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乱码字变成猫了》
1. 陆柯楹
“啧,今晚又要加班。”
陆柯楹低声骂了一句。
六点,已经离下班时间过了半小时。
陆柯楹抬头看了眼老板办公室,磨砂玻璃房里拉下了百叶帘,叫人看不清里面那周扒皮老板是在喝茶还是翘脚,严丝密缝里透出来的,只有跟白天一样的亮光。
老板的天空还没转暗,牛马就别想下班。
特别是做外贸的牛马,最好是一天上够24小时,才能公平地照顾到每个国家的时差问题。
外贸业务部如火如荼,十几个业务员,在饭点时间饿着肚子跟客户打电话,他们的声音明亮专业,脸上的表情却是苦哈哈的。
陆柯楹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邮箱。询盘她都已经报好了价、回了邮。她负责的都是韩国日本的客户,时差不过一个小时,日韩那边都已经下班了,她不知道要她在这里加班的意义是什么。
她刚想点开微信,找人吐槽一番,右下角的绿色图标闪烁,刘语珊找上门来。
刘语珊:今晚老实加班。不要再像昨天那样打开网页看视频。
陆柯楹眉头挑起,对着键盘一顿哐哐敲。
陆柯楹:你查我摄像头了?
刘语珊:我哪有权限查你摄像头。
刘语珊:是周总在看。他为什么让你去坐最后一排,又故意把摄像头装你后面,理由应该不用我说。
刘语珊的语气,就跟那天晚上叫她进办公室训话的周扒皮是一样的。
“我叫你进来,原因你应该清楚吧。”
“最近公司刚进来一批实习生,你要做好带头作用才行。”
“你也算是公司的老员工了,我知道你手上有稳定的客户和资源,但是赚钱是不嫌多的,除了日韩你还可以开拓其他的市场啊。或者晚上再在公司钻研一下新的开发途径和方法,AI的出现淘汰了多少打工人,现在世界更新迭代这么快,你也不想被淘汰吧?”
陆柯楹在这家贸易公司当了两年的销售,没有一天是不加班的,以前还没有稳定合作的客户的时候,把一天的时间上成两天的班也是常有的事,好不容易今年第三年,靠着之前打拼积累下来的客户能够喘一口气了,想要恢复正常上下班,又被各种PUA。
在这摸爬滚打两年她也是待够了。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薪水很可观,陆柯楹绝对不会继续留着。
本来被迫加班就不爽,莫名其妙还被刘语珊说了一顿,陆柯楹心里也恼火了起来。
陆柯楹:刘主管好大的官威啊。
刘语珊: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柯楹:那是什么意思?
刘语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使出了她常用的缓和招数。
刘语珊:走吧,我们先去吃个饭。
陆柯楹将电脑熄了屏,走了十分钟,走到了她和刘语珊常去的老地方。
一家三十年老字号的粤式饭店陈记。门口挂着的木匾虽然已经老旧,但是出品的经典粥粉面饭味道依旧在线,而且价格还实惠,附近很多打工人来吃。
陆柯楹点的猪手捞面都已经上菜了,刘语珊才姗姗来迟,她手上还带了个外卖,是陆柯楹爱吃的姜撞奶。
刘语珊坐到了陆柯楹身边,拆开外卖袋子,辛辣浓郁的味道四溢。
她只买了一碗,把姜撞奶推到陆柯楹面前。
陆柯楹视而不见,话里都是刀片,“怎么有空约我吃饭,被人撞见咱们主管和公司里的老油条一起吃饭,是不是不太好。”
刘语珊正低着头看菜单,听到她这么说话,倒也是不恼,继续心平气和的,“你自己生公司的气,干嘛把气撒我身上?”
“我气的是你跟这家公司蛇鼠一窝。”
刘语珊笑笑,“你入职一个月的时候应该就知道这个公司的尿性了,要是你求的是一份安稳的,朝九晚五的工作,那你就不应该应聘业务员的岗位。而且这两年也是按照这种节奏熬下来的,怎么现在反倒不适应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陆柯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两年里,入职的离职的,一批又一批。前期没客户的时候公司给的薪水也就是四千五的底薪,她为什么没离职?
原因她都忘记了,可能就是硬熬吧,没实力的时候也没多余的想法,就靠一口气撑着,想着这个客户开发不了下一个肯定可以的,一个客户一个客户地熬,熬着熬着,就连时间都忘记了。
“我就想合理地休息不行吗?公司规定的上班时间是8:00-17:30,我没有违反规定吧。”
“当然没有。”刘语珊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我能理解你状态不好,周总那边我也会让他给你多点时间调整。你放心。”
很公式的回复,也很冷漠。
是因为刘语珊更加成熟了,她却一直原地踏步吗?
这个地方,她们从刚入职的时候就来吃了,为什么明明这张桌子还是这么小,她们两个的位置坐得还是这么近,但是距离却越来越疏远了。
偶尔她会想起在这一起骂老板的日子,那是她们的友谊燃烧得最旺盛的时候。
只不过后来很多事,物是人非。
陆柯楹用筷子将捞面翻来翻去,眼眸低垂。
“刘语珊,我是你功勋的一环吗?你把我调教了好,就能去周扒皮面前邀功了。”
刘语珊点的蟹子云吞竹升面上菜了,热气腾腾,汤面上的青菜绿油油的秀色可餐。
刘语珊却没有动筷子的心情,她面不改色地看着陆柯楹,将愠怒藏在了眼底。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你知道开年到现在,周波找了我多少次吗?你不知道吧,因为一直都是我在替你顶着。我知道你状态不好,我想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你调整。”
陆柯楹没有接话,只是听着。
“他甚至想撵走你。说实话,你也知道他一向是在公司里搞狼性文化,这段时间他早就看不惯你了。他觉得你老油条了,经常准时下班,会给其他新来的带来不好的影响……”
话说出口,刘语珊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了些,顿了顿说:“我跟他保证,你在9点之前不会下班。你在你的位置上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要这么招摇。”
“可以吗?”她像是没招了,无奈地摊着手。
“做不到。”陆柯楹夹了一筷子面进嘴里,面放久了,有点硬邦邦的。
“只有你不想做的事,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你不用高捧我。”
“我没有捧你,我只是相信你。”
相信她吗?
陆柯楹不敢去猜这句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安抚她的话术。
刘语珊吃得很快,她赶回去加班,剩下陆柯楹一个人坐在那。
那碗没动过的姜撞奶,辛辣粘稠,她一个人慢慢消化完了。
她有点魂不守舍,走出店门好几十米,才想起忘记了一件事,又折了回来。
陈记的老板娘琼姐是熟人了,看见她回来,问:”柯楹你怎么又回来了,忘了拿东西?”
琼姐的手正按在自家“大堂经理”的身上,想要把它摇起来。
那是一只乖巧的白猫,一身毛发顺亮,嘴巴上一颗黑色的大痣,所以很多客人也叫它大痣。此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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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还大剌剌地躺在前台的桌子上,睡眼惺忪,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
“忘了捐钱。”
琼姐是个爱猫之人,爱自己家里的还不算,这附近社区的爱心流浪动物救助分会就是她牵头组织的。定期地救助流浪猫咪,帮它们寻找领养家庭,她已经坚持了两年。
陆柯楹每次来陈记都会捐一笔钱,虽然不多,也算是她支持琼姐和帮助流浪小动物们的一个方式。
捐钱的码被大痣压住,陆柯楹拿着手机站在那里,求助地看着它。
它好像读懂了她的意思,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她身边来,蹭了蹭她扫码的手臂。
陆柯楹换了只手转钱,原来拿手机的手摸上了大痣的背,一下一下地顺着它的毛。
琼姐:“你小子就这么爱撒娇啊。遇到漂亮的姐姐一个都不放过,小色鬼。”
大痣好像不太满意琼姐这么笑话它,“喵喵”了两声。
“真乖。”陆柯楹又摸摸它的头,毛绒绒的感觉,让人身心愉悦。
琼姐五十来岁,身体硬朗,声板也很精神,“我替小猫咪们谢谢你。对了,周六我们会在展宇广场那边的空地上开展救助猫咪领养的志愿者活动,你要不要一起来参加?”
陆柯楹收好手机,客气礼貌地浅浅一笑,委婉拒绝,“应该去不了,这周末我有事。”
“好的好的,没事哈,那下次再来参加。”
“好。”
陆柯楹要收回手,大痣却不想让她走,头一直轻轻地去蹭她。
陆柯楹只好又陪猫大爷玩了会儿,还获得了它青睐有加的“爱咬”。
她的皮肤被大痣的牙夹住,轻轻的,不疼。
见大痣这么没有边界感,琼姐一把收走了它,就像收起一条拖把,“你要咬到姐姐的话看我打不打你。”
琼姐抽出一张湿纸巾递给陆柯楹,“它今天怎么好像特别黏你。”
她苦涩地笑笑,“可能连它也心疼我,不想让我回去加班吧。”
大痣十分高情商地“喵呜”了一句,机灵的眼睛盯着陆柯楹看。
回到办公室,业务部依旧不知疲倦地忙碌着。
陆柯楹坐到位置上,打开电脑,她又打开邮件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跟一小时前的一样安静。
她迷茫了一会儿,想看看隔壁桌新来的小女生在做什么,可她们的桌子中间有块隔板隔着,陆柯楹只能听到她疯狂敲字的声音。
她也敲字好了,不是要她给新人做个榜样吗。那就比比手速和力度,直接来个下马威。
陆柯楹打开一个空白的word文档,像是弹琴一样,手指在键盘上跳跃。
她压根不思考,一些乱七八糟话不成句的字词像串珠子一样越串越多,密密麻麻地出现在页面上。
盯着这些珠子看,陆柯楹起初还觉得好玩,后来越发地看不清楚这些珠子长什么样子,这些珠子全都糊成在了一起,成了一片模糊密恐的海洋。
她的精神好像淹没在了里面。当她觉得不对劲,勒令手立刻停下来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受控制。
诡异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道是哪颗珠子带的头,它穿出了屏幕,其他珠子也紧随其后,它们迅速聚合缠绕,逐渐逐渐形成了一个蚊香的形状,像是一个神秘的魔法阵,又像是一个可穿越的通道。
通道里发出了淡蓝色的光。
陆柯楹根本来不及害怕,因为她的意识早已飘远,只剩下手还在活动。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
她变成了一只猫。
2. 大胖橘
陆柯楹眨了两次眼,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
她的两只手,变成了两只爪子,手掌心长出了粉嫩的肉垫。她的皮肤,从黄一白变成了橙色条纹皮毛。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她平坦精致的小腹,套上了三个游泳圈,变成了随时拖地的大腹便便!
她竟然变成了一只大胖橘猫,看身材还是会跟猪抢食的那种。
……
她刚刚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只是在加班的时候乱码字而已啊。
难不成这就是她加班摸鱼的惩罚?这对牛马也太不友好了吧!
陆柯楹深呼吸,试着冷静了两分钟,发现根本做不到。
惊恐的心脏一直躁动,不知道是不是这只橘猫的身体特别暴躁,她压根没忍住,骂人的话就像是泡泡一样咕噜咕噜地从她嘴里冒出来:
都是那个破公司!要资源没资源,要人脉没人脉,整天就会给员工画饼,PUA人加班。如果不是平白无故要人加班,她又怎么会精神失常到在那乱码字,如果她没有乱码字的话,怎么可能会变成一只猪咪。
刘语珊也是有毒,跟那个周扒皮为虎作伥沆瀣一气,如果不是她劝的她回去加班,她现在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怎么会遇上这种怪事。
还有隔壁那个新来的,键盘敲得这么响干嘛,她就这么想要展现自己的努力吗?笑话,人只有在没有实力的时候才会炫耀努力。再被我发现她这么嘚瑟我一定要去举报她。
“那只小猫咪是怎么啦,骂得好脏哦。”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送它去宠物医院。”
“应该不是吧。是不是饿了?看它的体型一天应该得吃八顿,今天不知道吃少了哪一顿。”
一对情侣站在花基边上窃窃私语,好些穿着短T、背着书包的男男女女走过,陆柯楹才察觉出来自己应该是在一所大学里,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年轻脸孔。
“你身上有没有带香肠?给它解解馋吧。”
“没有诶,要不去超市里买一根?”
“一根应该不够吧。十根?”
“好!小猫咪,你在这里等我们哦,我们去去就来。”
那对年轻的小情侣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超市。
陆柯楹当然不会等他们,她可不是来这里当猫的,必须赶紧找到变回人的出路!
她必须赶紧离开!但不动不知道,动了吓一跳。
她刚要抬脚,发现身体沉重得很。她像是被埋在了沼泽里,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有着极大的阻力。她想要前进,试图一步一步地挪动,但都会被一股力量拉着拽着往回拖。用走十步的力气,它只能走出一步的距离,还没走出花基,她已经气喘吁吁。
很奇怪,就算她的身体是一只很胖的猫咪,但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没有更胖的猫咪,它们都走得动道,为什么它走不动?
走啊,往前走,使劲啊,用腿使劲。
你这猫咪怎么这么不给力!
胖猫咪!坏猫咪!臭猫咪!
尽管陆柯楹的精神还在用力,但是她能迈得动的步子越来越小,行动越来越缓慢。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肺部的空气越用越少,像是一个压缩泵一样一直在挤压压缩,充满压力。心脏也因为缺氧而砰砰乱撞,好像一颗随时会炸开的熟番茄。
她越是生气,就越是要继续往前走。
她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待在这里。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
但事实是,折腾这么久,那对情侣回来的时候,她连五米都没走出。
身体已经因为透支力气重得像块石头,她还想挪,但一步也做不到了。
一股沉重的绝望击中了她,将她的倔强和坚持划破一道口子。
那个女孩的声音很尖,“哎呀,猫咪怎么躺在地上不动了!”她带着哭腔责备她的男朋友,“我都说了猫咪肯定是不舒服,要把她送去宠物医院的。”
男生也有些慌张,“怎么会这样,刚刚也没有这么严重的啊。”
“走走走,现在送它去!”
女生让男生把自己的格仔外套脱下,把猫咪包着,抱在了胸前。
陆柯楹想挣扎,但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更多的绝望和凄凉顺着那道口子,像是冷空气一样灌了进来,一直蔓延,扩张。
她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以一只猫咪的身份结束自己的生命。
怎么会这样呢?她变成一只猫,只是为了体验它的死亡吗?
那在这之后,她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
他们一直抱着它跑出校门,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了路边。
女生的怀里很是温暖,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悲伤地打湿了猫咪的毛发。
“没事的,小猫咪,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带你去看医生。他们会治好你的。”
“对的,等医生治好了你之后我们收养你,一定让你减肥减到健康的身材。”
女生擦了擦眼泪,“你身上带了多少钱?我卡里还剩一千,不知道够不够用。”
“没事,我这有。在小猫咪面前别说这些。”男生指了指手机,也有些焦躁不安,“我打好车了,车一分钟就到!”
要不就这样吧,她还挣扎些什么呢?至少她在体验终结的时候,也是被爱拥抱着的。做人的时候还不一定有这种待遇。
陆柯楹已经完全放弃,耐心地等待着眼睛闭上的那一刻。
但就像是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刚刚冲刷进来的冷空气,好像在她身体的某个角落钻开了一个洞,陆柯楹现在是一个一头进一头出的泄气皮球。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陆柯楹越是泄气,越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起来。
触感、敏感度全都上升了,她甚至能感受到女生抱住她的时候,那种紧张的力度。
“呼噜呼噜”
“呼噜呼噜”
连听觉也变得敏锐起来,她听到了鼾声。
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再冷静下来,用心听。
“呼噜呼噜”
“呼噜呼噜”
是真的有鼾声,而且感觉打鼾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
陆柯楹久旱逢甘露,任何特殊的信息于她而言都弥足珍贵。
这是回去的指引。
陆柯楹坚信。
一种新的希望燃了起来。
陆柯楹试着扭动着身体,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的血液开始快速循环,浑身都热了起来。她的视觉和听觉变得灵敏,甚至她的爪子和肉垫,似乎能感受得到空气的温度和湿度。
像是穿越到游戏角色里,系统花了一点时间让她加载信息。现在,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具身体。
“车来了!”男生喊到。
车子停在了南水师范大学的门口,他拉开车门,让女生先进去。
女生的右脚已经放了进去,就在她要整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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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进后座的时候,陆柯楹灵敏地一拧,从她的胸前钻出。猫咪跳跃是不需要踏板的,一道弧线,陆柯楹已经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
女生惊讶地叫了一声,“小猫咪?”
陆柯楹想跟他们道谢,但是猫咪的谢谢人类怎么听得懂呢?
她定定地看了这对小情侣一眼,女生的眉眼弯弯,脸圆圆,鼻子是南方人常见的可爱蒜头鼻,男生剪着平整的头发,五官不算出众但胜在气质干净,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服装设计元素》的书。
陆柯楹记住了小情侣的模样,眼看女生的手向她伸来,她敏捷地躲掉,轻盈地窜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六月,太阳下山晚。
天空是由浅入深渐变的蓝色,云层中还夹杂着橙色红色的晚霞。
傍晚的光线柔和,四周的人物景都变得清晰起来,可饭点时间,她所在的南水师范大学北门,背后就是一整条商业街,开满了小吃和饭店。里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声音嘈杂。
呼噜声就像是不稳定的WIFI信号,时而连接得上,时而连接不上。
单依靠辨别呼噜信号怕是不行了。她决定跑起来,一家一家店地去找,去看那个打呼噜的人究竟是在哪家店。
她灵活地走着猫步,跳跃在人类拥挤之余空出来的空格上。
但她的身躯还是太小了,不足以让只顾着自己走路的人类全都看到她。好些没注意的人类都差点踩到她。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猫咪,看着点路啊!”
“我去,这里怎么有只橘长,吓死我了。”
“臭猫怎么还讨食讨到这里来了,小心点走路别被我一脚踩死了。”
好吵,好烦。
陆柯楹加快了脚步。
路上也有好些看见了她,对她拍照,还想抓她回去养的,一一被她灵活地闪开。
陆柯楹一点都不喜欢当猫,长得又小,身体又弱,但唯一当猫的好处,就是身手够敏捷,她想躲开谁就能躲开谁。人类可没这么幸运,躲掉了一个人,就会冲撞到另一个人。
她一家店一家店地都跑遍了,根本没有看见有人在睡觉。
那个打呼噜的人究竟是在哪!?
这里的声音这么大,完全把呼噜声给盖过去了,她要怎么才能找得到?
不对!
陆柯楹恍然大悟,骂自己是个笨蛋。
在这么嘈杂的地方,那个人怎么可能睡得着觉。应该要去安静的地方找才对!
陆柯楹扭头就往回跑,她要回到学校里去。
仿佛学校就是一道结界。
她一踏进南水师范大学的门,呼噜的信号就变强了起来。
“呼噜”
“呼噜噜”
“呼噜噜噜”
声音越来越大。
陆柯楹顺着信号摸索,终于找到了信号最强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小树林,种满了高大的柠檬桉,清新的绿植味道铺面而来,不远处还有一个湖,看上去跟河海一样大,傍晚的霞光洒在上面,七彩斑斓,波光粼粼。
可能学生都去吃饭了,所以植物园里没有什么人。
陆柯楹能看见的,就是湖边一个坐在露营椅上的人。
是个女生。她头仰着,波浪形状的头发顺着椅子垂下,乌黑顺滑的好像一座瀑布。一本书摊开,盖在了她的脸上。
陆柯楹觉得眼前好像一幅画。
如果忽略掉扫兴的呼噜音效。
3. 呼噜
陆柯楹蹑手蹑脚,走路很轻,她绕到了女生的身边。
女生的一张脸虽然都被书给盖住,但还是能从她的胸腔起伏看出她呼吸的节奏。
起~伏~
呼~噜~
起~伏~起~伏~
呼~噜~呼~噜~
跟信号的节奏是一样的!
陆柯楹唯一诧异的点,是小猫咪的听觉方式好像不太一样?
还是说因为这是感召的信号,所以跟其他声音的传递形式有所不同?
要不然她怎么觉得这个“呼噜”声,怎么好像是炸在自己脑袋里的?3d音效三百六十度环绕。
刚刚匆忙慌张地在大街上乱跑她都没发现,现在环境安静下来了她才觉察出来。
鼾声真的是这个女生发出来的吗?
不管了,先把她叫醒再说。
女生穿着一条及踝的碎花长裙,色彩黄黄绿绿,灿烂如同夏花。
陆柯楹“噌”一下露出自己锋利的爪子,勾住她裙子的一角,使劲往后拉。
“嘶啦”一声,裙子边缘被撕下来一角,破破烂烂。陆柯楹大叫了一声“不好”,猫猫祟祟地躲到草丛中,可女生只是双腿动了一下,从内八的姿势变得外八了起来。
睡得这么熟的吗?
女生的手也轻松自然地垂了下来,她的手白皙修长,很适合弹钢琴,但再仔细认真地看看,指腹上好多硬茧,好几根手指还磨破了皮。
陆柯楹有些于心不忍,用柔软的肉垫拍了拍她。
可肉垫的攻击力是装饰型的,拍蚊子都不好使,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女生的手像是钟摆一样轻轻地荡了荡,又回到了原点。
陆柯楹围绕着女生转了几圈,天色越来越暗,她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难不成她是在等白马王子来吻醒她吗?湖边顶多只有青蛙王子吧。
这个年代就连青蛙都少见,要等青蛙成精的话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能再等了。
陆柯楹在椅子边缘转了一圈,寻找道具,怎么看都没有合适的。最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决定利用这座猫车三十斤的威力,重拳出击。
她把身体压低,把重心放到后腿,蓄力用脚一蹬,像是一个弹簧一样把自己弹了出去。
“咚”的一声,犹如一颗石头炸进了井里,掀起轩然大波。女生的大腿受到了猛烈的冲击,猛的一下坐直了起来。书本掉落在地上,随意地停在了某一页,风吹动着书页也吹动着她的长发。
巧妙的是,路灯在此时悄然升起,女生的脸同时也亮了起来。
因为疼痛,她的脸皱成一团,可慢慢地,她的眉头开始得体地舒展开,呈现出一张白净秀气的脸。再等她睁大清澈灵气的眼睛的时候,陆柯楹终于把她的全貌给看清楚了。
还是一样纯粹干净,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陆柯楹惊坐在原地。
只见她若无其事,揉了揉大腿,轻缓地开合着嘴唇,问:“你怎么在这?”
陆柯楹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她是说“你”?难道她认得出她来?
难道在她眼里,她不是猫身而是人身?
“我!你!你认出来我了是吗?我是陆柯楹啊!”
陆柯楹急得说话,女生却无法分辨。
因为此时的陆柯楹在她眼中,只是一只在“喵喵”乱叫的猫咪。
她看了看表,露出茫然糊涂的表情,“竟然这个点了?”
不过,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悠然地伸了个懒腰,“呼噜,你是来叫我上班的吗?”
呼噜?
是这只猫咪的名字吗?
所以你认出来的是这只猫咪?不是我?
她温柔地摸了摸猫咪的头,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我知道我今天睡过头了,但是你也别这么粗鲁嘛,”她指指自己的腿,“你砸死我了。”
“跟我一起回去吧,咱们今天一起出摊哦。”
陆柯楹被放了下去,女生开始收拾露营椅。
脚踩实地之后,陆柯楹终于有了真实的触感。
她从震惊的空白中清醒过来,那种沉重的感觉又席卷而来。多少次,她的梦里总是会出现这张清秀美丽的脸庞,在无助地落泪。
陆柯楹转身就跑。
在身体还能动的时候她用尽全力,有多远跑多远,完全不顾女生还在后面喊她。
陆柯楹一直在跑,太阳已经落山,黑夜的影子夹卷着丑陋的回忆在追着她跑。
她淌过湖边一片葱郁的香蒲地,再跑到了一处隐秘的小树林,穿过灌木丛,锋利的树枝和树杈划过她的皮毛,她连爬带滚地滚下了一片绿草地,浑身上下沾满了污泥和草碎。
她失神地呆坐着。
直至听到一个声音。
它似乎不讲礼貌,也有些愤怒,上来就质问她:
“你到底在跑什么,还摔了一跤,都把我给摔懵了。”
“谁?”
陆柯楹扭头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她想,她大概是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
“你朝那边看干吗?”
不,不是幻觉。
陆柯楹侧着耳朵,心脏怦怦跳,语气却小心翼翼,问道:”你在跟我说话吗?”
“不然我是在跟谁说话?”
陆柯楹声音越发的紧张,眼睛里甚至有激动的泪水,“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你就这么喜欢说废话吗?如果我听不见你说话,我干嘛跟你说话?逻辑捋一缕行不……”
“真的有人在说话。”
这是她进入大橘这个身体之后,第一次有人跟她交谈。
她一个晚上都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没有人真正看得见她,也没有人真正听得到她,给她回应。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还随时面临着身体变沉重、生命终结的可能性。
她一个人太害怕了。
陆柯楹哭了出来,起初是小小的呜咽。
后来越来越多的委屈和酸楚慢慢爆发了出来,她哭得越来越大声。
“喂喂喂,你别哭呀。”
听到这把声音还在劝她,陆柯楹不但没能控制住泪水,反而还更放心地将情绪发泄了出来,哭得更猛了些。
它应该也是个没耐性的,劝了一句眼看劝不住,也就放任着她“哇哇”哭去了,“算了算了,你还是先哭会儿吧,不然也跟你聊不下去。”
哭了好一会儿,陆柯楹终于哭累了,安静了下来。
她抽搭着鼻子,哭到有些缺氧,茫然地问道:“你在哪里?为什么我只听得到你的声音,看不见你?”
“因为我就在你的身体里。哦不对,我在我的身体里。哦还是不对,应该说是你在我的身体里。”
脑海中的迷雾散去,陆柯楹一下惊觉了起来。
“所以你就是这只大胖橘猫。”
就是这只大胖橘猫一直让它受苦!还以为他乡遇老乡,结果是一场空想!
陆柯楹的态度一下晴转雷鸣。她大嚷道:“还是只脑袋不太好使,一句话要说三遍的大胖橘猫!”
“喂!你在骂谁啊,你才是个爱哭的小屁孩咧。”
它一副做老大的样子,用着嘲笑小孩子的口吻说:“我就没看住你一下下,你就把自己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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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样子!”最后还“啧啧啧”了几下,十分讨嫌。
陆柯楹才不管它想做老大还是老六,她敏锐地捕捉道了重要的字眼。
“什么叫没看住我?”
她不给它喘息的机会,继续连问:“你有这个责任和义务看着我的?是你害我变成猫的?”
“喂喂喂,我把身体借给你用都已经算很好猫了,你还倒打一耙,让我对你负责啊?”
“你以为我想用你的身体啊,我是个人,现在变成猫了。”陆柯楹感到委屈,“猫!连走路都要四只脚才能走的猫!我才是要叫冤的那个吧!”
它还大言不惭,“冤什么,这可是生命的恩赐。”
“恩赐?别开玩笑了。”陆柯楹不可思议地发笑。
它作为这座“猫车”的本尊,陆柯楹本能地觉得它一定知道些什么,她问道:“你一定知道我回到原来身体的方法,快告诉我!”
它好像被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回答的时候轻飘飘的无所谓:“你其实随时都能回去啊。只要你想。”
陆柯楹不喜欢跟它玩文字游戏,更是怒火中烧。
“我想啊,我很想!你现在就告诉我回去的方法。”
它一定是只很欠的猫咪,看见她急,反倒更悠哉了起来。
“先别急嘛,用猫咪的视角看看世界不也挺好的~”
“猫咪有什么好的。”
体验了几小时,陆柯楹也算是有点体会。
“又矮又弱,还得躲着人类。”她伸出了那双看着还有点生疏的爪子,“你看你的猫爪,连筷子都夹不住。”
刚刚还悠哉游哉的猫咪,一被说到猫咪的坏话就暴躁了起来。
“幼稚!人类都不以貌取人了,你还以爪取猫?”
陆柯楹什么都没做,锋利的猫爪就自动张开了,它露出了锋利的爪子,但很快又收回。
看来这座身体就像是驾校的车,她和这只猫猫就像是坐在主驾和副驾的驾驶员,能够共享操控。
“你看,我们本来就有锋利的爪子,但是从来都不会主动地张开,那是因为我们不想要伤害到人。可是你们人类呢?生来的手掌是这么的柔软,却随时都准备着要握紧拳头,向别人挥去。”
陆柯楹非要跟它对着干。她倔强地掌握回了身体的主动权,有些艰难地把猫爪重新打开。
她略微嫌弃,“你别给我搞这种爱的教育,早就过时了,还一股猫味。”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猫味就是爱的味道。你不看看我们猫界一年365天用多少的爱安慰了你们人类!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咧!”
“哈。你不待见我正好,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猫咪,不然怎么会明明在身体里的但是却一直躲着不出现!”
吵到这,话便赶到了嘴边,陆柯楹脑海中的疑问重新跳了出来,“你刚刚干嘛去了。”
“睡觉。”
它倒是诚实。
“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还理直气壮。
……
“所以刚刚在我脑海里轰炸的呼噜声真的是你的?”
陆柯楹心里早就有了猜想,只是一直不敢验证。
她无法说服自己,她原以为的回家的感召,回家的希望,竟然是来自一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臭猫咪。
“我睡觉从来不打呼噜。”
“那你怎么叫呼噜。”
“你怎么知道我叫呼噜?”
“……”陆柯楹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刚刚有个女生叫你呼噜。”
“哪个女生?”
陆柯楹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下一秒就变得坚定起来,“我不认识。”
4. 咱先逛逛
用猫咪的视角看月亮,月亮好像变得更小了。
它挂在天上,发出柔弱的微光。
陆柯楹从呼噜的嘴里得不到回去的答案,只能静静地待在原地,看时间会不会告诉她。
她已经不想再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闯,只会白费力气。
呼噜不知怎么的,突然善良好客了起来。
它说:“来者都是客,你第一天做猫,要不我先带你逛逛?”
“不要。”陆柯楹在心里白了它一眼,“我要等着变回人类,没有这个闲心情。”
“等是没用的咯。光是靠等的话你等个十年八年也回不去。守株待兔、坐以待毙,你看有哪个是好词?”
“那你倒是告诉我具体的方法啊。”
陆柯楹真是受不了这只谜语猫,想要给它抡一拳。
刚威胁地举起拳头往身上靠近,肚子就先发制人地发出了一阵打鼓声。
呼噜略略有些尴尬,“不如先填饱肚子吧,饿了。”
“……”
难怪它说要带她去逛逛,是逛超市逛便利店逛菜市场吧。
呼噜因为肚子饿没了力气,陆柯楹因为无语没了脾气,她颓了下来,“我不饿,我吃了晚饭过来的。”
它哄骗道:“我们都在同一个身体里,分什么你我啊。”
“你以为我想?”
陆柯楹的心情更加烦闷悲凉。
“可这就是事实。”
呼噜安静了几秒,突然问:“你为什么闻起来有点苦涩,不开心吗?味道传过来了。”
陆柯楹被它这么一问,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
它怎么闻到的,因为她们的灵魂都共用一个身体,所以能够互相感知对方的感受?
“你怎么闻出来的?”
“这是猫咪的本领,只要用心闻就能闻得到。难过和伤心的味道是苦涩的,像是在嚼海边被海水长时间腌制坏了的沙子;恐惧和担心是震动和颤抖的,灵魂好像被撞进一个调酒瓶里用力甩晃;喜悦是安静而和平的,它到来的时候,身体里会有一股细微而温暖的能量流过……”
有点神奇。
陆柯楹追问道:“我不也在共用着你的心,为什么我不行?”
“你说的心是身体的器官,我说的是灵魂的感官。你不懂。”臭猫咪又拽了起来,啧啧两声,“悟性差是这样的了。”
陆柯楹觉得挺有趣的,还想再问它些个问题。
哪知这座猫车,都没有和她商量过自己就启动了起来。
它从地上站了起来,抖擞抖擞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在陆柯楹还没反应和适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呼隆隆地开了出去。
陆柯楹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猫车的控制,只能被呼噜带着跑。
她心底升起一些不安和抗拒,“喂喂喂,你要带我去哪?”
“干饭呐,再不干饭的话咱俩都得饿死在这里!”
她们在月光下奔跑着,穿越那片绿草地,橙色的毛发沾染上了青草的味道。
很快,清新的青草味就被湖边的风给吹散,晚风带着夜晚的湿气扑向小猫咪,陆柯楹打了个喷嚏,猫咪的胡子都颤了两抖。
陆柯楹被带着上了树,爬了墙,走过了圈圈绕绕的旮旯犄角,最终去到了一个陌生且阴暗的地方。
空气并不平静。
好几条分叉的巷子里,有五六只猫咪藏匿在黑暗之中。
它们的身影被笼罩在阴影之中,一双双眼睛发着幽暗的光,有种蓄势待发、即将要围捕狩猎的恐怖感。
急躁、不耐烦的喵喵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陆柯楹能清晰分辨出它们的声音,远不止五六只猫,细数的话应该有十几二十只。
陆柯楹有些紧张,问呼噜:“它们都在干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
气氛神秘而阴森,黑暗中的猫咪都擅长隐藏和保护自己。
陆柯楹突然发现自己过于单纯,一整只猫站在灯光之下,将自己暴露得彻底。阵阵寒气袭来,她觉得自己身上长了好多双眼睛。
她在视野范围内迅速找到了一只纸箱,敏捷几步,躲到了一只纸箱后面。
“害怕了?”
“我这是守锋藏拙。”陆柯楹眼睛继续盯着眼前的局势:“那些猫咪一看就知道是武林高手,等下肯定要切磋武艺。我是在保护你,你这大胳膊大腿的,万一被误伤了怎么办。”
呼噜用陆柯楹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躲也没用,反正待会你也要参加这场比武。”
声音吱吱啦啦,磨损的轮子划过地面。
一个胖嘟嘟的女人,头上戴着发帽,脸上戴着口罩,拉着一个超市里独有带滚轮的篮子走了过来,这个篮子里,装了一些食物,几个过期的三明治、饭团、面包。
这些食物的塑料袋已经被贴心地打开了一个口子。
“今天的饭菜有点少啊。”呼噜嘟囔着,不太满意,“平时还有三文鱼的。”
十几只猫咪从黑暗之中窜了出来,跟在女人身后,它们好像一群劫匪,尽管这批货本来就是要送给它们的。
有一只猖狂的黑色猫咪甚至直接跳进了篮子里,开始享用了起来。
女人吓得放开了把手,像个弹簧一样弹跳了出去。
“哎呦,小祖宗们,你们别急啊,我又不是不给你们吃!吓死我了。”
她躲过几只想要蹭她的小猫咪,躲到了墙角。
她甚至害怕得站在了一个废弃的木箱子上面,黑色的长裙裙边被她拢起,她整个人缩成一个球,庞大又弱小。
“她爱猫又怕猫?”陆柯楹问呼噜。
“也不矛盾。再可爱的生物,一旦抢起食来就很可怕。”
话刚落地,三只小猫就为一个吞拿鱼三明治大打出手。
刚刚那只跳进篮子里的黑猫刚吃两口,就被两只后来的狸猫围攻,它们全都露出了锋利的爪子挥向对方,声音沙哑嘶吼得就像是响尾蛇一样令人害怕。
黑猫其实身形不大,比起其他猫咪而言像是只还没发育完全的青少年,体型差成体猫咪一截。但它野心够大,胆子也够大,想在其他猫咪面前先拔得头筹。
可惜实力和战斗经验摆在那,它最终以一敌二寡不敌众,跳出篮子落荒而逃。
它的脸上被狠狠地挠下一个爪痕,肉垫落地的同时,地面上多了几滴被甩下的血迹。
越来越多的猫咪挤进篮子,篮子不知道是被哪只猫咪打翻的,食物都洒了出来,猫咪们像是在玩抢凳子的游戏,哪个食物离得近,就抢哪个。
又有好几对猫咪大打出手。
呼噜像是认定她会出战,开始指导了起来:“不要急,看准了时机再下手。”
“我不饿,你饿你去!你看它们争得多凶!万一被误伤了怎么办!”
陆柯楹话刚说完,肚子又咕噜了一阵,声音像鞭炮声一样又响又连绵。
神奇的是,不只身体,陆柯楹的感官好像也跟呼噜链接了起来,她感受到了猛烈的饥饿感。她知道,其实呼噜的肚子已经空了,而它的爪子,就像人一样,还会因为过于饥饿而微微颤抖。
“咱俩共用一个身体,分什么你我。”
还真是无法反驳。
陆柯楹又难为情地咽了一口口水,“呼噜,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吃饭了吗?”
它也有些急了,“就只有这里啦。还不动手吗?”
看着眼前的腥风血雨,陆柯楹还是没法下定决心,“我不去。”
“好,那就一起干饿着,看着它们吃!”
话是这么撂出去了,可肚子越来越空,陆柯楹的心也越来越摇摆。
不争不抢会被饿死,又争又抢说不定还能有几率全身而退填饱肚子。
要不就去抢一个吧,不贪心也不恋战,就抢一个饭团。
说做就做。
陆柯楹的视线马上聚焦在战场上,战场的范围是以篮子为中心半径一米的圆圈,从篮子里洒出来的每一个食物又成了每一个小战场的中心,都有猫咪在驻点。
有些幸运的猫咪独占据点,吭哧吭哧地享用着美食。
有些抢了头筹的猫咪才吃两口,就忙于跟后来抢食的拉锯打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食物白白被别的猫咪吃了去。
让两猫相争,自己找机会捡漏是最好的策略。
陆柯楹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个现成的机会。
有一个饭团,它的开口还密实地用透明胶纸缠着,估计是忘记被打开了。
守在它跟前的白猫用爪子扣,用牙齿咬,也没把透明胶纸给撕下来。它在那里手忙脚乱的时候,另一只白猫从旁边的据点冲了过来,上来就是抡起爪子,在它头上哐哐两下。
两只猫咪扭打在了一起,空出了那颗饭团。
陆柯楹知道,就是现在。
她一个猛冲冲了上去,在所有猫咪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叼起那个饭团就往回跑,头也不回,将纷争全甩在脑后。她只想赶紧跑到黑暗中去,只有阴影才能保护现在的她。
等那两只猫咪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柯楹已经逃之夭夭了。
陆柯楹跑到了一条巷子里,整条巷子安静得很,只有她喘气的声音。
身后没有猫咪追来,更没有锋利的猫爪。
她知道,她安全了。
巷子好深,好黑,只有一栋楼的一扇窗户发出了暗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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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
她拖拉着身体,朝着那束光走去,蹭着从窗户里撒下来的点点光亮。
好累。
本来这具猫体就已经能量不足了,刚刚用尽了力量去抢一个饭团,更是雪上加霜。
但比起累,她更加强烈的感觉是饿。
她需要食物。
身体本能让她躁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双爪踩着包装的一角,牙齿再咬着另一角,一个蛮劲就把饭团包装给拆开了。
一股饭香味散了出来。
陆柯楹感动得快要落泪,这是她拼尽全力去抢的饭团。
也会是她用这个身体,吃上的第一口食物。
她张开口,靠近饭团,想象着米粒在口腔中翻腾的样子,可下一秒钟,这个幻想就破灭了。
一道黑影闪过,陆柯楹到了嘴边的饭团,飞了。
她吃到了一口空气。
那道黑影跑得比刚刚全速前进的她还快,像是一阵飓风过境。
它叼着陆柯楹打开的饭团,三下两下就跳到了巷尾斑驳的墙上,居高临下,一双发着黄光的眼睛盯着她看,阴鸷之中还带着点蔑视。
陆柯楹开口说话了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到气若游丝,她说:“那是我的。”
它说:“只有下了肚才知道。”
它脸上的那道伤看起来不算很深,浅浅地结了一层痂。
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厉害,当着陆柯楹的面,它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的战利品。
陆柯楹也回视着它,虽然她已经快要晕厥,但是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她。
弱肉强食的世界,食物被抢了无所谓,但是不能输了气势。
黑猫眼神冰冷,故意挑衅,“想吃吗?”
陆柯楹只是盯着它,默不作声。
黑猫又开口:“你求我,我可以分点给你吃。”
“我不要。”
“你不饿吗?”它像是一只小恶魔,嚣张又挑衅。
陆柯楹用问题回复问题。
“你为什么要让我求你?”
它悠闲地又咬了一口饭团,像是知道她奈何不了它,坦白道:“因为好玩。”
“我跟你有什么仇?”
它顿了顿,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冷冷地开口:“那你跟别的猫咪又有什么仇?为什么要抢那两只白猫的食物?丛林法则,欺软怕硬不是很正常?”
黑猫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团,高傲而优雅,邪恶而冷漠。
陆柯楹头脑一白,觉得自己有点气短,“我们不一样!我是为了生存,你纯纯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
“哪有不一样,都是欲望而已。”它把饭团吃了一半,里面的肉碎、米粒散了一些出来,它爪子压在饭团的另一半上,“你还有机会求我。”
“不求。”
陆柯楹的声音更加虚弱了。
她想问问呼噜的意见,但是它像是消失了一样,一直都没出现。
黑猫没再说话,它在黑暗之中笑了一声。
然后把剩余的饭团吃完,一干二净。它离开之前好像还看了她一眼,陆柯楹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她已经饿得两眼昏花,倒在了地上。
巷子又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呼噜,你在哪?”
奇怪的是,呼噜的声音很是精神,压根不像她一样,软绵无力。
“我休眠去了。”
“不愧是你啊,还有时间睡觉,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你的身体都快饿死了。”
“还真是感觉不到,现在是你在掌控这具身体。”
“?”
呼噜懒得解释,“简单来说,你现在是开车的人,所以比起我来说,你才是真正感受得到车子性能状况的那个,我充其量就是个坐在副驾驶上的导航。”
“好怪。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是你在开车?所以我才一点都感受不到饥饿。”
“可以这样理解。只要我不休眠,司机可以随时切换,但是如果我休眠了,你就是唯一的司机。”呼噜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看着有点惨呐,好像快要饿死了。”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我们是一体的,我饿死了你能独活?”
陆柯楹四肢无力,眼皮子也耷拉了下来,刚刚那股为了生存而涌起的躁动好像被绝望所打败了,她静静地躺在地上。
“呼噜,你说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陆柯楹已经饿到快要失去意识。
下一秒,呼噜的声音好像出现了重影。
“会有的。”它说。
“啪嗒”一声,巷子里唯一的亮光的地方,朝她们打开了门。
5. 林云瑶
门打开了,一个女生走了出来。
陆柯楹趴在地上,首先看见的是一双雪白的脚踝。她的脚上穿着一双普通的运动鞋,然后是熟悉的碎花裙子,那条碎花裙子的破碎的边缘已经修剪好,短了一寸,又缝上了一重新的蕾丝花边,长了回来。
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敢相信地仰头朝上看,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呼噜?”
它第一想法就是逃跑。
但又饿又累,没有力气,身体迟钝地像是巷尾的那堵墙。
一双瘦弱的手温柔地把她抱了起来。
陆柯楹想要挣扎,却正正对上她孩童般纯粹善良的眼睛。
真的是她。
林云瑶。
陆柯楹想说点什么。
可别说她现在只是只猫咪,张口就是喵言喵语,就算是她现在是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俩又有些什么可说的?顶多是一句“好久不见”吧。
“你今天下午怎么不理我呀,嗯?”林云瑶声音淡淡的,连责难猫的时候都是温柔的,“我本来还想谢谢你叫醒我,请你吃顿好的来着,谁知道我一不留神你就跑了。你个小淘气鬼。”
“在外面蹦跶了一天,现在才舍得回姐姐家啊?”
看来呼噜跟她很熟啊。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是饿了吗?”
你别管我。
陆柯楹躲掉她的视线,却被肚子的打鼓声出卖。
“哈哈,我就知道。”
林云瑶摸了摸她的脑袋,陆柯楹被她抱在怀里根本躲不开,只能假装生气地“喵喵”两下,却被林云瑶误以为是饿极了,她安抚道:“呼噜乖,姐姐马上给你准备饭饭。”
她把她抱了进去,随手把打开的门关上。
陆柯楹才注意到,一套折叠桌椅和一个很大的编织袋随意地堆在门边,她刚刚是要出门?
她突然想起,林云瑶下午说让呼噜今晚陪她出摊来着。
出什么摊?
林云瑶重新把灯打开。
这是一个一房一厅的房子。
由于是在一楼,又和旁边的那些村屋都隔得很近,所以房子很暗,就算是开了灯,也还是暗。
客厅里只有一扇窗,就是刚刚发出灯光,把陆柯楹吸引过来的那扇。
为了保护隐蔽性,它开得很高,又开得很小,进来的空气就像是沉淀在了这里一样,根本出不去。
陆柯楹的心里也像是被堵住了,这住的什么地方。
门的对面是一堵雪白的墙,墙下放了一张木桌。
实木,桌面上放了一张嫩绿色的书桌垫,但是还是能从桌子边缘的各种划痕和磨损看出它已经年份久远。而且这张桌子有点奇怪,它的桌腿特别短,比大学生常用的折叠书桌高不了多少。
更奇怪的是,这张桌子不是顶着墙壁放的,而是空出了一个座位的位置,那个位置上放了一个草编蒲团的那种坐垫。林云瑶平时大概就是坐在那,上面还放着一个碎花靠垫。
这个碎花看着和林云瑶身上穿着的花样很相似。
左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三个五层三格的收纳柜。
右边靠墙的地方也同样放着三个。
那些格子都收纳整齐,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墙角有个粉红色的猫窝,猫窝上面很幼稚地绣了“呼噜的专属小窝”几个字。
陆柯楹被安置到了那里。
“先喝点牛奶。”
林云瑶从厨房拿出来了一个印着猫咪卡通的陶瓷盘子和一瓶牛奶。
她蹲在陆柯楹面前,给她倒满。
陆柯楹内心挣扎了下,但是饥饿感太强,松懈了她的精神力。
她凑到盘子前,把一盘牛奶喝得精光。
林云瑶担心她喝得急,又分一小点一小点地给她续了好几次,直至这瓶奶一滴不剩。
“看来你真的很饿了啊。要吃猫条吗?”
林云瑶拉开左边收纳柜的最右下角格子,从格子里拿出一条猫条。
她撕开一条的口子,放到陆柯楹嘴边。
一股奇怪的味道,陆柯楹别过嘴去。
林云瑶又换了个角度投喂她,她还是拒绝。
“呼噜,你今天怎么不吃猫条?平时你很喜欢吃的呀。”林云瑶有点迷茫,“是不新鲜了吗?应该不会啊,我上周才买的。”
她翻到猫条的背面,找到上面的生产日期是两个月前。
“不会啊,还有大半年才过期呢。”
林云瑶的手从她的头抚到她的背,“看来是鱼肉味的猫条你吃腻了吧,下次我给你买鸡肉味的。”
不用,我是人,不吃猫条。
陆柯楹“喵呜”地表示着抗议,甩开她的手,窝在猫窝里,用爪子捂住自己的鼻子。
林云瑶又会错了意,“鸡肉味的也不要吗?”
“那牛肉味的呢?”
也不要。
陆柯楹懒得再反驳她,静静地待在一边。
林云瑶却以为她没再反抗就是在默认,很是惊喜。
“原来你是喜欢牛肉味的呀,那也一定喜欢吃牛肉咯。”她马上站了起来,“你等着,我冰箱里还存了点牛肉,我煮点给你吃。”
她打开小小的冰箱,从急冻的上层拿出一个不锈钢的盘子。
盘子里两三个保鲜袋,每一个保鲜袋里,都放了已经切好片了的牛肉,每袋五六片左右。
她在里面挑了一袋,但是在关冰箱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又从里面多拿出来了一袋。
“我也顺便吃一吃再出去好了。”
林云瑶拿着两袋牛肉走到厨房。
陆柯楹听到了抽油烟机转动的声音,顺着声音,她也跟到了厨房。
好小的厨房,只够一个人进去,再多一个人估计连转身都麻烦。
料理台小得只能放下一个电煮锅和一个粘板,调味料整齐地分门别类,放在了台下面的架子上。
七月份很热,七月份的厨房就更热了。
林云瑶的长发用个夹子夹了起来,露出细长的脖子。
她在等水煮开的间隙洗好了菜,放在砧板上面切成一段一段。
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陆柯楹,笑笑问她,“呼噜,你来视察我工作啊?”
陆柯楹一愣。
曾几何时,林云瑶也跟她开过一样的玩笑。
在她扒拉在她的电脑桌前,看她的工作进度的时候。
水“咕咚咕咚”地滚开。
陆柯楹的心事也在“咕咚咕咚”地翻腾。
她想离开了。
反正喝过牛奶也算是填过肚子,呼噜的身体饿不死了。
救呼噜的救命之恩就先赊着吧。
她欠她的足够多了,也不差这一笔。
陆柯楹走到大门边上,转圈徘徊。
可林云瑶在厨房忙着,根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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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她的动作。
她只好自己想办法。
林云瑶租的房子不新,但锁却不是老旧的那种,上面有个扭动的把手,只要往下一拧就能把门打开。
呼噜的这身脂肪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陆柯楹退后两步,她瞄准那个手把,灵活一跃就把身体挂在了上面。
她原以为把手能被呼噜的重量压下来。
但结果令她失望,把手才几乎纹丝不动。
因为门被反锁了。
她把爪子伸向那颗控制反锁的旋钮。
可再怎么试图拨动它,它都像一座山一样岿然不动。
这种这么小的旋钮,只有五指分明的人类才能扭动,对于一个猫咪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陆柯楹从把手上跳了下来。
她又看上墙上那扇窗。可这扇窗还是太高了,而且上面还有缝隙很小的防盗窗,她不确定呼噜这大肥猫能不能过这么小的洞。
想来想去,只好制造噪音,让林云瑶赶她出去了。
她用爪子挠门,铁门发出了刺挠的声音。
林云瑶并没有跟出来,厨房里传出她的声音:“知道啦知道啦,我在给你盛牛肉啦,你不要着急嘛。”
……
她叹了口气。
跟人类沟通太困难了。
还是那个画着猫咪图案的陶瓷盘子,林云瑶装满了肉,放到了陆柯楹的面前。
“你喜欢吃的牛肉来咯,我刚刚已经给你吹凉啦。”
不吃。
我要出去。
放我出去。
陆柯楹继续挠着那扇门。
本来就斑驳的门变得更加斑驳。
“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
我说不是。
我就想离开这。
陆柯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烦躁。
她想推开陶瓷盘子,却一脚踩到盘子伸展出来的一圈边缘,里面的牛肉轻飘飘地洒了出来。陶瓷盘子也像是画片一样被翻了过来,盘子的边缘很快就被磕缺了几个小角。
一时之间,有点发懵。
愧疚像是胃酸涌了上来,又苦又灼人。
“这下好啦,小猫咪闯祸啦。”
林云瑶丝毫没有生气,甚至还在开玩笑。
她弯下腰,把一片一片牛肉捡了起来,“小猫咪要珍惜食物才行啊。”
她拿着盘子重新走进了厨房。
好一会儿都没再出来。
陆柯楹不安地在房子里面踱步。
这才看到了那张木桌上面放着的林云瑶的碗。
碗里清汤寡水的,看着份量也就是一小饼面条,和刚刚切好的几片菜叶子。
林云瑶的碗里一片肉都没有。
因为肉全夹到她的盘子里了,而且还被她恶劣地一脚踢开。
她应该是林云瑶见过的,最恶劣的小猫咪了吧。
陆柯楹躲在了木桌底下,呼唤着呼噜。
但是它始终没出现。
一只手伸了过来,一个新的铁盘子被递到她的面前。
“这次要乖乖地吃哦,可不能再闹脾气摔盘子了。不然待会牛肉还得再煮一次,会老得嚼不动的哦。”
林云瑶的声音就像是春风一样,温润轻盈。
陆柯楹看着眼前的牛肉,思绪在阴暗爬行。
她的善良,把别人衬托太不堪了。
6. 吃吧
陆柯楹依旧躲在桌子的阴影之下。
林云瑶也坐到了坐前,她的腿没有伸到桌子底下,而是盘腿而坐。
陆柯楹听得见林云瑶起筷的声音,她吃饭很安静,细吞慢咽,连咀嚼的声音都是轻缓的,就跟呼吸一样。
听着听着,把陆柯楹的瞌睡虫都勾了出来。呼噜的这具猫体,果然不是喜欢吃就是喜欢睡。
为了强行把睡意压下去,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拱起的屁股刚好碰到桌面的底部,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林云瑶把头低了下来,侧过身子找她和那盘牛肉的身影,“我们呼噜有好好吃饭吗?”
那盘牛肉她一口都没动过,原原本本地放着。
林云瑶微微皱起了眉,“怎么还是不吃呢?”
她伸手,把牛肉拿过来,放在了桌面上。然后拍拍自己盘着的腿,“呼噜,过来,姐姐喂你吃。”
陆柯楹本来想保持沉默,但又想到了她碗里的清汤寡水,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滋味。
她绕过桌脚,从阴影下走了出来,但是她没有走向林云瑶,而是轻盈地跳上了桌子,站到了那盘牛肉旁边。
陆柯楹今天在外面滚了草地,跟野猫打了架,一身脏兮兮。踩在她草绿色的桌垫上的时候一爪一个黑印。林云瑶也不生气,见她跳上桌有了活力,还很开心,“原来你想坐在桌子上吃呀。”
笨蛋,我是让你吃。
林云瑶猫语都听不懂,又怎么会听得懂她心里的话呢。
她从盘子里拿了一片肉出来,喂到她嘴边。
陆柯楹躲开,小心翼翼地用头把铁盘拱到她的碗边。
那碗素得只有白开水味道的汤面,陆柯楹不知道她是怎么咽得下去的。
她每天只吃这么一点吗?难怪这么瘦,她的手臂还没有呼噜一只腿粗。
“你怎么啦?”
笨蛋,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
林云瑶看看铁盘,又看看那碗面。
愣了一会儿突然顿悟,疑惑的迷雾从脸上散去。
“哦!你想要吃我碗里的面啊?”
……
陆柯楹真的是会被气得倒下。
林云瑶已经开始动筷子了。
她从热汤面中夹起一筷子面,面条散发着热气。她贴心地吹了吹,夹进了铁盘子里。
她还在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菜叶子里挑了几片好的,也放进铁盘子里。
最后还精致地摆了会儿盘。对比她那个汤碗,陆柯楹盘里的可以说是五星级出品了。
林云瑶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笑得开心,“大功告成,营养均衡。”
“吃吧。”她眼睛亮晶晶的,等着陆柯楹动嘴。
陆柯楹依旧无动于衷。
她想来想去,觉得暗示还是得再明显点。
她从铁盘子里叼出一块肉,在林云瑶欣喜地以为她终于愿意吃饭的时候,把肉放在了她的裙子上。
“嗯?”林云瑶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要让我喂你啊?刚刚不是不让我喂吗?”
一块同样的牛肉,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喂到了陆柯楹的嘴边。
她用头拱开林云瑶的手,“喵呜”一声,用殷切的眼神望着她。
林云瑶的手愣在半空,“你是让我吃?”
谢天谢地,她终于明白了。
陆柯楹再次加强了林云瑶的理解,用头温暖地蹭了蹭她的手臂。
林云瑶温柔地摸了摸猫咪的头,“原来如此啊,我们呼噜真是一只温暖的小猫咪呢。”
她把陆柯楹抱起,放到盘起的腿上,林云瑶太瘦了,长裙底下的腿没有赘肉,骨头硌得人发疼。
“那我们一人一口吧。我们呼噜先吃。”
陆柯楹嘴边还是那块肉。
她抿了抿嘴,这次没再推脱,咬着牛肉的边缘一拽,肉就进到了嘴里。
林云瑶一边看着她吃肉,一边表扬鼓励她,“嗯嗯,好棒好棒的猫咪,就是这样吃饭……要慢慢嚼哦……”
没有放盐,而且还煮了两次,牛肉早就失去了最佳的口感,但神奇的是,陆柯楹竟然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
一块肉吃完,另一块又到了她的嘴边。
陆柯楹生气地看着林云瑶。
说好了一人一口的,这个人真是一点信用都不讲。
经过了多次无效的沟通,林云瑶现在也算是能看懂一点眼色的人了。
她知错地眨了眨眼睛,“好啦好啦,我也吃。”
林云瑶在盘子里挑了一块小点的牛肉,跟一筷子面一起送进了嘴里。
她满足地笑着,眉眼弯弯,“嗯,真好吃。”
咀嚼的同时,又喂了陆柯楹一口肉。
一人一猫就这样一来一回,完成了光盘行动。
撑饱了肚子,又费尽了精力,饭后的陆柯楹在林云瑶洗碗的空隙发呆犯困。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猫了,懒懒散散的。
“呼噜。”
陆柯楹不抱希望地朝空气喊着。
不靠谱的呼噜,神出鬼没。
“呼噜。”
“呼噜。”
“在呢。”
陆柯楹终于又听到了呼噜的声音,有点亲切,“你是天猫精灵吗?”
呼噜也觉得好笑,“何止!我还是你的猫车导航!”
“你刚刚都去哪啦?”
气氛才刚温暖起来一分钟,它又变得不耐烦起来。
“休眠呐!都说了,我不在的时候就是在休眠!”
吃饱喝足,身体通畅,连呼噜的嚎叫陆柯楹都觉得和蔼可亲。
“你的心真大啊,真不怕我把你的猫体饿死了。”
“怕什么。我知道林云瑶会救你,哦不,是救我。”
“你跟她很熟?”
“那不然是你跟她熟?”
陆柯楹觉得它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又耐人寻味。
她没有回答,而是问它,“你们怎么认识的?”
“你也会好奇?”
“人之常情。”
它切了一声,像是很无奈的样子,“那我带你去看看吧。”
它的声音像一股暖流,把陆柯楹包围住,带她进入记忆的碎片之中。
也是一个夜晚,在一个冬夜。
气温只有十度左右,或许这温度在北方这还不算很冷,但是在以“湿冷”作为魔法攻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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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这个天气哪怕是躲在被窝里也会觉得冰冻。
好在是个圣诞夜,又是学校附近,一簇簇的学生散发着青春的热气,摆满摊贩的一条长街才不至于死气沉沉。
林云瑶坐在两档小吃摊档中间,有些格格不入。
一张折叠桌子上铺了一张碎花的桌布,上面摆满了一个个钩织包。
琳琅满目,各式各样,什么华夫格、祖母格她都会钩,很多款式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她甚至支持个性定制,只要客人给得出的设计,她就能勾得出来。
可依旧少人问津,就算是有人问价,也很快没了下文。
因为她卖得贵。
左边摆摊的是个白天干仓管,晚上卖烤肠的大哥。每天烟熏火燎的,香气逼人,由于卖的是必定不会出错的单品,那他张“叭叭”的嘴又能说会道,一直是他们这条街上的销冠。
听了林云瑶报出去的几个价格,实在没忍着那股热心劲。
“姑娘,你一个毛线包卖一百两百块钱,怎么卖得出去啊。”
“会有人买的。”
“要不适当压缩一下利润空间吧,你也别贪心一下赚人这么多钱啊。一捆毛线顶多也就十来块的事,你开真皮包的价格,谁会愿意啊?”
手工业是最吃力不讨好的行业,还很多人误会干这行能够带来暴利。
就比如钩织包。
一捆毛线是顶多十来块,勾一个大包原材料的钱最多五十块。
但是,勾一个包的用时成本太高了。
哪怕是熟手的织女一天满打满算也是钩两到三个,如果要钩一些花样复杂的,款式特别的,一个星期只钩一个都不是离谱的事。
而钩出来的毛线包包,哪怕是再好看,实际价值就摆在那,就是它再好看再高级,也高级不过一个真皮材质的简单小包。
织女不愿低价卖,客人不愿高价卖。
所以这种手工作包包,如果没有品牌效应,特别容易成为美丽的滞销品。
其实林云瑶并不在意时间成本,如果客人是拿着网图来找她的,她甚至可以成本价卖出去。
但桌上摆着的不行,那些都是她的艺术品。
“毕竟都是原创的包,我不想委屈了它们。”
卖烤肠的大哥大概也是听多了这种言论,教育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小姑娘就是心气太高,不是我说,出来摆摊的得要接地气一点啊。什么原创,你信不信今天人家买你一个包回去按照你的板做,明天她路过还能倒打你一耙说你抄她的。”
林云瑶温柔地笑笑,永远都是那副安安静静不争不抢的样子。
“没事,公道自在人心。是自己的别人抢不走。”
“诶,你这个死心眼的小姑娘。”大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还是经历得少啊,这么天真。”
林云瑶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傻愣了一会儿,“哈哈”两声将大哥敷衍了过去,也将自己敷衍了过去。她低下头,挡住自己被寒冷北风吹红的鼻子,和被吹红了的眼睛。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但坐在寒风中一整晚,寒风早就把她的衣服吹透,现在的她,连骨头都是冷的。
呼噜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7. 睡吧
那时候的呼噜还不是超重的小猫咪,只是有点微胖。
它迈着猫步,停在林云瑶的面前。
起初她忙于掩饰自己眼角的眼泪,并没有发现这个黄色的毛绒球体。
直到毫无边界感的呼噜,把两只前爪踩在了她驼色的雪地靴上。半只猫的重量,终于引起了林云瑶的注意。
林云瑶被泪水糊住了双眼,抬手擦掉,定睛了一会儿才看清这个小家伙。
浑浊冰冷的空气里突然闯进一只陌生而温暖的小生命,时间静止在了当下。
作为一个人类,林云瑶认为自己有先开口的义务。
“诶,你跟我的鞋是同色的。”
她没话找话,笑得有点腼腆。
呼噜“喵呜”一声,回应她。
她的声音还有点颤颤的,“你刚刚是在安慰我吗?”
“喵呜~”
傲娇的呼噜发出了好长的一段叫声,还用头去蹭林云瑶冷得发冰的腿。
猫咪的体温很高,暖意从她的腿边升了起来,也把她的心给烘得暖暖的。
“谢谢你啊。”
呼噜跳上她的膝盖,亲昵地舔了舔她的脸颊。
她也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一人一猫就这样结下了缘分。
回忆的画面被呼噜收回,陆柯楹的面前一片漆黑。
陆柯楹觉得这个故事温暖又可爱,她还觉得没有看够,却听见呼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你应该还会回来的吧?毕竟这里还有你放不下的人。”
呼噜的声音被拉远了一点,再远一点,最后只剩下回声。
它一贯莫名其妙,神神叨叨。陆柯楹没法思考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从睡梦中醒来。
陆柯楹回到了那个一平米的地方。
她坐直了起来,有些发懵地看着整个办公室。
十点,办公室已经空得只剩下几个人。
她旁边的实习生妹妹Wendy是其中一个。
她站了起来,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柯楹姐,你要累了就早点下班吧,不要太辛苦了。”
“我睡很久了?”
Wendy眼睛微微睁大,用一种“你是不是睡懵了”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啊,就五分钟。”
五分钟?
难道刚刚她真是做了五分钟的梦?
一堆关于呼噜的记忆她还很清晰,五分钟难道能做这么多内容的梦吗?
陆柯楹:“你确定?”
“我确定啊……”
“那我之前一直在干什么?”
Wendy脸上的表情都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惊恐地说:“加班……”
“我是问,我加班的时候在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你加班在做什么啊。我只听到你敲键盘的声音。”
敲键盘!?
陆柯楹突然想起了那个word文档,她点开桌面小化成一个长块的“新建文档”。
她的眼睛慢慢睁大,上面是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一堆文字,但不再是她印象中毫无逻辑任由手指敲打出来的文字了,而是一堆公司网址、邮箱和联系人的电话号码。
她大概数了一下,收集到的新客户资料,大概有五十个。
“柯楹,还没下班呢?”
陆柯楹的老板周波终于舍得从玻璃房里出来。他看着心情不错,走到了她的身边。
站到她电脑旁,看见她word文档的时候更加惊喜,还表扬起了她来,“哟,一个晚上收集了这么多的客户资料啊,不愧是我们业务部的销冠,能力就是出众!我就等着你大展拳脚了啊,这个月的业绩看来能翻两倍啊。”
他又点了点站在隔壁想走不敢走的Wendy,“Wendy,这么优秀的师傅就坐你身边你可别不珍惜啊。多学学!”
Wendy的脸充满胶原蛋白,但带妆了十几个小时,粉底早已花得斑驳。她疲惫地点了点头,表情窘迫而乖巧,“好的,我会加油的。”
周波抬脚要走,走之前还不忘拿腔拿调地教她做事,“柯楹,收集资料的话还是用excel比较方便一点吧。用word文档那些字都堆在一块了都。”
晚上十点多的地铁不再拥挤,陆柯楹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黑色呼啸而过。
她是梦游了吗?
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不然该怎么解释今晚收集的那些客户资料。
可那些梦里的场景,又真实得不像梦。
陆柯楹打开手机,搜索南水师范大学。
结果一下子就弹出来了。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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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市的一所重本大学,以校园面积大和环境优美出名,5千平方公里的学校,自然风光就占了五分之二,所以也有南水风景大学的称号。
她还从搜出来的学校风景图里,看到了那个湖。
还有葱葱郁郁的草地、湖边的香蒲地。
她查到的资料都跟她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是否意味着,她的梦不是梦?
她真的是去做猫了?
所以,她在当猫的时候,是真的见到了林云瑶吗?
陆柯楹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家。她的出租屋也是城中村里的房子。
但跟林云瑶的租房相比,她这里的能算得上豪华。
六楼的电梯房,一房一厅,带太阳直晒的大阳台。
她阳台上原本还种着一些花,但是因为工作忙时常忘记浇水,架子上就剩下了三三两两的空花盆。
家具、电器,全是房东新配的,墙面也翻新过,看起来就跟地铁站上盖的高级公寓差不多。
陆柯楹东西多,也懒得收拾。
从阳台上收下来的衣服她就直接放上沙发,原本是坐人的地方成了开放式的衣柜。
粉底液、腮红、隔离……化妆的东西就全都随意地放在桌面上,也不用个收纳箱或者盒子装着,今天早上匆忙搁置的眉笔还从桌面上滚了下来,如同壁虎断尾一样断了一截,明哲保身。
房间更是乱得不能看。
秉持着“被子早上叠了晚上还得多一道打开工序”的理念,陆柯楹从来走的都是“节能模式”,早上在迟到deadline前起身,将被子一掀,潇洒下床。
衣柜里是冬天堆满的毛衣和棉袄。被她东倒西歪地堆着,什么围巾、帽子之类的小物件被她见缝插针。
最整齐的只有房间里的那张木桌子。
上面堆满了书,像是砌墙一样的。新的旧的,拆封没拆封的,全都蒙了灰尘,成了一块砖。
陆柯楹连包都没有放下,径直走向房间。
她急乱地从一栋书的最底下抽出一本手账,像是玩抽积木游戏一样,失去了最底层根基的书墙轰然坍塌。
陆柯楹看不见也听不见这大场面。
因为她的关注点,全在这本手账上。
它已经被压得扁平,陆柯楹凝定了心神,才把它翻开。
8. 大乌龙
陆柯楹一夜无眠。
早上六点,她搭上了最早的一班地铁,在顺景公园站下了车。
公园里到处是晨练的人,打太极、耍剑的中老年人,晨跑、跳操的年轻人。
陆柯楹一身正装,透气衬衫上衣,修身干练长裤,5厘米职业高跟,跟公园悠闲的氛围格格不入。
甚至还有点迷惑人。
两个慢跑的女生像是看猩猩一样看着她,差点撞在一起。
陆柯楹凭着记忆走到一棵常年葱郁的大榕树下。
刘语珊在树下做着跑前的热身。很标准的高抬腿,双腿交替抬高,大腿前侧与地面几乎平行。
刘语珊的眼神直视前方,有着常年运动人的坚毅,直到看见了她,眼神才有了一丝的松懈和疑惑。她停下了动作,问:“你怎么来了?”
陆柯楹:“来跑步。”
刘语珊视线将她上下打探了一番,开了个玩笑:“穿成这样?”
陆柯楹笑不出来。
失眠的困倦加上早起奔波的疲惫让她大脑发胀,整个人无力得就像是公园里种着的杨柳,风一吹就跟着飘。反观刘语珊气色红润,精神和身体状态像是能倒拔垂杨柳的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每天十点下班,八点上班,还能早起晨跑。”
刘语珊选择忽略她的揶揄,一本正经地有问必答,“起初是靠坚持,后面是靠习惯。”
“你这个‘起初’,起点太高了。”
“是吗?”刘语珊不假思索,“只要对自己狠一点就可以了。”
她这话说得轻轻松松,毫无波澜。换作另一个人说可能会觉得在炫耀和装逼,但是从她的口中说来,确实理所当然。
是挺狠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陆柯楹时不时就会怀疑刘语珊是不是一台无情的机器。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用什么样的手段能做成什么。哪怕这种手段对他人不利,但只要能达成目的,她不会有愧疚心。用刘语珊的原话来说,愧疚心是成功路上最大的阻碍。
这种情绪的屏蔽力是陆柯楹学不来的东西。
陆柯楹心口不一,“还挺羡慕你的。”
刘语珊笑而不语,一双眼睛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陆柯楹有种被看透的恼怒。
很多时候刘语珊都是这样,不戳穿、不评价,但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一个永远无法以成年人的成熟和理智行事的孩子。刘语珊以这种隐形的手段,有意无意地控制着她的情绪,乐此不疲。
“我听说你带的那个实习生离职了?”
“对。我让她走的。”刘语珊平静地点点头,“我给她一个月时间让她整理系统里的沉睡客户。你也知道以前的业务员登记客户信息都很随便,公海里的沉睡客户大部分都只有一个公司名称,一个主要联系人,连公司官网都没有。我让她把系统上需要记录的信息都重新补充完整。她能力不错,人也细心,半个月就搞好了。”
“干得挺好的你还把人家叫走?留着培养不好吗?反正她也快毕业了。”陆柯楹故意没事找事,“还是说你学历歧视人家,毕竟人家重本的,你怕人家学东西太快,一下就超越了老师傅。”
面对陆柯楹的攻击,刘语珊不以为意,“她是聪明。但是心气高,在咱们公司待不长久。来上班就是为了要一张实习证明而已。”
“她有工资的吗?”
“按出勤时间算,每天50。”
“所以人家每天加班加点给你赶工两周,就赚了个500?你没有给奖金吗?”
“公司不是做慈善的。”
“那她是做慈善的咯,一个月的活给你半个月干完。”陆柯楹眼皮耷拉着,看似开玩笑实则冷嘲热讽,“刘语珊,你也是个当代周扒皮啊。”
刘语珊说话淡淡的:“外面还有些公司不给实习生工资,甚至让实习生付费实习。这50块,还是我跟周波争取来的。”
陆柯楹沉默了。
这么说来,她还算是挺有良心的了?
刘语珊看看手表,已经是她平时要回家洗漱的时间了。
但她依旧耐心,问:“你一大早来找我,应该不是想要跟我聊我的实习生吧?”
那本手账还放在陆柯楹的托特包里。
她出门前还确认了几次有没有带上,但是此时她却不想把它拿出来了。
她要跟刘语珊聊林云瑶的什么呢?
已经两年了,还有什么意义?
“我找你没什么事。”陆柯楹假装打了个哈欠,“就是昨晚没睡好,今早想出来走走。”
“好,早上晒下太阳挺好的。我先回家换衣服,待会公司见。”
刘语珊从腰包里掏出耳机,戴上。
连接蓝牙,很快,耳机里就传出了歌声。
她的背影是这么的冷静坚定,好像只要迈开了步子就会一往直前,永远都不会回头。
她的头发用橡皮筋扎了起来,耳边被遗忘的发丝随着风飘荡,她的身体摆动的的时候稳重又轻盈,跟风融为一体。
陆柯楹停在原地,一股怨气涌上心头。
凭什么,刘语珊能够把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她的心真的是铜墙铁壁做的吗?她真的有人类的情感吗?
陆柯楹的手掌在无意识中握成了拳头,她的脚尖蠢蠢欲动,焦躁和冲动已经冷静不下来,在身体里缠绕、膨胀。她已经成了一个带刺的气球,怨气、怒气囤积在体内,外在的毒刺随时会无差别地射发出去。
心底突然传来了一句声音。
有什么可思前想后的呢,拉上她一起发疯吧。
她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手紧紧地拽住刘语珊的手臂。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跑得太急,她的呼吸乱了阵势,微微喘着。
刘语珊被她一个猛拽,急停了下来,脸上终于不再是风轻云淡,而是出现了普通人会出现的表情——不可思议的惊讶。
陆柯楹知道自己在刘语珊眼里肯定很荒谬,但她还可以再荒谬一些。
“你还记得林云瑶吗?”
听到这个名字,刘语珊的瞳孔不可控制地睁大,但很快,她的表情就收敛了下来,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
“当然。”
“我们三个算是同期吧。”
“她工作很努力,也很细致。”
“不过没待够三个月就走了,业绩不达标,试用期没过。”
冷漠的用词,背书一般的语气。
一个人在生命中浓墨重彩地出现过,就被这样轻描淡写地翻篇了去。
“就这样?”
陆柯楹难以置信,话说出口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语珊大概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她离职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可是她离职之前,我们也算是好朋友。”
陆柯楹越说越无力,她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你怎么能够像是介绍一个路人一样介绍她?”
刘语珊假装思考了一下,“当时我们三个的关系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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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好的。”
她抬眸,眼神像是一把温和的刀子,“可是柯楹,你为什么好像在怨我?她离职之后,你也再没有提起过她。”
陆柯楹愣在了原地。
“是因为内疚吗?抢走了她的客户。害她没过试用期。”
两年前,赛英科技有限公司。
陆柯楹满头大汗地跑进人事部的办公室里,入职第一天她也是有点倒霉。
本来搭公交搭得好好的,结果公交停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被一辆方向盘打歪了的小轿车碰了,两个司机下车拍照取证,报公司,报保险,搞了很久。
好几个乘客等不及,陆陆续续下车。
陆柯楹没有经验,以为等一下就好了,而且算上上次来面试,她只是来了这个地方两次,人生地不熟的,只能一边焦急地在车上流汗,一边祈祷公交车司机能够赶紧处理好,公交恢复正常驾驶。
但她没有如愿。
和小轿车司机交谈几个来回后无果,公交司机甚至和小轿车司机吵起来了。
车上剩余的乘客都觉得公交启动无望,全部下车,陆柯楹悬着的一颗心,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她只能跟着大家穿过车流,飞奔到最近的一个站点,重新上了一台公交车。
她早上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就是以防上班第一天有什么意外,结果防来防去,还是迟到了十五分钟。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陆柯楹下了车之后几乎是奔跑过来的,跑到公司大楼之后见很多人在等电梯,她还直接两步作三步地爬到五楼。此时的她整个人软趴趴地扶在门框上,浑身无力。
推开玻璃门,左边的前台空有一张桌子和一盆发财树,右边,放着一张接待访客用的玻璃小桌和两张凳子,一个女生正坐在其中一张凳子上,面朝大门,应该是前台负者接待的小姐姐。
她长发及腰,额头光洁饱满,听到声响抬起头来。
陆柯楹倒吸了一口气。
她还没见过这么仙气的女生。
无忧无虑纯真清澈的眼神,鼻梁高挺却不锋利凌人,一张流畅的鹅蛋脸,白皙透亮。
这个姐姐好像没有食过人间烟火。
“你好。”
仙女站起身来,怯生生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她连声音都很好听。
清脆中带点甜。
“哦,你好。”陆柯楹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她收起自己对这个姐姐美貌的惊叹,像是个复读机一样又把刚刚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女生有些不明所以,一双长睫毛扑朔了一下,说话好像有点颤颤的,“没事。我听他们说你在来公司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
陆柯楹刚刚在公交车上的时候跟HR报备过,看来是HR跟前台讲了。
陆柯楹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说,“是呀。公交车走不了了。”
女生眼睛扑朔得更快了,“您开公交车上班?”
……
???
陆柯楹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大脑高速转动了一下,终于在断断续续的线索中找到了思路。
“不是,”她指指自己,“你以为我是谁?”
“不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吗?”
“外面的人让我进来等你办理入职。”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这是我的身份证复印件、毕业证复印件……”
“姐妹。”陆柯楹按住女孩的手哭笑不得,“我也是来入职的。”
9. 赛英Saing
入职搞的一场乌龙,成了年龄相当的两个人破冰的一个契机。
一番打听了解,陆柯楹得知这个妹妹跟她是同一个岗位的新人,开心得眉开眼笑。她自然地拉开林云瑶身边的椅子坐下。
自己打趣自己,说:“笑死,我长得有这么老吗?你还把我当作是老板。”
“年纪轻轻就开公司的天才也不少的。”
“天才?”
“嗯?原来你是觉得我长得像天才呀。”陆柯楹非常擅长捕捉关键字眼,被美女夸得浑身舒畅,笑嘻嘻地伸出手去,“你好,我是天才陆柯楹。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云瑶?”
陆柯楹眼拙的没看到林云瑶刚要伸出去的手,又眼尖的瞥到了她桌上放着的身份证复印件,被上面的名字吸引了过去。
她眼睛发亮,“连名字都这么仙气!”
不仅如此,林云瑶的身份证照片也特别漂亮。
就算是黑白的复印件,也能看出她五官和脸型相映得彰的流畅。
但始终还是本人最好看。
陆柯楹自来熟地盯着林云瑶,双手捧在下巴上,像是欣赏一副画一样欣赏她的长相,发自内心地“哇”了一声,感叹道:“云瑶,你气质真是太好了!天仙下凡吧。”
林云瑶被她盯着本来就不好意思,眼神已经把地板到天花板都扫了几回。
再被陆柯楹这么直白地夸赞,一下子就脸红了起来。
陆柯楹察觉到了她的害羞,觉得不可思议,“嗯?不是吧。云瑶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很多人夸才对啊,被夸了这么多年都还没习惯吗?”
林云瑶摇摇头,“被这样夸还是第一次。”
“嗯?跟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吗?说来听听。”陆柯楹上身不自觉地倾向林云瑶,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林云瑶没有多想,说:“你夸人的时候像只摇尾巴的小狗,很热情。”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陆柯楹的笑声响彻整个办公室,“你夸人的方式也挺特别的啊,说人家是狗。”
“你生气了?”
林云瑶有些紧张,非常关注她的表情,好像在惊讶她怎么会突然笑出声来。
看来她这位新同事有点敏感呀。
陆柯楹敛了笑意,开解道:“没有啊,生气我还笑这么开心干什么。更何况,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小狗多可爱啊。”
她把“小狗人设”践行到底,双手握着林云瑶的手上下同时摇晃,“凡事看好的一面就好啦,我确实像小狗一样热烈呀,你又没说错。”
她还可爱地学着小狗,“汪汪”了两声。
愉快的时间特别短,陆柯楹和林云瑶都还没聊两句,外面就传来了一人一嘴说话的声音。
“气死我了。那个傻逼公交司机开的什么车!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年纪大老眼昏花,连实线都看不清,这样都能碰得过来。”
“别生气了周总,你为这么个小人物生气不值当。”
“他耽误了我多少时间,天气又热。我让他给我赔精神损失费呢,那个傻逼夹着尾巴就逃了,我就不该这么好心把他放跑!”
“我们周总就是心善才不跟这种人计较。那现在车子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刚刚叫车拉去修了呗。”
“被公交车别得这么严重吗?还得叫车来拉。”
声音越来越近,一男一女停在了门口。
女的陆柯楹认识,就是之前面试她的HRLinda。
男的那位,陆柯楹也认得,就是因为爆胎碰到公交车,害她迟到的人。当时她在公交车上焦灼的时候还特地多看了肇事司机两眼,记住了他半秃的头和长条的脸。
原来他就是周总……
Linda看见陆柯楹和林云瑶,主动向周总介绍,“周总,这就是我们新入职的员工,一个叫陆柯楹,一个叫林云瑶。”
两个人异口同声,“周总好。”
更近距离地观察这位周总,陆柯楹才发现这位周总年纪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
他手里拿着张纸巾在那擦汗,脸上还沾了几片纸巾的碎屑。
他上着火,表情不佳,陆柯楹忐忑地低下头,生怕他对她有什么印象。
结果如她所料,周总的眼神扫到她之后,心情更差了。
他试探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陆柯楹身体轻微一抖。
她虽然性情开朗,跟同龄人随便唠上就能嘻嘻哈哈,但其实在老师长辈和老板面前就是一个蔫了吧唧不敢随便说话的小黄鸡。更何况还是这种尴尬的情况。
她撒谎都不太会撒,“我想…应该没有吧。”
“没有?”这位周总把眉头皱了起来,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眉头一下放开,斩钉截铁地说:“你刚刚是不是也坐在那辆公交车上?137是吧!?”
Linda听了个大概,扭头看向陆柯楹,“是你吧,今早跟我报备迟到的人。我记得你说你坐的那台公交车是被一辆不长眼的小轿车别到了?”
陆柯楹吞了吞口水,如坐针毡。
现在是闹哪样,第一天就要她成为老板的眼中钉吗?
今天早上的意外她有目共睹,这个周总分明就是在撒谎,但是要她现在斗胆拆穿他,那之后在这个公司她还要待下去吗?
本来她还能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现在这个Linda一围堵,她谎都不知道该从何撒起。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陆柯楹尽量让自己笑得很自然,“对啊。所以周总一定是记错了我,我坐的那趟公交和跟你追尾的,应该不是同一辆。”
周总一听,脸都绿了。
Linda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但说的话不知道是在解围还是在煽风点火,“对,柯楹长得比较大众脸。可能周总认错了人。”
周总的脸变绿又变黄,最后上了红温成了番茄。
他可能看着两个新人是第一天报道,不好发作,转头就把炮火对准了Linda,指桑卖槐,嗓门特别大,自带喇叭音效。“她们怎么还愣在这?人都来多久了?咱们公司是做慈善的吗?就让她们在这待一上午?”
陆柯楹和偷偷看了林云瑶一眼,本来是想寻求安慰的,结果发现她的眼神也跟自己一样发怵发懵。
Linda好像已经习惯了周总的喜怒无常,“是我疏忽了,我马上给她们安排工作。”
她先把周总送回了办公室,再折了回来,领她们到办公室。
办公室就放了四张长桌,每张长桌都有两个卡座,能坐两个人。
Linda坐在右边的最前面,独占一张长桌。
陆柯楹和林云瑶坐在Linda的斜后面,前面一张桌坐了个缩着头的男生。
桌子上除了电脑什么也没有,但好在陆柯楹和林云瑶坐在一起,也不算很孤单。
Linda低头拉了个群,把陆柯楹和林云瑶都拉了进去,“待会我会在群里面发一些公司的资料,你们先看一下,然后今天之内写一封开发信出来,如果我觉得开发信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开始发邮件了。”
陆柯楹还在刚刚的窘迫之中,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发邮件?给谁发邮件?”
话说出口之后,如果不是担心自己除了“蠢”之后还多了一条“精神不正常”的罪名,她真想当场掌嘴。
Linda本来被周总数落了一顿就烦躁,现在又遇上了她这么个新丁,更加是火上加火。
她烦躁了起来:“当然是给客户啊,难道是给我发吗?”
陆柯楹头晕脑胀,一大早的奔波和抓马让她几乎要缺氧。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幸好林云瑶帮她想了起来,她憋红了一张脸,“柯楹的意思是,我们刚入职,还没有客户资源。”
“我待会会发个表格给你们,客户资源全在那上面。”Linda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做业务最重要的是要能说会道表达清楚。你们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的话到时候要怎么跟客户沟通。”
陆柯楹和林云瑶被教训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开电脑呀,愣着干嘛?”Linda应该也是个急性子,话都还没说完,身子已经蹲了下去,“嘀”“嘀”两声,把两台电脑都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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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起来。
都是老电脑了,发动机转起来的声音声音“嗡嗡”的,好像张开一张嘴,要把什么东西吃掉一样。
等电脑屏幕转动到用户和密码界面的时候,她在键盘上哐哐地敲了几下,说道:“电脑开机密码都是Saing8888,你们记住了。”
“好。”
“好的。”
在确保两台电脑都进入了正常的桌面界面之后,她的视线才重新回到自己的手机上。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击着,“我把所有资料都发群里了,你们待会先看一下。”
“好的。”
“好。”
Linda眼睛从屏幕里抬起,皱着眉头,“你们两个怎么都呆呆的只会说好?”
这个问题一出,两个人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而Linda似乎也没想过要放过她们。
场面就这样对峙着。
为了打破沉默,两人在绞尽脑汁地“无中生有”。
林云瑶的嘴巴,像是两片羽毛一样轻轻地颤动着,她欲言又止。
陆柯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像是把一篓责任背了起来,“我想问个问题。”
“问。”
“我们都是外贸小白,公司会有老的业务员带我们吗?”
Linda实在忍无可忍,轻轻地翻了个白眼,“我不就在带你们吗?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
陆柯楹凭着心中的一口义气讲着白痴话,“哦哦,我还以为Linda你是HR。”
她头皮是发麻的,脸是滚烫的,脚趾是紧抠着地的,“我的意思是,没想到Linda你还是业务主管。刚刚你给我们布置任务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来着。”然后尴尬地笑笑,“Linda你好厉害啊,哈哈。”
林云瑶估计也是尴尬到没边了,把两瓣没有血色的嘴唇咬得很紧。
Linda就像是在看一场幼儿园表演,她弯起职业假笑的嘴角,笑得僵硬,“我是HR也是外贸部的业务主管,还是后勤部长和财务会计。我们公司小,职务没这么分明。你们要是觉得不满意,最好尽快再找个新的公司。”
陆柯楹眨巴眨巴眼睛,第一天就被自己的主管劝退,也是没谁了。
她觉得自己的背脊好像被把枪指着,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启动了自动模式,滚出两个字:“好的。”
Linda的白眼已经翻上天了。
“真有问题再问我。”Linda踩着高跟走向自己的座位上,她白眼翻上天,边走边叹气,“一个讲不出人话,一个人话讲不出来,两个都这么笨要怎么做业务?”
看着Linda的背影,陆柯楹和林云瑶尴尬地对视一眼。
一早上的入职风云下来,陆柯楹已经灵魂出走,但看着林云瑶惊魂未定,想跟她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她只能强作精神,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小声地打气,“没事,咱俩慢慢学吧。”
仿佛失温了的林云瑶才恢复点元气,“谢谢你。”
她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只怕周总不会给你们时间慢慢学哦。”
林云瑶前面的座位,一个不修边幅、刘海长到眼镜框边的男生,像条泥鳅一样突然出现,“坐你们位置的前任,在公司干了不到一个月就被叫走了。”他声音阴阴冷冷的,好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你们的试用期是三个月吧?”
陆柯楹和林云瑶互相对视了一眼。
林云瑶点了点头。
“周总说三个月内开到单就能转正是吗?”
“对。”
“你们三个星期之后没开单试试看。”
这位阴冷哥,留下一句话就重新埋头工作了,键盘被他敲得飞起。
剩下陆柯楹和林云瑶两个面面相觑。
他像是忘了什么,又把椅子转了过来。
这下终于让人看清了他的五官,与传统大帅哥沾不上边。
但眼神让人印象深刻,像是12月广东冬天的湿冷天气,阴郁潮湿。
他发出邪恶的魔法攻击:“哦不,你们这么蠢,可能在这待不到半个月。”
10. 开发信
在办公室待了一整天,陆柯楹总算摸清楚了这个公司的状况。
他们公司就是个芯片、电子元器件的贸易商。其实做这行的门槛也不高,也不用向客人怎么推销自己的产品,顶多就是推销一下自己的公司。因为客人发来的询盘都是有特定要采买的东西,电子的外贸公司就像是医院的药房,客人拿着什么单子来,他们抓什么药就是了。
他们这边的小小4人长桌是新建立的外贸部门,隔壁办公室的10张长桌,是体系已经相对成熟了的内贸业务部和采购部。陆柯楹和林云瑶上厕所的时候故意“路过”去看了下,几乎所有长桌都坐满了人,声音嘈杂,敲得飞起的键盘声,与客户电联的恭维声,交谈商量的对话声。内贸办公室的工作节奏很紧促,与他们安静如鸡的外贸部截然不同。
陆柯楹推了推坐在自己右边的林云瑶,刚想说点什么,又发现自己连喘气声都好像有点大,她指了指电脑,暗示林云瑶用微信说话。
陆柯楹敲了敲键盘,把文字发了出去。
陆柯楹:云瑶,你写好开发信了没有?
林云瑶:写好了。
陆柯楹:我也写好了。咱们互相看一下啊?
林云瑶:好。
对话框里相继出现了两个文档。
陆柯楹点开林云瑶的看了看。
好工整严谨的开发信。
问候、主营业务、经营品牌、公司优势等等全都写得言简意赅,而且用词都非常准确精炼。
主要是内容写得很吸引人。
特别是优势那一段,明明她们手上有的资料都一样,只有Linda给她们发的公司官网。
而且这个官网还是没完善好的,乱七八糟。公司主营范围的内容写的公司经销的品牌名,公司产品应用的领域写的公司主营范围,挂出来的一些产品图,图片和名称都是对不上的……
陆柯楹写的优势已经是在官网上翻来覆去找遍的最佳结果,取的什么库存大、质量高之类的安全字眼。但没想到林云瑶写的开发信里还有官网上没有的东西。
陆柯楹:云瑶,公司官网上有写到“全球网络多渠道采购”和“快递时效快”吗?我刚刚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林云瑶:没有。不过我去对比了二十几个我们同行的官网,他们都有写到。这种字眼应该是比较普遍的,只是官网还没完善好。
下一步棋想三步路!云瑶不愧是她看一眼就喜欢上的女生,冰雪聪明!
陆柯楹:好一个心思细腻的美人妹妹!姐姐偷了,嘿嘿!
两人当了一天的卧龙凤雏,林云瑶也好像对她放开了些。
林云瑶:拿去。
陆柯楹对林云瑶这个人美心善的仙女妹妹越发的有好感,内心都稍稍澎湃了一下下。
她皮了起来。
陆柯楹:下班之后给姐等着!
陆柯楹:姐姐请你吃饭!
林云瑶:好。
她补了个【偷笑】的表情。
陆柯楹反复斟酌了自己修改的开发信,在确定内容流畅、没有字词和语法错误之后,约着林云瑶把开发信同时发到了群里。
她才发现,阴冷哥不知道啥时候进的群,他的头像商务得很,公司logo下面是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Talen?她堂堂英专生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生僻的英文名。自己乱起的吧,不过倒是挺适合他的,“他冷”,要不把“l”前面加个“i”,“太冷”也行。
陆柯楹越想越滑稽,捂住嘴憋笑,但些许笑声还是从密封的手掌中溜了出来。
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她的笑声非常突出。被自己惊醒,她不敢再造次,集中精神。
Linda人虽然不在办公室,却好像能听见她脑海里对太冷哥的揶揄一样,把“报复的刀”递给了太冷哥。
她在群里@了下Talen,说: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陆柯楹瞬间觉得大脑缺氧,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她都进入了“警戒”状态,可太冷哥都不知道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Linda的消息,一直没在群里回复。
直到六点下班,太冷哥还是没有回复。
陆柯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才上班第一天,她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加班啊。
太冷哥拉开了椅子。
林云瑶比她更先开口。
林云瑶:“那个,请问你看了我们的开发信了吗?”
太冷哥侧过半边身体,居高临下,眼神颇为不屑。
“没这么快。”他把话撂下,拿着手机就走了出去。走廊里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
陆柯楹呆呆地看着林云瑶,指着他离开的方向,“?他什么意思?”
“没这么快?所以我们可以先回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
“靠,看这两篇开发信费得了他多少时间啊,我们都发了快两个小时了,二稿三稿都能出来了。什么‘没这么快’?他是让咱们在这等着还是干吗?他这分明就是在为难咱们嘛,早上的时候他就对咱们有意见了……”
陆柯楹默默吐槽了很久,一直都没听到回应,转头才发现林云瑶两眼直直地看着太冷哥桌上放着的那盆水培绿萝。
太冷哥不但人看起来冷,心也冷。
绿萝这么好养的植物,他都能养到干枯发黄。玻璃缸里的水已经见底。
林云瑶站了起来,走到他的位置上。
把枯黄的叶子拔掉,然后把它端起。
办公室里只有两盆植物,一盆绿萝放在阴冷哥的桌面上,另一盆红掌放在Linda的位置。红掌的玻璃器皿里还有浅浅的没过根的水,林云瑶路过Linda的位置的时候,顺便想把那盆红掌也端起。
她太瘦了,弯下腰的时候陆柯楹都担心她的细腰会折断。
陆柯楹眼捷手快,一个箭步出去,把Linda的红掌给端了起来。
“我来吧。”
两个人走在去加水的路上,肩并着肩。
“我今天盯着它们看很久了,尤其是这盆。”林云瑶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心翼翼手捧着的“绿植”,“它叶子都快掉光了,一定很难受。”
林云瑶一天下来其实都很安静内敛。陆柯楹一直都觉得她身上除了有仙气之外,还有另一种很神奇微妙的感觉,看到她和绿萝才联想起来。
她身上有种独属于植物的气质。
善良、温和,与世无争。
陆柯楹看着她,有些出神。
顿了顿才接上她的话,“没事的,绿萝生命力很顽强的,等会我们给它加了水,它会重新活过来的!”
“嗯嗯。”
“云瑶,你很喜欢植物吗?”
“植物动物我都喜欢。我家里有种栀子花、茉莉花、桂花、月见草、向日葵、月季。月季特别难种,它们喜欢喝水,但是又不能喝特别多水,不然的话容易烂根。而且它们还很容易有虫害,一惹上红蜘蛛就很难治理了。如果是新手的话其实太阳花是最适合了,不用怎么打理,也没什么虫害,抗病能力也很强……”
林云瑶津津有味地说着,陆柯楹也津津有味地听着,这是林云瑶今天开口说过的最多的话了。
林云瑶见陆柯楹不说话,问到:“我是说得太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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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啊!我觉得很有趣!在认真地听着呢。”陆柯楹笑笑,“其实我是植物杀手,之前养的多肉什么的都能养死。所以后面我就没再养过植物了。”
提起自己的糗事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换了个话题,“小动物呢?你家有养宠物吗?”
“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很漂亮的牛奶猫,她很特别的,背上面有一个很可爱的黑色心形图案。”
林云瑶的表情有点难过。
陆柯楹有点犹豫,最后还是把问题问了出来,“她是回猫星去了吗?”
“没有。是走掉了。”
“她是只听力很好的猫咪,能够认出我的脚步声。小学的时候我每次回家,她都会提前在门口静静地等着我。可是有一天我也是照常地打开家门,她没再凑上来蹭我的腿。”林云瑶语气有种压抑的悲伤,“她很有自己想法的,肯定是不喜欢被困住的生活,所以才选择离开。”
陆柯楹心里也难过了起来,但是不好流露出来。
她想了想,安慰道:“不一定的,你不是说她听觉很灵敏吗。”
她沉入自己的想象之中,“我觉得她是想去听更多的声音了。春天可以听到嫩芽破土的声音,夏天可以听见小孩拆雪糕包装纸的声音,秋天可以听到落叶唰唰的声音,冬天可以听到行人冷得斯哈斯哈的声音。想想都觉得有趣。”
其实陆柯楹也很喜欢猫咪。大学的时候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校园里瞎逛,去找藏匿在每个角落的小猫咪。那些猫咪都怡然自乐,开心平静,看起来都很有自己的小世界。
“就像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有时候孩子离开家不是因为不爱家了,而是想要拥有一段只属于自己的新生活吧。说不定它流浪厌倦了还会回来找你哦!”
“你的感情真细腻。”林云瑶轻轻说了一句。
陆柯楹想要开心地接受她的赞美,扭头才发现之前一直走在她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站在了她的后面。
林云瑶脸上的表情,感动又温柔,“谢谢你的安慰。”
陆柯楹不懂怎么处理这种煽情,傻傻地笑了笑,“咱们是同事,是战友更是朋友,不要说这种客气话。”
一家叫“陈记”的竹升面店,乍一看还挺气派的,牌匾是大气的木制招牌,但视线一转入店里,多少令人失望。装修是老气的二十年前的风格,坐在店里的,大多数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大叔大妈,年轻人屈指可数。
陆柯楹担心林云瑶嫌弃,林云瑶倒是没有多想,率先走进店里,坐了下来。
这家老店很传统,没有特制的菜牌也没有扫码点单的二维码。菜单就压在木桌上和玻璃隔板中间。
陆柯楹点了个猪手捞面,林云瑶点了个净云吞。
趁上菜的空档,陆柯楹低声跟林云瑶科普,其实也是在为自己找补。
她压低了上身,像是在说一个秘密:“云瑶,你千万别看这里好像很简陋的样子,东西一定好吃。我跟你说,跟着本地的那些大叔大妈吃就肯定没错的。只有笨蛋年轻人才会去吃大商场里面的那些预制菜,本地人都知道哪家店才是真材实料。”
林云瑶蕙质兰心,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的,离公司近,东西看着也好吃。我刚刚在公司的时候就搜过这附近的美食了,这家店排名很靠前的。”
第一次请仙女妹妹吃饭,就请了个路边小店,她不但没介意,还贴地附和她的扯淡,陆柯楹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她实话实说:“云瑶,你千万别嫌弃啊。我最近都在这附近找房子,所以手头暂时有点紧,等我拿到工资了一定请你吃排名更加靠前的!”
11. 陈记
陈记出品很快,所以换桌率也高。
不一会儿,隔壁的大叔大妈就换了一轮。
陆柯楹的猪手捞面先上,色泽看着很不错。
她扒了两口面,听见林云瑶说:“你在找房子?”
陆柯楹嚼着嘴里的面,有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学校让我们六月份前一定得搬出来了,我这几天天天都在看,一天看个10套8套,都看疯了。这一带交通都不发达,附近房子价格低的在城中村,但大部分都是握手楼,不好住。贵的吧都集中在小区里,我也租不起。反正就是高不成低不就,麻烦得很。”
想到林云瑶也是刚入职,她顺便问道:“你的租房定下来了吗?是在哪里?”
“在顺景花园。”
“哦,顺景花园啊,我知道,走路17分钟,搭公交的话两个站,直达公司门口,那天一个中介还带我去看房子来着,说是月租3000,我当场就笑出声来,我说你看我身上有3000块的样子吗……”陆柯楹一边回想一边说着,直到她重新理解了“3000块”的月租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是什么概念。
她几乎是惊讶地叫了出来,“诶!云瑶!你租的是那个顺景花园吗?”
“是的。”
“哇趣哇趣,那里的房子很贵的啊。你是跟别人合租的吗?”
“不是,我自己租了个两房一厅。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上我那看看,还有间次卧空着。”
“诶!”陆柯楹眼睛都放光了,但一想到那高昂的月租,又退缩了起来,“你租的多少钱?”
“3500。”
听到天文数字,陆柯楹心里咯噔一下,她失落地摇摇头,“不行。平摊下来也得1750,我负担不了。”
“那你付1000可以吗?”
陆柯楹嘴巴都快惊呆了,“对于我来说1000能住小区房当然很好啦。但是我不能这样做的呀,你要多分摊这么多钱。”
“没有啊。你住进来还帮我省了1000块房租,对于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云瑶啊……”陆柯楹欲言又止,“你怎么还自我攻略上了?你这样很容易被坏人骗的啊。”
“你又不会骗我。”
“是就是啦,但是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这件事。”
陆柯楹大脑高速运转,整理着逻辑,两只手比划着,“你看吼,你当初租两房一厅肯定也是想说到时候找个舍友平摊出去啦,不然的话找个一房一厅就好。既然这样的话,如果我只是出1000,那你不是太吃亏了吗。我觉得还是算了,你再等等,要不我帮你联系一下中介也行,看能不能把你的另一间次卧给单独租……”
“其实,我之前没想过要把次卧租出去的。”
林云瑶打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她说:“我是在北方读的大学,毕业后就来南方找工作,这套房子是我家人担心我没地方落脚太奔波,给我租的,而且月租也不是我付。所以你搬进来,再给我1000的月租,其实是我赚了。”
林云瑶说的话实在是太具诱惑了,陆柯楹咬了咬牙,保持意志坚定,“那也不行。就算不是你的钱,那也是你家人的钱。”
林云瑶抠了抠脸,有点不好意思,“柯楹,钱的事情其实你不用担心,其实我们家……”
“不差钱?”陆柯楹抢答。
其实她也猜到了,林云瑶一出场就气质不凡,她的那封开发信,英语用词很地道,跟她应试教育出来的这种完全不一样。
“云瑶,我知道你们家不差钱啦。但是你们有钱归有钱,也不是被我白占便宜的原罪啊。”
林云瑶理解地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好久,那两瓣唇瓣又微微地颤动了几下,才艰难地说出话来。
“这么说吧柯楹,其实这里面也有我的私心。我们家对我有点过度保护了,所以我爸妈租两房一厅也是为了给我请个保姆陪我一起住,照顾我……”她脸通红,“所以,如果你能住进来的话,其实也是在帮我。”
“?你都这么大了还需要保姆陪同吗?”陆柯楹过于惊讶,以至于问出来的问题没经过考虑,听起来不怎么礼貌,她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神奇……”
“是离谱吧。”林云瑶叹了口气,嘴巴动了动,像是很多话要说,却又把话给重新吞了回去,“他们就是这样的。”
她低下了头,脸不知道为什么瞬间涨红,“而且,其实我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很好的朋友,虽然今天只跟你相处了一天,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是个很好的女生,所以如果你能住进来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
这么天真善良又真诚的女孩子真是世间罕有啊!!!
陆柯楹被林云瑶萌到想尖叫,她牵起林云瑶的手,腻腻乎乎地说:“云瑶云瑶,你怎么这么好啊,如果我不是有男朋友的话,我肯定得爱上你了。”
林云瑶好像并不意外她有男朋友,开起玩笑来,“那不行,我会感到困扰的。”
“哼。我才是会感到困扰呢!还有我男朋友,他一定会感到大大滴困扰!”
“听起来你们感情很不错呀。”
“哎呀,你怎么打听人家男朋友。”陆柯楹装作娇羞的打了林云瑶一下,张嘴就来:“真是的,这么八卦。”
林云瑶也挺乐呵的,“那我不问了。”
“别呀别呀!”陆柯楹卖关子失败,都还没讨价还价呢,就反求林云瑶买了。
陆柯楹脸上有种藏不住的骄傲,“他比我大两岁,毕业那年也是留在南林工作,因为工作表现太优秀啦,这边的分公司就把他调去了吉水的总部,在那边才干了一年,就当主管了。”
“吉水?邻市吗?那你们异地?”
“对啊。他本来也叫我毕业就去吉水那边工作,但是我不想。”陆柯楹有些苦闷,“一来是我学校四年都是在这边读的,都习惯南林这座城市了,吉水那边工作节奏太快了,我怕我适应不来。二是我不想什么事都依赖他。他有说如果我不想跟他同居的话可以帮我找个租房,但我还是不想过去。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跟他同居啦。但是他习惯性什么都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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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规划好,最好是帮我做好,跟他住一起我一定会退化成一条懒虫加废虫的。我想在这边先努努力,把自己锻炼成更加优秀的人。”
林云瑶很认真地把她的话听完,有点生疏僵硬地举起自己的大拇指,说:“真棒。”
“你别笑话我。”陆柯楹一把抓住她的大拇指,牵住她的手,也害羞了起来,“目前我只是把话说得很漂亮而已,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你可以的。”林云瑶的另一只手举起了大拇指。
“别这样。”陆柯楹又把她的另一只手也牵了起来,“你这样鼓励我只会让我觉得更心虚啊。”
“你可以的。”
林云瑶笑得笃定烂漫,有种不真实的信念感。
陆柯楹觉得林云瑶这种女孩子,就是传说中人美心善的最佳典范吧。她会认认真真地听你说话,也会温温柔柔地鼓励你,哪怕你稀里糊涂地说着抽象的话,大概她也会说你很有想象力。
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啊!
“别说啦。”陆柯楹的脸一片滚烫。
“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可以的。”
陆柯楹虽然一直牵制着林云瑶的两只手,但林云瑶举起的大拇指一直都没放下,她借力晃了晃手臂,陆柯楹的手臂也被自然地晃动了起来。
陆柯楹礼尚往来,抓着林云瑶的拇指晃了晃,就像是在健身房甩绳一样。
两个幼稚的女生,玩着幼稚的游戏,乐此不疲。
陆柯楹当天晚上就跟林云瑶回了顺景花园,房子租得贵确实有贵的道理,一个超级大的阳台视野开阔,而且楼层不高不低,正好能够将小区里所有绿油油的树都尽收眼底。
空着的房间虽然是次卧,但是一点都不小,应该是以前房东用来做儿童房的,还有一张放着书架的小书桌。窗户也很大,从窗前看出去,还能看到不远处一条河的一截影子。等秋天了,去河边走走一定很惬意。
陆柯楹跟林云瑶约定好周末的时候搬进去,要搬家的激动心情在她身体里雀跃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早上搭一个多小时的公交上班也还持续着。
直到走进气氛低沉的办公室。
陆柯楹今早特意提前了出门。9点钟的上班时间,她8点半就到了。可没想到Linda和阴冷哥还比她更早到。看着她和林云瑶空空荡荡的长桌,陆柯楹有点如芒在刺。
明明没有迟到,却有种迟到了半天的压迫感。
“早。”她弱弱地说了声,失眠的身体像是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有气无力。
只有Linda抬头看了她一眼,客套地回了声。
陆柯楹假装自然地快步加速,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还没开机就给林云瑶发消息:
速速!就剩下你没到了。
趁林云瑶回复自己的空档,陆柯楹迅速地完成了开机、放包、坐好等一切连贯性动作。
林云瑶好一会儿没回她,她刚放下心来,以为林云瑶是在走来公司的路上,所以抽不出空来回复。结果收到了她令人瞠目的信息。
林云瑶:我刚起床。
12. 绿萝
林云瑶:我刚起床。
陆柯楹:速速!速速!办公室的气氛有点低沉。
一个“好”字从对话框列表中弹了出来。
陆柯楹正想回林云瑶,被一把声音吓了个激灵。
“今天塞车吗?”
Linda说话的时候没回头,声音从前方飘来有一种冷淡飘忽的感觉。
虽然Linda的后脑勺没有第三个眼睛,陆柯楹却不自觉地正襟危坐起来,她尽量把话说得轻松自然一些,“没有,今天一路通畅。”
她漫不经心地问起云瑶,说:“云瑶应该在路上了吧?”
“嗯嗯,”陆柯楹吞了口口水,艰难地把谎给撒出来,“我刚刚还跟她联系来着,她说她快到了。”陆柯楹鼓起勇气试探道:“不过离9点还有一点时间,她可能会先去吃个早餐什么的。”
“那就好。你们两个都记住了,9点是工作时间,早餐要在这个时间点前解决,而且最好不要把早餐带到办公室来。一是早餐都有味道,二是吃早餐会有声音。这些都会影响别人的工作。”
“好的。”
陆柯楹放在桌上的香喷喷的玉米,一下就变成了炸弹一样危险的存在。
昨天刚上班就被劝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Linda话已至此,陆柯楹也不敢没有眼色地光明正大吃早餐。
出去吃吧,出出入入这个动作这么显眼了,接下来指不定还会再被Linda阴阳怪气一顿。
这根玉米她只能扔掉,可现在的问题是,她和林云瑶的位置没有垃圾桶。
而且,它香甜的味道,越飘越远。
陆柯楹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一格的抽屉,把玉米放了进去,还保险地转动了钥匙把锁锁上。
她静静地看着那个抽屉,不知怎么的内心竟然有点堵,好像锁住这根玉米的时候,也把自己的尊严和自我,也锁在了里面。
原来这就是社畜的味道。
陆柯楹还算是乐观地自嘲。
前方又传来了Linda的声音。
“对了。我最讨厌的就是9点优哉游哉踩点到公司,还得花20分钟吃早餐的人。云瑶不在,你待会记得也跟她传达一下。”
“好的。”
陆柯楹根本没时间去安抚自己的情绪,她点开跟林云瑶的对话页面。
弹出了三个感叹号。
陆柯楹:云瑶!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在外面吃了早餐再来办公室,千万不要把早餐带进来。Linda最讨厌的就是到点上班还在吃早餐的人!
陆柯楹又把刚刚Linda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内心更堵了。
林云瑶:好,我知道了。
林云瑶:你吃了吗?
陆柯楹瞄了一眼锁好了的抽屉,坚定地说:吃了。
住得近的优势还是很明显,十五分钟之后,林云瑶就坐到了陆柯楹的旁边。
陆柯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刚刚在林云瑶还没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精神工作,看电脑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要是她迟到了怎么办,还给她想了好几个借口理由。
林云瑶气都还没喘匀,Linda就站了起来,她转身向后,两手撑在后面长桌的挡板上。
Linda的笑容挂在脸上,让陆柯楹有了一瞬间的迷惑,刚刚是不是她多虑了,其实Linda并不是这么苛刻刻薄的人。
Linda:“你们的开发信我看了,很好。”
陆柯楹心想果然是自己把别人想得太坏了。Linda明明是个不错的人啊。
却听到Linda顿了一顿,说:“如果跟一坨翔比的话。”
……
陆柯楹从小学大学,虽然在学校的成绩都不是突出的那种人。高中的语文作文老是离题。但是遇到的老师也都算是好老师,从来没有从他们的口中听到过这么极端的字眼。
“陆柯楹,特别是你。”
“啊?”
被单独cue到,陆柯楹震惊而无措,愣在原地。
她的心跳飞快,两颊滚烫。
“你的文笔和用词就跟小学生写的作文一样简单,你在学校究竟都学了些什么东西?你不说你是英语专业的我还以为你学的是幼儿英语。”
“我……”
陆柯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但反正Linda也不准备听她把理由说出来。
Linda:“你们两个写的内容都高度重合,没有什么亮点。甚至标题就是简简单单的IntroductionofSainpany。干吗,你是要去招标还是要卖公司啊?这么没有重点的标题,客户能有点开看的欲望?”
“难怪Talen都不愿意看。”
本来只是简单的训话,但是Linda话锋一转,事情的发展变得微妙了起来。
“你们俩应该是不知道,Talen可是我们办公室的销冠,去年光是他一个人就干了七百多万的业绩。你们这种开发信简直就是污了人家的眼睛。”
前面Linda说话的时候太冷哥一直很安静。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
他冷笑了一声,“Linda,你要训新人就训新人,阴阳怪气把我拉下水做什么?”
他回头看了林云瑶一眼,“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本来要帮她们看的,但是一下班她们就人影都不见了。”
陆柯楹满头问号。
这是在闹哪出?男的也这么绿茶吗?
这个公司是不是没有正常人?
林云瑶咬了咬唇,“其实我们下班之后也没马上离开的。等了一会儿……”
Talen:“看来是等无聊了吧,还干了些多余的无聊事。”
陆柯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林云瑶倒是很敏锐,她瞄了瞄Talen的桌面,问道:“那盆绿萝呢?”
陆柯楹才发现,那盆加满了水的绿萝,不见了。
他惜字如金,发出冰冷的声音:“扔了。”
“扔了?”
“嗯。”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云瑶倏地站了起来,朝整个楼层唯一的垃圾桶走去。
陆柯楹被吓得呆愣了一会儿,在站起来准备追出去的时候,Linda看戏般的笑声拦住了她。
Linda:“你们两个算是踩到Talen的尾巴了。那棵绿萝可是我们周总特地送给Talen的,你说你们俩把我的红掌浇上水也就算了,多管闲事浇他的干吗。”
陆柯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敢乱辩驳些什么,只能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Linda依旧高高在上,从中挑拨:“你知道这盆绿萝寓意是什么吗?”
她看着Talen的眼神很是嘲讽,说:“坚韧顽强,默默奉献,不求回报。”
Talen默不作声,但莫名的,陆柯楹就是能从他的键盘声里听出来,在燃烧的愤怒。
Linda:“打工人可不比自己创业咯,还以为自己是老板合伙人啊?给公司创收几百万又怎么样,难不成利润还想跟老板平分?”
陆柯楹不敢接话。
Talen和周波之间的爱恨情仇她搞不明白,但她大概猜到,周波对Talen这种一年做下几百万营业额的人才,估计也不怎么厚道。
办公室的气氛过于紧张,陆柯楹如芒在刺,只想赶紧出去找林云瑶。
可林云瑶先她一步,回来了,她手里还捧着那盆“失而复得”的绿萝。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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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步伐僵硬,走到Talen面前。
Talen抬头,斜眼看着她。
林云瑶很好地用礼貌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说:“既然你把它当作垃圾扔掉了,那我捡回来应该可以吧。”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来养。”
Talen哼笑一声,眼神里都是玩味,“当然可以。”
他又重新低头看向电脑,冰冷刻薄:“你把这么恶毒的诅咒接了过去。我还得谢谢你。”
陆柯楹和林云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Linda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出来救场,又完美地履行了管理者的职责,用了近20分钟来强调公司需要一个团结的队伍。
但是大家同司异梦,各自心不在焉。
午休时间,茶水间。
陆柯楹和林云瑶终于有了点时间,抚平这一个早上的胆战心惊。
陆柯楹捧着自己今早刚带来的白色陶瓷杯,感受着热咖啡透出来的温度。
她的双目无神,盯着白色的墙的一个黑点发呆。
“云瑶,要不咱们逃吧。这公司好像都是癫人。我还以为咱们部门这么少人应该挺好沟通和相处的,结果,正正相反,就是他们俩个太难相处了,勾心斗角、咄咄逼人……”
林云瑶搅动着玻璃杯里的茶叶,“再观察一下吧。这附近的工作不好找。”
“我们去找别的地方的不就好了。”
话说出口,陆柯楹突然想起林云瑶整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估计这一带的工作,她都有了解过。
陆柯楹略微失落地点点头,“嗯,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而且,如果出了这家公司的话,我们估计很难再同时进一家公司工作…”
“嗯嗯,你说得也对。”
特别是她,她的学历可没有云瑶这么好。
陆柯楹抿了一口咖啡,“但恐怕真的会像Talen说的那样,公司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Linda明知我们是小白中的小白,也知道我们有开单的要求,现在也不但不分配多点任务给我们搞开发,还把我们分配去对接网站建设,说要咱俩负责辅助搞网站的那家科兴公司,这两周把公司网站给完善起来。这么搞不就是想把我们耗走的意思吗?”
三合一的速溶咖啡本来应该是甜味十足的,可陆柯楹却在舌尖中尝到了苦味。
她皱起了眉头,“你说真是做辅助也就算了,结果,人家科兴连要上架一张网页的banner图都要我们自己给他。说白了就是人家只负责上架呗,所有内容图片都要我们自己做好。靠,我们又不是美工。”
林云瑶依旧是淡淡的,“没事,我会PS做图。”
“会做也不能都是我们做啊。这又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陆柯楹越想越是觉得满腹怨气,“要不我私底下再找Linda聊聊吧。”
林云瑶笑了笑,“你说得清楚啊?”
想起了昨天闹的一系列笑话,陆柯楹抿了抿唇,刚刚的一鼓作气顿时消失,心里已经完全败下阵来。
“我觉得,”林云瑶顿了顿,“最好不要去。她跟Talen的关系有点怪。不让我们搞开发赶我们去搞网站感觉像是在安抚Talen。告诉他,我们惹他生气了还有她来给他出气。”
她说话的声音小小的,“你这样指不定会撞她枪口上。”
陆柯楹有点惊讶,没想到林云瑶还想到了这点。她还以为林云瑶是单纯到什么都不去想的人。
但是她看人看事的观点,还蛮犀利的。Talen就算跟老板之间可能有点龃龉,但怎么也是业务功臣,老板也要让他三分,更何况是Linda。
也正是因为这点,Linda才会又忌惮他又不爽他吧。
陆柯楹:“那怎么办?”
13. 二房东
不怎么办,只能两手抓。
网站公司那边要什么她们就提供什么,效率高的话一周之内就能找好资料,做好图,把网站给完善好。
同时,开发客户也不放弃。
反正入职的第一天Linda就发了客户名单出来,Linda虽然是没要求她们开发客户,但她们硬是要干的话也是在增加为公司创收的几率,要是真的在短时间内开发成功,那Linda在周波那边也算是面上有光。自主加班这种事,总归不会被她明令禁止。
只不过还是因为Talen的原因,她的态度不是很开明。
她们写的开发信被批得太惨,陆柯楹找Linda要一封以往开发信的模版的时候简直战战兢兢,话都说得稀稀拉拉。
结果Linda完全不体谅她的勇气,甩了句“你们找Talen要”,就没再理她们的死活了。
……
Linda这是在故意刁难她们。
Talen的心眼子连一盆绿萝都容不下,怎么可能容得下把那盆绿萝浇上水的她们。
刚跟他结下了梁子,要是再低声下气地找他要的话,不就是等于主动把脸伸过去让他狠狠地打上一巴掌吗?
没有办法,陆柯楹和林云瑶只能把互相的开发信重新审核了一遍,就像是在高中互改作业一样。
按照Linda给的名单,她们每人发了50个客户。
第一次发邮件手脚不利索,又是对着客户姓名逐封逐封发,两个人发完邮都已经快9点了。
Linda一下班就走了,陆柯楹还以为Talen也会差不多到点就走,中间还担心过这么大的办公室如果只剩她俩怎么办。没想到她们要下班的时候,他还没有一丁点挪动屁股起身的迹象,奋力地敲着电脑,连头都没抬起一下。
陆柯楹都不知道是要可怜他还是幸灾乐祸他好,她收拾好东西,先上了个厕所。
再回来时,林云瑶已经替她拿好了包,朝她走来。路过Talen的时候,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很是平常对他说:“Talen,我们下班了,明天见。”
如果不是因为Talen黑着脸也奇怪地回看林云瑶,陆柯楹真的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陆柯楹接上了林云瑶递过来的包,朝着Talen的方向,嘴巴哆嗦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林云瑶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异样,问:“柯楹,你怎么了?累了吗?”
陆柯楹这才回过一点神来,“哦,没有。”
她们在通往公交车站的人行道上走着。
郊区的容貌不比市中心,一条两百米的铺砖人行道总有几处是砖头被踩松了的,坑坑洼洼。
陆柯楹走路没看路,踩了好几块松垮的砖头,还险些扭到脚。
林云瑶:“你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陆柯楹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但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在想,林云瑶就是网上说的讨好型人格吗?明明前几天被针对的是她,她怎么还能够这么坦然地把Talen打招呼?跟这种人相处,不是应该避得越远越好?
还是说,她其实没有她想象中的这么单纯,毕竟以后如果真的要在公司长久地做下去,也不能和Talen的关系闹得太僵。
但是,这种人情世故的东西,她也会在意吗?
她抿了抿嘴,说:“其实,我刚刚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陆柯楹停下脚步,很认真地提问:“你都不讨厌Talen的吗?刚刚我见你,好像还对他挺好声好气的。”
林云瑶想了一下,“也有点吧,讨厌他想把那盆绿萝渴死。”
“啊?你是因为这点讨厌他啊?你不是应该讨厌他对你很刻薄吗?他之前对你说的话很难听诶。”
“不听进去就还好。”
路灯洒下光来,勾勒出林云瑶温和的侧脸。她说:“我觉得,他只是把对老板的怨气撒在了我的身上。”
“这还不够糟吗?”陆柯楹无法想象为什么林云瑶能够轻轻松松地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他不是真的对我有意见。”林云瑶风轻云淡,“他本质应该不坏的。他夹在老板和Linda之间,估计也不好受。”
“不是吧,云瑶,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替他考虑?”
陆柯楹有点不理解,表面上跟Talen好声好气就算了,现在就只有她们两个,她怎么还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陆柯楹:“他根本和Linda就是差不多的人吧,豺狼虎豹,没有一个好人。”
林云瑶看着天空的月亮,柔软的嘴唇展开温柔而幸福的微笑。
“不要一开始就把人想得这么坏会比较好吧。”
“哈?”她只是善意提醒她,怎么还要被指责一顿。
“你该不会是性缘脑吧,怎么这么爱男呢?”
刻薄的话语,就跟心底的黑暗一样,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明明隔壁就是车水马龙的马路,时空却好像定格在了当下一样。
林云瑶有些惊讶,无措在原地。
陆柯楹也愣住了。
她刚刚究竟是在说什么。
难道她想刚交上这么好的一个朋友,就马上失去她吗。
“哈哈,我开玩笑的。”
人行道上的路灯很昏暗,陆柯楹不知道林云瑶有没有发现她的表情很牵强,她尴尬地低下头,加快了步速,不知不觉中跟林云瑶拉开了三四米的距离,她的声音假装开朗,“我就是想提醒你,不要把谁都想得太好了。这个社会是很恐怖的,表里不一的人多得是啊!”
“嗯嗯,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
林云瑶脸上有种绝对不会怀疑她的笃定。
她说:“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谢谢你的提醒。”
陆柯楹怔了一下,按下了心底徳不配位的羞耻。
她搂过林云瑶的手臂,重新进入热络的角色之中,“知道就好,不过你放心,以后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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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是嘛,你真好。要收保护费的吗?”
“收也不是向你收啊,以后等你有了男朋友,让他加倍给我转账就好了……”
——
陆柯楹毕业前曾经向自己许诺过,绝对不做需要加班的工作,绝对不做只忍气吞声的纯牛马,但现在,打脸的巴掌一个又一个,响亮得很。
正式上班五天,她就和林云瑶一起加班了五天。
这五天里她们把网站建构了七成,把产品目录、公司介绍的脉络梳理了出来,下周只要再添加一些文案细节和产品图片就打工告成。至于开发客户嘛,发出去的邮件是石沉大海,一封回信都没有。
每天都几乎加班到九点多才走,好在有好朋友一起同甘共苦,不然这么不靠谱的公司,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估计干没两天就得离职。
不提“离职”这两个字还好,一提起来,陆柯楹的内心还是会起伏波澜。
不过事到如今想这么多也没用了。
行李箱和打包好的纸箱堆在房间门口,她打开窗户,窗外的清新的空气飘了进来。
混杂着一点湿气,混杂着一点泥土,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终于摆脱了学生的身份,是独自在外面租房打拼的社会人了!
林云瑶敲了敲门,拿着杯水走了进来,“柯楹,有没有要帮忙的?”
陆柯楹咕噜喝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没有没有,我东西不多,很快就能收拾好了。”
“好的。你的房间我已经打扫过一遍了,床我也擦过,你等下直接铺床单就可以了。对了,你有床单吗?没有的话我多准备了一套……”
“有有有!”陆柯楹像是只小狗一样依偎在林云瑶的肩头,头蹭来蹭去地撒娇,“哎呀,我们云瑶怎么这么好啊,什么都给我准备好了。我就只要拎包入住就好了。”
林云瑶本来就瘦,身体要靠在墙上才能挡得住陆柯楹撒娇的那股蛮劲,她有点僵硬地拍拍陆柯楹的肩,像是小孩模仿着大人说话,语气里有种露怯的破绽,“应该的。毕竟我也算是你的二房东嘛。”
陆柯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跟二房东这个名字好不搭啊,本地村民的二房东大部分都是凶神恶煞的外地人,房子低价收来高价租给别人,要是什么房子什么的出了问题还有求必不应,不负责得很。你哪里像是二房东,更像是会被二房东忽悠的笨蛋租客。”
林云瑶被打趣了也不恼,脾气好得很,连装强势的时候都是软软弱弱的。
她双手叉在腰间,假装生气,可那张微笑唇一开口就失去了威慑力,“你怎么还能说你二房东笨蛋,你以后每个月可都要向我交租的。”
“哼!二房东了不起呀,”陆柯楹站在房间中间划了一大弧,“以后我也把这间房租一半出去,做个三房东!”
“好好好,明天我就帮你网上再找个租客,让你过个三房东的瘾。”林云瑶像是在哄小孩,“不过现在你就赶紧收拾东西吧,早点收拾完早点出门,今晚你二房东请吃饭!”
14. 白糖
周末的陈记,比平时更加多人。
如果不是因为老板娘眼熟陆柯楹和林云瑶,想要拿到一个号都困难。
陆柯楹站在门口的大榕树下,暑气把她整个人都蒸熟了。
她郁闷得很,抱怨道:“周末你都要带我回到公司附近来吃饭,二房东,你心里不膈应吗?”
林云瑶没有辩驳,无辜地眨眨眼,“可是,陈记挺好吃的。”
“好吃是好吃,但多的是比陈记更好吃还离公司远的嘛。”陆柯楹低头刷着美食软件的页面,下巴一滴汗掉到了手机屏幕上,凝成了一个小水珠。她随意地将它抹去,“更何况这天气热得很,里面还没有空调,人又多又挤,吃完出来你都得中暑了。”
她选定了一公里外的一家东北菜,举起屏幕给林云瑶看,“走吧,我们去这家,4.9星的好评,而且离咱们小区也近,我刚网上取了号,咱们走过去就差不多了。”
林云瑶有些扭捏地说:“不了吧,咱们就在陈记吃好吗。”
“为啥?”
林云瑶微微蹙着眉,雪白的手掌擦了擦额头的汗。
陆柯楹突然欢快地“哦”了出来,“你是觉得走过去太热了吧。早说嘛,我又不会笑你娇气。”
“不是……”
“没事没事,我再找其他的就是了。”她修改了一下搜索店铺的关键词,找了个离方圆200米的韩国餐厅,“要不这家吧,虽然评分只有3.8,但是够近,而且菜单上还有冷面,这么热的天吃刚刚好!”
林云瑶的表情,写着“为难”两个字。
陆柯楹打趣道:“还不满意呢?没想到我们仙女不食烟火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挑食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再找找。”陆柯楹的手指“唰唰唰”地往下滑,一目十行,“美食美食快出来吧,快让我们仙女坐下叹空调……”
林云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拉住了陆柯楹的手臂,“要不我们还是吃陈记吧。”
陆柯楹惊讶了一下。
可以是可以。
但是陆柯楹想不到林云瑶这么坚持的原因。
她狐疑地打探着林云瑶,“云瑶,你今天有点点奇怪哦。”
林云瑶眼睫毛闪烁了两下,说:“没有啊。”
分明就有。
算了,且看她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吧。
陆柯楹无奈而宠溺地点点头,“行行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林云瑶的脸涨得通红,就跟煮熟了的虾一样。
陆柯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她还不会说谎的人。
陈记翻桌率还是挺高的。
等前面的37桌吃完,也只是大概四十分钟的时间。
只不过她们本来就出来得晚,坐到座位上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陆柯楹熟练地拿过菜牌,“点什么好呢?”
她刚定睛在炖盅的那一栏呢,菜牌上方就递过来了一张宣传单,是陈记最新推出的一些菜品。
菜牌背后的林云瑶,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要不尝尝新品?”
“不了吧,这上面的都是糖水欸,大晚上的喝糖水会长胖哒。”
陆柯楹把宣传单放下,瞥到一眼林云瑶失落发愣的表情。刚想发问呢,林云瑶一副突然想通了的模样,语气假装平常地发问:“看看背面,也是糖水吗?”
她的谎话相当生疏,演技就更不用说。
“咦,背面怎么不是菜单!”
林云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陆柯楹真的想拿块镜子给她照照,哪有人惊讶是夸张成这样的?
陆柯楹对着这么个乱用表情的美女,想翻白眼吧又于心不忍,只好顺着她的视线也往下看。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宣传单的背面,竟然是一张Talen哥的图片。
他一改往日刻薄冷漠的神情,温柔可亲地抱着一只貌美如花的纯白猫咪,它是天生异瞳,一只眼睛蓝色,一只眼睛绿色,很好辨认。
陆柯楹把上面的文字也顺便读了,才搞明白店主琼姐发起了一场流浪动物救助活动,呼吁大家以领养代替购买宠物。而令人跌破眼镜的Talen,就是此次活动的代言人。他在两个月之前救助并领养了图上那只叫白糖的猫咪,把它带了回家。
介绍Talen的文案里提到他一直以来都非常热心参加志愿者活动,热心救助小动物,是协会的优秀志愿者。
“咦,这个人怎么这么像Talen?”
陆柯楹这次是真的把白眼翻过来了,很顺畅,很成功,内心没有保留一丝怜爱之心。
她指指自己,挤眉弄眼,“咦?难道我长得这么像笨蛋吗?”
得知骗局已破,林云瑶咬了咬嘴唇,相当不好意思,“哈哈……”
“我本来是想让你自然而然地发现的……”
“笨蛋仙女,你的破绽可不是一般的多啊。”陆柯楹简直想敲她的头,“这种事情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绕这么大个弯子干吗?”
“一开始我是想着,随便说同事的私事好像不是很好。后来……”林云瑶顿了顿,“我怕你说我偏袒他。”
……
看来她自己的演技也是差得半斤八两啊,那天晚上完全没让林云瑶相信自己胡说八道的是玩笑话嘛。
陆柯楹心里有点五味陈杂。
手指挠了挠脸颊,她又把头低了下去,再把宣传单认真地看了一遍。
对于Talen是个这么有爱心的人,陆柯楹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就当她是对他有偏见好了,但是一个人的性格真的能有这么大的跨度吗?绿茶又刻薄180度反转到爱心的那面?
林云瑶好像读懂了她心里的话,有点小心翼翼地说:“当时知道是他,我也稍稍震惊了一会儿的。”
陆柯楹扬了扬手中的宣传单,“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的?”
“我也刚知道不久。上次我们在这吃饭,当时我觉得这里的酸萝卜好吃,特意打包了点回去。这个宣传单就塞在外卖袋里。”
“soga。”
难怪加班那天晚上林云瑶说不要一开始就把人想得这么坏会比较好了。
原来是有理有据啊。
陆柯楹越发觉得自己那天晚上的恶人形象有点可笑。
林云瑶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陆柯楹觉得自己好像得说点什么。
“没,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太肤浅了。大部分时候第一印象都是不靠谱的。”意识到自己的话带有情绪,她又补充说道:“我不该对Talen有偏见。”
林云瑶顿了顿,大概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挤了半天挤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啦。咱们之间互相多了解多沟通就好了。”
“你说得对。”
“嗯嗯。”林云瑶凝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些不敢说的不确定。
陆柯楹咬了咬唇,说:“我以后尽量对他和气点。打工人都不容易,同事之间能好好相处就尽量好好相处了。”
“嗯嗯!”
林云瑶长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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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嘴角升起了欣慰和幸福的微笑。
可陆柯楹不知怎么的,有点烦躁。
吃完饭,陆柯楹看了看时间,还不算晚,超市应该有开。
“云瑶,我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哦,你先回去吧。”
林云瑶愣了一愣。
“不用啊,我陪你去就好了,万一你买的东西多我还能帮忙提一下。”
“不用啦,我就是买点牙刷毛巾什么的而已,又不是要把整个超市都买下来。”
“反正我也没事,陪你逛逛超市也好呀。”
“别别别,你赶紧先回家开空调,这天气,开16度的强风都得要半天才能凉快起来。”
林云瑶站在大榕树下,眉头有些轻蹙着,像个犯错的小孩。
“真的不用我去吗?”
陆柯楹不是没看出她的敏感,但是她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
她现在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安慰林云瑶。她边退后边朝她摆摆手,“不用啦,我很快就回去的。”
——
空气中的沉闷感越来越强,林云瑶抬头,晚上的天空看不出是否有大雨将至的迹象。
不知道柯楹带了伞没有。
林云瑶想要联系她,可她自己都两手空空,联系了也没用。更何况,超市里也有伞卖。
她不需要她多此一举。
就跟今晚一样。
林云瑶叹了一口气。
要是她今晚没带柯楹来陈记就好了。
要是她没有自作聪明地想要让柯楹更加了解Talen就好了。
林云瑶垂头丧气地走在回顺景的路上。
耳朵里突然传进几声有气无力的猫叫声。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停下脚步来聚精会神地提起耳朵,叫声越来越清晰。
她顺着叫声走过去,走进巷子。
越走越深。
虽然巷子里装了路灯,但是密集的城中村握手楼互相遮挡,而且没什么人出入走动,安静让人紧张。
林云瑶把手机的手电筒也打开了,她有些慌乱地照着巷子的犄角旮旯。
还是没有找到猫咪。
而且猫咪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人的脚步声,还警惕地不叫了。
“咪咪。咪咪。”
林云瑶温柔地学着猫叫,一边想安抚猫咪的情绪,一边壮着自己的胆子。
“喵~”
一声沙哑的叫声划破了阴森的幽静。
林云瑶终于得到了回应。
她在垃圾桶的旁边,找到了那只胆小的猫咪。它蜷缩着,抬着头,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眼睛里,透露出清澈紧张。
它看起来还算干净,大部分的毛发还是雪白,就是肚子因为贴着地面而脏了一些。
看见她靠近,猫咪紧张地想要哈人,但是又因为品性善良,每次都把放出一半的攻击性给收回去。
林云瑶看着心疼。她慢慢地蹲了下去。
“你不用害怕哈,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先认识一下我好吗?”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猫咪的鼻子前,让它闻一闻。
猫咪有些谨慎,摇摆了一番,最终还是凑到跟前闻了闻,娇俏地叫了一声。
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个蓝色的颈圈,颈圈上吊着一个银色的金属坠子,似乎有刻什么字在上面。
白猫,长毛,异瞳,不会这么巧吧?
林云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昏暗的灯光中看清上面的文字。
上面写着主人Talen的电话和住址。
15. Talen
兜兜转转,林云瑶又回到了陈记。
过了晚饭的时间,又离宵夜还有个把小时,连陈记也安静了下来,店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人。
老板娘琼姐拿来的水已经被白糖干得干净,此时的它,像是三天没吃饭一样,吭哧吭哧地干着盆里的罐头。原本雪白而茂盛的毛发乱糟糟的,优雅尽失,难以让人联想到它是宣传海报上的那只“明星猫”。
林云瑶盯在海报上的视线被琼姐打断。
“不用怀疑,是同一只猫。”琼姐嘴巴微微笑,好像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她说:“当初刚捡到它的时候,它也是这么猛地干饭。本来我想给它取名干饭大王的,但是它主人说这个名字太粗鲁了,见它一身白猫,松松软软的,就给它取了个白糖的名字。”
林云瑶不太擅长与年长自己这么多的人交流,有些怕生。
她安静地点点头。
“它的主人就是看中了它这点,所以当晚就给它带回家了。”
它的主人,是指Talen吧?
“看中了它吃得多吗?吃得多的话,每个月的开支应该不小吧。”
话刚出口,林云瑶又觉得自己说了废话,Talen可是销冠,养只小猫咪难道还养不起吗?
“不是,是看中它什么都吃,所以好养活。”琼姐顺了顺白糖的毛发,目光温柔似水,“当时它主人刚变成穷光蛋,可养活不了娇气的小猫咪。”
刚变成穷光蛋?
是什么意思?
林云瑶心里的疑问都不用问出口,因为琼姐会自己全说出来。
“要是它早一两年遇到它主人还能享点福,它主人那时候多风光啊,年纪轻轻就开公司,规模还做得挺大,可惜啊,后面经营不善就倒闭了。听说他现在的老板拉了他一把,他后面为了还钱就帮人家打工了。”
“他人聪明,也有能力,打工也是顶顶厉害的那种。”琼姐颇为赞赏,“我看他东山再起也是迟早的事啦。”
原来如此。
林云瑶把琼姐说的和Linda阴阳怪气说的那些故事都串联起来了。
Talen曾经开过公司,年轻气盛。当初公司倒闭之后,周总应该帮他不少,不然按Talen这样的能力和心气,怎么可能在这家公司工作这么久。他在工作上拿到一些成果之后估计也跟周总提过一些“要求”,但肯定是被他驳回了,而且还没少“提点”他。
那盆绿萝就是这么送到Talen手里的,为了要他坚韧顽强,默默奉献,不求回报。
琼姐自言自语完,又对着白糖唠叨:“你说最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你现在搞离家出走干吗呢?是不是发情想找小母猫了?”
林云瑶为白糖解围,“我看它的样子不像,应该是贪玩,趁门没关好溜出来的?”
“它主人可不像是这么粗心的人。我看它就是挖地道逃出来了,这小子虽然胆子小,但是皮得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琼姐假装对白糖咬牙切齿,“你都不知道你爸多担心你,每个群都去发寻猫启事,就差去报警了!”
白糖舔舔嘴,倔强地“喵呜”了一声,不知悔改地还着嘴。
“你还敢骂我!待会我让你爸收拾你……不对,你就是被你爸宠成这样的!你爸比你还应该被收拾!待会我就先收拾你爸,再让你爸收拾你!”
林云瑶被琼姐逗笑。
“喏,等下我就让那个姐姐下手。不认识的人比较下得去手!”
不认识的人嘛。
林云瑶一愣,这倒提醒了她。她本来没想假装和Talen不认识的,可现在琼姐给她讲了这么多Talen的事,她事到如今才说出真相,有点不合时宜了。
那就继续假装下去吧。
林云瑶:“琼姐,它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嗯?”琼姐立在那,笑眯眯地打量了她一会儿。
“你想知道啊?”琼姐挤眉弄眼的,说道:“帅哥。他马上就到,待会我介绍你们认识哈。”
琼姐似乎误会了什么。
但这都不是关键,林云瑶才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待在这了,不然待会要跟Talen撞个正着。
“不了。我有事,该走了。”
琼姐拉着她的肩膀,开着玩笑:“别啊,你把白糖捡回来了,待会刚好我替你敲诈一下它主人啊。别担心,它爸虽然现在没在开公司,但是也一样很有实力。”
“不了不了,我也没做什么。”
“把它儿子捡回来还没做什么啊?这都能当他的救命恩人了。”
“没这么夸张,我只是顺手的事。”
林云瑶本来就劲小,又不敢真的从琼姐的手里拧脱出来,越挣扎越像是一只软弱的小鸡仔,任人拿捏。她跟琼姐在店门口拉拉扯扯,内心急得团团转,只好求饶,“琼姐,放开我吧……”
“好啦。”
琼姐其实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不过看到林云瑶看着美若天仙,实则软妹一枚,就想欺负欺负她。
“你真的不等他过来?”
“不了,我还有事。”
“好吧。”琼姐爽朗地把她的肩膀放开,“那你以后多来我店里,我让他打点款给我,我请你吃饭。”
“嗯嗯。好!”
林云瑶犹如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鸟,脱笼之后扑哧着翅膀连忙逃跑。
她头也不回,自然看不到大榕树下站了已久的那个人影。
琼姐戏谑地看向Talen,调侃道:“喂,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坏事?怎么人家看着像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你?还要趁着你来之前落荒而逃?”
“我也不知道。”Talen走进店里,一眼就看到失而复得的那只白色棉花团。
他蹙了蹙眉,本来火气攻心,结果那只高情商的猫咪一见到他来,就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蹭着他的手臂,娇软的叫声好像是在倾诉自己漂流在外有多么不容易。
“活该,谁叫你趁我不注意偷溜出门的?”
嘴上是这么骂着,但他的手却是一下一下地顺着白糖的背,总是冷静的眼神里充满心疼,还不嫌脏地挑着它那脏得打绺的毛团。
琼姐也跟了进来,刚好听到他的话。
“还真被那个女孩说中了?白糖是偷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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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它钻了什么地道。”
“它除了吃,哪有其他的本领。”
琼姐“哈哈”笑起来,却突然想到什么,再次化身媒婆,八卦了起来,“喂,T仔。你跟刚刚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
Talen的名字琼姐嫌太长,每次都按自己的意思叫他T仔。
“同事。”
“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你们公司还有这么仙女的女同事?”
琼姐故意把“女”字重读。
“上周才刚来的。”
“上周才刚来?那你们不是很熟?她刚刚还向我打听你。”
Talen警惕的眼光看向琼姐,“打听我什么?”
琼姐都被他冷漠的视线吓了一哆嗦,“还能打听你什么?打听你账户上有多少钱啊?你这么恐怖难怪小姑娘这么害怕你。躲你都还来不及。”
Talen默默地低下头去,注意力都放在白糖身上。
话题看似中止,但琼姐是自说自话也是要把对话进行下去的人。
“人家就是觉得你一个冷漠如刀的男人竟然会养猫,有点意外,想了解一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跟你说,指不定这是个好机会啊,女孩子都对有爱心的男生有特别的偏爱。你再努力努力,指不定缘分就来了。”
“琼姐,爱情小说少看一点。”
“……”琼姐一口气堵在心门口,“我这是为你着想,你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
“那你也为她想想吧。她才刚毕业出社会,有的是大好青春和可奋斗的未来。”
琼姐眼神轻颤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转身离开,最终什么都没说。
——
林云瑶几乎是跑着回家的,回到家的时候,一身都被汗水打湿了,白色的长裙黏在身上。
老旧的空调吹凉了客厅的空气,林云瑶走到空调前对着冷气吹。这才感到心安下来。
陆柯楹正好从浴室出来,她穿着一条舒适休闲的背心睡裙,头发湿漉漉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滴水的毛巾,“哇趣,云瑶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报警了。”
陆柯楹的脾气和心性一向来得快去得快,去逛个超市的时间她已经消化好了自己小肚鸡肠的小脾气。回到家见林云瑶好久不回来,她还担心了好久没去洗澡,一直给她打电话发信息,直到收到她正在回家路上的消息。
“是啊,我回来了。”
“你到哪里去了啊?”
陆柯楹从餐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林云瑶。
“我……”林云瑶用纸巾擦着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她汲取了教训,决定在陆柯楹面前少提Talen的人和事。
林云瑶:“没,我去夜跑了。”
陆柯楹难以置信,“夜跑?在这种天气,”
她看看林云瑶湿湿地搭在腿上的裙子,“穿着这种服装?”
“嗯嗯。”林云瑶正好趁着气还没喘平,合理地脸红心跳着:“天气太闷了,我想出一身汗。”
陆柯楹迟疑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好吧。”
16. cold call 1
陆柯楹和林云瑶商量了一下,决定非必要不公开她们俩住在一起的事。
暂且不说Talen,Linda对她们两个的态度本来就阴晴不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被Linda知道之后,又要数落她们一番,更加看她们不顺眼。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她尖酸刻薄的话:俩人已经组团式的笨了,现在还扎堆住在一起,怎么不再凑一个凑够三个臭皮匠?
知道林云瑶怕热,陆柯楹让她先上的楼,自己在下面等了会儿。
走进了办公室,陆柯楹才想起来,自己的手上还提着一碗馄饨。
她尴尬地愣在一下,刚庆幸Linda还没来,就对上Talen的视线。
他说:“在办公室吃个早餐而已,又不是犯法,Linda鸡毛当令箭耍耍官威你就怕了?”
还是那张臭臭的脸,还是那双自视过高的眼睛,但这次得话却说得挺有道理的。
“谢谢。”
陆柯楹拿着清汤馄饨入座,打开塑料盖子,一股清香的味道涌出来。
她有点不好意思,又瞧了林云瑶一眼,见她吃的是味道更大的酸汤馄饨,这才把心放宽来。
她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还是有点忌讳Linda,默默加快了吃馄饨的速度,却不小心呛到,猛的咳嗽了起来。
林云瑶赶紧给她抽了张纸巾,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Talen哥这时候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下楼。
陆柯楹一愣一愣的,擦掉自己眼角被呛出来的泪水,问林云瑶:“我惹他了?”
林云瑶摇了摇头,“不知道。”
陆柯楹莫名其妙,催促着林云瑶,“赶紧吃,待会Linda要来了。”
“Talen不是说没关系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给自己找麻烦。下次咱们还是吃完早餐再上来了。”
“好。”
陆柯楹和林云瑶加快速度,终于在Linda来之前,把早餐完成,把现场清理干净。
只是空气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弥留着一股食物的味道。
陆柯楹把门窗都打开,想说让赶紧透透气。
好巧不巧,下一秒Linda就走进办公室来。
Linda蹙着眉,“怎么回事。办公室里一股怪味道。”
“额……”
陆柯楹呆站在原地,窗外没有风,只有不断涌进来的热。
“你是狗鼻子吗?嗅觉这么灵敏。”
Talen拿着一碗酸汤馄饨视若无睹地走了进来。
经过Linda的时候,还特意把馄饨举到她眼前,“要不要分你几颗?”
“你不是不吃早餐的吗?”
Linda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Talen便悠哉地坐会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拆包装。
Talen:“年纪大了,不吃早餐机能转不动。”
Linda非常嫌弃,手一直在鼻子前面扇风,“以后吃了再来上班,别把办公室整得乌烟瘴气的。”
“公司的合同里没写到我不能在办公室吃早餐。”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要是受不了,就晚一个小时再来上班,到时候味道应该都散掉了。”
“这是公司的规定!”
“是你的规定吧。这公司你的?周波知不知道?”
“你!”Linda吃了瘪,气都憋在了心里。
看似一部爽剧,但是陆柯楹心里有预感,Linda这气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陆柯楹在内心祈祷自己和林云瑶能够平静地过完这一周。
但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Linda一声令下,“柯楹和云瑶,你们俩过来一下!”
陆柯楹倒吸一口凉气,和林云瑶对视了一眼。
她们围在Linda的卡座上,好像被教导主任提去训斥的学生。
“网站公司跟我说你们很不配合,他们需要的素材你们都还没提供。本来上周就要把网站做出来的,你们拖慢了进度,是打算一个破网站做多久?不打算做开发工作了是吗?”
贼喊抓贼。
陆柯楹叫冤都不知道往那里叫。
她不敢与Linda直接对峙,只好委婉乖顺地提醒她,“Linda,这些素材公司都没有给我们提供,很多产品图片我们都是自己做或者是上网搜,所以才会这么慢。”
“不要老想着一下子就尽善尽美,先把有的素材给他们,让他们先把网站搭建起来。我们做电子产品的,产品种类成千上万去了,产品图片你一时之间能搜集得完?”
林云瑶直击重点:“其实还有个问题……收集回来的图片很多都是模糊不清的,我们手上也没有实物图,就只能自己去修图,修图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
“那你们不会叫这个网站公司修吗?”
“他们不愿意。”
“他们只负责前期的网站搭建,可以先帮我们上传一些产品图。但是之后网站给到我们的话,上传产品都是要自己做的,到时候也是一样要自己处理图片和上传。所以他们说要不就是让我们先把所有没有处理的图都给他们,他们先上传到网站,后面我们随时都可以给每个sku的产品换高清的图,要不就是直接现在先把图片都处理好给他们,他们直接上传。”
“我们觉得后者的效率更高。”
陆柯楹觉得自己的解释已经很无懈可击了,应该能得到Linda的理解。但是没想到她轻蔑又无奈地笑了笑。
“果然就是刚出社会,蠢得要命。他们不愿意你们就同意了?我们公司是给了他们钱做事情的,修图美工当然也算是他们的责任之一。你要不然就动用一下年轻女生的优势,哄他让他们先处理一下前期要上传的图,后期我们自己运营网站了就全都由我们自己来负责。”
Linda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要不你就直接强势一点,说如果不帮我们处理好图片的话,后面的尾数我们公司不会支付给他。”
陆柯楹听她训斥听得面红耳赤。
Linda:“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不能跟着对方的思路走。以后跟客户打交道也是一样的,要知道更多对方的需求,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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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对方的信息,让他们跟着我们走。这样交易的局势才是最可控的。”
“好。”
陆柯楹嘴上是这么应着,但是她知道,Linda刚刚提出的两个方法,她估计都做不到。
让她为了一个破网站就去讨好别人不可能。让她威胁别人,她更说不出口,而且她算哪颗小卡拉米?对方怎么会买她的帐。
“算了,这事你们不用管。把图片打包给我,我会直接跟网站那边说。”
听到这话,陆柯楹的眼睛里简直是闪闪发光。
她对Linda的感激之情上升到了最高点。
她那张笨嘴还啊吧啊吧地张着的时候,Linda已经moveon到下一个话题了。
“开发呢?”Linda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打开之前存在电脑里的客户资料汇总,“我看你们上周晚上也有在发邮件。”
“对。我们上周每天都有发50封开发邮件。”
“没有回复?”
“没有。”
陆柯楹觉得又要被她diss开发信的问题了,便自己先给自己找台阶下,“我们会再改改开发信……”
“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开发信的问题。你们后来修改的那版开发信我有看过,能算及格。”
陆柯楹恐怕是被LindaPUAP傻了,听到“及格”比考试拿到95还开心。
Linda:“邮件就是很容易被淹没,而且还有时差问题。”
Linda登录自己的邮箱,页面打开停留到邮箱设置的页面。
Linda:“你们的邮箱都去设置已读提醒,这样以后发邮就能够知道有哪些客户读过邮件了,一般这种邮件对他们来说就是广告而已,如果没有明确的采购需求他们不会有回复。但是打开了你的邮件的至少是比较精准或者是对我们产品比较感兴趣的客户,所以你们可以在自己的客户资料表上面做个记号,重点关注一下这些人,对他们做一下背调,再做单独的开发。”
“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两台手机,递给陆柯楹和林云瑶,“你们这周开始打电话。”
陆柯楹的心情像是过山车,咯噔一下。
这个时刻终于要来了吗?外贸新丁最害怕的打电话。
Linda:“针对你们上周邮件开发的那些客户,这周全都给他们打一次电话,询问有没有看到之前发的开发信,跟客户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然后跟他们多聊,你越了解他们公司的需求,就越好开发。”
陆柯楹战战兢兢地接过手机。
她在大学最讨厌的课就是口语课,分数最低也是它。
要她用她那蹩脚的英语打电话,客人还没笑死之前她就已经先社死了。
Linda:“你没有问题吧?”
“啊?”
陆柯楹抬头看她。
“我不是说你,我是问她。”Linda盯着林云瑶看,似乎看得不是很顺眼,说:“我看你今天都没怎么说话。”
她又问了一遍:“你口语没问题吧?”
林云瑶点了点头,“嗯嗯,应该可以。”
17. cold call 2
陆柯楹抬起头悄悄望了下。
Linda和Talen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看,办公室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电机的声音。
办公室本来就又大人又少。
陆柯楹平时连喝水都要悠着力气喝,就怕发出一丝动静。现在要她在这种环境下打电话,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陆柯楹生无可恋地看着手机。
她动了离职的念头。
静音的微信突然橙光闪烁。
陆柯楹差点点开的力气都没有。
Vivian: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陆柯楹在键盘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打,手法好像一个刚学电脑的孩童。
Kathy:我想吐。
Kathy:我一压力大就想吐。
Vivian:压力大?
Kathy:我口语不行,打不了电话。
Vivian:没事的,当练口语。
Kathy:臣妾做不到。
Kathy:在这打电话等于当众出丑,脸面丢尽。
陆柯楹等了会儿,林云瑶还没有回她消息。
她看了看身边的同桌,发现她打开了那份客户资料,不知道在施展什么魔法。
不一会儿,她就收到了一个表格。
Vivian:我重新整理了一下客户资料,筛选出了欧美地区的客户给你。
陆柯楹不太理解,已读乱回。
Kathy:为什么,欧美人是会说中文吗?
林云瑶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过来。
Vivian:不是的。我们跟欧美有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你可以晚上把手机带回家打。
陆柯楹头顶的灯泡“叮”的一声亮起,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可灯泡又慢慢地暗了下去。
Kathy:可是我口语太差了,就算在家里打我也不敢。
陆柯楹思考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话看起来不像是在试探。
Kathy:你不紧张吗?打电话,而且还是用英语。
Vivian:还好。比起口语,我比较担心客户会问我很多我答不上来的问题。
Vivian:我们高中大学很多课都是全英授课。
!!!
她就知道不该问林云瑶的。
陆柯楹抓耳挠腮,都快哭出来了。
公司就她们两个新人,能力的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到时候让她在Linda面前怎么做人。
Vivian:没事,回家了我帮你打。
?
陆柯楹就像在大水里看见一段浮木。
她敲字都铿锵有力起来。
Kathy:真的?
Vivian:嗯嗯。
Vivian:反正是在家里打,只要你手机上有通话记录就可以了,他们也不知道咱我们合租,所以不会怀疑的。
天啊,云瑶连这点都想到了,真是心细如针。
Kathy:云瑶你真是救我狗命。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的!
Kathy:你放心,我今天开始就练口语,我不会麻烦你太久的!
Vivian:没事的,不麻烦,请我吃饭就好了。【偷笑】
Kathy:请!请!
Kathy:等我一拿到工资,我就请你吃顿好的,消费不高于人均500的地方我都不带你去!
Vivian:那有点太奢侈了。
Kathy:一点都不,我还觉得不够呢。
陆柯楹心里松掉一颗大石头之后开始闲得发慌,眼巴巴地看着林云瑶做打电话前的准备。
林云瑶手里的很多都是日韩、中亚和东南亚地区的联系方式,她把资料都整理得工工整整,打印了下来。
Word文档上的英文密密麻麻,林云瑶对着那些字在练习,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很小的声音。
林云瑶望了她一眼,温柔地笑了笑,从并不舒展的眉宇间,也能看出来她有点紧张。
她暗暗地做了一口深呼吸,胸腔微微伏动。
然后打开手机,拨出了第一个电话。
手机里熟悉的女声通知她,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林云瑶有些无奈,又好像有些庆幸。
她重新吸了一口气,拨出了第二个号码。
可这次还是无法接通。
“怎么回事?手机是没充钱吗?”
陆柯楹说得很小声,但还是被Talen听到了动静。
他转过身来,让林云瑶把资料递给他。
看了几眼之后,他说:“你现在打的是日本地区的?”
林云瑶点了点头,眼神很清澈,“对。”
“加了国际区号吗?”
她才恍然大悟过来,“没有。”
“在号码前面加0081。”
林云瑶有些尴尬,白皙的脸皮本来就薄,慢慢地浮上一些绯红来。
“好,我记住了。谢谢。”
“日本人还算有礼貌,基本上打到公司的电话前台都会接。你打电话之前可以先准备一些简单的日语,问他们能不能用英语沟通,一般来说,”
Talen卖了个关子。
“他们会说不能。”
“……”
“……”
那还沟通个屁。
Talen又看了看资料,“这上面大部分都是没用的contact和info邮箱,你就算是一天发10封邮件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一眼。”他斟酌了一下,“上周你们发的那些邮件都不用管了,基本无效。直接打电话去营销吧。先问对方能不能用英语交流,如果确实不能,那就问到精准采购的邮箱,发个邮件给他。”
陆柯楹有些失望,“最后绕了一圈还是回到邮件开发吗?那人家如果没有需求的话,也只会把我们的邮件当垃圾删掉而已。”
“不然自主开发怎么叫被动开发。你们还不清楚自己的地位有多被动吗?”Talen又尖酸刻薄了起来,“自己类比一下舔狗吧。在互联网大海捞针,能有一个人回你都算是你运气好的。”
林云瑶马上写了几句简单的中文问候,再用翻译软件翻译成日语,低声练习。
她甚至都不用在上面标注拼读的罗马音。
陆柯楹觉得神奇,眼睛都睁大了,“云瑶,你学过日文?”
“嗯嗯,我的二外是日语。”
陆柯楹用只能是自己听到的声音低声抱怨,“可恶,怎么我们学校没有二外!除了英语课就是语文课!早知道当初高考就多考150分了!”
“啊?”
“没事没事。”
林云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按照Talen的方法,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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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话面前加了区号,果然,只是输入了数字,屏幕上就显示了这个号码是属于日本地区的。
在搞了乌龙事件之后,她的心情更加起伏忐忑。
陆柯楹给她加油打气,说:“你可以的!”
“嗯嗯。”
林云瑶拨出了电话,“嘟”“嘟”“嘟”的声音终于正常响起。
“哒”的一声,对方接起了电话,“莫西莫西?”
陆柯楹没学过日语,在这句话之后就听不懂了,只能抓住一些“瓦达西”“阿里嘎多”的简单字眼。
这通电话林云瑶没有持续很久,陆柯楹甚至没有听到她讲英文。
见她放下电话,陆柯楹马上激动地问:“怎么样?”
林云瑶有些沮丧,“客服确实说不了英语,我问他要采购的邮箱他也不愿意给,说自己不知道。”
陆柯楹没有相关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肩,“没事的,下一个会更好。”
Talen再次不合时宜地冒出来,“这些都是普遍现象。既然是做电话推销,就要有一张厚脸皮,如果人家拒绝了你,你也不要这么快就顺应他,可以问问人家能不能帮你去采购部门问一下,你下次还会给他打电话确认邮箱信息。如果不行,那就让他给你采购部门的电话,你直接去联系。”
“他们一般都会觉得前者麻烦,不会帮你去问的,再说了,日本人也很严谨,如果采购的邮箱是私人邮箱,未经允许他们一般也不会把信息泄露出去。所以两者之中,他们一般会选择后者,直接给你采购部门的电话,让你去跟采购部门直接联系。”
“等你跟采购部门联系上了,再要邮箱就没那么难了。”
他的思路很清晰,教起人来的时候也是不再冷冰冰的,说话很耐心。
“好,我试试。”
林云瑶一个下午打了二三十通电话,按照Talen的方法,她拿到了五六个公司采购部门的电话和邮箱。本来外贸这种东西就是三分努力,七分运气,有收获她已经觉得非常满足。整个下午都是开心得笑眯眯的。
陆柯楹笑不出来。
她看着自己手上那份客户资料,再看看那台手机。
明明都在同个办公室,陆柯楹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被隔离开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太难看,起身去洗把脸。
正好碰到刚从厕所出来的Linda。
本来以为只要打个照面就行,谁知道Linda还截住了她。
她眼神有些诡异的和蔼,关心中带着试探,“柯楹,你今天状态不好吗?”
陆柯楹诚惶诚恐,“啊?没有啊。”
“那怎么今天没见你打电话呢?连云瑶都打了。”
“哦。”陆柯楹有些支吾,“我手上的客户都是欧美地区的,有时差,白天打不了,准备晚上再打。”
“你也可以白天打一些其他地区的,晚上再打几个欧美地区的,结合着来打。”
陆柯楹险些找不着理由,“可是云瑶已经和我分好了各自负责的的地区。”
“这样啊,”她有些迟疑,斟酌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才说道:“那你把工作手机带回去吧。多打一些。”
“好的。”
Linda走过陆柯楹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柯楹莫名其妙得起一身鸡皮。
18. cold call 3
时针拨向九点,陆柯楹和林云瑶坐在客厅里,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份客户资料。
林云瑶将工作手机解锁,“我要开始打了。”
“嗯嗯!”陆柯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中二得像个日剧少女。
林云瑶开了免提。
紧张的“嘟”声响起,连绵不断,一直牵引着她们的希望。
直到客服下结论:“对不起,你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林云瑶在第一个客户的“通话情况”那栏,打了个“叉”。
“打下一通吧。”她说。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林云瑶拨出了十个电话,有七个都没接,那接了的三个里都没坚持够一分钟就把电话给挂了。
又打十个,再打十个,直到拨出了五十个电话,情况都是差不多。
林云瑶的英语口语已经足够出色了。
不用写稿也能流利表达,几乎没有口音,一口标准的英音,典雅得体,让陆柯楹十分羡慕。
陆柯楹倒是想再听多点,再多学点,可惜客人不给机会。
好的时候林云瑶还能进入介绍公司介绍的进度条。大部分时候,对方都是接起听两句就直接挂了电话。
光是在旁边见证一直被拒绝,都已经让人失落感十足了。
更何况打电话的那个人呢,她心里该有多难受。
陆柯楹有些惭愧,不太敢看向林云瑶。
敏锐如林云瑶,她反而还安慰她,“没事的。咱们有两千多个客户名单呢,总有一个能搭得上话。”
真是天使般的存在啊。
这两千多个客户她都打算替她打吗?
那得积累多少的失望感。
要不我试试吧。
这样的念头从陆柯楹的脑海中飘过去,但很快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陆柯楹一边责备自己的口语太差,一边为林云瑶感到难过。
“要不就不打了吧?”
“没事,我们再打五十个。”
如果这世界上有记忆面包或者是语言植入芯片这种东西,陆柯楹真是想要重金买一个。
不然的话,她只能坐在这,呆呆地点头。
打了三个小时的电话,颗粒无收。
林云瑶嘴巴都说干了,陆柯楹起身给她的杯子再添了点水。
“谢谢。”林云瑶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
几滴水珠激动地从她的嘴角滑下。
她的手里握着空杯,眼神放空,胸腔微微起伏着。
空气很安静。
可能是因为她们住高层的原因,夏日的晚上连蛙鸣都听不见。
陆柯楹不知道林云瑶在想些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感觉coldcall真的好难呀。”
听到声音,林云瑶眼神聚焦,这才回过神来。
她疲惫地点点头。
“云瑶,你不要再打了。咱们先休息吧。”
“再打几通吧。”
云瑶分明就是在勉强自己。
眼看她还有拿手机的趋势,陆柯楹一把把手机抢走,拍着胸脯嘴硬道:“没事。剩下的我明晚打!明天我练练口语就好了,你不要担心,我学习能力很强的,今晚睡觉我就在耳边放BBC英语听力,让我们来相信量子力学的力量,见证明晚我立马飞升口语八级的实力!”
明明是开着空调,陆柯楹的脑门上却出了虚汗。
就这大话,她也是敢说不敢信啊。
林云瑶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心虚,她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好。”
陆柯楹先起身来,“那就这么说定了,睡觉吧。我看你眼皮子耷拉着,都快睡着了。”
林云瑶也跟着站了起来。陆柯楹走到玄关,把等关了,留下了一盏黄色的夜灯。
昏暗中,听到林云瑶问:“你明天什么时候练口语?”
陆柯楹愣了一下。
其实她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如果练一两次口语就能够跟外国人流利交流的话,那大学里就不用开设什么英语课了。浪费人力物力和金钱。
“明天早上吧。”她随口一应,“我起个大早。”
“好。”
房间里一片漆黑,陆柯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开始后悔,自己上大学的时候真是太荒废度日了。
因为高考失手,去了个普普通通的二本大学,又调剂到了个不怎么喜欢的专业,沮丧堕落了两年,等大三终于想要发奋图强了,身边的同学已经在大一大二打好了基础,比赛参加了个遍,奖状拿了个手软。
大三人家都开始考研保研,她才开始认真学习。日追夜赶也追不上的差距,她觉醒的意志一下就被打击了下去。燃起的心气犹如微弱的烛火,一吹就散。
从一无是处到再无是处,她就这样水到了毕业。
进来这家公司,也纯粹是因为人家门槛低……
越想越沮丧,那种无力感越发的明显,像是一个黑洞要将她往下拉。
她点亮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没有多久,电话那头的人就接起了电话。
“喂?”
睡眼惺忪的声音。
陆柯楹的手指蜷曲着,一肚子的苦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吐了。
“你睡了吗?”
“嗯嗯,刚刚还在赶个项目进度,不小心睡着了。”电话那头,陈泽朗伸了个疲惫的懒腰。
“那我吵醒你了。”
“醒了就醒了,刚好打来叫我去洗澡。”
陈泽朗刚醒,人有点懵,陆柯楹的情绪他后知后觉才嗅出来,“你今天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
“情绪不对。你今天怎么没有对我张牙舞爪的,我有点不适应。”
“去你的。小嘴巴这么敢说是不是想被我亲成香肠嘴?”
陈泽朗在电话那头哈哈笑了几声。
“这周我去找你,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不准,你别来!”
“我要自己处理问题,你一来我心态又得崩掉。”
他来了,肯定会变成大型诉苦现场,然后他再巧言令色一番,铁定又想把她骗去吉水。
“什么问题?”
陆柯楹刚刚说漏了嘴,现在整根神经都绷着,就怕自己再透露点什么信息出来。
“人生问题。”她故意说得很宽泛。
“什么人生问题?工作上的事吗?”
陆柯楹没有回答。
时间过去很久,她才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像是拿她没办法。
他缓缓开口,正如他一贯的性格,温柔又有耐心,“半程马拉松21公里,全程42公里,你知道这些长跑运动员什么时候跑得最辛苦吗?”
“最后几公里呗。”
“不对,是一开始的3-5公里。”
“在跑步之前,身体处于一种很舒适的状态,开跑之后,身体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走出来,所以浑身的肌肉都在抵抗,这个阶段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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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想放弃的阶段。但是在3-5公里后,身体适应了,5公里后,多巴胺被释放,人会在这个时候感到最舒服,无形中还有一种推力在把人推着走,跑起来丝毫不费劲。”
他什么都懂,这是换着花样鼓励她呢。
陆柯楹内心涌出一阵的暖流,好像把所有的心酸难过都带走了。
“工作上的事情慢慢来,不要把困难想得太难了,有时候你只是被自己吓住了。”
“你很优秀的,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
他温柔的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陆柯楹已经开始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的语句夹杂着啜泣,断断续续:
“我……我又没说……是工作上的事。”
“我是说,假如是工作上的事。”
大概就是异地无能为力的地方,没有身体接触,没有面对面的交谈,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陈泽朗只能心疼地安慰她,“你怎么还哭了。”
“我想你了。”
陆柯楹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头哭,耳朵响起他的声音,“我也是。”
哭了好一会儿,哭到脱力,人反而有种情绪释放出去了的清醒。
“你刚刚是不是说想我来着?”
“嗯。很想。”
他声音也低沉的难受。
本来此时应该是小情侣间互说几句情话温情一下的,可陆柯楹天马行空地话锋一转:
“那你怎么不哭?”
“……”
“你哭不哭?”
“不哭。”
“真的不哭?”
“不哭。”
“那你去洗澡吧,把视频打开,我来把你弄哭。”
“……”
“一定要找个好的角度!不然我无法指导你!”
陈泽朗捂着额头,无语地发笑,“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
抒发了压力,陆柯楹睡得神清气爽。
6点的闹钟响起,她顿时就爬了起来。
她翻翻找找,找到了深藏已久的背单词app,背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加了点钱开通了AI口语陪练的功能,就跟真人对话一样,AI也会有来有回,但是它的回答总是滴水不漏的,机器感十足。而且它还会纠错读音和语法,陆柯楹本来口语就差,想到还要被机器欺上一头,心里更加烦躁。
她起身打算喝杯水清清心火。
一去到客厅就看见林云瑶坐在青蓝色的布艺沙发上,安静得像一幅画。
林云瑶:“柯楹,你醒啦?”
她扬了扬手里的纸,“我给你整理了一些打电话的话术,我陪你练练对话。你把这些练熟,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她的眼睛有些发红,是没睡好吗?
还是说她是一大早就坐在这等她?
陆柯楹走过去,把杯子放桌上,拿起那张满满当当写满英语文句的纸。
她的眼眶又开始湿润,像只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望向林云瑶,“呜呜呜呜呜,云瑶,你怎么这么好……”
“你先看看吧,我不熟悉你的表达习惯,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陆柯楹根本听不见她在说啥,她一把抱住林云瑶,在她的怀里像是一只小狗一样撒娇打闹,眼泪鼻涕也往她身上蹭,“云瑶,你真就是仙女,又美又善良,专门下凡来解救我的!”
林云瑶像是越来越熟悉她的脾性了,像是哄孩子一样拍拍她的肩膀,“对呀对呀,我就是你的专属天使,我会负责守护你的。”
19. cold call 4
打电话打电话打电话。
这一周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陆柯楹本来是这么想的。
临下班,Linda把她们叫了过去开会。
虽然已经上班两个星期了,但陆柯楹和林云瑶围在Linda的桌前,依旧像是两个小学生。
Linda:“汇报一下,你们这周都有些什么进展?”
刚刚喝的甜的发腻的咖啡还糊在陆柯楹的嗓子眼,她紧张地扯了扯嗓子。
林云瑶见状跟她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先说。
“这周我们主要是通过电话营销的方式寻找目标客户,我负责的是日韩和中亚地区的电话营销。大部分都说暂时没有采购的需求。周二的时候有联系到一个日本客人,他对我们公司比较感兴趣,在通话过后有让我把更加详细的公司情况通过email的方式发给他,我把我们公司的介绍ppt发过去了。”
Linda:“有回复吗?”
“暂时没有。”
“所以你就等着了?”
林云瑶抿了抿嘴唇,“是。”
“云瑶,你的语言能力是不错,这是我们做外贸很好的武器,但是你太被动了,不能老是等着客户回复你。你要去推进!”Linda盯着林云瑶看,“下班前再打一通电话给他,跟进一下。”
“这个客户不喜欢打电话,之前第一次通话的时候他就说了,让我们email联系他。”
“email是最低效的沟通方式。你要是只听从客人的安排,那就永远都只会让自己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Linda无视林云瑶的解释,强硬地下达命令,“等下再给他打一通电话。”
林云瑶看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六点了,日本比我们快一个小时,他们那边应该已经下班了。”她有些紧张,“能不能下周一打?”
Linda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好,那你周一给他打一通电话,一定要拿到他的一个询盘。”
林云瑶脸色沉重,点了点头,“好。”
陆柯楹听得都冒汗了,像云瑶这种有客人搭理她的都被Linda批成这样,那像她这种五秒钟就被客人挂掉的,该怎么办。
Linda转过头看她,眼神变得凶猛了起来,“柯楹,你呢?”
“我……”那股甜腻还卡在喉咙里,陆柯楹都怕自己咳出痰来吐Linda脸上。
“我这周负责的是欧美地区的客户,平均每天打五十个电话,但是愿意接听的客人很少,就算客人接听了,也很快就切断了电话。”
“你觉得是什么问题?”
“我……”
当然是口语不行的问题吧,但是陆柯楹也不敢直接把自己的弱点一下就暴露出来。
毕竟,Linda对她应该还是有些许期待的。
在一旁的林云瑶默默帮她说话:“欧美的主要客户都在美国,但我们跟美国在打贸易战,很多客人都转移到了新加坡东南亚之类的地方寻找货源。而且,欧美地区的人对中国的出口电子芯片比较排斥,他们担心我们把翻新的当作是全新的卖给他们,所以对我们的信任度比较低。”
陆柯楹心底咯噔了一声。
这些资讯,她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是一点。”Linda挑了挑眉,认同了林云瑶的说法,“但也取决于你怎么跟客户沟通。”
Linda点开了陆柯楹工作手机的通话记录,一直往下检查。
她看得越仔细,陆柯楹就越是紧张。
Linda:“一开始还能跟客户聊一两分钟,怎么后面这几通接通了电话,就只能聊十几秒了?”
陆柯楹汗毛都竖了起来。
Linda怎么能敏锐成这样。
最早的那些电话都是云瑶打的,后面那些说都没两句的都是她打的。那效果铁定不一样。
她紧张地回答道:“每个客人的情况不一样。”
“是吗?”Linda从客户资料中看了一圈,圈了个客人出来,递给陆柯楹。
“你现在打个电话给这个客人试试,我看你跟客人的对话是什么情况。”
陆柯楹呆在原地,怔怔地接过客人资料,有种死到临头的恐怖感,直到看到客人所属国家之后才稍作放松,“Linda,这个客人是美国的,现在那边应该才早上6点多,估计不会有人接。”
“有些贸易公司也会倒时差,分几拨人上不同的班次。你先打就是了。”Linda不忘交代一句,“开扩音。”
“好。”
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拿起手机,对着一串看不清的数字,迷糊地拨了出去。
嘟~嘟~嘟~
她的心也随着这一声声的嘟声而被吊起。
千万别接,千万别接,千万别接。
陆柯楹的在心中呐喊着。
但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没听她的话,转向了另一边。
“Hello?”
陆柯楹的头脑发烫,但现在的场面完全容不得她大脑当机,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磕磕绊绊,“啊,hi,我IamKathy.I,IamfromSaingTechnology.Weare,aelectroniponenpany.”
“Yes?”
对方在示意她有什么事。
这个客人竟然很耐心地听了下来,之前一般都是直接就被挂掉电话了。
Linda是什么手气!
“Hello?”
对方又追问了一声。
陆柯楹焦头烂额,“额……Iwanttoask,doyouwantto,worktogether,额不是,doyouwanttocooperation?”
英夹中,语法乱飞,她这口语能力可谓是暴露得淋漓尽致了。
“sorry?Idon’tquiteunderstandyou.Youcanwriteusemailifyouwant,andtheemailaddressisonourwebsite.”
陆柯楹听了个大半,慢了半拍才听懂她在说什么,最后心如死灰的,说了句“ok”。
这段艰难的对话终于结束,Linda定定地看着陆柯楹,像是在对她无声地审判。
陆柯楹的头,压低得抬都抬不起来。
耳边传来她火上浇油的声音,“你这种口语,我要是客人的话,给你5秒钟的时间我都嫌多。”
她阴阳怪气的,“我是真没想到柯楹你的英语口语这么差,这要怎么做外贸?”
林云瑶:“柯楹只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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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紧张……”
“你不用替她说话,情况是什么样的我自己有眼睛看也有耳朵听!”
陆柯楹整个人都是通红的,她已经羞愧到说不出话来,从唇齿中只能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Linda又安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气氛更加沉重。
她没再发恶,只是悠悠地说道:“你得好好加油了,要不然开不了单,过不了实习期。”
“好。”
从晚上的8点到第二天中午,陆柯楹足足睡了16个小时。
眼睛睁开的时候,她依旧有点昏昏沉沉,但状态已经比昨天好多了。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打算翻身下床。这才发现枕头边上多了一朵钩针钩成的花。黄色的花瓣一片叠着一片,陆柯楹轻轻地摸了一下,柔软的毛线有种天然的治愈力量,温暖又舒适。
云瑶该担心了。
陆柯楹拿着花朵出去,门刚拧开,就对上林云瑶的目光。
被人这么关切地注视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云瑶,我睡醒了。”
“你睡了好久的觉呀柯楹。饿了吗?你是想出去吃还是咱们点外卖?”
林云瑶装作很平常的样子,但那依旧轻轻蹙着的眉毛出卖了她。她的眉毛本来细长如柳,乖巧得连眉形都不用修就自备古典美女的气质。现在紧张得乱蹙着,眉形都乱了套。
“不好意思啊,我一不开心就想睡觉,睡了这么久,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有些。”林云瑶见陆柯楹自己打趣自己,眉头又放松了许多,“我都担心你要睡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那不成,我要睡过去了就看不到你给我钩的花了!”陆柯楹拿着花在她面前晃着,调动高涨的兴致夸她,“咱们云瑶怎么这么厉害啊!什么都会!”
林云瑶却把她的手放下,温柔地握着。
“柯楹,你没事吧?”
陆柯楹让笑脸继续挂在脸上,自己宽慰自己,“还好啦。不就是出丑而已,姐没再怕的啦。再说了,暴露了缺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晚上一直加班到十二点啦,其实我这样很亏欸,白天又在干活晚上又在干活,应该没有多少应届生能够做到像我这样自主为公司加班的啊。”
“嗯嗯。”
“不就是口语不好嘛,练练不就好了。Linda何必把人讲得好像不会进步一样嘞?拜托,我也是志气不小的好吗?我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她大可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会练好口语给她看!”
“嗯嗯。”
“云瑶,你怎么一直在嗯嗯,有没有在认真听啊?”
陆柯楹假装生气地把双手叉在腰上,“还有你也是,这么优秀,学历又好,能力又好,性格还太好!好得让我压力太大了啦,以后你要低调一点,知道不?”
陆柯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林云瑶乖巧得不像话,她点点头,说:“这次是我错了。你要我怎么赔偿你?请你吃饭好吗?”
这下陆柯楹都骑虎难下了。
她看着桌上随意放着的一些毛线和钩针,说:“要不你给我钩个包吧。我要挎出去给我男朋友炫耀!”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之前都只钩过发夹和挂饰之类的,还没试过钩包,不知道钩得好不好看。”
“放心啦,你这么厉害,随随便便勾一勾都好看。”
20. 新询盘
林云瑶有了第一个询盘的客人,那个日本客户。
不过他发来RFQ的同时,还在邮件里抱怨了一大通,让她不要再打电话来,通话非常困扰他,他既觉得浪费了时间又觉得地位很被动,不被尊重。如果再有下次,他不会考虑跟我们合作的机会。
其实,从他给的料号来看,他估计本来也没打算和我们合作,只是发个询盘来打发人罢了。
NexCore的NX-7800X-PRO-05793,用于最新的AI训练和科学计算,最近非常缺货,没火之前1120一颗,现在已经翻了十倍,被炒到了上万一颗。
而这个客人想要500颗。要是能成交,林云瑶做成这单就可以吃一整年的了。
林云瑶打开公司的系统输入信息,陆柯楹也在旁边看着学习。
询盘一般都会由她们前端的销售录入系统,采购会根据品牌、数量和型号进行报价。
虽然是林云瑶第一次接到询盘,但是陆柯楹也紧张,上传了信息之后甚至都没关掉系统,两个人四只眼睛就这么盯着电脑屏幕看。
采购报价报得非常快,当机立断回复了个“缺货”。
那两个字除了带来失望,更多的是让陆柯楹稍微地松了一口气。
她把脑子里狭隘嫉妒的酸水倒掉,可惜地感叹到:“要是咱们公司有货就好了,能狠狠地敲小日子一笔。”
Talen盯着电脑,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冷悠悠地回答:“你有货人家也不买你的,别说这颗芯片我们没有,就是我们有,现在也是有价无市。”
陆柯楹转念一想,说:“那就给他报个价,把价格比市面价再报稍微低一点点。”
Talen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还挺聪明。”
陆柯楹还是第一次被Talen夸,羞涩地点点头,“过奖了,我随便说说而已。”
Talen:“这个客人是新客人,第一次发来询盘就是发个这么稀缺的料来,数量还不算少,说明他其实没什么合作的意向,只是单纯来询个价。”
他抿了口茶,像是个悠哉的老干部,“如果只是单纯地给他报个缺货,他会觉得我们没有能力,后面也就顺理成章地不会再给我们机会。但是你现在给他报个价,他会觉得我们有能力找到货源。这颗料在市场上的价格情况他也是知道的,按照现在的市场价他根本不会入手,你可以问问他的目标价格,估计算到顶了也就是现在价格的三分之一。我们给他稍微报低一点价,他可能还会觉得我们挺良心的。所以,报个价过去,这个客人肯定不会下单,但说不定能换个下个询盘的机会来。是个稳赚不赔的事。”
Talen说的完全就是陆柯楹心里想的。
这种思路被验证为正确的兴奋过于激动,陆柯楹兴致勃勃地看着林云瑶也想找到她的赞同,却看见她眉头间若隐若现的抗拒。
林云瑶:“万一客人急需呢,他要是真的下单了我们该去哪里找这个料。”
Talen笑了一声,但神奇的是,笑声中并没有平时的那种尖酸刻薄,他的笑,只是在看一个小孩子纯真地说着单纯的话,发自内心的那种觉得天真。
他反而更加有耐心了,“你不用担心。这个客人只是个贸易商,他不是终端的真正要买料生产的人,估计他上头的客人也还是个贸易商,你说他能急到哪里去。他们只是在炒这颗料,所以到处询价,看有没有值得入手的价格,如果跟市面价格差不多,他们是绝对不会下单的。”
林云瑶静止了好一会儿,她那冰雪聪明的脑袋似乎在挣扎和纠结着些什么,头脑风暴了一番。
最后,她开口道:“反正客人也不会下单。那绕这么大个圈子欺骗他也没必要了吧。”
陆柯楹已经完全听明白林云瑶的拒绝了,相信Talen也是一样。
他收起了笑意,双眼耷拉着,表情中略带失望和惋惜,“如果你要给客人报缺货的话也随便你。”Talen没有再劝她给客人报价,而是平静地说:“不过我也提醒你一下,太直的脑筋做不了销售。”
办公室一整天的气氛都有点不太对,连Linda都感觉了出来,偷偷把陆柯楹叫去厕所“开小会”,陆柯楹当然什么都没说,随口提了些天气闷热人烦躁湿气重之类的借口就敷衍了过去,下午,办公室每个人都喜提了Linda请喝的下午茶——癍痧凉茶。
陆柯楹喝了一个下午都没喝掉两口,带回家之后往凉茶里撒了半包糖下去,这才喝得下去。
想起林云瑶的那瓶凉茶一口没喝,她拿了一小包糖走出厨房。
林云瑶正坐在客厅的毛毯上,盯着玻璃桌上放着的电脑,一动不动。
她还没给那个日本客户回信,草稿箱里写了两封,至今还在思考该发哪封。
“云瑶,你的凉茶要不要撒点糖?”
听见呼声,林云瑶从发呆中醒来,慢了两拍地摇头,“不用。”
“你还在纠结?”
“嗯。”
“其实也不用纠结啊,打份工而已,这么内耗干吗咧。”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句话透露出了情绪,林云瑶敏锐地问到:“你也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
说实话,是的。
林云瑶身上理想主义者的天真,是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而且还是一种相当沉重的枷锁。
没等到她的回答,林云瑶已经开始自怨自艾了起来。
“我也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做销售。”
陆柯楹很少会见到林云瑶这样的一面。
通常情况下,她都是平静的,没有烦恼的。在她的生活里,需要她操心考虑的东西似乎没有太多。陆柯楹甚至觉得,林云瑶是那种就算七十岁了,也轻松得不会长一条皱纹的人。
陆柯楹坐到她的身边,“云瑶,你只是被今天下午Talen说得话影响了。你也知道,他本来说话就……”
“不是的,其实我也很了解自己。”林云瑶脸上有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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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初找这份工作也是随便找的,就是想要锻炼一下自己。无论是我以前的同学,还是老师,他们都觉得我整个人,好像整天都在空中漂浮着,很不落地。”
陆柯楹暴露着自己的情绪,像是羽翼受伤了一只鸟,从天空掉落下来。
陆柯楹想要捡起那只鸟,为她疗伤。
但比起关爱,她似乎,更想证明,她有能力为这只鸟疗伤。
这是多么扭曲的想法。
“云瑶,今天Talen和我们聊的只是与客人维护联系的技巧,跟客户建立好了关系,自然询盘和订单就来了。其实Talen也说得对,如果跟客户直来直往的,估计也就只能干巴巴地等着客户下单了。这多被动呀。”
“技巧?往往人跟人的关系就是被这些技巧给毁掉的。无论是不是做生意,真心换真心,关系才会久远。”
对于这种这么原始的论调,陆柯楹不知所措。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林云瑶是哪个时代的人。好像她们的思想和认知,都有一条隔栏隔着。
“云瑶,我知道你道德底线很高。但是你也别把销售看得太low了。”陆柯楹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凉茶,把甜和苦摇得更加均匀些。
“你看,其实这瓶凉茶就是我们要卖的东西,它能够清热下火,客人也对它有真实的需求。但是它太苦了,所以销量不高。我们做的,只是给这瓶凉茶加点糖,但其实这瓶凉茶的功能没改变过。客人知道这个口感更好,所以买得开心,我们把商品卖了出去,也赚到了钱。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双赢。”
“这样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陆柯楹不是很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是在问客人会不会有问题?
她用幽默的语气开了个玩笑,“没事的。只是加一点糖而已,不会把人吃成糖尿病的。”
“不是。我是说加糖的人。”
“起初你只是加一点糖客人就买了这瓶凉茶,看着好像客人尝到了甜味,其实真正尝到甜头的人是你。后面,你就会习惯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凉茶都给它加糖,就算它是已经足够甜的罗汉果茶。再后来,你会在茶里加糖,在饭里加糖……最后,被这些糖改变的人,不是喝凉茶的人,而是你自己。这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林云瑶眼神平静而深邃,却看得陆柯楹害怕。
陆柯楹把升起的鸡皮疙瘩强行按了下去,她找不着话说,只能装作宽慰林云瑶的样子。
“云瑶,你说得太严重了。”
“可是人类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坏掉的。不是吗?”
陆柯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回答上她的问题。
明明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变得广阔疏远起来。时间好静谧。
林云瑶好像渴极了,她拧开那瓶苦得难以下咽的凉茶,喝了半瓶下去。
陆柯楹当天晚上都没睡好,她思考了很久林云瑶说的话,并且断定她一定会发“缺货”的那封邮件给客人。
但是在第二天上午,她收到了客人的另一个询盘。
21. 新新询盘
林云瑶的日本客户JSO公司新发来的那个询盘是个用于高频电源的设计的屏蔽功率电感,数量2000个,报价7块,是个小金额的试单。
只不过现在这料没现货,订货的货期要两周。
对于非常有潜力的这单,Linda也很关注。
她甚至主动走过来,跟林云瑶复盘了一下这个客户。
根据Linda手上的其他日本客户的反馈,JSO这个贸易商在日本也算是小有名气,公司体量看着不大,但是手上的客户和订单量不小。算得上是个优质的客户。
日本客户是出了名的粘性大,如果做下来一单的话,后面他们会主动发询盘来,不太需要花费时间精力去维护。
Linda:“JSO对两周的货期不太满意?”
林云瑶:“对,他觉得太久了,现在更希望找到能给他们提供现货的。”
“要跟经销商订货就是得要两周,这个货期没办法。找找别的切入点……”Linda思考了一下,“你们有聊到付款方式吗?”
“有,之前跟他说TT,款到发货。”
“这笔订单,你可以跟他说,我们非常重视跟他的首次合作,所以你向公司申请了可以□□。”Linda的一双眼睛如同狐狸一样,“如果这批料不是急用的料,那他就只是担心货期太长,他给了钱变数太大而已。现在由我们主动把这个风险揽在身上,他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好。”
一番邮件交流下来,客人已经答应了要给PO。
林云瑶做PI,跟采购那边确定订单消息,忙得连水都没喝几口。
刚闲下来,邮箱里又来了个韩国客户的询盘,那也是之前她打电话的时候联系上的。
正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第三周都快要过去了,陆柯楹这边的欧美客户,还不见有一个人影。
但是这能怪谁呢。
谁让她口语差。
她站起来,出去透透气。
路过周波的办公室的时候,Linda正在里面汇报她俩最近的情况。
门没关紧,留了一条缝,而陆柯楹自小又是个耳朵灵敏的,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Linda:“云瑶的能力要比柯楹的强很多,但是人比较死板,做事比较被动。但至少她现在有询盘也有订单在跟,我觉得还是值得培养的。”
“柯楹的话呢,”
Linda顿了一顿,陆柯楹紧张得像是心脏被提溜起。
Linda:“她积极性不错,但是口语很差,这个没法在短时间内提高。”
周波:“那你的意思是短时间内她拿不了订单了?”
“可以这么说。我们做电子的都是靠打电话为主,发邮件的话,客人大概率不会看。如果她口语不行,根本没有出路。再培养她相当于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而已。”
周波:“那就再招一个人来吧。最好是招个有经验的。然后找个机会把陆柯楹给辞退了,反正我就早看她不顺眼了。”
“好。”
在Linda从办公室出来之前,陆柯楹先离开了。
她满脸通红地跑下楼,说不清楚脸上的滚烫是因为羞耻还是羞辱。
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来,她一直在楼梯间往下走,在楼层间摸着扶手旋转。
直到她的脑袋天旋地转,她的眼泪把眼前的路都泡模糊了,她才随便找了个阶梯坐了下来。
她已经很努力了。
跟客人通话从一开始的几秒钟到现在的十几秒钟,几十秒钟。
面对自己的问题,她没有静静坐着摆烂,很快她就能够像云瑶一样口语流利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呢。
她想要立马给陈泽朗打个电话。
但是在按下拨出键之前,她又停了下来,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他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就算真的最后会被辞退,他也会在这一刻之前,找找能够翻身的方法。
陆柯楹没有在楼梯间哭太久。
她在回办公室之前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当作无事发生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偷偷地上小红豆,搜索人家外贸开发的方法。
还真让她找着了一个,他们到现在还没尝试过的方法。
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鼓起一番勇气才走到Linda面前。
“Linda,我打搅一下,我想知道咱们公司有外国的社媒吗?我看那些外贸帖子说,也可以在社媒上面发一些帖子,引流客人。”
Linda百忙之中抬眼看了她一下,“你想从社媒入手?”
“对。我想试一下。”
“人家做社媒的很多都是工厂,因为他们能拍出一些工艺照片和视频,这些会比较吸引人。但是我们只是单纯的贸易商,所以如果只是单纯地拍一些产品图,不会有这么大的关注度。”
那就是不行?
陆柯楹被她这么一说也稍微打了下退堂鼓。
但毕竟她已经是个光脚的了,也不怕什么穿鞋的了。
“我想试一试。”
Linda似乎心情不差,说:“可以啊。要拍什么物料你就跟隔壁采购部讲,他们会带你去仓库找料拍。”
“好!谢谢Linda!”陆柯楹积极地乘胜追击,“那公司都有哪些社媒账号?可以给我用吗?”
“没有。”Linda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把她赶走,“你自己去注册一个。”
陆柯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注册账号,又小心翼翼地按照小红豆上面的帖子一步步养号。这些注册的社媒号都娇贵得很,得要小心对待。
深夜了,她才放松下来,打开一瓶啤酒喝。
林云瑶坐在她旁边陪她,不过她不喝酒,而是给自己倒上一杯纯净水。
“没劲。”陆柯楹故意笑她。
“我是怕待会咱们都喝醉了,没人把你扛回房间。”
才刚喝上两口,陆柯楹已经开始脸红了,嘴上却是大言不惭地说着大话:“才不会呢,我千杯不倒。”
“你最好是。”
她的确酒力不好,也不常喝酒,以往都是在陈泽朗面前才敢放开喝一喝。
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太累了。
她又喝了几口,酒精在慢慢地上头。
想说不敢说的话,也逐渐从嘴边冒出来。
“云瑶,你能搞定那个JSO,我为你高兴!真的。”她拇指放在食指的上面,比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虽然我也有一点点的,嗯,羡慕啦。嘿嘿。不过这都是人之常情嘛。”
被她这么一说,林云瑶好像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等我成交了这单,我把提成给你。”
“欸,我是看中你的钱吗?说这个真叫人伤心!我都说我是为你开心咯!虽然我是有点小心眼,但是你不能觉得我小心眼的,知道吗?!你要一直觉得我是个可爱的小太阳才行!”
林云瑶哭笑不得,“你好像醉了。”
其实陆柯楹精神状态还行,只不过是兴致很高涨,语气很激昂。
“你别管我醉不醉,你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陆柯楹满意地点点头,“嗯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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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林云瑶似乎已经确认她喝醉了,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一样哄她。“好好,我也会一直支持你的。”
“你说的这种支持是到什么程度呢?精神上的,还是行动上的呢?”她想起了下午周波和Linda说的那些话,问出了,她如果没有喝酒时绝对不会问出的问题:“云瑶,如果我想要离职的话,你也会一起吗?”
林云瑶点了点头,“会。”
她就知道。
陆柯楹听了不但没有感到开心,还觉得有些沮丧。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是林云瑶的角色,她估计没法这么果断地说出来。
有时候,过于纯净和善良的人,会让别人觉得有负担。
陆柯楹把最后一点啤酒喝掉,笑着说:“你现在正是发力的时候,我可不能随便离职。”
——
周末陆柯楹去了趟吉水,去找陈泽朗。
去的时候她也没告诉他,去到他家就大摇大摆地开门洗澡上床睡觉。陈泽朗在公司加了半天的班,回到家才知道家里闯进了一只猪。
他默默地把她随地一扔的衣服收拾好。
整理好自己之后,再掀开杯子的一角,将她拥入怀中。
陆柯楹是熟睡的那种类型,一般睡死了雷打不动。
她是被勒得难受醒的。
腹前的那双手把她扣得太紧,埋在她肩膀上的脑袋太重。他又高体型又大,缠在她身上就像是一只考拉背了一只熊。
她知道他没睡。
他的呼吸声很浅,而且还有种不自然的小心翼翼。
她扭动着身体,故意难受地“嘤嘤”两声,把身体扭向他那边。
陈泽朗马上睁开了眼睛,他常年戴眼睛,鼻梁上面会有两个浅浅的窝印。
“醒了?”
陆柯楹睡了三个小时,睡得有点发懵。
她小气吧啦地控诉道:“被你压醒的。”
她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撒着娇,“我的肩膀都被你压抽筋了。”
“肩膀也能抽筋的?”陈泽朗话是这么说,但已经把她给捞起来了,两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给你按一下。”
她没有穿内衣,上身也只是穿着一件他的T恤。
衣服领口很大,滑落肩膀的时候他还绅士地把它给拉了回去。
他的力度刚好,舒服得陆柯楹迷迷糊糊。
陈泽朗:“你怎么偷偷来了?”
“不能来吗?家里金屋藏娇了?”她做出一副马上要去搜查的样子,一把被他拉了回来。
两个人又都躺倒在了床上。
“毛毛躁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在表达高兴。”
陈泽朗这个人是个完美的男友。
外形很帅,长相是那种略带锋芒的智性脸,看着好像冷漠,但其实耐心又温柔,就是网上现在说的引导型恋人。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凡尔赛,但比起他的外形,陆柯楹真的更喜欢他的性格。
陆柯楹“咯咯咯”地倒在他的怀里,像只仓鼠,在他的肩颈间嗅来嗅去。
“最近累鼠啦,我来吸收一些精气。”
“工作很辛苦?”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要不要和我说说?”
“不要。”
为了能够看到她的脸,他跟她拉开一点距离。
他眼神中压抑着心疼,手指在她的脸上磨蹭,最后停留在她的嘴巴上。
“那要不,再给你多吸一点精气安慰一下?”
“闷骚男。”
陆柯楹低声骂了他一句,双手挽过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22. 刘语珊
Linda的效率很高,周一上午,马上就有新同事来报道。
一个叫做刘语珊的女生。她也很瘦,但却是跟林云瑶不一样的瘦。在见到她之前,陆柯楹没有想到过竟然也有人能瘦得这么有精气神。
她气质干练,像是工作狂到一天都吃不了一口饭的那种类型。
她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不卑不亢,深邃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她连自我介绍都是用的英文,而且还是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好像认定了这个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是精英。
如果不是周末在陈泽朗那里大补了元气,陆柯楹估计自己能被刘语珊的气场吓得立马卷铺盖走人。
林云瑶不是八卦的人,但似乎刘语珊的到来也让她察觉到了危机感。
Vivian:公司什么时候招的新人?
Kathy:我也不知道。
Vivian:怎么会这么突然?
Kathy:我也不知道。
Vivian:她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Kathy:我也不知道。
林云瑶终于没有再问下去。
陆柯楹舒了一口气。她知道的资讯其实也就是林云瑶知道的。
刘语珊在来赛英之前已经在电子行业工作过一年半的时间了,据说是上家公司的销冠,是被Linda直接高薪挖过来的。
刘语珊本来是被安排坐在Talen旁边的,但是Talen独来独往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想要同桌。
她就坐在了Linda的后面,也就是陆柯楹旁边的那张桌子。
刘语珊亲切地跟她打招呼,但是基于知道对方是来取代她的,陆柯楹的内心总有些膈应,她礼貌而疏远地回应着,不想主动招惹她。
可架不住刘语珊过于主动。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啊?”陆柯楹有点受宠若惊,“其实我也刚来没多久,手头上也没有什么紧要工作的。你可以问问Linda有没有什么任务派给你。”
“嗯,她就让我自己先找点事情干。我可以看看你在干什么吗?”
陆柯楹有些惊讶,但也不好拒绝她,“啊?哦哦。”
刘语珊站了起来,走到陆柯楹身边,“你在用社媒私信开发客户吗?”
“对。”
“那你dm最好不要这么长,他们一看到长篇大论就知道是推销,不会认真看的。”
“dm?”
“directmessage。也就是我们说的私信。”
“哦哦。”
陆柯楹对自己的无知感到不好意思,但刘语珊似乎觉得这没什么,她平静地解释道:“你可以试试简单地说说自己是什么公司的,做什么产品,然后问他能不能建立个联系就好了。如果他有兴趣的话,会回复你的。”
她的语气不是直接说教的那种,而是建议,是一种尊重对方,与对方站在同等位置的学习交流。这让陆柯楹想起学校里那些极有修养的学霸。他们从来不会因自己的知识储备丰富而看不起别人。
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很有魅力。
“我还以为信息点要越多越好。”
“这个说不准。因为社媒开发也很看运气。一般客户看到你发的私信,可能会马上就拉黑你。一般社媒都是在各种论坛和社群当中发帖子会有效果一点。老外还是很喜欢看图文的,说不定他看到感兴趣的产品会直接来找你。”
“对,所以我打算每天都发些帖子。”陆柯楹点开自己的主页。
陆柯楹才发了两条帖子,刘语珊都很认真看完了。
“你的图片拍得很好,不过我觉得你后面还可以多拍点出货或者进货的图片,只要你坚持把号继续做下去,流量应该能做起来。”
“真的吗?”
“相信我,我自己开发也会结合着社媒。你还可以多发点短视频的reels,社媒对这些短视频的投流都挺大的,但是要注意不要把视频剪成横屏的,横屏的视频不会给到推流……”
陆柯楹跟刘语珊聊了一个早上,觉得很受启发,这是她进来这个公司三个星期一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真正系统地学到东西。
之前无论是邮件开发还是电话营销,Linda都只是分派个任务,给个方向,偶尔也会指点一下。但很少会像是刘语珊一样知无不言,耐心且细心地告知许多要注意的点和细节点。
刘语珊无疑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是有能力的人还能毫无保留地把成功方式教给别人的,少之又少。陆柯楹对这样的人,厌恶不起来,更加没法不自量力地把她当作是竞争对手。
所以当陆柯楹第二天听说刘语珊开单了的时候,已经积极转换了心态,为她开心。
这个客户是从上家公司直接跟过来的,据说是刘语珊刚入行的时候开发成功的,后来就一直都稳定地给她下单,根本不用她操心。
能和客户有这么深厚的客情关系,让陆柯楹更加崇拜刘语珊了。陆柯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从刘语珊身上学习到多一点东西,会不会被要求离职,那已经不在她的思考范畴中。
陆柯楹连在家跟林云瑶聊的都是刘语珊的话题。
林云瑶:“你对语珊的崇拜都快溢出宇宙了。”
“但是人家确实很厉害啊。我现在上班就跟上学一样,天天都能学到新的东西。”陆柯楹怂恿她,“云瑶,你也别装自闭啊。语珊讲课的时候你也过来一起听嘛。她还讲到了很多怎么开发客户跟维护关系的技巧,她说她客人要的那些料就算是缺货她也绝对不会马上就跟客人说没货的,她会过一段时间才跟客户说她找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找到这颗料,这样至少在客户面前表现得尽心尽力了,她就算没找到料客户也不会觉得失落,客户下次还会继续找她询盘。还有啊,她开单真的很有一手,她上次还分享了个空手套白狼的案例……”
陆柯楹越讲越兴奋,后知后觉才想起,林云瑶是多么厌恶这些偏离原则和道德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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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瑶的表情看不出对刘语珊有什么态度,她说:“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就可以了。”
但陆柯楹就是看出来了林云瑶的反感。
她心里甚至闪过一个想法。
“云瑶,我听语珊说她现在也正在找房子,我可以让她搬进来吗?她可以跟我同一间房。或者我搬出来客厅睡也行。”
林云瑶一向温和平静的脸上,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不理解和恼怒的表情。
“你有出色的口语,语珊有丰富的经验,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想向她学习多点东西。”
其实。陆柯楹主要是想让林云瑶脱敏。
她理解林云瑶黑白分明,讨厌一切边界不明显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浮在空中的,刘语珊会是个很好的契机。刘语珊有一种魔力,说不定她改变不了的东西,或许刘语珊可以潜移默化地慢慢帮林云瑶改变。
林云瑶的思绪总是很多,但愿意说的话总是很少,她挣扎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柯楹,我们这里不是公司宿舍,你明白吗?”
“明白的。”
陆柯楹怎么会不明白呢。其实提出让刘语珊搬进来,她还有个小心思。
她想要林云瑶跟刘语珊打好关系,这样的话,她被辞退的时候林云瑶可能不会太难过,或许会愿意继续留在公司。
“随你喜欢吧。如果你是真的想让她住进来,我没有意见。”
“云瑶,你会发现,其实语珊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她的眼神里太多东西说不出来,但是最终只是温柔地汇成了一个字:“好。”
刘语珊搬进来那天,陆柯楹还担心林云瑶会不开心,时不时就注意观察她的情绪。但意料之外的是,她跟刘语珊还处得挺好的,有说有笑,也很热络地帮她搬东西。
林云瑶甚至还提出刘语珊可以和她一起睡空间比较大的主人房,只不过刘语珊拒绝了,她也是个有边界感的人,自己网上买了张折叠床,放在了客厅的一角。为了不影响客厅的容貌,还买了一个屏风给挡着。
林云瑶担心这么小的空间太压抑,把屏风一再地往外拉。
刘语珊担心屏风划分的空间太大,影响大家的活动区域,把屏风一再地往里收。
两个人每天都要拉扯个没完没了,忙得不可开交。
看着一切都和乐融融的样子,陆柯楹终于放下心来。
她就知道,女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
三个人住在一起,她们度过了一段最温馨美好的时光。
上班一起努力工作,下班在家一起做饭,练口语,一起讨论跟客户沟通的话术,偶尔还会夜谈聊聊女孩们的心事。
刘语珊逐渐融入了这个家,林云瑶对工作上的弹性操作也没有这么抗拒了,她们三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步。
陆柯楹轻松充实得以为日子就要这样愉快地过下去,直到那场暴风雨的袭来。
23. 甩锅
货期两周的电感到货了,林云瑶写邮件给那个日本客户JSO,问他要地址发货,三天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之前沟通的时候,他基本上是秒回。
林云瑶还在耐心地等着,但是Linda先压不住了。
她把林云瑶跟客人所有的来往信件都看了一遍,没发现林云瑶跟客户交谈的时候有什么异样。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气压极低又找不到理由发作,“打个电话去问他,跟进一下。”
林云瑶面露难色,“这个客人不喜欢电话沟通。没回邮件可能只是暂时有什么事情,要不再等等?”
Linda有点烦躁,“积极一点跟进。”
林云瑶不太理解,也不想跟她有过多的争执,便应了下来,“好。”
但陆柯楹知道,林云瑶根本没给这个日本客户打电话。
林云瑶看着软绵绵的没脾气,实际上是最“不服管教”的那个。
纸是包不住火的,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Linda终于还是发现,林云瑶根本什么行动都没有采取。
她压住自己的火光,但脸上的表情恐怖得好像要吃人,“林云瑶,我叫你给客户打个电话你怎么不打?”
跟Linda共事了一段时间,林云瑶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Linda的高压。
但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她还是会觉得害怕。
她安抚自己的情绪,这样自己充分的理由才不会因为她的露怯而表达失误。
“Linda,这个客人明确表达过,他不希望电话沟通。他上次已经说过,如果再给他打电话的话,他可能不会再考虑跟我们合作。”
Linda觉得可笑,“我发现你这个人总是有一些很奇怪的坚持。”
“你进来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客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销售才是要牵着客人鼻子走的那个。”她似乎不想多说,“马上给这个客人打电话,我看着你打。”
林云瑶似乎陷入了苦痛之中,一双眼睛好似黑洞,“我只是想尊重我的客人。可以再等等吗。”
“再等?再等你这单就真的要黄了,你该不会想让嘴边的鸭子飞了吧?你这单公司可是先垫了钱去买货的,如果这个客人不要了,那就直接给公司带来两万块的损失,你一个毕业生,承担得起?”
陆柯楹算是听明白了。
说到底Linda是怕承担责任,毕竟之前说货到再付款是Linda自己提议的。
现在联系不上这个客人了,Linda就开始着急了,话里行间都是提前甩锅,如果这单真的交易不了的话,责任全在不愿意与客人沟通的林云瑶身上。
陆柯楹看不下去了,想要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的刘语珊一把拉住。
她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现在逞强出头只会添乱。
陆柯楹心有不忍,把头扭了过去,强迫自己从这场纷争中逃出去,残忍地留下林云瑶一个人面对炮火。
她安慰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Linda是对的,云瑶得要学着怎么适应职场和这个社会才行,如果不变得稍微圆滑一点的话,四面八方都会是伤害。Linda正好是一块磨刀石,磨磨她的边角……
“你打不打?”
Linda的声音越发尖锐。
陆柯楹在心中默默地为林云瑶祈祷。
打吧云瑶,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客人跟Linda弄得鱼死网破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心灵感应传到了林云瑶心里。
陆柯楹听到林云瑶说:“好的,我打。”
只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是这么的苍凉,好像一拨自由挂在松树上的白雪,被一个狠棍子打了下来,雪花落了一地,与泥泞的泥土混在一起,一片狼藉,满目苍夷。
她拨出了电话。
陆柯楹听不懂日语,只能等着林云瑶给结果。
几分钟后,林云瑶挂掉电话,平静地复述着刚刚的通话内容:
“一直通过邮件跟我沟通的山本先生出差了,跟我电话交谈的是采购部的经理高桥先生,他说他并不知道最近有客人在采购这个电感,会等山本先生回来之后跟他确认情况。”
原来如此,没听出任何问题的陆柯楹松了一口气。这事好办,等山本先生回来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虚惊一场罢了。
可是Linda却听得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他是说,这单子,是这个叫山本的业务员,自己接的外单?”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Talen也静不下来了,他紧张地问林云瑶:“这个客人的邮箱是什么邮箱?”
“谷歌邮箱。”
Linda和Talen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在场的,只有陆柯楹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刘语珊解释道:“一般来说,公司的业务员都会用带有公司域名的邮箱进行外部活动,这一来可信度更高,二来也能方便接受自己公司的监管。如果这个业务员用的是自己私人的邮箱,而且公司也不知道他要采购这个元器件,那么他很可能是替自己的客户接了个私活。”
她冷静而犀利,“说实话,这个业务员接不接外单跟我们公司没关系,我们照样可以成交,只是这通电话打过去,有可能这个叫山本的业务员马上就要饭碗不保了。我们失去了这个客户,也失去了这个订单。”
难怪这个客人,只要求邮件沟通,一直很抗拒电话交流。
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一场闹剧。
Linda一天都没再说话。
陆柯楹没从林云瑶脸上再看到难受和痛苦的表情,她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柯楹没什么胃口,到旁边的711买了个饭团。
她坐在玻璃前的就餐位置,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语珊坐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根棒棒冰,把它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她。
“你怎么比云瑶还难过?”
陆柯楹闷闷不乐,“没有啊。”
“你是在怪我把你给拦住了?”
说不上是怪。
更多的是陆柯楹自己在懊悔。
如果当时她能说点话,把Linda劝住就好了。
刘语珊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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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劝不住Linda的。”
陆柯楹有些惊讶,“嗯?”
“人是劝不住的。除非你让她撞撞南墙。本来Linda就是个很强势的人,云瑶的每一句不同意,我们的每一句劝告,在她眼里只会是我们在对她的地位进行挑战。她在以自己的固有思维和思路进行判断,只有尝到了苦头,她才会听得进去别人说话。”
“这次Linda学到了东西,下次她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按照自己的经验行事,我们以后会有更多的自主发挥的空间。”
刘语珊的思维仿佛凌驾在了Linda之上,有种跳出框架看待事物的超脱感。
陆柯楹的内心,有些震撼。
但是,云瑶多么无辜呢?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她问不出来。
“柯楹,我觉得云瑶应该做不长久。她不适合这份工作。”
刘语珊下着判断。她的结论,让人无法质疑,有种必然会成真的画面感。
“但你不一样,我觉得你够努力。而且脑袋也更灵活。”
刘语珊的言语总是有很大的魔力。
陆柯楹脑海里飘出来了一个泡泡,泡泡里面装着Linda那天在周波办公室里对她的评价,那些“不行”“没有潜力”“不值得培养”,全都被刘语珊的话给击破,消失不见。
“你现在的社媒也有了起色。Reels的播放量从几个、十几个再到了现在的几百个,很快就会有人来询盘。有了询盘,很快就会有订单。”刘语珊干净利落地把棒棒冰吃完,扔进垃圾桶,她的语气极具感染力,一字一句都似乎感同身受,“我自己做过社媒我知道,要起一个号不是这么容易,需要一点运气,也需要时间去打造。但是一旦社媒的路径打通了,基本也就不愁客户了。半途而废,实在很可惜。”
陆柯楹在她真情实感的一字一句中入迷。
刘语珊却好像在梦外面将一切都看得很清楚,“我知道你跟云瑶的感情很好,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可以提前想一想了,如果云瑶离职了的话,你也会跟着走吗?”
事情是怎么颠倒成这样的,陆柯楹也不知道。
明明一开始被定了“被炒”的人是她,可是周波却破天荒地把她们三个人叫去开了个会。
会议内容很简单,但很冗长,无非就是把她和林云瑶最近的问题再添油加醋地数落了一遍。
说她至今还没一个询盘,说林云瑶都接了订单了还让公司损失了一笔钱,两个人都罪大恶极。
最后,推出了一个淘汰制度,说月底她们三个谁要是业绩垫底,谁就得离开公司。
按照现在的情况,就算林云瑶手上的那个日本客户没有做成,但她另一个韩国的客户也很快就要下单了。陆柯楹无疑仍然是她们三个人之中最有几率被淘汰的那个。
可是陆柯楹却想起了刘语珊今天中午说的那番话。
一种信念油然而生,她觉得大局未定。
陆柯楹永远也忘记不了,当林云瑶轻松地看向她,似乎是在给她信心说她会跟她一起离开公司的时候,她把头别过去了。
林云瑶当时失望的表情,犹如雪崩。
24. 真善美
陆柯楹开始在公司加班,欧美地区的电话她依旧在打,但是没再把手机带回去,而是在公司加班到十点半再回家。
她知道,这么做其实没有必要,她只是在逃避林云瑶。
社媒有了新的进展,有几个国外的贸易商关注了她的账号。陆柯楹每天花在社媒上面的时间越来越多。除了发帖,她还会在别人的帖子下面留言,要是别人的主页上面有联系方式,她会马上给人家打电话。
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逐渐地脱下学生的身份,往社会人的身份进化。
刘语珊依旧会跟她探讨工作内容,以及能够改进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积极充实。
反而顺景花园,成了她抗拒的地方。
她们三个人不再一起上下班,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拆散着她们。陆柯楹与刘语珊走得越来越近,林云瑶越来越疏远自己。好像一切,都在往刘语珊的预言发展。林云瑶随时都会离职。
陆柯楹想找个机会和林云瑶聊聊,但是林云瑶出现在客厅的时间越来越少。
在看到她和刘语珊一起回家的时候,林云瑶会很主动地回房。有时候陆柯楹还在开锁,就能听到主卧房门关上的声音。
这个时候,陆柯楹会松一口气。
她有时候也会在深夜里辗转反侧,为这段友谊感到迷茫。
有些抉择,她做不出来。
然而命运继续加码,似乎给她开了一次更大的玩笑。
她第一次接到询盘,是客人私信她的社媒账号。
那也是一个日本的客人,他找的料号,跟林云瑶之前报价的电感器一模一样。
起初陆柯楹也觉得这只是巧合,她留多了个心眼,拿到了客人的邮箱和公司官网,发现这是JSO公司的另一个采购,叫渡边。
陆柯楹搜了一下这个料号,才过去两周,这个电感器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很火很稀缺,她找到了很多在求这个料号的帖子。粗略看下来,这个料的市面平均价格已经到了60块一颗,跟他们的报价,翻了将近10倍。而且看这个趋势下去,还有再往上涨的势头。
陆柯楹算了下这其中的利润,第一次被自己对金钱的欲望吓到。
她站在天平的两端。
这颗料这么缺货,她大可随便找个需要这个料的客户下单,渡边来找过她的事她权当没事发生。但每次当她想起林云瑶,就会厌恶自己功利的想法。
如果是林云瑶,肯定不会有一丝的犹豫。
光是想到这一点,陆柯楹就更加厌恶自己。
像是在证明什么,她久违地点开林云瑶的头像,把渡边的联系方式给她发了过去。
Kathy:JSO的另一个采购也在找山本之前要的那些电感器,你看要不要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挽回之前的订单?
林云瑶很快就发来新的消息。
Vivian:不用了,你直接跟他对接吧。
陆柯楹思考了很久,她已经忘了上一次跟林云瑶单独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这种陌生感袭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跟林云瑶说什么。
Kathy:你那个订单还有机会的。现在这个料很稀缺。
Vivian:山本已经拉黑我了。
Vivian:不用顾及我,这是你努力的成果。
陆柯楹知道,林云瑶一定是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的,她一贯是这样善良的性子,与世无争。
但陆柯楹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愤怒的火焰。
这把火焰没有燃烧很久,像是氧气不足,软趴趴地颓了下去。
陆柯楹第一笔订单,给公司赚了十万的利润。
刘语珊向上且稳定发挥,开了几万块的单。
林云瑶,在丢了日本的客户之后,也丢了韩国的那个客户。
月底,林云瑶无声地离开了公司。
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刘语珊重新找了个房子,搬了出去。
她问陆柯楹要不要和她合租,陆柯楹拒绝了。
她依旧早出晚归,那个日本贸易商JSO持续给她下单。她才毕业两个月,薪水就比工作了两年的人还要高了。她更加努力地工作、开发,心里却好像缺了一块。
她明明跟林云瑶住在一起,却越来越难见到她。
林云瑶的房门总是锁着,陆柯楹也赌着气不会去敲。
林云瑶被离职的第一个周末,陆柯楹守在家里,盯着她的房门一动不动。
守到下午四点见还没有一点动静,打开林云瑶的房门才发现她不在。再点开她的朋友圈,才发现她两天前已经去了贵州旅游。
那可是之前她们约好了要一起去的地方!
陆柯楹生气极了,一周的压抑和愧疚随之涌了出来。
她一个人,坐在那哭了一个下午。
然后收拾东西,暂时搬到了刘语珊住的地方。
陆柯楹屏蔽了林云瑶的朋友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从贵州回来,也不知道她回到家之后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会不会有一点点的痛苦。
刘语珊取代了林云瑶的位置,坐到了她的身边。
偶尔她会记不起林云瑶已经离职的事情。
从抽屉里抽出小零食的时候会自动地递到同桌去,引来刘语珊疑惑的关注。
她在适应一段年轻友谊的消逝,也在说服自己人生的旅程上总会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但是身体却在抗拒跟林云瑶相关的一切。
林云瑶离职的第二天,Linda就把她的邮箱给了陆柯楹。让她再去跟进一下之前跟林云瑶有过询盘或者是邮件来往的客户。
那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陆柯楹一直没打开过。
直到有一天,JSO的渡边又给她下了一个单。她和渡边互相恭维了一番,渡边夸她响应很快,价格公道,又拉高踩地提起了Vivian这个人,说他同事告诉他,Vivian非常不好沟通,问她Vivian是不是真的离职了。
她在电脑前发懵。
一些她一直在压抑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再逃避了。
陆柯楹登录了林云瑶的邮箱。
收件箱里没有任何新的邮件。
最新的那封。
是她拒绝了韩国客人的订单。
瞳孔睁大,陆柯楹的精神从慵懒的状态收回了注意力。
她坐直了身体。
没错。
林云瑶是真的拒绝了客人的订单,哪怕她的报价客人很满意,而且货又是现货,客人希望马上付款发货。
林云瑶在邮件里致歉了一番,说明自己即将离职的原因,并且在邮件正文附上了陆柯楹的邮箱地址,说如果需要下单的话可以直接找陆柯楹,她是位很优秀很负责的同事。
林云瑶从来没有当面夸过她。
看到这里,陆柯楹的情绪有些难以压抑。
她粗鲁地抹掉眼泪。继续翻林云瑶的邮件。
越翻,她越是感到震惊和罪恶。
在林云瑶和JSO公司的采购经理通话过后的一周,与她对接的山本曾经发过邮件给她。
在信中,他只是再次抱怨了林云瑶给他公司打电话很令他很困扰,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满。他还跟林云瑶说公司财务部已经审批了这个订单,主动提出可以先付50%的定金,后面等他们收到了货,确认货品没有问题之后,会马上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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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剩余的尾款。
但是林云瑶拒绝了。
她没有直来直往,用的是更加高明的方式。
她说由于一直都联系不上山本先生,她默认这笔订单无法成交。而这个型号又在市面上火了起来,暗示这批货现在的价格已经水涨船高,有其他的客人也在观望她手上的这批货。
山本读了邮件之后,在邮件中多次强调和控诉契约精神。
但林云瑶没再回复,就算山本后面迫于无奈,甚至因为确实需要这批料而放下身段想跟她进行谈判,这笔订单最后也不了了之。
陆柯楹再也忍不住了。
她在办公室所有人的疑惑注视中冲了出去。
她跑着,回到那个她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指纹锁还没把她的指纹删去。
她的手指轻轻一按,便成功开启了门锁。
她把眼角的眼泪抹去。
扶在木门上的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而轻轻颤抖。
她打开门,再关上。
客厅的风景依旧。
林云瑶正坐在阳台的太阳椅上,静静地发呆。
听见声响,林云瑶惊讶地把头转过来,见到是她,呆滞的脸上闪过喜悦。
“柯楹?”
一切都好不真实,陆柯楹不敢看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她担心,她心中的那股愤怒,会被这种单纯净化得销声匿迹。
“是你拒绝JSO山本的订单的?”
林云瑶脸的笑容一怔。
答案很明显。
“你也拒绝了一直在跟的韩国客人的订单?让他来找我?”
林云瑶像是思考了很久应该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最后挤出一个像是在哭的笑容,说:“反正我也要离职了。给你增加业绩。”
一股长期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像是熔岩中的泡泡,滚烫地冒出来。
“林云瑶,你在施舍我吗?”
陆柯楹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她知道的,她心底最幽暗的地方一直在把林云瑶当假想敌。她深切地知道自己的能力短时间内够不着刘语珊的程度,所以卑怯地把相对弱小的林云瑶当作是目标。
就算她是这么的重视林云瑶,她也难以扭转自己扭曲的想法。
她很努力地追赶,她很努力地学习。
她的内心像是有一个窟窿,她无法自控地,需要一些成果来证明她可以。
可是她一直在暗地里较劲的对手,却轻易地缴械投降,在她一直很认真的比赛中放水。
那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在友谊和工作当中的挣扎,又算是什么?
那些翻滚在熔浆里的泡泡一个又一个的炸开。
陆柯楹嘴里说着极为恶毒的话,“不愧是大小姐,真是把善良贯彻到底了。”
林云瑶眼角也红了,她的声音哽咽,“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啊。
陆柯楹觉得自己在逐渐破碎。
她又争又抢,为了一份工作舍弃了一段友谊,做尽了坏人。连她自己都厌弃她自己。
林云瑶倒是一身轻盈,从风暴中归来,依旧是纯洁无暇的仙女。
“你要当真善美我随便你,”陆柯楹像是在疯癫的危险边缘,她甚至出现了幻听,听到另一个自己伤心又无奈地在说话,“可是你为什么要把人弄得这么不堪呢?”
陆柯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和刘语珊的租房的。
在那之后她没有再跟林云瑶有任何的联系,她决定留在Saing,她要证明给林云瑶看,就算是没有林云瑶,她也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25. 我就去看看她
陆柯楹打开那本手账本。
第一页贴上去的照片,就是一碗凉拌折耳根。
底下写着清秀但不失力度的字迹:来到贵州第一时间就是吃折耳根。
折耳根虽然是贵州的特产,但是在广东并不罕见。
陆柯楹从小到大吃怕了,林云瑶从来都没吃过,当时她们还住一起的时候,就有畅想过在开了单拿了提成之后一起去一趟贵州。
只不过她们后来闹掰了,林云瑶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回来之后给她寄了本手账。
陆柯楹起初还以为林云瑶是在挑衅。
但是在看完了整本手账之后,她对自己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的想法觉得好笑。
这本手账林云瑶做得很用心,旅途中的每个足迹,每次尝到的美食,都会拍个照打印出来,贴在手账上分享给她。
清新爽口的凉拌折耳根,金红透亮的酸汤火锅,酸辣爽口的丝娃娃,被做成多种花样的洋芋……
每一张照片的下面,都会有她的标记。
“今天的黄果树瀑布水量好大呀,我穿了雨衣过水帘洞都被浇湿了,浑身湿哒哒的,但是我觉得你好像会喜欢这种感觉。你应该会觉得好玩。”
“荔波小七孔太美了。这里的水是蓝色的。你真应该来看一看。”
“梵净山的金顶要攀着铁链上,我体力没有那么好,但是柯楹你一定可以的。”
陆柯楹从头到尾把手账又看了一遍。
其实这是她第二遍认真看完。林云瑶就像是她被催眠时才会说出来的秘密,她平时会习惯性地忘记关于她的一切,也忘记她们之间短暂而仓促的友谊。
但是现在,她就是想要逃避,也逃避不了。
那个像是地下室一样的租房浮现在陆柯楹的脑海里。
逼仄,潮湿,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若隐若现。
陆柯楹从未将林云瑶与这样的环境联想过。
她是仙女,仙女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这两年究竟是在过什么生活?
怎么吃两块牛肉都吃不起?怎么还要去摆摊?
陆柯楹脑海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但是这些问题,她不可能当面问她。她已经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
陆柯楹做了一个决定。
下午五点半,办公室还热火朝天。
陆柯楹错峰出去迅速吃了个饭,回来的时候,刚刚完全无视了下班时间的人,几乎都出去觅食了。
陆柯楹对着熟悉的那台电脑,打开了熟悉的空白word文档。
她双手放在键盘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上次的随机乱打模式。
雪白的屏幕上开始出现乱码文字。
陆柯楹感觉到自己敲字的时间和长度远比上次的长,可不知怎么的什么都还没发生。
她手都开始酸了,正当她打算停下的时候,通道出现了!
“欢迎回来。”
陆柯楹迷迷蒙蒙中听到一把声音。
她甩甩不清醒的头,终于意识到,那是呼噜在说话。
“呼噜!”
许久没有跟这只大懒猫说话,陆柯楹难以压抑自己的兴奋。
如果她能够见得着呼噜的话,一定要把它给吸秃噜了。
呼噜语气笃定:“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
陆柯楹嘴硬,“主要是加班加无聊了。回来看看你。”
“你还是一样的心口不一啊。”呼噜是只傲娇的猫,连表达哀怨都是迂回的,“你们人类的工作什么时候不无聊?早点回来不就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林云瑶,她不会想要回来。
虽然说事实已经证实了她确实可以从猫咪的身份变回人类,但是她仍然不知道具体的机制。
这种模糊不清的可能性让她感到害怕。
万一呢?万一她真的回不去,要当一辈子的猫?
陆柯楹有些严肃正经地问道:“呼噜,你能不能告诉我,回去的正确方法是什么?”
“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了,你只要想回去,就能回去。”
呼噜还是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陆柯楹只能靠自己。她记得,上次跟呼噜聊着聊着天,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好像也没别的什么异常的……
不对,她跟呼噜聊天的时候,好像是吃饱了晕碳,困得迷迷糊糊的。
难道是睡一觉,失去意识!?
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对!一定是这样!
陆柯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算了算了不问你了,我已经推测出来了!”陆柯楹心情雀跃。
虽然她觉得答案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她还得找个时机实验一下。
找个安全的地方睡一觉吧。
比如说林云瑶家。
陆柯楹环顾四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夜市里。
四周人声嘈杂,很多小摊。她面前的这个摊子是卖针钩包包的,款式多样新颖,堪比大牌。
她霸占了摊主的位置,舒服地坐在一张露营椅上,摊主不知所踪。
“哎呀,好可爱的小猫咪。你在替你主人守摊吗?”
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的,陆柯楹感觉自己头上的毛被揉得乱七八糟。
她甩了甩头,从那个人手下逃走,灵活的一个步子,跳到了地上,躲进了露营椅的下面。
“哟,你这小猫咪还挺有脾气,我摸两下都不行?”
陆柯楹抬头一看,不讲礼貌就乱摸她头的是个女人,长相大概三十多岁。她穿着简单剪裁的套装,但气质明显鹤立鸡群,有种说不出的贵气和英气。
女人向她招了招手,想要把她诱拐过去,“过来,让姨姨摸两下我就帮你主人帮衬一下,买她一个包。”
我信你个鬼。
人类为了撸猫什么话说不出来!
女人还没死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烈焰红唇还不停地在那啅啅啅。
站她旁边的男人却觉得无聊了,随意地翻着摊上的包看。
他翻到了一个拉菲草手机包上的吊牌,眼睛突然睁大,惊呼了一声,“卧槽,这么个破包还要225?她怎么不再多收25凑个250得了?”
林云瑶温柔的声音比她的人先到。
“材料用的是进口的拉菲草,韧性好,也经过了防潮防霉处理,能用五六年的。”
再次见到林云瑶,陆柯楹的心脏还是无法自控地揪了一下。
她手上提着一个打包袋子,里面装着食物,鲜香的米粥味从袋子里面传出来。
女人这才把注意力从猫咪身上收回,她从男人那拿过包包,仔细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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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做鉴赏,下着评判:“这个包还挺好看的,设计和工艺都不错。”她用不允许拒绝的眼神看着男人,“你刚刚不是说爱我吗,给我买了吧。”
男人面露难色,继续贬低:“宝宝,这个包哪里值200块啊。你这草就算是从南极北极进口过来的也就是草而已啊,除非镶了金,不然什么工艺都用不着这个价钱,她就是明摆着坑你的。”
“我看是你的爱廉价吧,还不如200块。”女人双手放在胸前,她画着欧美款式的眉毛,挑起眉来的时候特别霸气,“这点小钱都不肯给女人花,还想泡妞?”
男人做出一副谄媚的样子,哄到:“我怎么会不愿意给你花钱?我只是希望咱们都能做个理性的消费者嘛。钱花了就花了,你想花多少花多少,但是让坏人赚了去那不是助纣为虐嘛。”
陆柯楹一下就怒了。
买不起就别买,站在人家的摊前说这说那的,一个大男人也不害臊。
陆柯楹一下跳上桌,挥动着猫猫拳,对着男人张牙舞爪。
“你看,她家的猫都这么坏了,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男人想要转移焦点,迅速离场,她试图想要搂过女人的肩,但被她甩开,只好恭恭敬敬地指了指前路,说:“走吧宝宝,咱们到别家看看。我刚看到前面还有一家卖包的,跟大牌的一摸一样,一百都不用。”
女人没有把包放下,又再放在手中再端详了一会儿。
她明显对这个包很感兴趣。
陆柯楹虽然不想把林云瑶辛苦做的包卖给他们,但她更不乐意见不着这个男人掏钱!
她两只前爪扑在女人身上,头蹭了蹭她。用着自己都觉得肉麻的声音,“喵喵”几声。
跟那个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用的男人不一样,陆柯楹都没有动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女人就被她征服。她被女人抱在怀里,乱摸一通,头上还被她蹭上了一大股香水味。
这年头,当猫也不容易啊……
女人对着男人,几乎是命令的口吻:“掏钱,我就要这个包。”
“宝宝~”男人无奈地叫了一声。
女人还在蹭着她,陆柯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幸好林云瑶及时把她解救了出去,放回到了桌上,“你这样它会很难受的。”
这个女人是不讲礼貌了点,挑男朋友的眼光差了点,但看得出来也还是个有爱心的人,她夹着嗓子,抱歉地说道:“小猫咪,对不起哦,是姨姨没轻没重了。”
陆柯楹“喵”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的道歉。
陆柯楹猫抓指了指桌上的二维码,暗示他们赶紧付款走人,惹来了女人更加惊喜的欢呼。
“哎呀小猫咪,你怎么这么聪明啊!”陆柯楹的头上又挨了女人的一顿揉搓,但也算她有点良心,她指挥着旁边的男人,“扫码付款呐,你还愣着干吗?等下咪咪都等得不开心了!”
男人一副有苦难言的苦瓜表情,扫了码付款。
“支付宝到账225元。”
林云瑶把包给打包好了递给女人,但女人还在撸猫不舍得走。
陆柯楹只能使出赶人大法。
她绕到了一个大包旁边坐下,两只猫爪交叠放在包包上面,若有所指。
男人比女人更加敏感,生怕女人又被她推销成功,赶紧把她给请走。
摊子这才安静了下来。
26. 物是人非事事休
林云瑶打开支付宝,确认刚刚的225元到账。
她开心地勾起嘴角,跟陆柯楹说:“呼噜,咱们今晚开张啦!”
想起刚刚男人的各种贬低,陆柯楹却笑不出来。
卖给这样的人,包都贬值了。
桌子上的两碗粥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气。
林云瑶把塑料盒打开,两碗浓稠的青菜瘦肉粥香气扑面而来。
她温柔地说到:“还很烫,等一下再吃哈。”
陆柯楹再次觉得神奇,刚刚下班的时候明明吃饱了饭,可是由于跟呼噜共用一个身体,陆柯楹还是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饥饿。
呼噜还是只馋猫,肚子一直在打鼓。
声音大得她都替呼噜害羞,只能趴在地上,把肚皮紧紧地压着。
“你累了吧。不好意思哦,还要你卖萌招揽客人。”林云瑶的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头,安抚着她,她的力度又轻又温柔,跟刚刚那个女人的手感完全不一样。
没事啦。
反正呼噜这么贪吃,平时应该花了你不少伙食费。
我就是帮她还还人情债。
陆柯楹不好意思地把头扭了过去。
大概是以为她想自己一只猫静一静,林云瑶没再招惹她。
她打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柯楹觉得好奇,也凑过去看了一下。
林云瑶在浏览一个叫MagicBag的品牌官网。
这个品牌她知道,是国内的这几年的新起之秀,包包的设计摆脱常规,而且材质多种多样,可生物降解、接近真皮的仙人掌皮革包,回收加工处理的牛仔布拼接包包,以及针织的包包,都是她们家的主推。
林云瑶点开了一个针织包的网页,认真研究着。
她拿出纸和笔,在上面写着一些陆柯楹看不懂的针法符号。
一碗粥从滚烫变温热的时间,她就破译了一个包包的钩针织法。
林云瑶一边喝粥,一边对着那张纸傻笑。
陆柯楹也被这种氛围给感染,跟着开心了起来。
她想这种喜悦,大概就是轻松解出一道数学难题的成就感吧。
只不过幸福稍纵即逝。
刚刚那个买包的男人回来了,不过这次没有带上他女朋友。
他单刀直入,无礼的不加一点委婉和铺垫。
“喂,你刚刚的包卖得太贵了,退我100块吧。”
换做是陆柯楹,早就给他两拳了,可林云瑶只是疑惑了一会儿,然后耐心解释道:“先生,刚刚那个包不单止是材料进价贵,而且也是我自己原创设计的单品。”
“什么原创不原创的,我给我女朋友买过这么多大牌包我还不懂?”
林云瑶手机屏幕还亮着,被这个男人窥见了magicbag的网页,他像是抓住了林云瑶的弱点,说:“你看你看,你分明就是抄的!都被我抓现成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没有。”林云瑶眼神坚定,不想跟他多说。
男人还以为她是胆怯了,得寸进尺地威胁道:“行,你也不用多解释。反正呢,只要我举报你卖大牌的假货,你这摊子一定保不住,这样吧,你把刚刚的钱都退我,我们当无事发生,井水不犯河水。”
“那请你把包退给我,我会给你退齐原款。”
“你是没听懂我说话是吗?”
“先生,是你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如果你要再胡搅蛮缠的话,我要报警了。”
“报警?”他气极反笑,“好啊,等警察来看他是抓你还是抓我。你卖假货还有理了你!”
林云瑶不卑不亢,在手机上点击着数字。
在她要拨出电话的时候,手机突然被男人一拍,翻打在地。
“你个不要脸的!还跟我较上劲了是吧!”
他一个大男人,还想上前一步揪林云瑶的衣领。
陆柯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在她想要伸出锋利的猫爪大开杀戒的时候,男人的女朋友也回到了摊前。
她力气比男人还大,一把抓过男人的手腕,把他甩在后面,自己隔在林云瑶和男人的中间。
“光天化日的你想干嘛?想打女人啊你?你要打是吧,那你就先打我,我看你敢不敢!”
“宝宝,冤枉啊,我怎么可能舍得打你。我是想教训一下这个女人!”
“教训她什么?花两百块买个包你扣扣嗖嗖的,趁我上个厕所的时间还来找人麻烦,你是男人吗你?”
女人的嗓门很大,好些人听到动静围了过来。
男人一时之间脸面挂不住,“我!”
“你什么你,你可滚吧你!傻逼一样的东西,给我拎包你都不够资格的!”女人盛气凌人,眼神犀利得像是一片刀片,用手指指着他,喉咙中吐出凶猛有力的一个字,“滚!”
女人的气场过于强大,刚刚在林云瑶面前还耀武扬威的男人也不敢与她争辩,只能跺着脚愤然离场。
不知怎么的,陆柯楹觉得这场面简直诡异到好笑。
所谓一物降一物,真是抓马又奇葩。
等男人走了,女人甚至拍了拍林云瑶的肩膀,安抚着她,“你没吓到吧?”
林云瑶估计也觉得不可思议,摇摇头。
“那就好。”
女人露出了飒爽的表情,伸出手来,“不打不相识,我姓马,年纪应该长你一些,可以叫我马姐就好。”
两年过去林云瑶性格依旧内敛,她其实并不想结识这位马姐,只是对方既然既然伸出了手,也不好不礼貌地把人晾着,只好也伸出手去,略略地点了点头,“你好。”
她指了指,“他是你男朋友?”
“怎么可能!”马姐像是听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我刚刚路过碰上的。他一看见我就说喜欢我,我瞧他是脑子有病,来这边转一圈看有什么能让他掏钱的。”
……
姐,你这行为,不也挺不正常的吗。遇见疯子你绕开就是了,还跟他闹些什么。
“估计他是闻到了姐身上的金子味。”
这位马姐笑得挺张扬,有种家财万贯的自信。
“对了,我就是专业做包的。”
“做包的?”
“嗯。”马姐低头看了一下摊位上的其他包,随意地说道:“就在包厂里面打工呗。”
这话说得陆柯楹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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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说自己身上有金子味,后脚说自己是包场女工,话术都对不上。
马姐你出门这么不会藏财,难怪会被刚才那个又抠门又想从女人口袋里抠钱的癫佬找上门来。
林云瑶也没戳穿她,只是觉得好奇,“您是做什么类型的包?”
“什么都做,皮包,塑料包,帆布包。”马姐扬了扬已经挂在她身上的手机包,说:“我做的包多所以也能分得出一些好坏来。刚刚那个男人虽然蠢,但确实说对了一件事。你这个包不应该标这个价格,按照设计和做工来说,至少翻两倍才对。”
“马姐抬举了,我只是摆地摊的,哪敢标品牌才会标的价格。”
“那你创建一个品牌不就好了?”
马姐把这事说得跟喝凉开水一样简单,林云瑶都愣了一下,说道:“有点难,编织包没有市场。”
“既然你觉得它没有市场,那你为什么要用它来摆摊?你哪怕是进货点小饰品,恐怕都要比你现在吃力不讨好地赚得多。”
林云瑶的眉眼安安静静的,说道:“大概是梦想吧,挺喜欢做编织包的。可以安安静静地独自完成一个作品,看着它受到别人喜欢,挂在懂得欣赏它的人身上。”
“那你怎么不把梦想再放大一点。”
这个问题,似乎触碰到了林云瑶的内心。
她低垂着眼眸,“做好一个包是很简单的,只要靠一双手就可以了。但是做一个品牌需要一个团队去经营,”林云瑶虽然是笑着,但是声音真切中夹杂着一股释怀的悲伤,“我跟谁都合不来,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马姐若有所思,然后微笑着点点头,“好,那祝你生意兴隆。”
她用手机扫着桌上的收款码,在林云瑶疑惑的眼神中转款。
在听到500块到账提示音后,她踩着红底的高跟鞋,扬长而去。
晚上十点,林云瑶准时收摊。
她们回到了那个逼仄潮湿的地方。
林云瑶放好东西,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她从抽屉的最底下那个,抽出了一沓比书还厚的纸。
纸上面画着一些包包的草稿和部分结构细节图,涂涂画画,修修改改。
还有让陆柯楹熟悉而又陌生的,针法图。
陆柯楹看不懂,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
却从那个开着的抽屉里,看到了她们两个人唯一的一张合照。
她大剌剌的,一只手搭在林云瑶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比着剪刀手。
林云瑶则拘谨得多,她身体有些刻意得挺直,连比耶的时候,几根手指都是紧绷的。
回忆像海浪一样涌来。
她还记得,那是她第一天搬进顺景花园的时候拍的,背景是刚收拾好的陆柯楹的房间。
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切都是崭新而美好的模样。
但如同房间后来被她使用得越来越乱,看不清楚结构和原貌一样。
许多事情,只有开头是美好的。
林云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穿着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
眼泪还残留在眼角,她用手摸了摸枕头,一片湿润。
27. 我是来向你通风报信的
自从掌握了回到身体的技巧,陆柯楹开始频繁地来往于呼噜与自己的世界中。
变成猫之后,她的日常就是陪林云瑶钩包包、出摊。
林云瑶内向的性格这两年没怎么变。人家出摊都是吆喝和叫卖,只有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摊位上,等着客人自己上门来。
遇到砍价的不管是砍多砍少,她也不跟人家纠缠,一句温温柔柔的“不卖”,把客人给赶跑。
这样干下来,每天能卖出三个包已经很了不起了。
陆柯楹本来是一直在旁边旁观的,可眼看着客人来来往往,她销冠的基因不受控地一直在涌动,后面实在是看不下去,充分利用自己猫咪的身份,自习了“踩奶”“翻肚皮”“扒拉人”等十八般撒娇猫功,将每天的营业额翻了两番。小小的摊位总算有了起色,林云瑶忙到有时候甚至还要熬夜赶工。
11点多,客厅的灯发出微黄的灯光。林云瑶坐在坐垫上,两只手肘放在桌面上,聚精会神地舞动着钩针,她的速度非常快,钩针一个洞进一个洞出,便勾好了一个花样。
看着单个针法好像不难,但是勾线也需要十足的精神,不然待会一不留神就会勾多一针勾少一针,虽然说外行人明眼也看不出来些什么,但是林云瑶不是对自己要求低下的人。
陆柯楹看不懂,昏昏欲睡,正准备着随时回到自己的世界。
桌面上反扣的手机却突然振动了起来,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把她吓了个半醒。
她心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
可林云瑶却好像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怔怔地盯着手机壳看了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拿起手机翻面,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妈。”林云瑶先说话,“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你不是这个点才收摊吗?”
林妈妈的声音听着有点疲惫,不知道是时间太晚有了困意,还是因为心疼女儿。
“我最近收摊都比较早。最近生意很好。”
“嗯。”
林云瑶的性格估计随了她妈妈,两个人都是个I人。
彼此都不会找话题说话,安静的空气凝结成一块沉重的石头。
良久,林妈妈才挤出一句话来,“云瑶,你愿意回家吗?咱们不摆摊了好吗?”
她听起来沧桑又无奈。
林云瑶的五官痛苦地挤成了一团,但只是重复着前面的话,“妈妈,我最近的生意很好。”
“云瑶,爸爸妈妈不是觉得你摆摊丢脸,我们是觉得你太辛苦了。如果你真想把这门手艺当作是事业去发展,家里都能够支持你,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呢?你一个人在南林,住也住得不好,吃也吃得不好。也不让我们帮助你,爸爸妈妈都觉得很心疼。”林妈妈顿了顿,“你知道的,从小到大你想做的事情爸爸妈妈也都支持你的。”
“妈妈,我在南林挺好的。”
撒谎的人,说的话都很短,因为说得越多,需要编撰的内容就越多,破绽也就越大。
林妈妈怎么会不知道林云瑶只是在安抚她。
“云瑶,那你换一个地方住好吗?住在城中村里又是住在一楼,很不安全的。”
“没事的妈妈,这附近人挺多的,而且离我出摊的地方也近。”
“以前妈妈给你租顺景花园的时候你不是住得很开心吗?要不我还是给你再找一个小区房吧?你要是觉得太大我就找个人陪你住。”
“不用了妈妈,我住在这真挺好的。”林云瑶声音很小,“我不想依赖你们,我就想靠自己的努力生活。”
林妈妈又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沙哑,“女儿,你在毕业之后上了一段时间班之后就没再找工作了,爸爸妈妈一直没敢问你,是那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吗?”
“妈妈,你想多了。我那段时间过得很开心,同事对我很好,我也交了个很好的朋友。但是上班之后我才发现我有更想要去追逐的梦想,所以才离职的。”
这段话就跟写出来背诵过一样,林云瑶说得极为流畅,完全听不出有一丝的犹豫让人猜疑。
林妈妈:“是吗?”
“嗯嗯,我现在还每周都跟之前交往的朋友联系。她很积极开朗,也很乐于助人的,妈妈你放心,她是南林人,把我照顾得很好。”
陆柯楹的心突然被揪了起来,她惊讶地看着林云瑶,对上她欲哭的眼睛。
林云瑶像是在大海中找到了一块浮萍,把手搭在她的头上,抚摸着她柔顺的毛发。她的手轻飘飘的,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
陆柯楹却觉得那种沉重得像一块石头的体感又回来了,她僵硬地怔在原地,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失去呼吸。
“好,那就好。以后有空了把她带回家来,让她尝尝咱们苏海的海鲜!”
“好。”
终于结束了这通电话,林云瑶像是终于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一直紧绷着的压力和情绪骤然释放,她双手抱膝,无声地哭了起来。
化身成一座猫石的陆柯楹寸步难移,就在旁边守着。
突然,本就不结实的铁门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像是被重物撞击的声音,又像是捶打的声音。
在这幽深的巷子里,有时候会有觅食的过街老鼠想要进屋,也会制造出声响。
但这动静实在是太大,在黑暗中诡异又可怕。
林云瑶和陆柯楹都提起耳朵听了会儿,但制造这声响的东西好像知道她们在观察一样,突然就消停了下来。
陆柯楹迈着沉重的步伐,想要走到门边去,却被林云瑶挡在身后。
林云瑶比她的外貌大胆得多,小心翼翼地扭动着门锁。
她先是打开一条门缝,一股燥热的空气闷了进来。
那个东西像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一样,突然之间猛的一下再来了一记撞击,却没有闯进门来,像是故意只是要吓她们一跳。
林云瑶又是惊吓又是冲击,摔倒在地。
陆柯楹从门缝中跑了出去,在昏黄的街灯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黑色一闪而过。
陆柯楹怒气冲冲地追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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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肥胖的身体跑起步来不够灵活,陆柯楹非常吃力,可前面那只黑猫却像是故意想让她追上的一样,速度很慢,还有时间和空闲回过头来嘲笑她。
陆柯楹一下扑了上去。借助庞大的体型,给黑猫来了一记泰山压顶。
“神经病啊你,大晚上的无聊吓唬人?”
黑猫只觉得好笑,用一副又欠又拽的表情回她。
陆柯楹被它气极了,但内心还是一丝理智尚存,没有露出尖爪,刚要捶向它,它反而像是看见猎物上钩一样,使出锋利的爪子往她抓,陆柯楹的身体马上就被抓破了几个地方,渗出浅浅的血色。
“好痛!”陆柯楹没忍住尖叫了一声。
“看来你真的完全适应这具身体了。”
陆柯楹舔了舔自己受伤的地方止血,眼神愤怒幽怨地看着它,“你能不能说点让人听得懂的话?”
“人?你还记得你是人?”它好像有点诧异,“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忘记的了,时间不用多久,你就只会记得你是一只猫。”
陆柯楹被它吓得有些发怔,“什么意思?”
“呼噜告诉你吗?”它像是电影里的反派,用着邪恶的表情卖关子。
“你不说就算了,臭猫。”
陆柯楹虽然心里隐隐不安,但是不想受它摆布。
它站了起来,打算回到林云瑶身边。
“我明明是来向你通风报信的,你还骂我?”
陆柯楹定定地看着它,这只黑猫年轻气盛没什么定力,一定很快就能把话都自动吐出来。
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上面是她被它抓伤时留下的血。
“你有看过《猫的报恩》吗?当猫的时间太长,会变不回人类哦。”
本来面对这种生命的威胁,陆柯楹应该是要感到恐惧和焦虑的。
但是,她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到连这只黑猫都觉得奇怪,问她为什么还能开心成这样。
谁懂啊。
她竟然被一只猫,问有没有看过《猫的报恩》。
这也太诡异了点吧。
小黑:“你别笑,我是好心来提醒你的。”
陆柯楹笑出鼻涕泡来,“坏心眼子你就最多,哪里有什么好心。”
“哼”
它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她,说:“你不觉得,最近呼噜都很少出现了吗?”
陆柯楹惊讶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它一副不言而喻的表情,看得陆柯楹非常窝火。
“它本来就是只懒猫啊,除了吃就是睡的。这有什么奇怪的。”陆柯楹不让它有说话的机会,“你别再挑拨离间了,我一点都不会相信……”
“我本来还想分享点别的情报给你的。”它贱贱地一笑,“既然你这么想做猫,那就等着吧。”
陆柯楹不知道自己的呼吸是什么时候屏住的。
她刚从发愣中清醒过来,身后却传来林云瑶叫唤她名字的声音。
小黑灵活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
28. 华夫格
林云瑶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抬起手顺着皮肤的纹路看了看,又把手挪到自己的脸上掐了一把,痛觉非常明显。
果然,那只小黑猫就是在故弄玄虚而已,她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竟然会听一只调皮毛孩子说的谎话,可不知怎么的,内心又有点惴惴不安。
周末,她没有外出。
她把屋子重新打扫清理了一遍。
她把衣橱里的衣服全部重新搬出来,挑出已经不常穿了的那些,装进纸箱里。
在把整个衣橱都搬空的时候,她偶然在压箱底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铁盒子。
她有些恍惚,但是记忆很快就都飞回了她的脑海之中。
陆柯楹小心翼翼地拿出铁盒子,撬开。
里面是一个还没勾好的手机包。很简单的款式,经典的华夫格,可能是出于新手,包包的松紧度不一致,显得包包不那么协调。
这是当时她趁林云瑶去云南的时候,从她们的出租房里随手偷出来的。她当时还安慰自己,反正林云瑶是要勾来送给她的,那她拿走了也算不了是偷。
但她又不懂这种手工活,拿回来之后就一直放着,直到不知哪一天放烦了就找了个铁盒压箱底,今天才挖宝似的挖出来。
一堆衣服山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陆柯楹却不紧不慢地坐在衣服堆里,指尖轻轻抚摸着。
柔软的,温暖的,是让人心安的感觉。
只不过这包口的地方还大剌剌地挂着钩针,拖拉着线团,破坏了完整的美感。
陆柯楹打开小红豆搜了一下,这种华夫格包包的教程有很多,基本上都是从头到尾教下来的,只要是耐心一点基本就能学会。可偏偏陆柯楹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连看教程都是看了几页就没耐心看下去了。
她甚至在搜有没有人可以代勾,反正钱到位,一切都应该好商量。
可想了想,还是算了。林云瑶都快勾完了,她找个人狗尾续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总不能去找林云瑶给她补个结尾吧。
她哪有这个脸皮去找她。
重新把房子收拾整理好,陆柯楹腰酸背痛,也不管饭点不饭点的,反正累得也吃不下去,直接大字型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些梦。
梦里她又跟那天晚上一样,对上了林云瑶湿润悲伤的眼睛。
林云瑶一直在跟她诉苦,说这两年其实她一点都不开心,每天都很累,而且也很寂寞,身边连个能够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陆柯楹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呢?你爸爸妈妈都在等你回家的。
林云瑶哭得梨花带雨,说她惹最好的朋友生气了。她最好的朋友还在南林,她不想回去。她很想见她,但是她也不敢去打搅她,就搬到了南林最边缘的地方去,如果哪一天她重新鼓起勇气了,她还想去见她一面。
陆柯楹是被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梦里的内容,但眼角却挂着泪珠。
她的心情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躺到太阳收回余晖,让夜幕上演,才随便点了个外卖凑合晚餐。
鲜牛肉烫粉清汤寡水,陆柯楹想找点东西来下饭。但是各大影视平台她都逛了一圈,也没找到想看的东西,鬼使神差,她打开许久没用的投影仪,开始播放《猫的报恩》。
一个可爱平凡的高中生小春在救猫王国的王子之后被国王半骗半绑地带到了猫王国,国王给王子和小春指了婚配,执意想要将小春囚禁在猫王国。小春在猫王国的时候也被简单华丽的生活诱惑动摇过,幸亏猫男爵的提醒和小春意志的觉醒,才让小春成功逃出了猫王国。
一部电影看完,猫男爵的那句“日出前若不离开,你将彻底变成猫!”深深地刻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什么啊,那只小黑猫,是想要当她的猫男爵吗?
所以,它的意思是,呼噜是那只猫国王?呼噜也想让她永远变成一只猫?
陆柯楹毛骨悚然,她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将这些恐怖的想法给甩出去。
那只邪恶的小黑猫太擅长挑拨离!
陆柯楹这几天工作总心不在焉,已经被周波叫去总经理办公室训话好多次了。
他明里暗里地提醒她要绷紧神经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不然的话就算她是老员工,公司也不会养没有贡献的米虫,照样会将她扫地出门。
陆柯楹正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通知他这几天自己要调整状态所以不加班了,把周波气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下了班之后她也没闲着。
她都是在家里加班,只不过是给林云瑶加。
她搜索收集了国内一些有卖编织包的品牌,打算碰碰运气。
陆柯楹搭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到南水师范大学。
站在夜市入口的时候,她的内心很不平静。
今早出门的时候她本来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精致的妆容,干练的职业装,5厘米的红底高跟鞋。可思来想去,还是卸下了一切繁琐的包装,简简单单地换上舒适的模样。
做了许久心理建设,她混进涌动的人流中,随波逐流。
林云瑶的摊位她已经很熟悉,离得老远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摊位上,呼噜不在身边,她有些神不守舍。摊位上的一个客人问她价格,她都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当初盛气凌人的陆柯楹还幻想过她和林云瑶重新相遇的场景。或许她们会在街道、在地铁擦身而过,林云瑶会先认出她,心急地把她拉住,然后讨好地对她笑一笑,说好久不见。
陆柯楹低着头走到摊子边上去,林云瑶忙着跟客人沟通,根本没注意到她。
陆柯楹内心虽然有点小失落,但有点小庆幸。
她假装挑挑拣拣,目光在摊位上的所有编织包上来来回回。可林云瑶都没有向她投来目光。
她只好挑起了一个祖母格花样的包包,心跳加快地抬起头,问:“这个多少钱?”
跟陆柯楹想象的略微有点不同,林云瑶没有认出她的声音,也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看着包包报了个价。
“350”
陆柯楹只能先声夺人,“林云瑶?”
林云瑶这才猛地抬起头来,在看见她的时候晃了一下神,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不确定地问:“柯楹?”
“好久不见。”
她点点头,“嗯,好久不见。”
林云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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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陆柯楹想象中开心,相反,她的表情像是,自己的出现困扰到了她。
这莫名的,让陆柯楹觉得伤心又恼火。
明明经过了两年的职场洗礼,陆柯楹已经告别了不懂怎么好好说话的黑历史,但见到老朋友的时候,还是会紧张到大脑放空,口不择言地哪壶不开开哪壶。
“你不上班了吗?靠卖包包生活?”
陆柯楹觉得自己的话过于犀利,又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还是说这是你的兼职?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做这种工艺品的。”
林云瑶有些窘迫,但也直白:“勾包包就是我的工作。”
陆柯楹的手指甲抠进了掌心,不知道怎么扭转自己冒犯的形象。却听到她说:“你还在赛英工作吧?Linda和语珊她们都还好吗?”
为什么你都问她们好不好,不问我呢。
陆柯楹:“Linda已经不在公司了,跳槽去了个经销商的大公司。语珊后面接替了她的位置,做业务主管。”
“哦。”
她虽然点着头,但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失落。
林云瑶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你今天怎么会来这边?这里离公司得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吧?”
陆柯楹差点忘记了,林云瑶是这么敏锐的人。
“我,过来找我表妹,”她指指学校的方向,“她在南水师范大学读书,她还在上晚自习,我就一个人先过来逛逛。”
“嗯嗯,那你表妹挺厉害的。南水师范很厉害。”
“嗯。”
尴尬窘迫的气氛在蔓延。
原来当日什么都能聊得欢畅的朋友,今天只能人情世故地互相问候几句。这种感觉过于割裂,好像当时的美好不曾存在过一样。
陆柯楹有些崩溃,她想离开。
旁边的客人拿着包插在了她俩中间,问:“老板,这个包不能再便宜点吗?390也太贵了。”
“不行呢,”林云瑶示意陆柯楹先自己看看,然后拿着包跟客人解释工艺,“这个包主要是结合了真皮和拉菲草,包包看起来非常时尚的。你看手腕和底座的地方都是用的真牛皮,成本就已经很高……”
陆柯楹退到一边,自觉无趣。
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客人付款离开,林云瑶看见她还在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
陆柯楹内心顿时百味杂陈。
她举了举一直拿在手里的道具包,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自己还没走的原因:“我想买这个。见你忙就没打扰你,多少钱?”
她急迫地扫了摊位上的二维码,等林云瑶报价。
“不用啦,你喜欢的话我就送你。”
“不好吧,我看你这些包卖得也不便宜的。”
“没事。我当时不是说要送个包包给你的嘛。”林云瑶眼神闪烁,“本来我已经快勾好了的,但是当时从顺景花园搬出来的时候没小心保管,包包就不见了,既然你喜欢这个,那就当是补给你的礼物。”
陆柯楹看着手上精致的包包,这是一个成熟的成品,完美无瑕。
但她就是讨厌这种冷冰冰的完美,这个包还比不上那个歪歪扭扭没勾平整的华夫格。
她把包放下,“不用了,不一样的。”
29. 两个世界的人
办公室里的大部队都去吃饭了,剩下陆柯楹对着电脑,静静地发着呆。
刘语珊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走到她的位置上,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在走神?”
陆柯楹这才回神,坐直起来,“哦,有点累。”
“你看到Talen的朋友圈了吗?”
“Talen”
好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在林云瑶被辞退一个星期之后,Talen就辞了Saing的工作,后来有听陈记的琼姐说他重新开了公司。后面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加了他的微信,也从来没有私下交流过。
陆柯楹点开他的朋友圈看了一下,里面就只有一条朋友圈。
文案简单又甜蜜:从此,你我变成我们。
九宫格的婚纱照,陆柯楹随便点开一张图片,Talen跟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似乎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他冷漠又毒舌,现在的他看起来活人气息很浓,甚至学会了咧开嘴笑。
他的妻子一看就是阳光活泼的类型,眉眼弯弯,每张照片的表情都非常丰富。
“他当初这么喜欢林云瑶,没想到结婚的时候选了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陆柯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刘语珊反而有点觉得奇怪,“Talen当时喜欢林云瑶,你不知道?”
陆柯楹像是被什么重击到一样,呆滞地看着她,“不知道。”
刘语珊说起旧事的时候,轻轻淡淡的。
“林云瑶离开公司之前,业绩已经是垫底的了。Talen有一次私发了自己的客户给她,让她去跟进,被我撞见过。还有好几次,Talen找她说话,说希望她留下来,他会帮她。”
“你什么时候见过Talen会做这些事情?这如果不是喜欢的话是什么。”
陆柯楹在惊讶中失声。这些完全都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事。
“你上次不是问我,还记不记得林云瑶?”刘语珊冷冰冰的,像是在回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当然记得,但都是这些片段了。印象中,她楚楚可怜,很惹人关注和怜爱。社会上这样的女生很多,只要人长得漂亮一点,哪怕不用说话,只是苦着张脸忧愁一点,自然都会吸引到不少的男人来献殷勤。我谴责不了这种人,毕竟要在男人拥有更高话语权的地方取得一席之地,无非就是用真刀真枪击败男人和让男人跪倒在石榴裙下两条路。后者轻松而高效。”
“云瑶不是这种人。她要是你说的这种人,那她怎么没接受Talen的提议。”
“因为被我撞见了吧,你猜如果没有被我撞见,她会不会接受。”
“不会。”陆柯楹已经气得有点发抖,双手紧掐着,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是你对她的偏见太深了。如果你只是先入为主地下判断,那跟她有关的每一件事都能够成为为你的判断佐证的证据。”
“是吗。”
刘语珊是个顽固的人,她只是淡淡地笑着。
她迈开的步伐,轻松的语气都在说明,她根本就没把陆柯楹的话听进去。
她只相信她相信的。好像一个铜墙铁壁,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四堵高墙中只安置自己喜欢的东西。但这样的人最脆弱,一点真相都能够让她崩溃。
你究竟是讨厌她,还是讨厌你自己呢?
陆柯楹始终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平静了一会儿,陆柯楹打开了word文档,随意敲打着字,她要去林云瑶的身边。
她猫眼都还没睁开,就被呼噜骂了一顿。
“陆柯楹,你还知道要回来!”呼噜怒气冲冲,“上次你跟街尾的那只小黑猫打完架就跑了,害我痛了这么多天!”
陆柯楹假装糊涂,“你皮糙肉厚的应该没什么事啊?”
“还没什么事!我在医院住了好几天,缝了十几针,昨天才被放出来的!”
“啊?”
陆柯楹这才意识到重要性,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林云瑶的家里。她躺在林云瑶特意准备的柔软的窝里,肚子上面贴了好几个胶布。
猫咪打架都是平常事了,她没想到呼噜的身体会这么的脆弱,随随便便被抓两下就得进医院。
难怪林云瑶前两天看起来失魂落魄的,估计是在担心呼噜。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跟那只小黑猫打架的,它看起来就是很没用家教的样子……”
“不对!”呼噜打断道,“你是应该狠狠地把它给打趴下!你这么弱鸡要我呼噜大王怎么混,以后全村的猫都知道我连个毛头小猫都打不过了!”
陆柯楹脑袋冒汗,原来呼噜在意的是这个……
慢慢的,陆柯楹适应了呼噜的身体,腹部的地方也开始疼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那只小黑猫挑拨离间的内容。
呼噜:“你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
太久没见呼噜,陆柯楹都忘记,呼噜能读懂她的情绪了。
陆柯楹欲言又止,“是这样的呼噜,额……”
“有话就说!”
陆柯楹盖过呼噜的声音:“你别大声嚷嚷!我要组织语言的嘛!”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无厘头地问:“呼噜,或许你看过《猫的报恩》吗?”
……
呼噜:“我是一只猫。”
“嗯嗯。”
“你叫我看《猫的报恩》干吗?是想让我报恩吗?”它的暴脾气又上来了,“我们可是猫咪!如果没有猫咪的话谁来温暖治愈你们千疮百孔的内心!有本事你们就不要来摸我们!每次都把我们的毛发摸得油油脏脏的,还有一些变态专门来闻我们猫咪的臭汗脚,说闻了才能睡得着觉!明明是你们人类要向我们报恩才对!”
……
行吧,陆柯楹已经明白了,它一定没看过。
伤口隐隐作痛,陆柯楹轻轻地按了按贴着纱布的地方,担心等下呼噜再这么激动伤口都得被它给掀开。
“好好好,我知道了。”
这么罗里吧嗦的小猫咪她还是第一次见。
陆柯楹沉了下气,一本正经地问:“呼噜,那只小黑猫跟我说,我如果当猫当得太久了,会回不到人类世界。真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啊。我一直都跟你说得清清楚楚的,只要你想回你就能回去。”
陆柯楹心刚安定下来,呼噜又话锋一转,“只不过也存在小黑猫说的那种可能性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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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说的这是什么车轱辘话?
“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耍我呢?”
“哎呀,一切皆有可能的嘛。万一你想留下来当猫呢?”
“怎么可能!?我绝对不要留下,我穿梭来回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呼噜意味深长地卖着关子,“有时候,灵魂会超越你的意志,替你做出选择。”
呼噜是老谜语人了,陆柯楹现在很多时候都已经不买它的帐了,随便它高谈阔论些什么,全当它是在发疯。
门吱呀一声打开。
林云瑶背着一个大的购物袋,从外面回来。
她的头发都热湿了,衣服紧紧地粘在身体上面。
呼噜:“她这是去进货了,最近生意好,耗材都用得很快。”
“哦。”
林云瑶在对着呼噜笑,她走进了洗手间,洗了个手之后走出来,手上还带着一股清爽的洗手液的味道,“我们呼噜今天乖吧,有没有好好休息。”
呼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隐身去了。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它有反应,陆柯楹为了不冷场,只能“喵”了一声当作回应。
林云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很是温柔,比那天她去摊上偶遇她的时候,温柔得多。
抽屉的最低格明明还有她们的合照,可是她对于林云瑶来说,已经是个路人了吗?
林云瑶跟她妈妈通电话的时候,明明还提到了最好的朋友,难道那个朋友不是她吗?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她过分的幻想而已?
陆柯楹越想越伤心,整只猫都倒在了地上。
林云瑶见她这样以为她想要休息,也没多打搅她,去收拾进货回来的耗材了。
她把所有的材料都拿出来,再分门别类地放进贴着材料类目名的抽屉里。
陆柯楹眼尖地,一眼就从里面认出来一卷毛线。
她跑了过去,爪子伸向那卷毛线。
没错,同样的巧克力色,同样的粗细和柔软度,这就是林云瑶当初给她勾第一个包包时用的材料。
“呼噜,这个不能玩哦。”林云瑶用手掌想要轻轻地拨开她,“这是我要用的材料。”
陆柯楹不肯放手,爪子钉在线球上面,就这么定定地盯着她看,期待她再多吐露一点消息出来。
林云瑶却误以为她是在撒娇,拒绝她的时候有些于心不忍,“不行啦,这卷牛奶棉我要用来勾送给朋友的礼物的。”
陆柯楹一怔,内心仿佛坚定了什么。她这才慢慢地放开爪子。
她还担心话题只会终结在这,幸好林云瑶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
林云瑶一边整理着她刚刚弄乱的线球,一边跟她娓娓道来。
“呼噜,我跟你说啊,那天我见到以前最好的朋友了。”
“她现在变得好优秀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的,很干练。我那天摆摊还大汗淋漓的,都没好意思跟她说话。”
“你说她现在还生我的气吗?你说如果我勾好了这个包包拿去送给她,她会不会嫌弃啊?”
林云瑶卷毛线的手突然停住,“还是算了吧,我跟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陆柯楹的内心拧成了一团,她就是造就这两个世界的始作俑者。
30. 焦虑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林云瑶在洗澡。
那卷牛奶棉已经被林云瑶收了起来,陆柯楹一只猫,呆滞地坐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吱呀”一声把陆柯楹吓了一跳。
她环顾四周,都没看到声响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里啊笨蛋。”
陆柯楹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又是那只小黑猫。它坐在高高的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全是嘲笑。它全身是黑色的,几乎与窗外的黑融为一体,一双金黄色的眼睛阴险狡诈。
“怎么又是你。”
“我还想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呢?我上次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奇了怪了,从外貌看我跟呼噜根本没有区别,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们的味道不一样。”
“味道?”
陆柯楹抬起手臂闻了闻,闻来闻去只闻到一股猫味,“你耍我呢?”
“你闻不出来。只有我们小猫咪才闻得到灵魂的味道。”
这家伙怎么跟呼噜一样,都这么喜欢卖弄玄乎。
“那我闻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它就像小学里喜欢引人注目的调皮学生,“你猜。”
“爱说不说,我才不猜。”
“跟火的味道差不多。没什么耐心,很冲动,也很倔强,不容易认错。但还算有毅力。”
陆柯楹在心底倒吸一口气。
哇趣,这家伙还真是有点料啊,这么快就把她的性格属性给归纳出来了。
“我说得对吧。”
陆柯楹嘴硬地否认,“不对!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赶紧走吧。”
小黑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一样,笑得诡异。
“我来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就在人类世界好好地呆着,不要再回来了,不然的话,你会永远变成猫的。”
小黑转身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它的声音还停留在陆柯楹的脑海里回响,她浑身发麻。
恰逢这时,林云瑶刚好洗澡出来。
她头上盖着一张速干的毛巾,一边双手擦着头发,一边走向工作桌。
她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笔记本电脑。
电脑应该是很久都不用了,打开的速度非常慢,足足花了一分多钟才开启成功。
陆柯楹不知道她想干吗,走了过去凑热闹。
电脑运行的速度跟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差不多。
林云瑶非常有耐心地连好WIFI,打开了招聘网站。
网站上面的招聘职位琳琅满目。
但是林云瑶像是瞎逛菜市场而不知道今晚吃什么的人,什么岗位都点进去看看,然后又失望地退了出来。
“至少要有一年的工作经验。”
“要熟练掌握AI、PS、Rhino和keyshot的软件。”
“要求是属牛的B型血,巨蟹座最好……”
“招聘无底薪专员,提成丰厚。”
逛了快一个小时,她都没有找到自己能投的岗位。她越看越焦虑,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最后只能关闭了网页。
鼠标在关机键上停留了一会儿,可她好像还是下定不了决心,心猿意马地打开桌面那个个人简历的文件。她又花了两个小时,就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简历,一个字都没有改。
等林云瑶把电脑合上,已经快1点的时间。
但她似乎还丝毫没有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慢慢的,焦躁的翻身声音变成了细细碎碎的啜泣声。
陆柯楹安静地待在她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再次醒来的时候,陆柯楹有点恍惚。
她没有从自己的床上醒来,而是继续留在了呼噜的身体里。
“呼噜”“呼噜”
陆柯楹在脑海里呼唤它。
可叫了好多遍,她都没有得到呼噜的回应。
难道真的如那只小黑猫所说的,她要永远变成猫了?
这种惊悚的想法在她的脑海活跃了起来,她吓得如同一块石头一样呆在原地。
知道林云瑶走过来,将她抱起。
“呼噜,你最近好像重了些。”
林云瑶的双眼还红着,但脸上已经不见愁眉苦脸。
她温柔地笑着,“你要减肥啦。”
陆柯楹此时的心思都不在这。
她急匆匆地甩开林云瑶,走到门边,示意林云瑶开门。
“我说你两句你就要出去运动减肥啦?”林云瑶把门锁拧开,像是个妈妈叮嘱孩子一样叮嘱她,“那你可不能再跟外面的猫咪打架哦,晚了你就要回家知道吗?”
陆柯楹“喵呜”了一声,在林云瑶放门之后,像一支火箭一样窜了出去,直接往街尾跑去。
街尾的巷子,就算是白天也跟晚上一样幽深。
陆柯楹刚缓下步子慢慢侦察,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哟,你来找我?”
这只小黑猫似乎很喜欢占据上方的位置,它坐在一堵墙的上面,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找她,早早就凹好了造型等鱼上钩。
陆柯楹惊慌失措,也顾不得小黑仔是敌是友了,六神无主地问道:“怎么办,我这下是真的变成猫了。”
“我早就劝过你了,你没听。”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一定也有办法让我回去。”
它眨了眨眼睛,有种小人得势的嚣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柯楹咬咬牙,“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人类就是聪明!”
“我的条件很简单。”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我不想再饿肚子了。”
“所以等你变成了人,你就每天都来给我喂东西吃。我顿顿都要吃三文鱼。”
陆柯楹还以为它会提出什么难搞的条件。结果就这?
她没忍住碎碎念,“原来你再邪恶也只是一只小猫咪啊。”
它眼睛一横,“你是在嘲笑我?”
哪只嘲笑。
她没有当面笑场已经是非常给面子给它了。
但迫于生存她只能屈服于淫威之下,她做了个手动闭嘴的动作。
“你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就好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陆柯楹无奈地点点头,“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
陆柯楹还在纳闷呢,谁知道下一秒小黑仔就从背后掏出蓄谋已久的暗器——一块板砖,在她根本没有防备的时候,朝她推了过去。
她再一次地睡眼朦胧醒过来,脑袋嗡嗡疼。
“奇怪啊,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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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效果?”
听到小黑的声音,就更疼了。
它就在离她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像是看一只实验品一样看着她。
陆柯楹被砸得头晕眼花,对着小黑的重影就是一把乱抓。
“你!你耍我是吧!”
小黑仔好像也有点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如果你的灵魂一直停留在猫体里,明明只要重物给你捶出去就可以了。”它灵机一动,似乎又想通了其中出错的原由,“一定是因为砸的方向不对,你等着,我去找把锤子,我们横着捶!”
“……”
刚刚把她都砸晕了,它还想着这出呢。
陆柯楹可不陪它玩了,等下把呼噜和她的小命都给玩进去了。
但是至少这次来也不枉此行。
至少这只小黑猫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只要失去意识,她的灵魂就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陆柯楹不想再跟它浪费时间,她得自己想想办法回去。
她撒腿就想跑,却被小黑猫叫在了原地。
“喂!”
小黑猫鲜有的一本正经,表情严肃,“如果你这次能够回去,就别再回来了。你再回来的话就变不回人了!”
林云瑶家的铁门没有关紧,起初陆柯楹还以为是她给留的门。
走近一听,才发现有人来访。
“房东阿姨,真的没得商量了吗?”
“没得商量,下个月之前你必须得搬走!这里我要租给别人做仓库。”
林云瑶很是为难,“可是这里的格局根本不适合当仓库吧。”
“你别管,反正人家已经下了定金,月租一个月比你多给200呢!”
林云瑶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也给你加点房租,这里我都住惯了,你要让我搬走的话……”
“哎呀不行啊,人家都给了我两个月的押金了,我不能出尔反尔的,如果你实在还想住这附近,我五楼还有一间房出租,跟你现在这套也是一样的格局,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咯?”
“五楼?”林云瑶看了看自己的推车,“但是我晚上要出摊的,要爬这么高的楼梯不是很方便。”
“哎,要不我介绍你去我朋友那栋楼咯,她那边有电梯就不用爬楼。不过每个月的房租比这间房多500。”
“多500……”
“我都能在这附近多租一套房子了。”
“那没办法了,你赶紧找一找房子搬出去吧。月底之前必须得搬出去。”房东边走出门口边说:“我老实说,你一个小女孩本来租一楼也不合适的,如果不是当初见你可怜,我真的不会租给你。现在你都出摊这么久了,手头上应该也有点钱了才对,找个合适的地方赶紧搬出去吧。”
“嗯。”
阿姨的话她无法反驳,但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下,“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吗阿姨?”
“不用再说了,这个月我不会算你房租,但是月底前你就得搬走。”
房东阿姨扇着把蒲扇走了出来,留下林云瑶孤立无援一个,呆呆地站着。
陆柯楹走了过去,她想要跳到林云瑶怀里去,抱抱她。
可由于身形太小,林云瑶又无瑕管顾她,她只能在林云瑶的脚边急得团团转。
陆柯楹最终累得在她脚边坐了下来。
一只猫,能做的始终太少。
31. 目标人物出现
陆柯楹睡了一觉,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这么顺利就回来了。仿佛之前被困在呼噜的身体里只是小打小闹,虚惊一场。
南水师范大学艺术学院,周围都是青春洋溢的气息。
陆柯楹坐在大树底下的石板凳上乘凉,守株待兔似的盯着院楼的大门口,看着学生们进进出出。
终于,目标人物出现。
一对小情侣出现在她的眼前,女生穿着可爱的水手服百褶短裙,男生清爽的白T牛仔裤,两个人笑容灿烂的并排走着。
陆柯楹走了上去,停在了她们面前。
她开门见山:“两位同学,做兼职吗?”
小情侣惊讶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奇怪的人物。
女生先开口:“做什么兼职?”
她扫了陆柯楹一眼,“姐姐,你连宣传单都没有?是找我们去做不正经的兼职吗?”
男生升起了戒备心,“你赶紧离开吧,不然我去叫保安了。”
陆柯楹:“不是。我手头上有个项目,打算找两个实习生帮忙。你们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吧,有没有兴趣?”
女生:“我们才大二哦,很多专业知识都还没学,哪里能帮得上忙呢?”
“没关系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其实就是当个买手而已。”
女生开始感兴趣了起来:“买手?主要是买什么?”
男生制止了女生,牵起她的手打算离开,“不要跟她多说了。她就是个骗子。现在找工作僧多粥少,我们师兄师姐找半天都找不到一个实习的机会,这种机会怎么会自己找上门来?”
“嗯嗯。”
陆柯楹脑袋有点疼。
不都说大学生很清澈吗?怎么他们没有想象中的好骗。
她只能使出杀手锏。
“这个机会不是平白无故飞来的。”
他们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向她。
“几个星期之前,你们是救了一只大橘猫吧?”
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卧槽,你怎么知道?”
陆柯楹随便扯了个谎,“我查监控看到的。”
为了避免她们猜疑,她赶紧把话接上,“你们不用紧张,那是我的猫。我知道你们救了它,是专门来感谢你们的。给钱过于俗气,我知道你们是大学生,恰逢手上又有个项目可以给你们锻炼,所以问问你们愿不愿意而已。”
小情侣互相看了一眼。
陆柯楹知道,这事成了。大学生们还是太年轻。
在去夜市之前,陆柯楹先去找了林云瑶的房东一趟。
城中村的房子就是这样,一楼的墙体上都会贴着写有房东号码的牌子,所以找到这个房东,她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房东家虽然也是村屋,但是跟出租出去的那些狭小单间不一样,整一层楼打通,开阔又通风。
房子里格局也很工整,家具都是红木做的,很是气派。
房东阿姨依旧扇着她那把蒲扇,“你是来找房子的吗?现在暂时没有房子出租咯。”
陆柯楹愣了一下,她打探道:“但我听说,那栋楼的5楼刚好空了一间出来。”
“哦。是空了一间,但是我想先留给一楼的房客,她这个月底就要搬出来了。”
“不能先租给我吗?她交定金了?”
“没有。她还在考虑。”房东盯着一顶爆炸头,有种《功夫》里包租婆的气质,“要不这样吧,我留你电话,月底如果她确定不租的话你再过来看房。”
宁愿留给不愿意租五楼的林云瑶也不愿意租给有机会成交的她?
陆柯楹觉得,这个房东好像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好。”陆柯楹又灵机一动,“既然一楼的房客要搬出来,那我能租她那一套吗?”
房东非常不解地看着她,连嗓门都大声了点,“我就奇了怪了,你也是她也是,怎么都喜欢那间房子呢?女孩子住一楼很不方便的,就前几天我才听说,隔壁巷子也是有一栋楼的一楼住了个女孩子,半夜被人破窗骚扰了!你们女孩子出门在外工作租房也要留个心眼才是啊,哪怕花多一点点钱,也要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住嘛。”
原来如此。
陆柯楹算是理解房东阿姨的用苦良心了。
“反正那套房子收回来我也不打算再放租了,用来做仓库什么的就最好。”
“你为什么不把退房的原因告诉那个女孩子呢?”
“啊?”房东阿姨觉得奇怪。
陆柯楹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有把不让她租房的原因告诉她吗?”
“告诉她干吗?没用的。以前我甚至劝过她到别处找房子,有什么用,虽然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看着乖巧文静,但是人家倔得很!”
陆柯楹在心底猛地点头,这点倒是实话。
她本来过来是想加点钱给房东,让她不要赶林云瑶出去的,但是这么想来,房东才是对的。
陆柯楹去到夜市的时候,林晓婷和郑宇正在林云瑶的摊位上采买。
她是希望他们两个买到的包越多越好,可他们还是大学生,如果把林云瑶一个摊子上的包都买下来的话,估计也会引起林云瑶的怀疑。
眼看着他俩从摊位上退了出来,陆柯楹躲到了他们事先商量好聚头的小食店里。
她点好了林晓婷说要吃的猪扒包和薯条,坐等他们过来。
“楹姐,顺利完成任务。”林晓婷一进门就朝陆柯楹走去。
刚坐下,郑宇就给她倒了一杯水。
林晓婷咕噜咕噜喝了一半,把没喝完的给郑宇喝,两个人看得出来感情非常亲密。
郑宇喘了口气,说:“我们今晚挑了3个包,那个老板有点诧异。明晚我们应该不能再来了,所以我们打算安排几个同学替我们买。”
陆柯楹:“好。”
林晓婷:“买手费也是50块一个是吗?”
“对,反正我给你们50块一个,随便你们分多少钱给同学,这点我不会过问。”
林晓婷笑得开朗,“不不不,都是同学,我不会赚他们差价的。”
陆柯楹发现这对小情侣确实挺不错的,两个人的脾性和人品都很好。如果她以后真的开一家公司,一定会找他们来上班。
“不过我很好奇,你跟那个老板姐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是竞争关系吗?”孩子年纪小就是藏不住表情,林晓婷颇为嫌弃地问:“你要买人家的包回去研究,剽窃她的设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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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是想把她的包包宣传出去。”
林晓婷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肝,“害,楹姐你早说嘛,害我还担心了一会儿自己是个剽窃帮凶。”
郑宇:“那为什么不能直接跟那个老板说?你既然要帮她宣传,她应该不会不乐意,为什么要采取这么迂回费劲的方法?”
为什么吗?
一是她现在,没有任何的身份和正当理由去帮她,而且像林云瑶这么敏感又倔的人,有可能只会觉得她在可怜她。
二是,大概不想让她失望吧。
这个计划也只是她灵机一动的,能不能行还不知道。
“我跟她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后来因为我做了一些错事,我们就没再联系了。你们就当我这么做,是想要跟她道歉,弥补她吧。”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晓婷清澈的眼睛望着她,眨巴眨巴了两下,“你直接去找她道歉不好吗?”
有时候道歉只是为了消除自己内心的愧疚感而已,对受到伤害的人来说没用任何帮助。
陆柯楹见过林云瑶破解MagicBag最新款包包时候的喜悦,也见过那个自称马姐的人问她想不想成立品牌时,她脸上的落寞。
而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推林云瑶一把,让她毫无杂念地去放手追逐自己的梦想。
陆柯楹一笑而过:“以后吧,会有机会的。”
郑宇比大大咧咧的晓婷更加细腻一些,他非常善解人意把话题绕回到正事上。
他看了看桌面上的那些包,说:“楹姐,如果你是想给这些包包宣传的话,最好还是社交平台上面做个号。如果你不嫌弃我和晓婷技术生疏的话,我们还可以帮你拍照和拍视频。”
晓婷激动地喊了起来:“对对对!我们有个师姐在外面开了摄影棚,这些包我们可以拿过去拍照拍视频,拍好之后再把包拿回来。”
她已经在开始畅想了,“如果要做号的话,最好还是以品牌的形式呈现吧,首先要有个品牌名欸。叫什么名字好呢?”
“暂时叫轻云怎么样?”
轻飘飘的云朵,很符合林云瑶的形象。
如果她到时候不喜欢这个名字再改掉就好。
晓婷:“好啊!感觉很有仙气,完全就是那个仙女老板姐姐的感觉!”
她想了想,“平台的话我们就选小红豆吧!上面入驻了这么多大的品牌,指不定哪天看到仙女姐姐的包觉得很感兴趣,发来邀约合作也说不定呢!”
“好!那我们就按这两条路走。那你们去负责把号做起来,另一边我来想办法。”
晓婷疑惑地问:“另一边是哪边?”
潮湿昏暗的出租屋里,林云瑶又打开了那台老旧的笔记本。
刺眼的光照亮了她紧锁着的眉头。招聘网页上是一家叫路果科技有限公司的详情页。
她应聘的是英语客服的岗位。
可鉴于她只有一份两个月的实质工作经验以及两年不愿吐露细节的空窗期。
在她发送简历两天后,HR拒绝了她的岗位申请。
其实不只如此。
她的简历前前后后投了近20家公司,都无人问津。
焦虑的情绪在她的内心中盘旋,她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恐惧。
32. Magic Bag
陆柯楹之前在逛一些社交媒体的时候,曾经有关注过一个时尚博主Lucy。
她当时只是一个大四的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每天都会在平台上直接po出自己的一些设计稿,然后根据风格去@一些时尚前沿的大牌,在线直接求职。
一开始陆柯楹也以为她只是在做白日梦,几乎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关注她。
但事实证明,有勇气的人都不会混得太差。她有一天没再po自己的设计稿,而是po出了自己被美国一线大牌招聘录取的offer。
这给当时也还是个大学生的陆柯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要敢想敢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万一,真的有品牌方看中了林云瑶的设计,想要跟她合作,或者是想要聘请她做设计师呢?
陆柯楹决定发挥自己的业务能力。她将林晓婷他们拍好的照片和视频做成了一个目录文件,注册了一个属于轻云的官方邮箱,通过邮件的方式发给了国内外的许多大牌,寻求合作。
不过很多邮件都石沉大海,她便又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去。
然后收到了一个又一个拒绝。
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好像一种信仰,她相信林云瑶的作品,也相信一定有人能够欣赏和喜欢她的作品。
一个星期过去了。
她的邮箱和手机依旧没收到任何的回复。
林晓婷那边也是一样。她和郑宇做的号在短短一周已经收获了百来个粉丝,只不过暂时还没得到过一个品牌方的青睐。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就在陆柯楹想要下周请一周假,到这些品牌公司跑跑业务的时候。
她收到了MagicBag回的一则邮件。
亲爱的轻云,我认为你所设计的包包非常独特,我们非常感兴趣。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你合作,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见面详谈。
这个回邮件的人还附上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陆柯楹浑身都在颤抖,一股激动的情绪像是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她高兴地几乎叫出声来!
那可是MagicBag啊,是国内当红的一线包包品牌!而且还是林云瑶一直都喜欢着的品牌!
她竟然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万事开头难,只要迈出了这第一步,后面的事就都好说!
陆柯楹顿时觉得前面一片坦途,接下来只要搞定林云瑶就好了。
夜晚,林云瑶的摊前冷冷清清。
林晓婷已经将接下来的台词和剧情背得滚瓜烂熟。
她深呼吸了一下,把愧疚的表情戴在了脸上,哭丧着脸走到林云瑶面前。
“姐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林晓婷把准备好的珍珠奶茶递给林云瑶,“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赔罪礼物。你就饶了我吧。”
林云瑶被这没头没尾的道歉搞得一头雾水,她透亮的眼睛微微睁大,美艳动人,叫人一时忽略掉了眼底下的疲惫。
“怎么了?你不是那天来买包的女生吗?”
“是这样子的。我是南水师范大学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我们有个专业课叫做包包设计鉴赏,学期末是要写论文交作业的。我那天逛街的时候看到姐姐你做的包包非常有意思,我就买了一个回去研究,打算用来做功课。其他同学发现之后,他们都非常喜欢姐姐你的包包,所以都偷偷来买了一个回去。”
林云瑶这才摸清了头绪,她温柔地笑笑,“我说呢,怎么最近这么多大学生来光顾。”
“那你是交完了作业了,想来把包包退掉吗?”
林晓婷跺着脚撒娇,“不是啊姐姐,我们才不是这种人。我们班有三十多个人几乎每个人都来你这买了个包包回去,要是找你退钱那你不得亏大啦?”
“主要只是我对不起你而已……”她点亮手机,给林云瑶看,“我还有一节选修课是学自媒体的,老师要求我们这个学期必须得要起号积攒够1000个粉丝才能给到学分。我想着反正手上这么多个包,这么多素材呢,那就做一个专门鉴赏编织包包的号。一天发一篇帖子分享一下做工和设计,想说也能替你宣传一下。结果一下就闹大了。”
她从图库里调出邮件的截图,“有个叫MagicBag的品牌以为我是设计师,给我邮箱发了封邮件,说想要合作呢。”
林云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真的吗?”
“是啊。”林晓婷尽量委屈尽量无辜,她扑朔着大眼睛,问:“姐姐,你认识这个品牌吗?”
“认识。”
“那你会去这个公司吗?他们说要和你合作呢。我查了一下这个品牌,好像蛮厉害的呢。”
林云瑶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不了吧。我觉得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怎么会呢姐姐,她们是真的很欣赏你的作品啊,要不你就去跟他们见一面嘛,说不定还能当上他们的设计师啊!那你到时候就不用在这里摆摊了。”
“我大学不是读这个专业,她们不会要我的。”
“不一定的,正所谓高手在人间啊,如果不是你有天赋的话,她们也没办法慧眼识珠啊。”
林云瑶还是沉默。
她的心就像一井井水,从井口看去好像很浅,实则深不见底。
林晓婷嘴皮子都给磨破了,她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砸到林云瑶的眼前,林云瑶竟然会拒绝。如果是她,一定二话不说把这个机会抓得牢牢的。管它什么专业不专业,学历不学历的,只要有机会,就会有希望。
“姐姐,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在这里摆摊吗?你去跟他们聊一下嘛。说不定你还能做自己的品牌呢。”
“不了,我没有这么伟大的梦想。”林云瑶像是做了个沉重又坚决的决定,她的眼神暗淡无光,“而且以后我不会再做包了。我就想做个普通人,跟大家一样,做个普通的工作。”
小吃铺里。
最里面的那桌围着三个人。
林晓婷趴在桌子上,连汉堡都提不起劲吃了。
她的情绪一打开就收不住,“啪嗒啪嗒”地流起了眼泪来。
“怎么办呐,一定是我嘴巴太笨了,云瑶姐根本不答应啊!”
郑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地在旁边给她擦眼泪。
陆柯楹皱了皱眉头,“不关你的事。是她又犯病了。”
林晓婷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
陆柯楹也没什么心思跟她解释,“没事。”
郑宇也有点担心,“那现在怎么办?MagicBag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林云瑶的犟她是知道的,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她决定了的事情根本不会改变。
现在饭菜都就在面前,她不愿意拿起筷子去夹。
那喂到嘴边呢?应该由不得她不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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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陆柯楹:“周三那天,我替她去。”
MagicBag的大楼果然气派。
外表的玻璃墙面折射出冰蓝色的光,锋利而高冷。
内部亦然。随处可见的大理石制品,装饰用的大理石圆柱,接待台的台身,以及接待台背后的大理石浮雕,无一不显露出奢华与高贵。
前台接待的专员胸口挂着个“Sunny”的胸牌,她的笑容也像阳光,温暖而治愈。
“不好意思陆小姐,我们艺术总监跟您约的是3点,可能要麻烦您先稍等一下哦。”
“没事。是我早到了。”
绝不迟到是陆柯楹的原则。
特别是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情,陆柯楹更是提前了四十分钟出门。
Sunny给她倒了杯咖啡,指引她到等候休息区入座休息。
大公司就是不一样。休息区比Saing一个办公室还大。
而且大概是业务繁忙,休息区三三两两地坐着人,有些在攀谈,有些也跟她一样在等待,陆柯楹也不至于感到孤单。
她无聊得很,如果有人让她给MagicBag提意见的话,她一定会写上“请在贵宾等候的时候提供俄罗斯方块游戏机打发时间。”
突然,“吱啦一声”,她的背后似乎有人入座。
“Leo,你最近推出的品牌故事可真不错。”
听到这个英文名,陆柯楹拿着咖啡的手抖了一抖,差点把咖啡渍撒到雪白的裤子上。
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多心了而已。
“Justabag,noneedtobeg这个slogan也是朗朗上口。”
Justabag,noneedtobeg?这个陆柯楹了解MagicBag这个品牌的时候到时候有看到过。
品牌最新推出了一条平价的产品线,目前刚上架了三款包,设计和材料一样独特,最突出的事价格很平价喜人,两三百出头,在同等级的品牌中甚至是白菜价的程度。
而且这条产品线的理念也很好。
号召所有的女性回归包包本身,不要陷入品牌溢价过高的消费陷阱中,甚至是为了满足虚荣心而借贷买奢侈品。这条产品线主打的就是挑战大牌本身,让所有女性回归购物理性。
“就是不知道你做这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到时候如果影响了咱们品牌的轻奢的定位,不知道Maggie会不会向你问罪。”
陆柯楹真想tui他一口,原来这个男人在前面高捧对方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结尾的地方重踩人家一脚。
用不着陆柯楹发火,这个叫Leo的人,终于开口:
“你放心,既然这条产线都已经上线了,那就说明Maggie一定也做好了你所说的这种心里准备。这些话你跟我说说就好了,要是到处说,”他顿了顿,有种腹黑阴湿男的威胁,“指不定Maggie还会觉得你对她的决断有意见。”
他似乎不紧不慢地抿了口咖啡,接着说道:“而且,这条线只是出来抛砖引玉的,Maggie接下来打算推出多档中低价位的产品,你可以多关注一下。”
他似乎拉开椅子起身,但是动静不大,“作为后辈,我无意指手画脚。只不过有时候话到嘴边不得不说。”他语重心长,“Frank,经理这个位置,有能力的人,自然而然就会坐得上,要是没能力的人,坐上去了也得摔下来。”
33. 女魔头
坐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已经离开了,陆柯楹还沉溺在惊讶之中。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分手了两年的前男友还能让她在这里遇见。
可惜没有见到他的正面,不知道他是长胖了还是长丑了,是长出了痦子还是变成了秃子。
听他们刚才的一番对话,只怕他是更加成熟稳重了。
那还是不见的好。
免得她后悔。
“陆小姐”
“陆小姐”
Sunny不知什么时候从前台走了过来,叫了她两声。
陆柯楹才回过神来,“哦哦,你好。”
“时间差不多了,我现在带你去总监办公室。”
“好的。”
Sunny带着她上到了第28楼。
她们穿过了一整条长廊,长廊的旁边是一整排透明的办公室,里面的人忙忙碌碌。但是跟Saing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他们脸上都带着自信和张扬,似乎对自己的工作有种特别的自豪感。这是自称牛马的陆柯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能量场。
她们最终停留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口。
Sunny有礼貌地敲了敲门,门内传来“进来”的指令。
Sunny打开门,面带笑容地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Maggie,轻云的陆小姐到了。”
原来艺术总监就是他们刚刚提到的Maggie。
陆柯楹略带惊讶地走了进去,可在看清Maggie的模样之后,差点没收住乱飞的五官。
竟然是她!那个带着废柴男去林云瑶摊子上买包的马姐!
陆柯楹恍然大悟。
MagicBag,Maggie,马姐,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Maggie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口红是自信的大红色,看起来有点像是穿《普拉达的女王》里面的女魔头,气场大得令人肃然起敬。
“怎么不是她来?”
陆柯楹迅速在脑海中理解了一遍Maggie的意思。
估计她在摊位上的时候就对林云瑶的包感兴趣了,后面经她发邮件和介绍,又从轻云的主页上认出了林云瑶钩织的包,所以才有的这次见面机会。
看见来的人不是包包的作者,所以感到奇怪吧。
陆柯楹装作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不卑不亢地回答:“您问的是林云瑶女士吧?她主要负责设计和制作包包,我负责商务合作洽谈和品牌宣传。”
Maggie理解地点点头,嘴上却说着为难人的话,“明白。但是我们MagicBag毕竟不是小公司小品牌,你们如果是真的有诚心和诚意合作的话,主创设计师应该也要一起到场才对。”
“实在抱歉。她是因为突然有事才没能来的,”陆柯楹正襟危坐,说着相当官方的话,“我可以代表她来聊聊合作与发展。我是她的代表,如果您有什么问题也都可以直接问我。”
Maggie挑了挑眉,说:“我知道你们品牌主要都是在做编织包。编织包是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一个品类,人工成本高,实用性低,季节性强。我看你们品牌也没做其他包包的品类,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死磕这条赛道的原因是什么。”
陆柯楹有些惊讶也有些敬佩,Maggie是去过林云瑶摊上的人,但是却没有把轻云当作是夜市摆摊的街边货,而是真的把它当作是一个品牌在对待,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如果林云瑶有亲自来见Maggie一面就好了,她一定会比她更受鼓舞和感动。
“我们的设计师非常喜欢且擅长手作。相较于皮革、牛仔布等更常用于生产包包的材料来说,毛线相对来说更容易获得,而且从技法而言编织包包的织法也更多,能呈现出更多不同的包包结构和花样。我们的品牌就是从这点开始起步。”
“嗯嗯。”
陆柯楹以为Maggie这是满意的答案,谁知道她来了一句,“很无聊的原因。”
陆柯楹的三观被她轻微地晃了晃。
Maggie像是没什么耐心,甚至没有给她机会辩驳,直接抛出了下个问题,“那能问问你们设计师的设计理念吗?”
“设计理念?”
这个问题陆柯楹有思考过,但是她没跟林云瑶具体聊过,并不确定。
她滴水不漏地回答:“每一针都是逻辑的验证。”
“编织包包都是手工制品,难免会有失误纰漏的情况,但是我们包上的每一个图案样式都是严谨仔细地勾出来的,不会有任何……”
“行了,不用说了。”
Maggie打断了她,很是乏味。
她有些不耐烦,眉头微微皱着的时候气场更加强硬,让人不敢反驳她说的话。
“老实说,你给的这两个答案我都觉得很无聊。”
陆柯楹身体颤了颤,如果她今天是为自己来的,大不了就给她甩个脸子就走人了,可她今天是代表林云瑶来的,不能这么冲动。
“抱歉。”
“我们公司最近打算跟国内新锐的设计师和品牌合作,一起联名做些稍微平价一点的产品出来。我了解过你们的产品,确实很有新意,但是我觉得你们还很不成熟,压根算不上是一个品牌。”
陆柯楹在内心暗自吐槽了一番。
那肯定了,这个品牌只是他们小打小闹做出来的,才花了一两个星期做出来的东西,她期待看到什么效果?
但陆柯楹当然不能这么跟她说。她用着专业的口吻:“是的。我们深知自己不够成熟,所以才希望与贵司这样的大牌公司合作,迅速成长起来。”
Maggie像是毫不在意她说的话,自说自话起来,“你知道做一个产品和做一个品牌的区别在哪里吗?”
她换了口气,“一个产品只要质量好就可以了,但是一个品牌要做起来,还得是背后的品牌故事吸引人。”
Maggie像是已经没耐心再陪她玩过家家了,把话摊开来说。
“我知道你们的设计师现在还每天都在摆摊。现在正是流行大女主破茧而出的故事,而且林云瑶还是引人注目的美女。如果你们以这个为卖点的话,应该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我们公司有很成熟的团队,也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为你们成立工作室。”
陆柯楹算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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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到林云瑶的摊子上,问她想不想做个品牌并不是玩笑话。只不过是以卖惨的形式把品牌营销起来。如果这个品牌真的做起来,那估计到时候的重点不是包包,而是通街通巷“美女天才设计师曾在夜市摆摊”的新闻。
“不了。这与我们品牌的理念不符合。我们更想做的是做好我们的产品。”
“是吗?你可是连设计理念都不了解的人,真的了解你们品牌的理念吗?”
陆柯楹不太了解Maggie什么意思。
“什么?”
“或许你可以跟设计师再了解一下设计理念,你刚刚说的,跟我向她了解到的可不一样。”
陆柯楹窘迫地如芒在背。
她什么时候再去找了林云瑶吗?怎么她不知道?
“或许如你所说的我不够了解这个品牌。但是我了解林云瑶这个人,她绝对不会同意你的提议。”
Maggie不知道为什么欣慰地笑了笑,“终于说了句真话。”
金碧辉煌的写字楼里,连厕所都是不同凡响的,光洁如镜,格调非凡。
雪松的香氛散发出令人安心的味道,抚慰着陆柯楹还在激动着的心。
她也不管自己的妆容了,捧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泼,如果不是怕被人当成疯子,她甚至想给自己的脑袋泼一盆冷水。
一定有更好的表达方法能够两全其美的,她又何必要把话说得这么满,不留一点以后转弯的余地?这可是事关林云瑶的发展和前途,又不是她在玩过家家游戏。
陆柯楹背靠在大理石柱上,满是懊恼。
这下她要怎么跟林云瑶交代,要怎么跟林晓婷和郑宇说这件事?
她突然想起,陈泽朗也在这里工作。
要不然去拜托一下他?
可是她有什么颜面去?
“小姑娘,你没事吧?”
搞清洁的阿姨推门进来,看见她在发呆,被吓了一跳。
“哦哦,没事。”
“你这个样子还说没事哦?”
陆柯楹望向镜子,才看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脸上的粉底液已经斑驳成一坨一坨,眼角的黑色眼线化开,拖了个长长的掉色尾巴,嘴边的口红最是夸张,被她揉搓得糊在了嘴巴周围,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失魂落魄的小丑。
阿姨也是个热心肠的,“你怎么了嘛?要不要叫你朋友来接你回去哦?”
“没有,就是,面试落选了。”
“哦。”她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没事的,这家公司不要你是他们没眼光,你就换一家嘛。总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可是目前,愿意跟轻云洽谈的就只有MagicBag这个地方了。
而且这个地方还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阿姨给她递了张纸巾来,陆柯楹接过,低声说了声谢谢。
她湿了水,粗暴地擦着那张花了的脸。
可清水不是卸妆油,始终没法擦干净那些晕开了的化妆品。
她从包里掏了个口罩戴上,又戴上一顶鸭舌帽,在被怀疑是可疑人物轰出去之前离开了厕所。
34. 变成猫就变成猫吧
林云瑶从一栋破破烂烂的厂房里出来,顶着烈日走了十五分钟才走到公交车站,满头大汗。
她今天是过来这里面试的,一个外贸跟单助理的岗位。
收到面试通知的时候她欢呼雀跃,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接受小白的公司。可是去了才发现,这个公司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公司是工贸一体,这本来没有什么。
可重点是招聘的老板明确说了,她跟单助理的岗位平时工作不算很忙,闲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出去车间帮忙打螺丝。
这也算了,重点是这个老板还处处PUA她,说她两年没有正经的工作,只有两个月的实习经验,所以工资只能按照应届生3k的薪水给她。见她面露难色,还恶语相向,说公司能给她这个待遇已经很好了,她要懂得感恩云云。
林云瑶求职心切,本来打算忍一忍。
可这个老板又嫌弃她是个不说话的闷葫芦,最后哪怕是陆柯楹接受了3k的工资,他也没要她,把她打发走了。
这已经是第三个林云瑶遇见奇葩公司和老板的面试了。
林云瑶坐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落寞地想着,这么些年,她究竟是怎么会走到了步步错的地步。
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想到了回家。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想要回家,哪怕是刚被Saing辞退,被夜市的其他摊贩另眼相看的时候她都不曾想过回家。可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真的动了投降的念头。
如果在这个时候投降,那她前面做的所有一切又都算什么呢?
为了逃避事事都以她为先的家,她来到了南林工作。为了不做公司里被局限被摆布的囚鸟,她选择做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情。为了证明她是对的,她一条路走到黑,也一直不肯回头。
可从结果来看,她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她也没有变得更加快乐。
金钱的匮乏和生存的恐惧时不时就到访,她只能强装坚强来面对,却发现自己的懦弱不曾改变。
林云瑶开始迷惑了。
她是不是只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而已?
她有点累了。
同样状态不好的还有陆柯楹。
第二天回到公司,她又被周波叫进了办公室,质问她最近怎么老是又请假又心不在焉的,好几个询盘的型号都写错了,甚至害客人差点下错了订单买错了料。
陆柯楹没法辩驳,如果可以的话她根本不想上班,更不想处理那些烦得要命的工作,也不像像只狗一样讨好不想下单只想获得情绪价值的客人。
她甚至动了离职的念头,她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
周波治她状态不好的方案不是让她多休息,而是让她多加点班。
用他的原话说就是:上班的质量不够,时间来凑。
像是惯性一样,陆柯楹再一次无意识地打开了空白的word文档。
她很想去看看林云瑶最近怎么样,可是每次当双手放在键盘上的时候,小黑猫的那张脸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它是那么认真严肃地警告她,如果再变成猫,可能真的会变不回人了。
陆柯楹走出了办公室透气。
她似乎理解了那些消愁的人为什么总会在这个时候点一根烟,大概是因为想找点什么寄托而已。
如同点烟,陆柯楹点亮了手机,拨通了林晓婷的号码。
对方似乎等这个电话等了很久,马上就接了。
林晓婷的声音欢呼雀跃,“楹姐!你怎么才打电话来啊楹姐!你这惊喜也藏得太密实了点嗷。是不是昨天跟MagicBag谈成功了之后他们带你吃香喝辣去了啊……”
不知道林晓婷是不是被郑宇教训了一顿,发出了一句不满的“嗷”声。
陆柯楹隐约还能听到郑宇小声的说话:“话不要这么密。”
林晓婷又在那边耍宝了起来,如果可以,陆柯楹真不想打断她。
可是他们迟早都得知道结果。
“泡汤了。没谈拢。”
那边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林晓婷失落地啊了一声,也没问具体原因。
林晓婷似乎永远都很有能量,反倒鼓励她:“哎呀没事没事,找合作方就跟找男朋友一样的嘛,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楹姐你该不会是觉得不好意思吧,现在才跟我们说。”
林晓婷让她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
以前的她好像也是大大咧咧积极向上的,不知道这两年怎么工作工作着,人的精神能量都好像萎了一样。
“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交代。”
“你是说云瑶姐姐?”提到林云瑶,林晓婷突然有点担忧了起来,“对了楹姐,我正想跟你说呢。我感觉最近云瑶姐姐的状态不太好。”
还没等陆柯楹细问,林晓婷就话赶话继续说了下去。
“她最近的脸色好苍白啊,眼底的黑眼圈超级重的,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一样。我昨天有跟她套套近乎聊聊天啥的,问她怎么回事,她就说这几天都失眠,还问我们校医院能不能开安眠药,她想开多一点回去备着。”
陆柯楹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我们学校都不给校外人看病的,而且都刷学生卡。”
“嗯。”
“所以我就把我的那些都给她了。”
陆柯楹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立马又紧绷了起来。
“我这人也是有点毛病的,从青春期开始几个月就会偶尔有一段时间睡不着,医生会给我开点安眠药,不过我也不吃,就把它们当护身符。我看着药瓶子就会觉得它们在发挥药效,就能安心地睡下来。”
“多少颗?”
“啊?”
陆柯楹语气有点冲,“你给了她多少颗?”
林晓婷有些无辜,“就半个月的量,14颗而已。”
14颗?
这确实是医院开的正常剂量,但是如果一次性服用过多的话,也有可能会造成呼吸抑制、昏迷或者死亡的。
林晓婷问得非常谨慎,“楹姐,你是觉得云瑶姐姐会想不开?”
她否认道:“我觉得她不会做这种傻事。”
陆柯楹也觉得自己应该是小题大做,不过内心深处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隐隐不安。
“嗯嗯。”
“没事,你放心。反正这个点云瑶姐姐已经出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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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郑宇两个人过去跟她聊聊天,解解闷什么的。”
“好。麻烦你们了。”
“楹姐真是的,怎么还说这种客气的话……”
陆柯楹回到办公室。
越想越是心慌。
一些画面和猜测总是不受控地从她脑海中闪现出来。
那天晚上林云瑶躺在床上的泣不成声。
房东阿姨说要让她月底前搬出去时,她的无措和惊恐。
还有Maggie第二次去找她时,二人无从得知的对话。
她不是不坚强的人
但谁规定坚强的人,就不能有脆弱的时刻?
况且这两年,她有太多压抑的情绪了。
陆柯楹回到了办公室,有些焦虑地坐着。
她一直在安慰自己是多想了,直到直觉极准的她,右眼跳了一下。
一种未知的恐惧从她心底升起,蔓延。
接连而来的电话更是让她吓了一跳。
她立马接了起来。
“楹姐,云瑶姐姐今天没有出摊。”林晓婷的声音也有些焦急了,“现在都七点了,她平时六点就在摊位上了的。我们也不知道她的电话,这可怎么办才好?”
陆柯楹当机立断:“电话我来打,你们去她住的地方看看。”
陆柯楹挂了电话,给林晓婷发送了个准确的地址,幸好她当猫的时候记住了门牌号。
确认林晓婷收到了地址之后,她又立马翻出了通讯录里被她藏在最下面的电话号码,那个她自欺欺人地标注成z-林云瑶的联系人。
陆柯楹手颤抖着点击这个号码,花了两年积攒的勇气,按下了拨出键。
“嘟”“嘟”“嘟”不断的的嘟声让她心烦意乱。
要是她已经换了号码?接电话的人问她找谁?
要是接电话的是她本人,糊里糊涂地问她是什么情况?
不,这些都是最好的情况。
最可怕的情况是,这些嘟声响一个晚上都没人接听。
陆柯楹等了三十秒钟。在她决定要挂断电话,立马打车到南水师范大学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她几乎激动地要叫出来,“喂,云瑶吗?是我,我是柯楹!”
可回复她的,只有紧张害怕的猫叫声。
陆柯楹曾经在呼噜的身体里待过这么长的时间,她知道,那是呼噜的求救声。
它惊慌失措,嗓子似乎已经因为喊叫太长的时间而变得嘶哑,只能让爪子也一起动作才能制造出能够引人注目的动静。
“嘶嚓-嘶嚓”陆柯楹觉得呼噜是在踩在她的心门上求救。
陆柯楹冷静地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七点半,下班的高峰期未过,如果现在打车过去,少说两个小时。
她又看了一眼桌面空白的word文档。
小黑猫的警告又在她耳边响起。
算了,变成猫就变成猫吧,现在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她现在立马就得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柯楹觉得自己脑袋里什么也没有,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镇定。
她的手架在键盘上,敲打出一个个乱码。
“别急,呼噜,我来了。”
35. 做心脏复苏
陆柯楹刚睁开眼,就听到了呼噜的叫唤声。
“陆柯楹,你快看看林云瑶!”
她立马环顾四周,林云瑶正躺在她的床上,她侧着身体,面对着墙,陆柯楹看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飞奔跳上床,两只猫爪搭在她的手臂上,都没法将她的身体拉得躺平下来。
床头柜上放着的是林晓婷给她的一小瓶安眠药,瓶盖锁着,陆柯楹的猫爪根本拧不开,她只知道重量轻飘飘的。
“她吃了几片?”陆柯楹问呼噜。
“啊?我不知道啊。我刚刚也在睡觉,一觉醒来就发现叫不醒她了!”
陆柯楹没有迟疑,把药瓶从高处推下,只听到清脆的瓶子声,听不出来里面还有一片药片。
不好,十四片都被她吃掉了!
她又跳进了林云瑶与墙围隔出来的空间里,在狭小的空间了助力猛冲,这才将林云瑶的身体撞倒,让她的脸重新对着天花板。
呼噜的体重少说有20多斤,就这样的猛冲按道理来说威力也是极大的,就这样林云瑶都没有任何感觉,她的眼睛闭着,任何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陆柯楹一步跑到林云瑶的脸边,压低身子,感受着她的呼吸,很微弱。
她的心砰嗵砰嗵地跳起来。
怎么办,南水师范大学的后门离这里大概十五分钟距离,林晓婷和郑宇大概还要一会儿才到。她刚刚已经提前打了120的电话,但是她算不准医护人员什么时候才能来。在这之前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做心脏复苏!
她大学的时候上过急救课的!人昏迷的时候可以这样子急救,怎么操作来着?
双手重叠,掌根置于两□□连线中点,双臂伸直,用上半身力量垂直往下压……
可是她现在是猫啊,呼噜就是一坨东西,哪里来的上半身!
“那就整坨一起当作是上半身吧。”
陆柯楹来不及惊讶呼噜为什么能够听到她的心声,转眼她已经被呼噜带到了床边的床头柜上。
呼噜灵魂地把重心压后压低,把自己的身体压缩成了一根弹簧,对准林云瑶的胸腔跳了下去。
急得陆柯楹连爆粗口,“我靠你神经病啊?你等下把她给踩死了怎么办?”
“你有没有点常识,做胸外按压至少得要用上50-60公斤的力,我才12公斤。”
“……”
“你是非得在这时候搞冷笑话吗?”
“我的意思是,砸她不死,看看她能不能被我们给砸醒。”
她们就这样往复了几次,可林云瑶还是没有醒来,只是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眉头紧皱着。
陆柯楹觉得她们已经成功在望,可问题出在了猪队友身上。
呼噜跑不动了。
其实陆柯楹也感受得到,每一跳,呼噜都是用尽全力。
鉴于它超重的体型,弹跳5次已经是极限了。
就算是呼噜让开位置来,让陆柯楹驾驶它的身体,陆柯楹也一样无能为力,她已经一步也挪不动了,只能趴在林云瑶的身边喘气。
呼噜:“要不还是等救援来吧?”
陆柯楹把两只猫爪继续搭在林云瑶的胸口,就算自己的身体因剧烈喘气而大幅度抖动,但她分明能够感受到林云瑶胸腔微弱的起伏。
她也想让林云瑶有这么剧烈地呼吸。
她的两只爪子就像人的双手一样,往下按压着。
为了更好地使出力气,她头抵在林云瑶的肋骨上,眼睛紧闭着。
无力的眼泪终于从她的眼角流下来。
她一边使劲一边祈祷林云瑶赶紧醒过来。
陆柯楹的脑海中好像回闪了好多跟林云瑶相处的画面。
周末她喜欢睡懒觉,林云瑶习惯早起,她会先去小区里逛一圈,然后买一碗新鲜的艇仔粥上来,细心地会把油条隔开,等她洗漱好了之后再放下去。
她的口语不好,说得乱七八糟的时候林云瑶从来都不会笑话她,而是耐心地调整她的用词。
林云瑶喜静又怕热,但是当她拉着林云瑶顶着大太阳说要出去citywalk的时候,林云瑶总是开心地迁就她。
……
这样想来,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段友谊的受益者,她一直都享受着林云瑶的默默付出,根本没为林云瑶做过点什么。
而且,她们当年闹掰,其实很大原因都是因为她自己自卑而已,盲目地把好友当作是假想敌,非得要证明点存在的价值。
可是她们可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就跟猫咪一样,存在本身就很美好了。
为什么要比较,为什么要追逐和打击呢。
云瑶啊,你醒来吧。
你醒来打我几拳好吗?
以后我一定会戒掉自私和自卑,对你更好一点的。
陆柯楹的双爪还在按压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有“手”的实感。
她的每一次按压,似乎能感受到林云瑶心脏跳动的回应。
“噗通”“噗通”
她按压得更用力了,可是她越用力,越能听清周围叫她放手的声音。
放手?她怎么可能放手?
直到一只雪白虚弱的手颤颤巍巍地搭在她的手臂上。
陆柯楹的意识才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好多人都围在她们身边,医护人员,房东阿姨,林晓婷和郑宇他们也在。
旁边是筋疲力尽睡了过去的呼噜,她被林晓婷拉开,泪流满面。
林云瑶已经清醒了,迷茫地看着她。
奇迹降临。
陆柯楹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去到了医院,被医生劈头盖脸地说她整了一场闹剧出来。
“小姐啊,患者是确实是吃多了两片安眠药昏睡了过去,但是你刚刚那劲就好像要把她杀掉一样,你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啊?”
陆柯楹一脸懵,“多吃了两片?”
“是啊!”
陆柯楹摇摇头,“不可能,呼噜,不对,她养的那只猫又是踩她又是撞她,可是她根本都没有醒过来!那只猫可是有22斤啊!”
“难怪患者骨折了。我还以为是你按压的。”
“……”
“不是吧。”陆柯楹回想起那个安眠药的空瓶子,“可是那个安眠药的瓶子是空的啊。”
“据患者所说,那个是她前一段时间已经吃空了的安眠药,她没来得及扔而已。你想问的应该是那个叫林晓婷给她的新药吧。她放在抽屉里了,我们有检查过,里面还有11片。”
陆柯楹还迷茫着,医生的话却一直灌进她的脑袋里。
“幸好这次骨折只是轻微的,不用住院,回家休息2-3天,注意观察自己体征就好了。”
“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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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还有其他亲人或者朋友吗?可不可以帮忙联系一下。”
陆柯楹指指自己,“她的朋友不就坐在这吗?”
医生风趣地开了玩笑,“如果林小姐被你带走的话,我担心明天需要去警察当证人。”
“……”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可疑到了这种地步……
“就在刚刚,林小姐刚刚还在问我你有没有被警察抓走。”
“……”
“开玩笑的啦。她也很担心你。”这个戴着眼镜的长发医生终于肯放过她了,温柔地说道:“这几天最好陪同一下林小姐,等下麻烦帮她办理一下出院手续。”
“好的。”
医生都往前走了两步了,还要本性不改地绕回来再吐槽她两句,“不过林小姐也不一定愿意和你回家就是了。你知道的,身体上的上比较好修复,但是心理阴影嘛,”她摇摇头,“就比较麻烦咯。”
她还补刀了一句,“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你可不能武力强迫她哈。”
“……”
林云瑶找到了刚刚那个女医生给的房号。
她在门外站了下,还没做好进去的心理准备,恰好郑宇从里面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陆柯楹觉得连郑宇看她的眼神都有点怪了。
有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硬憋着的感觉。
陆柯楹无语地从病房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想笑就笑吧。”
虽然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糗事。
“没有。”郑宇也坐了下来,很有分寸地中间隔了她一个位置,“我和晓婷只是很佩服你,看得出来你真的很担心云瑶姐。”
陆柯楹还就想听听细节了,她向郑宇套话,“怎么看出来的?”
郑宇很老实地复述着当时的情景。
“应该是楹姐你叫的救护车吧?我们和医生几乎是同时到的。我们一直在敲门,在喊云瑶姐的名字都一直没人回应。我找了一把梯子,爬上去窗台一看,才发现你正忙着给云瑶姐做胸外按压,全神贯注的,根本没听见我们的声音。倒是房东听见了这边的声响,她拿了钥匙来开门。我们才能进去。”
郑宇的话停在了这里,让人怪烦躁的。
陆柯楹都能想象到,接下来一定是她的名场面。
她豁出去了,问到:“然后呢?”
“然后我们喊你下来,医生来了,你还是听不见,嘴上还一直说着谁也别拦我,我要救云瑶。云瑶姐差点被你按得喘不过气来,还是我们把你拉开了才有了医生发挥的空间。”
“……”
陆柯楹双手捂面,羞愧地无地自容,“我在外的名声不要了。”
“也不是的,医生也有夸你的,说你的手势挺专业的。”郑宇也学坏了,懂得调侃她了,说:“不过就是,下次要注意观察患者的情况,不要患者都醒过来了还在按。”
“……”吐槽听得太多陆柯楹已经无所谓了,林云瑶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她指了指病房,“云瑶没事吧?”
“没事。”郑宇又说话喘了口大气,“就是挺关心你的,问了我和晓婷一个晚上你去哪了。她还向我们打听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
他像个知心的弟弟,“楹姐,你们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但如果有什么误会的话,我觉得今晚可能是个很好的契机。”
36. 再见前任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林晓婷陪在林云瑶身边,在辅助她做腹式呼吸的训练。
听见陆柯楹开门进去的声响,两双眼睛都齐刷刷地向她看去,陆柯楹突然急促紧张了起来。
她两手笨拙地举了举,“你们继续。”
林晓婷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刻总脑袋灵活,她笑嘻嘻地说:“不用继续啦,刚刚我们已经练习很久了,医生说一天练个三到五次就好了,多练反而没有益处。”
她又拿起了床边柜子的水杯,“云瑶姐,你刚刚不是说渴了吗?我出去给你打杯水。”
陆柯楹和林云瑶都知道她什么用意,彼此都没有拦着。
她们彼此,都已经等待了这个能平静沟通的机会很久。
陆柯楹毫无准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却听见一直都比她被动的林云瑶开门见山:
“柯楹,我听晓婷和郑宇说了,是你叫的救护车。”
“嗯。”
“他们还说,你其实为我做了很多事情,还帮我成立了个品牌,甚至去和MagicBag洽谈过。”
这两个家伙,怎么把这些事都抖落出来了,下次要找他们签保密协议才行!
“对不起,是我擅作主张了。什么都没跟你说过,无缘无故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没事,我知道你是想推我一把。而且轻云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面对林云瑶的善意和理解,陆柯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只是笨拙地傻坐着。
“是吗。”
“嗯嗯。跟我挺像的,轻飘飘地浮在空中,根本不落地。”
担心林云瑶误会,陆柯楹有点不知所措,“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觉得你出淤泥而不染,很有自己的理想。”
“什么理想,悬空的理想吗?”林云瑶自己打趣自己,眉眼中难掩的一丝落寞和悲凉。
“我哪有你想得这么好。你以为的这种与众不同,其实只是我对现实的逃避罢了。”
林云瑶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安静得让人感觉她的心里不会有一点俗世的烦恼。但此刻的她,就好像故意要把自己打开,暴露给她看,“我的性格很犹豫,走出舒适区、交新朋友和做新工作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很陌生和费力的事。”
陆柯楹怔了一下,“我知道……”
“你不知道。”林云瑶打断了她,“而且我也不喜欢争取和竞争,但凡有矛盾产生,我都会惯性地选择退后一步。所以我很擅长放弃,也很擅长妥协。”
林云瑶停顿了一下,陆柯楹好像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所以就算她的胸腔不受控地起伏,陆柯楹也没法制止她,比起身体的疼痛,她心里的疼痛更需要一个窗口来抒发。
林云瑶声音有点哽咽,她身形单薄,在单调的暗白色背景中犹如一盏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烛火。
“柯楹,你知道吗?你当时说我伪善和假大方,让我伤心了很久。”
陆柯楹的眼泪比她先落下。
她伸手去擦,但是眼泪却像是拧不住的水龙头,一直流下来。
她无法为自己辩解,在林云瑶流脓的创口面前,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道歉。
“对不起。”
“云瑶,对不起……”
“其实我自己也有很大的原因。”林云瑶给她递上了纸巾,红着眼睛继续说:“我不敢否认你的指责,因为我更不敢的是,告诉你我很懦弱。你平时看到的林云瑶脾气这么好,其实只是因为,她懦弱地在讨好任何一个人而已。只有不伤害别人,才不会被别人伤害。”
陆柯楹难以想象,林云瑶是以这样压抑自己的心态一直生活着。
她还自诩是林云瑶最好的朋友,其实根本不了解她,也看不到她的痛苦。
她们这种只想维持表面美丽的友谊,真像是在过家家。
她们好像根本就不懂怎么爱一个人,林云瑶的表现方式是牺牲和讨好,她的表现方式是索求和控制。
其实本质上,是她们根本都不懂怎么爱自己。所以才会把自己的渴望投射在别人身上,希望自己内心缺了的那块,从别人那里得到补足。
“云瑶,其实你做自己就很好,你不用讨好任何人的。”陆柯楹也打开了心扉,“说来不怕被你笑,我当初甚至嫉妒过你比我善良。我觉得你的善良很纯粹,而我的善良,似乎隐约都会带着点目的性。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人和人之间根本无需比较,每个人身上都会存在不完美,而不完美才是最完美的。”
“嗯。”
林云瑶一直隐忍憋着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多年郁结的情绪终于在这时候释放,她们两个人亲密而又略带生疏地牵着手,每每对视,嘴角都会泛起微笑,那是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别人才会有的释怀。
真挚的感情其实很简单,人类却擅长把它搞复杂。
时间过了许久。
陆柯楹才聊起去MagicBag的洽谈。
“没谈成功。对不起,是我把这个宝贵的机会弄丢了。”
“不要紧,我大概能想到他们跟你说了什么。那个叫Maggie的人有来找过我两次,我知道她看中的不是我的设计,而是想打造我的人设和故事。她大概想要一个傀儡吧。”
林云瑶惯性地会把自己贬低,陆柯楹觉得以后可能得针对这点,逐渐给林云瑶增加点信心和鼓励才行。
“云瑶,你别把自己看低了。她就算是在找自带热点的品牌和设计师,但是如果你没有点实力,她不至于三顾茅庐。我也和Maggie打过交道,她是个商人,但不是个蠢人。”
“嗯嗯。”林云瑶微笑着点头,说了些陆柯楹不知道的细节,“第一次我确实拒绝了她。”
她顿了顿,“但是她第二次来的时候,其实我有动摇过。”
“放弃掉不切实际又不坚定的理想吧,我的脑海里一直冒出这句话。”
“我前段时间本来打算放弃摆摊,去踏踏实实找点工作,但是一直都受挫。所以在Maggie第二次来找我的时候,不得不说,我很心动。”
陆柯楹的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那她在Maggie面前大放厥词不是砸断了林云瑶要走的路?
“对不起,我好像做了些多余的事。”陆柯楹后悔莫及,“如果一开始我没有绕这么多弯子,直接找你说清楚这件事就好了。”她羞愧得脸都红了,“你放心,我会再去见Maggie一面,把这个机会再要回来……”
林云瑶眼睛亮晶晶的,坚定而有力,“不用了,我自己去。”
太阳高照,世界是那么的明亮。
陆柯楹没有跟林云瑶上28楼,而是在楼下的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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啡店坐了会儿。
她点了杯葡萄冰萃美式,坐着发呆。
显示取餐号码的展示牌出现了她的号码,她才起身悠哉走过去。
附近一带都是金融商圈,又恰逢是下午茶时间,很多光鲜亮丽的白领会在这时来咖啡店休憩一下,补充能量。
咖啡店的订单太多了,服务员忙不过来,前台的接待员小哥一边负责下订单,一边负责引导客人取单。
“你好,我是156号,葡萄冰萃美式。”
接待员小哥急匆匆地看了一眼她的订单,把咖啡递给了她。
“祝您用餐愉快。”
他连招呼都打得急匆匆的,然后又赶忙回到点单机子前,给下一位客人点单。
陆柯楹回到了座位上,一边看了看时间,担心林云瑶不知道跟Maggie谈得怎么样,一边打开包装,把吸管插进咖啡里。
要是喝咖啡,陆柯楹只会来这家叫鹿鸣的咖啡店。
与其说她酷爱这个牌子,不如说她只爱鹿鸣的葡萄冰萃美式。
无论鹿鸣出了多少的新品,她都只会点这一杯。
她喜欢这种气泡的口感,很像她小时候爱喝的一种苏打水。
而且这杯美式的味道对她来说刚刚好,她不喜欢咖啡的苦,十分糖的甜葡萄味刚好调和掉苦涩的味道,喝起来清爽又不会齁甜。
但是才第一口,陆柯楹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分明不是十分的甜度,是三分糖。
难道是小哥忙得下错了单?
她狐疑地看了看杯子上的标签,明确写着三分糖。
前台的小哥哥小姐姐们依旧忙得晕头转向,从他们苦涩的笑容就能看得出来。
陆柯楹虽然不是多事的人,但是这杯三分甜度的美式她是真的喝不下去。
反正她不赶时间,她决定让他们重做一杯。
陆柯楹走到前台,很有礼貌地向小哥哥说明情况,“你好,你帮我点的这杯美式好像下错了单,我要的是十分的甜度,这杯是三分呢。”
小哥哥忙得额头冒汗,但仍然态度很好地处理她的问题,“女士,请出示一下你的订单和小票好吗?”
陆柯楹把小票递了过去,小哥哥接过一看,搞清楚了状况。
“女士,不好意思。你可能拿错了咖啡,你的订单是165号,但是这杯咖啡是156号的订单呢。”
从制饮区恰好走出来一个小姐姐,她手里拿着两杯刚做好的咖啡。
“156?156是Leo的啊,”她向小哥解释道:“刚刚你上洗手间的时候我不是帮你顶了一下岗吗?我就帮Leo点了一个号,156,我记得的。”
她还很热心地向陆柯楹介绍,她指了指玻璃一角,说:“喏,那个男生就是Leo。”
陆柯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陈泽朗坐在窗边。
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他看着果然成熟了一些,一向秀气儒雅的脸经过岁月的打磨,变得更加锋芒和魅力起来。
他的头发整齐地梳着,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副金属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也难以挡住锐利和有神的眼睛。
看得太入迷,都没发现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女生。
头发是波浪卷,浅淡的棕色。
衣服,是轻奢的小香风。
好一对赏心悦目的俊男靓女。
37. 轻云
陆柯楹没想到,自己都跟陈泽朗分手两年了,而且提分手的是她,但是见到他和别的女生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吃味。
这算什么?对前任的占有欲吗?
她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把。
男人而已,算得了什么?
“给她吧。”
接待员小哥没听明白。
“给谁?”
陆柯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和表情,“我的意思是,我那杯能不能换给那个Leo。”
小哥有些尴尬地向她解释,“女士你可能不太了解,Leo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他向来只点三分甜。”
“嗯。”
也是,他不喜欢太甜。
“那就帮我赔他一杯。”
陆柯楹已经打开支付码准备付款,却被小哥阻止道:“没事。也是我们太忙了才会失误没确认清楚,今天有个同事请假了……”他把“165”推给陆柯楹,“待会我们会立马加急做一杯,这杯请你拿去吧。”
“不用了。我突然不想喝了,帮我扔掉吧。”
她没再看向那个窗口,甚至推门出去的时候都是走的跟窗口相反的方向。
两年前他们就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不是吗。
陆柯楹前脚刚走,陈泽朗就走上了接待台,他似乎还感觉到了什么,看向店里唯一的一扇门,又像是触犯到什么禁忌一样收回目光。
他笑自己的心病两年了还没好。
店员很热情地招待他,“Leo,你那杯还要稍等一下哦。”
陈泽朗感到奇怪,“可是屏幕上的号已经跳到166了。”
“哦,是这样的,刚刚有位女士拿错了你的那杯,我们在马上帮你重做了。稍等一下就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那位女士点的也是葡萄冰萃美式,不过是十分甜度,还是说你今天想要挑战一下甜分超标吗?”
店员从桌面上拿起165的那杯美式递给他。
他本来想拒绝,但是标签纸上那个熟悉的昵称一闪而过,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柯楹一定赢”
他当时还笑这个昵称土味又抽象,结果就是被泼辣又嚣张的她狠狠地惩罚了一番,她像只猫咪一样在他脸上咬了好几口。
她气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像块随手包的饺子,“我这是让你懂事一点,不要每次吵架都想要让我屈服。当一个妻管严又有香香女朋友又有热炕头不好吗?非得在公司当领导在家也当领导!”
他也不哄人,讨嫌地逗着她,“你起这名字更像是吵不过我所以要给自己打气。”
结果被她一脚踹了下床。
陈泽朗从回忆中醒来,有点恍惚。
“这个女生呢?她去哪了?”
店员似乎从未见过他情绪这么波动的样子,有点惊讶,“哦哦,她已经离开了。”
“她往哪边走的?”
店员有点发愣地指了个方向。
陈泽朗推开门跑了出去。到处都是人,只不过没有一个是她的身影。
陆柯楹换了个地,直奔附近的麦当劳,点了一杯可乐,两个汉堡,三份薯条。
林云瑶找到她的时候,她饱得跟一只猪一样,三天都可以不吃饭了。
“柯楹,你饿成这样?”
陆柯楹随口扯了个谎,“本来我是给你点的,结果等你太久了,我是担心汉堡和薯条放太久不好吃!”她扫了扫桌上的点餐码,“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了,咱们待会换个地方吃大餐吧,我请。”
陆柯楹惊喜得眼睛发亮,“有好消息?”
林云瑶没有马上回答她。
“一开始,Maggie还是坚持她原来的那套方案,想让我把人设营销起来,而且她也会负责帮我们把品牌做起来,我们和她利润分成。”
林云瑶的回答陆柯楹意料之中,她说:“这个方案我拒绝了。”
“嗯嗯。”
“然后她邀请我做她们公司的设计师。她们接下来会推出多种价位和品类的产品,她想让我负责其中一条编织包包的产片线。”
听到这个消息,陆柯楹完全坐直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她一开始给林云瑶设计的发展蓝图呀。
MagicBag虽然在国内只有五六年的发展历史,但其发展速度之快,新开门店之多,充分说明了它这几年发展势头的强大。林云瑶在里面沉淀个三四年,一定能有很大的成长。
就在她充满期待地希望从林云瑶的口中听到“我答应了”的时候,她反方向一百八十度,说:“我也拒绝了。”
“???”
陆柯楹不明白了,这可是太好的机会了。
“她让你做这个设计师,也有附加条件吗?也会推你出去卖惨?”
“不会。”
“那你怎么拒绝了呢?”
林云瑶不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还向陆柯楹提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想做编织包吗?”
陆柯楹坦诚地摇了摇头。
“一开始勾包包的契机是你。本来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是勾着勾着我好像感悟到了一些道理。
我勾的每一个针线,打的每一个结点,都像是人与人的关系,线与线的打结不是为了老死不相往来鱼死网破,而是为了彼此一起碰撞,缠绕之后编织出美丽的图案。”
她的想法好像被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契机与人分享。她变得激动了起来,声音都略微有些颤抖,“有时候我们会在关系中犯糊涂,少勾一针,多勾一针,或者勾错针,但是长远来看,细节不会影响整体。每一个结都不是死结,是互相作用凝聚的纽扣和枢纽。这个结打得不好看,那就放过它,努力和花费心思去打下个结。”
陆柯楹突然响起了Maggie问她的问题,她觉得,她大概明白了轻云这个品牌的设计理念了。
线与线的交织,关系与关系的纽扣,简单而又哲学。
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游遍了陆柯楹的全身,她有点傻笑地指指自己又指指林云瑶,“就跟我们一样吗?”
林云瑶也觉得好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起来还真是。”
“这是什么?一般被大家称之为命运的东西吗?”陆柯楹调笑到,“明明是你的主剧情,怎么还拉上我为你贡献配角戏份了。”
林云瑶有些扭捏,“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我想让这个品牌成为我们的主剧情。”
老实说,在林云瑶没提出之前陆柯楹就想过这么做了。
她已经跟周波提了离职,想要和林云瑶一起合力经营这个品牌,哪怕是打下手也好。
林云瑶的表情过于紧张,陆柯楹哈哈大笑,“云瑶你这样好像是在求婚啊。”
林云瑶连忙摆手,“别误会啊,我性取向很正常的!”
“别担心,我的性取向和理想型都很固定,你就是想掰弯我也掰不弯的。”
林云瑶定定地看着她,“那你是同意了?”
“干吗?你还等着我说我愿意啊?”陆柯楹就喜欢把林云瑶逗得说不出话来,“都这么多年感情了别整这一套了,晚上直接喊晓婷和郑宇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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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柯楹以为今天下午自己得到的已经是全部的资讯了,谁知道林云瑶还留了一手。
她说在她拒绝了MagicBag两个提议之后,Maggie还提出了第三个方案。
那就是她个人作为投资人,投资“轻云”这个品牌,怎么管理怎么运营怎么销售她们也不管,反正她就等着后面的分成。
这种不会干预剧情的煤老板,她们是最喜欢不过的了。
林晓婷和郑宇这两人还喝了点小酒,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上头,一个比一个放飞。
林晓婷说许多品牌做大了之后都是请明星来代言的,但是现在明星塌房的速度比她们推出新品的速度还快,为了避免各种负面新闻带来的影响波动,还不如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郑宇:“咱们请二次元明星来怎么样!”
陆柯楹眉头一挑,不置可否,“你这听着有点不科学啊。”
林晓婷:“想什么呢楹姐,郑宇的意思是!我们从现在开始,搞个动漫IP,直接为我们的包包代言。”
“我们都已经想好了剧情。”林晓婷一手掐住啤酒瓶,一手搂在郑宇脖子上。
“呐,比如走奇幻浪漫剧场的,一普通大学生Amy,无意中买到了我们的第一款编织包包,结果拥有了神奇的吸引男生的魔力,走到哪,哪里的男生就都为她着迷。”
这种俗套的故事毫无营养,陆柯楹本来想打断她,结果她来了个反转。
“后面她发现,女生们同样也会为她着迷,只是害羞内敛了一些没有直白地说出口。于是她把这个包推荐给了每一个人,在他们背上包的那一刻,着迷的能量瞬间变得均衡了起来,从此男男女女都对他人心存一颗赞美之心,世界变得平静而和平。”林晓婷一本正经,“怎么样,上的价值不错吧。”
“很有意思。也很符合零零后的想象力。”
餐桌已经成了头脑风暴的会议桌。
陆柯楹兴致勃勃,“我也有一个想法。”
“我们找普通人来代言怎么样?”
郑宇:“普通人?如果不够出圈的话,可能经济效益会不太好。”
“人生来就是一颗明星,自带光芒,一定也会有触动到别人的地方。每次推出新品,我们可以征集一些普通人来为这些包包代言。”她娓娓道来,“就像云瑶所说的,我们的品牌只是一个枢纽,一个连结,又何必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地位。不如回归自身,把焦点重新聚集在构成连结的关系和人身上吧。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想,既然每一个人都处于关系之中,一定会有很多故事要分享。
“大家都喜欢刺激新鲜的故事,但是简单动人的,关于羁绊的故事,难道不也是个好故事吗?”
大家都如同冰块般安静,陆柯楹还以为自己是太过于说教了,把他们都说烦躁了。
结果林晓婷默默扯了张纸巾擦眼角,“太令人感动了,我这么好的方案输给你输得心服口服。”她抽搭抽搭着,又耍起了宝来,“为了赔偿我,能让我当第一个上镜的人吗?我爸爸妈妈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大家被她逗得是又感慨又好笑。
欢声笑语中,陆柯楹感受到了一股暖意,顺势望去,是林云瑶向她投射过去的,默默欣赏的眼光。
很多时候,友谊的建立不在于互相牺牲以及物质的堆积,而在于同路的灵魂,在相遇时举杯。
陆柯楹感动得泪眼朦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欣欣向荣,蓄势待发。
直到她想起了一个被遗忘的重要角色。
“对了,呼噜呢?”
38. 陈泽朗
兜兜转转,陆柯楹和林云瑶还是回到了合租的起点。
由于Maggie答应给她们安排一个工作室出来,她们就租在了MagicBag办公楼的附近。
呼噜被林晓婷带回来的那天,他们都还没出电梯,陆柯楹就听到它那远扬的骂声了。
有点神奇,她变回了人,它依旧是猫。
但是她们的心灵还是可以互通。
进了门,林晓婷把呼噜放下来,陆柯楹刚想跟呼噜打招呼,就被呼噜提前呵了一声,“别用嘴巴说话。用心说就行,他们听不见。”
陆柯楹心领神会。
发生在她身上的神奇事情她一直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一是不知道呼噜的猫咪界会不会有什么特殊规定,必须要人保守秘密。二是她就算说出去了,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
不如当作是她和呼噜两个人的专属秘密好了。
陆柯楹在心里发出欢呼:“呼噜,我想死你了!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屁!你一点都没有关心我,我这么努力地叫你来救林云瑶,你知道猫爪要按通播放键是多么高难度的动作吗?结果好了,你俩和好如初就忘记我了!让我一只猫跟林晓婷宿舍里的一群变态女生待在一起,我头发都快被她们给薅秃了。”
“你还好意思说呀!都是你搞错了情况才让我颜面尽失!”呼噜这么一提她又想到自己做过的糗事,赶紧甩甩脑袋。她安抚着呼噜,说:“哎呀,那不是前段时间忙忘了嘛,今天我和林云瑶八抬大轿迎你回家,以后你就在这落地生根,再也不用流浪了。”
“哼,”呼噜翘起尾巴,像是个“山大王”一样在客厅和两个房间里转来转去,怎么看怎么挑剔,“你们这里又小又不自由,我还觉得被你们禁足了呢!”
“反正你平时的日常生活就只有吃饭和睡觉啊,我们这里空调24小时为你开,猫粮猫条随时为你准备好,不比以前的生活好啊。”
它这才高傲地哼了一声。
大摇大摆地像个人一样跳上柔软舒适的布艺沙发,坐了下来。
陆柯楹像是个跟屁虫一样也跟了过去,手掌一下一下的在它的头上抚摸着。
她一直都很想做这个动作,奈何以前从来没能和呼噜真实的接触过,摸到呼噜柔软的实体之后心里万般感慨。呼噜看起来好像也并不抗拒,斜了她一眼之后就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陆柯楹终于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工作辞了,不用再回公司加班了,把呼噜也接到了她和林云瑶的身边,和林云瑶的事业也在逐步筹划中。以后也不会再变成猫了,不用再担心自己会变不回人,可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那可不一定哦。”
呼噜嘟囔嘟囔地来了一句。
陆柯楹惊了一惊,“什么不一定?”
然后就听见呼噜相当均匀地响起了呼噜声。
……
“这猫,睡迷糊了。”
林云瑶和林晓婷围了过来。
她们一个散养了呼噜两年,一个照顾了呼噜半个月,都觉得纳闷,不明白为什么呼噜会和她这么要好。
陆柯楹笑得灿烂又骄傲,担心吵到呼噜,小声地说:“你们不懂。我跟呼噜可是有革命情谊的。”
Maggie给她们的工作室安排在了27楼。
来了这里两次,陆柯楹也知道那位叫Leo的前男友也在同一栋楼工作。会碰到会偶遇是迟早的事,她只是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相遇。
Maggie亲自从28楼下来,介绍她的监工,MagicBag的品牌部副经理陈泽朗,他会参与轻云前期的品牌构建。
陆柯楹已经做过心里建设,见到他的时候表面并无特别波澜。
但是没想到这个男的,两年过去,不仅变帅了,也变得无可挑剔的成熟了。看到前女友也没什么大动作,只是板起专业的表情,跟她说了声幸会。
陆柯楹反而被他挑起了情绪,觉得自尊心被他创了一下。
林晓婷打断了陆柯楹的思绪。
“啊,不是说你们不会干涉轻云的运营吗?”
Maggie172的身高本来就自带气场,穿上职业的西装套装和7厘米的高跟鞋之后更是气场全开。林晓婷青葱大学生一个,站在她旁边就像是个可爱的小baby。
她似乎母爱发作,颇为慈爱地看着晓婷,说:“是的,我们不会干涉各位的各种重大决策。但是我知道各位都比较缺少创业的经验,所以我才派个能力的顾问过来辅佐大家。你们就把泽朗当作是自己人就行。”
大家都警惕的看着Maggie没说话。
陈泽朗似乎已经设想过了这样的场景,并不介意。他像是不争不抢的春雨,一开口便润物细无声:
“大家好,我是陈泽朗,来自MagicBag品牌营销部门。我其实不会干涉大家的工作,甚至我的工位也是在28楼,不会在这里,所以请大家安心为自己的事业发力。
Maggie虽然让我来当大家的顾问,但跟大家相比,我只是由于年龄和相关工作的原因多了一点经验。如果大家不介意,可以随时把我的这些经验拿去,向我咨询任何问题或者是让我提供任何帮助。我很希望能够帮助大家更快更稳地发展壮大,毕竟轻云经营好了,MagicBag的投资才有盈利,相信我们都很期待看到双赢的局面。”
始于颜值,忠于言辞。刚刚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林晓婷已经默默成为了陈泽朗的一枚小粉丝。
她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声音都不自觉地夹了起来,“好的。”
郑宇气狠狠地弹了一下林晓婷的额头。
Maggie自来熟地敲了一下郑宇额头,“你不要这么对你女朋友啦。Leo熟男的魅力这么大,定力不足的小女生对他一时意乱神迷也是很正常的嘛。公司里多的是暗恋他的女生嘞,不过你放心,他对情情爱爱不敢兴趣的啦。他整颗心都在工作上,也不然也不会一直都是单身贵族了。”
他竟然单身?
那那天跟他坐一起喝咖啡的那个女生是谁。
陆柯楹思考着,眼睛不小心瞟了他一眼,结果被他抓到。
他似乎并不在意,很快就看向Maggie,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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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gie,这个时间KAHI的总经理应该要到了。”
“好,那我先上去。你留下来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好。”
Maggie前脚走,工作室的气氛就尴尬了起来。
陈泽朗像棵松树一样地挺直站着,似乎在尽量地给她们主导权。
周围的小草就不一样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东倒西歪。
他们都才第一天上班,一切都还在茫然之中,别说用得上陈泽朗的地方了,就是用得上自己的地方都还没划分明确。
陆柯楹在这个时候,终于得到了陈泽朗的第一个主动对视。
他就那样淡淡的看着她,陆柯楹不敢说清是鼓励还是命令。
陆柯楹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我们先开个会吧。”
大家这才好像找到了事情做,郑宇去把角落的移动黑板拉过来,林晓婷去拿黑板笔和板擦。
陆柯楹紧张地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家已经在长桌前坐好了位置。
他们的坐法好生诡异。
陈泽朗一个人坐在长桌的一边,他对面是齐刷刷的三个人,林云瑶和林晓婷挨得紧,郑宇似乎还有些吃味,坐得跟林晓婷有半个身位的距离,还时不时愤愤地瞄两眼斜对面的陈泽朗。
留给陆柯楹的位置不多了,一张主席位空在这两拨人的中间。
还有一张,就在陈泽朗的旁边。
陆柯楹后悔莫及,她刚刚上厕所为什么这么老实真上厕所去了呢,应该趁机尿遁的。
陆柯楹头脑发热,拉开主席位坐下。
“开始吧。”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陆柯楹总结回顾着她们之前已经确定好的要点。
“我们已经确定好了轻云这个品牌的设计理念和营销方式。打算把聚光灯重新聚焦在我们的客人身上,淡化品牌和明星效应所带来的溢价,而是回归产品本身……”
陈泽朗一边听,一边把在黑板上列点。
他的字迹很软中带硬,硬中带刚,像极了他的性格,看着平和稳定,实则坚韧果断。
有撑得起想法的能力。
话说完一通,陆柯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点什么。
对着全场唯一一个第一次听讲的人没话找话:“我都解释清楚了吗Leo?”
陈泽朗似乎有些诧异。
他点了点头,“很清晰,如果我是消费者,也会为轻云的理念买单。”
不经夸的旧毛病轻易就被他触发,陆柯楹发现自己的嘴角差点就压不住要上扬。
“只不过,就这些吗?”
六月的天气,陆柯楹马上晴转阴,“什么叫就这些?”
“我的意思是,你们目前就确定了设计理念和营销方式?”陈泽朗平静地对视着她,“那顾客定位,价格定位,盈利模式,供应链这些呢?”
陆柯楹一口气被岔在喉咙。
她努力给自己挽尊,却走进了旧有的故意挑衅的模式,“这些就是我们本次会议的主题,我们可以通过头脑风暴的方式来一个一个确定下来。”
39. 头脑风暴
陆柯楹以为的头脑风暴,是各自都提出自己的观点。
而现实中的头脑风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晓婷和郑宇情有可原,他们年纪还很小,对于他们来说压力太大。林云瑶她也理解,毕竟她最主要的能力在于设计,而且她也不擅长这种需要充分表达和讨论的场面。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萎靡,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之前说要把品牌做到一线的高涨情绪的兴奋劲似乎一扫而空。
陆柯楹觉得有些无力,还有点丢脸。
她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在陈泽朗面前出糗。
陈泽朗反而没有那么多想法,他的内心只有就事论事,解决问题。
“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来提供一些方向。”
他是这张会议桌上最有实力和经验的人,却说着最谦逊和尊重的话。
大家都坐直了起来,目光纷纷投向他。
陈泽朗:“编织包是包包品类下的一个小的类目,大家选了一个比较有挑战的跑道,初次创业很有勇气。但是,如果能把挑战一步步地啃下来,也就会成为这个赛道的黑马和传奇。我们国内暂时没有品牌是只专注这个类目的,但是国外有。”
他随手举例,像极了陆柯楹高中三年的临近退休的老师,已经将教材摸得透透彻彻,从来不用带书本进教室,还能把一道题解出十种解法来。
“比如说美国的Sameself。这个品牌就是跟轻云一样的编织包品牌,他们定价高,定的目标客户人群也是有消费力和购买力的中产阶级,还因为手工产品本来就耗费时间和耗费人力进行饥饿营销,而且也让一些头部的网红和富豪子女宣传,和其他的大牌进行联名合作,现在已经成为了热销的小众品牌。”
“还有日本的kuruki,这个牌子是做牛仔布包的,也算是小众品类,但是他们的定位平价,打着以新潮的牛仔布包更替帆布包的口号,而且与帆布包仅几十元的单价差距,借力打力,也把品牌做起来了。”
“这些都算是以小博大的品牌比较出彩的运营模式。更多成熟且仍然在创新和发展的大牌数不胜数。LUUL,高田一,sheolsf……”他似乎不忍心明说,“进入一个新的行业,我们可以充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摘苹果,去模仿去实践都是很好的事情,但是最重要的是,需要先去了解。你们不了解对手,甚至都不了解自己,是走不长远的。”
场子比刚开场时还安静。
陈泽朗是见多了大场面的人,如果是他自己部门的人推进一个计划,但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就喊他开会,他估计不会浪费最多三分钟的时间。
但是他太知道了,这个团队不能打击。
陈泽朗试图用更温和友善的语气,“抱歉,我刚刚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你们也有可能会觉得被冒犯,但是我希望大家都要有这个共识,毕竟商业不是在玩游戏。”
“我觉得不是冒犯,是醍醐灌顶。”
林晓婷有个很突出的长处,就是她足够坦诚。
她的发言破除了僵封的局面,却被会看眼色的郑宇一把捂住了嘴。
林云瑶拍了拍他,把林晓婷解救出来,就事论事地说:“是的,是我们考虑不周全,让Leo见笑了,对于轻云这个品牌我们是想做好的,只不过由于是第一次做品牌,的确没有什么思绪,很感谢Leo能够给我们分享这么多,让我们有个方向知道要从哪里起步。”
除开对陈泽朗的个人情绪,陆柯楹心服口服。
她不情愿,但只能接受地说:“请给我们点时间,下次开会之前我们会整理好思路。”
“好。”
如同戏剧一般,办公室的门恰到好处地被敲了一下。
一个两手拿着外卖袋的外卖小哥走了进来,“是你们点的咖啡吧?”
看包装,是鹿鸣的咖啡。
“对,是这里。”
眼见有东西喝,林晓婷开心得都要跳起来了。
“哇,Leo哥人真好啊!真大方!”
全都是葡萄冰萃美式。
郑宇把每个杯子都转了一圈,小孩子有得喝还嫌弃,“怎么都是全糖啊?我不喜欢喝甜的。”
陈泽朗回答得有理有据,“点的太急,全部都按默认口味了。”
郑宇虽然嘴上说不喜欢喝甜的,但还是吸管一插,一口就使劲喝了大半瓶。
陈泽朗才是那个真的喝不了甜的的人,趁着大家都享用咖啡,走出了办公室,留下纸袋里崭新的一杯。
陆柯楹只犹豫了一口咖啡的时间,便拿着新的那杯追了出去。
他穿着正装的背影,在长廊中显得格外挺拔。
离他还有五六米远,陆柯楹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朝他喊了一声。
“喂,陈泽朗,你的咖啡。”
陈泽朗转过身来,也停留在原地。
他说:“我点多了,你喝吧。”
该怎么描述他们的默契。
热恋期时候说的糊涂话他们全都贯彻得很好,如果真的分了手再相遇,那就假装彼此都不认识,该干吗干吗。
可是陈泽朗,你为什么要给我抓到把柄。
陆柯楹把吸管插进杯子里搅拌,笃定而挑衅地看着他,“陈泽朗,葡萄冰萃美式的默认口味是七分糖。”
“是吗?”他若无其事地回答着,好像是她记错了一样。
陈泽朗没有多加解释,甚至没有上演陆柯楹脑海中的电视剧,问候前女友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淡淡地转身离开。
陆柯楹几乎把吸管咬烂。
林云瑶是第一个发现她跟陈泽朗之间有不对劲的人。
晚上,她切好了西瓜,电视也开好了,表面上看是邀请她下了班一起放松一下,实则是想盘问他俩到底怎么回事。
陆柯楹想要逃避林云瑶的盘问,叉了一口西瓜吃进嘴里。
西瓜的汁水在口腔流转,甜得很。
她咽下一块,想叉第二块的时候,被林云瑶按住了手。
林云瑶眼里期待的眼神看得她都害怕。
“你怎么也八卦起来了。”
林云瑶傻傻地嘿嘿两声,“我最爱听爱情故事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恋爱脑。怎么Talen那时候追你你没答应他?”
林云瑶愣了下,脑子转动了一会儿才想起陆柯楹讲的是谁,“你是说赛英那个Talen?”
“要不然咧,我们还一起认识哪个Talen?”
“我差点就想不起他的脸来了。”林云瑶一脸不可置信,有点呆呆的指指自己,“他怎么会喜欢我?”
“刘语珊说的啊。他说当时Talen为了让你留下来,还打算把自己的客户给些给你,好让你出单。”
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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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又思考了一会儿,“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是因为他想报答我把他的猫找回来了。”
“?你还捡过他的猫,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云瑶这才一五一十地把捡猫事件还原复述给了她听。
陆柯楹连连“我去”两声,难以置信,“你这让刘语珊怎么活啊?她可是一直以为Talen喜欢你,还以为你美色诱惑他,这误会不大了去了吗?”
林云瑶无辜至极,“我才是受害者吧。”
陆柯楹被她这么一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也是。”
“要不要找一天时间跟她说清楚?”
“不用了吧,我和她都是不相干的人了。”
“嗯。”
林云瑶低着头,声音听着有点低落,陆柯楹估计她是想起了些被刘语珊针对的日子,刚想说讲点什么逗她开心,结果被她反将一军。
她突然双眼亮晶晶地抬了起来,兴奋极了:“你别岔开话题啊,说说你跟Leo的事。”
“……”
陆柯楹又默默吃了一块西瓜压压惊。
把西瓜当挡箭牌,她说话的时候故意含糊不清,“就前男友呗。”
“什么?”
林云瑶拨开了耳边的头发,又挪动了距离,几乎要贴到陆柯楹身上去。
陆柯楹哭笑不得,“不是,林云瑶,我怎么今天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呐?”
“快说清楚啦!”
陆柯楹实在是熬不过她,只能坦白交代,“他是我前男友啦。”
林云瑶像是雷达响动了一样,“哪个???”
“哪里有哪个?我就只有一个前男友啊。”
“哦哦哦!那就是你们大学一直在谈,毕业工作之后异地的那个!!”林云瑶兴奋过后,是后知后觉地遗憾和可惜,“那你们怎么会分手,你们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被她咬剩半口的西瓜从叉子上滑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手上,陆柯楹从餐桌上抽了张纸巾,“就是因为异地嘛,异地对于一对情侣来说太难啦。”
“那现在不异地啦,还有没有机会。”
林云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肯定又是发光的吧,陆柯楹没再敢看过去,一味地擦手。
汁水已经被擦干,可西瓜的糖分还留在了皮肤上,黏黏糊糊的。
“两年咯,都没有感情啦。”
“这样吗。”
林云瑶的浪漫幻想已经全然被打消,她没再追问下去,反而担心她,笨拙地把她的注意往电视上引。屏幕上播着的是最近非常火的一个综艺,每集90分钟有180个笑点,可陆柯楹却不怎么看得进去,思绪一直往外飘着。
“看来你还对人家有感觉啊。”
一直躲在旁边睡觉的呼噜突然来了句。
“臭猫,还偷听我们说话。”
呼噜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人类避重就轻的坏习惯,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像只鹦鹉多嘴多舌地又评价了她一遍。
“是还没放下吧?”
“发癫。”
“没有放下就没有放下呗。有什么好不承认的,人只要一直活着,就肯定会有放不下的人啊。”
“小猫咪不要管人类的事情。”
呼噜看了一眼津津有味看着综艺的林云瑶切了一声,“笨蛋,你也不想想上一个心结是怎么解开的。”
40. Zoey
正如陈泽朗自己所说,他不会主动参与轻云的事务。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陆柯楹没再见着他。
起初心里还会有点在意,但是后来实在没空想起他。她每天忙得跟一个陀螺似的,和大家一起每天看十几个品牌,分析他们的模式,列出轻云可以参考和模仿的要素,竟然也总结出来了一个三十页的像模像样的PPT。
林晓婷和郑宇正放暑假,这一周也忙得根本没空回宿舍休息,天天睁眼就是干,闭眼就是睡的。本来还想着初步方案都已经确定了,让他们回去先休息一天,结果PPT出来之后,他们比谁都兴奋,好像都不用执行,品牌就已经做起来了一样。
林晓婷兴致勃勃,亢奋得几乎都要跺起脚来了。
“开会吧姐,我去叫Leo哥下来开会!”
郑宇话里带酸味,“还Leo哥,你以为他真是你哥啊,随叫随到。人家忙得很,跟他开会不得预约一下?”
林晓婷:“可是他上次不是说需要他帮助的时候随时找他嘛。”
郑宇:“那是人家的客套话你也信。”
林晓婷撅起了嘴,“你干吗这样想人家。”
眼见办公室即将上演一场充满醋味的小风暴,林云瑶出面平息了两个小朋友的斗嘴,“先微信问一下人家有没有空,不要这么冒昧会比较好吧。”
郑宇果断站队林云瑶,“就是。”
林晓婷委屈巴巴的,“可是我们又没有Leo的联系方式。”
林云瑶:“柯楹应该有。”
突然被cue到的陆柯楹虎躯一震。
大家伙都把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她哆哆嗦嗦险些说不清楚话,“我没有啊。他上次来又没有给联系方式,你们都没有,我怎么会有。”
两个小家伙同意地点点头,没再深究下去。
林云瑶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凑近在她耳边问道:“你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当时分完手她就把陈泽朗的微信号给删了,一直没再联络过。
“那你上去找找他吧。”
陆柯楹上到28楼,才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林云瑶做了局。
又或者是她神志不清,不然怎么会听了林云瑶的唆使,上来宴请他们组的顾问大人参与会议。
陆柯楹不知道陈泽朗的办公室在哪,只能在前台问。
今天前台坐着的不是Sunny,而是Zoey。巧得很,正是那天和陈泽朗在鹿鸣喝咖啡的那位美女。
她的头发是栗子棕的波浪卷,元气甜美,衣服正好跟那天穿的一样,粉色的一套小香风。
陆柯楹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皮肤很白,眉眼弯弯,整个人的气场乖巧天真。
Zoey看见她,似乎还有点吃惊,“你是陆柯楹吗?”
“你认识我?”
“哦哦。”Zoey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我们前台需要认脸,27楼新入驻的轻云的所有团队成员,我们都知道。”
陆柯楹虽然心底有一丝的奇怪,但鉴于Zoey脸上非常真诚的微笑,没再追问下去。
这个女孩有种婴儿的纯真感,有让人轻易就相信她的能力。
“是这样的,Leo是我们团队的顾问,我想问问他的办公室是在哪里?我现在方不方便去找他?”
Zoey不知道为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哦,你找他呀!”
随即又有点小可惜,“Leo现在外出了耶,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微信联系他。”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陆柯楹只是随口一说,结果Zoey比她还上心,“没有吗?那这样吧,我俩加一下微信,我会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陆柯楹本来想拒绝的。但是Zoey已经非常热情的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看着她纯真善良的表情,陆柯楹都不好意思说不。
她扫了码。聊天框很快就显示添加好友成功。
随即就出现了一个新的名片信息,微信名字就是简简单单的陈泽朗,头像是他穿着白T坐在海边晒太阳的背影照。
陆柯楹更加纳闷了,按照他的严谨行事风格,他在职场中使用的个人形象不会是这么休闲的风格。
陆柯楹思考了一下,没有加他。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私加Leo的微信好像不是很好。我们轻云是有一个内部群的,你能不能把群二维码发给他,让他加入一下,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在工作群中聊就好了。”
收到她分享过去的二维码,Zoey显然易见地失落了起来,“这么见外吗?”
“嗯?”
Zoey笑了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没事。我说不用这么麻烦。”
陆柯楹有点欲言又止,“哦。”
一分钟之后,陆柯楹才领略到Zoey认为的更不麻烦的方法是什么。
她自己先扫码进了群,然后把陈泽朗的微信给拉了进去,再@了Leo一下,善意地提醒他:这里是轻云的工作群,轻云的陆小姐特意前来邀请你入群。
她甚至没有等到陈泽朗回复就退了群,陈泽朗非常完美地在群里空降成功。
一个行云流水的闭环,陆柯楹在惊讶中尴尬,在尴尬中停滞思考。
“我已经把他拉进工作群了哈,有什么事你直接跟他沟通吧。”Zoey像个甜美的小恶魔,“或者你下午再来找他一趟也行,他一个小时之后会回来。”
……
陆柯楹真的想再心里大叫,Zoey你怎么不早说他待会就会回来……
你也不跟他解释解释,还耐人寻味地在群里提到她的名字,待会他要是问起她来,要怎么解释啊……
陆柯楹看了看群聊。
却发现陈泽朗比她镇定得多。
Zoey拉进去的果然是他的小号,他不慌不忙,已经用小号把自己的工作号拉了进去,然后小号迅速退群。
群里面林晓婷还在叫屈说Leo太见外,她都还没来得及加到他的个人号就退群了。
陈泽朗非常幽默地四两拨千斤,“工作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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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号是标配。”
有新人进来,群里又嘻嘻哈哈热闹了一番,但陈泽朗再没回复过。
陆柯楹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不妙。
下午两点,陈泽朗准时出现在轻云的工作室。
他依旧是那副专业的模样,脸上看不出有一点的异样和情绪。
陆柯楹也不敢多想,尽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只不过没怎么发挥好,做presentation的时候像是把PPT过了一遍而已。
陈泽朗并没有把关注放在陆柯楹的表现上。
陆柯楹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小失落。
他颇为赞赏地点点头,“短短一周的时间,我认为大家已经进入了工作的状态。从目前的定位和方案来说,我觉得轻云已经有了初步清晰的发展路线。”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显然易见地放松了一些。
林晓婷甚至已经在庆祝了,她像个小玩偶一样双手握拳放在胸前,激动地一把往上推,“太好了,不枉我天天熬夜去挖跟我们差不多的品牌!”
“但是我还有几个疑问的点需要大家帮我说明或是确认一下。”
他落字有力,“一,关于职责分配。设计师是Vivian,她需要负责的版块是设计与开发,这毋庸置疑。晓婷和郑宇由于还是在校大学生,虽然现在是在放暑假可以正常参与工作,但是在开学之后必然会产生时间冲突。你们准备怎么调配工作?”
陆柯楹有些不爽地看着他,她总觉得,他这么问好像是在挖坑。
郑宇靠谱且稳重:“我和晓婷主要是负责营销板块。做采访的工作时间是相对比较自由的,而且我们可以在这一个半月中筹备多几个专题和去搜罗多一些合适的受访人选。开学之后会相对轻松一些。”
晓婷活力满满:“大学生最多的就是时间和精力,如果是担心这点的话,Leo你可以放心啦。”
她似乎也明白Leo话中有话,“轻云对于我和郑宇来说都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会努力地去学去做,如果没有做好的地方也希望各位明确有力地指出来,我们都向往进步。其次就是,我们能力跟不上或者因为学业耽误工作的进度,也请哥哥姐姐们不要顾及情分,该招人招人,该开外挂开外挂,我们一定服从安排。”
其实陆柯楹也知道,陈泽朗问的确实是接下来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越早聊开越好,只不过她之前一直在逃避,担心会伤害晓婷和郑宇。结果,他们比她所想的成熟多了,什么都能摊开来聊。
陈泽朗也柔和了下来,向他们投去鼓励的眼神,“轻云有你们,两位负责人应该会觉得很幸运。”
他没在晓婷和郑宇的问题上做过多停留,似乎已经全然相信他们能够自己处理好问题。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再抬头时,眉头有些紧锁地看向她,眼神充满了压强。
“Kathy,那也就是说你是负责供应链和生产这一大块。”
他一改和平的作风,像是拿着一把刀直直往陆柯楹心口插去,“你觉得你有能力handle这些工作吗?”
41. 初遇即初吻
陆柯楹被陈泽朗问得愣住。
平时温温柔柔的林云瑶为她打抱不平,“Leo,你这么问有点过分了,柯楹是很有毅力的人,我相信她能够做好。而且,既然大家彼此是同个团队的,就应该互相信任才对。”
“我不是人身攻击,我只是普通的质询。生产是一个品牌最重要的命脉。”陈泽朗面不改色地看向陆柯楹,“Kathy,你刚才提到轻云会选择纯手工的生产模式是吗?”
陆柯楹才回过神来,“对。”
陈泽朗托了托眼镜框,平静地只是就事论事。
“一般的皮包工厂已经是机器常态化。据我所知,编织包的工厂也有很多是结合机器和手工,先用机器做好编织包的基座,然后再手工添加花样或者收编结尾。这种模式会更加高效,有利于商业化。如果是纯手工,那无疑会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人力成本,而且产品的上线和补充速度都会更慢,影响销售和资金回笼。”
如果不是陆柯楹真的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话,她估计真的会被陈泽朗说服。
她喝了口水,蓄势待发。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坚持纯手工模式。手作产品离不开手工,而这种手工我们不希望是折半的,一半手工一半机器。我们希望客人们拿到是充满诚意的礼物,而不是冰冰冷冷的产品。”
“我明白你对这个品牌的热情,但是真正去生产这些包的人不是你,而是生产线上的工人,恐怕他们不但不会觉得这是需要自己注入诚意的礼物,而是认为,这只是单纯的劳动付出的商品。”
陆柯楹原本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但轻易就被他一步被他逼到了墙角。
“但这是品牌的诚意。”
“这是不切实际的、自欺欺人的诚意。只会导致成本增加,由消费者来买单。”
他说话非得这么一针见血吗?
对别人都能好好说话,凭什么对她不行?
陆柯楹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她竟然还会觉得委屈。
前一秒还在针锋相对的陈泽朗,莫名其妙地就挪开了视线。
“前期,我们可以先采用纯手工的生产模式。如果是要采买机器,也需要一定的成本,所以可以看后面轻云的发展规模如何了再做决定。”他的“质询”变得柔和了一些,“你们打算怎么请工人?”
“编织包的工人跟普通包厂的工人不一样,更需要技术,不好找。”陆柯楹强撑着,假装镇定回答他,“我准备去线材市场看看。在顺里地铁口附近有一个线材市场,专做工厂批发。一般来说,线材卖了几十年的人,不会不学点编织的手艺。而且前期我们更多的是试行试产,产量不会规划得太大,你刚刚说得对,这种手工包的人工成本很高。为了前期控制成本,我准备到时候先让这些阿姨兼职,把任务分配下去。”
陆柯楹已经准备接受陈泽朗的第二波攻击。
没想到陈泽朗若有所思。
最后又像是投降了一样,只说了个“好”字。
会议结束,陆柯楹去厕所洗了一把脸。
再出来的时候,陈泽朗就在门外,像是等了她一会儿了。
他平时身材结实得像一座雕像,此时却有些疲散地把上半身靠着雪白的墙面,转移着压力。
看见她走出来,他才站直了身体。
陆柯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打算径直走过去。
她已经与他擦肩而过,才听见他说:“对不起。我刚刚说话的语气重了些。”
陆柯楹本来想忽视他,就像她以前闹脾气那样。
但最后想了想,还是回过头来,学习着他的成熟和专业,用着极为官方的口吻,说道:“没事,Leo思虑周全,一语中的,从你身上学习到这么多东西,是我赚到才对。”
陈泽朗似乎很是诧异,但又像是有点可惜,“是吗?”
“是。”
他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
再说话时语气轻松,“你既然学到了东西,难道不是应该自觉地交点学费?”
“?”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陆柯楹用“你没事吧”的眼神盯着他看,谁知道他好像还爽到了,开起变本加厉的玩笑来,“v我50。”
“我说,你堂堂一个副经理,至于开口找我要50块这么寒碜吗?”
“那就5000。我是担心一下要价太高,你口袋里没有。”
“就这点钱,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好歹我也踏踏实实工作了两年,在同龄人之中我也算是个小富婆了。哪怕没到买得起房的程度也能买得起车……”
话说得太多,陆柯楹才发现自己太认真地在回答他这个问题,明明随便应付一下就好了。
现在整得好像跟他炫耀一样,要是赚到的比他多也就算了,可他的实力明显比她好个几倍。她这不是在关公面前舞大刀吗。
问题是,他也接话接得很认真。
“看来这两年你确实挺努力的。”他像是表扬一个小孩一样,“小富婆真厉害。”
跟刚刚在会议桌上的工作状态不一样,他显然心态放松了下来。
气场变得平易近人,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如沐春风。
工作中刚柔并济,生活中体贴细腻,陈泽朗这种男人,魅力太大。
感受到心胸中那股莫名的悸动,陆柯楹只能选择口不择言。
她低着头往前走,“还用你说。”
陈泽朗没再回办公室,随后几袋肯德基的几袋外卖却出现在了办公室。
大家都挺开心地分食着下午茶,只有陆柯楹慢慢地嚼开那股悸动,越嚼越是后悔和酸楚。
陆柯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但却记得睡梦中出现的陈泽朗的脸。
她跟陈泽朗的第一次见面,是舍友男友的生日Party,两个宿舍的联谊。
不夸张的说,陆柯楹是对陈泽朗一见钟情,电光火石之间,她闻到了一股笔墨味。
那时候的陈泽朗,更瘦,更文静,看着像是哪个书香世家出来的一样。
她活泼开朗,但是向来不是肆意大胆的人,在搭讪这方面更是一点经验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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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那天竟然也敢给自己灌了两口啤酒之后,坐到了他的旁边。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惊讶在先,然后是暗戳戳的惊喜。
他们也不唱歌,就这么听着其他人鬼哭狼嚎,两人也很有礼貌地中间保持一堵薄墙的距离。
一首《盛夏的果实》是他们拉近距离的契机。
起初,他们只是因为听到自己熟悉而喜欢的歌而轻轻晃动身体,彼此不小心地碰撞到。
慢慢的,那道薄墙的距离变成了一本书,两个人会不经意的,在一句歌词中偶尔肩膀触碰道肩膀。
KTV的空调温度很低,但他的体温很高。
想要获取温度的渴望和想要与他触碰的渴望已经混为一体。
在每次彼此的肩膀因为晃动而往外分离之后,她都在期待一秒钟之后的再次贴近。
她想,是她先起心动念,将一本书的距离,减小到零。
她色胆包天地与他手臂贴手臂,他僵持在那里。她不想去猜他是因为过于绅士,不好意思推开她才让她贴着,还是因为也跟她有一样的悸动。
她的左手食指像是挠痒痒,挠了挠他的尾指。他的尾指像是触电,不受控地抖动了一下。
陆柯楹利用KTV说话听不清楚的优势,紧贴在他的耳边,“你想不想出去透口气?”
他们的初吻就发生在当天。
一间空的小包厢,陆柯楹靠在墙上,两张湿润而又温热的嘴唇紧密地触碰着。
陈泽朗像是还保留着理智,只有头和陆柯楹靠得很近,身体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与他不同,陆柯楹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更多。
山不过来,她自过去。
她的手绕在陈泽朗的颈后,身体完全往他身上倾倒。
他们要不就一起倒地,要不就严丝合缝。
陈泽朗那根保持理智的弦终于断去,他的手掌很大,按压在她的背后,将她拉近。
然后就是彼此都没有任何经验的热吻。
事后陈泽朗气喘吁吁,肉眼之处的皮肤都是红的,他说他向来规规矩矩,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
陆柯楹又何曾不是。
“柯楹,你终于睡醒啦?”
林云瑶喊了陆柯楹一声,将陆柯楹从记忆中喊回来。
“回家吗?”
好些情绪和画面还在汹涌奔腾,她想要一个人再静一静。
“云瑶你先回去吧,我想整理一下明天的工作计划。”
林云瑶颇有默契地没有点穿她,背起了包,把偌大的空间留给她一个人,“那我先回家给你准备好吃的,你待会整理好了就回来哈。”
“好的。谢谢你~”
办公室里终于剩下了她一个人。
越是安静,画面就越是清晰。
她打开笔记本的word文档,把意识都放空,在上面乱敲乱打。
按照之前的设定,她是在赛英加班的时候逃避加班乱码字才会穿成呼噜。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变成猫。
42. 小礼服
陆柯楹醒来的时候,正蹲坐在一只纸箱里。
她的头顶斜盖着一把黄色的伞,天空正在下雨,猛烈的雨水击打在伞面上,发出强烈的声音。
她伸出自己的猫爪,又看看自己的身体,这次她变成了一只长毛的三花猫咪。
黄色和黑色的花纹都集中在腹背上,就像是穿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裙子一样,看得出来它是一只很漂亮的猫咪。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你好,我叫小礼服。”
好甜美可爱的声音,跟呼噜那个巴扎老太婆的完全不一样。
它连名字都好美好适合它。
“你好,我叫陆柯楹。”
虽然不是第一次变猫了,她多少多了分从容,不过没想到这次一起相处的对象不是熟悉的呼噜,一时之间也有点怕生。
“我,额,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呢?”
小礼服有些神秘,“你等会就知道了。”
小礼服似乎是很文静的性格,没有再说话。
陆柯楹就这么一个人无聊地等了一会儿。
雨水渐小,伞外的景色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她把爪子伸出去,想要感受一下潮湿的雨水。
却听见外面踢踏的脚步声,一双皮鞋出现在雨伞和纸箱的面前。
那个人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掀开伞盖。
随着他的动作,陆柯楹逐渐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金丝眼镜,直挺的鼻子,竟然是陈泽朗!
他撑着一把深蓝色的格子雨伞,深邃忧郁的眼睛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小猫咪,你怎么在这里。”
他往后挪了一步,看了看纸箱,在纸箱上看到了贴着的纸条。
纸条已经被雨水溅湿,字迹都模糊了起来,他一边辨认一边读着:
“亲爱的…好心人,请你收留这只小猫…咪,它身体…健康,已打疫苗已…驱虫,我是因为实在养不了了才出…此下策。”
“你是被原来的主人抛弃了吗?”
陈泽朗这个这个直男,对待一只被遗弃的美女三花就像是对待一只笨蛋小狗一样,伸出两只手,“左手是,右手不是。”
真是的,当她什么猫啊!是会陪他玩这么幼稚游戏的猫吗!
陆柯楹完全不想理会他,可左爪却自动覆盖在陈泽朗的左手上面。
陆柯楹不用想都知道是小礼服。
“小礼服!”
小礼服没有回应她。
跟罗里吧嗦的呼噜迥然不同,它好像就喜欢走神秘路线,一点都不喜欢说话。
“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陈泽朗同样是同时伸出了左手和右手,“左手愿意,右手不愿意。”
陆柯楹还以为小礼服这次也会替她做出决定,不料竟然没有。
“看来你是不愿意啊,那我走咯。”
陈泽朗做出要起身的动作。
喂喂喂,做人哪能这么没有耐心呢?
陆柯楹慌了,这个地方是哪里她也不知道,遇到的就是他唯一一个人,他要是不把她捡回家该怎么办。
她连忙两只爪子都压在陈泽朗的左手上。
陈泽朗温柔而灿烂地一笑,心满意足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陆柯楹一下从地面升高,视野变得开阔了起来。
她知道这里是哪里,他们在MagicBag大楼附近!
对,没错。右边是鹿鸣和一堆吃东西的。
陈泽朗开始往左拐。
陆柯楹之前在这附近找房子的时候记得这片也有个环境很好的小区出租,只不过价格太高了,是她们现在租的房子的三倍价格。
眼见着陈泽朗就抱着她进了这个金耀花园,陆柯楹一边羡慕一遍嫉妒,这家伙的薪水可真是太高了,退一万步讲,就不能分她一半吗?
陈泽朗却误把她的骂声当成对新环境的好奇和害怕,温柔地安慰着她:“嗯嗯,我们快到了。”
金耀花园的绿植很丰富,每走几步路就是一棵大树。
虽然已经停了雨,但是走过树底的时候藏了雨水的树叶就会“滴滴”再浇灌一次。
陈泽朗会贴心地把她护在怀里,他的头发和脸,都被这些雨水洒湿,看起来有点狼狈。
穿过一排排的树,陆柯楹终于到了陈泽朗的家。
关了门,陈泽朗先把她放了下来。
在看清楚他家客厅的布局之后,陆柯楹有点挪不动道。
客厅的旁边就是一个阳台。
这间房子的楼层不高,而且旁边又正好种着高高的树,所以他在客厅就能看见外面的绿植。
他故意在客厅和阳台的连接口,非常碍事地买了一整张长沙发放着,朝口向着阳台外面。
这是陆柯楹当时给他们婚房的设想。
说想在客厅摆两张向着室外的沙发,这样他们就不用出门也能躺着观赏外面的风景了。
陈泽朗当时还笑她懒,连走两步到阳台都不愿意。
他是喜欢规整的人,无论是家具的布局还是物品的摆放,陆柯楹没想到真能看见这张沙发这么别扭突兀地摆着。
“你都淋湿了,我先帮你洗个澡哈。”
明明自己才是几乎被淋湿的那个,陈泽朗却把她抱进了浴室。
很奇怪,他好像早就准备好了要养猫一样,崭新的猫咪洗澡盆和猫砂盆放在洗手台的下面,连猫咪专用的沐浴液他也准备好了。
刚刚被他抱进来的时候,陆柯楹甚至在客厅的角落瞄到了一个猫爬架和猫咪烘干箱。
看来今天他捡猫不是意料之外,而是早有预谋。
陈泽朗是第一次洗猫,手法却是顶顶的好。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她刚刚在外面淋了雨会感冒,她很快就被陈泽朗擦干提溜了起来,放进了烘干箱里。
烘干箱里不断地吹出暖风出来,浴室里传出阵阵水声。
曾经陆柯楹也设想过他们的婚后生活应当如此。他们会养一只猫咪,会一起躺在沙发上面看风景,会一起在床上相拥入睡。
只不过在她的矫揉造作下,一切都成了泡影。
陆柯楹有点昏昏欲睡,但是她强忍住自己的睡意,终于等到了陈泽朗。
他头发擦了个半干,穿着舒适的白色印字T恤和黑色休闲运动短裤。
他以前是爱穿整套的那种纯棉睡衣,跟个老人家一样。不像陆柯楹就喜欢把闲置的T恤裤子当作是睡衣,舒服又环保,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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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朗不知怎么的也有样学样,跟她习惯一样了。
他凑过头来看了看烘干箱的时间,五官被骤然放大,陆柯楹小心脏跳动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陈泽朗抱歉地退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跟她报告:“还有20分钟。我先去给你准备东西吃。”
厨房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到猫粮一颗颗倒入盆里的声音陆柯楹就觉得大事不妙,她可吃不了一点猫粮。
随即又响起了抽风机抽动和他频繁开关冰箱的声音。
菜刀切菜的声音,汤水在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电饭煲响起的声音,锅里滋滋煎着东西的声音。
他仿佛是什么掐点大师。
等饭好了,牛肉丸芥菜汤滚熟了,鱼排煎香了,陆柯楹也就从烘干箱里被放出来了。
桌面上香喷喷,桌面下干巴巴。
一盆猫粮和一碗水放在他的座位旁边,陆柯楹根本看都不带看的。
自己吃得这么香,让她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他心里过意的去吗?
陆柯楹先是跳上椅子,再跳上桌子。
她霸道地低头,叼起那块鱼排就吃了几口。
陈泽朗也不赶她,只是有点委屈。
“给你准备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吃啊?还抢上我的了?”他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无奈,“你是土匪吗?”
他从盘里面剩下的半块鱼排里夹了一小块去吃,“幸好我忘记放盐了。”
香煎鱼排吃完,陆柯楹还想去喝那碗芥菜牛肉丸汤,却被他一把拦住。
“挺聪明啊你,知道吃了煎煎炸炸的东西要喝点芥菜汤下火。”
陆柯楹骂骂咧咧,“屁嘞,这种吃法还是我告诉你的。”
“但是这碗放了盐,你不能吃,我再去给你煮一碗。”他站了起来,担心他不在她会偷吃,甚至机警地把她刚刚想要舔的那碗带盐的芥菜汤也带了进厨房,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偷偷喝了,
滚一碗汤是很快的,不到五分钟,他就空手而归。
因为这位老父亲担心她太心急,会去抢着喝还是一百摄氏度的汤水,就把汤留在厨房放凉了。
他一个人坐回到了椅子上。
看了眼地上没有被动过的猫粮,把它端了上来,“你是不喜欢猫粮还是不喜欢这个味道的猫粮啊?”他又向她摊开了手掌,“左手不喜欢吃猫粮,右手想要换一个口味。”
陆柯楹毫不犹豫地搭上了自己的左爪。
“奇怪了,还有不喜欢吃猫粮的猫咪?”
陈泽朗好奇地盯着猫粮看,陆柯楹顺水推舟,做出了“请”的姿势。
“你是让我吃猫粮吗?”
是的笨蛋,你尝一下就知道了。
陈泽朗在陆柯楹期待的注视下挑起一颗猫粮,放进了嘴巴里,嚼了没两下就吐了出来,“难怪你不爱吃。”
他的手一下一下温柔地在她头上抓着,像是在给她道歉。
“咪咪,那我下次不让你吃猫粮了,像今天一样煮点鱼肉和青菜给你吃?”
陆柯楹非常满意地喵呜了一声。
她没等到那碗重新煮的芥菜牛肉丸汤,在陈泽朗舒服的按摩手法中昏睡了过去。
43. 再变猫
陆柯楹是在轻云的办公室醒来的,她的电脑word文档上还停留着的乱码,提醒她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梦,她是真的变成了一只叫小礼服的三花猫咪,被陈泽朗捡回了家。
陆柯楹抓紧收拾东西回了家,一进门,在林云瑶的诧异之下,把呼噜提溜进了房间里。
陆柯楹把呼噜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地上。
非常正经且严肃地说:“呼噜,你一定想不到……”
呼噜不屑一顾地抬了抬眼,“你又变成猫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
“什么我怎么知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啦。”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我也忘记了。”
“在梦里说的吧你!”
“说不定。”
“……”
陆柯楹早已习惯了呼噜的不靠谱,不跟它计较。
正事要紧。
“呼噜,你说我为什么还会变成猫?”
“你还放不下陈泽朗呗!”
陆柯楹的大脑高速运转,她结合了前面林云瑶的案例,以及今天再次发生的神奇事件,得出来的结论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冷静地总结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心里只要还有放不下的人,就会在机缘巧合之下一直变成他们身边的猫?”
见她终于醒悟,呼噜心满意足,“差不多~”
陆柯楹最先考虑的是风险性,小黑猫那时候的警告还历历在目,她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慌。她再一次跟呼噜确认:
“呼噜,那我经常变成猫的话,会不会真的有一天就变不回人了啊?”
“不会的。我都说过八百遍了,只要你想你就能变回人。”它似乎很明白她在担忧什么,“你是在想之前为什么有一次明明睡觉睡了过去,但是却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吧?”
“嗯。”
“那是因为你那天看见林云瑶在哭,你的潜意识想要留下来陪她,所以才会没回去的!”呼噜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回答这个问题回答了八百遍,已经不想再回答,只把结论再次强调了一遍,“你的意识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是无法帮你做决定的。”
“好吧。”
陆柯楹还有一点想不通,“那为什么要变成猫呢?是因为我放不下的人都是我伤害过的人,所以我要变成一只小猫咪,去赎罪去治愈他们吗?”
“当然不是啦,把我们小猫咪当成什么了?难不成只是治愈你们人类的工具吗?”
经呼噜这么一提,陆柯楹才发现自己太想当然了,连忙跟它道歉。
呼噜语重心长,像是一个大师一样:“这些你放不下的人,看似已经离开了你的生活,但实际上你并没有和他们好好地告别,所以你的内心才会有遗憾。成为他们身边的小猫咪,是在给予你一次机会,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他们,那就再一次地近距离去了解他们吧,但是否与他们再次结缘的选择权在你。我们小猫咪,只是把身体和眼睛都借给你,让你去看看。”
呼噜:“所有的一切相遇都在缘分之中。你不用再去想为什么变成一只小猫咪,指不定哪一天你会变成一只鸟,还会变成一棵树。”
陆柯楹的心里流过一阵暖暖的溪流,一股无言的感动涌了上来。
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被一股名为“爱”的力量包围,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变得充盈有活力。
她把呼噜抱在胸前,“谢谢你啊呼噜。”
呼噜傲娇地“嗯哼”一声,身体却坦白诚实的可以,愉悦地发出了如同机动车引擎般的呼噜声。
夜深了,陆柯楹却没有睡意,她拉开窗帘,灰霾严重的大城市却见不着星星,连月亮都被一层薄云遮住了身影,只发出了暗淡的光亮。
陆柯楹从抽屉里抽出一支旧手机,手机放了太久没使用,已经耗光了电。
她不赶时间,耐心地充了半小时的电,等到电量到30%的时候拔下充电线。
虽然手机款式不旧,但两年间一直没用,已经有些卡顿。
她点了点图库,手机也是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毫不夸张地说,这支手机,图库的内存占了7个G,而6个G都是她和陈泽朗的照片。
陆柯楹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她和陈泽朗之前去吉水的金屏山上看星星的照片。
金屏山是他们省最高的山了,山顶的地方开发了一片很大的露营基地,能够很好地看到天空的星光点点,甚至还会有人组队过来这边看流星。
他们是九月份去的,广东的秋天总是比别的省慢来一两个月,所以陆柯楹也没带什么长袖和保暖的衣物。可夜晚的山上温差是很大的,暑气褪去,凉气袭来,陆柯楹穿着一件透气的登山短袖,晚上冷得发抖。
那是陈泽朗第一次对她黑脸,一边教育她不懂得照顾自己,一边把自己的长袖外套给她穿。
当时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陆柯楹满心满眼都是陈泽朗,看见对方不开心就撒撒娇贴了上去,她打着马虎眼,“哎呀,人家是故意不带的,人家是想要跟你贴贴嘛。”
两个人扭扭捏捏,陆柯楹用力一撞,陈泽朗半推半就地倒在了帐篷的毯子上。
帐篷的开口就这么虚敞着,两双脚交叠着,留在了帐篷的外面。
两个人在帐篷里闹来闹去,嘻嘻哈哈。
一个小孩听到动静,好奇地走了过来,用着极其天真可爱的奶声奶气问道:“哥哥姐姐你们在干啥?”
陈泽朗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立马坐了起来。
正好赶上小孩妈妈劈头盖脸的一声骂,“喂喂喂,这里可是公众场所,小情侣不能够干坏事的哈,要注意影响!”
他脸红了半边天,用着极其无奈又乖巧的声音应了一声好。
陆柯楹用衣服盖着脸,笑得胸腔抖动,险些缺氧晕厥了过去。
陈泽朗观星观到了很晚,晚到营地上所有的人都睡着,太阳甚至都要从东边升起。
陆柯楹已经靠在陈泽朗的身上睡醒了几觉,却看到他眼神一直强撑着看向远方,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
陆柯楹想要把他拉进帐篷里休息,他却一直推却自己很精神,想再看会儿星星。
她知道他是脸皮太薄,脑海里还一直记着刚刚被警告过的话。
陆柯楹叹了口气,说自己一个人睡会害怕,睡不着。陈泽朗这才被她半哄半骗地进了帐篷,两个人连手都没牵,各睡各的。
营地人多,自然会有醒得很早收拾东西下山的人。
陆柯楹是被细细簌簌的声音吵醒的,再看旁边的陈泽朗,不知道是醒得比她还早还是压根一晚都没睡,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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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柯楹本来都计划好了,还打算从营地下山的时候走另一条更加崎岖风景更好的野路的,可看他这状态她都揪起了心,立马催他一起收拾东西,买了缆车票下山。
她在山脚不远的地方订了间酒店。
陈泽朗没休息好,本来就混混沌沌的,一下山又被她拉着跑,去到目的地才知道。
陆柯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陈泽朗这人守规矩得很,要不是她主动,他绝对不会提起酒店两个字。
房卡打开房门,陆柯楹就两个指令:“洗澡,睡觉。”
陈泽朗一晚没睡,似乎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乖乖地照做,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干净整洁,柔软放松。陆柯楹看着他上了床盖上被子才蹑手蹑脚地快速冲了个凉,她怕吹头发太吵,用浴巾使劲擦了个半干才走出浴室。
她本来打算坐在沙发上休息会儿,顺便晾干头发就算了,免得发出太大动静吵到他。结果才刚出浴室门,就听到陈泽朗略带委屈地问:“怎么这么久?”
陆柯楹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
这个家伙,总把情话融在生活琐碎的细节里。
“那我吹个头发,很快。”
陆柯楹又走进了浴室,取下挂壁的吹风机,正想吹,哪知他也走了进来,主动把吹风机拿了过去。他手法笨拙稚嫩,但看得出来的谨慎,他小心细致地拨动着她的头发,生怕弄疼她。
陆柯楹似乎陶醉在了春风里,身心都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她一向对温柔没有抵抗力。她转过身,亲吻陈泽朗,陈泽朗也深情地回应着她。
他们的吻技都不再像是第一次亲吻的时候生疏,每一次的亲吻都增加了一丝的默契,慢慢的也就找到了彼此喜欢的、契合的角度和深度。
陈泽朗的手静止在她的腰上,为她做着可靠的支撑。
这也让她有了肆无忌惮的底气,陆柯楹的手在他不知不觉中有意识地游走,她喜欢自己把他冰凉的肌肤点热的感觉,很有女王的控制感。
他们很顺势地吻到了床上。
从她的嘴唇吻到她的脖子和锁骨,从她衣衫整洁到香肩外露,胸前景色若隐若现。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破坏了“规矩”,他理智地将她的衣衫整理好,陆柯楹却讨厌他每次都在这种时候做绅士,扯着他的衣领让他向前。
他们就像是一块有棱角的模具和一块橡皮泥,用身体,去描绘彼此的身体。
直到陈泽朗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好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在她耳边摩挲着,说:
“真的不能做。没带伞。”
陆柯楹笑了起来,又因为被他压着而胸腔起伏受阻,呼吸不畅地咳嗽了起来。
他这才撑起来,顺便把她撑起来,让她更顺畅地呼吸。
两个人后面又聊了一会儿天,才相拥着躺了下去。
陈泽朗意识已经累得出走,嘴里嘟嘟囔囔,有种婴儿的可爱。
“昨晚我本来就想抱着你睡的。”
“那怎么不抱。”
“怕影响不好。”
“如果,以后咱们有了小孩,我也会跟那个家长一样,怕他遇到奇奇怪怪的人。”
“你想得这么远?”
他迷迷糊糊的,很久才哼出一个“嗯”字。
44. 争吵
陆柯楹去了一趟线材市场。
虽说是市场,但拢共也就是二十来家店面。这些搞批发的档口,基本上都是自家有工厂,或者是跟相熟的工厂合作,批发大批的线材给相应的零售商或者是相关下游工厂。
会编织手艺的阿姨根本不难找,随便走一圈,几乎每个档口都有个阿姨坐镇,闲的时候,她们都在那里勾勾织织的,好些花纹陆柯楹都从林云瑶编织出来的样板中看见过。
她很谨慎,在市场待了两个小时,转了好几个圈,有名片的那些店铺她几乎全都去拿了名片,认住了那些阿姨的脸。然后又跟她们都聊了很久,才给了林云瑶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原创花纹样式,让阿姨们试试看能不能勾出来,第二天她会去验收成品。如果她们团队内部审核觉得可以的话,会正式将她们收编。
回来的时候,恰好在电梯里碰到了陈泽朗,两人打了个照面,互相问候了一下。
大下午的,陆柯楹从外面回来,身上本身就带着点暑气,再加上昨晚睡觉前回忆起来的一些画面还历历在目,就更加觉得燥热了。
电梯很宽敞,平时十几个人一起坐的时候她都不觉得拥挤,现在只有她和陈泽朗两个人,她却觉得逼仄了起来。
陆柯楹想把陈泽朗当不存在,主动往前走了一步,眼睛定格在显示屏持续上升的数字上。
陈泽朗哪壶不开开哪壶,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连脖子耳朵都红了。”
“外面天气热。”
“你去了趟市场?”
“嗯。”
“坐地铁去的?”
陆柯楹觉得他这问法,好像她很寒碜一样。
“我就不能是开车去的?”
“你还没买车吧,我记得你那天说的是,你买得起车。”他补刀了一句,“那不就代表着没买?”
“那我就不能是打的去的?”
“如果跟别人一起去的就有可能,但是你对自己很抠。”
陆柯楹被他这么一数落,脸更加红温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了解她。了解她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说出来让她知道他很了解她。
这很容易会让她多想的。
陆柯楹岔开了话题,从包里拿出一沓名片,给陈泽朗看,“这是我刚刚去市场收集到的名片。”
名片上都是她的字迹,写着那些阿姨的特长和特征,还有她们擅长的技法。
陈泽朗却若有所思,只是淡淡地说:“收集了这么多资料。”
“嗯。”
陆柯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又在失望些什么。
看到电梯差不多快到27楼了,又把名片都收了回去。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有种被静电电到的感觉。
电梯“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陆柯楹径直走了出去,“我先走了。”
她没有去看他,只听到他似乎有些落寞,表达着同事之间的关心,“多喝点水,别中暑了。”
“好。”
电梯门再次关上,继续上升。
电梯里还掉了一张陆柯楹刚刚拿出来的名片,陈泽朗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他看着名片思考了很久,一种无力感向他袭来。
陆柯楹听劝,第二天是打的去的线材市场,手上还不忘顺上一瓶清热解毒的凉茶。
市场最外面的档口就是她昨天走访去的第一家店,陆柯楹叫店主李姨。
李姨非常热情地把织好的一片花样拿给陆柯楹看,陆柯楹看着非常满意,本来是想约这位李姨到工作室去签个合同,哪料她随眼一瞥,看到她档口陈列出来的一些编织成品包中,挂了两个包,一个是做成了托特包的形式,一个是做成月亮包,但是两个包上,都有着林云瑶设计的那种花样。
陆柯楹走过去将它们取下,她希望是有什么误会,所以希望先听李姨解释清楚,“李姨,这两个包……”
哪知李姨还挺骄傲,“哦,我试着把你的这个花样钩在了包上,你别说,还真挺受欢迎的嘞,今天好多拿货的老板看到都想来跟我预定哦,多得你啊,阿姨今天开了几张单。”
“李姨,我昨天分明跟你说过,这个花样是我们品牌原创的,是要签保密协议的,你怎么可以把它勾出来自己卖呢,你这样是侵权的,相当于剽窃了我们的设计!”
“剽窃?”李姨自己还生气起来了,“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喔,我只是借鉴了你们的花样而已喔。编织这行,大家就是借鉴来借鉴去的啦,你别说你们这种根本没有听说过的品牌,就是LULU啊,那些包一出来哪个不是第二天就被人研究得透透的?反正你们的包卖出去之后迟早都会被人拆解针法,那还不如放我这里提前给你预热宣传一下啦。”
陆柯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强词夺理的话,无语到想笑,她懒得跟这个李姨拉扯来拉扯去。
“我不跟你讲,我报警。”
这个李姨一听她要报警更加火爆了。
“喂!我好声好气跟你解释是给你面子喔,你叫警察来是什么意思?”
“等警察来了再说。”
李姨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些阿姨也围了过来,其中不乏昨天陆柯楹也给了设计花样给她们钩样品的,大家普遍都是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柯楹不是怕事的人,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样是按下了拨出键,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手,把她的手机拍到了地上……
陆柯楹以为来的会是林云瑶,没想到是陈泽朗,他表情实在不好看,像是暴雨前的乌云密布,散发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极致低压,本来想直奔她过来,却被警察拦住问话。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由他去解决。
陆柯楹心虚地在小角落里坐着,整理着自己被挠得乱成鸡窝的头发,她打开镜子看了看自己嘴角和脖子被挠红的地方,不敢看向陈泽朗那边。
尘埃落定,陆柯楹身边坐下来了一个人。
陈泽朗叹了口气,对她说:“我看看。”
陆柯楹假装元气地看向他,又看向他手里的棉签和碘伏,“给我的吗?谢谢。”
她想去拿这两样东西,却被他阻止,“伤口你看得见?”
“没关系,我知道哪里疼……”看着他逐渐紧锁的眉毛,陆柯楹咬咬牙,不再跟他争,“其实也不是很疼,麻烦你帮我简单处理一下。”
陈泽朗这才打开碘伏,夹出一个棉球,在她的脸上这里点一点,那里点一点。
虽说碘伏带来的刺激已经非常小了,但是有些伤口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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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陆柯楹还是会被痛得斯哈一声。
陈泽朗还在她伤口上撒盐,“我应该买双氧水的,让你长长记性。”
“出息了,跟一群大妈打架。”
陆柯楹没想和他顶嘴,但架不住他一直唠叨。
“你看我那是打架吗?是单方面被殴打。”
“你怎么没还手。”
“她们都是妈妈辈的人了。”
陈泽朗突然下重手,陆柯楹疼得眼泪直飙,条件反射地朝他胸口打了一下。
硬邦邦的,胸肌练得不错。
他们已经好久没再有这么亲昵的触碰了,陆柯楹的手和脸都有些滚烫,她有些尴尬地绕开话题,“设计稿拿回来了吗?”
“嗯。”
“要不要告她们。”
“不了吧,幸好只是一个试样的花样,警察都处理好了,当是小惩大诫吧。”
“小惩大诫。”陈泽朗冷蔑地哼了一声,“你是说那些阿姨还是说你?”
陆柯楹知道他接下来又要发作,“你别说话,我不想听。”
陈泽朗却偏不想住嘴,他的情绪也已经憋了一个晚上。
但他连生气,都是语气起伏不大的,像是一只鹰,一直在低空盘旋,用压迫感来惩罚人。
“你是怎么想的呢?把花样分给这些人,让她们兼职?”
“这些批发商一个月赚个几万都是小数目,差你这么点人工费?”
“批发市场是什么地方?天天人来人往,这些阿姨是有手艺没错,但接触到的人多,能够赚钱的门路也就更多,你怎么去预防?”
“只让她们签保密协议和兼职合同?你怎么知道她们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会做什么?”
面对这么多砸过来的问题,陆柯楹一股来自内心压抑很久的愤怒像是火山喷射岩浆而出。
陆柯楹红着眼睛,拳头用力握紧得发颤,“当时我提出来这个方案的时候你一个屁没放,现在倒是马后炮地来数落我一通,你就是想看我出丑是吗?”
陈泽朗:“我说了你会听?”
“是啊是啊,你每次就只会摆出这种委屈的态度,好像你就是在苦口婆心的忍让我,我就是没事找事专门跟你对着干。”
眼泪从她的眼角汹涌而出,咸哭地流刷过她脸上的伤口,将碘伏的颜色冲淡,她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大力地胡乱擦着,手掌却沾满了泪珠,她怎么擦,脸都是湿的。
“在你眼中,我就是没脑子,我就是不接受你的建议。”
“你永远是对的。我永远就得听你的。”
陈泽朗的心,像是被重拳砸了一拳。
两年过去了,他们还是绕不过这些问题。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隔开,另一只手拿着纸巾轻轻地擦着她的脸。
“柯楹,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说了,你会觉得我在教你做事。”
“我没说,你会觉得我是故意让你往坑里跳。”
“说到底,你只是厌恶我,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如果说陆柯楹的伤心是破碎在地上的彩色玻璃瓶,那么陈泽朗的伤心是里面原本装着的清水,纵使洒落了一地的水渍,也要凑近了看,才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