情，只要等着专车抵达就好。 毕竟联邦花那么大功夫改造他们，首先可以保证不可能会要他们的命。 其余他们想做什么的话，就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吧。 决清记录下专车的时间与地点，回到房间打开全息地图，开始预测起接下来的行程。 γ星在主星系中已经处于比较边缘地带，避开1657附属星后应当再随机传送一次就可以离开主星系。 而若是按照原本联邦那边规划的路线的话，下一个要去的星系是a—703星系，属于依附主星系生存的卫星星系。 主星实验室的人早就排查过这个星系当中的信息，确认没有决安踏足过的痕迹，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再往那里去。 想要绕开这个星系的话，他的下一个目标就应该是隔壁的勒穆朗星系。 勒穆朗星系是距离主星系最近的异族星系，原住民是人鱼族，后来被普通人族入侵，逐渐相互融合共存。 但是在勒穆朗星系中，离勒穆朗主星越远的星球，排外思想越严重，传送的时候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 决清翻找了一些与勒穆朗星系有关的信息，对那边的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等他再抬头时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三点。 他起身走到窗边，只能看见小巷子里黑漆漆一片，没有光亮，没有声响。 也没什么好看的。 闲得无聊之下，决清干脆回到椅子上坐着，打开1657星的专属论坛翻看一下。 然后他就发现在匿名区里有一个飘红的帖子—— 【重磅！本月所有星际列车被紧急取消，改造人β疑似要进行清除计划！】 决·改造人β本人·清目露困惑，甚至不知道这个清除计划是什么玩意。 他点进帖子里，首先就看到有人贴了一张政府在今天凌晨零点时准时发出的紧急通知，说是取消本月的星际列车，所有人必须待在1657星内不得离开。 而在紧急通知的末尾，被附上了一个细金的“β”标识。 决清顿了一下，当即打开官网去看原文件，底下果然也有这个标识。 星际列车取消关他什么事？ 他微微皱了下眉，回到论坛继续去翻看那个帖子，又发现除此之外好像之前被他催眠过的那几个人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他们额头上墨绿色的β标识“传染”给了他们周围的人，而且传播速度极快，一个晚上的时间几乎已经覆盖到了半个东区。 而且最开始被决清催眠的那几个人在标识传播开始之后没多久，就暴病而亡。 这无疑会造成巨大的恐慌。 他看着帖子里变得越来越热烈的讨论，苍白的指尖在幽幽荧光下轻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决清退出这个帖子，又在匿名区内继续翻看，发现首页里几乎全都是讨论这件事情的，还有很多人惊慌失措地发帖表示自己也出现了这样的标识。 凌晨三点，恐慌还在不断蔓延。 就在这时，小旅馆外突然传来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彻底打破深夜的死寂。 漆黑的小巷子被闪烁的红光和白光交错照亮。 “姓裴的叛徒！快把改造人交出来！” “窝藏改造人！罪大恶极！” “快出来！” “……” 无数激愤的辱骂和质疑、警告响彻在小旅馆的附近，伴随着一下接一下的警鸣声，几乎要刺穿决清的耳膜。 楼上传来“咚咚咚”的声响，他调出定位地图，就见住在楼上的裴默和裴绮岚汇合后都在往楼下赶，没多会儿就敲响了他的门。 他走过去刚打开门，就见裴默一脸正经严肃地对他说：“我和小岚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待着，不要轻易露面。” 说完他们就要继续往楼下去，决清却在这时开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将刚才匿名论坛里飘红的帖子重新调出来，翻转给裴默和裴绮岚看。 两人大致浏览一下，面色都是比方才变得更沉。 裴绮岚轻呼出一口气，问决清：“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具体造成原因吗？” 决清感知到她的敌意值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诚实地摇摇头。 “那好。”裴默按了下他的肩膀，“你还是继续待在房间里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寻常人对你的误解非常大你出面的话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我们平时在这里也算有名望应该能多少缓和一些。” “而且这里还有席先生布置的安保系统他们暂时也不能对我们做些什么，我们会尽量利用这段时间跟他们解释清楚关于你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因为着急，他说话的语速不自觉又飚快了些，说完之后就不再停留，和裴绮岚一道飞速地下了楼。 决清调出定位地图，看见他们在下去的同时也遇见了出房间的席安和与庚中，最终庚中也跟着他们一起下到了一楼，席安和则是往他的方向走来。 他收起地图，看着漆黑的走廊里逐渐走近的身影。 席安和唇角挂起浅淡的笑意，故作轻松地说：“需要我陪陪你吗？” 决清瞥他一眼，拒绝得冷漠干脆：“不需要。” 说完他就径直跟着要往楼下走，却在经过席安和时被他一把拉住。 “放开。” “现在不是你该露面的时候。”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口。 决清右手微微握紧，似乎是想发力甩掉席安和的禁锢。 席安和也在这时收起了原本的笑意，嗓音变得冷淡。 “人类是最会推卸责任的，你若是这时候出去了，罪过可就完全在你身上了。” 他说话时没有看向决清，神色隐藏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分明。 决清回头看了他一眼，祖母绿的双眸和寻常一样不带丝毫感情色彩：“难道本来不是这样吗？” 说完，他一下子就挣脱了席安和的束缚，往楼下疾步走去。 席安和站在楼道上，转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他漆黑斗篷后泛着淡淡荧白光芒的“β”标识。 他垂下眼睫，遮盖住眸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20、第 20 章 “请大家冷静一下！这些标识的事情改造人β本身也不知情！” “什么不知情？我看就是你们收了他的好处在为他们说话！” “按照这速度，不出一日的时间我们全都会玩完！” “你们居然还帮着那个恶魔说话！” “……” 混乱的争吵辱骂声几乎盖过警报声，被恐慌所覆盖的人们几乎是狂躁地敲击着安保结界。 裴默和裴绮岚还在拼命试图解释，想和曾经与他们友好的邻居解释，和贫民区被煽动而赶来的小孩们说理。 庚中也尝试着想说明他没事，可其余的人们却都说他是被改造人迷惑了心神。 不管是陌生的人，是邻居好友，还是曾经受到过他们帮助的贫民区小孩，在恐惧之下都听不进他们的解释。 仅仅三个人的渺小声音几乎全都被淹没。 决清隐没在一楼的黑暗阴影处，往门口扫视一眼，感知到的敌意值几乎都在六十以上，最高达到了九十七。 敌意值最低的是之前决清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庚中的妹妹，敌意值也达到了六十。 他微敛思绪，双眸纯粹的祖母绿中浸染出丝缕墨色，宛若骤然滴入的水墨般晕开。 与其在这里和他们瞎费口舌吵吵闹闹，倒不如将他们打服了再说。 决清重新抬眸，正想将飞行器调节正武器模式，却蓦地留意到眼前那群人的额间忽然多出了一个灰蓝色的“α”标识。 那个标识朦朦胧胧，像雾气一般团在他们的额间。 ——是哥哥的标识。 肯定是哥哥的标识！ 墨绿色是决清在战斗状态与催眠状态下会变幻成的眸色，相对应的，灰蓝色则是决安会变幻的眸色。 可是为什么那群人额间会有灰蓝色的“α”标识？！ 决清微缩瞳孔，苍白指尖隐没在宽大的斗篷之中，几乎还在轻轻颤动着。 他往前走出一步，从隐匿的黑暗中走出来，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人群闪烁的灯光与警报的红光当中。 宽大的兜帽罩住他的面容，墨绿色的双眸在忽闪忽现的灯光下宛若鬼魅般摄人心魂。 好似一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恶鬼。 “啊！” 庚中的那位妹妹不经意间看到决清，被他的这幅模样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出一小步。 其他人被她的动静惊动，也都注意到在店面深处那个突然走出来的漆黑身影，几乎都被吓了一跳。 原本嘈杂混乱的场面刹那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零星的吸气声。 决清没有在意他们的神色，一遍一遍地扫视他们的额间，扫视那个朦胧如雾的灰蓝色标识。 原本站在前面的三人留心到众人的异常，扭头也看向了决清的方霞。 其中裴默也被他的样子给吓了一大跳，缓过神来时才小声问：“决清你怎么出来了？” 决清没有理他，看了一眼他们三个人的额间，发现裴默和庚中也同样有灰蓝色的标识，只有裴绮岚没有。 可是庚中和裴默都没有见过决安。 决清忽然动了下身形，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裴绮岚连忙喊住他：“你要去哪儿？” 可是决清却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一步接着一步，走得缓慢而平静，逼得门口的人都稍稍倒退一些，几近被逼到小巷子的角落。 裴默想要上前拉住他，身后又忽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让他出去。” 席安和从黑暗中走出来，神色是裴默和裴绮岚从未见过的冷漠。 “可是……”裴绮岚还想说什么，却在见到席安和漠然眼神时忽地愣住，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决清不知道他的身后发生了什么，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继续往前走，甚至直接走出了安保结界。 之前还激愤讨说法骂人的人群在此刻雅雀无声，在决清走近还是惧怕地往后退出几步，像是专门给他让出一条道路似的。 一路走出小巷子，小旅馆外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决清在这之中却畅通无阻。 他一边不断地往前走，一边留意其他人的额间，就见前来的所有人的额间都有那团雾气一样的灰蓝色标识。 直到他走到中间时，他的身后才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什么改造人，我看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决清停下脚步，回头毫无情绪地看了一眼出声的男人。 那男人和之前他回收站见过的男人一样浑身肌肉，只是看着似乎还要更壮实一些。 敌意值六十五，不到需要处理的范围。 确认完敌意值，决清就扭回头要继续往前走。 那男人似乎以为自己被轻视了，要冲着周围鼓动似的说：“改造人再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 “如果我们这时候都不敢反抗，等着我们的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男人说得激昂，但很可惜站错了位置，在他旁边更多的是后来赶来的贫民区老弱病残幼，不可能响应他的号召。 决清也没打算理他，一路继续往前走，没多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有人扑过来的动静。 多半是那个男人恼羞成怒。 决清脚步不停，在感觉到耳后有一阵风声呼啸而过时微侧身抬起左手，精准无误地握住男人砸过来的拳头。 他感知到男人的敌意值上升到六十八，还是没到需要处理的七十。 决清握紧左手，下一刻就听见了“咔嚓”的清脆声响和男人的哀嚎。 他嫌这男人吵，身形稍动，就着现在的姿势给了这肌肉一个狠狠地过肩摔。 “嘭！” “嗷——” 伴随着重重的落地声，男人痛嚎出声，面容变得痛苦狰狞，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好似已经被摔得根本起不了身。 决清轻喘出一口气，抬眸往那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他握着自己的左手好似疼得满地打滚。 决清：“……” 他刚刚动的明明是男人的右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男人，墨绿双眸浸着漠然，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说完就转身继续往前走，把周围人的人吓得更加够呛。 ——这么壮实的肌肉男都能被他一招轻轻松松打趴下，而且还留下一句这么嚣张的话。 然而事实上，真不是决清嚣张，而是那个男的太菜，显然就是看他好像很瘦弱不禁打的样子才敢来挑衅。 不然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躲在贫民区的人群当中？ 白长一身肌肉，还不如之前回收站遇见的那个肌肉男耐打。 21、第 21 章 决清继续往前面走，在外围的几乎都是贫民区里的人。 他们没有光脑看不到论坛里的帖子，墨绿标识的扩散也没扩散到贫民区，却能在凌晨三四点的时间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已经有人跟他们说了什么。 决清不想探究是什么人想做什么，他只想知道他哥哥的下落，只想知道他们的额间到底为什么会出现灰蓝色的标识。 他一路往前走出了小旅馆外的包围圈，围在外圈的那群人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始终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决清没有管他们的状态，在离开包围圈后继续往前走，一路从人群聚集的光亮处重新走进凌晨夜晚的黑暗当中。 离开了人群，四周的街道几乎都空空荡荡，偶尔有几盏闪烁的悬浮路灯，看着也是年久失修，随时有可能罢工。 杂乱无章的小巷子在之前已经被决清记录在地图数据库当中，加上改造人本身就有夜视的能力，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他也走得从容淡然，一点一点往前，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目标明确。 凌晨的晚风凉意渗骨，决清几乎是走几步就要压抑着轻咳几声，步伐放得越来越缓慢。 等他终于来到回收站时，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记得之前裴默跟他提起过，之前他在回收站遇到的那几人就住在回收站附近的一个木头房里。 决清在附近逛了一圈，果然看见有个亮着灯的小木屋。 目前能围在小旅馆外边闹事的都是还没被墨绿色标识传染的人，而额间有墨绿色标识的决清只知道之前被他催眠过的那几个已经暴病而亡的。 他一路走到这边来，就是想要再确认一下额间有墨绿色标识的人会不会也有灰蓝色标识。 决清走到木屋门前，试图直接推门时发现房门紧锁。他回想起之前学习过的正常人生活，抬手敲了几下门。 “什么人？” 房子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语气只是普通的疑问句，听着像是下意识的询问。 接着没过多会儿，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来人正是之前唯一没被决清催眠的肌肉男。 肌肉男的额间也有灰蓝色标识。 决清往他头顶扫视一眼后就直接无视他，走进小木屋里。 那肌肉男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而且进来前还跟普通人一样敲门，在原地愣了好久。 久到决清已经搜寻完一圈，找到挤在一张小床上被白布盖着的几个人，走过去想将白布掀起来。 “住手！” 愣在门口的肌肉男这时总算回过神来，先他一步赶回到床边，眼里几乎全都是仇恨：“你已经把他们都害死了！为什么还要过来打扰他们安息！” 决清感知到肌肉男的敌意值已经达到了一百的最高值。 不过这一次的敌意值存在有仇恨情感的附加效果，需不需要处理仍然需要估量。 决清现在只想确认最初那几人的额间有没有灰蓝色标识，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别的事情上，思考过后还是选择开口解释：“我只是看一眼。” 他说得平静冷淡，但是处于仇恨之中的肌肉男当然不会相信他这样的话，恶狠狠地盯着决清：“你不要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的目的就是想要祸害我们整个星球的人！” “你这个联邦的走狗！” “就因为我们星球穷，所以我们活该被你们抛弃是不是！” “我、我今天就要为了我的兄弟们跟你拼了！” 肌肉男的几乎已经失去理智，双手攥得死紧，明知自己根本不是决清的对手，依然不要命似的猛地扑向他。 决清侧身躲过他的攻击，肌肉男一拳扑了空，径直砸在他身后的木墙上，竟将木墙砸出了裂痕来！ 可是肌肉男好像不知道疼痛，见决清躲开后迅速起身，抡起已经浸出血丝的拳头再一次向决清砸去。 决清伸手格挡，壮实的拳头裹挟起一阵气流打在他格挡的手臂上，撞得生疼。 哪怕是最擅长近战格斗，挡下这一拳时他都不由得微蹙眉心。但是他没有过多分神，很快就调整好状态，反手进行反击。 他一拳击打在肌肉男的肩头，与身体完全不相符合的力量将肌肉男打得连退几步，痛苦地捂住肩头。 可是肌肉男粗喘几口气后又不要命一样毫无章法地扑上来，宛若一头濒临绝境以死拼杀的猛兽。 决清也丝毫不带怕的，肌肉男扑上来几次他就把人打退几次，但他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持续几个回合后都忍不住压抑着咳嗽几下，轻喘着气。 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这个疯了一样的男人耗费完体力。 他对上肌肉男的视线，几次想要发动催眠，都在将要完成时选择了放弃。他也几次摸向腰间随身携带的短剑，最终却没有一次将短剑拔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决清看着双目赤红而且拳头也开始滴血的肌肉男，不自觉又回想起曾经哥哥问过他的一个问题。 【“普通人总是很看重自己的生命，可是有些时候，他们也会甘愿为了一些与他们自身利益无关的事情舍弃自己的生命。”】 【“小清，你觉得这是可悲、可笑、可怜，还是可敬呢？”】 当时决清给的回答是“不知道”，因为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而如今看着肌肉男不要命的架势与眸底滔天的恨意，他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有了新的想法。 就在决清走神的小会儿时间，肌肉男又一次扑向他，速度与狠度已经明显不如刚开始时的那样，甚至嘴角都渗出了鲜血。 决清想到了哥哥，更没有耐心和他继续耗下去，在他再次扑过来的时候找准时间，直接以过肩摔的方式将他狠狠砸在地面上。 “唔呃……” 肌肉男闷哼一声，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惨叫出声，想翻身试图爬起来，可是几次都跌了回去。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决清也快没有力气再跟他打下去了。 他看了肌肉男一眼，见他是真的起不来的模样，总算可以抬脚往那张小床的方向走过去。 “不准……再……打扰他们……” 肌肉男费尽力气想要抓住决清的脚腕，被决清灵巧地躲过去。 他没有理会肌肉男近乎变得绝望的视线，走到小床前一把掀开了白布。 在白布下，那几个被他催眠过的男人双眼紧闭，面容安详，额间墨绿色标识与灰蓝色标识同时并存。 也就是说，额间有墨绿色标识的人也可以有灰蓝色标识。 那么这灰蓝色标识究竟是什么？ 决清皱了下眉，暂时思考不出来。 不过此行的确认目的已经达成，他不打算再继续逗留此地，准备将白布盖回去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离他最近的那人胸口似乎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改造人的五感与敏锐度都远远高于常人，这点起伏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决清并不知道这一点，再看向肌肉男时的视线变得疑惑：“不是没死吗？” 肌肉男还处于仇恨当中，权当他是在扯谎，哪怕现在状态虚弱也要冷笑一声，断断续续地说：“我可是…探过他们的……气息的，他们……他们分明已经……被你害死了……！你休、休想抵赖……！” 决清还是十分平静的模样，指着那几个人的方向说：“你自己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表现实在太过镇静与平淡，肌肉男对上他的视线许久，慢慢从完全不信到将信将疑。 ……反正看看也不会少块肉。 肌肉男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还是一次次地摔回去，最后实在是摔得疼了，神情都好像掺入些委屈：“……我起不来。” 决清：“……麻烦。” 22、第 22 章 决清走上前要把肌肉男扶起来，但是由于刚才的打斗他消耗的体力也比较多，第一次扶的时候没扶稳，又把他给摔了回去。 “嗷！” 肌肉男痛呼一声，疼得脸都皱在了一起。 决清站在原地，扶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他摸了下鼻子，蹲下身又扶一次，总算把人给扶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去。 但是那个床本来就小，躺下了几个男人之后就没有多余的位置，容不下肌肉男哪怕稍微坐上一点的位置。 而按照肌肉男现在伤的情况，决清又不可能搀着他去凑近那几个男人的位置看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否则很有可能等会儿一个不小心手滑，肌肉男整个压下去，那就真的没死都被压死了。 他思考了一下，干脆将飞行器调成治疗模式，把治疗舱放在床边不远处一个空位上。 肌肉男看着从他手腕处闪过无数的小方块，最后拼接成治疗舱，整个人都震惊得愣在了原地。 决清可不管他什么心情，又扶着他要往治疗舱那边去。 然而肌肉男却没有动，眼神变得复杂：“你这、这是要……要干嘛？” 决清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治疗啊。” “不，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帮我治疗？”或许是重伤在身，肌肉男说话的声音还是很虚，断断续续一点都不连贯。 决清表情没变，冷漠地说：“你好重，我扶不动。” 肌肉男：“……噢。” 他刚刚在问的时候脑海中闪现过很多原因，什么感动的、惺惺相惜的之类都猜过，就是没想到会这么简单粗暴。 他对改造人的看法突然有了那么亿点点的不一样。 决清也在这时突然感知到他的敌意值从九十降到八十，接着又降到了六十。 他有些困惑地看了肌肉男一眼，但没有出声询问，反正他也不在乎别人对他什么看法。 他把肌肉男扶到了治疗舱内躺下，因为治疗舱是按照他们的身形稍微再扩大些来做的，肌肉男躺进去后有点挤，不过勉强还能用。 决清启动了治疗舱的治疗程序，看着治疗舱关上好就到那张小床去，给他们挨个解除了催眠。 因为被催眠的时间相对较长，他们被解除催眠后额间的墨绿色标识消失，但暂时还没有醒过来，只是胸口的起伏明显在缓慢恢复。 等到肌肉男治疗结束的时候，那几个男人才有苏醒的征兆，而靠近治疗舱方向的两个男人最先睁眼。 “三哥四哥！” 肌肉男刚从治疗舱中出来就见到苏醒的两人，几乎喜极而泣。 决清也感知到他的敌意值一路降到了十，直接到了可正常社交的范围。 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他没兴致看什么兄弟重逢的场面，把飞行器调回便携模式，调出全息地图准备回小旅馆去。 肌肉男留心到他的动作，不知为何直觉感知到他是要离开，连忙叫住了他：“那个……” 决清手中动作没停，只是在询问是否传送的面板出来后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肌肉男说话的时候挠了下自己的后脑勺，看起来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决清没回他，在他说完之后就选择了“是”，紧接着就从小木屋直接传送回了小旅馆内。 然后他就正正好传送到了小旅馆内外对峙的两波人中间。 他看了眼左边屋内坐在小板凳上的裴默、裴绮岚、庚中和席安和，又撇去右边看了下小巷子里同样坐在小板凳上的一群人。 最后他回头看向店里的四人：“你们在干嘛？” 其他人原本都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裴默回神最快，回答：“不知道。” 决清：“……？” 裴绮岚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补充：“就是不知道该干嘛，所以就干脆一起在这里坐着。” 决清：“……” 也许因为他是改造人，思维和常人不太一样，反正他是有点理解不了他们现在的行为。 不过他们到底想干嘛决清也不想管，问完之后就转身直接往楼上走去。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裴默似是试探性地问：“那个，你们困不困啊？要不我们……各回各家睡觉去？” 原本正在上楼的决清差点一脚踩空，缓了一会儿才继续稳稳当当往上走。 这一次他没有和之前一样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在房间前驻足片刻后还是选择继续往上，一路走到了顶楼。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在顶楼一起吃东西看星星，如今的处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打开匿名论坛大致浏览一下，虽然他已经解除了所有被他直接催眠的人的催眠，但墨绿色的标识似乎还在快速且大规模的扩散。 现在已经从普通人聚居的地方逐渐扩散到贫民区和贵族区去了。 这样继续扩散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他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标识的扩散他也不知道。 现在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哥哥一定来过1657星。 庚中衣服上的细金标识，还有几乎所有人额间都有的灰蓝色标识，这些都应该是只有哥哥才能留下的标识。 但细金标识他还能理解为是哥哥正好完成了什么事情随手留下的，那灰蓝色标识又是怎么来的？为何覆盖范围会这么广？ 倘若墨绿色标识是因为他催眠了别人而出现并且扩散的，那么哥哥的技能是读心，又是不是他读了谁的心而导致的标识出现扩散？ 可就算真的是这样，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才能使得1657星的人全都没有出现任何事情，哥哥的读心技能又是何时像他一样被再度改造过？ 无数的谜团盘亘在心头，决清只感觉到太阳穴出一阵接一阵的刺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他一手压在太阳穴附近，一手撑着栏杆，凌晨的凉意顺着他宽大的斗篷侵袭着他本就消瘦的身子。 “跑到楼顶来穿冷风，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身后突然传来席安和的声音，决清勉强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来之前那副突然出现的冷漠模样，恢复成平时漫不经心的状态。 他手中拿着一瓶药剂，走到决清面前递出来：“对思虑过重的头痛应该能起到一些缓解的作用。” 决清抿了下唇，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药剂，拧开盖子一饮而尽。 冰凉苦涩的味道顺着喉间滑落，几乎是马上就缓解了他的头痛。 席安和笑了一下：“我前不久才表现得那么奇怪，你不怕我害你啊？” 决清随手把空了的药剂瓶丢给他，没有回应，转身看向楼下开始疏散离开的人群。 恰在这时，远处的天空开始泛起朦胧的光亮，浅淡的乳白晕在夜幕当中，一点点往前扩散。 要天亮了。 决清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新生的光亮吞噬逐渐变得灰蒙蒙的夜空。 他身上的光感斗篷也在这时被风吹起，一点点变成脆嫩新生的浅绿色，从宽大的兜帽一路褪至随风微微摆动的衣角。 莹白“β”标识随着光亮的洒落，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 一切都仿佛重归平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寂静的晨曦中忽然传来尖锐的警报声，一个巨大的墨绿色“β”标识突然于空中一点点浮现！ “β清除计划倒计时即将开始。” “β清除计划倒计时即将开始。” “β清除计划倒计时即将开始。” 冰冷的机械音不知从何处骤然传出，声音甚至能够覆盖整个1657星。 决清蓦地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原本微露的曙光被这突然出现的墨绿色标识覆盖。 紧接着，这个标识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倒计时样式，两道冰冷的机械音同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β清除计划倒计时——八小时。” 【“α清除计划倒计时——八小时。”】 23、第 23 章 灰蒙蒙的墨绿色吞没了原本的天色，宛若浓厚的毒气，笼罩在整个1657星的上空，更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底。 尚在离开的人群中传来惊慌的尖叫与嘈杂的喧闹，附近寂静漆黑的居民楼也在这时一处接一处的亮起，无数人从窗户探头，看向这诡异阴郁的一幕。 恐慌再次蔓延。 决清站在楼顶，仰头看着在墨绿色天空下变成鲜红色的倒计时。 那倒计时宛若由淋漓鲜血拼搭而成，泛着幽幽的暗红光亮，一秒一秒地倒计时，阴森恐怖。 而七个半小时后，正是专车抵达的时间。 决清回想起刚刚在脑海中听到的“α清除计划”，心底忽地升起一个猜测，当即将飞行器调成飞行模式，踩在悬浮圆盘上径直往倒计时的方向而去。 “决清！”席安和见状心下一惊，上前想要将他拉住，“你要去哪儿？” 可是决清根本没有理会他，在他要将自己拦下之前就腾空而起，不顾一切地往倒计时方向冲去。 他有感觉，刚刚他在脑海中听到的那个声音应该是属于哥哥的回忆，所以那肯定是哥哥也曾经听到过的声音。 也就是说，哥哥肯定也经历过和他一样的事情。 而现如今，最有可能有线索的就是这个突兀出现的倒计时。 决清操控着飞行器一路直上，浅绿的斗篷在高空冷风下被吹得猎猎作响，越是靠近就越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可是他没有丝毫停滞，不停地往上，再往上，直至将要靠近倒计时时，蓦地撞上了一道结界屏障。 身为改造人，他们本身不受任何结界屏障的限制，可以自由出入任意结界——只有联邦特制专门用来防他们的结界屏障除外。 所以这个屏障是联邦设置的，这个所谓的清除计划也是联邦安排的。 决清抽出短剑挥向屏障，但是只斩出几块荧绿色方块的涟漪，屏障结界纹丝不动。 他一下又一下地继续挥剑，可是没有用，一点用处都没有。 “β清除计划倒计时——七小时四十五分钟。” 【“α清除计划倒计时——七小时四十五分钟。”】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穿透1657星里每个人的耳膜，无情地宣告着即将到来的恐怖后果。 伴随着在决清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也更为清晰，他甚至隐约看到了一副画面，画面中是被灰蓝色覆盖的天空，和如出一辙的鲜红倒计时，朦胧间似乎还有一角翻飞的浅蓝色斗篷。 哥哥…… 决清忽然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在他的脑海中翻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汹涌而来，似乎要将他一下子淹没。 “唔……” 他闷哼一声，一手撑住脑袋，另一只手撑着飞行器，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半跪在飞行器上。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倒计时模拟出的时钟声响一下下地回荡在上空，回荡在决清的脑海中。 …… 小旅馆的楼顶上，席安和死死盯着近乎变成一个小墨点的身影，一手紧紧抓着栏杆，整个人都往前微倾，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往外直接一跳。 “席先生！” 裴默找上来时看到这一幕，吓得直接冲上去：“席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不要想不开啊！” 措不及防之下，席安和被他从栏杆边上拉下来，无奈地说：“我没有想不开，我在看决清。” “啊？那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裴默挠了挠头，又转回正题，“那决清是去哪儿？是下去了吗？我刚刚在他房间找不到他。” 席安和摇摇头，神色变得更无奈：“上天了。” 裴默：“……？” 恰在这时，裴绮岚也从楼道中赶出来，只听到席安和的最后一句话，好奇地问：“什么上天了？” 裴默扭头看她：“决清上天了。” 裴绮岚：“……？？？” 总感觉这个话变得越来越奇怪，席安和连忙继续补充道：“他乘着飞行器往倒计时的方向飞去了，应该是想从倒计时那里找出些线索来。但是倒计时附近设有联邦布置专门用来防他的结界，他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裴绮岚从他的这一段话中抓到重点：“联邦布置专门用来防他的结界？联邦为什么……” 她还想继续往下问，可就在这时席安和的光脑发出“滴滴”的警报声，他将光脑按开，接着就听见刺耳的警报声中夹杂着电子音，还有一副放出的实时画面。 “警告，警告，改造人β陷入紧急休眠状态。” “警告，警告，改造人β陷入紧急休眠状态。” 实时画面中正是决清从高空向下坠落的场景！ “糟糕！决清！” 席安和当即转身跑回栏杆处往天上看，果然看见有一个小黑点在飞速往下坠落。 这样的高度就算是改造人也会被摔得粉碎的！ 他连忙转头焦急地问：“你们有没有能用的飞行器？” 裴绮岚看出目前情况的紧急，但也只能无力地摇摇头：“没有。以我们星球的条件水平，只有贵族区的人会有。” 可是现在根本来不及去那边要。 席安和开始试图用通讯的方式联系决清，但是只能得到一个已经陷入紧急休眠状态的回复。 按照决清上升的高度，最多只有两分钟他就会坠落至地面！ 席安和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立即将通讯的对象换成了负责决清的那位阮长官。 所幸阮长官那边几乎立刻就接通了电话，想来是也收到了决清陷入紧急休眠状态的警告。 席安和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甚至已经顾不上礼节，接通后就飞快地说：“决清正从几万米高空向下坠落，请求调用决清飞行器的操控权限！” “好。” 那边的阮长官只应了一声，电话就被直接挂断，三秒后弹出来一个飞行器操控权限调用成功的界面。 席安和调出操控界面和决清目前的定位位置，争分夺秒地操控着飞行器往决清的方向飞去，终于赶在还有半分钟落地时将决清稳稳接住。 只不过出于重力影响，飞行器又被向下压了好一段距离，才终于勉强悬浮停在半空中。 楼顶的三人看着实时画面中悬停在半空的决清，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 席安和稍微握了下已经被汗浸湿的掌心，操控着飞行器慢慢飞回到小旅馆的顶楼缓缓落下。 在飞行器回来的路上，他顺便还把模式调成了治疗模式。 飞行器自动识别出决清的位置与状态，将他轻柔地包裹在治疗舱内，慢慢回到小旅馆的顶楼内。 等到安全着陆了，席安和才终于放心地将权限交还回去，将自己的专门治疗程序和治疗舱接通，检查起目前决清的情况。 裴默在这会儿也终于敢出声询问：“决清是发什么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突然陷入那个什么……紧急休眠状态？” “我看看。”席安和的视线仍放在数据检查面板上，找到其中一项数值点击分析，很快就出现了紧急休眠的原因。 “是决清的记忆清除系统自动开启，却被他强行暂停了。记忆清除程序不可控，强行暂停就会消耗他的能源，加上他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好……” 说到这里，席安和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近乎呢喃地说：“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会让他舍得损耗自己？” 24、第 24 章 所幸在治疗舱的辅助下，这次决清的紧急休眠状态没有维持得太久，大概十多分钟时间，治疗舱的门就自动打开。 决清缓缓坐起身，往四周看了眼，就见到围在他身边的三个人，祖母绿的双眸中短暂地闪过一丝茫然。 ……这里是哪儿？他们是谁？为什么席安和在这里？ “记忆清除程序终止，是否选择录入记忆。” 决清看着突然跳出在眼前的提示框，下意识想要选择“否”。 许是看出他的想法，席安和突然在一边说：“这可是你不惜强制休眠都要保存下来的记忆，你可要仔细考虑是不是真的不录入。”. 不惜强制休眠……？ 那必然是和哥哥有关的记忆。 决清的记忆被清除至刚离开联邦时，听到席安和的话之后果断选择了“是”，紧接着就有源源不断的记忆重新导入。 从初到1657星，一直到他刚才强制休眠前看到的那副画面，那副与哥哥有关的画面。 他从治疗舱中走出去，站在席安和面前和他对视，眸底神色冷清：“席安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决清很少会直接叫别人的全名，一般这种时候不是预备下命令，就是处于质疑或是生气的状态。 席安和了解他的性格，叹口气状似很伤心地说：“你刚刚高空坠下，我那么着急把你救回来，还提醒你不要误删记忆，没想到你恢复的第一件事却是要质问我。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 他说得好像被伤透了心的模样，决清可没理会他的情绪，一本正经地说：“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寓指社会风气变坏。”. 说完后他依旧直视着席安和：“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关于哥哥的下落？哥哥的失踪是不是与联邦有关？” 像是没想到他是要问这个，席安和愣了一下，神情变得困惑：“怎么可能？你哥和你可都是联邦耗费无数人力精力改造的，联邦吃饱了撑的才把你哥弄失踪啊。” 见席安和的神情不像是作假，决清又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是不是知道，这个是联邦弄的？” 他抬手指着天空中仍在不停变动的倒计时，眸色还是方才那般的冷清。 席安和没有隐瞒，大方地点头以后回答：“我当然知道，那上边不就有联邦的标识么？就那个，那么大一个呢，我又不瞎。” 他示意决清去看倒计时秒数底下一个明显颜色更浅淡一些的标识。 ……好像确实是主星实验室内部认得的标识。 暂时确认席安和没有这方面的嫌疑之后，决清不再管他，将飞行器调回便携模式就要往楼下走。 “诶决清你去哪儿？”一边的裴默上前想要拉住他，“你这才刚醒，身体应该还不是很好，要不要多休息会儿？” 决清没有管他，一路继续往下走。 裴默想了想，还是连忙跟上去，以防万一他有什么不测，席安和也随之一起。 唯有裴绮岚站在原地，看了眼席安和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空中的倒计时，眉头轻蹙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而这一头的决清往下直接走到了店面处，就看见了小巷子内重新围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人群。 之前他们还只是来找裴家兄妹这对软柿子捏捏，这一次就连见到决清时也不再瑟缩，或是求他放过他们，或是说他没有心，残害无辜必将遭到天谴。 决清懒得听，直接定点传送原地离开，让赶下来的裴默和席安和都扑了个空。 “……决清到底怎么了？感觉他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对劲。”裴默扯着席安和退回到人群看不见的楼道内，实在忍不住小声询问。 席安和无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倒计时吧。毕竟谁莫名其妙被这么大一个锅都不会开心。” 听到他提及倒计时，裴默眉头再次皱起：“那你知道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么？既然你说是那是联邦的结界，那联邦为什么要弄这个？我们1657星和联邦应该没有仇怨吧？” 席安和摊了摊手：“我也想知道。我在联邦也不受待见，这次出来都是悄悄溜出来的。” 然而这时裴绮岚从楼道中走出来，严肃而认真地看向席安和：“席先生真的是从联邦悄悄溜出来的么？” 席安和顿了下，抬头看向她：“我这个人脑子不算特别好，裴姑娘有话不如直说？” 裴绮岚一步步走下来，直至与席安和站在同一平面上，直视着他：“方才席先生联系的人，是联邦的高层人员吧？” 几乎是她一说完，席安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面容变得比刚才要忧伤些：“确实，所以我这不还得等着领罚么？毕竟当时情况紧急，我总不能放着决清不管。” 裴绮岚沉默地看着席安和，席安和也依然是一副很无辜的模样。 半晌后，裴绮岚才轻笑一声，看着好似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但笑意没有深及眼底：“那看来确实是我误会席先生了，抱歉。” 席安和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回以诚挚一笑：“裴小姐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园考虑，可以理解。” 两人面上都保持着笑意，关系却明显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一边听了全程的裴默还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高层不高层误会不误会的，我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懂？” “没什么。”裴绮岚早就不对她的憨批哥哥抱有希望，随口回了一句话就转身往楼上走去。 席安和笑着附和一句：“确实没什么，那我也先上楼去了。” 说完就跟在裴绮岚的身后走上去，留裴默一人站在楼道中独自茫然。 25、第 25 章 另一边，决清凭着感觉径直传送到了废旧仪器回收站内。 他抬起头，果然看见那个倒计时就在回收站的正上方。 “β清除计划倒计时——七小时三十分钟。” 【“α清除计划倒计时——七小时三十分钟。”】 两道机械音几乎又是同时回响，伴随而来的还有倒计时旁忽然散出的墨绿色雾气。 浓重的雾气随着倒计时数字的变动一点点向外扩散，向下蔓延。 很有末日来临毒气释放的感觉。 决清抬头盯着倒计时正下方的位置，想要寻找一个突破点。 他记得哥哥曾经私下里和他说过，联邦用来专门防他们的结界有个薄弱的突破点，就在结界的正下方。 联邦的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弄个这么巨大的倒计时在这里，天空中的墨绿和倒计时很有可能只是联邦那边操控着的全息投影。 再看那些突然散出来的雾气，这些全息投影说不定就是用来掩盖散布雾气的装置。 他不知道联邦那边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联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基本的善恶观告诉他这样的做法肯定是不对的。 哥哥说过，他们要做有起码良知的改造人，所以他不想就这样放任这个东西发展下去。 决清大致锁定好一个位置，手握短剑调出飞行器直接往那个位置而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结界本身就比较大。决清对着明显薄弱一点的位置攻击了十数次都没有什么效果。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放任下去吗。 决清皱起眉头，正想再进行尝试的时候就接到了席安和那边的电话通讯。 “决清！你现在在哪里？” 那头的声音听着好像有些着急，决清看了下周围，如实回答：“天上。” 席安和：“……？？？你刚刚才从天上掉下来怎么又跑上去了？？要是再出意外的话你还要不要命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带上明显的着急，好像恨不得直接从电话那头钻过来把他拎回地面去。 决清没有回答，手中动作不停，继续接连不断地尝试着攻击。 席安和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沉默一会儿又问：“你在尝试攻破联邦的结界？”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清脆的撞击，还有决清变得更为沉重的呼吸声。 他每一下的攻击都像是发了狠劲，重重的撞击几乎要震麻他的手臂。 “……你别再试了，你现在的身体受不了的。你不是还要去找决安吗？在找到决安之前你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垮掉啊。” 听到哥哥的名字，决清总算比刚才要冷静了一点。 他看着盯上一点损坏迹象都没有的结界屏障，抿了下唇后还是把短剑给收了起来，站在飞行器上调整气息。 许是没再听到攻击的声音，席安和那边传来一个轻微的吐气声，接着说起这次电话通讯的真正目的。 “倒计时里扩散的毒气已经导致有人昏迷，现在论坛里突然传开用你的能源晶核可以解除毒气影响的传闻，他们都在四处找你，想抢夺你的能源晶核。” “以你的身体一直待在那么高的位置肯定也不……” 席安和那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朦胧地出现了裴默的声音打断他。 “席医生！庚中他刚刚忽然昏倒了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去看……看……嘶……” “裴默？裴默！” 伴随着裴默声音的弱化，席安和的态度一下子变得着急起来，嘈杂的背景下似乎还能听到同样焦急的女声。 看起来是庚中和裴默也因为这个“毒气”而晕倒了。 决清看了眼只剩下六个多小时的倒计时，挂断电话操控着飞行器往地面落去。 同一个星球间的定点传送被限制着只能在距离地面不到半米的位置进行，他懒得自己找方向往小旅馆那边飞。 但是就在决清将于回收站落地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有埋伏的行动点的警告。 他往地下扫了一眼，看着好似空无一人的模样，一打开定位地图时就能明显看到周围一圈藏了不下十个行动点。 看来是下落时被他们看到，专门为了埋伏他的。 决清没有兴趣陪他们打架，操控着飞行器要往别的地方去。 底下的人似是察觉到他的打算，一个两个也不埋伏了，直接从之前躲的地方冲出来，吵吵嚷嚷地叫喊着要他交出能源晶核，又或是想用激将法逼他从飞行器上下去。 决清嫌他们吵，操控着飞行器往更高处飞。 但是在途中他不经意间听到底下有人突然又开始讨论。 “改造人和裴家兄妹串通勾结，他肯定回裴家兄妹那里去！我们去那里蹲守他！” “可是他们那边有结界，我们根本进不去。” “我们这么多人一起攻击，我就不信那个结界承受得住！” “……” 眼看着那群人就要往小旅馆的方向去，决清隐没在斗篷中的手微微握了下，操控着飞行器径直降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宽大浅绿的斗篷罩在他身上，被不知何时起的风吹起一角。 “你们，找我？”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那群人的视线冷漠淡然，手中不知何时又握起了一柄短剑，在忽闪忽现的灯光下泛着诡异冷光。 众人先是被他冰冷的声线吓到，面面厮觑着后退了小半步。 不过很快就有一个稍微高大一点的男人站出来：“不过是区区一个羸弱的改造人，横竖都是死，老子跟你拼了！” 决清扫了他一眼，算是这群人当中敌意值最低的，刚到七十。其他的人基本都到了九十以上。 1657星条件比较落后，男人手上拿的武器还是很原始的大铁棍子。 决清大致分析了一下局势，在男人冲过来的时候侧身躲开，反手握住他手中的武器，猛地向前一扯。 他趁着男人措不及防往前倾倒时朝他的方向迅速闪身，一掌劈在他的手腕上，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铁棍，弯腰侧身闪到男人的另一侧，用铁棍径直砸在男人的后背上。 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嗷！” 男人痛呼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看着他还有要爬起来的举动，决清将铁棍抵在他的后背上，看似轻松随意，实际上却用了狠力，只要男人再多动弹一下，铁棍随时有可能穿透他的肩膀。 见男人不敢动了，决清总算满意，抬头再扫向其他人时眸色依旧冷淡。 他祖母绿的双眸不知何时染上了墨绿色，在昏暗的街道中显得阴郁深沉。 26、第 26 章 其余人都被决清的目光震慑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提议要一起上。 决清完全不带怕的，拎着大铁棍子来一个敲晕一个，来一群就先放倒再挨个打晕。 在这里待了几天时间，他算是摸清1657星的人大多没有受到过训练，基本上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即便他这时身体状况不太好，把他们全部放倒都不算难事。 决清看着躺倒在地上或晕或嚎的人，随手将铁棍子丢到一边去，直接用定点传送回了小旅馆的顶楼。 他估摸着这时候其余人应该都在席安和的房间里，从顶楼一路往下走，果然看见席安和住的房间门是大开着的，裴绮岚正好就在客厅坐着。 “决清！” 她一看见门口的决清，当即就站起身来：“你有找到终止那个倒计时的方法吗？” 对上她着急的模样，决清摇了摇头。 虽然说他有一定的猜测，但是那个猜测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验证不了，差不多也就相当于没有任何的办法。 裴绮岚神色变得更为难过，想来应该是忧心裴默的情况。 决清不善交际，没有在客厅逗留多久，又走到房间内去找席安和。 裴默和庚中又和之前一样陷入昏迷，只是这次他们的额间都没有任何标识，面色有些发青，是中毒的征兆。 “你还舍得回来啊？” 一边的席安和留心到房门口的动静，扭头就看见决清站在那里，眼神变得幽怨。 决清瞥了他一眼，没理会，直接去看扫描的进度。 因为有过一次扫描他们身体数据的记录，这一次扫描进度快很多，从他打完架回来到现在已经到百分之九十了。 最多再过个两分钟就可以完成扫描，现在也已经有了部分可以分析的数据显示出来。 决清大致浏览了一下，一个数值都看不懂。 他又扭头看向悠悠闲闲坐在一边席安和，意思表达得十分明显。 席安和只能认命地站起身，在数值面板上看一圈下来，沉吟一会儿后说：“总结来说，就是中毒昏迷了。” 决清：“……” 他又不瞎，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像是感受到他明显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席安和委委屈屈地解释：“这里显示的就是这样，查不出是什么毒。” 决清冷漠地转身，显然是嫌弃他没用。 为了挽回自己作为医生的颜面，席安和连忙叫住他：“诶等等先别走嘛，查不出来也不代表完全不知道。” “我这里配备的可是联邦最先进的扫描仪器，没有记录在里面的毒统共也没多少样，我去找资料翻翻肯定能翻到的！” 决清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相信他。 正好这时候扫描进度到了百分百，席安和结合着数值面板里显示出来的数值去翻找资料。 但是最后还是没有翻找的出完全一致的毒。 倒计时已经开始提醒只剩下一个小时。 再过一个小时，想必那蔓延的毒气将会扩散到整个星球，到时候星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幸免。 而距离专车抵达，也只剩下半小时的时间。 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决清一直都在关注1657星论坛内的情况，看着论坛的氛围从一开始的激愤，到后来慢慢走向绝望。 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毒气而昏迷，现在几乎就只剩下一百来号人还勉强存留有意识。 而在半个多小时前，论坛里不知是什么人突然爆出一个消息，说是最初染上墨绿色标识的那几个男人死而复生，以此来肯定改造人β的能源晶核能够解除这一次整个星球的无妄之灾。 但是经过之前那次群架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忌惮着他的实力，帖子里很多是转为号召一起来求他救救1657星。 决清看着他们垒起的一个个高楼，好半晌后关掉论坛，站起身走到床边。 床上两人的呼吸明显比之前要微弱很多，也许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会彻底失去呼吸。 决清缓缓抬起手，指尖流转出一缕浅绿的光芒，好似初春时节新生嫩芽的颜色。 “决清你……你想干嘛？”席安和从漫漫的资料库中抽出心神，心下一惊，连忙站起身要阻止他，“能源晶核的能量可是等同于你的寿命啊！” 决清漠然回答：“无风不起浪。” 席安和：“……？” 他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决清就将指尖的两点光亮点在了庚中和裴默的额间。 不稍片刻，果然看见他们的脸色逐渐好转起来。 数值面板上的数值也同步地发生了些变化，席安和仔细看了下，神色变得诧异：“数值……恢复正常了！” 所以这毒气的解药，就是决清能源晶核的能量。 决清抿了下唇，沉默着回到一边坐好。 又过了十来分钟，躺在床上的裴默和庚中悠悠转醒，神色稍显茫然。 原本绝望地坐在外边的裴绮岚听到动静后也走了进来，见到两人醒来几乎是喜极而泣，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等裴绮岚平复好心情之后，席安和大致说了一遍目前的情况。 虽然决清能源晶核的能量可以解除毒气，但是他并没有这个义务，也不可能为了1657星牺牲自己。即便此时庚中和裴默都苏醒过来，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之后他们面对的仍然是死路一条。 除非…… “除非你们也一起离开这个星球。” 决清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神色还是同平常一样的漠然。 这里的所有人是死是活，他不关心。他刚刚会救裴默和庚中一来是为了实验，二来还是因为决安曾经跟他说过的起码的良知。 至少他不能完全放任敌意值低于五的人在他眼前出事，如果是他们自愿的话就另当别论。 距离专车抵达还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是走是留，是死是活，但凭他们自己选择。 席安和是肯定会和决清走的，房间内的另外三人则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还是年纪最小的庚中先回答：“我……我还是想留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我还有弟弟妹妹，我不想抛弃他们自己离开。” 决清点了点头，又看向裴默和裴绮岚。 裴默一手攥着床单，良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勉强地笑笑：“那，我选择跟你走。反正我也已经是1657星的叛徒了，还不如叛到底。” “哥……”裴绮岚明白了他的意思，终于也下定决心，“那我也跟你走。” 三个人的答复都已经明确，决清点了点头，终于接通星长那边打来的第六通通讯。 “决清大人。” 全息投影中的男人擦了擦额间的虚汗，谄媚地朝他笑笑：“专车已经抵达您所住的地方附近，我们也安排了专门的人护卫在两边挡住暴民，您可以安心上车了。” 决清冷漠地回了一个鼻音，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打开定位地图确认了专车的位置，直接又切成全息地图直接定点传送过去。 一般人并不知道改造人还有传送的功能，决清就利用这个先扩大范围，把裴默、裴绮岚和席安和一起先传送到专车内，再自己回到小旅馆。 他看了眼房间里的庚中，想了想还是说：“等我们离开后，你就去找你的家人吧。” 庚中点了点头，敌意值第一次彻底降到零，朝决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决清哥哥再见。” “……再见。” 留下最后的两个字，决清转身往楼下走去，果然一眼就看见了等候在结界外的星长本人。 他顺势把结界解除回收，冷漠地问：“驾驶能源？” 联邦那边派来的专车是一辆私人的星际飞行器，启动这个飞行器需要专门的驾驶能源。 星长听见他问，忙不迭回答：“驾驶能源在专人手中，他已经在专车外等候您了，请您随鄙人一道出去吧。” 决清点了点头，在他领路下走出去。 一离开小巷子他就看见了被维持秩序的保镖拦在两边的人群，哭喊着求他救救他们，见他出来后情绪更是激动。 决清权当没听见。 他们所有人的敌意值都在九十以上，甚至达到一百。 正常来说如果只是想要活命的话，敌意值不可能超过七十，除非还附加有别的负面情绪。 比如仇恨，又比如贪婪。 他一路走到专车的门口，从等候在那里的人手中拿到立体四角星形状的荧蓝色驾驶能源。 两边嘈杂的声音中也逐渐多了些辱骂星长的人。 在整个星球都将要面临危机的时候，只有贵族区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动静，想来是早就有了脱险的法子。 真正要面临绝望的，也只有那些早就被抛弃的贫民区居民，和占星球人群比例最高的普通人。 决清收好驾驶能源就要往专车上走，恰在这时有一个男人突破了周围的防卫，扑通一下摔到决清的面前。 “改造人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你能救我第一次，肯定也能救第二次的！” 男人近乎讨好地乞求着，眼底的贪婪却十分明显。 这个男人决清认得，就是当初被他催眠过，又被他解除了催眠的男人当中的一个。 他的敌意值是一百。 决清还没有作出反应，另一边的星长已经连忙喊人将那个男人拖下去，生怕他等会儿会一个激动伤害决清。 那男人被几个保镖架着，但不知是不是求生欲太强，竟然拖都拖不动。 决清看着他眼底赤裸裸的贪婪，冷淡地开口：“我为什么要用我的命，救一群想害我的人。” 说完，他不再逗留，转身踏上专车，关闭车门，也关掉了外边那群人仅存的希望。 驾驶能源就位，这架私人的星际飞行器逐渐升空，也逐渐驶离了被墨绿色雾气一点点包围的1657星。 27、第 27 章 私人飞船漂浮在茫茫宇宙中，面前的1657星已经被绿色雾气完全吞没。 裴默和裴绮岚站在飞船的窗边，静静看着这一切。 决清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没有说话，也没有正式驶离这一片区域。 星际飞船的驾驶能源与决清的能源晶核相匹配，只有决清能够驾驶这架飞船。 按照他以前的习惯，这个时候他应该直奔下一个目的地勒穆朗星系而去，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离开了驾驶位，安静等待裴默与裴绮岚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 飞船内的氛围有点凝滞，还是席安和最先感到不自在，走到决清身侧试图找个话题：“怎么，我们冷酷无情的改造人这是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么？” 决清听到他玩笑似的嗓音，扭头看过去一眼，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但席安和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他干脆自力更生去搜索了他不明白的词。 “恻隐之心，指对遭受不幸的人表示同情。”他无意识地将释义念出来，脑袋一歪，“这种行为叫做同情吗？” 席安和笑哼一声，反问：“那不然你为何没有直接将飞船开走？” 决清自己也不清楚这个行为的意义，认真思考一番后半是疑惑地开口：“私人星际飞船航行需要乘坐者尽可能避免离开座位，是因为他们的行为会增加航行的风险性？” 席安和：“……” 他悲愤控诉：“决小清，你没有心。” 决清眼底迷惑更甚：“我本来就没有心啊，我只有能源晶核。” 席安和决定不和这个没有情趣的小屁孩讲话，走回他自己的座位去一个人坐着。 不过经过他们两人这段对话的打岔，裴默和裴绮岚差不多也将各自的情绪收拾好来。 裴默最先转身，轻呼一口气后笑着看向决清：“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哪里？” 决清直接调出星际地图展示在他们面前，顺着他们所在的行动点往前边滑过小圈，开口道：“最先要去的是勒穆朗星系，我会在勒穆朗主星先停一次飞船，确认完哥哥是否在这里后离开。” 说到这，他又将星际地图往远离主星系的方向拖动，在比较边缘的漆黑区域圈画出一块范围：“这里是我印象中双子星系所在，我的最终目的地是双子星系。中途你们若是遇到可以居住的星球，可以随时离开。” 决清虽然将他们从1657星中救出来，但他毕竟是改造人，他还有他自己的任务，不可能一直照拂他们。 裴默和裴绮岚都明白这个道理，双双点头后裴绮岚忍不住多问一句：“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找到双子星系，或是没在双子星系找到你哥哥，你又要怎么办？” 仍在星际地图上划拉的指尖稍稍一滞，决清垂下眼睫，并没有很快应答。 另一旁的席安和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似是很随意地问：“到那时你应该也不得不自己回到主星实验室吧？” 决清总算有所反应，轻轻点头：“嗯。到时候我会回到联邦，然后……开启记忆清除系统。” 忘掉与哥哥有关的一切，假装他从始至终就是孤单的。 他面上没有太多负面情绪的表露，但裴默和裴绮岚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裴绮岚皱了下眉：“一定要忘掉吗？” 决清点点头：“负面的记忆不利于执行任务，依照规定需要在三天内进行清除。” 作为正常人的裴绮岚不太理解这种规定：“可是就算你是被改造过的，你能吃饭能洗澡，会受伤会生病，总的来说其实也是人，这样强行控制记忆和情绪的规定也太不合理了吧。” 决清摇了摇头：“改造人不是人，我们只是联邦清除敌人的工具。工具是不需要情绪的，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就好。” 他说话时神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好像早就已经对这样的说法习以为常。 裴绮岚还想再说什么，又被一旁的席安和适时打断：“裴小姐不必再多说了，决清他们自改造起就已经被加了这样的默认程序，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更改过来的。” 他顿了顿，看向决清的眼神多出些许幽怨：“就算你触动了他什么，这段记忆也会被自动开启的清除系统清除。” 决清对上他的视线，更显困惑：“你试过？” “是啊。”席安和幽幽地回答，“无数次。”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补充：“果然除了你哥哥以外就没有别的人事物能够触动你了。前不久那一次强制终止记忆清除，在我印象里应该是你第一次这么做，是不是和决安有关？” 决清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点点头：“我看见了哥哥在攻击‘α清除计划倒计时’外面结界屏障的画面。” 听到熟悉的句式，其余三人皆是一愣。 裴默最先回过神来，皱起眉头：“这样一来就更能说明你哥哥应该到过我们1657星，可是在我的印象中，我们之前并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再者同一个星球也不可能被联邦两次进行“清除”。 决清对此同样毫无头绪。 他习惯了把需要脑力思考的事情交给哥哥来干，自己更擅长于做些简单粗暴直接动手的，没有任何独立解决问题的经验。 也许他这样的习性会更适合成为联邦的工具吧。 决清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来这样的想法来，很快又将之抛于脑后。 左右如今他们已经从1657星离开，再去想决安在1657星的经历也没有用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前往下一个星系。 星际飞船固定的驾驶能源有限，哪怕联邦那边给决清的能源已经是最充盈的状态，也经不起他们在这里徘徊逗留太久。 决清给裴默留出一个拍下1657星最后一张照片的空隙时间，接着便回到驾驶位上，准备驾驶飞船离开。 裴默和裴绮岚也回到了他们的位置上，安静坐着一起离开。 向来闲不住的裴默在回座位路上又顺口问了一句：“对了，决清，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和哥哥一直都待在主星，那你们也学过怎么驾驶星际飞船吗？” 决清在驾驶位上坐好，诚实应答：“没有。” 原本还悠悠闲闲的席安和：“……那你怎么会开的？” “这里有说明书。”决清指了下驾驶位旁边那本全息投影出来的说明书，上面正好翻开到关于如何使用驾驶能源的界面。 裴默忍不住多问一句：“我们可以安全抵达勒穆朗星系的，对吧？” “可以。” 决清顺口回了一句，想了想出于严谨考虑又补充道：“……吧。” 在场的其余三人总感觉有点不妙。 28、第 28 章 不管感觉妙不妙，驾驶能源已经认定了决清，就只能由决清来继续驾驶。 习惯了用飞行器直接传送，初次驾驶飞船的决清显得十分生疏。幸亏1657星地处偏远，周围几乎没什么别的飞船或是陨石、太空垃圾，给了决清一定的练习时间。 他一目十行地记忆着说明书内容，驾驶得平稳而小心。 等驶离γ附属星的范围时，他已经能够做到基本的转向和躲避。 提心吊胆的另外三人也总算松口气。 联邦提供的星际飞船是目前为止全联邦性能最好的，直到决清从γ附属星边缘的跃迁点彻底离开附属星范围，统共也才不到半天的时间。 接下来他们就是要直接向着勒穆朗星系的方向而去。 勒穆朗星系虽然与主星系相邻，但对比起其他相邻星系来说还是最远的那个，以联邦飞船的速度过去，大抵都需要耗费五天时间。 决清大致摸清自动驾驶的设置方式，离开主星系后就直接打开设定好的自动驾驶模式，在飞船舱内四处闲逛。 这艘私人星际飞船总的来说空间十分宽敞，座位只有五个，看起来是载客量是五人。 除了他们目前待的驾驶舱以外，飞船中还有生活舱。 生活舱采取全智能模式，可以根据输入的飞船人数来分隔出相应数量的房间。 家具也与决清使用的飞行器类似，不需要时可以缩小成不到巴掌大的方块，需要时就变换成相应的家具，橱柜类家具内还储存有相应的生活用品，非常方便。 裴默和裴绮岚跟在决清身后参观，看到这些时都叹为观止。 “现在主星实验室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裴默看着决清熟练地把一个小方块变换休眠舱，语气里都是止不住的惊讶。 决清闻言认真思考了一下，微歪头：“还好？” 他从被改造后的记忆初始就生活在主星实验室，而且没有被改造前的记忆，在他的认知里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设施。 倒是1657星的很多设施对他来说比较陌生。 果然人还是应该少点对比。 裴默和裴绮岚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除此之外没太多别的情绪，毕竟他们都清楚他们和决清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这次的飞船之行就当是主星实验室科技展几日游了。 另一边，决清已经顺便把各个房间基础的家具都放出来，确保到“夜晚”的时间段时他们都能有个休眠的地方。 整理完房间，他才继续往下一个地方去。 生活舱除却睡觉的房间以外，还有一个公共区域。公共区域内是普通人在闲暇之余休息聊天的地方，功能与布置都类似于日常房屋内的客厅。 “客厅”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厨房，厨房的保鲜柜内存储有一定量的新鲜肉类和水果，旁边放着还种在土里的蔬菜。但是总量不多，更多的还是干粮。 席安和这会儿就正好从小厨房里走出来，手中端着盘刚切好的水果，招呼道：“来来来，正好我刚翻到了些水果，你们也试试看我们主星实验室特培水果。” 决清之前也没接触过水果，对于他不认识的东西他第一反应都是没兴趣，正想顺便自己回驾驶舱那边时就听见席安和又把他喊住。 “这个‘你们’也包括你，决清。” 席安和将盘子放到桌子上，碰撞出一声清脆的轻响：“虽然你们改造人不需要靠水果补充什么，不过说不定也能和吃饭一样让你发现新乐趣。” 决清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听到“吃饭”字样后思考了一秒钟，最终抬脚走到了桌子旁，拉来一把椅子坐下。 联邦星际实验室特供的私人飞船准备的水果都是当季营养价值最高的，而且果实饱满，水分充盈，入口满是甘甜的果汁。 决清不知道这是什么水果，但是一口咬下去后眼底明显多出几分平时吃东西时会有的光彩。 他喜欢这种甜甜脆脆还多汁的口感。 原本还觉得不感兴趣的决清，不知不觉间就吃完了自己小碟子里的那一份。 席安和见他喜欢，又多分了一些自己吃不完的给他，决清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将这份也全都吃掉。 而在这时候，一旁的裴默忍不住感慨：“其实在我的印象里，我一直觉得‘主星实验室’是那种冷冰冰只搞科技的地方，没想到实验室特供的飞船还会有这么贴心的准备。” 裴绮岚也跟着点点头：“我之前也从几名租客那里听到过自己驾驶私人飞船出行星际的事情，他们的飞船里一般都只会准备营养试剂，不会配置专门的厨房，甚至还准备有水果。” 席安和耸耸肩：“其实你们觉得冷冰冰也没错啦，只是再怎么说主星实验室也是由人来组成的。会有一心钻研科技的人，也会有心细考虑的人，不能一概而论。”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轻笑着继续：“不过毕竟主星实验室对外透露的消息不多，普通人会有刻板印象也很正常，就像很多人都不会想到改造人β本质上是个小吃货。” 被提到的决清刚刚咬下一口水果，心情正好，抬眸往席安和方向看去，一对绿眸清澈干净，乍一眼看起来像是一名纯真无害的少年。 他并不太懂眼前的三人都在聊些什么，只知道这个叫“水果”的东西确实很好吃。 等找到了哥哥，他也想和哥哥分享这些。 想到这里，决清不免又产生出些负面情绪。 以往他们在主星实验室中从来不会分开，加上他们之间的心电感应，只要对方的心情发生了变化，他们都能感知到，也都能第一时间和对方分享。 而如今，他却感知不到哥哥一点存在的痕迹。 决清吃完最后一口水果，正好其余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席安和提议再带裴默和裴绮岚四处走走，问决清要不要一起，只得到了一个干脆的摇头回应。 他独自走回驾驶舱，走到飞船的小窗户前，回忆着操作说明书中的内容，按下了窗户旁的一个按钮。 只见原本包裹着驾驶舱大半部分的乳白色机舱外壳缓缓向两侧打开，浩瀚无穷的宇宙映入眼帘。 这也是决清第一次真正看到这么广阔的宇宙。 因为他们这时处在星系之间交界地带，零星有些亮光，更多还是无边无际的漆黑，将这驾渺小的飞船笼罩其间。 只是在这茫茫宇宙中，他想找的人又在什么地方。 决清看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容，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决安对他微笑的模样。 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玻璃上映出来的绿眸，半晌后垂下眼睫，微微攥起指尖，坚定了决心。 不管可能性多渺小，他都一定要把哥哥找回来。 29、第 29 章 过了好半会儿之后，决清将驾驶舱的保护壳重新打开，隔绝了外边黑压压的沉闷。 他坐回驾驶位上，按下操作栏的一个莹蓝色按钮，紧接着一副全息自动驾驶定位路线图就出现在他面前。 路线图上有一个绿色行动点，正缓慢地沿着蓝色虚线所链接的路线往前，正是他们这艘飞船前行的方向。 飞船的路线图和决清平时自己用的全息地图很类似，他熟练地变换范围，准备查看距离勒穆朗星系还有多远。 然而就在他往前查看一段距离后，忽然发现在路线中出现了一段漆黑的空洞，将蓝色虚线构成的路线吞噬了一大截。 这是什么东西？ 决清轻蹙眉，点开路线调整界面想避开这一段路，却发觉不管这一段路线如何更改，都会被漆黑的空洞吞没。 他又转而打开自己的星际地图，熟练地定位到那段空洞位置，但地图中显示这里是正常的交界区域，没有星球，也没有黑洞危险。 所以这个漆黑的区域到底是什么？ 决清想不出来，干脆回忆起说明书的操作指南，唤醒这架私人飞船的智能ai。 “您好，我是本架飞船的智能伴侣艾拉，初次见面，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一道机械女声从左边传来，决清扭头便看见之前投影全息说明书的地方这一次投影出一名机械女子，应当就是这架飞船的智能ai“艾拉”的形象。 决清没有和她废话，直接询问：“路线图中的漆黑空洞是什么？” 艾拉停顿片刻，回答：“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 “不可能。”决清斩钉截铁否定了艾拉的判断，将路线图转向艾拉，指着那段被吞噬的路线，“这段缺失的路线不可能没有异常。” 艾拉的投影上多出一个代表疑惑的问号：“路线图显示完整没有缺失。” 决清稍顿，下意识又看了眼路线图，但是路线图上分明就有一块黑色的空洞。 他皱起眉，坚定道：“路线图有缺失路段。” “路线图显示完整，没有缺失路段。” “有缺失路段。” “没有缺失路段。” “……” 就在两人一本正经地不断重复时，另外三人正好回到驾驶舱。 席安和忍不住笑着问：“决清你和智能伴侣争什么呢？跟小屁孩吵架似的。” 决清自动忽视了他的后半句话，回答：“路线图有缺失路段。” 艾拉坚持补充：“经艾拉检测，路线图显示完整，无异常无缺失。” 决清坚持纠正：“有缺失路段。” 未免他们又继续反复下去，席安和连忙走上前：“行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我来看看？” 听到他这话，决清把路线图又调转到席安和他们的方向，席安和大致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困惑：“在我这里看来，路线图确实是完整的呀？” 后边的裴默跟着附和：“我看也是完整的诶。” 决清眉头皱得更深，正要再开口时又听见裴绮岚疑惑开口：“啊？可是我看到的路线图上面有一段是漆黑的空洞？” 决清看向裴绮岚，在路线图中圈出一个范围：“是不是这一段。” “对。”裴绮岚点点头，“我看见的这一段就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样。” 决清收回手：“我看到的也是这样。” 这下就轮到席安和与裴默愣住。 “所以我们看到的路线图画面还不一样？”裴默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路线图，“这难道也是你们主星实验室的什么高科技？” 这一次给出回答的是一旁的艾拉：“经检测，主星实验室并未在飞船中安装不同显示的功能，并且主星实验室尚不具备这样的功能设置。” 不是主星实验室的恶作剧，而且作为普通人的裴绮岚看到的内容和决清一样，所以应该也不是决清改造人身份的影响。 那么这究竟是什么？ 在场的几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决清向来是个行动派，既然想不明白那不如直接去那边看看。 他在其余人还在思考的时候忽然从驾驶座上坐起来，往驾驶舱的左侧门口走去。 “决清你去哪儿？你别是想自己到那段去看看吧？” 席安和连忙开口要喊住他。 然而决清脚步不停，直接走进了驾驶舱左侧连接的外出舱。 外出舱是在飞船行驶过程中可以外出的小舱，一次最多容纳两人，而一旦有人进去了，为防万一只能从外出舱内将门打开。直到舱内人离开飞船，飞船重新把门关好，才能再从驾驶舱开门。 决清无视了他们在外边的劝说，在外出舱中将自己的飞行器调节成座椅模式，从座椅扶手下的储备箱里找出一套备用氧气装置。 依照他们改造人的特性，原本是可以不需要氧气，消耗能源晶核就可以做到在宇宙中自如保持“呼吸”。 但如今决清身体状况不太好，能源晶核不能过度使用，只能用准备好的便携氧气装置。 他安装好氧气装置，按下开启按钮后，座椅前就多出一个透明的罩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极小型飞行器。 确认一切就绪不会出问题之后，决清就直接对着外出舱地声控系统下达指令：“准备完毕，开启舱门。” “收到指令，即将开启舱门——” 伴随着一道机械音，外出舱的舱门被缓缓打开。 骤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决清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更白，飞行器的附属治疗舱模式弹出身体状况异常的警示框。 决清闭了闭眼，勉强压制住不适感，控制着飞行器直接离开飞船。 他凭着记忆将路线图导入到自己的全息地图当中，直接定位到缺失的那块位置附近，进行短距离的传送。 座椅模式的飞行器虽然装备了氧气装置，但是该有的失重感依旧十分强烈，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传送。 决清看着眼前面板显示出来的“是否进行传送”选项，顿住片刻后还是选择了“是”。 紧接着，一阵比正常星球中更为强烈的眩晕与撕裂感同时袭向他。 他轻吸一口气，搭在座椅两侧的双手稍稍攥紧，耳边再次回响起身体状况异常的警报，因为太吵被他直接用意识操控着关闭了提醒。 决清闭着眼坐在原地缓了好半晌后，才终于勉强能够把呼吸调整回正常的状态。 他缓缓睁开眼，想要看看自己现在处在什么位置，然而一睁眼就因为眼前的景象诧异到微微睁大眼睛。 ——只见前方浩瀚无垠的宇宙中，突兀地横亘着一道漆黑的裂缝。 那道裂缝长得几乎看不见边际，周围还有一圈深蓝色的“星环”，环绕与裂缝旁侧，展现出一份十分诡异的美感。 决清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他怔愣在原地许久不能回神。 直到他的脑海中突兀地响起一道视讯通知，他的思绪才被重新拉回来。 他看了眼视讯人，发觉是席安和后想了下才同意视讯请求。 “决清！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样了？我收到了你身体异常的提醒，你现在没事吧？” 席安和着急的面容刚映出来，立马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决清都怀疑开口说话的人是不是裴默。 这边的信号不是很好，映照出来的画面不是很清晰，决清非常理直气壮地摇摇头，说了声“没事”以后直接转移话题：“我发现路线中断的地方有个很大裂缝。” 席安和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叹了口气才问：“会有危险吗？” 决清摇摇头：“不确定。不过最好的方案还是绕行，初步估计绕行应当要花费再多五天的时间。” 话音落下，他又听见视讯那头传来裴绮岚担忧的声音：“可是飞船里的食物最多只够我们生存六天。” 决清看了眼储备箱里的营养试剂数量：“我这里还有十五天分量的营养试剂。你们三个人平分的话，还能多撑五天。” “我们三个人？”席安和皱起眉，“那你怎么办？” 决清面不改色地回答：“我目前的能量储备足够三十天不吃不喝。” 席安和：“……” 席安和：“亲亲，这边想采访一下，你到底在1657星吃了多少东西？” 30、第 30 章 决清没觉出席安和这个问题有哪里不对，一本正经地回答：“大概，大半个1657星吧。” 席安和无话可说，最后只是让他别在外边逗留太久，尽早回飞船。 已经得知路线中断地带的具体情况，决清没有继续逗留与这个未知的地带，在离开前将这个地方的景象录入他的全息地图中，便再次开启短距离传送回到飞船附近。 飞船驾驶能源已经认定决清，决清没有释放权限，他不在时飞船的自动驾驶系统也会自动关闭，等他回去时飞船仍然悬停在原本的位置上。 他操控着飞行器回到刚才出来的位置，在舱门前忽然停下，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动 许是留意到他诡异的停顿，没多会儿席安和那边又发来一个视讯，询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决清沉默一会儿，实诚回答：“这个舱门怎么从外面打开？” 席安和：“……” 关注着决清情况的裴默和裴绮岚：“……噗。” 最后还是听到这个问题的艾拉一本正经给出回答：“主人可以与艾拉进行视讯连接，对艾拉下达开启舱门的指示。” “噢。”决清应了一声，直接就着席安和的视讯下达指令，“那开启舱门吧。” “收到指令，正在为您打开舱门，请注意周边安全。” 艾拉接收到指令后，舱门上就亮起绿色的指示灯，没多会儿就缓缓开启。 决清回到外出舱内，再次关闭舱门，打开外出舱的重力装置，顷刻间从失重的状态回归到正常状态。 他闭眼压制住这一瞬间的头晕目眩，之后才撤下氧气装置，将飞行器从座椅模式调整回便携模式。 但许是短时间连续两次在太空中进行传送，飞行器刚变换模式时他因为骤然失去支撑险些直接摔倒，踉跄半步单手撑着墙才勉强站住。 正好这时外出舱与驾驶舱连接的门被打开，席安和与裴默连忙进来扶住他。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席安和的光脑上还“滴滴”地提示着决清这时候的身体状况不好，询问时明显带着担忧。 决清在重新站稳以后拒绝了他们继续搀扶他的打算，摇头道：“我没事。” 他说得一本正经，但脸色实在太糟糕，席安和的光脑也仍然在发出提示声，根本没有一点可信度。 席安和无奈叹口气：“我知道你找决安心切，可是找到决安的前提是你要好好活到那个时候，去见他。如果决安看到你这副模样，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决清抿了下唇，指尖微蜷，半晌后才终于妥协似的说：“头晕，很晕，很难受。” 听到他这么说，席安和就知道他应该是想通了，心情总算平缓一些，继续道：“那你先到驾驶座那边坐着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做个简单的扫描检查。” 决清点点头，终于不再勉强自己，缓步到驾驶座上歇着，任由席安和用光脑对他进行扫描，自己则拿出一袋药剂来喝。 旁边的裴绮岚和裴默第一次见到决清状况差成这个样子，正好这会儿快到饭点时间，裴绮岚便打算去做些合决清口味的清淡饭食，裴默则去给她打下手。 驾驶舱内很快就只剩下决清和席安和两人，而席安和关注着扫描进度，难得没有找决清闲聊。 决清喝完一袋药剂后状况稍微好了些，闭眼休息过一阵就干脆趁这会儿打开自动驾驶路线图，准备对路线进行修改。 然而他却发现这个路线似乎不知什么时候被锁定了，根本改不了。 他轻蹙眉，再次把艾拉唤醒：“艾拉，解锁自动驾驶路线。” “收到指令，解锁自动驾驶路线——” 艾拉的全息投影闪烁着重新映出来，半晌后头顶又闪烁出一个问号：“解锁失败。失败原因未知。” 决清：“……” 决清：“你们智能ai都这么菜的吗？” 31、第 31 章 决清问得一本正经，本身并不包含任何恶意，艾拉却感觉自己被狠狠地嫌弃了，头顶的问号变成了一个难过的小表情。 决清没打算关注她变换的小表情，既然自动驾驶路线不能更改，他干脆还是自己手动驾驶。 但他新的指令还没下达，就先听见了席安和的声音：“我先说好，你可别想着自己驾驶，你现在身体受不了的。至少至少也等你现在身体数值平稳下来以后，今晚前还是没问题的。” 说话的期间，席安和指了一下目前测出来的其中某一项数值，明显是他的身体尚有异常状况。 按照自动驾驶的速度，到达那个裂缝处大概还需要一天多时间，最早也是明天晚上。 考虑到刚才席安和提起的决安，决清还是选择了继续暂时妥协，乖乖地等身体检查结果。 所幸扫描检查本来就没剩多久，不多会儿后席安和光脑投影出来的数值就开始飞快地变化，看起来是在进行数值统计分析。 决清看不懂那些变来变去的数值，让艾拉休眠后干脆重新翻看起飞船的操作说明书，试试看能不能在这当中找到异常的原因。 不过最终的结果显然是不能。 不管是路线图中间的中断，还是路线图锁定不能更改，操作说明书中全都没有提及过。 决清愈发觉得这个飞船的设施一点都不完善。 难不成是主星实验室那边的研发失败品？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十分大。 还没等他找艾拉确认这个想法的可能性，席安和那边已经看完了数值的分析，语气比之前放松一些。 “按扫描结果看来，应该是初次在失重环境里的短距离传送导致的后遗症，喝过药后好好休息就好。” 说到这里，席安和顺口问了一句：“你之前是没有在失重环境中传送过吗？” 决清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他。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主星，而且长距离传送足够他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他是吃饱了撑的才跑到太空里用短距离传送。 席安和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轻咳一声佯装无事发生，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至少现在你也可以安心了，今晚休眠一下调整身体机能，明早再用手动驾驶吧。” 决清乖乖点头应了下来。 正好没过多会儿裴绮岚和裴默过来招呼他们可以去吃饭了，他吃过东西后就提前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把飞行器调节成治疗模式，在治疗舱里进行休眠。 他专门设定好了休眠时间，直接休眠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 “滴——现在是主星时间上午五点三十分，启动唤醒模式。” 在冰冷的提示音中，决清缓缓睁开眼，浑身上下感觉都比休眠前要舒畅不少。 他已经很久没有休眠过这么长时间了。 决清坐起身，将飞行器换回便携模式，简单整理过后就回到驾驶舱去。 如今时间还算早，席安和他们都在休息，驾驶舱内空空荡荡黑漆漆的，直到决清走进去时才自动亮起些光亮来。 他走到驾驶座上坐下，打开之前的路线图想看看他们距离裂缝还有多远的距离。 然而这一看，他就发现之前的裂缝位置似乎往前偏移了。 ——只要再过半个小时，他们的飞船就会驶入裂缝的范围当中！ 决清当机立断开启手动驾驶模式，指尖在操作键上飞快移动。 啪嗒啪嗒的敲击声回荡在静悄悄的驾驶舱内，一行又一行的提示于决清面前的显示屏中飞快闪过，全都是“操作失败”这四个字。 他不信邪，反反复复尝试了无数遍，等过了整整七八分钟显示屏中才终于提示“切换手动模式成功”。 决清不敢松懈，得到成功的提示后立即调转了飞船行驶的方向。 他利用余光顺势往飞船前面的太空环境瞄去一眼，就发现在刚才的近十分钟时间里，裂缝又以比飞船还要快的速度向他们靠近，巨大的空洞几乎近在眼前，隐隐还有一股吸力正将飞船往裂缝中心吸过去。 他果断开启了飞船的防护模式，驾驶飞船尽可能地偏移后退。 然而就在决清与裂缝的吸力拉扯对峙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小&#(()……” “小清#$%#^……” “不要#$%……我%#^%……你要&^*&(()^$……独自&^*&(()^$……” 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被模糊，决清只能勉强听清楚其中的几个字符。 但即便如此，他也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辨认出，这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哥哥的声音…… 是哥哥回应他心电感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