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大明：我用一百条命成圣》 第566章 奔跑的周贤 “赵征同志，周贤和周度这两个人家里，咱们是否需要......” “没必要，如果咱们是对的，那就不需要去逼迫，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罢。” “是！” 工部上下，铁桶一块，赵征从不担心。 工部之外，赵征也自始至终，都尽力走得坦坦荡荡。 这一次，不过再走一趟。 还不用费心，不用劳神，何乐而不为。 ...... 夜晚。 周府。 “老爷，你这么急着收拾东西，是准备去哪儿啊？” 与工部内赵征的岁月静好不同，此时周贤府内，正被他自己搞得鸡飞狗跳。 周贤夫人所在人科院的班上，多各家女眷，从来不缺任何小道消息。 而从工部返回的周贤，一回府就开始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 还什么人都不带，什么都不说。 又特别叮嘱她与孙儿以后都乖乖留在京城，除了人科院，其他地方最好都别去。 周贤夫人将周贤这些日子里的变化都看在眼里，本以为幸福日子会这样持续下去，甚至越过越好。 谁知道，眼下却突然遇见周贤这样的反应！ “老爷，你说句话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贤夫人焦急，不自觉就联想起这些日子在人科院内听见的，各种关于自家老爷的消息。 自然，就直直的往最坏的结果想了。 肯定是自己家老爷不会做人！ 贼心贼胆和好人好事都只做一半，搞得两边都不是人，所以把好脾气的赵征都给触怒了。 要不然，如果是惹到了其他人，周贤根本没机会活着回来。 更不用说，还能留他们这些家眷一条生路。 “你一个妇道人家问什么问，什么都别问！” “本官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就好了！” 但周贤还是一边不说缘由，一边又凑到门边小心的观察，好像府上有刺客存在一般。 然而这番举动，更让他的夫人担心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周贤。 实在是赵征先前将恐怖氛围渲染得太过，加上走出工部的时候，又撞见了鬼鬼祟祟的周度。 才让周贤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如此草木皆兵。 赵征说对了！ 周度他们真的要动手了！ 周贤瞬间想到这两个可能，暗道赵征神机妙算，周度他们胆大包天。 同时，他深知自己惹不起，没想到赵征居然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 但幸好躲得起。 只要去到广湖，那就能逃离京城，逃离这个疯狂的旋涡！ 所以他才有了现在的疯狂举动。 至于为何赵征先前明明说得云淡风轻，周贤此刻回想起来却全是恐怖，那自然又得怪赵府效应了。 君不见，胡祸与南北榜案，至今犹残风声鹤唳。 “老爷，要不咱们去给赵大人认个错吧。” “或者我让孙儿去求一下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和小青先生，都可喜欢咱们孙儿了！去求她们说情，一定可以让赵大人饶过你的过错的。” 可是周贤不说，那他不知道情况的夫人就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说着，就准备出门。 周贤这才急忙挡住，说出所有缘由。 同时拿出圣旨和赵征给的那张图纸，予以佐证。 这些日子，周贤在家里其实也不太好过。 他在外面担惊受怕，家里一切都得靠自己夫人和孙儿托底。 与此同时，庭院里，先前那块只供他挑选出来的族人观看的木板早撤了。 但他内心里，那块木板却一直在。而且时常压在他的肩背上，让他喘不过气。 作为一家之主，以本官自居的他需要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这是时代压在他身上的重担，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样不同却在根本上相同的东西，其实同等存在于每个人的肩上。 不过每个人都默契的羞于启齿。 “老爷你怎么不早说是为赵大人办事！” “我！我！” 所以听着自己夫人这句责问，周贤瞬间老脸通红。 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胆小怕事，怕自己夫人走漏风声，怕府上有内鬼，到时候出现意外吧。 尤其府上有内鬼这个可能，周贤绝不认为自己存在多想。 “算了，那我帮老爷一起收拾吧。” “广湖南河交界，可不比京城这边的好日子，你带的这些衣物大半都用不上。” “对了，老爷你可记住了，到了那边帮赵大人办事，千万不要胡来，千万不能辱了赵大人的名声。” “就算是偷偷帮赵大人办事，也得严以律己。不然到时候，别说赵大人会有什么反应，咱们孙儿都得责怪了。” “若你不听，等咱们没了，去到下面了，你到时候可别责怪为什么孙儿偏偏少给你上贡品。” 一边收拾，周贤的夫人一边碎碎念。 周贤听了一愣，是又有点懵，又好像有点悟，不过他此刻一颗心都不在这上面，很快就回神了。 他只想跑。 趁着夜色，趁着宵禁。 拿着圣旨和赵征给他的图纸，悄悄的跑。 第567章 周贤败退正是机会 “那是周贤？” “他这么着急出城做什么？” 周度在工部大营营门外不远处的阴影里躲藏了许久。 先前内心滋生的不安，让他迅速跑到了这里。 对赵征的恐惧，内心久久的挣扎，又让他迟迟没敢踏出那最后一步，一直藏到现在。 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直暴露在赵征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连周贤都没有躲过。 “如此之急......” “难不成，他没有求到赵府的庇佑，沦为了弃子？” “不过连妻儿老小和家产都不要了，倒是洒脱。” 赵征没有外出，一直耐心的待在大营中。 可原本挣扎不定的天平，其砝码，终究还是掌握在周度的手上。 砝码未变的情况下，随着周贤马车的远去，一方力臂开始无限延伸。 “何人躲在阴暗！出来！” “且慢且慢！本官乃西江户部清吏司郎中周度，前来工部寻赵大人有要事。” “那为何站在此处不进！” 也在此刻，巡逻甲士发现了周度。 面对周度的解释，这些甲士脸上生疑，手纷纷按在了腰间兵器上。 在宵禁时刻，巡逻甲士最大。 周度自然也明白，自己要是没有更加合理的理由，就算自己是郎中，那也逃不过一道板子。 还好他急中生智。 天平一端，也彻底坠到极限。 “本官先前来时，正好听见工部内发生了响动，恐怕赵大人正忙于紧要时刻，实在不好叨扰，只好站在此处等候赵大人，时方至此，还望各位将军......” “能站到现在，那看来你也没什么要事！跟我们走一趟，明日再放你到大营！” 涉及到赵征，关键是还涉及到了赵征的研究。 巡逻甲士脸上的凝重才放松了一些，不过依旧要将周度带走。 周度自然不敢反抗，连连点头。 比起吃一顿要命的板子，一晚上苦头，忍忍就过去了。 “几位将军说得对，天下又有多少要事能与赵大人的研究相比呢。” “闭嘴！” “是是是。” ...... 第二天。 “诸位，好消息。” “周贤昨日连夜逃离京城，辞呈已经盖印！” “什么！当真！？” “哈哈哈！周贤这个墙头草还以为自己傍上了大树。” 昨日借口只是借口，今日周度被巡逻甲士带到工部大营后，第一时间就逃离了工部大营。 本来昨夜亲眼看见周贤连夜离开京城，周度就已经猜想周贤是不是没有求到赵府的庇佑，沦为了弃子。 然后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换来的逃亡机会。 结果他没想到，周贤不仅仅抛妻弃子连夜逃亡，还让自己连夜递上的辞呈，今早就得到了盖印。 把逃亡，变成了辞官返乡。 ‘倒是小看了周贤的手段，没想到这家伙胆子小，关系却维系得紧，也不知是谁。’ ‘是赵府？’ ‘那也算合理，赵府不庇佑他荣华富贵，保他一命倒是轻松。’ ‘不过如此......’ 周度在得知周贤辞呈已经盖印的消息后，这些思虑就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搅拌。 回到现实，看向现场所有同僚脸上的惊喜，彼此间的亲密无间，和满满当当的人头。 思绪终于定型。 跟随赵府，求不到荣华富贵。 与赵府作对，才能衣锦还乡！ 天下事，在皇帝，更在士绅，而我周度，如今在首位。 何不拼上一把！？ 不然，岂非辜负这顶华贵乌纱。 “诸位同僚先止住激动！” “周贤虽然已经失去气候，其他人也都不过鼠目寸光之辈，从来不足我们为虑。” “但赵圣府，可还在呢。” 坐稳老大位置第一步，树立强敌。 “赵府又如何，没有我们，也成不了如今的圣府！” “对啊，咱们只要使赵府在天下人心中背德，赵府不也只是一座宅子。” “话虽这么说，可现在呢？我们现场诸位同僚，可有现在就能与那赵侍郎匹敌者？要知道，使人心离背，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你！你！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本来就是事实，如果现在那赵侍郎对上你我，你我可没一人能挡住。” “我等共进退，难不成他姓赵的还敢......” “你觉得呢？” “那怎么办！？” 第一步很快奏效，所有人都看向了周度。 接下来轮到坐稳老大位置第二步。 拿出解决强敌的办法。 “诸位莫慌，昨夜本官思绪良久，已有新计。加上今早周贤这道辞呈，更成文章！” 周度脸上带笑，面色不慌，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 “那请周大人快快说来！我等定以你马首是瞻！” “定以周大人马首是瞻！！！” 大院子发出了大动静，这些人没有任何遮掩。 “哈哈哈，好说好说。” “首先！周贤得意外惨死途中！” “在这之后，咱们再把周贤逃亡的消息，润色一番，讲与那些墙头草，漏到其他朝臣耳中......” “到时候，诸位觉得，那周贤先前拼命站赵府的队，结果到头来，赵府不仅不保人家荣华富贵，连性命也不保。” “这等薄情寡义的圣人，还有朝臣簇拥吗......” “天下人心难一时为改，然天下人，除你我外，还有几人？” 周度笑着，便预定了周贤的死法，也终于向现场这些同党，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让不少人内心都生出忌惮。 只是现在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表面功夫不管怎么样，都得到位。 “周大人好计策！” “可是仅此而已，伤得了赵府皮肤，伤不了赵府内在吧。” 不过有人想当老鼠，就有人想当老大。 当老鼠的恭维，想当老大的，这时候是最后跳出来的机会。 “自然不止。” 周度脸上一闪而过的愠怒，被他藏在了喝茶的动作里。 显露给现场所有人的，只有气度。 一群贪婪的家伙，迟早死在贪婪上面！ “除了人心，赵府的手脚，咱们都得给他斩断。” “那赵侍郎赵家主不是喜欢教书吗？咱们正好承了他的情。” “等他无暇分身，当公平的人科院不再公平，咱们已趁机拿回了所有郎中的位置。” “之后，便不用本官多说了吧。” “只是不知各位同僚，可有这个心，与本官一起去承赵家主的情？” 已说出了所有计策。 周度自然不会忘记自己不只是想要坐个位置。 为首，也要承担成为第二个胡勇的风险。 若什么都得不到，他周度岂不是白赶这么一趟。 “......” 现场人当然也明白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无论老鼠还是先前有心出来争夺首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 终于，都低下了头。 “当然，以周大人，马首是瞻！” “以周大人马首是瞻！！！” ...... 第568章 大展拳脚前夜 与此同时，又一次朝会结束。 御花园里，和周度那边的氛围不同又相同。 皇帝朱重八与赵征的侍郎马甲，正在进行两人之间久违的散步谈心。 他们身后，除了老太监王半和二虎，最近的内侍都离了几丈远。 但直到两人走到御花园一角。 这里与其余种满珍奇花草的地块儿不同，是一块明显收获不久的农田。 两人才终于停下脚步，让谈话进入正题。 ...... “周贤那边，咱已让蓝忠亲自负责。” “至于周度这群人，冯慎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做好了准备，随时都能让他们变成无根浮萍。” “哈哈哈，恐怕就算现在把他们拉到这里来砍头，看着咱的赵爱卿，咱的帝师！” “在这方寸之间，三月青黄间隙造出来的圣迹！” “他们也搞不明白赵爱卿是如何靠着一把石粉，几棵高草，就敢将他们的军！” 皇帝朱重八在先前经过那些珍奇花草之时，眼神都没有多少变化。 此刻，站在一堆秸秆面前，却难掩激动。 甚至说着笑着，就亲自弯下腰去，掰断一根秸秆，直接往自己嘴巴里送。 “陛下！” “闹什么闹，快去给咱牵匹马来！” “是！” 掰断秸秆就直接往自己嘴巴里送的动作，可把太监王半吓得不轻。 但皇帝朱重八不管这些，反而转头起身就要他牵一匹马来，对他一惊一闹露出不喜。 嘴巴里咀嚼的动作，自然也一直没停。 “没想到这秸秆细细品味下来，还有一丝甘甜，只用来喂马倒是可惜了。” 再面向赵征，皇帝朱重八又换了一副脸色。 其中还带着满朝文武，甚至所有皇子皇女，都渴求无比的恩赐—— 仁慈的认可，甚至还有钦佩。 同时，他也续上了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更可惜的是，咱的赵爱卿仁慈啊！要是按咱的法子，这些乱臣贼子哪儿还用什么时间去给他们反应！” “有赵爱卿拿出来的这几样宝贝在，天下兴矣！” 让皇帝朱重八有如此好心情的原因，自然不完全如他嘴上所说。 不过赵征也只要表面这一点。 所以他不答朝政，依旧说着粮食。 “陛下谬赞。” “京城内，气候不比广南广北，幸好虽是仓促之下，但供给青贮验证已足够。” “至于百姓们的接受度，只能慢慢来了。” “不过陛下放心，这秋收之后，春播之前，刚好接茬的作物。外加还能能多一份收入，只要朝廷推广，民间很快就能扩大种植规模。” “相反，陛下倒是要先考虑一下，土豆和红薯产量大，还可以分块插茎并行种植，但玉米的粮种数量，可就......” 没错，御花园里的这一角，先前种的正是玉米，土豆和红薯将紧随其后。 其实，赵征也不想就这样将这几样战略物资轻易的送出去。 但李进先前的提议，还停留在将这几样粮食作为将来的武器上面。 一下，就让经过多年沉浮的赵征，隐约察觉到了西南队伍里，潜藏的一丝隐患气息。 他可以这么想，是因为无数人，甚至包括皇帝都不想他身上的圣人光环破灭。 除了周度那群人。 所以他们成为了皇帝和赵征身边人共同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若远在西南的李进他们，这群赵府学子也这么想，那就绝对不行了。 创新驱动、人才储备、村里提振、民志融合、发展科教乃至区域协同，都可以先只在王朝内打基础，让西南走前沿。 就像跟在冬天里，煤都舍不得多烧的农户，谈可持续发展的前提一样。 首先，家家户户在冬天里都得烧得上煤，烧得起煤，还有可替代物吧。 不然一切岂非空谈。 基础的发展，不是一时之功。 可人啊，总是在太阳出来前，最容易心急。而人一旦心急，就容易坏事。 就像更先进的火铳火炮在手，不重视的前元骑兵照理应该成为笑话，却依旧挣扎了那么久一样。 铁枪铁弹在手，更得遏制，更得保证队伍的纯洁。 天下不重要，天下人怎么样，才重要。 所以改天换地这道题，赵征不是不急，反而更急。 只是他要快如七月惊雷，更要顺比平湖浪舟。 “咱，受教了！” “糟了！” 皇帝朱重八则在听后先是皱眉，然后后悔，因为他先前完全没有想过，还有这一层幸福的烦恼。 可第一波送去御膳房的收获，怕是已经散发出美味的香气。 就算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时，马儿也终于被王半牵来。 虽然没见在御花园里养马的，但皇帝朱重八说一不二，自然没人敢提醒。 “陛下，您瞧马儿吃得可欢喜！” 几个太监手脚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把秸秆宰成了一堆细碎。 太监王半带着惊喜的提醒，再次给了皇帝朱重八内心一道重击。 “一群铺张浪费的货！咱让你们喂这么多了吗！” “老臣罪该万死！” 皇帝朱重八傻眼了，心急了。 对着王半直接就是一顿臭骂，让王半内心又是一堆委屈的问号。 “陛下，难道您又忘记了，玉米是一年生植物。” “......” “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一时心急，喂吧喂吧！倒是跟咱这个皇帝吃一样的东西了。” 皇帝朱重八面对赵征直白的提醒，脸上又是一顿尴尬。 幸好他脸皮厚，饶是短短时间内变脸这么多次，脸也不红，语气也不抖。 太监王半及徒子徒孙，则又对赵征送上了眼神的感谢。 “那周贤那些郎中的位置，咱就配合赵爱卿，马上安排了。” 粮食问题上，皇帝朱重八知道自己实在是说不过赵征。 偏偏赵征把话题引导到粮食上面，他又忍不住往上面闯。 所以他只好再次岔开话题。 “一切皆遵陛下旨意。” 而对于赵征，一切目的皆已达到，皇帝要找回场子一事，自然要回礼面子。 “哈哈哈！” “爱卿主导变法，倒是人才用错了地方。” “周度这群乱贼！” 皇帝朱重八自然顺坡下驴，顺便把火气撒在皇城外的周度身上。 ‘一群狗胆敢反主！’ 有了几样粮种作为底牌，他本就不多的耐性，开始向见底冲刺。 赵征违心的交朋友策略，也就此开始从假向真。 第569章 变法拉开序幕 ...... 砰！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连过几日，风平浪静。 周度都稀罕的来到户部衙门准备亲自办公。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坐上位置，正要干点正事，手下主事就马上来报坏消息。 关键的是，还敢不敲门！ “什么事不好了！” 周度皱起眉头盯过去。 美好的一天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先收到坏消息，哪怕面前这个主事急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也只有烦躁。 “那周贤！那周贤！” 砰！ “周贤又怎么了！慢慢说，说清楚！” 涉及到周贤，周度眉毛更皱，不过不是对周贤，而是对自己手下这个主事。 一声镇纸响，代表他耐心将到极限的最后警告。 同时，内心提起的那一丝不安也彻底放下。 因为在他的视角里，周贤已舍弃一切逃遁。 那周贤空出来的位置不就是手拿把掐的事儿，所以除开那些待刮分的利益，周贤就不该再出现！ 连这几天出的一个小波折。 他们递交上去的候补名单，还没下来动静。周贤留下的家业，就被勋贵集团那边提前伸了手。 如今这等以往的大麻烦，都成为了他眼中，扩大自己影响力的助力。 结果现在来个坏消息，又事关周贤！ 难不成周贤逃了，是逃出去做大官儿去了？ 但单是想到这个可能的念头，周度自己都觉得离谱得有些好笑。 周贤？ 如今他们的计策正处在铺垫阶段，基本处处都利好赵府的各方面安排，名声大改，那也有不顺利的事。 何况周贤一个落跑的赵府弃子，正被他们秘密追杀的家伙。 而清吏司郎中，在京城里，又是多么小的一个位置。除了赵征对他们动手，还能有什么大事。 所以，这个主事，审事无度，得换了。 “大人，是真的大事不好了啊！” “那周贤及其同党的位置，就在刚刚被赵大人立为了变法典型！已由陛下下旨，内阁盖印！告示就贴在衙门门口！” “清吏司，不再需要郎中主持了！” 主事没有如周度的要求慢慢说，反而越说越快，脸色也开始变化。 “不需要郎中！？” “慢着，这是什么意思！没有清吏司，朝廷还如何辖管住各地士绅！？” 但周度全然没有注意自己这个手下的各方面变化。 因为到这一刻，待听清楚面前主事的解释后，周度烦躁下的惬意，已经彻底没了。 刚才对面前这个主事的不爽，也没了。 相反的是，其内心里，之前埋住的不安，在手下主事嘴上赵大人三个字冒出来的同时，控制不住的冒出了头。 赵府，赵征。 之前勾画的宏图伟业，只有在真正对上这个对手的时候，才知道有多艰难。 不过他的内心里还是有一丝侥幸。 赵征要对付他们，世人皆知，清吏司这个位置也可以消失。 因为，只要需要人去负责的那些事情没有消失，最后都不过是把人头上的名头换一个而已。 那对他们，对他现在的地位，就不会有任何影响。 宏图伟业，本就是一场赌注，怎么可能平平顺顺，没有半点风险。 要知道，按照惯例！按照以往！按照过去！按照历朝历代...... “唉！大人，您出去向其他大人打听一下，或去衙门门口看一下告示，一切就明白了。” “告示？什么告示......” 这一次，主事的变化，周度注意到了。 一如周度细数自己底牌时的底气变化。 周度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手下这个主事，居然有一天敢忤逆自己。 之前是直接就闯进来，现在是，话说半截便直接离开。 吱呀~ “大胆！你给本官回来！” 刚才还是自己对其不满意，想要换一个人使唤，结果现在却是对方先离自己而去。 这种反差，让周度如何能够接受。 不过他还知道事情轻重，这个主事可以后面再收拾。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贤那些叛徒卸任过后，郎中之位没有了，又会以什么来替代。 他赶紧放下镇纸，亲自起身往外跑去，也终于知道，自己前脚进门，后脚便有了告示。 ...... “周大人，这下，是真坏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告示上写了些什么？” “周大人不知道？” “快快说来！” 周度着急忙慌的出门就要找同党商量。 这个过程倒是顺利，他才迈没两步，看到告示所在，同党便找上了门。 不过事情的发展，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方向了。 周度内心先前的那一丝侥幸，彻底磨灭。 “那姓赵的，将周贤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做了一个典型，提出了去除一省一司的章程。” “将咱们清吏司从原本按布政司或省域划分职权，变成了按照职能划分职权。” “周贤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彻底没了......” “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清吏总司，下分赋税、户籍等分司，又新增了一个督饷侍郎，下派盐铁使、漕运使。” “之后，清司总司内，再无郎中，各分司主事，直呈尚书。” “想来，周大人手下的主事应该也跑了吧。” 热心同党将一切源头，都给周度讲解了一遍，说完还献上了周度一直想要却一直没得到的最珍贵之物—— 忠诚！ “周大人，我们现在可都以你马首是瞻，你可得赶紧想办法啊！” “......” 可是周度一时能有什么办法。 看着眼前所有人热切的眼神，他只感觉自己内心冰凉。 回想一下。 他们这个同盟虽然一直都在壮大，但从头到尾，好像都只是一波波溃兵在集合。 对赵征的变法，好像连半点阻碍都没有达成。 甚至才将各家有天赋的孩子，送进了人科院，成了人家的学生。 问题到底出现在什么地方！？ 周度第一时间没有回答面前那些同党的问题，给出方案，而是对这十天半月来，一切的一切，进行总结。 终于，他想明白了一切。 那就是十天半月，太短了！ 不是他们这群人里面墙头草的问题，不是他们背后代表的士绅集团能量不够。 是时间太短了！让他们有力气还没能使出来，便到了终局！ 可是赵府，那赵征，又是如何想出这一记连环组合击的！？ 难不成，圣人真有什么和他们这些凡人，不一样的地方？ 但真有不一样的地方，圣人怎么还会死。 还会死？！ 第570章 人世间最公平之事 还会死...... 周度抬头，享受着眼前所有的热切，留恋着屁股下面的温热。 他好像，终于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可是这个念头一起，先不说可行不行，他自己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但又转念一想，什么都不做，是等死！ 人在京城，不配合赵征，除了皇帝，赵府几乎一言九鼎，也是等死！ 搞臭赵府名声，天下太大，赵府圣名远播，其中还有来自他们以前的助力，来不及，还是等死！ 只有人世间最公平之事，人人都逃不过的终局，见效最快！ 至于之后的后果。 凭什么他先死，又反正都是死，只要比所有人后死，那不就是一直活着...... “唉，要不咱们也去留意一下坐省郎中的位置吧，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封疆大员，轮岗避籍虽有些风险，但也少了层层火耗。” “坐省郎中？我看你是想多了，你要从里面捞出来好处，不如留着那股劲往上爬。” “此话怎么说？” “你没见告示最后还贴了一个标准吗，税赋征收达成率、赈灾储备基准线、赈灾响应效率红线等等一大堆数据需要考量！” “我也看了，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来的，听说户部里之前赵大人专门来教了，再一起研究出来的，叫什么算法。” “算法？怎么个算法？慢着！这些东西怎么听着，都好像是咱们原本手下的主事和算账先生考量的呢？” “谁说不是呢！不是怎么算，是名字就叫算法，人科院内还专门在教呢！” “现在本官终于算知道手下那些人怎么都跑了，在咱们手下顶天了以后坐郎中，但在人家赵圣人手下可不一样。” “你说好笑不好笑，算账先生顶了咱们位置，判了咱们死刑，哈哈哈！” “唉！” 周度内心越发向阴冷时，其他郎中的讨论也在同时进行。 时间越走，整个的气氛，也慢慢低沉。 明明只是试行改革，但这些郎中好像都提前知道了结果，比赵征对自己还要有信心。 最后，甚至有人提出，反正他们现在也没与赵府有什么大矛盾，正好赵征那边也暗示了多次投诚既往不咎。 不如趁着现在计策才刚刚开始铺垫，有正好与赵征搞好的关系，及时收手。 “收手？” “哈哈哈，各位难道忘记了，周贤之所以能够让那姓赵的既往不咎，逃得一命，是他本来也没什么大的罪过，才能连过赵圣人和皇帝两关。” “至于各位，呵呵！别说皇帝，赵圣人也绕不过你们！” “还想留得性命，留得官职！？” 集体反水的话，被周度听得清清楚楚。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周度知道，都是到了自己开口做决定的时候了。 或许，还有另外一条路？ 不，没有了。 “你！这！” “那我们怎么办？” 真相这把快刀，果然也瞬间浇灭了对反水已经意动的众郎中。 同时，周度也没忘再加一把火，他好像抓住了赵征有那么多诡异想法的点。 赵征能让所有人觉得他做的事，对所有人有利。 那他为何不能走相反的路，让所有人都觉得赵征在针对他们。 而且这条路，好走多了。 “还有，各位同僚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之前咱们的赵圣人要故意避开咱们，偷偷来户部上课。” “因为！他知道各位同僚当时都不在！但是各位手下的主事可是在！” “多么完美的一个离间计！” “怎么办？呵呵！跑得快的，现在成了墙头草里的英明人物，咱们这些没跑的，怕是早被咱的赵圣人，当成了另一个典型！” “只是可叹，如今这朝野，赵府家主几乎已经成为了世袭的九千岁！” “想想吧，连周贤这般投诚的都只能留一条命狼狈。” “等轮到咱们！呵呵！” 周度的输出，开始。 他好像在说服现场的郎中，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还有退路，就此罢手，交出一切。 不，他早已没有退路，拼一把，一切都还在甚至还能得到更多。 对啊，赵府又如何，没有他们这些人以往不留余力的配合宣传，配合皇帝想要日月王朝也出一个在世圣人的想法。 赵府又如何能够成就圣名。 结果现在，赵府却把矛头对准了他们。 他们这些人有什么错，到了这个位置，不就只能听从背后那些人的话。 赵圣府又如何能够得知他们顶着什么样的压力。 圣人自己不爱吃喝，就要所有人都陪着他一起，这算是什么圣人！ 皇帝倒是打了一把好算盘。 朝堂百官都不留余力的与他做事，他做皇帝自然是最乐意的。 这赵圣府，也不过趋炎附势之辈！与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九千岁三个字一出，周度明白，自己再无退路，但他已不能刹车。 他也不想刹车。 他说服了自己，自然也就说服了现场众人。 “当作另一个典型......” “九千岁......” 现场这些郎中自然也明白这另一个典型，到底代表着什么。 更明白，九千岁一出的后果。 但再有怯懦者，在生死面前，也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对啊！他们没有其他办法。 “那我们......” “不过周某以为，赵圣人一定会公正处事的，不然也不会惹得各位都趋之若鹜。呵呵，各位！告辞！” 九千岁三个字一出，再无回头路。 眼前这些所谓同僚同党，自然也逃不脱周度的归类。 他想明白了，他想开了。 之前是他想岔了。 做这些郎中的老大有什么好。 若能成为背后士绅真正的话事人，而不是传话人。 那时候，才是他周度想要的风光！ 九千岁，周度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咬牙切齿，但在自己内心里，却也极度渴望。 “赵圣府，九千岁三个字一出，你们这群圣人又该如何应对呢？” “还有这群蠢货里，被当作典型吓到的肯定不少。” “我周度倒要看看，赵圣府是不是真的圣人！” 最后，周度没有再继续引导，他走得十分潇洒。 因为他知道，那些郎中都是聪明人，继续加码，只会起反效果。 所以他半点没有在话里掺假，全都是真情实意。一切，只留给那群郎中自己发酵，他不会再参与。 只等聪明人堆里有人忍不住犯糊涂。 第571章 九千岁 周度的谋划，尤其九千岁这个屎盆子，不得不说，绝对是一步好棋。 让赵征知道了，也要给他鼓掌的那种。 不过鼓掌过后，也就那样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可以浪费在这上面。 但对一众清吏司郎中来说，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尤其对一众户部清吏司郎中而言。 本来一切的罪恶，就是以他们为中心纽带，向各方输送利益以维持，然后他们从中获取一点或更多油水。 这点，他们倒是清楚。 那赵征这次主持变法，主要的针对对象，肯定也是他们。 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 所以之前他们中的人，骑墙摇摆也好，真的倒草也罢，肯定不是都洗清革面了。 肯定都是迫于赵征的权威，认为与赵征作对没有胜算。 毕竟白花花的银子，可比什么都真。 这也是他们时刻都有的感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九千岁这个屎盆子，让他们看见了战胜赵征的希望。 九千岁，比千岁高许多，距离万岁，仅仅一步之遥。 任哪个皇帝听见这个风声，内心肯定都会生出忌惮。 何况是皇帝朱重八！ 再有。 若是将九千岁扣到朝堂上任何一个人头上，哪怕是扣到内阁首辅的头上，都只会让人觉得是在栽赃。 扣在赵征头上，却不一样。 就像周度之前动摇他们内心天平的手段一样。 九千岁与赵征的匹配程度，何其完美。 反正在这群人的眼里，若将来真有九千岁这个名头，那就只可能出现在赵征的头上。 但幸好的是，现在还没有。 那这个真相，便可化作他们手上，最锋利的刀。 周度估计得不错，他在努力克制自己贪念，开始彻底清除自己以往留下的各种犯罪证据时。 那群户部清吏司郎中，开始坐不住了...... 经由中间人手，发往外边的信件： “最近九千岁关切得严，所有事项暂时暂停。” 直白的九千岁三个大字，挤在每一句原本该写上赵征的位置； 京城各地方向外辐射，有关权力更新的区域或人前： “你知道吗，朝廷现在可不是能够轻松捞取油水的地方了，有九千岁在，朝堂可谓清明一片！” 捧杀不绝对，则绝对不捧杀，对于赵征的圣名，他们没有半点污蔑，只是稍微换了一下名头，再把皇帝的存在彻底湮灭； 甚至在各地国子监惠民班内： “努力用功！向九千岁看齐！我将来一定要到九千岁手下做事，向他学习！” 歌谣，快口，乃至课间的小讨论，九千岁三个字也是见缝插针。 “慢着，你说的九千岁，是谁啊？” 每一个地方，每一次讨论，在开始，自然也会出现这一句问话。 不过，与周度的计划一样，与那群户部清吏司郎中的猜想一样。 一切，顺利得不像话。 不等他们安排的人上线，便有人抢答。 “还能有谁啊，当然只有赵圣府出来的圣人，能够当得起这个称号啦！”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天底下，难道还有比圣府圣人更能配得上九千岁这个称呼的吗？” “那当然没有了！” “赵圣人~九千岁~不享福来不买醉~” 关于赵征九千岁的童谣也顺势上线。 且短短一月之间，便迅速火遍京城，及其周边地区。 可以预见，传遍整个天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 开明二十一年，春。 “哈哈哈，各位！满饮此杯！” “如今九千岁之名，已经传遍整个京城，相信咱们的陛下心里，也早忍不住对那姓赵的生出芥蒂。” “距离我们的胜利，不远了！” 又是一个陌生的院落，但一群熟悉的面孔。 周度不在，一群清吏司郎中里，很快便又出了一个领头的存在。 “可是......按理说皇帝早该在第一时间便生出反应，不应该这么久过去了，还一直这么平静啊。” 自然，照例，又有人说出内心忐忑。 “各位应该都不知道吧，最近，大事要发生了......” 可现在的领头人物不是周度，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比周度更有领袖气质。 面对下面人的疑惑，他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恼怒，反而以此，衬托出自己的权威。 你们不知道的内情，我知道。 “什么大事？” 有人立刻急迫的想要知道答案。 但主位上的人，还是不说，只继续品酒。 直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挂在他的身上，他才慢慢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又慢慢将一根手指弯折。 “？？？” 下方的郎中，第一时间，脸上都生出更多疑惑。 可正如周度先前所料，这些郎中里，有胆大的有胆小的，但绝对没几个傻子。 他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主位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日月王朝，要变天了！ 想到这里，无数人脸上，刚才才挂上的喜悦与激动都消失不见。 有人脸上，甚至转为了惊恐。 但此刻，身边的同党，没人再去宽慰。 因为所有人，脸上至少都是凝重。 除了主位上的这个郎中，他明显背后的关系不太一般，所以才能知道现在外面根本就没有影儿的事。 这自然被反应过来的众人注意到了。 “不知大人是如何得知？” “我等以后，定以大人马首是瞻！” “定以大人马首是瞻！！！” 马首再度换人。 这些人反应过来后，都知道了谁才是真大腿，都赶紧抱了上去。 甚至，比之前组成对付赵征同盟时，还要来得热切。 “哈哈哈！” 为首的人，自然也明白为什么，不过他明显有所依仗。 见目的达到，便直接道出了原因，还顺便道出了自己的图谋。 其中野心之大，让人害怕。 “各位同僚难道没有注意到，太孙太傅，已经好久没在街上问诊了。” “最近京城来往的马车，与药味，也太多了些？” “所以各位，难道不觉得，现在才是咱们对付赵府，最好的时机？” 哐当！ 有人心中一切疑惑都反应了过来。 手上的酒杯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幸好质量不错没有摔碎。 第572章 虎头蛇尾 ...... “各位，是拼一把与国同休，还是等待终有一日的清算，就看各位的选择了......” 首座上，他们新选出来的这个老大背景，随着这最后一句话出，不言而喻。 “所以周大人，咱们要跟吗？” “跟？与一个看不清形势的无名小卒去送死？” 原来这其实是在又一个小院。 周度所在。 虽然年过春来，但过去经营，还是让他有些簇拥。 像这几个郎中，便在那边开完会后，立刻到了这边与他通报情况。 “无名小卒？” 手下人面对周度对那后继之人的嘲讽，迟疑之后，却明显还有不一样的想法。 “周大人，那位大人，在宫里可是有些关系，如今天家后院.....” “闭嘴！慎言！” 可周度在短短的这一段时间里，已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原来在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费力清除过往残留的罪证。 也意味着，他得把过往积累的许多财富一起清除，但他还是做了。 虽然到今日，他还是保留了部分，比如现在来通风报信的这几人。 但这段日子，已经强行抛弃的，以往对名利场的大部分强烈渴望，好歹还是有些用的。 比如，他认为自己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定位。对朝堂局势，对皇帝，对赵征，也看清了。 皇帝不用说，无论如何，在威严上，那是任何一个臣子都不可能挑战成功的人物。 赵府更不用说，这些日子的断舍离，已让他对赵府十多年来的坚持。 莫名，感到一种恐惧。 没错，恐惧。 皇帝起码还是人力所能到达，赵府一府，真的是人？ 至于两方都关切的皇宫后院？ 那更是半点不能沾染上的因果！否则就算他是皇亲国戚也免不了罪证！ 何况一个靠着关系，也只能坐到清吏司郎中这个位置上的小人物。 虽然他也是一样的喽啰。 但皇帝沉寂太久，赵府也跟着不发出声响。那只预示着，风雨将至，大祸将要临头！ 任他做再多打算，心中有再大的抱负。 在未来这段时间里，也只有焚香祷告这一条路！ 活过去，才有未来！ 只要活过去，甚至更广阔的未来也不是问题。 所以即使现场都是多年培养起来的亲信，别无外人，单是一句抱怨，也让他直接炸毛，赶紧亲自检查门窗。 因为真跟那些人一起犯浑，就是在找死！ 他看清了，才真的害怕。 “之后再要小聚，直接在衙门内正常说话。” “这间院子，本官也打算一起处理了。” “你们的尾巴呢？” 简单确认确实没有隔墙之耳后，周度才又坐回位置，摩擦过座下的椅子时，他眼里也有过一丝舍不得，但随即便又坚定。 “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作为被周度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虽然如今大家都在一个级别，但尊卑还是不能草率。 不理解，这些人也只能执行，只要没有触及到他们的根本，他们就不会翻脸。 周度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本来，他其实打算连这些人也一道处理了。 但毕竟将来，不可能一切从头开始，还得有自己的一套班底。 “等熬过这段时间，你们就会明白了。” 就这样，对赵府，周度祭出九千岁后，反而失去了信心，看清了自己的定位。 他现在，只想且最多只能成为朝堂上，皇帝需要的赵府对位。 是的，他终于认清了自己，不是说说而已。 “是！” 砰！ 然而。 就在周度得意自己的隐忍、‘浪子回头’，期待螳螂捕蝉。 窃喜九千岁将被那群看不清形势的昔日同党，拿去与赵府对上。 自己多半能如计划成为黄雀之时。 猎人，先一步降临了。 害怕发生的事情，在于已经有了引子，且真的发生了后，本人没有把握应对，所以往往更容易发生。 “是谁敢......” “锦衣卫办案！” “周度！跟我们走一趟吧！” 就像此刻，皇帝之前与赵征在御花园内做的安排，正好听见他们这伙人的谈话。 把刚才周度的简单检查，变成了他临死前给自己加盖的一床草席。 “！！！” "......" 一夜，一个时辰，甚至一念之间。 周度想了很多，也分别在这些时间段里，做了许多。 他以为自己放弃了这么多，最少也能成为一段时间的主角。 他以为自己及时收手，便能完美脱身。 结果，他刚才的担忧，立刻应验。 看清来人手上令牌上的锦衣卫三字后，衰败之色，瞬间挂满他的脸。 之前都是可能大概，这一次，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把握。 这一次，自己一定无法全身而退了。 亲信还在言语抵抗。 他只抓紧时间，喝下最后一杯好茶，享受最后能坐在椅子上的滋味儿。 “再有反抗！格杀勿论！跟我们走！” 周度，终于又明白了。 原来，棋子终究只是棋子，他跳不出棋盘。 可是，他到底在哪一步，开始成为的炮灰？ ...... 天牢。 赵征的八个傀儡，正片刻不停地为赵征兼职线上人型计算器。 周度，也终于来到了这里，甚至同一间牢房。 看着遍地的稿纸，周度这一次，只有迷茫。 “死罪？” “死罪。” “那别浪费这最后时光了，发挥一点余热吧，你也只有这点作用了。” “......是。” 周度脸上一片死灰，直到看清稿纸上的内容，他才真的，真的幡然醒悟！ 所有人，都被赵征和皇帝，骗了！ ...... ...... ...... “咱们真的要动手？” 与天牢内，周度的终于醒悟一样。 经过两次诱惑，以为自己得到定心丸的一众清吏司郎中，也终于开始了行动。 周度要是没进去，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 “如今清吏总司这一变革平稳运行，难道你还没有看清，再这样下去，咱们不仅什么都会没有，清算也逃不了！” “可这样，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风险？现在是只有让赵府知道，咱们不是任他们拿捏的存在，咱们才有活路！” “进了清吏司衙门，难道你我还会有退路？都是比谁活久一点罢了！醒醒吧！” 第573章 报纸再现 ...... 开明二十一年，夏。 赵府，位于皇城外，京城内城城郭内，距几国公府与几乎所有大臣的府邸，都差不多近。 倒是距离紫金山，差不多远。 京城因小而扩，原本赵府所在，多富甲居所，是为低贱铜臭之地。 如今，这些家宅的主人和风格，却是无论朝堂风波，换了一个遍。 尤其临近赵府的几块地，早已成为了清流或自诩清流者的向往之地，多高台书舍，文静清幽。 “管家！殿下！不好了！” 直到这一天，府内，爆发出这般久违的急切。 “怎么了？咱们的小青先生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可就丢了威严了。” 小青着急忙慌的跑进府内前，崇宁正在与赵征的管家马甲，在厨房边的小院里说明自己的困境。 想要赵征去向他的家主马甲，帮她求情。 可左手倒右手，赵征如何严肃得起来。 “家主最近事忙，我也不敢去叨扰，但是管家，随着课程越发往后，我是真有些力不从心了。” “那便直接与家主说，家主会理解的。” “哎呀管家，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小院，是崇宁与小青，在赵府内，唯一能够完全放松的地方。 赵征的管家马甲，也是她们在府内，唯一能够完全拿着轻松，对话的人。 所以面对管家的敷衍，崇宁是一脸的难受，直到小青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她才终于转移了情绪。 “殿下！管家！是真的不好了！现在外面都在传，都在传......” 终于临了，到了两人面前，小青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仔细。 崇宁见着小青的焦急不似小事，也终于正色。 可是赵府，能发生什么大事呢？ “没事，慢慢说，来喝杯水！” 赵征自然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天，早晚都要来，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从那些人嘴巴里传出来，怎么也比直接从老朱嘴里传出来要好。 不过，日月王朝，是真的要变天了。 没有来自太阳的缘故，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的。 “管家你怎么还能悠闲！外面的谣言，也有说你的！”小青把水才润过喉咙，缓了过来，便立马便继续道。 “说我什么？” “外面都在说，咱们赵府是安汉公府，家主是王朝世袭的九千岁，赵府管家贵比丞相啊！” 赵征边听边点头，就在小青两人以为他会拿出来什么解决办法的时候。 “丞相？只是丞相？这么看不起我？” 结果两人没想到，赵征转头却只是对外面给他泼的脏水程度，表达了不满。 这种脏水，常人可都是避之不及的。 别说赵府本就一念，便可使一切名副其实。 就是用到寻常大臣身上，那也会惹得朝堂疏远，皇帝猜疑。 何况是在眼下这个敏感的时候。 赵征的太孙傅马甲，进宫治病，却许久还未见起效，人也许久未曾出现在外界。 赵府更是全天下皆知，与皇帝存在不对付。 这种脏水泼下来，加上赵征这句话一出口，要是传到了外面去，那不是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吗。 “没事的，我们说回教学的事吧。” “教学？” 焦急的两人，眉头更皱。 皱眉之下，还有一些不好意思。 眼下赵府遇难，她们没有什么好办法就算了，还要府内相助自己遇到的小事。 “管家，这时候就别什么教学了，咱们当务之急......” “非也，若你们能够办好接下来这件事，也能帮到赵府。” “帮到府内！” “帮到家主！” 两人这才欣喜跃上脸颊，只是两人都各有侧重。 “要我们怎么做？” “??邸报??。” “??邸报??？” 第574章 崇宁的坚定 “对了，这只是样板，之后具体，你们自己发挥。” “我写的样板，终究是我的想法，不是你们的想法，更不一定是天下人的想要。” 红薯的火候，在小火炉上实难把握。 但即使烤糊焦了，赵征也不想浪费，就在碳化硬壳上，慢慢的刮着。 别说，就这块儿上的残余，最是美味。 “由我们来发挥！？” 小青虽然没忍住赵征的大花脸，但在笑完后，注意到崇宁还是一脸的认真，又有些莫名的走神。 就想着，自己先记下叮嘱详细。 可详细没有，直接上来就是根据样板自由发挥，这让她们如何着手？ 作为宫女出身的小青最是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到底有多少。 无论多普通的话语，放到明面上，再加上赵府的落款。 不用想，就知道要是搞不好，会成为怎样的忌讳。 “没错，由你们发挥。” “别想太多，太复杂。” “你们只要保证写在上面的所有内容，都是真实可查便是，很简单的。” 赵征说得十分简单，小青的脸上却越来越皱巴。 没办法，赵征只好使出终极杀手锏。 “如果你们实在无法确定，那就在定版前去寻家主盖印。” “家主盖印！？” 皱巴，变作一团。 小青再也无法说出其他话。 幸好崇宁在此刻终于回神，且将沉默压在认真底下，接过疑问便一步入正题。 “管家，这邸报的内容上列拼音，应该是家主的提议吧？” “嗯。” “那其间内容，真的全由我们自己决定吗？” “嗯，若殿下实在拿不准，又不敢去寻家主，亦可进宫面圣，或书信太子，寻锦衣卫辅助。” “锦衣卫？” 崇宁脸上本有些阴霾，但随着赵征这句提议话落，也是变作了哑巴。 锦衣卫，父皇，家主。 这三个，她没一个能够淡然相处。 与太子大哥朱標倒是能够与像赵征的管家马甲一样，相处自在。 但此刻却是，一个是任务发布者，一个在车马遥远之处。 ...... “殿下，这连九管家也太不靠谱了，居然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们。” “要是我们把事情弄糟了，那还不如就与人科院的学子们，继续研究那高深的圣学呢。” 在赵征那里，崇宁与小青得到的只有话题转移，与责任推脱。 所以谢绝了赵征顶着一脸黑黄递过的烤红薯后，小青在于崇宁回自己小院的路上，吐槽就没有停过。 不过嘴上确实没有停下过，脸上却看不出来丝毫埋怨。 毕竟管家也算赵府内，小青唯一感觉与自己出身差不多，或者叫差得最少的人了。 最后一眼回望的时候，小青甚至嘴上也坚持不住，弯出一个逗号。 “你是认真的？” 崇宁也早把赵征回归真我时，嘴上的口头禅学了过去，看向小青。 “那我这就去与管家说明，咱们继续回人科院当教书先生。” “别别别！殿下！小青更不想再出丑了。”小青赶忙阻止。 吱呀~ 两人终于回到她们的小院。 院门仿佛一道结界。 刚才还有说有笑，你埋怨我回怼的两人，回归现实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泄气。 无论小青还是崇宁，看着摆在桌板上的邸报样板，脸上都只有凝重。 “小青，你说为什么管家最后提醒我们，不是找父皇也不是找其他人，而是去找锦衣卫呢？” “不知道。” 锦衣卫的恶名，早些年，德行锦衣卫还未独立划分出去的时候，还有些弥补。 近些年，尤其持续十多年的胡祸，每次都有锦衣卫的身影，是彻底找补不回来了。 甚至这种恶名都传到了民间。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吐露生活不易，皇帝高高在上的酒桌胡话时。 面前负责倾听的多年亲朋挚友，其实是一个锦衣卫！ 京城之外还好，尤其京城之内，锦衣卫三个字已成禁忌。 “不过我想管家肯定有管家的理由。” “毕竟邸报的内容，也算是一种情报，天底下，没有情报来源，比从锦衣卫那里得到的更详细准确的吧？” “这样想来也是，可是殿下，咱们真的要去和锦衣卫打交道吗？” 小青点了点头，眉头却依旧不消。 从她的视角出发，还有更多一份担忧。 要是她们与锦衣卫沾染上关系的事情，传到了众人之口。 那会不会让人科院的学子们，都对她们敬而远之？ 会不会让人们对赵府，心里也生出阴霾。 小青想得很多，也想得很仔细，最后自然也将这些想法，都分享给了崇宁。 可崇宁听后，却好像想到了什么，本来越来越皱的眉头在慢慢展开。 眼中的凝重也慢慢散去，最后每丝每毫都填补上了认真。 “若人人敬畏的锦衣卫，其实都不是坏人呢？” “若他们真是恶人却掌握着这么大的权力，那我们不就是监督他们的唯一力量？” “管家先前说了，他要我们负责的邸报不是之前的邸报，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讲给天下人的。” “天下人需要知道什么？” “天下正在发生什么，天下有什么好人好事，天下有什么坏人坏事，父皇又在忧心什么可能发生的事？” “我知道管家为什么要我们来负责邸报的发行了！” 崇宁说到最后，站了起来。 先是望向皇陵的方向，再望向赵府后山，眼中充满了坚定。 小青刚开始还有些不懂，为什么崇宁前后有那么大的转变。 直到这一刻，顺着崇宁的动作，她终于意识到了。 “殿下，小青陪你一起！” 锦衣卫，好像突然不那么可怕了。 ..... 乾清宫。 “妹子，给你说一个趣事。” “咳咳，什么事？” 卧病在床的马皇后，脸色越发变差。 或者与其说是病，马皇后只是操心太多事，做了一辈子老朱的刀鞘。 她老了。 直到每日脸色不比她好看多少的老朱，这一刻居然还有趣事给她分享，气血之色才又浮现。 “今日崇宁那丫头，居然到御书房来要对锦衣卫的访谈采风之权。” “丫头整个人说话的时候都在抖，咱只是盯着她，就快给她看哭了。” 老朱对自己权威很是得意，同时内心有些期待。 果然，马皇后也丝毫不吝啬她的白眼。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给孩子们多一点笑脸，也不怕等你百年后，孩子们一滴眼泪也不给你。” “嘿，这就要妹子来监督了。” 老朱对马皇后的笑脸，从来不敢吝啬。 第575章 吴二秋后问斩 ...... “各位可想好了，眼下这种大好的机会虽不多见。” “但我们一旦开弓，也再没回头箭。” 在皇家报司光速成立的同时，阴沟里的老鼠们，闻到了气味。 一众人头数，减少再减少的清吏司官员们再聚首。 “有多少同僚都被那姓赵的降成了主事，每日没日没夜干那以往手下才做的事。” “辖地的士绅们也发了许多回信，那姓赵的大兴税赋核查，皇帝也乐得不用承受士绅们的怒火，又将税卫交回了姓赵的手上。” “大家早就已经坐不住了，大人快讲怎么办吧！” 日月一朝，各地起义也好造反也好，反正性质相同的事情，其实一直未有断绝。 在座你一言我一语下的意味，自然也不用再多说。 破釜沉舟，是他们自封的打算。 “不，这一次，咱们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有消息，咱们的崇宁殿下成立的报司，要亲自下到民间，寻访人间疾苦！” “京城内，咱们不过小小郎中，天子脚下，也不能有肮脏。” “可若京城外有个村落出了事，还是咱的圣府侍郎亲自主持的变法引起的事故。” “各位同僚以为，这报司该是派出谁去采风呢？” “需知，穷山恶水，万一出了刁民，可怪不得咱们。” “而被自己最爱的治民所害，哈哈哈！” 常理之中，一件十分重要且正确的事，一旦遇见巨大的阻碍，是该继续投入，更加重视的。 但现实，不认正当理由。 这份惊喜，自然也就更让这群清吏司郎中高兴。 ...... 另外一边。 “殿下，从锦衣卫那里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多太杂了。” “如果要保证每一份邸报的成本都在两文钱，恐怕得分刊。” 有锦衣卫作为信息来源，工部携司礼监负责印刷，户部与各地皇庄进行分发，礼部负责销售，刑部与兵部保驾护航。 报司这台新机器，很快便运转了起来。 作为这台新机器的操作手，崇宁与小青，却很快就感受到了压力。 心里有着发扬光大并将其传承下去想法的两人，甚至感觉这份压力，比在人科院当教书先生还要来得大。 但两人这一次，没有一个人再想过退缩。 “分刊？” “分刊......” “小青！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就是要分刊！” 作为其中最为上心的崇宁，很快就根据小青的话，将问题转化为了办法。 那就是，每一份报纸的成本虽然已经被压到了两文钱。 但崇宁当了这么久的学堂讲义，早就明白，就算是两文钱这个小数目，也绝不是人人都能轻易拿出来的存在。 即使上面有教人识字的拼音，有真正的文章，真正的学问！ 何况成本是两文钱，即使各地就地印刷，最终的售价还会再有上浮！ 不见各地皇庄的小屋子里，随月事布免费发放的保密条例，也没有多少数量。 而发行数量，就是她们手上事业的一切！ “分刊！分刊！” 崇宁的眼睛越来越亮，很快，她就作下了决定： “小青！立刻书信，快马通知各地印刷厂，将每份报纸的规制从大页改成分页！” “还有对报司编撰的要求也要做出相应修改，每篇文章的长度必须限制在半页分页内！” “若篇幅不够，则需博士审批，再排版在同半页背面。若需大页，则交到我这里来！” “再令各地官员，将拼音认法做成黑白绣字官榜，张贴广告！” “各地销售处的销售，也改为支持割页销售，最低半页！” 拼音自出世，便因为与反切法离经叛道而受儒生抵制，因为威胁士绅垄断的威信而受各地豪强抵制。 至于皇帝，其实一直都想让天下人都会读书写字。 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天下人都安心的，一心求取功名。 只要一心只为求取功名，那再会读书写字，也是在给皇帝的天下在添砖加瓦。 现在赵征将报司交给了崇宁负责，以后就得回到皇家手中，老朱自然喜闻乐见。 “排版的事情解决了，关乎生产力技术方面有人科院提供，文章有翰林院。” “现在就剩下新闻了。” 赵征既然将报司全权交给了崇宁两人，那就不会再主动过问。 一切主导权，都交给她们。 崇宁与小青自然也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比如形而上学，人类的美好品质，这些固然是十分重要的。 但作为第一刊，崇宁与小青结合自己在赵府多年的见闻。 一致认为，还是定下邸报的基调最为重要。 文化素养是分阶段的，生产力方面是分专业的。 而且这两个里面，都可以加入对美好品质的广告。 到了专业领域，也都有更好的替换。 那什么是邸报不可替换的点呢。 新闻事件，大众呼声。 皇权不下乡这个老顽固传统，迎来了它的第一位敌人。 能够帮到赵府正在一心参与并主导的事业，崇宁与小青，内心的坚定更盛了。 “殿下！这里有一份就在应天府内的记录！” 两人下定决心后，又花费了半天时间。 终于，小青从锦衣卫报上的一堆情报里，发现了一项她们可以实地去确认的复杂情况。 “快给我看看！” 崇宁迅速靠了过去，两人一起激动的查看起来。 然而，这份发现新闻的激动，却随着事件的娓娓道来，慢慢熄灭...... “开明二十年......” ...... 开明二十年，因家田受灾，收成不健，民吴二无力税赋，至里长。 时里长至吴二田查看，事实果然，上报。 然见吴二相邻收成无碍，不予处置，倡均，邻不愿，民吴二生债。 开明二十一年春，应天府清吏司郎中迁主事，其下遂减，随员返乡。 债不异地，春无收成，吴二失地。 然春借粮种，复借耕牛，税成。 流氓在即，吴二再复里长，里长惧非法，禁之。 夜惧罪，吴二逃，邻阻之，扭打不成，失手伤首，邻死。 吴二杀人，屋产具失，尚欠承税，秋后问斩。 第576章 里长吴安的惊喜 “殿下，这......” 待字句看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再无之前半点激动。 “要不，我们还是再找一找其他更适合的内容吧？” 小青说着，就要将这份信息放下。 崇宁脸上复杂，却没有阻止，也是默认。 就这样，两人又开始沉默的翻找起其他内容。 然而，有吴二这件事在前，其他内容再有复杂，也无法勾起两人的注意。 “小青！”“殿下！” 约一炷香后。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对方，再看向那份有关吴二的记录。 她们终究还是没有找到更好的替换。 主要心里根本无法将其忽视。 吴二的遭遇，多少与赵府有些关系，那就是与她们多少有些关系。 如果对有关赵府的消息进行忽略，那以后邸报的内容上，还会有什么始终的坚持呢，不是又成了润色的奏折。 “殿下，我觉得吴二真是可怜又可恨，这样的事情，看了就让人感觉难受。” “我也是这样觉得。” 两人不约而同的，又生出了一样感受。 “但这样的新闻，我觉得更值得上报，一次受灾便导致这样的结果，里面肯定存在问题！” “对！小青还发现了像这样的情况，虽然许多后果没有这般严重，相似的数量却是许多！” “那就证明这不是大家的问题！” “那不就是说这是......” 两人开启头脑风暴，最后以小青闭上嘴巴结尾，眼神却碰撞出了肯定。 “殿下，要不，我们先去问一下管家或是家主？” “不行不行，管家一定会取笑我们什么事都办不成的。” 小青提议道，然而又自己否定了其中一个选项。 还是得去寻赵征的家主马甲！ 可这下又轮到崇宁为难了。 她相信，赵征一定不会回避这样的事情，但若她就这样找上去，询问应该怎么做。 那不是又与之前一样，在赵府的光辉下享受庇佑。 邸报是她们两人的机会，但更像她们两人要的证明。 “或许，我们可以先去查看一下户部和刑部的卷宗，查看一下相似的事情到底有多少。” 若被一点点困难就打倒，那才是真正的问题。 崇宁很快就找到了切入点。 她不敢耽误忙碌的赵征家主马甲，除非事情很大，问题很多，且到了关键节点。 那样，她自己有底气，也不算耽误赵征。 “不愧是殿下！” 小青也不怕吃苦，鬼都知道要从户部和刑部的一堆卷宗里寻找统计这样一份数据出来，到底有多难。 “那就出发！我去刑部！小青你去户部！” “记得别犯傻，卷宗有分类，咱们重点从与土地变更相关里的卷宗找！” “小青明白！” 两人至此分开，各忙一头。 可在她们没注意的角落，一个人也同步传递出消息。 报司内，一阵滴滴声，超过信鸽。 工部内的赵征收到信息，皱过眉头，这副傀儡之身便先一步出发。 ...... “每字每句都是吴二，倒是不太好自作多情。” “不过这样的情况，还是得替两个小丫头先去趟趟这浑水。” 赵征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确认了这份详细是怎么一个回事。 不是这样的事情没有，而是巧合几乎连成了一串。 足见背后那群人到底有多心急。 他不去，岂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只是，这样的惊喜，实在不好回报啊。” 车马摇晃，装备精良的税卫跟随，都没明白为什么赵征会说这样的事情是一件惊喜。 毕竟怎么看，这样的事情都不算好事。 吴二可怜又可恨，绝对是所有人的共识，即使里面存在巧合，存在阴谋。 而吴二之外，天下，这样的事情还有许多。 很明显，吴二只是一个引子。 而且更明显的是，其背后之人，主要针对的肯定是赵府。 也不知道赵大人是如何得知这样的事情，士绅可不是那么好搞定的。 没有了清吏司郎中，天下迟早会迎来一波关于税赋的问题爆发。 皇权不下乡，不是不想下，而是确实养不起那么多人到每一个百姓聚落进行管理。 里长，粮长，地主乃至士绅胡乱作为的隐患，都是皇权无可奈何下的妥协。 一众税卫内心皆有好奇赵征会如何应对，不过很快便转移到了眼前的正事上。 吴家沟，到了。 吴二进了牢狱，但有吴二就会有吴三，有可怜便一定会有可恨。 他们必须要做好赵征的安全工作，否则最近对赵征都乐呵呵，还指甲经常带灰的皇帝，不会有好果子给他们。 ...... “大人物！” 适时，村落里出了吴二这个事，尤其还在天子脚下，最近风向又明显有些异样。 这吴家沟的里长吴安，知道上面肯定会来人过问这个事儿，就一直没事儿往外面望一眼。 但没有想到，自己负责的这个破地方居然来了高头大马，大官轿！ “大人！大人！不知是哪位大人，小人吴安有失远迎！” 吴安自认为自己是小人物里面的典型。 所以几十年里，他对下无欺，享受免除部分税赋的权利便为乡亲们回馈一些力所能及。 毕竟里长而已，天子脚下，他与庶民无异。 对上无媚，他只是稍微富足那么一些才得到的里长之位。 上面没有人，自己也没多大个本事，早已认命，每日最大的期待便是天公作美。 可谁知，却出了吴二这个事儿，直接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还来了一个大人物！ 吴安内心知道这事儿，肯定复杂了。 “止步！” “无碍，直接停下吧。” “是！赵大人！” 税卫本能的挡住吴二，不想在村口这个位置停下，将一切风险控制在最小范围，除非赵征自己动作。 “赵大人？” 满心惶恐，惧怕罪责牵连到自己身上的吴安，听见这个三个字，内心怦跳得更急。 只是这份急里，多了一丝期待。 “里长吴安？吴老哥？” 老哥两个字，彻底让吴安内心期待所向落实。 是他！是他！ 吴安老泪纵横，之前一切担忧，终于烟消云散。 “老朽不敢！” “老朽见过赵大人！” 第577章 旱魃人祸 “赵大人！” “小人见过赵大人！” 砰！ 吴安确认来人是赵征后，立刻连跪带爬向他靠近。 “这......老哥快快请起！” "赵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啊！那吴二犯事，与小人没有任何关系！请大人明察！" 赵征出外，一向坦坦荡荡，见状自然上前安抚。 然而里长吴安确认是赵征驾到后，碰见救星，等赵征靠近，整个人便直接软作了一团泪泥。 一心只有将自己从漩涡里赶紧摘出去的急切。 因为赵征来了，青天来了，天下人莫有不喜。 除开，南直隶这片天！ 皇城脚下，赵征来了，也代表将会吸引天下人的目光，尤其朝堂的注意。 吴安凭自己半生的见闻确定，无论这吴二事件的发展，最终走向是好是坏。 对于他这个处于漩涡中心的小小里长，都只会是坏事。 一个小小里长，皇城随便出来一个人便可以拿捏。 一个小小里长，凭什么能置身事外。 甚至都不用主人发话，只要随便来一个下人，便能决定他的生死。 “大人！您救救小人吧！救救小人吧！” 不是每个人都有在框架内往上爬的天赋，但乱世之中过来的每个人，都绝对有非常的求活本领。 故而赵征瞬间体会个中情绪，连忙安抚，可背后的税卫却已有些不耐烦。 他们是比锦衣卫还要更贴近皇权的存在，他们本就是半个皇亲出身。 一个小小里长，既已确定了他们的来意，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就算了，居然还敢先提条件？ 若不是赵征已上前，里长吴安亡于刀下亦无半点冤屈。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刁民！ “大胆！” “闭嘴！” 有人被念得心烦，只感觉这里长没来由的无中生事，浪费时间，说不定就有别的企图，上前就先将其捉拿起来再说。 可蹲伏着的赵征只是一个回头，那税卫旁边的队正便立马清醒。 啪！ 一声耳光，让其完全清醒。 “老哥放心，会种地吧？” “会！会！小人不敢压榨乡亲，靠的就是一手掌握天时，得到的推举！” 吴安就是不会，见到那被打一巴掌的税卫背后隐晦的目光，也不敢摇头说不。 “那赵府学堂最近要新开几块试验田，老哥可放心前去，只是到时候可能会待上许久。” “小人愿意！！” 吴安抓住了救命稻草，便不敢撒开。 何况这根救命稻草，是如此的金贵！赵府新开试验田！那是多少人想要参与都参与不进去的真正宝藏之地啊！ 也终于开始向赵征说明详细情况。 至于那税卫，脸上还有些不服。 只有第一批税卫，现在的税卫队正，内心大叫不好。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赵征不时皱眉回头观察的目光。 税卫最近大出风头。 皇帝的默许，赵征的名号，锦衣卫的背后的支持。 而这些...... 肯定马上就要缩水了！ 这个队正搞不清楚，为何大家都是税卫，怎么后面进来的这些人，总与他们这些老人不一样。 平时与其他队正交流，这种情况，还不是个例！ 这个队正不清楚，然而赵征却在吴安这里，已将吴二事件的具体始末，清楚了一个视角。 吴二，从头老实到尾的普通人。 有老实人的好，自然也就有不老实的不好。 所以总体来说，这个事件里的所有条理，都无比的清晰正常。 吴二有罪，找不出什么毛病。 可是表面之下的其余牵扯，就多了。 首先就是吴二田地里的收成异常！ 没有这一次异常，后续一切，都将不可能串连起来。 皇城附近，恰好是赵征主导的变法而波及到的一个郎中手下的手下。 多么完美的巧合。 “赵大人，这边走。” 有了赵征的保证，里长吴安还是不敢远离赵征的视线。 这更让赵征回头，对新一批税卫有了认知。 这些人，恐怕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 百姓是士绅豪强的佃户，士绅豪强是官衙的佃户，官衙是皇帝的佃户。 这是一种没有得到承认，却被现实默认的一套法则。 不过，那又能如何呢。 赵征不多想，这些人便也是他最大的助力。 想要不沾士绅豪强的浑水，又想要好处，金字塔如何能够没有基座却还保持耸立。 既然主治权交给了自己，总要让受伤却看不见的家伙，享受疼痛反应的自由。 “大人，就是这一块地！” “这块地想当年，还是吴二他们一家子，一起费力开垦出来的，虽然坐在这门槛边角处，但一直都被吴二一家打理得很不错。” “只是不知怎么了，去年突然就成了这番模样！” “不瞒大人，吴二就算没有抵地还债，今年也多半交不上税赋。” “大人您看！开春时，吴二明明翻了地，下了种，现在却连草都长不高！” “这是吴二的劫啊，原本多好的一块地啊。” 吴家沟不大，加上原本吴二家的这块地，本就在口子附近。 没走几步，吴安便站定，向赵征指明了一块与荒地无异的区域。 言语中，藏不住对未知的恐惧，与对土地的怜惜。 其实不用吴安指，赵征在靠近这块区域时，便发现了不对。 他在日月王朝为官几十年？ 不，他在日月王朝种地几十年。 尤其应天府附近的土样，他太熟悉了。 吴二这块地，不该在应天府存在。 “劫？我看是人祸......” “拿把刀来！” 唰！ “给，大人！” 虽然递上了刀，但一众税卫还是不解，里长吴安也满脸疑惑。 看地，需要刀吗？ 除了老人队正，他相信赵征自有道理。 比起地上地下，他更关注自己的这些手下。 歘！ 刀锋终于与土块碰撞。 一声这个季节绝对不常见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 里长吴安自然也发现了异常。 吴二家的地，看着没问题，摸着没问题。 用刀插下去，回应的为何是与砂石地碰撞摩擦才会发出的动静！？ “吴二翻地前，这块地是什么样子？” 赵征脸上果然，他在插刀前，便预料了这般结果。 “这......” 里长吴安不能问答。 “没事。”幸好赵征还有办法进行最终确认，又一招手。 “拿水来！” “是！” 税卫队正赶忙又递上水袋。 “往地上浇！” “是！” 哗！ “嘶！！！这什么味儿？” 随着水过，真正的水落石出。 除了难闻的气味，肉眼可见表层原本应该变得稀糟的土，居然显出了点点五颜六色的颗粒。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 吴家沟，从名字便能看出来，这里的地势是条沟。 而吴二这块田，又在吴家沟的门口处。 峡为两边高，沟为所在低。 “如此程度的污染！立刻通知沟里的所有乡亲，停止饮水！” “再去通知太医院派人！快去！” “是！” 赵征站起，命令下完，便开始丈量污染区域的大小。 脚步不停，他的眉头也越来越重。 里长吴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仔细观察脚下的土地。 他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污染。 但他这一次仔细观察，终于还是看出了一些土地不该存在的表象。 昔日划作中等的良田，此刻即使被翻过了土，也看得出来成块的板结。 东一块西一块的‘寸草不生’，好似他头顶的斑秃。 偶尔还保持着湿润的稻苗，还未长高，叶片却已先黄。 还有从小玩到大的一种，春过便会迅速长出果实的杂草，此刻却长得好像一颗小树，粒果无收。 “旱魃！” 里长吴安，突然联想到一个恐怖的传说。 如果不是赵征走在他的前面，加上青天白日下，他都要双腿打颤了。 第578章 吴家沟投毒案 “队正，京城可有炼丹术士？” 队正思索了一下，摇头。 啪！ 可赵征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成为了吓倒吴安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征身上所携带的‘圣威’也再不能压制里长吴安内心对于未知的恐惧。 “嗯？” 一众税卫眼神聚焦，才把他又给盯了起来。 “怎么了，吴老哥？” 赵征疑惑回头，还以为是税卫又在背后偷偷搞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开始考虑要不要先收拾一下这群坚定的皇权战士。 队正注意到，赶紧上前扶住吴安，眼神赶紧示意吴安解释。 里长吴安这才带着颤抖的语气说道：“赵大人，吴家沟是不是出现旱魃了。” 莫名板结的土地，那是灾旱年生才该出现的情况。 五颜六色的土壤颗粒，难闻的气味，更是传说中旱魃显世带来瘟疫的前兆。 里长吴安这话一出，让一群装备精良的税卫都下意识紧盯了一周脚下土地。 然后才一起看向赵征。 这下，他们也终于醒悟了，都有了相同的认同。 那就是如果真有旱魃，整个天下能够对抗这种神灵的存在，只能是赵府。 皇帝，再至高也不过凡人之极。 所有人都期待着赵征的摇头，然而赵征却只是莫名笑了一下。 又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皱起了眉头，直到将手中土块捏紧成一坨才丢下。 “旱魃？” “也许吧。” 入夏暖阳下，随着这几个字落地，突然变得冷刺。 税卫们对上赵征的眼神，下意识开始闪躲。 唯一的老人，队正主动迎上赵征的注视，却突然明悟了什么，赶忙让自己的亲信去叫增援。 “吴老哥，劳烦你一会儿指认一下来人。” 果然，队正猜对了，赵征下一步便是提审与吴二一案相关的所有人员。 一案所关联，少能无一人可审，因为无人生还。 多，又能辐扩天下各省，布政司，乃至牵扯到皇族成员，前朝余孽。 吴二一案，不多不少，但也牵扯到了户部、刑部、应天府，甚至还有吏部。 至于为什么赵征与他们待在一块儿，却能不通过他们便令人将相关人员全部找来。 作为第一批从锦衣卫转到税卫的老人，如今的税卫队正，他早已习惯，从不惊疑。 料敌先机与赵府，就该天生相配。 ...... “赵大人，这井水确实受到了污染！常人长久饮用恐生脑疾，脏腑受亏，尤其小儿更易受邪，需立即停止饮用！” “赵师，恐怕吴家沟今年用近水浇灌的作物都会收成不佳，尤其田中稻禾虽已开始孕穗，但每稻却有近乎半穗不稳，更有大面积基部叶片衰速过快的现象。” “赵师，要治吴二这块地，经过学生们测算，至少也需移掘三尺表土，吴家沟水质恢复大概也要三年时间。” “赵大人/赵师，吴家沟百姓，需立即转移！” 果然，相关人员很快便来到现场，但赵征只让他们先等着。 直到太医院来人，人科院相关专业的优秀学子也紧接赶到。 太医院主要服务于皇权，人科院开设以来还未有正式结业的学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现于外界。 崇宁与小青，自然也跟着刑部与户部的人员赶到现场。 但就是这么一大群人，对于负责检测的两方专业人员的结论，现场所有人几乎都只听懂了他们的最后结语。 之前他们只能罚站，光看着一群人莫名的操作。 如何有的这一个结论？绝大部分人都没明白。 但见那些来自整合统一后的医传术语，与人科院学子们对赵征的称呼。 这些人不得不信。 至于吴二，自然也终于从牢里放了出来，得见青天。 “我家的地......” 吴二知道自己死罪难逃，之前他为了活命也是为了逃。 但眼下，得知自己家这块地居然变成了这样一块罪田，还连累了整个吴家沟的所有父老乡亲！ 他只恨不得找块石头撞死当场。 可之前对这块田地，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心经营，最后一次回报了他。 这块田地周围平整，他挣扎起身，逃脱束缚，直到被衙役再次抓牢，也没能找到一块谢罪的石头。 “呜呜呜，我对不起父老乡亲们......” 吴二洒泪，终于从恐惧死亡，变成了惭愧。 “吴二，你真是害！......” “慎言！” 自然有人忍不住对吴二怒目而视，更有人想要现场报仇。 因为故土，对于这片天下，土地上的人们，永远存在一种特有的指代。 上到皇亲贵族，下到黎民百姓，无人能割舍。 无数人奋斗的基底都来自于这两字。 无数人都希望自己的姓名前，加上故土的前缀。 “我对不起大家，我有罪......” 砰砰砰！ 吴二面对周围的乡亲，只能不停地把结块的田土磕得砰砰作响。 “起来吧。” “吴二你死罪有疑，但活罪肯定难逃！” “不过罪不在此田！” 赵征凝重神色，走到了吴二跟前，向所有人读出了他的宣判。 “嗯？” 周围的吴家沟百姓脸上愤怒渐消，化作疑惑。 要是在日月王朝几十布政司中，硬为赵征寻一个大本营，其实存在三个选址。 一为南河布政司，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另外两个，却是一直被人忽略。 那就是原本的关外，和现在赵征的脚下！ 原本关外东西察合台汗王庭为赵征所‘救’，现在还立着赵征的香火牌位。 是对勇士的尊敬，也是真正传承意义上的香火牌位。 至于脚下，却是真正的灯下黑。 赵府一切成果，由皇城应天再发向天下，自然这南直隶是天下天然第一批享受的存在。 圣名，不用传说。 一切都是实打实的存在。 “我，我！” 所以吴二也是一下就活了过来，顾不得额头伤口上还夹杂的灰尘，赶忙向赵征救命。 “接下来，一切从实招来，放开他吧。” “是！” 衙役放开拘束，只剩脚铐，吴二颤颤巍巍站起，所有人也在此刻更加靠近。 然而，人群中却有人忍不住了。 终于，不知何处突然传出一句蛊惑： “别傻了吴二！杀人偿命！” “若没有这姓赵的变法，你何来家破人亡！” 还有威胁： “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们手上，不想他过上好日子了吗！” 人群瞬间骚乱。 这下有的没的也该知道吴二这个案子存在阴谋。 所有税卫与衙役也赶紧上前，想要抓住吴二。 形势就这样瞬间逆转。 但吴二距离赵征仅一步之遥。 可是他手上没有兵器，又才刚刚解开枷锁，能做什么？ “大人小心！” 阴谋诡计的底色，往往很质朴。 可赵征的回击也很质朴。 砰！ 吴二还没有动作，赵征也不管他想不想动作，至少这副傀儡现在还不能死。 只是一脚，便将吴二先踢飞半丈远再开口。 “留他性命！” 一众衙役税卫才止住了自己的砍臊子刀法，只将吴二死死按住。 吴二也还有话说：“大人，我没想动手，有人用我儿子要挟，给我送了一根毒针就在我袖口！” 为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安危，吴二嚼着沙土含着泪挣扎大喊。 税卫队正立马将吴二两边袖子都给扯了下来。 果然从上面找到了两根专门打造成图钉样式的毒针。 第579章 假如我赵征是一个讼棍 “该死！乌头和见血封喉！” 税卫队正作为正经锦衣卫出身的专业人员，一下就确认了毒针上面的毒素仔细。 然后狠狠地装入眼神，刺向人群。 可先前蛊惑与威胁的存在，自知不可能逃离，或许也根本没打算逃离，已直接自绝于人群中，留出几个空挡出来。 刑部人员与户部人马自知最有可能做出这种操作的存在，已到几具尸体前进行确认。 结果自然是摇头，陌生面孔。 随后是一众太医上前，也是无能为力。 “大人，这两样东西可不是什么寻常物，这吴二只要腕子向您一砸，就能酿成大祸！” 税卫队正赶忙解释，并将两根毒刺装入随身药盒，小心的交到赵征手上，同时手下也早已将赵征护在最中央。 不管他们对赵征是监视，还是什么态度。 此刻，这些税卫都十分清楚，赵征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事情发展到这里，性质已发生了彻底翻转。 所有人额头后背都是一阵冷汗。 吴二一案，是对赵征有针对的一场预谋！ 不过赵征早就知道了，直接淡定推开护卫在身边的一众税卫与衙役。 只要他不想死，同等装备对敌，还没什么人能够在武力上与他短时间角力。 “无碍，那就一件件来。” 同时，现场所有吴家沟的百姓也都彻底乖巧了下来。 不再因为搬离故土而埋怨生闹。 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赵征的动作，也都默契的没有任何动作，同时观察着周围人的动向。 税卫被推开了，但也是步步紧挨。 “让他起来吧。” “赵大人，小人没有想过动手，小人本想偷偷求大人解救我儿，然后再自尽......” 吴二得起，此刻眼中惭愧之外，已全是死志。 面对他的解释，税卫自然是不听的。 押解他的衙役也是一脸恨色。 “我相信你。” “大人，小人真的没有......大人？” 令人不敢置信的四个字，让全场人都呆了几瞬，包括吴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赵征。 “你的儿子已经得救了，至于你，也没有死罪。” 面对吴二的不敢置信，赵征的话再让所有人脸生疑惑。 此刻，就是崇宁与小青也是一脸不敢置信，不明白为什么吴二还不该死。 直到赵征向一众刑部官员招了招手。 尤其负责宣判吴二死罪的应天府推官程进台。 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近年的进士，程进台甚至算作赵府的学生。 因为他是最初的惠民学堂学子出身！ “学生拜见赵师！” 所以程进台就更不理解了，原本吴二就有逃亡罪可顶至斩刑，过失杀人罪可至绞刑。 单一罪过或许还可免死，但皇城脚下，性质恶劣，不可能再以单罪从重而处，肯定数罪并罚。 加上现在又有针对赵征的同谋嫌疑，哪怕最后阶段终止了，但累加起来，凌迟都不为过啊。 “秦尚书的《日月律》，京城应该是第一批收到的吧？” “自然。” 以赵府学子这个身份为荣的进士推官程进台虽然因为自己的出身，只能在观政后，多年还只是在推官这个位置。 但在下位而不忘勤政，不畏权贵，终身实践学习，也是他以自己赵府学子身份为荣的根本。 所以他自以为自己对《日月律》的通晓程度，肯定是到位的。 “不，你还是按着旧时一套。” 然而赵征只是开头一句话，便让他呆立当场，随后更是开始怀疑人生。 “当初先家主对秦尚书的建议是，除皇亲特审外，《日月律》不怕条例多，只怕条例少，条例松，条例自相矛盾，条例不合当下实际。” “更记有总纲，法无禁止即可为，所以《日月律》必须与时俱进。” “吴二一案，涉及罪名有三，逃户之罪、过失杀人之罪、胁从罪！” “吴二请不起讼师，但作为推官，可以说是掌握他人命运的第一道关，你的内心是否有一位被告讼师？” 赵征字字句句落地，程进台字字句句接砸在自己内心。 但他还是觉得吴二死罪，包括现在所有人。 “可是赵师，吴二一案，逃户抗税以通贼论处甚至可株连家属。” “逃亡杀人为盗，更要处斩、绞刑或凌迟。” “胁从同谋，更该处死啊！” 周围所有人也点头，杀人偿命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何况有这么多的罪过。 程进台已经算作法外开恩，没有株连家属了。 “那吴二当时逃出吴家沟了吗？税赋时节可有到？” “其邻身死，到底是吴二逃亡杀人还是意外杀人？” “到底是胁从罪，还是刑部大牢疏漏致人受到胁迫？” “如果我是一个讼棍！” “我会说吴二是因为欠债难还，无力税赋，半夜起夜出门散心，却没成想与向来有矛盾的邻居在争执中意外杀人！” “然后因为刑部管理疏漏使得吴二在大牢里竟然受到胁迫，但吴二深知赵侍郎是个好人，所有打算先假意配合，暗中向赵大人求救，然后再惭愧自杀！” “而且我还有证据！吴二与其邻，人皆知却有矛盾，吴二当夜未再逃，所谓逃时妻儿未一起，适才赵侍郎更证明吴二确实未有动作。” “这时候，你来告诉我，你还会秋后问斩吴二吗？” 程进台哑口无言，他感觉里面有问题，但又感觉是自己感觉错了。 赵征说的一切，才是真正的真相。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因何而起？” 吴二又得以直身，他已经泣不成声，整个人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很明显，在吴二的视角里，他逃亡是真，后续一系列事都不是他的本意。 这时赵征又走到他跟前，一点点擦下了他额头、嘴角上的土粒，仿佛真成为了他的讼师。 然后，这些沾满吴二鲜血的土粒，都转移到了程进台手上。 配合因何而起四个字，也终于是点醒了程进台。 吴二一案，虽涉及众多，但其实只有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赵征！ 而这一切还存在有一个最恶毒的开端！ “学生拜谢恩师！” “吴二其邻妻儿何在！？” 程进台虽为推官，但眼下有赵征站台，所有人莫有不从，立刻开始寻找。 不过这人，自然是早就不见了。 有邻发言：“大人，其夫死后，因其上无双亲，旁不近亲，其妻儿便匆匆忙忙的搬回娘家了，不过不远，就在几里外的村子。” 现场有税卫的马儿，又很快证实了吴二邻居妻儿根本没有回过娘家。 同时，其娘家的家人也有邻居说明其一家好像突然发财了，穿得富丽堂皇的被人接走。 去哪儿，确实不知。 人，人间蒸发。 配合现场那几具尸首，其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程进台与现场所有人终于看清了所有，却也走到了一个死胡同。 人证消失，只剩脚下物证。 这片土地，天下的一部分，吴二的所有。 “吴二，一切皆为本官不察，现场诸位见证，本官重判你余罪皆消！” “但，胁从为实！” “故本官判你至最近铁路工程中，苦役五年，立刻交于刑部复核！你可有异议？” 第580章 天生的美好品质 砰！ “小人！认罪！” 柳暗花明又一村，吴二脸上难以控制的惊喜，又难以控制的恐惧。 他惊喜自己居然能够余罪皆消，只是苦役五年，又恐惧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因为他还觉得自己应该杀人偿命。 对死亡的恐惧，后怕比当时来得更甚。 直到太医又报，适才对他邻居的尸首进行了二次验尸，其间，发现了毁尸灭迹的痕迹。 太医作为虽可能不是最顶尖，但绝对处于顶尖那一批的存在，跨行仵作自然依旧顶尖。 随后，他们又在被故意毁坏的尸骨上发现了毒药留下的痕迹。 一切，彻底明朗了起来。 其家暴富，其人暴死，其余无踪迹，证据确凿，吴二邻居为人所害或所迫，首罪非在吴二。 已过牢狱加苦役五年，成立。 “爹！” 适时，吴二妻儿也被带到。 幸好吴二还未办成事，那些歹人便还未有所加害，甚至因为半胁迫半诱惑，对他们处于囚禁时的待遇还不错。 只是那些人成理成章的分工明确，却没想到这对赵征而言也是好事。 原来先前有人负责出手，有人负责当哨。 见事情未成，放哨的便想落跑，去杀人灭口。 其后，自然不用再多说。 确认吴二妻儿方位后，赵征的速度可以比任何人都要快。 “赵师，学生无颜再做推官，此案过后，愿自削俸禄，观政再察！” 程进台见到这一幕，也是惭愧再复惭愧。 如果赵征未有参与到此案中，那他将害人一家。 “这不怪你，背后之人手段非常，更肯定我会参与其中，我也一定会参与其中。” 赵征笑着摇头，然后又复认真。 牌局开始，本来他只当一场游戏。 但现在，那些人居然不止要他的命，还牵连了这么多人。 那就别怪他‘冠冕堂皇’，‘狐假虎威’了！ “这个案子还远远没有结束，你要留待查看，还得好一阵呢。” “愿为赵师驱使！” 程进台也燃起了斗志，观政实习，再来一次却是在赵征身边跟着。 那这和奖励有什么区别！ 周围百姓也听见了他刚才的自责，都对他送来了敬佩和赞许的目光。 更是对他的时刻提醒。 百姓要的不多，他为官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便能得到赞许，那他更该做到更好。 只有周围税卫与锦衣卫，眼睛对这一幕突然眯上。 不过程进台身为进士，虽然没有背景，但能够留在京城就说明了他在前甲。 位列前甲却能够在推官这个位置上一直任劳任怨，以赵府学子自豪，更说明了他不会在意。 “首先查当初借债吴二那个官吏，以及其原本上司，现在主事。” “然后是此田地上所带毒土的来源，重点在于存在炼丹术士又存在土地减产或生异的地域。” “这是一个大工程，可能得查几十年乃至前朝更前的记录。” “还有那几句尸首先前口音所在的区域。” “至于其他，便交给我吧。” 对于程进台的吩咐已经足够，赵征知道那些人一旦开始行动便不可能停下，便没让程进台再多参与。 “学生遵命！赵师！” ...... 赵府。 “殿下辛苦了。” 之后对于崇宁与小青的发现，赵征自然也不能让她们白忙活，回到赵府查看后，立刻给了简单夸奖。 “这个结论，实属一个有重大意义的大新闻。” 但夸奖之外，就不能再多了。 “不过这个新闻，最好还是不要发。” 结论交回，两人脸上先是喜悦，然后苦闷。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既然是大新闻，又有重大意义却不能发。 不过在赵征的家主面前，她们不敢多话。 或者更准确的说，整个赵府除开门房大伯在她们回府出府的时候，可以简单讲两句。 日常情况下，她们就只能与管家自在相处。 其余人，她们都怕耽误到对方的正事。 只是苦了赵征，这边严肃完，另外一边又要强行回归一下本性。 “以后绝不能这么搞，工作与生活必须分开！” 心里这么想，对两女赵征却是赶忙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笑脸安慰道。 “你们想造反吗？” “！！！” 本来还有些苦闷的两人眼睛瞬间瞪大，然后赶忙摇头。 “不不不，我们没有，我们不敢！” “不对，我们这个新闻与造反怎么就搭上联系了？” 因为感觉管家的身份，和自己公主贴身丫鬟身份差不多的小青，平日里在赵征的管家马甲前最为放肆。 所以她也最先反应了过来，反问道。 但赵征不慌不忙，只是又喝了一口茶。 “你们以为家主一天到晚忙里忙外是为了什么？” “新闻？” “旧闻好几千年了。” “不过少有人能够觉得这个常识是应该改变的，你们也算是很棒了。” 两人当然还是不懂，因为赵府内的氛围，对人的认知改造是潜移默化的。 赵征的理解与实行也许不是绝对正确，但江河万里总有源，树高千尺也有根，最终愿景总没有差错。 就像老朱皇帝怀里的记录，其实只是当初太子朱標记录的他的最终愿景。 所谓学说仔细，其实没有半点。 毕竟照抄照搬，肯定行不通，会水土不服，甚至葬送现有一切好的成果。 只有扎根实际，吸取养分，踏实的向最终目标匍匐前进。 但老朱皇帝当初还是暴怒，将其打成屠龙术，朱標与刘基又圆话说是成龙术。 为什么呢。 因为老朱已是既得利益者，他清楚的知道赵征的那番愿景是无比美好的。 因为同时他更清楚，王朝体系下不可能办到。 即使代代明君，以个人意志为主的王朝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眼下，崇宁与小青能够自行发觉到这一点，便实属自然而然了。 “旧闻？” “管家你是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是王朝之必然？” 小青没话说，她也不敢说，她的出身决定了她对这一切有天然的敏感度。 但崇宁没有，她还在疑惑。 直到面前赵征沉默着只顾喝茶，直到她注意到身旁小青沉默着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突然觉得自己手上拿着的，她亲自查出来的大新闻变得越发滚烫。 那是历史的余火在燃烧。 新闻化作灰烬，落地片片灰尘。 许久，又或是刹那间，崇宁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滚烫，手上的冰凉。 小青天生勤劳能干，但绝不是天生的丫鬟。 第581章 最后的手段 没话说便是有话说，小青的疑惑就是答案。 “那管家，吴二一案，真的算是结束了吗？” 小青察觉到了崇宁的情绪异常，下意识赶紧转移现场的话题。 “按常理来说，结束了。” 管家点了点头，继续喝茶，顺便给两人也递了一杯。 小青接过了，她需要喝点茶水来压压惊，毕竟崇宁刚才的发言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了。 但崇宁却是无法，她好像被什么所吸引，沉默着转身，独自向府外走去。 “常理？” 小青想要追随，但又抓住了这对关键字，只能先看着崇宁的背影，想要赵征快点回答。 赵征自然继续解释，只是眉头暗皱，因为他知道崇宁要去哪儿，去找谁。 但他还是摇摇头，示意小青不用管崇宁。 小青身处赵府，有些事她早已牵连了进去，也是时候提醒一下了。 至于崇宁那边，唉，等她慢悠悠挪过去刚好来得及。 “按常理来说，吴二一案早在他出逃当夜便会被定案，然后被处以一百大板，当场不死也半残，最后腐烂在大牢内。” “只是刚好那推官程进台算是赵府学子，将其养在了大牢等候秋后问斩。” 推官程进台称职吗，无疑的说，在这个时代，他已算称职了。 只是这称职的背后，窝藏无数悲剧，独属于赵征的悲剧。 “可是吴二是被人陷害，本不至死啊。” 小青还不明白，只感觉吴二确实有可恨之处，但是死罪，怎么也犯不上。 “如若你与殿下没有发现那页情报，家主也就不会收到消息，你还觉得吴二会被免死吗？” “吴二甚至都已自认了死罪。” 赵征无法规定其他人如何，只能做到府内一言，府外以身作则。 “这不对，不对......”小青面对赵征的说法，自然再无法辩驳，只是感觉不对。 “理想难寻，所以家主的计策是，使对义务的认同，无限接近大同。” “但可惜，千百年来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 “诶！一不小心说太多了，来喝茶喝茶！” 剩下了不用赵征再多说，赵征相信小青自己能够想明白。 小青自然能够明白，她也开始觉得手上的茶水烫手。 只是烫手是一时的，喝进肚子，茶香带来的宁静才是正道。 同时，她也在心里默念，“大同，义务，理想。” 人别于禽兽，不在于集群，甚至不在于社会属性。 在于什么。 赵征也思考了许久。 他只是一个凡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几十年里，花费了几十条命，他才有了一个自己的答案。 为什么要改变世界的惯例发展？ 不，他没有改变。 人别于禽兽，在于人类有更强大的趋利避害的能力。 在于自控！ 无论人们内心承认与否，时下所处层级如何。 对于大同的向往，是一定的。这才是真正的惯例，时代的滚滚洪流。 现实如此，无非是对于稳定和私心的取舍。 他既见过最好，为何不让这里也变得更好。 螺旋上升的路，他将竭尽自己所能，搭一段直线！ ...... ...... ...... “马大人，现在咱们怎么办？” 同样的沉默在不同的地方同时上演。 吴二一案结束的速度比任何人都要想得要快，一群士绅的爪牙想不通为什么赵征能够在两个地方同时反应。 本来他们绝对有足够的时间，就算这一次失败，也能妥善的处理干净所有尾巴，下次再继续。 但现在，吴二这个棋子光速没了就算了。 背后的把柄竟然也这么轻易的就丢了，赵府是如何追上鸽子的？也没见奔马啊？ 那后续的清查，只要皇帝不傻，就知道命人向他们靠拢。 证据，不过是时间问题。 “怎么办？” “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办法！” “原本假意投诚的那几个同僚，今晚便会因为朝事不公而委屈自尽！” “至于各位，相信也该知道怎么做。” 为首的马郎中马大人，漠视的扫过现场众人。 言外之意，不用多说。 如今，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跟随那些同僚先一步走，要么，鱼死网破追求一线生机。 为何这局势，一下子就从胜局已定变成了这个样子。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但他们清楚，一切因何而起，因谁而起。 “赵府又如何！” “他在京城内，又没在皇城内！” “比起咱们各家的势力，赵府府内，最多几个锦衣卫，再有就是一府老弱病残，种地读书的罢了！” “跟他们拼了！” 一众清吏司郎中，面对这最后一条退路，都知道自己别无退路，终于心狠了起来。 你死我亡前，人们习惯加个不是在前，就是在中。 不过为首的那个马郎中却又双手虚压，同时内心的小九九疯狂旋转。 这些人只有一条退路，他却不然。 这些人背后是各地士绅，他更不是。 他负责的可是那龙兴之地，背后可都是皇亲国戚。 所以这明面上的大错，他绝不能掺和。 私底下的求情，他也绝不能错过。 “如此，各位同僚可就是完全赴死，放弃那一线生机了。” “马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其他生路？ 他们打赢了的结局，不就带着一线生机？ 幸好其中还有聪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他们若是大张旗鼓的把赵府给推平了，才是真正的自毁城墙。 皇帝的武力，不是话本故事，一人可定乾坤。 毕竟几大营可不是摆设，单是锦衣卫他们就不一定解决得掉。 赵府更是根绝对会反噬的毒刺。 恐怕他们推平赵府的下一瞬，天下人的口水就会把他们给淹死。 同时还正中皇帝下怀。 清吏司没了，赵府也没了。 “那就看看赵府有几个胆子！这个天下，终究还是看实力说话！” 场面话化为眼神交流。 谁家还没养几个死士呢？ 就算没有，那他们背后的士绅豪绅，可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甚至还能彻底洗脱他们的嫌疑。 士绅杀不完，他们的头却只有一颗。 那不就意味着只要他们的头还在，士绅便应有尽有？ 威逼，利诱，美色，装鬼，背刺...... 心念一转，天地顿宽。 一众清吏司郎中开始后悔之前为何没有想到这点，导致现在惹得一身骚。 可惜时间不重来。 ...... 死士，古代的死士是个很玄乎又现实的存在，官府越禁，各家越藏，花样越多。 所以这个行业在盛世其实比在乱世，更反直觉的‘繁荣’。 因为在盛世虽然比在乱世，这种情况一旦被察觉，很快便会被剿灭，不可能形成规模化。 却也导致其走向了精英化，反直觉的‘繁荣’便在于此了。 因为其精英化，所以各家人数极少。 因为其精英化，所以难以寻其踪迹。 同样因为其精英化，所以常只能用于暗杀，也就是大众常道的，刺客。 第582章 暴力最终章 “刺客？” 任何依赖暴力与利益来维系的忠诚，终将被更加的暴力与利益取代。 所以赵征对此，并不担心。 就像他跑赢鸽子的手段，那些人根本猜不到。 因为任何卧底的暴露都需要蛛丝马迹，而在这个时代，露出蛛丝马迹便代表的要与人交流。 而赵征手下的同志，不需要。 他们反而只用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对的‘忠诚’。 “终于到这最后一步了。” 自然，面对那些人的狗急跳墙，赵征只有高兴。 毕竟他‘势单力薄’，想要完成当下的目标，除非他把自己累死。 刺客，真正的福星啊！ 到时候大部队出马，一把横推，全部砍光，还得说自己是冤枉的，哈哈哈...... ...... “家主？” 一脸想不通的崇宁，刚刚终于说出自己的问题，却不知赵征为何半天不答，还好像偷偷乐了起来。 就像管家一样奇怪。 终于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下。 “没事，刚才突然收到一个好消息。” 赵征再看向崇宁，自然只有满脸看后辈的认可了。 对自己人，严肃还是不能太严肃。 崇宁对他的家主马甲，向来有种莫名的害怕。 难道他很吓人吗？ 总有人说士绅豪强里面也有好人，但绝不会有屠宰场里的鸡鸭夸屠夫刀快不让它们过多痛苦。 阶级的剥削本质，不因个别好人而改变，个体善行不等于阶级正义。 本来他对其中真正的好人，也从来没有敌意。 “好消息？” 崇宁以为赵征是在之前收到的好消息，点了点头。 然后。 她还是只能继续有些尴尬的等待赵征的解惑。 实在是这近来，她越发的感觉自己在赵府内有些格格不入，与小青的相处也有些不够自在。 她不像一个公主，却又不太像赵府人，更不像一个普通百姓。 这次吴二一案，只不过是一个引子。 咕噜咕噜~ 越发久了，赵征越爱喝苦丁茶，只有在管家马甲上，才吃点好的。 面对崇宁的沉默，赵征自然也先送上一杯再说。 “殿下只是不敢想，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罢了。” “不敢想？可是我没有......”崇宁接过茶水，感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敢想，还导致了不敢说。” 赵征却是一言揭穿。 上有威严家主，下有嬉皮管家。 崇宁与小青自始至终面对的都是他，如何能够瞒过。 “！” 崇宁一下脸红，终于是被揭穿。 咕噜咕噜~ “说吧，殿下，难道要老臣跪下来求您？” 适时，赵征又开了一个玩笑让崇宁的尴尬过去。 “噗呲~” 崇宁一下乐开怀，终于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只是不一会儿她又恢复了认真。 “家主，崇宁一定会办好报纸！” 她在对赵征认真的说，又仿佛在对自己承诺。 不过现场终究只有赵征能够给她一个反应。 “我相信你。” “毕竟你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再一个小玩笑，气氛彻底回暖。 面对赵征同样认真的肯定，崇宁却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跟随其后的竟然不是大道理。 她终归是没敢对上赵征的鼓励眼神，只敢喝茶。 赵征也没忘解释先前自己为何要参与进去吴二一案。 “吴二一案，是为了针对我，所以我必须要参与进去。” “之后种种，便只有殿下自己做主了。” “可别像小青那般马虎。” 茶尽，赵征告退。 崇宁点了点头，下意识收拾起茶具，手上稳妥，内心难控情绪激昂。 忽的，她想到了什么。 家主如何知道刚才管家对自己的鼓励？ 可赵征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家主总是那么忙碌。 再看转角，小青和管家有说有笑的，又来偷家主藏在角落的好茶叶了。 那动作之熟练，翻找之迅速。 即使家主不喜欢那些东西，也不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啊！ “你们这两个家伙！” ......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转眼，便到了开明二十一年末，眼看着便要跨越新年。 朝堂的风云诡谲也没能影响到了人们庆祝自己又活过一年。 应天府，热闹了起来。 这个年末，赵征终于拿出了赵府内已实验多年的各种偏日用方面的技术，与工部户部进行合作，使国库增收。 这个年末，崇宁与小青主导的邸报正式改名报纸，将官府属性彻底剔除，卖向全天下。 其上内容，主要还是吴二一案。 只是没有了背后的种种，通篇只有对吴二所犯，所疑罪名的解析。 再有，便是农学知识。 当然，大标题是预祝新年。 崇宁和小青还确定了，只是一种报纸，分页还不够，之后还得分刊。 不过，那都要等到报纸彻底被天下人接纳后再说。 但有一点是根本，不能改变。 报纸，是以人民史观为核心内涵的报纸。 自然，这么长一段时间，有些人也该赶到京城了。 ...... “近来应天府明卫暗卫的数量明显增多，看来这将影响天下的大事，真的不远了。” 一个戏台下，久违的满座。 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人，带着猥琐笑容看着戏台上的花旦窃窃私语，很难不被人猜到他们在讨论些什么龌龊。 “所以我们行事必须小心，必要时刻必须牢记主人的恩赐，不能留下任何祸患！” “那群草包西一榔头东一棒子，之前单是污蔑赵府家主为九千岁就消耗了咱们主人不知多少人手银两，结果目的没达到半点，还为那赵府家主又添了威严！” “没错，依我看，不如先把这些草包弄了，免得他们再拖后腿！” “赵府家主也不能小觑，若只将他们看作一群农夫匠户读书人，那他们也称不了圣，封不了王。” “家主是全才，难不成族人也是？攻敌所必救！赵府内有两派，想来另外一派很乐意看到现任家主这一派落魄！” 强人必有软肋，否则只能成为一个疯子。 这些专业人士，很快便将针对赵府的具体方案定了下来。 他们以龌龊为包装，实则干的都是些大逆不道的事，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迷惑锦衣卫的好办法。 “那就这样决定了，咱们分头行动！” “之后若是有幸盯上了同一个目标，记得互相也不要留手。” 第583章 刺杀赵征的诸多利好 赵府族人的踪迹向来不难查，甚至都不需要刻意的打探。 没办法，总有人好奇圣府的大人到底长成什么样，是不是背后会冒圣光，是不是个个都长相奇伟。 赵征本人也就早习惯了出门被人围着，更对来人的食物、问候来者不拒。 所以要寻他，或要图他不轨。 只需要随便找个城门附近的茶馆坐一下，大概率不一会儿就能遇见新京城外来人，好奇又虔诚的询问。 再稍等片刻，便肯定有人热心又迅速的现身答疑，有关赵征一切便可知晓： 他们每日几乎都是三点一线； 不在人科院，便在府内； 不在府内，便在赵府学堂； 但早上见到最好别打扰，他们赶去当差或搞研究，不能耽误，最多问个好； 下午可以多说几句，不过也不能误了他们休息，否则必受旁责； 晚上是极好的时间。 赵府附近的府邸主人经常会提供免费住宿，虽然只能凭借牙牌居住一夜，但赵府每夜都会专门出来人聊天关切。 而以上这些，对那些死士来说，无疑都是浑水摸鱼的超级利好。 这些利好齐全到，让他们甚至觉得，自己连暴露后自杀，自我毁尸灭迹的必要都没有。 不过他们是专业的。 即使在茶馆碰面，彼此表现也完全陌生。 有如此这般绝对的利好，内心动摇后也很快坚定了回来。 与此同时，他们最终的行动规划，也是出奇的一致。 “早上送毒药早餐，太过招摇，不可为恩家招祸。” “夜晚虽然很容易浑水摸鱼，但不好自我毁尸灭迹，亦易留后患。” “下午，他们归府的时间最好！这边回家暴毙，那边自己刚好出城完成了毁尸灭迹！” 当然，他们也没忘记到大街上，花几个交错完成节奏分配和关键信息交换，以免档期冲突。 一下死一大片，很有可能会激起赵侍郎和赵府族人内心的极大愤怒，起反作用。 一个一个死，方为上上策。 族人不知为何顺序暴毙，找不到行凶者。 内心滋生出的恐惧，是最好的武器。 让赵府一府人，不敢再与民为善。 让那赵侍郎，被自己族人的唾沫淹死，再无心力主导变法。 不得不说，这些专业人士的计划，十分完美。 只要是人，尤其还有家族拖累，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同时，这些人内心也起了一丝扭曲的钦佩。 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计谋，也只能对赵府起作用了。 其余贵人出行，车驾鞍马非常人能近，更谈他们这些外地赶来身无寸甲便宜之人。 ...... “赵大人好！” “好，天色不早了，近秋渐凉，大家快去办吃食吧！” “这就是圣府的大人吗？” “不是，赵某只是在人科院拿俸禄教书的小才。” 从开始负责主导变法后不久，赵征就让自己所有带有半截官身的傀儡，辞去了身上的最后一点官衔。 几部尚书也或自愿或被动自愿的进行了跟牌，如今都在兼职。 这让不少下面的人都看见了赵征这一次主导变法的决心，也看见了上升的极大可能。 当然，这些人里，各种心思的都有，他们大部分都在竭力的隐藏。 只是他们不知道，赵征不在意，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 “赵大人可真是谦逊啊。” 回到现场，这一批远来只为仰慕瞻望赵征的百姓，见到赵征果真如传说中那般礼待他们这些普通人，又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人群中，别有用心者，也彼此对望，点了点头。 只有久故经验者，这时候脸上备好了看戏的热闹。 有圣高傲或谦逊，不足为夸。 有圣高傲、谦逊又少礼，方近人。 “那还不快快让开来，既已得见，不听圣人训可是罪过，各位可要让我瘪肚眩晕当场？” 傀儡的命，也是命。 年富力强时作践一下无所谓，现在老了可得好好保养。 见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赵征，便要傀儡摆谱回家，直接负手皱眉，前压拦人。 新人果然受到惊吓，一下闪开。 然后故人开始大笑。 “！！！” “哈哈哈！” “？？？” 待看见周围那些老油条脸上的笑容和踮着脚小跑远的赵征，新见者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起笑了起来。 这群众的围困，既然没有冤屈，当然只会觉得这是赵征给他们开的一个小玩笑，不会多想。 “好了好了，各位各回休息处吧。”中间自然也不可缺少好心人的提醒。 但俗话说，主观能动，客观就不能动。 人群中的别用心者这一刻见状，知道时候到了，开始了行动。 在其他人见完赵征，无事的，该散的散。 有事但没必要现在耽误赵征的，该等夜晚降临的等时。 人群间几度眼神交换，最终一个人出列，默默尾随。 从人科院到赵府，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外郭城划入应天城后，居民多了许多，沿路有许多人给赵征打招呼，这让尾随的人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直到内外城城楼附近。 这里的人流明显减少，机会终于降临，至少是这个人以为的机会。 “呼！” “我孙大山也不想针对你这个圣府族人，要怪就怪你挡了恩人的路吧。” 孙大山，西江人，忙时种田，闲时打猎，原本生活虽平凡，但也算幸福。 直到那一天...... 第584章 再化满天星 ...... “西江......是那儿的哪一个知县？” “赵某回去立刻上报家主，如情况属实，朝廷一定替你主持公道！” “如果你不放心，赵某也全程跟着！” 终于，吴大山在内外城城门交界处，拦住了赵征。 当然，这期间过程说是终于，但一切其实都顺利得不像话。 吴大山只是说明了一下，自己曾经所受冤情的一个开头，又怕周围人里面有别有用心的存在，需要到无人的地方细说。 没想到，赵征就这样直接相信了他！ 不用他费力，赵征便快速伪装了自己，带着他直接出了应天城，到了城外这荒郊野外处。 让他在之前所准备的一切话术，甚至身上专门打造的受虐结痂都成为了无用之功。 要知道，他的恩人在接纳他之前，都反复确定了很多遍，并且让他用自己家人的安危发誓了一遍。 谁知道到了赵征这里，居然变成了全自动！ 连事后埋的地方，都不用他再多费力。 “番禺，番禺县......” 自然，再面对赵征的询问，和给出的解决方案。 空余出无数精力的吴大山，下意识便说出自己的籍贯，还以一种他都没有想到的，渴求真正正义降临的语气。 不过。 也正是番禺这两个他这些年来，在记忆里都划到禁区的字。 让他很快就从这种晃神状态中恢复过来。 恩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绝不是个纯粹的好人。 可对他，对他一家，绝不是坏人！ 是恩人让他这逃窜的一家有了新身份，不再因被通缉而每日提心吊胆！ 是恩人让他儿女甚至他本人，都有了机会读书，改变阶级！ 更是恩人知道他看不惯手下人对昔日同属底层的佃农的欺压，直接将这个权力交到了他的手上。 也是到了那时，他才发现要照顾到每一个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人，太多了。 他根本管不过来，更何谈照顾到每一个佃农的仔细，再何况什么公平。 他只能制定一个标准，达到就是好，没有达到就是坏。 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当然，这种认知上的冲击也让他内心煎熬了许久。 又是恩人！ 恩人注意到了他内心的煎熬。 “大山兄弟，人与人之间注定是不同的，我们只能做好自己的事。” “如果他们能够做到大山兄弟你这般地步，带着一家人逃亡几百里，还能将家人照顾得如此妥帖。” “那咱们再多一个这样的兄弟，一起同甘共苦，相信你我都很乐意接受，不是吗？” “是他们自作孽，不是我们坏。” 对了！他与别人是不同的！ 或许曾经是相同的，但他们没有踏出那一步，没有经历他所经历，没有承受过他所承受，没有他的勇气！ 恩人大哥从未亲自做过恶事，手下的恶佣都被他处理了。 恩人大哥受损，便是他一家受损！ 赵府为何要抓着他们不放！ 不能让赵府真去查案，否则查到恩人，自己全家刚刚安定下来的生活，也要跟着完蛋。 再看赵征，吴大山已经没有了刚才对正义的追求。 正义，也许这迟到的正义比没有正义，更让吴大山感到悲哀和愤怒。 所以他下面的语气，都开始变得控制不住的愤怒，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极度的埋怨。 至于赵征会不会察觉。 眼下到了这荒郊野外，就赵征现在这一副老朽的躯壳，吴大山不觉得会发生什么意外。 怪，就怪你整天只知与学子农民和匠工待在一块儿，却不知真正的世间规则！ 历朝历代...... “没错，番禺县。” 吴大山现在已经可以熟练以历朝历代开头。 “当初的赵大人处理了罗家叛乱，县令也很快换了人。” “但没了罗家，番禺县还是那个番禺县，甚至因为没有了罗家，更多的罗家冒了出来！” “朝廷的大军只管有没有人叛乱，根本就不管民生！”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不怕死，吴大山也怕，所以他逃了。 但他又一路对家人未有过放弃的想法，所以他此刻又来送死。 “那你在逃亡过程中，害过人吗？” 了解到了所有，赵征的语气自然也有了变化。 吴大山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眼中的狠厉，让赵征也下了最后的通牒。 为什么不报官？ 此刻追究这几个字，没有意义。 迟到的正义比不上准时的正义，但一切本该正义。 所以归结到最后，还是时代、素质、体制、文明等一系列所造成。 赵征有个好习惯，他不内耗，只做事。 “赵......赵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吴大山知道自己一直在表达愤怒，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话。 但他没有想到赵征居然来了这个反问。 赵征前言不搭后语的谈话方式，让他有些懵了。 对赵征名头的自我压力，让他在动手前，想要给自己套一层正当的理由。 而现在随着这句反问，正当，开始动摇。 “看来，是有了。” “若情况属实，主动投案，或可从轻发落。” “之后一切，放心交给朝廷吧。” 吴大山动摇与否，赵征不关注，他开始履行自己最后一道职责，拍了拍吴大山的肩膀。 若不是吴大山开始浸出汗水的衣裳，这一切差不多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是。” 再插不上话的吴大山只能默然，低下了头。 “那赵某这就去为你做陈词！你放心，若你家人无辜，本官保证你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赵征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谈不上悲哀的神色，开始往回走。 临春的城外有冲墙风，还是有些凉的。 踌躇的吴大山，袖口被风打得直响。 在过去的时光里，他身上的衣服连被风打响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这也为他下了这个决心。 “大人！” “怎么了？” 赵征回头，只见吴大山迅速接近。 吴大山不答，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狠厉。 他们本就相隔两三步，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吴大山想给赵征一个痛快，让这个好人至少不受那么多苦。 砰！ 吴大山从没有听见过自己出的刀，与空气碰撞出这般巨大的声响。 砰！砰！ 接下来的两声响动，更让他想不通。 不过他没有机会想了。 两枪胸，一枪头。 依稀几十丈外冒起的几团白烟，笼罩住了他这一生最后的时刻。 噗~ “唉。” 赵征看着吴大山，只能再送他一句叹息。 毕竟代表忙碌新开始的发令枪，他自己也没能躲过。 ...... “四五统领同志！” 等几十丈外的枯草冒出三个人影快速靠近。 其中两人各自背着三把远超这个时代正常发展水平的定装弹发射枪和一些工具，一人扛着一堆‘骸骨’和鲜肉。 这时吴大山未闭上的眼睛才照进了他们的仔细。 枯草伪装之下，隐约可见飞鱼服。 只有他们，可以像赵征这样随意的进出京城。 也只有他们，能够让老朱放心，赵征贴心的带在身边。 “马车和伪装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那边。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大家辛苦了！” 第585章 与众不同的答案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赵征的一个个傀儡就这样悄悄消失。 应天府的昨天与前天没什么不同，今天也该与昨天一模一样，至少也得差不多。 现实自然也是如此，应天府威严不可动摇。 只有在京城里，全身心投入生活的百姓们，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因为近些日子，他们发现自己遇见麻烦的贵人的概率越发少了。 是肉眼可见的那种少，连带着让他们饭前饭后的谈资都少了许多。 不过总归是好事。 没人希望正义突然找上自己家门，无论准时与否，知晓与否，因为那意味着自己遭受了不公。 平凡可贵。 这种好事若是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无数人眉头舒展后，如是想。 只有京城角落里，本来因为地段不好而营收一直都很惨淡的几家饭馆掌柜，眉头最近是一天比一天皱。 因为小半月前，他们迎来了一大批新客人。 并且一连许多天，到来新客的人数都十分的稳定，消费也不低。 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终于等到酒香飘出了巷子。 这可把他们给乐坏了，以为自己最近是不是走运了，马上就能做大做强。 结果谁知道，这种好日子就持续了不到十天的功夫。 这些新客就一天比一天少！ 让这几家饭馆的掌柜，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雇佣的小二和伙房看不得他们好，暗地里故意使绊子，才使得他们生意一直受阻。 毕竟一群新客没理由都找到了他们的位置，专门连吃了这么多天，花了那么多银两后，再因为他们位置偏僻不来了。 肯定是味道和服务出了问题！ ......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黄袍者对自己面前的锦衣手下，也是同样的想法。 砰！ “什么！？” “什么叫作突然发现手底下负责保护赵府讲义的番子，连着那些赵府讲义一起不见了！？” “还是咱赵爱卿自己报的官！？” “二虎你！是不是咱对你太过纵容了！！” 砰！ “末将有罪！” 御书房内，见着案桌又一次清空，二虎赶紧跪下，但在具体领罪前，他先将自己调查出来的其他情报进行了报告。 “陛下，末将以为，这里面可能有赵侍郎主持变法引来的因果！” “末将手下每个番子，尤其跟在赵府外出族人身边的番子，身上都带有信引！” “那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使他们完全来不及反应便一击毙命的存在，只有......请陛下示下！” 日月王朝早早进入了史官笔下的盛世，但其实开国也就二十一年，许多前朝乃至更近的诸侯残存势力都还没彻底断气。 也就是说，各地的骚乱乃至叛乱，一直未有断绝，只是早成不了大气候。 但若说这些人想要针对具体某个谁。 尤其这个对象又是赵府族人，来造成天下大乱。 二虎只能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这招实在聪明， 皇帝与赵征，都是他无法左右的存在。 这种事情上，其他同僚，没人能够感同身受。 “你是说那些残党！？” 皇帝朱重八听见二虎这明显的转移话题，上来自然先是听不进去的，认为二虎是在推卸责任。 毕竟人没了啊！ 他给妹子保证过了多少次，肯定不再无故针对赵府，之后妹子才安心的接受太医的治疗。 何况是现在这个时候。 虽然他故意支持赵征变法，也是想要这个结果。 但前提是，自己能够时刻把握这个过程中所有的细节！ 能够随时叫停，甚至控制其中走向！ 不过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赵府是个特例，其既然作为特例，就不可能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去走。 就算是赵府自己送死的手段，也不在他的控制和想象中。 因为日月王朝，整个天下，值得被那些暗地里的老鼠针对的存在。 不是在高墙内，就是在高大的护卫圈内。 只有赵府这一府族人！ 只有这些人，每日在人堆里，在地上，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找到，被任何人召唤出来！只有赵府的损失能够达到他们想要，甚至超出他们目的的成果！ 可恶赵府又是一群偏执又小气的混蛋！ 但连他，朱重八，他这个皇帝都不好随意处置的对象。 那些人怎么敢的！ 皇帝朱重八到了这一刻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最深处和与百姓对赵府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两样。 赵府，赵征，得到百姓爱戴是应该的。 那百姓拥护他，保护他，也是肯定的。 砰！ 案桌被彻底掀翻。 皇帝朱重八本就烦闷的心再添阴霾，然后彻底转换为最习惯的怒气、杀气。 赵府，赵征，最好都死光。 但不能被他，甚至任何人杀死！ 特务机关在造反群体面前，起不了什么大用。 但二虎，也确实不太行了。 是因为最近应天城里，太过和平了吗？ 就知道，天下到处都是反贼！必须用雷霆手段！少一刻放松都不行！ 皇帝朱重八挥了挥手，盛怒之下，面色却无比的平静。 锦衣卫的职权范围其实很广，其手上一直远不止被主要讨论的缉捕刑罚和查探之权。 还有改制扩权前，仪鸾司本就负责的仪仗修缮等一系列事项。 天下渐大，政司渐多，是时候专人专项了。 二虎或许足够忠心，至少不会反叛，但对赵府的态度，已不能再放任其领导着锦衣卫与赵府继续亲近。 这一次赵征直接找二虎报案却不来找他就是又一次证明。 所以等二虎因为这一次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反而领了修缮整个皇城内各项基础设施的肥差，心惊胆颤又心情复杂的退下后。 二虎的欲言又止，终于不被皇帝朱重八所逼迫。 新人换旧人。 ...... “陛下！” “宋中，咱可以相信你吗？” 砰！ “愿为为社稷赴死！” 这一个新人宋中不是从暗地里走出，而是被王半召唤而来。 皇帝朱重八看着这个新人，面对他说出的效忠，虚眯上了眼睛。 主要是，他内心还有迟疑，对其负责锦衣卫，他所需要的阴暗面方面的适配度的迟疑。 宋中，凤阳良家子，忠率直无隐。 任小规模战役或大战先锋，绝对适配。 但锦衣卫...... 当然，信任方面也绝不可能满分。 不过很快，在宋中腿脚还没感觉麻木前，皇帝朱重八的决定，定下了。 锦衣卫，或许就需要这一汪与众不同的水。 特务特务，皇帝朱重八对其有一种奇异感觉，如二虎如吴风甚至毛祥。 他们身上的专业，对于赵府而言，反而是最大的缺点。 只有如宋中这般纯粹的武人，或许才是正确答案。 “很好！咱果然没有看错你！” 砰！ ...... 是夜，几条铁蛇追寻着酸水的气味钻进皇城，二十六只异邦虫鸣发出惊鸣。 “-..--、-.-.-、...--、...--、..-.-、-..--、-..--。” 第586章 皇帝的理解 ...... “最近你看见四七讲义先生了吗？” “好久没见到过了，那你遇见过六二讲义先生了吗？” “我也好久没有遇到过了。” “唉，上次四七先生给我家孩子留了道题，孩子好不容易解出来，天天都求着我给四七先生批改呢。” “估计是又在研究什么圣物吧，咱们该高兴啊，可不能因为咱家孩子耽误了圣人研究。” 出远门探寻迁都选址许久的好大儿太子朱標，被皇帝朱重八叫了回来。 这让不放心民间反应的老朱也是终于有了短暂空余，捡起微服私访。 毕竟他一直坚信，眼见不一定为实，但耳听一定有虚。 结果，这不探不知道。 才出了宫城，就遇见两个百姓在那里谈论赵府族人失踪的事情。 “应该是意外......” 皇帝朱重八不觉得自己随便遇见两个人，刚好就在谈论赵府族人失踪这件事的概率很小。 赵府在京城，加上这些年他断断续续的推动，京官不必样样学赵官，但不能处处不像赵官。 可以说，他之前对南河这个大府成为赵府大本营的担忧。 在他亲手帮助下，早在京城成为了现实。 但待他再走几步，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好久都没见过四八先生了，什么时候才能向他请教到这个问题啊。” “难道我罪孽深重到，与心胸可包容世间万事万物的圣府大人都无缘无分，此行不见圣人，不日祭祖我有何脸面执香！” “卖完了卖完了，这是给赵府先生留的一份，先生不来买我也得留着。” 赵征有学问不藏私，人也相信赵征的学问，喜欢向他请教，外门弟子多，皇帝朱重八忍了。 赵府是他亲自圣旨，认定的当世圣府，家主几乎都是圣人，在他这里也越来越挑不出来毛病。 更是现实确实少有的清流，所以有人将其奉为信仰，皇帝朱重八也忍了。 但他实在想不到，更忍不了。 连他最爱的鸭血粉丝汤，那商贩明明还有食材，却专门留有赵征的一份，也不卖不给他！！！ 这算什么？那赵征也没有留钱预定，却让他这个皇帝有钱也买不到！ 皇帝朱重八不知道这是赵征专门让傀儡给自己管家马甲每日带的美食，只脸上慢慢爬满阴云。 不远处的护卫见状，想要上前。 可皇帝朱重八此刻哪知如何开口，又如何能开口。 他愤怒百姓们认不出他是皇帝微服私访。 万一认了出来，他又会怀疑是不是有人走漏的消息，故意在他面前演戏。 总之，他是一个很拧巴的存在。 所以这些近卫的工作，近来也是越发的难做了，他们的主动换来了一眼呵斥。 这份呵斥，直到皇帝朱重八终于强压下内心的不快。 “上位，查到线索了。” 当然更关键的还是二虎从赵征那里被动才得到的案件，换到宋中，才几日就有了结果。 这让他内心感到了一丝慰藉，至少自己身为皇帝的本事没有衰减。 “如何？” 不过这种慰藉只有几分。 皇帝朱重八内心还是起了紧张。 赵府族人最好都没有，且快速的自我消亡。 但一定不能是因为他这个皇帝，或皇家其他而死。 何况是如此大规模的出事。 皇帝朱重八已深刻意识到赵府圣名的累积之盛，恐怕早已超越了他这个皇帝，即使他不想承认。 “上位......” 可既定事实又如何会因为个人的简单想法而改变，宋中沉默的低下了头，一如老朱对他的评价。 武人本人，一切都挂在脸上。 “有......在......什么地方？”皇帝朱重八发现自己声音居然有些颤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绪。 时过这么多天，赵府失踪的那些讲义到底会是怎么个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在早年，更惨烈的场景也早见过不知道多少了。 但现在，也不知道是他老了，还是什么情况，他竟发现自己对此出现了不想面对的情绪。 “城外二里。据末将探查，那些贼人几乎都是用的同一个手段将赵府讲义骗出了城。” “什么手段？” “......” ...... 要对付赵府族人，最蠢的办法就是试图与赵府在正面进行对抗。 这一点，皇帝朱重八算是其中最有体会的存在。 他没想到，或许早该想到，赵府上下对谁始终会满心的信任，不带任何防备。 此刻也是因为此，皇帝朱重八站到了那片荒野地上。 这片荒地不大，刚好是城楼上瞭望的一个死角。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才会毫无防备的跟着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来这个破角落。 还一府人都是这种。 “......” 但看着那一个个被挖掘出来的坑，或正在被挖掘的坑。 空气中，其实没有半点味道，因为那些坑里全是白骨，多半用了些融肉的手段。 可皇帝朱重八就是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腥味。 那是土腥味还是什么，他不清楚，只沉默的看着越来越多的坑洞。 看着一具又一具的白骨。 那些白骨上面，包括坑洞里面，没有遗留半点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所以他们甚至不能分清，那些坑洞里，到底哪些是属于赵府，哪些是贼人。 赵府上下不可能随意进出京城。 皇帝朱重八不放心，所以在应天府城十里外，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至少保证每个赵府族人出入，身边身后都会跟着几个锦衣卫。 可偏偏就在这十里范围内，他留下的面子余地，成为了一个个新起坟地的选址。 他的所有布置，白费。 “陛下，每个坑洞里都有三到四具尸首，共十五个坑洞。” “嗯。” 皇帝朱重八听见那些数字，脸皮跳了跳。 也是终于，震撼完毕后，他想明白了自己刚才的不安是什么。 如果赵府都会有人故意针对，那其他人岂不更是随时可能来反抗他。 只要未来的皇帝稍微松懈，甚至都不用松懈太多。 天下倾覆。 第587章 十六个坑洞 ...... “各位客官，菜上齐了，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就行！” 一间客流稀少，位置偏僻的饭馆内，掌柜亲自上阵，干起了小二的活儿。 但客人并没有因为他这个掌柜来上菜，就有什么样的表现。 反而因为他不时的偷瞄，递过来几个不善的眼神。 “难道不是菜和服务的问题？”掌柜有些怀疑人生，却想不到饭店顾客减少还会因为什么，毕竟最近也没啥大事发生啊。 不过客人已经不喜，那就不能再偷看了。 “怎么，这个掌柜有问题？”几个客人也不是什么普通顾客，他们正是赵府族人失踪的始作俑者。 “应该不是，这个掌柜很清白，估计就是店开得这么偏，脑子有些不好。” 有人专门对这些店进行过调查，否则他们也不能放心。 “那说回正事吧。” “赵府现在的反应如何？朝廷又是什么反应？” 真正的死士大多从来不知道自己是死士，只觉得自己是在为知己者而死。 可这不包括最后剩下的这些人。 他们是背后那些势力，真正的自己人。 为了背后的势力，自己的家族、家人，他们对死绝不含糊。 但也因为此，他们身上注定有一股明显的气质，所以干不了那种欺骗赵征的事。 当然这是他们以为的。 “城内坊间已经有明显的效果了。” “赵府在自己学堂和人科院内各有安排，学堂在后山实在不好接近，人科院那些赵府讲义却很好接近，已经被我们处理得七七八八。” “而且不只是民间，人科院内明显也出现了讲义不够的声音，那些学子找不到赵府讲义询问问题，消息都传到了外面。” 听到这里，现在这些人脸上都挂满了笑意。 在他们看来，民间都有了察觉，那赵府那个家主没有理由不知道。 他们踏出了胜利的第一步，为背后家族换到了未来。 “怎么了？” 只有一个心思比较细腻的人发现了发言者脸上的不对。 “坏消息是，那赵府家主应该直接告了官。” “告官？” 听见这两个字，这些人脸上只闪过一丝凝重然后就又恢复了轻松。 很明显，干他们这种买卖的存在，对人告官没有任何敬畏。 哪怕是锦衣卫，也不过是麻烦了一点。 皇帝需要各地的士绅来稳定天下的局面，所以不可能亲自下手，那就只能借赵府的手。 暗地里派出锦衣卫也没有用。 因为那时候，他们早找个地方给自己埋了。 至于针对他们背后的家族，那更是个笑话。 此次赵府针对天下士绅豪强，也破天荒的导致了他们背后的家族，千百年来未有过的深度联合。 他们的家族又没想过要造反。 皇帝没有了他们背后的家族，难道靠那些破落户来稳定统治天下？ 那些破落户知道怎么算自己种的地有多大吗，知道税收的各种数据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没有他们，连皇榜都没人看得懂。 “那个赵府家主，应该是手忙脚乱了吧？” “哈哈哈，肯定啊，估计躲起来门都不敢出了。” 再向胜利向前一大步，马上就能接受他们的奖牌，再摆上高台。 作为家族里绝对算不上出息的他们，在这段时间里，过得比家主还要威风，妻儿老少从此无忧，值了！ “问题就在这里，那赵府家主报官后又回到了工部大营里正常当差。” “今早不少赵府学堂里，那些种地的也在往回赶，好像是为了填补人科院讲义不够的缺口。” “所以我们做了那么多，好像除了让赵府少了些人，基本没有对赵府造成任何影响。” 没有任何影响。 人不是傻子，没有那么多能力到位的死士能够给他们随意输出。 这六个字总结，仿佛时空暂停键，让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这怎么可能！” 有人表示这种损失，赵府不可能无动于衷。 毕竟赵府就那么一点人，还没现场这些人几家老少加起来多。 有他们制造的威胁在，赵府还有什么将来。 难道那赵府家主是傻子，连这种未来都预见不到。 “可这就现实。” “赵府没有反应，但总归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成功了的。” “接下来，我们该讨论一下是该见好就收直接撤退，还是进行最后一步了。” 通过暗杀赵府族人，让赵府内部两大派系大乱，从而使赵府家主无暇再主持变法。 之后，朝廷不管是换人继续变法，还是变法一事就此搁置。 都能使他们背后的家族不受到影响。 然而眼下，计划的第一个阶段，使赵府内部两大派系大乱，他们都没有达成。 所以留给他们的，其实只有一个选项。 自我灭亡。 两个选项无非是，撤退远一点再自我灭亡，和马上就找一个地方。 “不能再拼一把吗？” 有人不甘心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居然如此失败。 “你要为你家人增添一份抄家的风险我不管，但别牵连到我们。” “......” 赵府如此大规模的损失，朝廷不可能废物到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 更何况他们针对得如此明显，要是再过火，肯定起反效果。 别说当今皇帝是个根本就不相信线索的主。 引起赵府更大的反应怎么办。 皇帝最多抓阄，抓几家倒霉鬼出来顶罪。 赵府可不一样，是真可能干出一些疯狂的事的。 领头的人看得很明白，现在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他们这几个人能够搅动的了。 如今之计，他们能为背后家族做的最大贡献就是将失败的消息发回去，自己再赶紧去挖个坑。 接下来，是属于那主导变法的赵府家主与他们家族的对决。 ...... “这些尸骨分清楚了吗？” “仵作按照赵大人上报的详细，把身份做出了大概区分，有几具尸体实在分不清楚。” 皇帝朱重八在这些坑洞旁边守了很久，才终于等到最终结果，没想到，对坏结局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赵征上报了十六个族人失踪。 他们发现了远超过十六个坑洞。 符合赵府族人特征的尸骨，也远超过这个数。 ...... 第588章 没有办法的众人 工部大营。 近来的工部大营，气氛有些低沉。 所有人在工作间隙，几乎都会扭头关注同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又一直未有过停歇的动作，看来似乎是整个大营的表率。 那按理来说，表率比他们对工作更上心，更疯魔，不算什么异常。 可问题就是，这个人是赵府家主，赵征。 工部大营所有人都知道赵府近日里发生了什么。 那作为赵府家主的赵征还是这般...... 所有人都担心赵征是内心接受不了，所以才继续这般疯狂的工作。 是不是意图将全部注意力放到研究上，以逃避内心的崩溃。 “王大人，继续这样下去，赵大人的身体会出问题的，你上去劝劝吧。” 于是东宁伯陶万被手下匠户推着，加上自己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害怕赵征身体出现问题，终于做了第一人。 他在第一时间，便找上了工部尚书王正。 谁知一向脾气很好的王正这一次却没有好气：“你自己怎么不去？” “这......” 这种情况下，谁敢去？ 连你工部尚书王正这时候都不敢上前去劝半句，何况他陶万。 不过陶万没有就这样放弃。 自己不敢上去劝赵征，难道还不能多劝劝你王正吗。 “那王大人，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赵大人对咱们工部上下可是从未藏私，哪样圣府经典不是言传身教，若......” “慢着慢着，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找好太医了......” “......” 见陶万火力全开，俨然一副他王正不动作，就一直说下去的模样。 王正怕自己再听下去，就成了没脸没皮的人，终于松口。 只是刚才还没好气的模样，瞬间破功。 只能尴尬的回避着面前陶万眼中的震惊和无语。 原来他刚才都是装的，其实王正比谁都在意赵征的身体。 无语的陶万也才注意到，一向手笔稳妥的王正，现在在图纸上的落笔竟都歪歪扭扭。 “那我也得做点什么。” 被封东宁伯后，赵征还教过他许多急救相关的知识，以让他对生命带有更多敬畏，少去干那种完全是送死的傻事。 现在在陶万看来，又到了回报的时刻。 以他的能力和知识，配上太医的专业，陶万心安了不少。 可有人心安，就有人心烦。 ...... “陛下，赵大人一直在搞研究，就在那边，我们也不好打扰。” “那咱的赵爱卿可有与你们说过什么话？” “只有赵大人需要我们验证一些东西的时候，才会找上我们，而且开口只谈研究，我们这......” 比如皇帝朱重八，现在他就十分烦躁。 且听了工部一众人的回答，更烦了。 他想不到，烦心事并没有因为他最近已经足够心烦意乱而减少，相反，还直接来了一个大的。 “什么研究？” 皇帝朱重八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试图驱散内心的这股气。 但在工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一众满满希冀的眼神注视下。 第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顺着话往下走的他。 走了两步，还是停下。 现场这些官员都是人精，自然也瞬间想通了皇帝为什么也不第一时间找上赵征，眉头皱起深深的沟壑。 皇帝，也没办法吗。 “拉削工艺。” “拉削？” “对。” “......” 对如何与赵征开启对话没有任何思绪的皇帝朱重八，企图从研究方面出发，但也只收获了满心的茫然。 什么叫做拉削工艺？ 拉削工艺又有什么作用？ 直到他看见一根日月王朝版警棍，他才找到了头绪。 “橡胶配合钢管？” “如果加长一些，再加个枪头，岂不就成了一根经久又耐用的神兵？” 皇帝朱重八似乎找到了切入点，并且感觉十分合理。 直到他注意到身旁官员脸上的欲言又止。 “咱想到的应用方向不对？无妨，仔细说来！” “在格物方面，咱本就比不得人科院的学子。” 这些年，农学，成为了皇帝朱重八话语外，最后的坚持。 他认为自己至少还有种地方面，不说与赵征水平平齐，至少也是还能望其项背的水平。 “拉削工艺可以应用到许多地方，陛下想到的应用方向也没错。” 但皇帝说没关系，这些做臣子的又怎么敢听。 只在内心对皇帝居然能够说出来应用这两个字感到惊奇，看来皇帝对他们的赵侍郎还真是格外关注。 “那咱的赵爱卿可有什么需要朝廷帮忙的。” 随后这句话更是证实了现场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走体贴路线？ 奈何这条路对他们或许能够起大用，但那是赵征，赵大人啊。 “......” 现场变得沉默。 稍远处，工部尚书王正终于赶来。 皇帝朱重八与现场众人不知为何，内心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皇帝没有办法，那就需要他们这些人来想，不能为皇帝分忧，便是他们这些臣子的罪过。 皇帝需要维护自己的权威，面对无能的手下必须要拿出来自己的方案，拿不出来，便会觉得自己威严受损。 可问题就在于，现在两方人都没有任何办法。 王正来了正好啊。 皇帝朱重八自己悄悄来的，也不让人声张，人们怕打扰到了赵征本来也没想声张。 但皇帝朱重八还是虚眯上了眼睛。 即使他认为所有与赵征亲近的人都有高风险的烙印，尤其王正这个工部头子。 可他更不想再有刚才那种事态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尤其事态中心人物还是赵征。 想到赵征可能的反应，皇帝朱重八莫名冷战。 “陛下！” “爱卿禁声！快说说，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赵爱卿好转！” 没办法的情况下，皇帝朱重八选择了从心。 待王正走近，他直接就迎了上去，然而也就是这个动作，让他注意到了角落的陶万。 以及，一众太医。 王正满脸冷汗，想要赶紧解释。 皇帝朱重八内心却已经冷了下来。 现场气氛也彻底冷了下来。 冷到突然没有任何声音。 甚至，皇帝朱重八仿佛也感受到了温度的下降。 这让他有些疑惑。 直到一道人影踩到他的脚上，原来是又有人靠近了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陛下？” “爱卿！！！” 第589章 踏出第一步 “爱......爱卿？” “赵......赵大人？” 自认为在格物上比不上赵征的现场众人，脖子却在这一刻，扭出了最完美的机械感。 试图以此让突然出现的赵征刷新回原来的位置。 “陛下到了大营为何不通知臣下？” “陛下是来检查最近工部的成果的吗？” 可赵征已到近前，并发动了嘴遁，不再会有任何奇迹发生。 唯一称得上奇迹两个字的，只有赵征的精神面貌。 一群人无论皇帝朱重八还是工部尚书王正，亦或是其他工部官员，都在敷衍回答的间隙，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对赵征的神态进行了观察。 那是一副应该如何形容的面貌啊。 眼睑灰暗，眼球布满血丝，肉眼可见躬弯的背和微微颤抖的脸部肌肉。 然而这一切的主人，却在坚强的表现成一副一切正常的模样。 皇帝朱重八的思绪，有些乱了。 毕竟什么阴谋阳谋，比得上一个忠臣如此的表现呢。 工部一众官员则更多的是心酸，想说点什么，但又怕引起赵征多想，尤其是万一想到自己的族人们。 “顺路，顺路来看看。” 所以面对赵征的邀请，皇帝朱重八下意识点了头，一众官员也赶忙恢复工作状态，纷纷拿出小本本跟上赵征的脚步。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皇帝朱重八只是又一次来到工部观察赵征的研究。 “爱卿，这拉削工艺可用在什么地方？” 不过皇帝终究是皇帝，走了没两步，便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赶到工部来，把关注点放到了赵征的研究上。 实在是最近这些日子，赵征拿出来的各种好物，太香了。 一众对研究无比心热的工部官员在这个时候，却没几个真的在记笔记。 “回陛下，拉削工艺可用在如飞机的螺旋桨制造，铁甲船的螺旋桨制造，甚至是蒸汽机上的各种传动装置上。” “前些日子落实的抽水装置便用到了拉削工艺。” “如今铁路工程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等到竣工的那一天，若是每个部件都要匠人们花费大量的时间用双手进行加工，那得用多少时间，多少匠人。” “所以可以这么说，拉削工艺是实现机械化的必要技术。” “尤其如今日月王朝疆域每日扩大，那无论百姓出行，还是军队换防，如果都能有足够的蒸汽火车拉动，会是什么场景？又会节省多少时间，粮草。” “在我们日月王朝的国土之上，只要国民抬头，便能时刻共赏日月星辰！” “而做到这一步，就是工部当下研究的第一目标。” 一番话，一群人，沸腾起了一颗心。 其中些许混乱，成为了赵征赤胆忠心的证明。 “！” 比如皇帝朱重八原本对赵征搞的研究，已经抱有最高的期望。 却没曾想这一次，他居然还是想得少了。 这和他第一次听见赵府的最终目标，那个远大宏伟的目标，有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而且有巨大的区别。 区别就是，现在蒸汽机已经现实应用，铁路工程已经持续了许多年，各种高产粮种也已经就位。 只要赵府这些人还在，那日月帝国将真正的日月不落！ 那群该死的乱臣贼子！ 终于，皇帝朱重八因为赵征的研究，忘记了研究，想起了赵征。 “？” 一众工部官员脸上挂上疑惑，都没搞懂为什么皇帝在前面走着走着，一会儿激动，一会难受，现在又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脾气。 难不成，皇帝真听进去了知识？ 众人赶忙互对笔记，以查漏补缺。 皇帝可以与赵征随意说话，不代表他们也敢随便找赵征问问题。 尤其是赵征已经没有藏私，把赵府总结出来的全部圣理都给了他们。 若不是实在卡在了一个地方，他们能自己研究，那就自己研究。 “爱卿劳苦功高久，不若稍微休息一下，给自己放松放松。” “黄山如何？咱在那里有一座行宫。” “咱也不能什么都让爱卿来操劳，这一次这应天府，让咱来打扫一回，等咱打扫干净了，再让爱卿舒舒服服回来。” 而皇帝朱重八在内心思绪完毕后，也下了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最好把赵征给摘离出去，这样的好宝贝，可不能因为那群乱臣贼子受到任何损失。 “行宫？出去休息？”可谁知，赵征第一次表情变化，却是皱眉。 皇帝朱重八有些懵的点了头，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说得那么简单，赵征还要再确认一番。 “陛下很闲吗？” 此话一出，轮到身后一众对这等荣誉无比渴望的工部官员，懵了。 那可是皇帝的行宫！ 皇帝朱重八也是如是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批评，还是对他朱重八！ “拉削工艺仍无突破！” “变法革新仍无成效！” “两广地区耕地受到盐碱灾害，各地乱贼仍未根除！” “陛下现在却要臣子前去休假？行宫既然如此之好，为何不租卖出去，以补蜀川之缺？” “陛下不是自诩天下表率吗？” 如今所有人对自己的关注，是赵征开启行动的最好掩护，他不会放弃这种最佳时机。 当然，吐槽老朱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咱......” 皇帝朱重八哑口无言，只能败退。 他想不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居然让自己成了一个昏君。 赵征则再次收获一众同僚的钦佩。 “你们也闲？” 皇帝朱重八落荒而逃的背影，是另一群落荒而逃的背影。 ...... “管家同志，父亲病重，此线现由我接手，请问何时可以开始行动。” “不日所有线路便可打通，耐心。” “请求后续具体指示。” “除腐败。” 如果说世家是豪强士绅的终极目标，集团是豪强士绅的不得已妥协。 那么王朝，则是囊括三者的集大成者。 而腐败问题，就是一切根源！ 无中兴之王朝，两百年为极限。 无革新之王朝，一百年为极限。 自我革新，以达中兴，乃至文明，世界团结。 是赵征从前世带来的，最伟大纲领。 以二十年光阴，四十五次死亡的代价，终于，可以踏出第一步。 第590章 封不能建王朝 乾清宫。 “所以，你这是不务正业被人家骂了一顿后，回来我这里诉委屈？” “咱！咱！咱可是皇帝......” 从赵征那里挨训后的皇帝朱重八，思来想去，还是坐回了自己妹子床前。 哪怕自己妹子一直告诫自己不能荒废政务。 更不能要求太子朱標监国，却必须按照他的方式别扭着来。 更更不能放手给臣子干事，最后却对臣子只有猜忌。 他还是在依次干了这些事后，坐了回来。 因为他知道，马皇后拗不过，只能无奈的接受。 只是他先前走得匆匆忙忙，现在又回来得慌慌张张，让马皇后如何能猜不到其中的不对劲。 “不对！” 马皇后太了解老朱了！ 如果没有什么事，以皇帝朱重八的性子，怎么会去给赵征献殷勤。 更不用说还要将行宫给赵征度假。 没有人比她更懂老朱。 老朱可以温柔，可以不杀人，可以去下地务农甚至去做更多，历朝历代的皇帝根本不会做的事。 但有一点，皇帝朱重八绝对不会退让。 那就是有关皇帝的权威。 皇帝朱重八对皇帝权威的重视甚于任何皇帝，何况是让给赵府。 “陛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马皇后从床上自己坐了起来，皇帝朱重八心疼想去护住，却发现自己妹子死死盯着自己。 他心虚的缩回了手。 眼神开始不自觉的往一旁移。 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摇头。 “难道赵府又出事了！你是不是又，咳咳！” 马皇后一时激动，整个人又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老朱顿时又慌了想要近些安慰，生气的马皇后当然不许，将他伸出的手直接打开。 可老朱哪里舍得就此罢休。 砰！ 房门却在这时也被突然打开。 皇帝朱重八怒气回头，谁敢在这时候扒门缝！？ 但进来的，是赵征！ 老朱顿时偃旗息鼓，手也缩了回去。 “娘娘？”闯门的正是旧蜀川巡查、太孙傅，现临时御医，他的眼里没有老朱的存在。 进门后，就由玉儿扶着，直奔床边。 赵征可不管那些有的没的，这副马甲老了，还瞎了。 我为王朝流血又牺牲。 现在老了干份兼职，你这个皇帝还来捣乱，那我又何必客气。 “娘娘莫动气，否则气又冲胸，老臣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陛下想做什么就由他去吧，有娘娘你在，陛下便做不出格。” 当着皇帝的面，听着赵征批判如此直言不讳，玉儿只能将头埋低再埋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马皇后面对赵征也换了一副语气，又躺了回去。 轮到皇帝朱重八坐不住了。 先前赵侍郎对他直接一顿批判，现在太孙傅对他又是冷嘲热讽，究竟还有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咳咳！” 皇帝朱重八立马狠狠地咳嗽了两声，证明自己的存在。 先前是你看不见，所以不知者无罪。 那现在自己在，你总不能不给咱这个皇帝的面子吧。 “陛下？” “请不要出声，以免造成干扰！” 谁知，赵征直接皱着眉头，用黑洞无神的眼神盯了过去。 “！！！” 皇帝朱重八哪受过这种委屈。 可是，这一刻，他只能将这种委屈咽下去。 咱还需要他为咱妹子诊脉，他赶紧安慰自己。 “陛下，您还没有说是不是赵府又出什么事了？”但这种时候，老朱是真没有想到，自己妹子居然又拆了自己的台。 面对妹子的质问，赵征黑洞洞的眼神。 以往种种涌上心头。 不能让自己妹子知道赵府又出事了，更不能让面前赵征知道他府上死了一堆族人，尤其那些族人，还都是激进派的。 “没，没什么事。” “是咱的赵侍郎，赵爱卿最近又研究出来了一个好东西，说是对王朝未来的发展，能够起到巨大的增效。” “叫什么拉削工艺，咱也搞不懂，就想着反正研究突破也不是一时的事，不然让赵爱卿多放松放松。” “谁知道赵爱卿不领情，咱倒是落了个闲人的挂落。” 在马皇后面前，皇帝朱重八仿佛真就是个农家的老实汉子。 “闭关研究不一定有成效，但出门散心亦非肯定获得灵感的办法。” “病人的身体如何，病人自己最有体会。” 赵征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也就这皇帝朱重八的伪装，一边诊脉一边讨论道。 “......” “你们啊......” 但马皇后是什么人，老朱与赵征，她都无比的了解。 所以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她现在也无能为力了，只能撑着这最后一段时光，让老朱多改变一些，记忆深刻一些。 ...... “爱卿！” “陛下，老臣现在已经卸职了，当不起这两个字。” 乾清宫外，马皇后需要静养，于是赵征完后，老朱追了出来。 “......” “咱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 而面对赵征毫不客气的话，和老臣这两个字与话里的矛盾。 玉儿与老朱，是一个只能继续沉默，一个在沉默过后则厚着脸皮继续上贴。 后者，自然是皇帝朱重八。 “陛下是有什么话想问吧？”赵征下意识回望，回应他的只有一片不知如何形容的灰暗。 他只能又动一动手，玉儿懂事后退到远处，留下两人站在宫门前。 皇帝朱重八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愁起了一张脸。 “爱卿，咱妹子还有......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乾清宫门前，秋叶枯黄似落未落。 此刻只有一个医生与患者家属。 “陛下，娘娘......五十八岁了。” 在马皇后宫门外，赵征不说谎话，但也未说得太明显。 可这个回答，皇帝朱重八不满意。 “咱王朝里，多少女子都有长寿，那咱妹子可还算中年？” 可这个问题，赵征也不想再多说。 激素紊乱，骨质疏松，二型糖尿病，加速衰老，心力衰竭和情绪焦虑。 这让赵征如何与老朱和马皇后说得。 七个孩子，是老朱与马皇后相爱相依的见证。 如有提前得知的机会，赵征想，就是老朱舍得，马皇后也不会舍得。 “陛下，恕老臣失礼。” “臣那侄儿侍郎所谋之事，将来不止造福于广义国力。” “若是能早起三年，无菌......罢了。” 封建王朝，不只是封建了王朝。 封，建不成王朝 第591章 齐黄二人 乾清宫外。 皇帝朱重八与赵征，还讨论了许多。 但站到远处的玉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直到赵征离开，皇帝朱重八又对她挥手。 “陛下。” “你不负责送咱的赵爱卿？”老朱出了乾清宫，又成了皇帝朱重八，寒风成了他的威压，落叶也要做他的臣民。 “最开始的是需要的，但后来，赵大人不让送，他说走过多遍，已熟能生巧。”玉儿如实回答道。 “赵府尽是奇人啊。”皇帝朱重八面色上，依旧满是威严。 可低头恭敬的玉儿，却正好能看见他的双手。 而且此时此刻，这一双手正背负身后莫名的颤抖着，这代表他们的主人，并不平静。 也让玉儿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作为马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没人能比她更明白皇帝朱重八与马皇后的感情。 当然，也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些年，后宫有多少次差点成为地狱。 而且其中修补者有两人，但绝对不包含眼前这位...... 玉儿想到这里，余光游过地面，看到乾清宫的门槛，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玉儿，咱问你一个问题，如实回答！” 又过一刻，这一双手终于扼上了玉儿的命脉。 “陛下请问。” 皇帝朱重八这时候却先瞅了玉儿一眼再开口：“那些太医呢？” “回陛下，赵大人说他一人足矣。” 果然是这个问题！ 玉儿的心猛的一颤，又赶紧补上下句：“娘娘也说只需要奴婢服侍就够了。” “嗯，咱就问问，进去陪咱妹子吧。”皇帝朱重八点了点头，面色未有异常。 “是！”玉儿却赶紧快步进了宫门，一刻也不想多待。 乾清宫门外，寒风，停了。 ...... 御书房内，阳光明媚。 “黄湜！开明十八年进士探花，现任翰林院编修，咱后来又让你去伴读东宫。” “齐德！开明十八年进士，先任礼部主事，咱后改你为兵部主事。” “咱记得可还算清楚啊？” 今日的御书房内，每样布置都在原位，皇帝也在。 下方跪有的两个中青年，听见上位对他们居然记得如此清楚，顿时感激涕零。 砰！ “陛下之恩，臣等死不敢忘！” 黄湜与齐德，一个是东宫伴读、翰林院编修，一个是兵部主事。 他们表现出来的气质，甚至是穿衣风格，却意外的统一。 这是皇帝昔日，最为头疼和不喜的一类人。 可眼下...... 皇帝朱重八想了很多，这类人，他不喜，他最喜的其实是蓝羽那一类。 但同样，这类人，他也不恶。 他最恶的人，也是蓝羽那一类。 尤其需要强调的是，赵府死的那些家主，在他这里是个特例。 那些死了的赵府家主，他是无恶只喜，并且喜得不得了。 活着的，反之！ “你们二人可知道，咱召你们来是为了什么？” “这......” 齐德黄湜二人对视一眼，均无想法。 只是两人却起身上前了一步，再复跪下。 “臣二人不知因何，但臣二人斗胆有一谏，不得不发！” “说来！” 皇帝朱重八听见前半句皱着的眉头，在后半句后，舒展了开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砰！ 谁知二人却先重重磕下了一个头。 其实历朝历代，对于臣工与皇帝之间的礼节，是没有动不动就得磕头这一项的。 磕头，只在重大时刻。 那么此刻，无疑就是这二人认为的重要时刻。 “陛下！臣二人此谏，为参赵圣府！” 也很明显，二人内心也做了许久的建设，经过了许久的挣扎。 但已开弓，那便没有回头箭。 “陛下！赵圣府初为我朝祥瑞之府，可至今日，赵圣府之祸，已过祥瑞！”齐德先发言，额头渗出一丝汗水。 “陛下！赵圣府桃李满天下，圣名更是传天下！应天府外，皇帝如何百姓不闻，赵圣府一举一动却是时刻关心！”黄湜后发言，背部衣袍也失去了蓬松。 “陛下！臣二人以为，赵圣府于我江山社稷，祸过于福，其威其德太甚，其德可号胜天公，其威可无视君父。” “我日月福祸，皆其一念之间，必须警惕啊！” 最后，两人终于说出了关键。 这两个人，也五体投地，几乎趴到了地上。 同时，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因为参圣人，还是到了赵府这个级别，他们如何不知这番话若是传出了御书房，会落得个如何下场。 毕竟，赵府之祸，人们没见过，赵府之圣福，可是实的。 如果一个好人，因为实在是太好了，就该死，那天下还有什么正义呢？ 啪！ 案桌一响。 “你们两个贼子，可知你们在说什么！”皇帝朱重八亦是如此，他作为皇帝，该有这个反应。 宋中在角落，也直接亮刀。 阳光下，案桌响，刀光闪动。 二人的结局似乎一眼可知。 但二人却是还不放弃，抬头，落地。 砰！ “陛下！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天底下，不止赵府家主敢死！” “臣二人，如一死能让陛下多一分毫警惕，便是值得！” 待两人再抬头，他们的头上亦显出了血痕。 皇帝朱重八对视上去，这两人亦是半点不躲，直直的看了回去。 御书房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地上两人的命运，好像落到了慢慢外移的阴阳分界线上。 唰！ 直到，刀回刀鞘。 两人的心跳才终于敢继续跳动。 御书房内，又恢复了正常模样。 “哈哈哈哈！” “说得好！” “咱的天下，不止他赵府有忠臣！” “只是这一府忠臣，也实在让咱有些头痛啊。” 皇帝朱重八说着，还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仿佛真的在头痛。 齐黄二人却是大喜。 同时，动作也不能少。 啪！ 地上有他们的心血，额头再一次碰撞，居然溅起了血花。 “愿为陛下分忧！” ...... 黄齐二人，正统科举出身。 惠民班的惠泽，他们不需要。皇权是他们未来一切发展的唯一依附。 礼部有赵府提出的《日月大典》正在编撰，进去就等于成为赵府的门生，接受赵府的惠泽。 所以皇帝朱重八将齐德这个应天府出身的进士，违背惯例，从礼部主事转为了兵部主事。 翰林院也有赵府留下的巨大影响，所以皇帝朱重八将黄湜这个太学出身的贡生，从会元到探花的人才，由单翰林院编修，又加了伴读东宫。 第592章 乾清宫的君臣将 自然，不止皇帝朱重八会找人。 马皇后觉察到了老朱的心态变化，也准备留下更多后手，以免老朱不断堆积反复的情绪无限制的爆发，让其做出让他自己以后都会后悔的事。 而谈到以后，太子朱標与赵征，自然是不能少，再添一个蓝羽。 日月王朝的储君，与圣臣、猛将，足够了。 “咳咳，陛下那里，等我走后，就靠你们稳住了。” “天下不能乱，不然，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之人受到牵连啊。” 床榻上，马皇后在玉儿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着床前的三人。 言语间，对自己的生死已看开，独剩下对天下人的牵挂。 “母后！”可太子朱標如何听得这种话，赶紧上前。 “娘娘！”赵征与蓝羽也是满脸的关切。 但马皇后挥手制止了他们上前的动作，“今日！咳咳！” “日月王朝有了如今的盛世社稷，离不开你们三人，三家......” 本想说三人，但见赵征早换了不知道多少张面孔，马皇后也在中间叹了一口气。 蓝羽则与太子朱標对视一眼，他们自然明白为何，他们都深有体会。 其后，马皇后才继续，她一定要将一切都处理好。 否则，她实在无法安心。 “唉，千古以来，开国皇帝就没有真正会治理天下的。”所以马皇后开口便直接说出了真心话，作为老朱最亲近的人，对老朱做下了评价。 “陛下他作为开国皇帝，也是如此。打天下确实是一把好手，但治天下，还是种地拔草、养牛杀牛那一套。” “標儿是陛下种的地，蓝羽你为陛下拔草，赵府更是任劳任怨！” “所以我知道，我清楚，你们三儿，肯定都受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委屈。” “但是......这天下，还是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孩子，经不起再多的责骂了！” “所以今日，我要你们三人交心！” “你们君臣将三人，是否有信心对抗陛下！咳咳！” “你们要做到我过去做的事，接手我将来不能做的事！” “咳咳！” 马皇后情绪越发激动，玉儿不停地抚背，可她还是伸手，制止了几人的靠近，只直勾勾的看着三人。 尤其赵征，他能够感受到，马皇后看他看得最多，最久。 过去，他对马皇后从未有过任何隐瞒。 此刻，他能感觉，马皇后有许多话想说，或者更准确的话是，想问。 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一切心理准备，但此刻，他发现还是少了最关键一点。 赵征，站在三人中间，又像站在三人前面的学生。 马皇后则成为了当初他教训李进时候的严师模样。 “標儿，赵大人。” “蓝羽是个武夫，可能听不懂，但也听着吧。” 马皇后等咳嗽过去，终于再开口。 “儿在。”“臣在。” “標儿对过去真正的百姓日子，没有太多实际的概念。” “这些日子，我却是都记起来了当初被义父收留，四处逃亡的模样。” “赵大人也该十分清楚。” “听说之前朝会多了个环节，那就是查看经典，总结教训，却是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收获。” “我想，赵大人，现在是该给標儿一个正确答案的时候了。” 马皇后说完，才终于半躺了下去。 三人听完，也有三种完全不同的反应。 蓝羽满头雾水，太子朱標是好像在领悟中又好像有些迷茫。 至于赵征。 则是内心无比的颤动。 他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听见的话。 因为只有他明白，马皇后刚才那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这一切，还要追回到老朱与马皇后巡游天下，到广湖之时。 赵征的太孙傅马甲，时任蜀川巡查，为马皇后诊治之后。 马皇后支开老朱与赵征的交心。 第593章 最后的假期 应天府。 马皇后的嘱托，赵征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但如何向一国储君，真正的既得利益者，开国君主的太子，太孙的父王，妥善的展示今天与明天间的这一夜。 就算是赵征，也觉得是一件大活儿。 再者，多事之秋前的最后一个假期，赵征如何能够错过。 他也该给自己放一个小假了。 长期多线操控，赵征也积攒下了许多精神上的疲惫。 更主要的是...... 朱標这个太子，不是皇帝朱重八需要他事事伪装，更不是太孙朱云通需要他事事教授。 他能够稍微在监视下，做回自我。 “就是那里了，殿下快快随我去抢位置！” “赵大人？政务还有许多未有处理，我们就这样......” 而太子朱標刚出皇城时，内心虽有沉重，但对于自己母后，马皇后都关注的问题答案。 无论作为一国储君，还是作为人子，他都需要鼓起心力去关注。 毕竟就连父皇，皇帝朱重八，都在近日对赵征的家主马甲有许多感慨。 两样碰撞到一起，更是少见。 还有最近赵府遭遇的一系列的变故，也让他这个太子自觉愧疚，没有保护好赵府。 结果谁知道，赵征居然带着他一路轻松，没有半点要步入正题的意思。 看见一处不知名小摊，还要他一起跟着赶着跑过去占位置！？ “赵大人，赵大人，我们何不在正事过后!” “呼！正事？” “殿下以为，是一国之事多，还是一县更多繁杂！？” 太子朱標的话被赵征直接打断，脚下被动跟着继续，没有半点停缓。 傀儡真的老了，跑了还没两步就让赵征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或许，是他老了，才会忍不住瞻前顾后。 “呼！赵大人，这一县一府如何繁杂能够比得上一国之事？” 太子朱標还以为赵征终于步入正题，就算不明白为什么要一路跑一路上不来气说，也只能跟着。 “一县之才可以治国，一县之事不也关乎礼、兵、刑、吏等，一县一国又有何区别？” 见太子朱標上当，赵征继续一边跑，一边歪论，同时也在自我思考。 “这......” 太子朱標果然开始思考，赵征终于再次超过两步。 直到—— “老板！昆布骨头汤来两碗！” “好嘞！” 摊子，到了。 “少掌柜，先喝汤吧，您这身体还没有两步就开始喘，怎么都赶不上我了。” “赵叔年富力强，我想要超过，还得跟着赵叔多多学习。” 到了摊子，两人自然变换身份。 赵征是习惯了，太子朱標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一声叔喊得十分顺嘴。 “客官是跑商的吧，汤来了，请慢用！”小二自然更没感觉什么不对。 “两位客官放心，我这小摊虽然看着桌椅不咋地，但论口味，绝对不比那些大店端出来的差多少！不然也不能这么多人抢着来。” “您两位不信出去问问，谁不知道在这条街，我们这儿的汤独一份儿！” “连圣府的大人都断定过不了多久，相信我们也能有一家店！只是圣府大人最近好像都忙，好久没来了。” 没经验的少爷，老道的叔伯。 像他这样的小摊上，在这应天府里，见得最多的组合就是这种。 应天府会让每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认清自己。 “喝吧。” 赵征先端起一份，开始享受。 太子朱標不好再问，尤其小二还好像给他们安上了身份，又提到了赵府，也只能先喝汤。 然而这一喝，不得了。 “嗯......嗯！？” “鲜吧。”见着朱標跳起来的美好，赵征没有任何意外，只笑了一笑。 “这是为何？”然而这一口未品尝过的独特鲜味，却让太子朱標惊奇。 他可是太子，居然都没有品尝过这种级别的鲜味。 “这家摊子才开不久，食材原料都是老师傅自己带过来的，自然不可能进入皇城。”赵征继续笑着解释，只是眼里照着太子的反应，闪过一丝复杂。 “难道是昆布？可御膳房也做过，没道理啊。” 太子朱標继续纠结，他以为这一顿汤也是答案的一部分，也将其化为了答案的一部分。 赵征只好解释：“就是昆布，但也不是昆布，御膳房需要将味道排在第二，没可能及时更新。” “正确做法是，将昆布洗净碾碎，与大量山泉煮沸后再慢炖，直到汤色淡黄，倒出过滤，再煮沸，直到粘稠，冷却后再等待水分蒸发，剩下白色粉末。” “而这些白色粉末再与过了草木灰的水进行搅拌，煮沸，蒸发水分，再剩下一堆粉末晶体，方才成功。” 说完，见太子朱標听得云里雾里，脑袋却在死记。 赵征又摇了摇头：“也没那么麻烦。” “有天收成不好，一堆昆布边角料不能卖，丢了又可惜，所以一锅炖了，又吃了几顿，自然就成了。” “小二，结账！” “好嘞！客官慢走！” 这下，任谁来了都知道赵征来了脾气。 唯独太子朱標不知道，还原地端着那碗汤。 “诶，这位爷，您家这位叔绝对是个老吃家，更是个走南闯北的真师傅。” “容小二多嘴，您该跟上去了。” 小二不敢相信自家的机密，居然会被一个食客靠嘴尝出来，还能说得如此详细。 但见赵征只是说，并没有在意，便知道了赵征对抢夺他们的生意没有兴趣。 反而是太子朱標，这个小二视角里，某家做行商生意的少爷，不得不试探提防一下。 “啊，对！” 还好入了神的太子朱標终于反应过来，放下碗跟上了赵征，让这摊子的小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 “老，叔！老叔！咱们接下来又去什么地方？” “随便走走吧。” 等到太子朱標跟上赵征的脚步，这下他才终于察觉到了赵征的异样。 但不是小二以为的那种长辈式的闹脾气。 “老叔？” “没什么。” 太子朱標不明白，自己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是什么，这让他有些迷茫但又不愿让赵征对自己产生什么误会，所以即使到了没人注意的地方，也继续着先前的称呼。 实在是，赵府家主有过这种落寞的表情吗？ 太子朱標反正是没有见过。 只是，赵征这一次，没有给他答案。 直到回了东宫，与赵征分开后，太子朱標也没有想通。 “殿下，诚意侯过世了。” “先以太师之礼去府上慰问吧，我这就去请求父皇定下追封。” “是。” “赵大人，到底怎么了......” 第594章 管家不在 “管家！管家！” “慢着小青，别过去。” 天下事固有不同，赵府内，却几乎每日相同。 因为除却朝事简单外，赵府内每日几乎都会有管家管家的寻觅呼喊声。 直到昨晚过后的这一日。 发自小青的重复呼喊，才被崇宁截断。 “殿下，连九管家，怎么了吗？”小青有些疑惑，不知道崇宁为什么要把自己拦下。 同时，她有些心急又有些心虚。 因为她手上的新内容，正需要给连九赶紧过一道。 昨夜，诚意侯去世，家主赵征去了诚意侯府上吊唁，临行前留下叮嘱，有关新闻内容，全交她们做主。 也该交给她们做主了。 但小青哪里敢做下这个主，这几天由她负责审核校对，崇宁负责采风。 结果一下子遇到这么大一件事，她自然只能偷偷来找管家马甲，让对方帮忙一起拿一个主意。 诚意侯去世一事，该不该上报，小青看得更宽更杂，崇宁该被整个赵府包括她这个原本的丫鬟一起保护，不能参与。 “还是别去打扰了。” 而崇宁见着小青明显的心虚，却也没有任何多余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只不时回头，眼中闪过疑惑又加点点忧愁。 因为小青需要管家马甲一起参谋，共谋大事。 可崇宁先来一步，却见到了管家连九，不，是全赵府人身上，除她俩之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恍惚感。 更重要的是，管家少了那份灵动，一直盯着一份信，一动不动。 所以崇宁以为，这时候，她们不应该去打扰。 赵府，担负天下，能让管家连九如此反应，她们二人应该懂事。 “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管家注意到我们会叫我们的。”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小青手中攥紧急切，眼中却口嫌体正直的闪过一丝关切。 崇宁还是摇头，但也做出了示范，站在一边拿出随身的人科院教材便开始学习研究。 小青见状不得不有样学反样，手拿起又赶紧放下遮掩，开始来回踱步。 终究，小青不明白什么赵府担负天下，她只知道家主说的有事找管家，她这个丫鬟有事，本来就该找管家。 担负天下，那是家主的事。 能干凭什么就必须得干。 不过等，便再等一会儿吧，她的打算是，等到管家连九放下手上那份信就进去。 谁让她身上没有空余装一本人科院教材呢。 就这样，终于，两人在早被改造成直来直往的赵府内，为傀儡规划出的高效节能行进路线当中，隔着一道不可见的屏风，开始为赵征站岗。 让赵府内，又恢复了静默。 ...... 【赵征吾弟，立春难见，人之必然，睡土之机，耕耘难缓，私获思片刻，兄幸甚。 赵征吾弟，硕秋难见，兄德命贱，惊蛰之闻，臣非臣，众非众，青田老叟幸甚。 有道人生不过半，常怀百岁忧。 初幸得弟敬，鲜知弟之凶猛。后经近缓，虽缺和光同尘，却言为直，动为效，是兄慕所不能也。 乃兄目隘，更经年，与弟愈近，方知大道。 拍山流江去，留岸海自求。 货殖丰盈、人伦和睦、性情通达、邦国消弭、德智昭彰、人入自由之境之世界。 其奇，亘古汗青未流照。其正，后世秋毫但求犯。得入其道，青田幸甚。 然。 今主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青田荒耕，小禾不可承霜，雨露方得生翠，雷霆万万不能。 后主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尊卑，结党，回报，此三为今主所病也，不可不医，不可直讳。此病，亦不能二世尽断。 又或明主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亦今日提案，明日案犯。投鼠忌器，鼠患无穷罢。 主杀贪墨，忍养贪墨，容贪墨如养凶鹅。 主爱清流，最恨清流，待清流如防洪患。 是有家国一体，家国不分。 咋俏安得广厦千万间，俺的广厦千万间。 尔来，张文忠公去甲子罢。 故今退，是为进变。 然，前路惊奇，迷乱多坎，同志慎独，后人有德，非与弟专。 是，万事珍重。】 ...... “管家！管家！” “小青！” 终于，赵征手上终于有了动作，人也见了其他反应。 一直在门口徘徊的小青见状，半刻都再等不得，直接就小跑了进去，崇宁想拦也没拦住。 “怎么了？” 赵征这一次还真没有注意到小青他们的到来，手往怀揣，脸上恢复了平日神情望去。 而小青崇宁二人，进了他的小院，先前或焦急或紧张，此刻又全化作了小心。 “说吧，什么事儿？”见两人身上，在这副傀儡面前稀罕的神情，赵征难得一丝真正的轻松。 可二人依旧不语，依旧小心。 崇宁赶紧扯了一下小青的衣角，示意她别乱说话。 不过眼下，也不能不说话。 长久朝夕相处，她们与赵征的连九马甲间不说默契，那也是十分熟悉。 眼前的赵征，情绪太反常了。 他不应该温和的站着，一片处变不惊。 他应该舒舒服服，没有任何形象的躺在摇椅上贪吃从家主那里偷来的零嘴。 “......是今天的新闻，家主不在，小青实在不敢拿主意。” 最终，还是心有紧迫的小青开了口，抢先了想要靠请教问题转移话题的崇宁一步。 “哦？什么新闻？” 赵征伸手就要拿过样板，这时候崇宁终于提前了一步，将小青要抬手的动作按了下去。 “新闻不重要，我们能搞定。” “倒是管家你这里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大一堆东西，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府内的族人少了许多，这一点崇宁两人自然不会没有察觉。 宫里瞒着她们，府内赵征更不会走漏风声。 两人只觉得那些族人可能是去干什么重要的事去了。 毕竟如今四海生平，就算家主赵征在主持变法，会伤害到许多人的利益。 可在这京城之内，皇帝的庇佑下，什么人敢对，又能对赵府乱来些什么呢。 至于赵征现在这院子里的一大堆东西，那自然都是原本刘基那里放着的一些文书与工具了。 “这些啊......”赵征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没有再在新闻上面。 “管家你这里放不下，不如放我们院子里去吧，我们那里一直空着也是浪费。” 崇宁再复进一步，以为这些东西能放到管家连九这里，那除了那份信件，其他的应该也能放到她们那里。 小青以为她看得更远更咋，更与赵府天然相近。 可崇宁一直以来，又如何不这般想。 赵府不像王府，更不像一个官。她这个公主又何尝像一个公主，何尝像一个官。 她想被人当作赵府的一部分，真正的一部分。 第595章 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可都是赵府机密。” “你们现在知道了，确定还要放进你们院子里？” 对于这些物件，赵征确实还没想好如何处置。 京城需要联络站联络城外，原本他可以代劳，但现在又多了一个中转皇城内消息的职能。 原本诚意侯府是最佳选择，也有最好的掌舵者，可现在只能搬回赵府。 但赵府内，向来透明，又该如何...... 崇宁与小青的院子，确实是安置这些东西最好的地方。 赵征能够操控傀儡所有方面的表达，但自己的心情，无法控制。 要不要将崇宁和小青牵扯进来？ 他牵扯的无辜之人，已经太多了，就算他已变成了一根老油条，更是虚伪双标到自己都快感觉到陌生。 但是这两人......答案呼之欲出。 不行。 “机密！？” 谁料，赵征的忧虑所在，却是崇宁与小青一直都要争取的。 “管家！就放进我们院子里吧，我们一定妥善保存！赵府要用时，我们直接回避就是！” “......” “管家！答应我们吧！” “可如果我说，这是杀头的罪过呢？” 两人一直坚持。 赵征，思绪很乱，最后选择撤去了伪装。 没有他的控制，相随心动，他的脸上很快便布上阴云。 在两人看来，便是赵征的终于摊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真实的将自己展露在她们面前。 那她们，便是真正被当作了自己人。 果然，赵府内如何会有一个连九管家这样的人呢。 “我们一定会保守好秘密！” 想到这里，崇宁和小青再没有任何犹豫，再度点头，一起满怀希冀的看着赵征。 至于什么杀头的罪过，两人不觉得赵府要做的事，会是祸乱之事。 毕竟如果赵府要行造反，另当新皇这种事，以她们这些年对赵府方方面面的了解，赵府早就能做到了。 既然没有，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那......” 赵征看向两人，也想当时答应。 两人则听出了赵征话语里的松动，脸上瞬间喜上眉梢。 “那将崇宁房间挨着的杂物间收拾出来吧......” 两人喜色与兴奋更甚，甚至忍不住对视一眼，互相给了一眼鼓励。 “不过你们两人必须分工，小青以后跟着我学习，崇宁只负责打掩护！” “什么！管......” “是！”“小青！” “是......” 这一天，便共发生了这些事。 这一天，赵征真真切切的认识到了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自己点燃的这场伟大事业里，不止他一个人在出力。 这一天，他真真切切的，感悟到了自己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悲哀。 且他必须利用好自己这一份悲哀。 同样，这一天，对于天下许多人而言，也多了一件事。 只有一件事。 京城有个侯爷死了。 欢呼。 不管这个侯爷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一个侯爷，便足够欢呼。 可惜死的人不是一个国公，不然就不止是欢呼了，那得庆祝一番。 ...... “管家，这样对殿下不公平。” “论贡献，论对府内一切的上心，殿下比小青更多。” 直到第三天，才有新的事发生。 小青一晚没睡，找上了赵征，想要将直接接触赵府机密这样的殊荣，让给崇宁。 因为她明白，她看见了崇宁整晚都在院子里望着天。 可她不敢去安慰，她只敢等天亮了再来找管家。 她不过一个丫鬟，怎么可以比崇宁这个公主更得重用。 “不，你还在称呼崇宁为殿下，我也还在，那便只有你更合适。” “小青，这件事，你可以拒绝，包括现在，你也有拒绝的权利。” “但你不能转让。” 赵征打定了主意，便不会再改变，接下来，他还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虽然刘公给他留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清楚。 一切，不只他一个人在行动在付出。 可在他的视角，不一样啊。 他多一份付出，其他同志便能少一份牺牲。 “好吧......” 小青本来来找赵征说情便心惊肉跳的，眼下赵征直接脸黑拒绝，她还如何还敢再多说话。 只能赶紧返回她们的院子，一起将那个杂物间给收拾出来。 好在崇宁并没有关注她的离开，让小青内心终于是轻松了几分。 不过她没有注意到，在她几个转身间。 崇宁还是没有控制住，眼神里溢出了失落。 ...... 皇城外，赵府外。 一直有这么一群人存在。 早先时日，他们担忧，他们震怒赵征的胆大妄为，居然敢提出针对他们的变法。 要知道，他们可是在替皇帝管理天下！对赵府的各种宣传也是一直都尽心尽力！ 皇帝一定是被赵征蛊惑了！那现任赵府家主一定是傻了！ 所以他们打算，一定要赵府好看。 过些时日，他们终于行动。 他们针对赵征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结果最后他们却发现，无论是赵府族人的损失，还是赵府圣理的被动公开，都没有对家主赵征的心态造成任何动摇。 反而，让他们内部损失了不少力量，让不少人倒台骑墙得了乖。 明明赵府是公开的，还没有下一代接班人，那赵府族人可以说是，每一个都极其重要。 圣理更是让天下读书的，不读书的，一起疯狂。 甚至就是有这一点顾虑在，让他们当时选择暗杀的对象时，都没敢选太年轻的。 但赵府怎么回事，那家主赵征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真的想不明白。 所以时至今日。 他们躺平了。 因为他们中间有一个人突然有一日，灵光一闪的提出： “各位！好像从那赵府家主提出变法开始！” “一直就都是我们在行动，我们在给出各种反应，而赵府好像还什么都没有主动干过诶？” 这种话若是在之前出口，这些人一定会把那个人排挤掉。 大敌当前，不主动出击，一味被动防守。 还骂他们那些反应其实都是自恋。 那不是等死不够还自己找死吗？ 但现在，不一样了。 几个月了，他们在暗杀赵府族人后，没有过任何动作。 而赵府，甚至皇帝都在动作，那家主赵征也没有给过任何反应。 好像，一直确实都是他们在给赵征，主动提供变法的素材。 他们反对，他们针对，他们各种作对。 他们内部分崩离析，他们权力冰雪消融，他们名望声名狼藉。 真的是他们自己在自恋！ “保持静默！那姓赵的肯定知道动了我们，天下都不会安稳！我们从一开始，便立于不败之地！” 第596章 曹进一家 我叫曹进，出自吴地曹家。 该如何介绍我的家族呢？ 这么说吧，如果在前朝，不管我在曹家内是什么地位，只要出了门，在整个吴地都能受到礼遇。 不管我愿不愿意，都会被人当作大爷。 不过现在的曹家只不过是南直隶下，一个小小丹徒县内的家族，田产不过万亩。 你问万亩还不够多吗，难道这个数量级还能叫势力势微？ 我只能回答，应天府内，皇城里，那位坐拥天下的主，现在屁股下面的地，以前也有部分是属于曹家。 不过以上所有，都不是重点。 因为曹家以前和现在怎么样，和我曹进，都没什么关系。 我，曹进，出身属于曹家偏房的偏房，在曹家内从来没有什么地位，甚至比大房的丫鬟都不如。 所以，我从来没有出过曹家的势力范围，享受过身为曹家人的半分好处。 我一家妻儿老小的吃食得靠自己下地种出来，孩子也因此只能去上整个曹家没人看得上的惠民班，更没有那个时间和空闲。 就算人科院成立过后，我儿得了更上一层的前途，也是去继续学农学。 曹家，或大部分类似曹家的存在，只看得上人科院的格物专业。 种地，他们没那个品格。 可是，就算我已经如此知足，近些天我在府内的日子，还是突然莫名更不好过了。 就好像，我突然变成了整个曹家所有人的仇人，站到了曹家的对立面。 我曹进，从小到大连每日吃食都得靠劳动来换，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我干了什么？ 终于，这一切的一切，经过我多番探查，最后发现，竟是因为我曹进的儿子，曹齐，太过有出息！ 我儿曹齐在京城人科院内表现优秀，进了赵府圣人经常会去讲课的几个班级！ 我，曹进，高兴啊。 只是农学，曹家看不上。 但赵府圣人亲自教授农学，整个曹家加起来都赶不上！ 我一个这么窝囊又没本事的男人，居然生出了一个可以做圣人学生的儿子！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曹进虽出身曹家，却从来没受过曹家势力带来的任何好处，反而一直被所谓亲族，如老虎看不起耗子那般奚落对待。 所以现在，自大的老虎的儿子没被圣人看上，一直委屈自立的耗子的儿子，被看上了。 自然，以上所有，还是没到重点。 重点是，在这个吃人的曹家里，我名下挂着许多地，承担着隐瞒税赋的后果，却没有资格真正拥有哪怕一分地。 更不用说什么，会有月钱，甚至是作为佃户的分粮权。 结果现在，我有了一个出息的儿子！ 却被要求，必须为了家族利益而让儿子退出人科院，从而让人科院缺出一个名额！！ 不只是退出那个班级！而是退出人科院！ 为了谁？ 是曹家哪个公子还是利益交换？ 我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认清了，曹家从来没有把我一家当作人。 曹家，是一头吃人的猛兽。 但我曹进，为人子已不孝，为人父，自然不能再让自己儿子一起苟且！ 这是一个父亲的底线！ 但是，曹家人都疯了！都是疯子！ 他们怎么敢的！！！ “孩儿他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咱们儿子！” “就算他们用以熟作荒的罪名威胁我，但我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会为咱们齐儿，寻到那片青天！” ...... 我叫曹进，我寻到青天为自己做主了。 不过与梦中所想不一样，赵府圣人实在是太忙了，也太少了，所以我并没有寻到赵府大人。 因为我连丹徒县都出不去！ 曹家那些人都是疯子，为了让我‘自愿’去为我儿曹齐从人科院退学，他们不仅逼死了我妻子，还软禁了我。 除非我心甘情愿卖儿求生！ 不过我已经认清了曹家到底是怎么一个家族，又到底一群什么样的人。 所以妻子之死，我在与儿子的书信中，没有半点泄露。 那群疯子把我没有办法，他们不敢伤害我，不然我儿一定会察觉到异常。 人科院内，有赵府圣人在，曹家也没那个能耐和胆量伸进手去。 妻子已死，儿子不能再遭受任何意外。 我一定会与他们斗争到底！ 但我还是没有想到...... ...... “曹进，关于你过往履历的审核，已经完成了。” 曹进如何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被锦衣卫找上门。 那可是锦衣卫，整个曹家半分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他更想不到，这些自称德行锦衣卫的大人，居然全都听令于赵圣府，是为赵圣府做事！ 德行锦衣卫与其他锦衣卫有什么区别？ 曹进搞不清楚，他只知道对他而言，只要穿上一身好衣服，哪怕是曹家丫鬟，那也是一个大人物， 更何况这些人是赵圣府的人！ 那就一定是好人！ 也是在他被找上门，遇见其他，曹家内或曹家下，与他遭遇类似的人时。 他才知道，原来如赵圣府也会遭难。 所以他找不到赵圣府的大人，所以赵大人才无法出现在他面前为他做主！ 可是赵大人，还是没有忘记他们！ 曹进更是才知道，原来以往许多他在内心诽谤过的，一些走关系的曹家子弟，也是赵圣府的人！ 这一次，他曹进的冤屈，就是那些人报告给的德行锦衣卫！ 难怪，就说选举官明明是由赵府开创的制度，怎么会选一些败类。 所以见了那些人后，曹进很脸红。 他没有想过，那些被他诽谤过的关系户，其中有人，其实一直在为他们这样的人，负重前行。 “我也要加入！” 所以，在自己的冤屈彻底化解后，曹进也生出了为他人出一份力的心愿。 可是，他只会种地，连负重前行，被人诽谤的资格都没有。 他够资格吗？ 终于，他认识到了越来越多的人。 其中，有佃户，有如他一样的本家受害者，甚至他觉得经历更惨的人。 曹进，得到了勇气，提交了申请书。 力量大小无所谓，重要的是，那股信念！ 为了天下，千千万还跪着的人！不只是他这一家！ 站起来！ ...... “那我那个，没有什么问题吧。” 回到现实，就算周围人都在鼓励自己，安慰自己会一切顺利，曹进内心，难免还是有几分忐忑。 “没有问题。” “不过还有最后一关！” “为什么？” 负责曹家的德行锦衣卫，不再是面对民众那般温和，一切人情褪去。 同时，这些日子关心曹进，鼓励的曹进的人，也到了现场，都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曹进内心更加忐忑了，他的手心控制不住的出汗，似乎把多年下地的茧子都给泡成了浮囊。 他只能寻找一双眼睛，终于，他找到了。 那是自己妻子的方向，而妻子，正看向儿子所在，看向自己。 “我曹进，只是一个庄稼汉，从来没有什么本事，若不是这一次......”曹进越说越顺。 “我突然醒悟，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太多了，只保护自己家是不够的，我们一起只保护好丹徒县也还不够。” “因为整个天下无论什么地方，都会遇到这样的不公。就像还是我家，我一家一直在过自己的日子，一直都很知足。” “可是厄运来了，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忍耐。” “我甚至想过，直接去陪他娘，让齐儿再也别回曹家。” “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忍耐和退让，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597章 香喷喷的一盆肉 开明二十二年，初。 年关一迈，新年的新气象还未来得及让人感受，一道来自去年的旧闻，便让许多人足够开怀。 “各位，你们听说那个事了吗？” 比如应天府城内，某间里外都通透得明晃晃的大宅院里，就聚集了许多人，正在讨论此事。 “当然听说了，都上报纸了能不知道吗！” “那姓赵的让公主来办报纸，有锦衣卫帮助，恐怕曹家里里外外，所有人裹衣是什么颜色，都能查个清楚，真是家门不幸啊。” “什么家门不幸，我看是命里当有此劫！那么大的家业，舍不得让利给我们就算了，居然连自己人也舍不得！” 还是那群人，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那群失了势的清吏司郎中，背后的一众士绅豪强在京城的代表。 扶持的那些清吏司官员现在完全没了作用就算了，居然还将一切都奢求于赵征不动手！ 这让那些士绅豪强如何坐得住。 你们这些清吏司官员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是我们给了你们逍遥一世的资格，那就应该听话的被我们推到前台，作为随时可以舍弃的弃子。 现在半点没用就算了，还多了一个随时可能会骑墙倒草的风险！ 我们这些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家业，难道也一起交出去？ 那可真就让皇帝笑呵呵了。 是的，各地的士绅豪强都看清楚了。 皇帝朱重八不仅仅是在利用赵征来收割他们，更是背地里，早就准备好下场了！ 南直隶丹徒县的曹家，便是为他们打的一个样。 那再不让自己人上，就没机会了！ “那我们怎么办？那曹家活该受到此劫，我们各家宅院里，恐怕类似的人也差不多吧。” “没错啊，就算我们舍得，但若我们各家宅院里，有奸人贪心呢？” “如今曹家的事情，随着报纸卖向了全天下，恐怕那些奸人看了，没有异心，也该生出来造反的胆子了。” 只是，作为棋子的清吏司官员们，还能因为大家身份处境都一样，争论后互相体贴一下。 这些士绅豪强真正的自己人，却是半点没有这点觉悟。 联合，不过为了保全背后势力的利益。 若能有咬一口肉的机会，这些人自然也不可能放过。 只是，他们真的是执棋人亲自上场吗。 “造反？谁敢！” “是谁！” 这不，为了让这些人赶紧认清现实，真正知道自己棋子定位的人，到了。 吱呀~ “大胆！你们是谁！” “各位且慢！” “两位！我们这是私人聚会，敢问两位不请自来，是为何故啊？” 现场这些人见到陌生人闯进聚会，立马就慌的慌，忙的忙。 幸好有一人赶紧站出来，稳定了局面。 因为现场这些士绅豪强在慌忙的同时，手上还都拔出了刀。 在京城外，在自己府邸里怎么样，没人会管。 但在京城内，可不敢让这些士绅豪强干出点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这个人也是现场一众士绅豪强里，唯一的清吏司郎中。 传说中的马大人，马墨。 而来的这两人，迎着现场几乎所有人的敌视，即使穿着一身便服，居然半点没有慌乱。 对马墨，这个身份明显不简单的存在，也没有任何客气的意思。 “皇城脚下，应天城内，私人聚会谈论国家大事？” “若非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与齐兄，定要将你们当场法办！” 开口第二三句，更是直接表达了他们对现场这些人厌恶。 “你！” 现场有人，怒不可遏，还要准备动刀。 可最开始就按下了刀柄，到了这时候，旁人如何还猜不到来人的身份。 有人还不能冷静，那就一起帮他冷静。 大逆不道，是不可为无退路的底气，绝不能是随时冒出的傻气。 “两位先生，天灾人祸，要饭的关起门来多说几句，不能当真。” “就是不知与我们这些破落户，还有没有其他指教？” 马宁尤其不是傻人。 作为既能在清吏司郎中里坐到上位，又能不被清算，再到一众士绅豪强里喝茶的存在。 他太能明白，有人认识他，却还能将他完全无视的人代表着什么了。 所以他没有拆穿来人的身份，只是用自己的态度，给身后这些同伙提醒。 那再有人不识趣。 端上桌开饭，也就怪不得人了。 果然，见马宁居然都是这些态度，他背后那些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那两个不请自来的主儿，脸上也终于稍微缓和了一，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 “两位先生请喝茶！” “啧！这茶好啊！只是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是在这种屋子里喝到第一口。” “两位若是想喝，以后天天都能来，这是我们这些破落户的荣幸啊。” “那还是别了，以后还是换点咱们京城圣府家主都在喝的苦丁茶吧，不怕烫嘴。” “那圣府的茶，我们怎么敢喝呢，喝起来也是不伦不类，凭空让人记了挂落，出了丑相。” “可是这茶得喝啊，喝了苦丁茶，起码有那么一分像赵府，更是在为国家税赋出力，不然那么多苦丁茶被种出来，该往什么地方销呢。” “两位先生说笑了，我们这些破落户要是能得到苦丁茶的份额，就不会端着现在这粗茶来招待两位了。” “真想要？” “真心想要。” “真心的想要的话，那也不用找什么源头，苦丁茶这种东西好种，自己种便是。只要从京城往外卖，那就是京城的牌子。只是切记！” “请两位先生示下。” “切勿谷贱伤农，更不能想着去靠圣府的名头！” “一定一定，我们肯定全靠自己努力！” ...... 这两人来去成风，除了喝了一口茶，什么都没有带走。 除了最开始的一声齐兄，也几乎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但现场这些人，却全都陷入了一种狂喜。 只是又除了那个马大人，马墨。 他好像一条狗，主人平常的喜爱，如何都无所谓。 可是突然端上来一大盆香喷喷的肉，半点骨头和主人的口水都不带。 就是狗脑再小，他也不敢上嘴了。 第598章 也许赵征不是人？ “马大人？” “诶？在！怎么了？” 满屋人都陷入了极度的狂喜，就差现场开个宴会了。 因为刚才不请自来的两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代表了谁，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们这些人怕的是什么？ 不就是在自己地盘上虽然比皇帝差不了多少，但若真惹到了皇帝，瞬间便会什么都不是吗。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不作为，便是作为！ 不反对，便是支持！ 至于驱虎吞狼，黄雀在后的道理，他们当然也明白。 只是没人在意。 或者叫做，没人觉得自己会成为那个倒霉蛋。 所以对于他们狂喜的根本原因，其实可以再换一种说法。 一种更现实，更容易接受的说法。 那就是他们这些士绅豪强，坏是真坏，菜，也是真菜。 坏是他们的把柄。 菜是他们的属性。 这些人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楚。 何况，菜长百年，也能成树！ 而现在，机会来了！ “马大人，这次可是多亏了您镇场，不然刚才那两位可不会那么好说话。” “小人们实在是感激不尽！” “是啊是啊，小人们感激不尽！” 所以见马墨走神，旁人以为他是惊喜到了极点，又或有多心者怕他也跟着多心。 一时间，都一起对他这个人，各种谄媚起来。 自然，这些人也不可能干巴巴就这样语言恭维。 从来，感激都是好处代词，不尽是程度副词。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马某自当挺身而出！” 可马墨到了现在，已经有了确实的退意。 他是真的有点怕了。 尤其迎着眼前这些人望向他的，一个比一个贪婪的眼神。 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到底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看不惯赵府，凭什么赵府比他更显尊贵。 小得不能再小的罪。 针对赵府，再是圣府，也不过是臣子。 小得不能再小的罪。 甚至暗自指使这些人对赵府族人做出暗杀之举，对他而言，也是小罪。 毕竟想要赵府消亡的人不少。 可自己真敢上，或手下人听见便真敢去干的，那可真没有几个能被人看作头脑清醒！ 所以，他还能有诡辩，至少免除死罪的空间。 但现在，到了这个分岔路，再踏出下一步，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日月王朝的所有皇亲国戚、老臣勋贵，在暗地里，一直都有一个离谱的共识。 或者分两个也行，不过第一个不算太离谱。 因为其一，奉天殿判你三更死，乾清宫能留你到五更。反之，日月王朝没有这个反之。 这个共识，早就有了，越是老人或越是亲近的人，越早体会到。 其二，却是近些年生出来的！ 也就代表着，教训，近在眼前！ 那便是—— 忠！臣！死！ 而且一堆教训里，最大最多的现实例子，就是赵府家主！ 天下人都知道，只知道，赵府家主死了很多个，并且几乎个个是成圣而死，仿佛完成了人间任务，便回到了天上去。 可马墨这些人，朝堂上那些人，但凡消息灵通点或心中还有点独立思考意识的人。 哪个看不懂看不清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仙人下凡，拯救众生。 是赵征！ 是他们太忠了！太臣了！简直是忠臣的典范！ 什么完成了人间任务便回到了天上去。 是位极人臣后，主动退让。 是功高盖主后，主动退让。 是一人之下后，主动退让。 但是，就算这样，就算赵征做到了这种地步！ 那被动积累起来的威望，那前人不在才留下的点点福泽！ 居然还是会被盯上！ 那，何况他马墨这样的混账呢。 不过退出之前，为了不让这些人看出破绽，马墨还是准备最后再出一次策划。 但马墨没想到，只是确定退意，备好降书。 他的内心居然立马就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 在这种心境下，好像还莫名，生出一种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能想明白。 其实就是他放松之下，终于敢多想，从不同的角度想，从以前自己从来不敢想的角度想。 自然，就会有新体会。 那就是万一...... 万一现在主持变法的这个赵府家主，也就是赵征，其实一直都不是在忌惮他们的什么反扑，什么针对。 而是一直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烈度呢！！！ 对啊！他们一直都将赵府，赵圣府！赵征，赵圣人！ 只从人的角度各种分析，只从人的反应各种谋划，只当人一样看待！ 却从来没有，像天下大多人一样，从最朴实无华的角度出发过。 有圣名，有圣人，有圣理，有圣行。 赵府就是赵圣府！ 赵征，就是赵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