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钏野史》
1. 棺材板炸了
琼华山洞里,静谧寂寥,里边镇压着一口棺材。经岁月洗华,棺椁隐隐有了腐败的迹象。
棺壁处贴了整整十二张极为复杂的符箓,符纸偏暗,大概也有了五六个年头。
滴。
石钟乳上汇聚的水珠,不偏不倚的砸在一处凹陷。那棺材隐隐有裂痕,正在小幅度的震动,连带着周边细小的土石都滚落下来。
砰——
一股强大的真气,将那棺材崩的四飞五裂,连带这山洞也跟着摇晃几分,壁上落下了几许碎石。
一只纤白的手紧紧抓住了棺壁,犹豫片刻后起身,红褐色的眼眸警惕地环顾四周,刚刚苏醒,视线有些模糊。
那人披散着头发,未戴任何发饰,身着银白宽袍,与洞里昏黑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的指尖聚起一团火,借着微光看到了四壁上的油灯,并轻轻一挥手将其点燃。
灭掉手中的火后,男子快步走到一处铜镜前,将头发往后使劲捋了捋,镜中的那张脸正随着烛火的摇曳而颤动。
“我…又活了?”那人语气中有几分不可置信。
他扒着镜沿,仔细地瞧了又瞧,可这么一细瞧,便察觉到了不对。
其他都还好,这身服饰也是他经常穿的,可是这嘴唇…为什么要抹这么厚的胭脂?
他不由得对着铜镜舔了舔嘴唇,呸,哪家好人往人嘴唇上抹鹤顶红啊!
男子直起身来,借着微弱的油灯观察四周,一口棺材、一个铜镜、几个贡品、十二张符箓,这便是这座山洞里的全部东西了。
此处阴森的可怕,潮湿阴冷,实在不适合人待,必须寻找出去的法子,在偌大的洞里拐了又拐,可算是找到了一处被大石头堵着的洞口,严丝合缝。
他抿嘴一笑,这封洞的水准,也只有自己那个大徒弟能干好了,当年的事闹得双方都不愉快,那人嘴上说着烦,到头来死了还知道给为师封起来,没白疼啊。
如果是他干的,那这鹤顶红会不会与他有关?
那人用手掌贴紧石头,他想,如果自己灵力还在的话,应该可以很轻松破解。
他默念咒语,很快周身遍布灵力,不久,他很熟练地将其收回,感叹:“不错,这些年来修为竟还是巅峰,那就好办了…”
不是自己的巅峰,而是整个修真界的巅峰。
当今修真界由弱到强修为分成: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
进入元婴后期者需通过八十八道天雷测试,化神期者,需通过一百一十一道天雷测试。
化神者称为仙尊,而能被称为仙尊的人屈指可数。
他就算是一个。
他用手汇聚灵力,轻轻一点,那大石头便化成了灰。
一缕耀眼的白光打在身上,他不自觉用手盖住眼睛,过了一会儿,眼睛不酸后,慢慢将手移开。
他,姬长卿,臧邱山散修盟第一任盟主,复生了!
脑海中杂揉着死前那群小人丑恶的嘴脸,想想便觉得脊背发凉,单薄的白衣衬得他极为消瘦。
不过,姬长卿并没有因此感到恐惧。
他双手掐腰,感受着重生的喜悦,咋舌道:“哎!我就说我天命不凡!想我如此英才,老天是断然不舍得就这么收了去!”
“长老们啊,我们又可以再见面了。”他脑中不断浮现往日欢乐的时光。
兀自感叹了一番,等这份喜悦从大脑中褪去,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当时令他悸动,几乎填满了他整个青春的人——锦瑟仙尊。可也是他,亲手杀了自己。
他姬长卿活了这么多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野心,那么多大志向,还统一修真界?
起码在他活着的时候,是没有过的。
姬长卿脑子里不断浮现死前那群忘恩负义的小人字字泣血,说的和真的似的!
说什么“斩除晚芳,苍天同安”“勾结魄罗,万死难辞其咎”“晚芳不除,祸害万年”。
演的真难看!
不过现如今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那个宗门,希望没被灭门吧…
这个幻想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发现这处地方,他根本就不认识。他十六岁与众仙门一齐平定向笙怜之乱到离开去安魂期间,在原本的山上待了起码五年,各种事那是见多了。
*
譬如,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四长老,有一天被人拦路,急得不行,情急之下,竟连贯的吐出了几个字:“你滚滚滚…”然后就口吃了。
更有一次,三长老因不满决策,大晚上跑到他房里闹,又是谈天,又是说地,又是谈心,又是动情,好不容易把人劝回去,第二天,便传出一个他强迫长老的谣言,还是当事人出面澄清,才还了清白。
*
而这“向笙怜之乱”是一位名叫向笙怜的修仙者,引发的战争,故称为向笙怜之乱;而安魂则是他的灵魂在几年后暴乱,仙们一起出去平定,故称为安魂。
当时可谓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连散修盟原住址——臧邱山,也一片荒芜。
*
思绪回笼,他抬头观察。
嗯…这花这草这天空…
这里根本不是臧邱山!!
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散修盟被灭了,但有一小部分转移到了这里;第二种可能,仙门良心发现,送了座新山头居住。
按理说,宗主死后,若是没有明确指示,都是要葬在各自的宗门的,而他明显不在。
灭门?唉,终究是世态炎凉,该留得一个都留不住,不过,危难之际还想着寻回自己的尸身,当真是重情重义。
想到这里,他有一点点感动,这群人没白收,自己死了,还知道给自己安个魂,弄个棺材,让自己死有葬身之地。
不过那群人为何会在他嘴上抹点鹤顶红呢?还不像是以前抹上去的,像是刚抹上去没两天。
好看吗?这好看吗?!
他走出洞穴,一股清风划过脸颊,极为舒爽。心情蓦地愉悦,刚想逛逛这个新地方,一声凌厉低沉的声音叫住了他:“走什么走?现在这个时间不去听学反倒闲逛起来,愈发的没规矩了,你哪个长老座下的?”
嘿!如此无礼,我倒要看看是谁!
他转过身,目光触及,两个人都愣在原地,姬长卿心想:这…谁来着?嘶——我记得我应该认识他的,可是到底是谁啊?
那名身着玄衣、头戴环形链饰的男子顿了又顿,身躯略显颤抖,浑身上下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但在姬长卿眼中,这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他的眼睛好像是中风了,先是愤怒,然后惊愕,最后竟透露出一丝丝喜悦!
他内心暗叫不好,难道几年过去,修真界重新洗牌,换上来一堆不抗打的?
可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这位道友穿的服饰一看就是宗主服,估计是新换的。看面相,年龄应与自己相仿,擅自来到人家的地盘,不问声好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躬身作辑,道:“这位道友,我本无意擅闯贵宗,只是事发突然,请见谅。”
起身时,就见玄衣男子震惊且不可思议的表情,只觉一阵不妙,该不会是自己没有诚意吧…
他又拱手作辑,诚恳道:“实属抱歉,鄙人……”
还没说完,那人愤怒地将剑插到地上,呼吸急促粗重,道:“你失忆了吗?”
啊?我认识他吗?
不过看脸确实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看着面前之人脸憋的通红,只好客客气气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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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不妨直说?”
“……”玄衣男子见他不是在对自己开玩笑,冷嗤一声。
“那道友不妨告诉我这是哪?”
男子双手抱胸,叹了口气道:“臧邱宗,我是这个宗的宗主。”
臧邱…
散修盟原住址在臧邱山,那么这个宗门也和散修盟脱不了干系,臧邱宗应该散修盟改名之后的,再加上那男子说自己是宗主…
或许这人是他的第二个徒弟——颜辞镜呢?
颜辞镜是他收的第二个徒弟,没怎么教他,学东西挺快,还机灵,没过几年就开始接手宗门事务。
这么一想,他豁然开朗:“刚才与你说笑呢,为师肯定记着你。”
说完这话,他明显感觉颜辞镜脸色好了很多,正当他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时,颜辞镜又问:“那师尊可还记得徒儿的名讳?”
“哎呀,为师怎会忘了为师的好徒儿颜辞镜呢,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的。”姬长卿接上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他能感觉到,颜辞镜此刻,心情已经雀跃。他很欣慰,不错,徒弟如此敬爱自己的师尊,如此尊师重道的徒弟可不多了。
他边想边点头,颜辞镜问:“师尊在想什么?”
“无事,今夕是何年?”
他答:“凛钏十九年。”
姬长卿挑眉,算算时日,自己已经死了六年了,蛮长的嘛。
他又问:“师尊死而复生,你可高兴?”
“自然万分欢喜。”颜辞镜对他行礼。
答的这么中规中矩的干什么!这让他怎么接话?
他止住了他的动作,道:“呵呵,不必如此,为师向来不拘虚礼。”
“是。”颜辞镜恭敬道。
他又道:“呃…这些年你辛苦了,可有何为难之处?”
“并无。”
姬长卿:“……”
啧,啧啧啧。
若是再聊下去,他可就要累死了,但…若是真能从颜辞镜嘴里套出来一些话,总归是好事。
他看着面前之人,那人已然及冠,不管是身量还是言行举止,都已经是个合适的宗主该具有的。
“可否将我死后和近日发生的事说与我听听?”
就比如说,锦瑟过得怎么样?死没死?怎么死的?
不过这些,他没敢在颜辞镜面前说,有损他在他徒儿面前光风霁月的形象。
颜辞镜呼吸一滞,警惕的观察四周,确保没有人之后,凑上来小声道:“自向笙怜灵魂暴乱平息之后,长老在俩月之后收到您身死的消息,不到一日,众仙家凡事元婴及以上的修士一皆上山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讨伐散修盟,师兄…”
说到此,他一顿,紧抿着下唇,似乎在衡量面前之人会不会因此悲伤,而此刻,姬长卿既焦灼又不安的盯着他,道:“你说便是。”
颜辞镜闷声道:“师兄他对外宣称叛变了。”他说话时沾染了浓重的鼻音。
颜辞镜突然死死地抱住他,不愿意接受现实,而姬长卿右眼皮直跳,有种莫名的情感闷在胸口。
“可是我不相信,他如果真的叛变的话,就不会先把我们转移到这来!后来…”
姬长卿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背,情绪也被带动,止不住的颤抖,问他:“乖,告诉师尊,你师兄…他怎么了?”
缓了好久,他不在依附在姬长卿身上,他站起身,道:“师兄,死了,一剑穿心,没找到尸身。”
姬长卿没了理智,抓住他的臂膀,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他不愿再回想这个事实,颤抖道:“琼华死了,一剑穿心,尸骨无存,那时走得急,只各自带了各自的东西,加上师兄的衣服少,直到现在,连个衣冠冢都没有。”
2. 你不必跪任何人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听到自己的大徒弟逝世的消息,止不住的难过,那是他第一个徒弟…
是每次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总会与他谈心,而他也总是一副笑颜,几句话便让自己豁然开朗。
是他放弃他转而选择颜辞镜时,表示理解,情绪稳定得吓人。
是他…教会了他为人处事,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
可现在这个如骄阳似火的少年,永远定格在最热烈的时候。
他如遭雷劈,耳边似有惊雷轰鸣,心脏止不住的开始抽痛,他极为心痛道:“尸骨无存吗…”
是,他那个大徒弟,尸骨无存,一剑穿心。恐怕早已轮回,投胎去了。
姬长卿隐隐有想倒的趋势,颜辞镜见状扶住他,与其中带着些着急,道:“您没事吧?”
“无妨。”他愤愤地盯着前方,可前方什么都没有,他或许想能不能看见他的残影,可尸骨无存的人灵魂会即刻回归地府,怎会存留在世?
他愠怒道:“呵,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我不信那些人就没有把柄…”
“师尊不必大动肝火,当年上山讨伐师兄的人,九成都死了。”颜辞镜一旁缩得像老鼠,只能嗫嚅道。
姬长卿一愣,死了这么多…里面有没有他自己要报复的呢?
“死的都有谁?”
“将近三万个人,包含着各个宗门的宗主以及长老,不过…玄栾宗的四位长老没参加,所以玄娈宗高层损失最少。”
他顿然感觉神清气爽,没想到自己这仇还没开始报,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这么算的话,他只需要报复不到十个人。
不过这风险也不算低,一个锦瑟就够难搞的了,不能硬刚。
颜辞镜见他在出神,恭敬道:“徒儿有几件事想请示师尊。”
姬长卿道:“但说无妨。”
他道:“如今师尊归来,可否要让各宗门知道?”
“暂时不必,我有我的打算。”
如果趁修真界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间段,杀几个地位不算高的仇人,也不会让人心生怀疑。
他道:“如若师尊暂时没有这个心,那么徒儿也不建议让各位长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姬长卿点点头,表情中带着夸赞,道:“此言有理,那依徒儿的意思是?”
“徒儿有一折中之法,既能让师尊呆在这儿又不让别的长老知道,师尊可待在我的寝殿,他们没人敢进来的。”颜辞镜眼神真诚,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
“此法虽有奇,但确实妙,如若有什么事,为师还能第一时间赶到。”姬长卿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内心赞叹:徒儿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师尊了。
颜辞镜恭维道:“师尊思虑周全,不愧是我修真界第一卧龙。”
姬长卿很高兴,就这么半骗半哄的来到了颜辞镜的寝殿,他忽然顿住,生出一股愧疚:“难为你了,还有与为师挤一间,为师就睡在软榻上吧,你睡床。”
姬长卿过的惯苦日子,也享得了奢华。对于此事,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这个徒弟,他常觉亏欠,若是二人能一直保持着适度友好,姬长卿不介意退一步,就这么过下去。
颜辞镜婉拒,道:“师尊不必如此拘泥,过两日徒儿有要事或许下山许久,师尊尽管躺便是,师徒哪有什么你我之分?”
“还真是识大体、集大智。你如今越发沉稳了,要做什么为师并不拦着,可切记,静心凝神,不可让邪气入体。”姬长卿像模像样的教育了一会儿,便毫不客气的脱下外袍,搭在椅子上。
颜辞镜作辑:“师尊谬赞了。”
这么多年不见,倒是生分了,他扫了一眼寝殿的摆设,看见那把通体墨黑、似用玄铁所造的长剑——楠徊。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有一把本命剑,叫晚芳。没错,晚芳仙尊的晚芳。
为了便于后人记忆,凡是成化神期者,皆可称为仙尊,可自称本尊。入围仙尊便可有自己的封号,都是自封,就像和自己不对付的锦瑟仙尊。
现如今不知道,可在以前,修真界只有两位仙尊,一个晚芳一个锦瑟,皆是用自己的本命剑命名封号。
“对了,为师的晚芳徒儿可知在何处?”姬长卿问。
颜辞镜笑容僵了僵,不太好意思的开口:“徒儿不知。”
姬长卿没有怪罪,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却发现这人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他有些尴尬,打着哈哈,道:“哈,哈哈,无事,为师二十多件灵器,总不可能一件都没有。徒儿不必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拉拢这些个长老,又撑起整个宗门,可不已经算是不错了。
颜辞镜听到来自师尊的夸奖,眼中止不住的欣喜,若是有个尾巴,这会子怕是要翘到天上来,他道:“谢师尊体谅。”
“不知徒儿下山可有什么要事?”姬长卿问。
他眼神暗了暗,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答道:“是…臧邱山出了岔子。”
“什么?那里能出什么乱子?那我们现在住地方叫什么名字?”一听到臧邱山,他的血液都紧绷起来。
他答:“现如今,住的是师兄找的地方,琼华山,弟子起的。几年前讨伐之日,师兄他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三万修士围攻,师兄仅一人便杀了大半,足足几万的修士魂灵,全部聚集在此山,不入轮回。徒儿赶到时,师兄正好被一箭穿心,那把剑…好像就是,就是…”
“是什么?你快说!”他此时内心已无比愤慨激动。太阳穴突突直跳,脊椎酥麻,骤升一阵恶寒。
颜辞镜害怕的闭上眼,时隔多年,他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尽量语气平静,道:“就是晚芳。等我在绝境中突破,师兄就不见了,很大概率是被他们带回去,挫骨扬灰了。”
轰——
一声不属于寻常物种的声音在姬长卿脑袋里嘶鸣,怎么会?怎么会!晚芳早已滴血认主,永远只认主人的魂灵,可当时自己明明已经死了,驱使不动,那肯定不是!肯定不是晚芳!!
他说:“当年有很多修士看着,以为是你在帮他们,万分感激你,连带着你的风评都好了,那群成天诋毁您的说书先生,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师兄,其所言不堪入耳,难以为听。”
说到最后,语气都颤抖了,姬长卿越听脸越黑。
“我本想追究,可师兄临死前告诉我,如若有什么大事,可以看看这个。”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了那件破烂的外袍,已经旧的不行,还有磨损,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竟有字。
颜色各异,还歪歪扭扭的,黑色,绿色,红色,还有紫色。一看就是不同时间记的。
黑色应当是墨水书写,闻一闻上面的绿色部分,有一股草的味道,应该是用汁液写的,紫色的应该是凤仙花,而红色的闻起来有一股怪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想必是鲜血所泣。
姬长卿一眼便看到了最醒目的红色,上面字歪歪扭扭,却不耽误读,他忍不住说了起来:“谣集成虎,不死也残。本意留心,外随乌合。水积成渊,清亦无白,实费口舌。”
*
几年前,深夜。
此时姬长卿已死,宗门摇摇欲坠。
琼华已经几个月不曾回来过,颜辞镜每夜都睡不安稳,时常惊醒,他再度失眠之时,在黑夜中看见了一抹深影。
“站住,你是谁!”他一边喊着,一边用灵力点燃蜡烛,当看清那人是谁时,陡然噤声。
飘摇的烛光映照了那张冷冽的脸,那人厉声开口:“你觉得呢?”
那是琼华。
颜辞镜哑然:“师…”
“别叫了,今夜速速通知长老,用千里缩地符到泉山,我在那弄了块地,暂时可以安居。”
颜辞镜掀开被子,抓紧他的衣角,问道:“那你呢?你不走吗?”
“你是最没有资格问我去留的,颜辞镜。呵,我时常想…你要是饿死就好了,可惜啊,真是可惜。”
颜辞镜不语,只是抓的更紧。
他之前只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没想过会闹成这样。
“我求你一起走,好不好?”
琼华摇头,他道:“走不掉,走不掉的。”
“为什么我们可以,你却不行?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吗?”颜辞镜道。
琼华眯了眯眼,似乎不满他如此通透,在他近乎凶狠的目光中,颜辞镜手上的力道轻了几分。
“你有听过一句话吗?”
颜辞镜不安道:“什么话?”
“宫阙之恢宏,百年之后不过土石;年华之易逝,百年之后不过一坟。几度宏志愿景,后却事与愿违,人生知足常乐,方可顺心如意。”
翻译为:宫殿华丽宏大,几百年之后,不过只是废土烂石。好看的容颜会老去,死之后,不过就是一座矮矮的坟墓。那么多远大的志向和美好的愿景,到最后却一项都没有完成,人生在世要懂得知足,才可以每天都很开心。
颜辞镜眼泪要落不落,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琼华叹了口气,道:“能保住根基已是万幸,何故奢求甚多?死的又不是你。”
颜辞镜知道,他都知道,这是那人最大的让步,有些东西必须得找个人来背锅,不然难平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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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转身离去,正要踏出门槛,却听后面扑通一声,他不转身也知道,身后的人跪在地上抽泣。
“我会强大起来的…我会带领宗门做大做强…我会成长的,我会证明自己的。”他哽咽着、保证着,只是有些可惜,琼华估计不能活着见到了。
琼华见他这样,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他不想转身去看这毁了他一辈子的人,可又实在割舍不下让这人如此痛苦,矛盾、复杂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胸腔,极为憋闷。
他实在忍无可忍,颤抖开口:“不许跪着…”
他能感受到身后之人未有动作,后拔高了音量:“我说你不许跪着!散修盟的膝盖不能弯,脊梁不能断!颜辞镜!!我他妈叫你起来!”
颜辞镜被这吼声吓得一震,赶忙起身,并挺起腰杆。
琼华微微顺心,想要离开,只丢给他一件旧袍子,落下一句:“你不必跪任何人,别人不配让你跪下!”
今日的门槛格外的高,竟绊住了那人的脚,矮矮的门槛如大山般不可逾越,如同偏见似洪水般波涛汹涌。
颜辞镜紧攥着袍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身躯,触碰的一瞬间,他才惊觉,面前之人消瘦了许多。
他胡乱擦着眼泪,跪在他脚边,道:“你不是别人…你从来不是,你配得上任何东西。”
琼华吐出一口浊气,紧握着拳,颤抖着、不甘着。是啊,他琼华配得上世界上任何东西,他明明就是天之骄子,为何会落入如此境地?
颜辞镜拉开了些距离,朝他重重一拜,迟迟未曾起身。
琼华再也忍不住,转过身,那双略带沧桑的手不自觉的向他靠近,又在即将触碰之时停顿,而后缩了回去,逃似的离开。
*
“师尊,你别难过,师兄最在乎的就是您,他肯定是希望我们好好的。”颜辞镜安慰道。
他吸了吸气,道:“师尊无事,你接着说。”
“这件事,便是师兄有关,亦跟您有关。我们管的是拜澜山的事,现如今为了避嫌,臧邱山是归玄娈宗管的,但臧邱山上有人说…看到了您,您去过那吗?”颜辞镜问。
“没有。”姬长卿从棺材里出来,第一个就见到了他的二徒弟,哪有时间去那?难道是有鬼修使用傀儡术操控了自己?
颜辞镜皱眉,气氛又冷上几分,他狐疑道:“那就奇怪了,既不是你也不可能是师兄,那是谁呢?”
“能跟我讲一讲,他们都看到什么了吗?”他问。
“前几日我派一弟子去探查,他是之前逃难过来的弟子,认得你,也认得师兄,他说他看见一位青衣男子,背影像极了师兄,可看到他的正脸时,却又有像师尊。”颜辞镜答。
“有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比如脸上有没有什么怪异的标记?”姬长卿的大徒弟琼华,常年遮着半脸面具,原因无他,在一次围剿时,替他裆下了向笙怜的诅咒,该诅咒会使修士修为仅仅停留在金丹期,若强行突破,则会万雷轰顶。
“显著特征嘛…有一把伞,这把伞里边其实是一把佩剑,听他说脸上没有什么怪异的标记,干净的很。”他说完,姬长卿明显失落,这么一形容,还真不是了。
他黯然神伤,道:“算了,不是他。”
向笙怜的诅咒是去不掉的,那么一大片的红痕莲花分布在眼周,怎么会看不见呢?除非根本没有。
“师尊,不聊这个了,我现在得赶紧收拾,午时便要下山,就不陪师尊多聊了。”
“是要去拜澜山?”
拜澜山乃四大仙山之一,与臧邱山、板山、贺连山齐名。这原本呐,板山是远远排不上号的,可为何又排在这四大仙山之列呢?
原因很简单,死了个人呢!死的还不是俗人,死的是那在几十年前让修真界谈之色变的向笙怜!
如此说来,这山的格调不就一下子上去了吗?
“是。”
“去吧,为师陪你?”
颜辞镜道:“不必,师尊好生将养着,待我而归。”
现如今,他已有了成熟稳重的气质,时常黑着脸,但在姬长卿面前,他依旧是那个有梦想、怀大志的好少年。
姬长卿欣慰一笑,道:“好,若是你回来未寻到为师,那可能是为师下山闲逛。”
“师尊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可以的呢,为师还要去解决仇人…
姬长卿内心想着,面上却一副惆怅:“为师上辈子就没出去逛过几回,这辈子也不行吗…”
颜辞镜哑然,无奈妥协:“那您别走的太远,出了事一定要与我说,不要到最后什么都晚了…”
*
3. 唐氏小友
等到颜辞镜走后,姬长卿也要悄悄溜下山,他倒要看看,臧邱山之中到底藏着什么邪物,竟敢如此大胆幻化成他的模样,若是做了好事还好,可要是做了什么坏事,这不纯纯败坏别人风评吗?
他换上一件素色劲衣,带了个斗笠,姿容绝滟、洁净明朗。
他尝试催动内力,寻找自己的灵器。
过了好久,竟没有一个回到他身边。
正当他要放弃之时,两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穿窗户,飞到了他的面前,他打眼一瞧,呦呵,还真是初一和十五!
此初一非彼初一,这初一乃是他一把剑的名字。同理,十五也是。这是除他本命剑之外,最经常用的两把。
常言道,不行正义事,不用本命剑。
一般本命剑非重要场合不怎么用,原因无他,用了不就知道他是谁了吗?所以一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就比如说杀个幽灵啊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姬长卿看着两个剑,心里惋惜,二十多件灵器就到了两件,这些灵气都是滴血认过主的。已经这么多年了,可能会有些迟钝,但也不至于催动内力,催动了整整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只有三种可能——
其一:有人将这些灵器封印了起来。
其二:被别人使用了。
其三:已经销毁了。
应该是销毁了。
他故作惋惜地摸了摸两把剑,咋舌:“唉,就剩你俩了,你前面几位‘哥哥姐姐们’全都没了。”这里的哥哥姐姐们,自然指的是那些没了的灵器。
他打算从后山溜出去,却在那片茂密的桃花林中,遇见那个印象极为深刻的人。
那人名李岷,也是当年喊口号杀自己喊的最响的那个,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死,真是令人意外呀!
李岷鬼鬼祟祟的在桃花林里摸索,抬头便看见一个带着斗笠的白衣修士,吓了一大跳,随即正色道:“何人出现在此!还不报上名来。”
姬长卿那道犹如打量猎物般的视线落到他身上,透着薄纱平添几分神秘,他压低声音道:“我也挺好奇,渠善宗的长老为何会出现在我臧邱宗的桃花林里。”
李岷被这强大的气场唬住,拧眉质问:“你到底是谁?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听学吗?怎么跑到林子里来?”
姬长卿不动声色的握紧手中的剑,一步一步逼近,李岷被吓得连连后退,一个不留神被树根绊倒。
他踩着李岷的腹部,当着他的面摘下斗笠,道:“见到本尊,难道不应该叫一声仙尊吗?”
“啊啊啊啊!鬼啊!!”李岷被吓得睁大了眼,想挣脱却死活也挣不开。
“难怪你这么无理,我想起来了,当年好像…你喊的最大声吧。”
“仙尊饶命,仙尊饶命。”
姬长卿捂着耳朵,道:“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他轻哼一声,没了耐心,将那人一剑砍死,并从他身上摸到了一瓶药,经过初步判断,是使人灵力尽散的禁药。
姬长卿将他埋了,站在那块地上,传音给颜辞镜,那边刚说了句何事,他就开始自顾自的“反思”。
“徒儿,实在是对不住,我出门时不小心被人看见真容,我本想劝他帮我瞒下此事,可未曾想,他竟当场被吓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好徒弟,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颜辞镜那边沉默了片刻,一阵隐忍低笑的声音传来:“无妨,这并非师尊之过,不必如此介怀。”
“那就多谢我的好徒儿费些精力替我周旋此事,不过你放心,这事你不会太为难的。”他摆弄着那个药瓶,笑着说。
“此言怎讲?”
“渠善宗那个长老李岷知道吗?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桃花林里,手里还拿着一瓶能让人丧失灵力的药,很难不让人想,这东西到底是给谁用的啊。”
那便沉思片刻,道:“劳烦师尊先将药送到我的屋子里,明天我自会与渠善宗宗主私下解决。”
姬长卿朗声应道:“好,那为师就不便叨扰了,去忙吧,我的好徒儿。”
他重新戴上斗笠,从桃花林离开。
不稍半刻,在暗处观察了全程的颜辞镜走了出来,他踩上那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泥土,望着姬长卿离去的背影。
“师尊的嘴…还是这么灵巧呢~”
*
下山后,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摊,他在此停留了片刻。
那老板热情招呼道:“这位公子,来一个?”
姬长卿摇摇头,他平时就不喜欢吃这些酸东西,即使裹了糖,煮过的山楂酸性较少,也接受不了,询问道:“有没有别的?”
那老板愣了一秒,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着一个小小的糖葫芦摊,哪有什么别的呀?
于是他摇摇头:“没有,不过…您可以去对面尝试一下,那边不仅裹山楂,还裹…”他说一半不说了。
“裹什么?”他问。
那老板疑神疑鬼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非常不真诚的笑容,道:“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带着怀疑的态度,他去了隔壁摊,那一看,那还真是触目惊心,不可置信!为什么会有人裹辣子?这样真的很好吃吗?
他眼神中带着惊愕,些许惊讶,就呆在那里一动不动。那边的老板看着他问道:“公子,尝尝?”
许是被这么惊奇的玩意儿惊到了,他当即决定买一个!高低得尝尝咸淡!
“来一串那个红色的辣子。”他带着激动和兴奋,摸向了自己的兜,空的。
是空的!他没带钱!
顿时感觉天都塌了,乌云聚集在自己头顶,刮风下雨,天打雷劈。
他战术性摸了摸眉毛,本来想着怎么委婉的开口说不要了,就感觉右腿处一阵痒,他挠了挠,竟摸到了钱袋子。
姬长卿现如今兴奋的就像被抛到绣球了的穷小子,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本以为自己没带钱,没想到带了厚厚一袋!
他付完了钱,拿起冰糖辣子跑到小巷,数了数,足足带了五两银子。这就够他挥霍的了!
他看了看左手拿着的辣子,咬了一口,很辣!辣到喷火,可他没有带水袋,只能忍着。辣的龇牙咧嘴、口水直流时,舔了一口外面裹着的糖,竟感觉辣意有些消减。
糖衣可以中和掉辣子吃时的痛感,甜辣甜辣的,口味很是独特,一般人或许接受不了,但是他很爱吃!
天呐!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到底是哪位天才大厨发明的?改天可要去好好拜访一番。
本来就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只买了一个,现如今,味道正好符合他的口味,便想着回去多买点。正想着,小巷外发出尖锐的叫声,声音尖细偏柔,想来是位女子。
“啊——”
他扶着斗笠,出了巷口查看,发现周日那位卖冰糖辣子的老板,被折叠成了一个基本上不可能完成的姿势,触目惊心,非常震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折叠成这样?他以前练过缩骨功吗?
姬长卿拨开人群,上前探查着那人的鼻息,死了…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死了,明明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的和自己说卖辣子的事,现如今人魂两隔。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死了?这姿势还这么诡异…刚刚哭的人,有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我。”一名身着粗衣麻布的女子站出来。
“你是谁?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姿势?”他问。
那名尖叫的女子哭着说:“我也不知道啊,小女名叫采薇,这是我的夫君,我们已经成婚三载。今日我来为他送饭,刚摆上馍馍他就不知怎么发了狂,将篮子打翻,碗都碎了,人像是疯魔了一样,就自己将自己折叠成这样,剩余的我也不知道……”
诡异,太诡异了。
这怕不是被鬼魅侵蚀,没了自我意识吧。
姬长卿问:“那你可曾看见你的夫君瞳仁有何变化?”
鬼魅侵蚀人体,便是被附了身,没有瞳仁,一片花白。可若是有鬼修操控鬼魅进入人体,便会一只眼有瞳仁另一只眼没瞳仁。
那女子努力回忆,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好像是…有瞳仁,也好像没有,可是我记得我看见过,我我…”
“如若想不起来便不必再想。”如果说看见有的话,那就证明是鬼修操控,被鬼魅控制的人体是无法两只眼睛都有瞳仁的,所以在采薇那个角度,或许正好看到了有瞳仁的那一个。
鬼修…
怎么会呢?
按照他的逻辑,修真界有三大主修:鬼修、符修和灵修。
这三大修一直是处于“三足鼎立,互相孤立”的局面。
可自从自己的大徒弟修习了符,并带符修们走向辉煌,他们的地位水涨船高,几乎可以和灵修一起并肩。
有个笑料是这么讲的,符修以前是人人喊打,原因就是修的快、爆发性贼好。可缺点便是需要钱,但那些世家大族不在乎,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符修的占比一直偏高,也因此,之前的符修一直处于鄙视链,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
连和灵修对立的鬼修,一旦聊起符修,那便是盟友一般的存在,一聊能聊一个下午,更有甚者还结识为友。
可见当初的符修如此可怜。
可说到底,符修没了符箓,就是个露头就秒的脆皮,一般的符修都把符箓当祖宗一样供着。可其实,修符也并非易事,这些符箓难画不说还冗杂繁多,光记住几个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还要自己创作。
创作出独一无二的符,还不如让他们去飞升当神官呢!
姬长卿很快发现不对,为什么身上还会有符?难道是鬼修办事,符修善后?不太可能。
而且这人身上怎么还有点灵气遗留的迹象?完了,这范围可广了去了,又是灵又是符又是鬼附身的,咋都叫这个老板沾上边了呢?
不过暗杀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同时凑齐三者,人脉可谓是不一般的广。
正在啧啧称叹之际,他脑袋里一根弦突然崩坏,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还有一种可能,那个人是鬼符灵三修!
如若这样,那这件事情就更难办了!
试着想想,三种都能掌握的比较成熟的人,毕竟是天之骄子,天纵英才。家世肯定是好的没得跑,如若要瞒下来,也不是难事。
也是可惜了,这位老板了,还有夫人,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可惜呀。
采薇哀嚎一声:“夫君啊!夫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大街上闹上这么一阵,管辖台派兵将这些人遣散,采薇也抱着她的夫君,哭着回的家,此事也算是揭过。
管辖台,是各宗门用来管辖区域和谐的。需年满十五,且筑基及以上的修士通过考核,才可在此工作,每月会有月钱。
那人的摊还没有收拾,还余下几个冰糖辣子,姬长卿将银子放到了比较隐蔽的地方,拿起剩余几个辣子走了。
*
姬长卿继续前往臧邱山,走到半山腰时并感受到山上雾蒙蒙的一片,事出反常必有妖,平白无故的,怎么起雾了?
此时,一双大手拍在他的肩膀,把他拍的一个机灵,下一只伸手抓的他,另一只手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那人跪在地下哭爹喊娘:“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你是谁?”他问。
“我是玄娈宗的一名弟子,我姓唐名朝(zhāo),字柏(bǎi)勰,敢问阁下是哪个宗门的?”那位紫衣公子说到自己的出处,明显骄傲了几分。
姬长卿礼貌的行礼,恭恭敬敬道:“原来是玄栾宗的弟子,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见谅。小人不过一介散修罢了。”
姬长卿压制着自己的修为,此时只有金丹中期。
“哦哦,散修啊…”唐柏勰上下打量着,感觉有些不怀好意。
正当姬长卿被盯得头皮发麻时,唐柏勰钦佩的看了看他,夸奖道:“不错嘛,一介散修竟能有金丹中期的修为,实属难得,我看你天资聪颖,不如来我玄栾宗可好?正好过段时间有个选拔弟子的试炼,你可有兴趣来?”
姬长卿尴尬的笑了笑,小朋友啊!你连我的样子都没有见过,你就想让我跟你回宗?你未免太缺心眼了吧?好歹问问我姓甚名谁吧?
“怎么?你不愿意?对了,敢问阁下之名。”唐柏勰问。
“鄙人…无名,你可以叫我浔公子。”说完这话,唐柏勰一脸同情的看着他,无名之人大多都是父母双亡,在还在不及时的情况下就死了。
唐柏勰心中感叹:好坚韧不拔的公子!必须要带回去!
唐柏勰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臂,眼神里带着兴奋和不可遏制的期待:“浔公子!与我回宗门吧!宗门之人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姬长卿心想大可不必,杀了自己的人,不都是这些宗门的长老吗?现在要拜他们为师,不就等于拜自己的仇人?
再说,一个二个修为没我高,他们配吗?
“多谢公子好意,不知公子此番前来臧邱山所谓何事?”他岔开话题。
唐柏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哦哦的点了两声头:“是师尊让我来的,这次山上有些灵异的东西,你知道不?不知道我跟你说。”
“公子请。”现如今能多打点情报就多打听点,还方便。
唐柏勰像一只出来偷粮的老鼠,对他悄悄说:“我们宗门的弟子啊,看见那个‘齑炼万符’了。还看见他师尊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一眨眼就没了。”
姬长卿皱眉:“什么是齑炼万符?”
唐柏勰无所谓的说:“琼华啊,就,就那个散修盟,也就是现在的臧邱宗,以前的首席大弟子。”
见姬长卿不解,他解释道:“想当年,那人恐怖如斯,就在这座山上,一人灭掉了万余修士,听说当时,他一个人催动了四千多张符,又不知从哪儿引来的天雷,反正战况可惨了,不过他最后还是败了。所以就有了齑炼万符的称号,其实是有些夸大的,哪有一万张符啊…”
“那你觉得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姬长卿面不改色,可拳头却悄悄握紧,他不知琼华背负了多少骂名,如今要面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唐柏勰思考一阵,模棱两可的回答:“还…还好吧。其实说实话,我就悄悄跟你一个人说,别告诉别人啊。”
姬长卿表情凝重,道:“公子请讲。”
唐柏勰贴近他的耳朵,道:“我那个师尊啊,前几年啊,有二十多个徒弟,我就是那个不受重视的中不溜。那时候我才刚筑基,自然没办法参加那次臧邱山浩劫,可是我那二十多个师兄们都过了元婴,于是他们就上山了。”
“当时的局面,九成人都死了,而我那二十多个师兄,刚好是那九成人里边的,所以那时候我师尊就我一个徒弟了。怪可怜的吧?”唐柏勰耸耸肩道。
“嗯。”
眼前之人有了回应,唐柏勰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的全往外说:“而且经那件事情以后,修真界元气大伤,暂时找不出那么有天资的徒弟,而我师尊最看重面子,拉不下那个脸,所以就把我当成唯一的稻草,日日灵果灵草滋补,让我这个有一点点小聪明的人也上了元婴。如果真要说评价的话,按我的私心,他还蛮不错的。”
蛮—不—错—的—
这四个大字深深地烙印在姬长卿心中,顿时生涌出一股暖意,表情变得温和,与他说话的语气也不禁放软:“这样啊。”
若是说刚刚姬长卿还对这个自称玄栾宗弟子的小友有些怀疑,经过一番交谈,倒觉得这人除了童言无忌外,并无不妥。
唐柏勰说完,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连忙对着他道:“我可是信任你才和你说的,你可不能跟别人瞎说哈!不然我可是会变成鬼寻仇的!”
“噗——好。”他笑出了声。
他想,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你笑什么?你…”唐柏勰这个淘气的小孩话还没说完,就被山下赶来的人打断,身着熙白,看着年岁不大,应也是个小辈。无任何装饰,看着轻便灵活。
来者说:“唐白雪!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非常熟练的掐起了他的耳朵,这个动作像是演习了无数遍,牢记于心且深刻。
唐柏勰吃痛,赶忙求饶:“哎呦喂,我的好师兄诶,疼疼疼疼疼!别掐了,别掐了,待会儿被别人看见闹幺蛾子可不好了!”
那少年边掐边道歉:“这位公子,失礼了。我是白雪的师兄,姓唐名玳(dài),字柏(bǎi)凌,我这师弟从小脑子不好使,您见谅。”
姬长卿感到疑惑:“玳公子,您身边这位朝公子说,他的师兄都死绝了,那您是…”怎么个事?
唐柏凌拱手作辑,非常恭敬:“我是偃月师尊名下,而白雪是偃风师尊名下的弟子。本来是不用以师兄弟相称的,只不过宗内弟子稀缺,长老为了笼络一下同门感情,便让我们如此称呼了。”
姬长卿反应过来,这弟子稀缺的原因怕不是“臧邱山浩劫”吧…琼华还真是有本事。要照唐柏勰所说,元婴期以上修士都参加,那么玄栾宗这样的大宗门可是三大宗门之首,元婴期以上修士自然少不了,若此说来,损失最大的玄栾宗莫属了。
想到这,姬长卿忍不住嘴角上扬,还得是琼华呀!那不得把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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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给愁死啊!这还不得使劲掉头发呀,一想到他掉头发的样子,他就想笑。
“原来是如此,多谢玳公子解答,鄙人名浔,您叫我浔公子便好。”姬长卿道。
唐柏凌这人小小年纪却很沉稳识大体,不愧是偃月的弟子啊,和他真是如出一辙。
唐柏勰生气的叉着腰:“不要叫我白雪!你个百灵鸟!”
唐柏凌一个扫堂腿,大叫道:“你叫谁百灵鸟呢!滚过来!你丫的,不准躲!吃小爷一脚。”
二人就这么没由来的打闹起来,从左打到右,从右打到左。姬长卿扶额苦笑,这两个孩子年岁不大,也就十五六岁,正是爱玩闹的时候。
正想着,唐柏凌躲在他身后,唐柏勰也是气急了,看都没看直接打,姬长卿正出神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的找不着北。
“???”姬长卿。
他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光而十分白皙,这一拳愣是将那皮肤打的红肿,若是按照以前他肯定是第一时间躲过,可毕竟刚刚重生,脑子正是迟钝的时候,反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内心感叹,唉,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啊。
这一拳不仅打到了他的肩膀,把他的斗笠也一块打下来了。姬长卿眼疾手快,却也只抓住了一角,他的脸露出大半。
“!!!”完了,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不不不,他俩应该没见过我,不对啊,他俩到底见没见过我?见没见过姬长卿!
罪魁祸首唐柏勰正低着头反思自己,乖的和只鹌鹑一样,道歉的声音比蚊子都小。而一旁的唐柏凌也没好到哪去,非常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脑袋,再摸摸自己的身,活脱脱一副尴尬到无地自容的样子。
唐柏勰想要寻找话题,憋了半天道:“公子你…长的真嫩,这么清瘦,和个姑娘似的…唉,不是,我的意思是…”
唐柏凌狠拍了下他的后背,低声警告道:“怎么跟公子说话呢!”
姬长卿疑惑的“啊”了一声,噗嗤一声,被气笑了,这孩子当真是说话不过脑子。
可他说的也没错…
按常理说,一个常年习武的人不可能如此清瘦,死之前,他是浑身腱子肉,浑身上下充斥着张力。可他毕竟在棺材板里躺了整整六年之久,再硕大的肌肉都躺没了。
“其实我以前…练的也不错,嗯,只不过现在…现在疏于锻炼。而我又不喜欢出门,皮肤养白了,也养嫩了。”
“不过我倒是想问,你怎么就是个姑娘了?”姬长卿百思不得其解,他又不是雌雄莫辨。
“就…就…觉得你很文静,还十分文雅内敛,低声细语的像个姑娘。”唐柏勰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便东拼西凑、生拉硬拽拼出了一个勉强的理由。
姬长卿:“呵,谢了,活这些年,头一次有人夸我文静。”
“嘿嘿,没事哒,没有人夸你,我天天夸你不就行了嘛!”唐柏勰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此事勉强告一段落,唐柏凌这才想起来问问:“不知浔公子,来此的目的是?”
“他也是想见识一下山上的邪祟,你放心吧,百灵!他金丹中期,自己能保护的好自己。”姬长卿还没说话,唐柏勰就抢答。
闻言,唐柏凌神色凝重:“此邪物不知其法力,恐难自保。然汝可独善其身,依玳之所见,公子还是尽些回吧。”
“无事,吾自幼修习,虽无尊者为吾指点迷津,却也懂些道理,玳公子大可放心,且…汝怎知我不可为你二人保驾护航?”姬长卿非常自信,自己一个化神,还保护不了你俩小兔崽子了?
简直搞笑!
“既如此,浔公子想跟便跟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出了事,我玄栾宗不负责。”唐柏凌神色淡然,恢复了严肃。
姬长卿暗叹:嗯,不错,和偃月一样,出了事,哪怕是没出事,也要撇清关系,这般年纪轻轻便知其利害之人,实为能才。
若无意外,长大之后大概率会被调到组织部,可能是仙盟的外编,日后如若稳妥行事,在仙盟混个一官半职倒也不难,更何况他的师尊可是偃月,这么好的人脉,想不成功都难。
正想着,他眉头一皱,放缓了脚步,走在二人后面。他心口处一抽一抽的疼,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力量,这种力量激发了潜在内心中的血脉,使其疯狂跳动。
他的心…早就已经丢到别的地方去了。
剩余的残力感知着这股力量,渗透进四肢百骸,迫使他走向唐柏凌,唐柏凌被猝不及防一撞,险些跌倒在地上。
他问:“何事?”
姬长卿失神的眼眸快速低下,直到恢复了片刻清明才抬起,他讪笑道:“刚刚在想若是真能在这山上碰到机缘,也是天大的好事,谁曾想这想着想着,竟撞到了公子身上,实在是抱歉。”
唐柏凌客气道:“无妨,快些赶路吧。”
身上的异样感消失,他也不自觉打量起了唐柏凌,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让偃月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收他为徒。
还是说,偃月根本就不知情。
他不愿再多想,越想事情就越麻烦,还是交给直接受害者处理吧。
这二人已见过他的真容,再戴下去实是做贼心虚,令他诧异的是,这二人竟然没有认出自己,倒也有些意外,晚芳仙尊的名号在几年前,可是响当当的!
可转头一想,自从琼华十三岁时,他便韬光养晦,闭门不出,除了那次向笙怜灵魂暴乱,几乎没怎么出过宗门,不认识也属平常,况且十年前他们才几岁?五六岁吧。五六岁能记住什么东西呢?
想到此,他放心了下来,彻底摘下斗笠,将它存储在空间戒指中。
唐柏勰看见后有些疑惑,问:“浔公子,你怎会有如此珍贵之物?”
空间戒指,顾名思义,戒指里可以储放东西。之前拍卖行里拍卖,二十两银子起步,最高被炒到了一百两。可见,此物弥足珍贵。
姬长卿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解释:“此乃家父临终前给我的,说是好几十年前,一位修士赠予家父的宝物,后来才知此为空间戒指。”
唐柏勰若有所思,点点头。而一旁的唐柏凌明显就机灵多了,发狠了,打他一下,一点歉意,对着姬长卿道:“浔公子,并非有意提起,还望见谅。”
“无妨。”唐柏凌这少年还挺机灵,不愧是偃月那个端庄的人能看上的。
见姬长卿松了口,唐柏凌又道:“此山雾气蛮绕,公子可知为何?”
“莫非是湿气重?”姬长卿猜。
唐柏凌摇摇头,一本正经又严肃的答:“这儿雾气浓重,几年前就开始了,有人说这不是雾,是死者的魂灵。”
这一回答令现场另外的两个人缄默,究竟是多少魂灵才能积出这些雾气?起码也得三五千。
唐柏勰颤抖的抱住唐柏凌,怂怂的说:“师兄,你…你,别这么说,我害怕。”
唐柏凌一脸慈祥,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安抚,摸摸他的头,柔声道:“不必害怕,遇见什么妖兽走就是,反正偃风师尊也没指望你能给他带来什么。”
此言一出,杀人诛心。
不过被这么一激,唐柏勰的胆子变大了,有些拉不下面子的说:“怎,怎么可能啊!我这不…替师尊…收了个…个徒弟嘛…”
唐柏凌疑惑,问:“谁?”
唐柏勰指着姬长卿,有些心虚而导致的声音极其大:“他,浔公子。”
唐柏凌:“???浔公子,不知我师弟此言是真是假?”
姬长卿有些无奈,怎么又扯上自己了?自己什么时候说答应他了?不对不对,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拜他师尊这话了?
他斩钉截铁的说:“假的。”
两位唐姓小友还想继续争辩,猛然的变故,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一直妖兽发了狂似的朝他们跑来,猛地一跳竟直直的奔向唐柏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姬长卿无所顾忌地催动灵力,使劲一挥,一道金光劈开妖兽,开膛破肚,死的好不残忍。
姬长卿面上发狠的表情还没收住,周围便多了些许嘶鸣,越来越多的妖兽包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秉持着自己是长辈,自己先上的理念,姬长卿随即,将两位唐姓小友挡在身后,凝神蓄力,手指上陡然生出阵阵光亮,伴着些闪电,只一下,便毫不费力的击穿一只妖兽。
那妖兽被斩断的同时,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声,这是召唤的信号,这意味着会有源源不断的妖兽过来,倘若全都来,便是耗也得被耗死。
姬长卿当机立断一手拉柏凌一手拉柏勰,趁妖兽还没全来,漫无目的逃窜,他急迫的说:“抓紧我,我来为你二人保驾护航。”
4. 蛻岫
本来想寻一处山洞,结果飞檐走壁半天,别说山洞了,树洞他都没找到几个!
唐柏勰被他左手揽腰抱着,只是很不舒服,他问:“你想带我去哪儿啊?”
唐柏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姬长卿,或许他心里在想,金丹期的修士怎么都这么厉害了?随便一斩就斩了一个大妖?难道自己学艺不精?
姬长卿边跑边默默叹了口气,刚刚太着急,灵力用的不是一般的多,该怎么向他们解释修为这件事呢?
唉,难办。
“你们两个也别闲着,一左一右两位护法,帮我看看哪里有个洞。”姬长卿想以此打乱他们的胡思乱想。
“知道了。”二人异口同声的说。
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被唐柏凌找到了,他拍了拍他的腰,告诉他:“西南方,有洞。”
秉持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姬长卿猛地向西南方降落,还真有洞口,姬长卿咋舌,将他们放下:“玳公子眼力不错。”
此时的唐柏凌已经对他有些防备,沉重而复杂的悄悄盯着他,道:“过奖。”
而一旁的唐柏勰则没有那么多顾虑,只是一个劲的埋怨:“抱那么紧干嘛呀!都给我抱疼了!”
唐柏凌一把拉过大小姐脾气似的唐柏勰,问:“现在我们是不是暂时安全了?应该没有妖兽会来吧。”
姬长卿察觉他的态度,摇摇头:“没,这里于你于我,都很安全。”
二人眼神交锋之际,丝毫不退让,许久之后,唐柏凌败下阵来,蔫蔫的瘫坐在地上,没管一边懵懂无知的唐柏勰,绝望的开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让柏勰走。”
姬长卿咧嘴一笑,道:“可我为何要杀你呢?”
许是他笑得明媚张扬,唐柏凌此刻也不禁陷入了怀疑,不杀他,留来做甚?
莫非是想折磨…
姬长卿话落,唐柏凌顷刻间拔出剑,朝自己心脏处刺,姬长卿心道:这孩子太有骨气了,受不得太大的磋磨,不适合进组织工作,容易价值观崩塌。
预想中的血液没有喷涌,疼痛也没有袭来,唐柏凌惊愕着看着被打出的剑,上面还沾染着淡淡的血,不是他的,那能是谁的?
他瞳孔微缩,看过去,姬长卿手掌被划破,嫣红的血液顺着掌心流向手腕,再流向胳膊,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流到肘。
虽心思缜密,但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藏不住什么事,姬长卿用带血的那只手轻抚唐柏凌的脸颊,手指轻轻划过下巴,脸上带满血,却不是他的。
“我…”唐柏凌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姬长卿这人,长相妖孽,颇有一种祸乱人间的妖妃模样。此时身着素袍,倒也看不出些什么门道,可若是换上以前那身衣服,便真真的是倾世绝艳。
他拍了拍他的脸颊,又捏了捏软嫩的脸,讪笑道:“放心啦~我和你师尊是旧识,也没想要你命,收起你那些想法,好嘛~~”
唐柏勰刚捡了块石头,就看见如此情形,石头翻落一地,他惊叫出声:“啊!你们在干什么?!啊啊啊!百灵~~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白雪你…”唐柏凌神色有些慌乱。
“不要叫我白雪!”
“…好,阿朝,别冲动,别冲动!快过来,过来!”唐柏凌哄孩子似的双手伸出,慢慢靠近。
姬长卿紧皱着眉头,什么真的不真假不假?他又干啥了?
可算是把人一把搂进怀里,才安心,长舒一口气之后,唐柏勰质问:“你和浔公子什么关系!是不是你的哪位相好?”
“啊?我血都快弄他眼里了,气氛都剑拔弩张成那样了,你拿p…呸,你拿啥看出来我俩是相好啊?怎么着,你还喜欢相爱相杀啊?”
“不是,阿朝,我…”
合着这二位公子还是个断袖!算了,惊奇个啥,自己不也是。
他无奈道:“哎,你们二位差不多得了。”
“哦…”唐柏勰安静了下来,终究是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刚刚还大喊大叫,现在就偃旗息鼓。
虽说他灵力充盈,但这件事情早结束早了事,他还要去看看琼华是不是真的没死。
不过没关系,现如今也没有人在意这个了,唐柏凌问:“我探测过你的修为,只有金丹中期,可臧邱山上的妖兽都非等闲之物,怎可能一斩便…”
他心有不甘,唉,早知道这么早就暴露,还不如只身一人上山谁都不管呢!
他答:“我修为确实只有金丹中期,是因为我刚刚…我,我其实是个符修,刚刚那一击,便是因为召了两张,因为…符修总是被人看不起,我才不好意思说呢。”
话语间还带着些委屈,那个呢字更是九曲一十八弯,山又连着山,唐柏勰问:“既如此,为何不一开始就报上?”
他故作为难的拿袖袍掩了掩眼泪,一脸受伤的说:“我区区不过一介散修,活着只是为了百姓幸福生活,为他们除除邪祟避避阴也就罢了,可我天生就不是修这块的料,才另辟蹊径,选择修符…”
这故事如此感人,饶是唐柏凌一时之间有些难过,安慰地拍了拍姬长卿的肩:“没事,人各有志,但你我都行侠仗义,不必如此在意他人的看法,修符而已,想入便入吧。”
姬长卿故作感激,道:“多谢二位公子的体谅,我也是迫不得已。”
唐柏凌拍了拍的肩膀,道:“无事,阿朝,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姬长卿抢先一步起身,道:“还是我去望风吧,你二人有话在洞里说,外面太危险了。”
以他的经验,这两位唐姓小友此时肯定要说什么肉麻之语,自己要是在不出去透透气,山盟海誓都能在他面前说出来。
他又不是不识趣,两位情窦初开的孩子还是多给他们一点空间为好。
刚刚跑得太急,没注意看,这地方翠绿葱郁,当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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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脚下,灰色的皮毛,肉肉一团很可爱。
他弯腰抱起兔子,嘀咕道:“唉——小兔子唉,啊!”在他善心泛滥之际,那只兔子重重的咬了他胳膊一口,流血了。
“这小兔崽子,怎么乱咬人。”本来对这个伤口不当回事,毕竟就一只兔子,还能要了命不成?姬长卿想。
唐柏勰不知何时到来,惊叫出声,脸上的逗乐变为惊恐,道:“啊!你这伤口!莫非是被蛻岫咬的?”
姬长卿不解,问道:“蛻岫为何物?”真不怪他不知道,当初战争四起,修士们各个苦修灵力,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些,这就导致许多灵兽及妖兽他都不知道,虽说当上盟主之后有时间看书,可这方面仍是涉猎较少。
唐柏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
姬长卿死后的两年,各宗门新增了“自然生灵学”这门课程,其主要内容是教会弟子辨别生灵。
他有些尴尬,撒谎道:“忘了。”
唐柏勰担忧道:“这蛻岫啊,乃是妖兽,长得非常可爱,但毒性极大,你这要是不处理好尽快解毒,恐怕殃及性命。”
姬长卿看他说的如此一本正经,不由得相信了几分,唐柏凌此时从洞中出来:“浔公子,阿朝说的不错不如你先跟我们回玄栾宗处理一下吧。”
“不行!”姬长卿拒绝道。
玄栾宗肯定有认识的人,自己也不能一直戴着斗笠,虽说没人打的过自己,但他们人多势众,再加上锦瑟这个化神,很难全身而退,况且,自己还要报仇呢。
“为何?我玄栾宗有大把的稀世良药,医修也是修真界顶尖的,且宗主乃仁厚宽和之人,不会见死不救的。”唐柏勰怕他不信,急忙解释。
姬长卿自然知道这些,毕竟是三大宗门之首,实力不容小觑,姬长卿仍拒,二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唐柏凌无奈的摇摇头,上前一步,从袖口中掏出一颗糖,一脸感激:“那好吧,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浔公子,我身上就这一块糖,便作为谢礼,赠予您,一路上麻烦了。”
眼见他们二位松口,姬长卿心中不由安定了几分,接过糖,吊儿郎当道:“那便多谢玳公子,这糖,我收了。”
唐柏凌抿嘴一笑,介绍道:“这块糖不同寻常,有股子葱味,玳甚喜爱,是故欲汝品评。”
姬长卿几乎完全放下戒备,觉得新奇,挑眉道:“葱味儿的糖?哈,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他向来对陌生的事物充满好奇,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糖物入口,有着浓郁的葱香伴着丝丝甜,很独特的味道,他喜欢。
“嗯,不错。我甚是…”喜爱二字还未说出口,那地便突然升高,随后便黑了。在玳与朝的视角看,姬长卿直直的向前倒,与大地亲密相拥。
唐柏凌松了口气,对一旁唐柏勰道:“可算是糊弄过去了,阿朝,除祟先等等,将玄卿哥哥带回宗门吧,大师兄想他想得快疯了。”
5. 锦瑟
不久前,山洞内。
唐柏凌在唐柏勰耳边道:“咱们要不要把他带回去?”
唐柏勰思考片刻,道:“带吧,玄卿哥哥自失踪后,大师兄整天心不在焉,且依我看,玄卿哥哥并非不想回去,似是失忆了,等他恢复,想来也不会怪罪咱们。”
唐柏凌觉得此言有理,一拍掌,道:“好!可现如今,又有何等理由将他带回去呢?”
唐柏勰无所谓道:“那不简单,打晕了带回去呗,咱俩一个元婴前期,一个金丹大圆满,总不能连他都打不过吧,说出去多丢人。”
“好,走吧。”唐柏凌下定了决心,拉着唐柏勰的手,走出洞口。
彼时的姬长卿守在洞口外,和一只兔子玩,完全不知道二位少年在洞口里密谋,等他们出来时,便看见姬长卿被咬了,真是歪打正着,如今倒是省了些力气,直接带回去治疗就行。
*
两个少年将他拖拽回去,碰巧碰到了玄栾宗的首席大弟子,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师兄,名叫鹤微尘。
“你们这是…”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有些惊讶,好半天都没拼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唐柏勰解释道:“玄卿哥哥啥都不记得了,既然大师兄你来了,要不要把人放你屋?”
鹤微尘颔首,一把将人扛在肩上。
韵茵的浣室,一丝幽香。
姬长卿醒来时,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反应过来,自己被两个小兔崽子阴了!他按着头,连说了五遍“气煞我也”才罢休。
说来真是招笑,自己堂堂晚芳仙尊,修真界第一战力修士,光风霁月、端方秀雅,就这么被两个孩子骗到这!骗得亵裤都不剩了!
这事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
“玄卿…你醒了。”坐在窗边的淡粉色服饰的男子,低寞敛声道。细细听来,还有股子压抑的兴奋。
玄卿?这好像他大徒弟的名讳吧,只不过后来改了名,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啊。
姬长卿的大徒弟也是前散修盟的首席大弟子——师玄卿,而琼华这名讳,还是当时姬长卿觉得他肯定能早早化神,提前让他给自己取的,之后便也用琼华称呼他了,师玄卿这个名字…多久没叫过了?
鹤微尘见他不答,解释道:“玄卿,这里是我的卧房——浣室,我知你不记得了,无妨,我会一直伴你左右。”越说越激动,直接握住了姬长卿葱细般的手。
他只觉一阵恶心,抗拒的一把挣脱,他探了探面前之人的修为,元婴后期。这人年岁应不大,修成这个样子,想必极为刻苦。
姬长卿还在出神,那名男子因为被拒绝而咬唇伤心,委屈道:“你别不理我,好吗?”
“我不认识你。”姬长卿道。
与其虚与委蛇的扮演琼华,还不如直接表明,况且颜辞镜说过,自己的名声好了不少,出现的话,应该不会被喊打喊杀…吧。
如果会的话,那不完了吗…
“你只是不记得了…”那男子话还没说完,姬长卿打断,耐心解释道:“我没有不记得,我很清醒,你说的玄卿,我认识。”
鹤微尘压制住内心的狂喜,道:“那您知道他在哪吗?”
“他…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姬长卿说这话时内心酸楚,有些哽咽。
“怎么会呢?他…他只是走了,没死,他没死!你在骗我,你在骗我!”鹤微尘眼眶有些红,像是刚哭过。
姬长卿犯了难,解释他不听,还能怎么办?
姬长卿低低的骂了一声:“有病…唉,那不如公子您先放我走?”他自知此为痴人说梦,但他想试试。
“不能,你要跟着我。”
果不出他所料…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想做,谁能拦得住?
姬长卿躺回床上,传音给颜辞镜让他来玄栾宗一趟,具体原因没说,颜辞镜也应了。做好这一切,他再次问:“真的不打算放我走?”
“不打算。”鹤微尘执拗的说。
姬长卿眼眸一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好,随后凝神蓄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开男子身后十二尺的门,雕花木门砰的一声被震开,招出初一十五向那男子刺去,速度极其惊人,角度刁钻,非常人所能及。
他朝浣室外飞去,刚刚轰大的声响引来很多人驻足,那男子在那大声道:“拦住他。”
众弟子群起而攻之,只可惜…修为太低,如同蚍蜉撼树,不足为惧。可一想到这些小辈承载着修真界的未来,下手时也瞻前顾后,放不开,仗着人多势众,很快被包围。
现在的形式,谁都不占上风,僵持之际,姬长卿胸口一阵闷,随之伴随着强烈的剧痛,完了,这人没给我解毒!
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只微微皱眉,手持初一狠狠地朝地上一捅,道:“怎么?堂堂玄栾宗强掳无辜,倒是叫我开眼啊!”
为首的偃风长老眯了眯眼,在看清他时瞪大了眼,指着他道:“鸡…鸡…鸡…”连说了五六个。
痛失本名的姬长卿十分愤怒,不屑地切了一声:“哟~我当是谁呢?那不是当年下海捕鱼,捞上来两坛息湘醉的‘人才’吗?”
息湘醉,一种酒。
说起偃风,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元婴修士罢了,当初战争四起,姬长卿与他关系不怎么样,打完仗了,就更闲了,二人便时常拌嘴,互看不顺眼。
“宵小之辈,安敢造次!怎么跟我们偃风长老说话呢?你以为你是谁?”
也不怪他这么说,毕竟死的早,没几个人认识他,就算认识,毕竟年岁还小,认识也忘了。不过这也不带认错的呀?自己和琼华长得很像吗?
姬长卿虽说不怎么要脸,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也是尴尬,道:“你还小,不和你计较。但想必各位长老应该不陌生我吧?”
他心中腹诽: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敢说不认识,见一个杀一个。
他唇角微扬,指了指唐柏凌身旁的偃月长老,问道:“你呢?认识我吗?”
偃月先是一愣,端庄的点点头,不失风度翩翩如玉,一颦一笑如当年一般。
姬长卿胸口的闷疼未停,相反,愈演愈烈,近瞧,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细汗。
“唉,算了,懒得和你们吵,你们宗主还是锦瑟吗?是的话,把他叫来。”虽说自己很不待见他,可是没有宗主同意,他就是走也会被反弹回去。
哎!还得怪那个狗屁的禁罩!当初锦瑟来找他好说歹说求他造个禁罩,可如今锁住的却是自己,这种回旋镖突然扔中的感觉真的很难不让人无可奈何。
要不是这个禁罩自己也解不开,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他说完那句话,没人动。
他已经疼得有些神志不清,深吸一口气,道:“哈——偃月,你人正直,你去,帮我个忙。”
并没有思虑太久,传音给锦瑟,不多时,锦瑟来了,先是一惊,仔细看了两眼,道:“长卿?”
姬长卿没有和他啰嗦,开门见山道:“我被那个什么…蛻岫咬了,给个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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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瑟听闻,有些狐疑道:“疼一个时辰就好了,这东西没什么解药。”
姬长卿不可置信的左看右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锦瑟没有骗他的必要,那么就是…
他猛地回头,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两个小鬼年岁不大,骗起人来倒是一套又一套!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耍我是什么很好玩的事吗?!
啊!
他的脸上挂不住了,而那两位唐姓小友根本就不敢看他,一看就是做贼心虚!真不要脸!
锦瑟假装咳嗽,实则已经笑了有一会儿了,他或许是怕他挂不住面子,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本来是想缓和气氛,却没想到,他此话一出,气氛更僵了,姬长卿本就被气的气不打一处来,正好有个发泄口,管他修为高不高低不低,打一场再说!
他道:“好骗你…哎,算了,侯林那地方,打一架。”
众人还不知道他俩搞的哪出,只能从现在的形势看来,他俩貌似还很熟。
锦瑟应答道:“好,走。”
两人二话不说,直奔侯林,只留众人风中凌乱。
一名门内弟子悄悄道:“大师兄的道侣怎么和宗主一副旧识的样子?”
偃风道:“今日可修习了?”
“回师尊,并无。”那名弟子战战兢兢道。
“那还不快去?你要是把这心思放在修习上,早金丹了,何苦还停留在筑基,上不去也下不来。”偃风道。
“是。”
*
姬长卿隐忍着怒气,来到侯林,落地后,一拳打在锦瑟胸口,他倒也不躲,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哈——为什么不躲?”姬长卿冷声质问。
锦瑟正色道:“你消气了吗?”
“你以为我打你是为了出气?”
“难道不是吗?”
见他态度如此不在乎,姬长卿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点作用没有,他道:“不要以一种怜悯的态度对我,不要把我的愤怒当成一种柔弱、一种调情!你不配!溯其本源,我只是想走,只不过你不让我走,我打你是因为你不尊重我的意见,而不是因为我记恨你,像你这种人,没两天我就忘了。”
锦瑟眼神晦暗,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或许他会责怪,愤怒,甚至是大打出手,可他并没有。
“好,我知道了,我会尊重你的,不过在你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锦瑟道。
姬长卿不耐烦的听他打哑迷,急促道:“说!”
“我徒弟带回来一个人,他长得和你很像,但性格和你有所出入,他眉眼温柔,知书达礼,他…”
“说重点。”
锦瑟道:“你那个小徒弟琼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有一个疑问,他真的不是你的儿子吗?”
“你六岁生一个看看。”姬长卿毫不留情的回怼道。
锦瑟轻笑道:“那便是我想错了,你那个小徒弟为何一直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示人,我想你应该找到他,好好问问。”
一说到琼华,姬长卿心中忍不住的抽痛,他道:“他死了。”
锦瑟反驳:“不,他没死,反而活的好好的,你可知你为何死而复生?”
“能不能不要老是问?我死而复生,当然是因为我命不该绝。”姬长卿道。
二人之间没有电光火石,说话的语气也像聊家常,如果抛去内容。
锦瑟神秘道:“找到他,自己问。”
6. 日月星辰,风花雪月
姬长卿冷笑道:“这自然不用你操心,锦瑟啊,说真的,你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锦瑟并没有太多情绪,连表情都没变,漠然道:“嗯,无妨。”
无妨?什么叫无妨!
对于锦瑟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气急败坏道:“你最好这辈子都这么高傲自大!”
“自大的是你,长卿。”
“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对,不愧比我年长几岁,心境就是不一样,可真豁达。玉皇大帝看了都不知所云,南海观音看了都自愧不如!”
他觉得和他争辩是不值当的,就开始过嘴瘾。
锦瑟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脸色铁青,姬长卿看着他像是吃了屎的表情,暗笑着想:果然,年岁就是锦瑟的一大痛点!
锦瑟无奈道:“长卿,你是惯会戳人痛处的。”语毕,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像是触电般跳开,冷冷的盯着他道:“您既知我品行恶劣,便莫要怪罪,恕不奉陪。”
姬长卿气不打一处来,必须想个办法整他一下……
御剑飞行到玄栾宗正门前,便看到了同样飞过来的颜辞镜,莫名有种出去玩被家长抓现行的慌乱,他理了理衣服,道:“徒儿来了,拜澜山怎么样了?”
颜辞镜观察着四周无人,微微倾了倾身子,也算是行礼,他道:“只是一些低阶怨灵作祟,成不了什么气候,无需我的参谋,正好给宗门的小辈一些个历练的机会,正打算往回走,师尊便召我来了。”
姬长卿闻言微微颔首,在听到颜辞镜说话时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他召唤出剑,道:“唉,谁曾想这么一出…也罢,知道就知道吧,无伤大雅。”
他眼珠一转,向颜辞镜的方向倒去,并用内力逼出一口血,吐了出来。
颜辞镜登时瞪大了眼,关切道:“和锦瑟仙尊打了一架,打成这样?什么血海深仇啊?”
姬长卿摆手,拿绢布擦了擦,道:“无事。”
颜辞镜皱着眉头,伸出手道:“师尊肯定累了,刚刚又打了一架,消耗过大,不如与徒儿同乘一剑。”
他语气不容置喙,姬长卿有些犯难,毕竟两个成人的身量还是蛮大的,况且哪有徒弟带师父的道理?
但是他此刻“受伤”了,同乘应该没事。
“这恐是不妥。”他起身,故作犹豫道。
颜辞镜眉毛垂下,抿了抿嘴,活像是受了委屈,道:“师尊恕罪,我只是担心您,并非有意冒犯师尊,既然师尊不愿意,那便罢了,路上风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姬长卿道:“这怎么还委屈上了?你以前可不是这般,也罢,你也是心疼为师,便依你的意思办吧。”
姬长卿伸出手,搭上了颜辞镜的手,触及之际,颜辞镜手微微一抖,姬长卿浅笑一声,道:“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还怕为师?”
颜辞镜不自在的抿唇,磕磕绊绊道:“没。”
“嗯…”
“只是太久没见到活的师尊。”
“……???呃…”
姬长卿心想,这孩子也忒不会说话了,罢了,毕竟没怎么教,能活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颜辞镜再三劝告,让他回去休息,可姬长卿不愿,非要和他一起去议事。
回到琼华山,议事厅。
颜辞镜早早将三位长老请来,辉辰长老向其行礼,道:“宗主,不知此时召集我等前来有何…盟主?”他在看到颜辞镜身后的姬长卿之后,弓着的身子僵在那里。
姬长卿躬身行礼,道:“辉辰,好久不见。”
散修盟被灭,索性也就没有什么盟主了,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
三位长老久经沙场,磨难见得多,即使再惊讶,面上也不好表露,辉辰道:“您竟然还活着,玄栾宗那边说您死了。”
“嗯,死了,又活了。”姬长卿坦言。
他看着三位张老,不对,另一位呢?按理说应该是四位,和玄栾宗一样有四个长老。
按以前的散修盟来说,自建派之初,有四位长老,分别以“日、月、星、辰”来著称;而玄栾宗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分别以“风、花、雪、月”为四大长老冠以尊号。
姬长卿疑惑,问:“为何只有三位?辉日呢?”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都不敢说,纷纷看向颜辞镜,姬长卿也看过去,问道:“大长老——辉日呢?”
“死了。”颜辞镜平静道。
姬长卿有些惊讶,自己在世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病灾,有可能是被杀而不是因病离世。
“怎么死的?”他问。
颜辞镜干脆利落的跪下,道:“辉日长老勾结鬼修,欲至宗门于危难,徒儿迫于无奈,将其杀害,望师尊责罚。”语毕,他重重一拜。
姬长卿心中不是滋味,这种暗戳戳捅人刀子的事,不磊落也不正当。
他将他扶起,宽慰道:“若如你所言,他合该被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你不必如此,起来吧。”
“谢师尊谅解。”颜辞镜道。
辉月拢了拢身上的披巾,上前一步,十分熟练的揩油,姬长卿没嫌弃,面露无奈的微笑,道:“这么多年了…能不能!能不能有点改变!能不能有点姑娘样?”
辉月俏皮的翻了个白眼,松开那四处乱摸的手道:“切,当初修善宗门的时候,你可是把我当畜生使,怎么…现在倒想起来我是个姑娘了?晚了!”
“更何况,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连摸的欲望都没有。”
姬长卿轻笑一声,为自己辩解到:“那是因为我这六年没有锻炼,才导致我的肌肉萎靡,只要我更加注重锻炼,重回巅峰不是梦。”
“这几年…我们大家都挺想你的。”辉辰道。
姬长卿打趣般看向手捧书卷的辉星,道:“那是自然,我正直磊落、温文尔雅,被人想是应当的,你问问辉星,他肖不肖想我?”
被点名的辉星先是一愣,吓得《道德经》都掉了,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我,我,我!我我我,不,不是的,晚…”
姬长卿听都懒得听,大手一挥道:“得了吧,你别说话了,有啥事写纸上。”
他对辉星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是有一定的认知的,奇差无比,不过也怪不了他,儿时受了刺激,十六岁才开口说话,还经常默不作声,说话能利索就怪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这么多年,一时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就算想也不知从何说起,姬长卿也想问候问候,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可转而一想,散修盟都被灭了,又成立了新的宗门,立派初期定是艰难,即使有以前的根基在,重新招揽弟子,打起派头来,得费不少心血,而他是最没资格问的,因为这几年他什么都没做。
虽说他死了,可正是因为自己死了,散修盟才没有了仙尊做依靠,一切推动导火索皆是自己,又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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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格在这里不痛不痒的问候?
“拜澜山一事,我让我门下的弟子解决便好,让他们有些磨练的机会,宗主应该与您说了吧?”辉辰道。
姬长卿微微颔首,道:“确有此事,各位,我想去臧邱山一趟。”
“为何?”辉月问。
“帮那劳什子玄栾宗?晚芳!你不会还对锦瑟念念不忘吧,我问你,你死的时候,他有没有伤心半分?转头就带着一群修士围攻,真是不要脸到阿婆家了!”
姬长卿安抚道:“我帮他?我的失心疯了吗?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做,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辉月半信半疑。
“一位被我辜负了的故人,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他念念不忘,我恨不得杀了他。”姬长卿举三根手指发誓。
辉月撇了撇嘴,不服气道:“切!姑且相信你。”
*
颜辞镜卧房。
姬长卿坐在床榻之上,细细擦拭着初一。
颜辞镜端坐在前,将茶水递给他,问:“师尊,您与锦瑟仙尊的事…”
姬长卿擦剑的手一顿,心想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他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儿女情长罢了。”
“儿女情长——”颜辞镜一遍遍重复,脸黑的能扣下二两炭。
姬长卿看他面色不对,以为是没接茶,赶忙接过,道:“此味甚佳。”
见颜辞镜还是没有反应,又道:“咳…你如果想听,为师跟你说便是。”
“谢师尊,徒儿自当洗耳恭听。”
他道:“之前战乱四起,我与锦瑟还有其他盟友结识,各自修着一套功法,有的修的道还不一样,我和他都属于灵修中修为较高,天赋较强的。而且当时锦瑟长的也确实非常的…嗯…沉着稳重,当时也就暗生情愫,但毕竟年岁不大,年少轻狂也是有的,现在想想都是孽缘罢了。”
“那便是师尊向锦瑟仙尊示以倾心,是故您二人才…”颜辞镜问。
颜辞镜问到这,姬长卿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他自豪道:“是锦瑟先撕开这层窗户纸的,我可是被迫答应的。”
颜辞镜有些低落,本以为是师尊一厢情愿,可这是两情相悦啊!
“你如何?为何脸色青紫,如此难看?”姬长卿焦急的询问道。
他只是拜拜手,笑得勉强且瘆人,道:“应无大碍,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
姬长卿丝毫未察觉出不对,道:“那便好,既然没休息好,那为师就自己去那臧邱山吧,你好生歇着,别累垮了身子。”
“!!!”颜辞镜道,“不,不是的,师尊,我当然是要跟您去的,主要不是想助玄栾宗,主要是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着想,乱子一天不平,便不安生一日,搞得人心惶惶,徒儿自感罪孽深重。”
姬长卿非常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如此兼顾天下,格局之大于为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实乃我派之幸!妙哉,善哉!”
“师尊说的是,不知师尊可愿带我?”颜辞镜问。
姬长卿爽快道:“好!明日便出发!”
既然明天去…
那么今天晚上还可以再去一个地方…
他心中打着小算盘,没有注意到颜辞镜眼神中流露的心疼。
“不过师尊刚受伤,真的能去吗?”
姬长卿点头,保证道:“放一万个心,我好着呢。”
7. 修为尽失
月黑风高,竹影飘摇。
姬长卿服用了能短时间变换面容的药,并戴着面具,来到了修真界地下交易会所——恋七阁。
这里以前还不叫这个名字,因为新上任的阁主想图个吉祥的寓意,便改了这个名字。
一小厮谄媚的迎上来,躬身行了一礼道:“这位大人是想来买些什么?”
他直截了当道:“可有让人长时间压制修为的药?”
那小厮一僵,不过几秒便喊来另一个人:“里边的!去请阁主来!”
转头又对他道:“大人,您跟我来,我们阁主今日不在,我不太方便拿主意,您或许要在这儿等上一等,阁主会尽快来的。”
姬长卿点了点头,道:“太阳升起之前见到你们阁主就行,晚了我可走了。”
“实在是我们招待不周,阁主一定是能在太阳升起之前来的,可具体时间还不确定。。若大人困倦,可来雅间沐浴更衣小憩一会;若大人精神,可来地下赌场玩上一玩。”
“我对赌场的事倒不感兴趣。”
“哎,好,那我立刻让他们为您收拾一间房出来。”
姬长卿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不自觉的想,怪不得这生意能干的长久,这还没花钱,就把顾客当大爷了。
在床上昏昏沉沉时,听见有人敲门,那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个小厮:“大人,我们阁主来了,您这边方便吗?”
姬长卿即刻醒神,稍微整理了一下,便叫那人进来。
恋七阁阁主衣着金碧蟒袍,头戴降纹面具,坐到了桌案前。
小厮贴心的把门关上,离开了。
“我已听这家伙说过,敢问您要这药有什么用呢?”
“我不想回答。”
“好,只是这药虽能长期压制修为,可会有副作用。”
“什么?”
阁主摇摇头:“我也不确定,因人而异吧。”
“这药可有解药?”
“自然是有的。”
有有有!有你倒是说呀!!
姬长卿问:“那我两个都要了,开个价吧。”
别要太贵…没那么多钱…
“不要钱。”
啊,那真是太好了。
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不要钱,难道要命吗?
“那您的意思是…”
阁主道:“您应该知道我们恋七阁会做傀儡炼化的买卖吧?”
不知道啊…啥时候的事儿啊?
姬长卿颔首:“略有耳闻。”
阁主浅笑道:“那便好,其实我们还做了很多肮脏的买卖,要是被发现,您可要在仙盟上替我兜底啊。”
姬长卿绷紧了身体,这人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猜到自己位高权重,还在修真界拥有话语权?
姬长卿故作镇静,讪笑道:“那是自然。”
他回去后服了药,修为压制到金丹后期,对外谎称和锦瑟仙尊侯林打架,不慎被重伤,修为跌境,灵根受损。
他想,这么重大又劲爆的消息,不消三日肯定就闹得沸沸扬扬。
到时候仇家趁其灵力低虚时杀人灭口,便可以反杀了!
*
次日,为了不引人注目,二人坐马车同行,车上空间不大,但容纳两位成人足够了。
毕竟这么久没见,二人一时之间也搭不上什么话,正尴尬之际,颜辞镜问:“师尊,徒儿…想问你个问题。”
姬长卿抬起头,道:“你说便是。”
“师尊,外界都说您是被…师兄杀害,此事真假?”这事说来也奇,刚开始传的,是姬长卿早有图谋,想将百家置于死地,当时此传言一出,他还被唾骂了一阵。
可这版本从师玄卿死后,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琼华不满师尊已久,借此将他杀害,然后百家才攻上散修盟的。
其实版本有很多,多到数不过来,最离谱的还是琼华因爱生恨,杀死了姬长卿,更有甚者言,姬长卿与琼华乃是血亲,却因利益反目成仇,构陷百家杀死姬长卿。
姬长卿激动地用手重重拍打了颜辞镜的头,呵斥道:“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是琼华!明明是…是…唉,真不是为师不愿跟你讲,但为师这死的方式有些离奇,说出来你也不相信。”
颜辞镜吃痛,抓住了他的手,软软的,很热乎,他道:“师尊恕罪!疼啊!”
“知道疼,就是想让你长点记性!”姬长卿呵呵道。
趁他放松之际,颜辞镜神不知鬼不觉的与他十指相扣,非常诚恳道:“不过离奇便离奇,师尊说什么我都信,吾信师尊,如奉天神。”
真诚的眼神,看的姬长卿瘆得慌,他微微叹了口气,不情不愿道:“当时吧,刚镇压完灵魂,没有一个人身上不挂彩的,我正寻思着歇会,也放松了警惕。然后剑雨飞来,一时之间没躲过,中了剑,虽说我修为高,但架不住他们一群人围攻,我受了伤,飞到了一处山林,然后我打算搁那休整,等好了直接回散修盟就行,谁知道那群人又发什么神经。”
“所以…师尊没事?”颜辞镜问。
姬长卿也佩服了他的顶级理解,解释道:“然后锦瑟就来了,当时我们俩的关系还算不错,我…”
*
几年前,山林。
姬长卿倚靠在大石头旁,一腿弯曲,一腿伸直,腰腹部插着一支剑,还在往外出血,他虚弱的喘着粗气,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嘀嘀咕咕的骂道:“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徒,无耻下流!非人哉!仗着人多势众,就欺负我一个,等我伤好了,有他们好看的。”
一声疑问的声音传来:“长卿,长卿,你在吗?”
来人正是锦瑟。
姬长卿心中一喜,用尽全部力气呼喊:“阿允,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的石头旁。”
锦瑟靠近之后就听到了他的吐槽,道:“你是不知道,可真是气死我了,一群不要脸的,阿允,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你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他语气肯定不容置疑,彼时的他,对着他亲爱的阿允毫无防备,他含笑看他,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他道:“现在我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带我回散修盟吧,或者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去你们玄栾宗住住也行,阿允!你怎么不说…唔,你,啊!松口!唔!”
锦瑟按着他作乱的双手,胡乱的亲上去,毫无章法一通乱咬,唇齿相依,如潮水般猛烈。
阿允!他在干什么呀!见到我太激动了,也要等我伤好了再亲吧!总得先带我回去吧,他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呀!
姬长卿被亲的喘不过气来,奈何双手被钳制,打也打不了,他真恨自己没有多练练武功,不然现在早就把锦瑟制服了。
他双眼迷离,脸上染上绯红,正高潮呢,锦瑟突然停止,拉出粘腻的丝。
“哈,阿允,你…唔!”心口蓦地疼痛,竟是锦瑟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用这辈子都没有露过如此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剑被猛地抽出,鲜红的血液喷射般涌出,喷到了锦瑟脸上,在此前,姬长卿远远不敢想心悦之人竟然想置自己于死地。
锦瑟垂眸解释,道:“我修了无情道,长卿,你不是爱我吗?那就为我去死吧。”
说着说着,抚摸着他的脸颊,申请还款柔情似水,说出的话却如此冰冷,他淡淡道:“来世投个好人家吧。还有,长卿,别再当断袖了。”
为防止姬长卿没死透,又补了几剑,血液四溅,染红了一小片竹林,他就这么倒下了,连尸体都没人收拾,不过幸好和琼华绑了链,自己死了,他会知道。
也是琼华,为他收的尸,存放于如今的琼华山洞中。
*
颜辞镜听完,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手不自觉的握紧,姬长卿道:“嘶——混小子,手抓那么紧干嘛,我又不会丢。”
听见姬长卿明朗的声音,颜辞镜慢慢松了手,愧疚道:“师尊,你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呜呜,对不起,实在我要是早点成为现在就可以保护你了。”
颜辞镜湿热的眼泪划过脸颊,直达下巴,随后又滴到了衣袖上,二人坐的很近,姬长卿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我死的时候你好像也才16吧?还这么小,不必如此心急。而且我现在不也正站在你面前吗?”
“嗯…”颜辞镜闷哼着,借机依偎在他师尊的怀里,姬长卿此时只顾安慰,没有管其他的,颜辞镜就顺理成章的被师尊搂在怀里,他道:“那您要答应徒儿,不与徒儿分开,即使分开,也要找到彼此。”
“好。”姬长卿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在他看来,现在必须赶紧安抚好颜辞镜,不然指不定怎么磨人呢。
到了最近一家客栈,二人落座于桌前,点了两个菜,一壶酒。
“师尊赶路辛苦了,吃点吧。”说着,颜辞镜给他夹了块肉。
姬长卿道:“不必,我辟谷多年,早已没了口腹之欲,喝点酒就行,主要是陪你吃。”
颜辞镜疑惑的问:“难道不是因为师尊想吃吗?”
姬长卿回答道:“我以为是你想吃,所以陪你吃。”
颜辞镜一摊手,道:“可我以为是师尊想吃,所以我才来陪师尊吃的。”
所以说,不愧是师徒,连为对方考虑的想法都是惊人的相似。二人对视一眼,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乌龙,此时他俩人的表情,就类似于“。。。”一样。
姬长卿咋舌道:“算了,这菜上都上了。这样,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如何?”
颜辞镜点点头,于是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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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一筷子一筷子的吃了起来,平均每三口喝一口酒,真是三板一眼。
正吃着,姬长卿俨然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不动声色的向后看去,却只有一位绿衣男子在吃着菜。
还没等他思考些什么,颜辞镜便将酒杯推向他,道:“师尊,这袭香饮度数不高,味道也好,不打算再多饮几杯?”
姬长卿盯着清澈的酒,道:“自然是要多饮几杯的,不过听说,兰陵这块虽盛产菩提子酒,可当地人却个个爱喝烧酒,我还听说这息湘醉,乃当地特色烧酒,不如尝尝?”
颜辞镜扶额,无奈的问:“师尊还真是非同寻常,您是不是忘了之前散修盟定的规矩——禁烧酒,违者罚抄盟规一千遍。”
这规矩是琼华定的,颜辞镜明显就是想拿他的大师兄来压他,毕竟因为某些原因,姬长卿一直觉得愧对他,当时便给了他首席大弟子的位置,首席大弟子有改宗规的权利,有什么活动也能出席,相当于半个长老。
别看着罚抄一千遍多,可总共就两条。一条是:众修平等,众生平等,忌打压,勿忘初。这第二条便是:全宗门上下,不管老弱病残、什么地位,但凡是喝烧酒的,一律抄宗规一千遍。
姬长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唉,抱歉,可能有些醉了,这酒的度数也不高啊,我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他试着岔开话题:“唉,其实吧,我还是怀念家乡的胡辣汤,改天我做给你喝?”
“那我便要好好尝尝师尊的手艺了。”
那桌的绿衣男子,不停的往嘴里夹着菜,一刻没歇过,颜辞镜道:“师尊,喝完酒就睡吧,您要是实在担心徒儿,可以去徒儿那。”
“你都这么大了,我也不用瞎操心什么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不要擅自行动。”姬长卿叮嘱完后,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喊小二过来收拾。
刚想上楼,便听一说书先生拍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人摸着半米长的胡须,颧骨高凸,有模有样的说。
“料想!曾经在那战争中力挽狂澜的晚芳仙尊,不幸被那心狠手辣的大徒弟琼华杀害,可幸苍天垂怜,重归人世。”
姬长卿一听自己,那是道也走不动了,硬是要留下来听听,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然后呢?然后呢?”
说书先生拿乔,道:“这位小友不必急切,听我细细道来。”
“你们应知道,那与晚芳仙尊共患难的战友、也是道侣锦瑟仙尊罢!”
“知晓啊,这怎么了?”一男子高喊问。
那人再次拍案:“二人几日之前,于侯林大打出手,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也!”
一人惊呼:“他们两个不是道侣吗?什么仇怨啊?莫非是互相切磋?”
“并非并非,之前就有传言说,二位仙尊感情不睦,如今一想并非谣传!并且这次还真是动了真格哩!”
“此话怎讲?”
“我听闻晚芳仙尊灵根受损,修为跌至金丹!”
“啊,那晚芳仙尊也太可怜了吧?”一人感叹。
说书先生对着那个人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些失望:“非也非也,依老夫看,那晚芳仙尊在修炼上不过是有些天赋罢了,实则性格怠慢,藐视尊长,锦瑟仙尊不过是略微出手,教训了一番,长长记性罢了。”
“那也不能给人灵根都毁了呀!这不断人前程的破啦事吗?”
还有一人也跟着反驳道:“你脑袋插驴粪里了?打人什么时候变成正义行为了?再者,单纯只是有点天赋的话,能到化神吗?我觉得我也挺有天赋的!”
那说书先生被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赶下台,被赶出门之前还得大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就盲目跟从吧!不管你们罢!”说完,便气呵呵的走了。
姬长卿心口被暖流淹没,低头浅笑,语气中带着些愉悦:“走吧,别看了。”
说完,想趁着走的功夫好好看看那位男子的长相,可就连侧脸都没看到,那人右手拿着一根鸡腿,啃食的样子,像是好几天没吃饭。
“师尊,怎么了?不舒服么?”颜辞镜察觉出他的异常,他询问道。
姬长卿余光一直撇着那位男子,意味深长道:“没事,有些晕头转向吧,你扶为师回去吧。”
那位绿衣服的男子,身段纤瘦。披头散发,连用发带绑都不绑,就这么随意的散着,看着无礼极了。
夜半,姬长卿躺在床上,毫无困意,脑海中竟浮现着那男子粗鄙的吃相,说了也新鲜,不顾形象的胡吃海塞,仿佛和马上要死了,吃不着下一顿似的。
骤然,臧邱山山腰陡升异象,类似于椭圆形的传送门,吸走了离得近的修士,那传送门黑的发紫。
这种情况,多半是出现秘境了…
8. 琼林雾远,思樊齐华
姬长卿暗叫不妙,赶忙打开门,发现正在往这边走的颜辞镜,二人对视,一言不发的下楼。
那东西吸力极强,周围的箱子有的都吸了去,姬长卿道:“快跑!”
二人刚准备跑,山上的东西的吸力似乎又大了几分,酒楼中的百姓,悉数被吸了进去,颜辞镜未能幸免,姬长卿尝试抓住他的手,可不巧的也被吸了进去。
再醒来时,便进入了秘境之中,空谷幽兰、奇境诡异。
“还是进来了吗?哎。”姬长卿拍了拍昏胀的头,自言自语道。
周围躺满了人,其中有修士,不乏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他在四周绕了绕,发现了昏睡的颜辞镜,他将他架起来,尝试喊两声:“醒醒,醒醒!”
面前这人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姬长卿暗想,如今,这秘境不知有何危险,一直昏睡下去,恐怕生死难料。
姬长卿没有过多考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左侧脸迅速红肿起来,颜辞镜也被这剧烈的疼痛强迫醒来。
那声音何其之大,竟将身旁的几个人全都惊醒,其中一人头戴云帽,无措道:“这这这,这是哪儿啊?刚才是什么声音?”
姬长卿没有理,颜辞镜则捂着那半边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亲爱的师尊,他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全;“师…我,您,不是,我的脸,我,怎么?”
姬长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道:“行了,别说了。咱俩算是被吸进来了,自认倒霉呗,想办法出去才是正道,刚刚为师打你并不是真想打你,而是看你未醒,思量之下的权宜之计。”
“嗯,好。”颜辞镜直觉有理。
不少人都醒了,有沉稳的、有哀嚎的、还有抱怨没有娶上老婆的、还有痴心妄想秘境里有什么东西能卖的。
其中,最沉稳的,当属那些个见过世面的修士。一旁的百姓则不同了,平时家中那个鬼都怕的和什么似的,这大场面哪见过。
姬长卿听着心烦,大声吼道:“行了,想活着出去,就赶紧想对策,或者想不出来的人就安静点。”
唯一不同的是,那位绿衣男子也被吸了进来,姬长卿探了他的修为,金丹后期,是个不错的灵修。
他靠在一旁枯老的树干,屈腿低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他身旁那个身着锦缎窄衣的男子在那围着他鬼哭狼嚎,嘴里还一直嘟囔着:“啊,天哪!我还没活够呢!卿卿啊!萱桦和轩讷还在外面!不过他们应该比我安全,啊啊啊,老子不想死啊。”
那绿衣男子许是听烦了,有气无力的呵斥道:“行了,别想那么多,我死你都不会死的,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这样说总行了吧?”
那男子哼哼两声,不闹了,做下保留体力。
由他开了头,声音此起彼伏——
“我还有个儿子,我不想死!”
“我女儿还没出嫁呢!我这个当娘的说好了,要给她大办的!”
“我家生意刚好起来,我不能就这么没了呀,我爹娘还等着我养老呢。”
但其中也不乏兴奋激动之人——
“嘿,别往坏处想,这秘境要是有什么把宝物带回去,还能换钱,拍卖也能拍个好价钱。”
“我长这么大,第一回见秘境的,真是个清雅宜人的好地方。”
“这里的草药是不是比寻常更贵?要是给药贩,说不定能换一大笔钱。”
更有甚者,开始担心现状——
“修仙者还好,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肉体凡胎的,哪能扛得住不吃东西?这秘境的东西有没有毒还不知道,我们不会要饿死在这儿吧?”
“修士拥有这么好的资源,那都是我们这些百姓供养出来的,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姬长卿倚靠在石头上,转头看了看后面,发现了唐柏勰,唐柏勰觉得有人盯着他,看过去,对上了姬长卿的眸,他大喊:“浔公子!”
引得旁人都往这边看,姬长卿腹诽:怎么哪都有他啊!
自从那小子坑他后,对他的好感直线下降。现在更是想都不想理。
眼看唐柏勰向他这边走来,姬长卿对颜辞镜小声道:“我现在不能暴露,你帮我拦着他。”
唐柏勰越走越近,颜辞镜握好剑,随时拦杀。这时,那位绿衣男子发话:“柏勰,过来。”
熟悉的声音让姬长卿、颜辞镜、唐柏勰皆是一怔,刚才就觉得这声音熟悉,现在姬长卿更敢断定,这人就是他的大徒弟——琼华。
唐柏勰兴奋的走过去,俯下身,道:“玄卿哥哥,你原来在这!你去哪了啊,大师兄找你好久了。”
玄卿哥哥。
这话直击姬长卿心灵深处,他猛地站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拽住挡着的脸,他愤怒又欣喜道:“琼华,你…怎么可能…”
这赫然是和他长了有七八分像的,他吓得踉跄了一步,师玄卿避开了他的目光,头低的很低。
颜辞镜刚过来,问道:“师尊,怎么…师尊,两个师尊?不对,这…”
“二位公子,有何事?”师玄卿问。
那二人对视一眼,清楚的认识到,这不是个说事的好地方。唐柏勰看他们三个很熟的样子,问:“玄卿哥哥,你和他们认识呀?”
“嗯,我摊子的常客。”师玄卿回答道。
唐柏勰哦了声,点点头,握住了师玄卿的手,他道:“那玄卿哥哥,出去的时候,一起去找大师兄,好不好?”
“柏勰,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师玄卿决绝道。
唐柏勰没管那二人,焦急道:“为什么呀!你是不是不喜欢柏凌和我了?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你倒是说呀!”
“…别夹着嗓子说话,正常点。”师玄卿道。
唐柏勰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看着那两个人,道:“抱歉,浔公子,将您认错是我的不对。”
姬长卿看着他真诚的眼神,莫名觉得闹心,摆摆手道:“呵,没事没事,以后别随便绑人就好。”
唐柏勰脸上的笑容僵硬,机械的转过头看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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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卿,解释道:“玄卿哥哥,你听我解释,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你说。”师玄卿平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他解释不出来,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我…”他刚想磕磕巴巴的解释一下,姬长卿伸手打断,他严肃道:“停!”他猛地拔出自己的剑,一剑斩断了妖兽的喉,血液从空中炸开,散落在枯败的树干上,干老的树皮迅速腐蚀,所幸没溅到自己身上。
姬长卿收了剑,神情放松,他道:“好了,你们继续。”
那妖兽虽没了头,但身体还在挣扎蠕动,可怖极了。唐柏勰目瞪口呆,结巴的问道:“浔公子,您不是一介散修吗?这这这,您刚刚好像没用符吧?怎…怎么可能?”
坐在地上的师玄卿不屑的嗤笑一声,道:“哟~~一介散修~~~散修唉~~~”
姬长卿听出了他阴阳怪气的意味,没有反驳,毕竟是自己先亏欠他的,忍就忍吧,忍忍又不会掉块肉。
师玄卿一旁的男子放肆大笑,指着师玄卿道:“我滴天老爷,你是懂阴阳的,哈哈,你是真不管别人的死活,哈哈哈,艾玛,笑死我了。”
“闭嘴。”师玄卿恢复了他那半死不活的态度,声音又厌又淡。
颜辞镜在一旁一言不发,垂着脑袋,双拳紧紧握着,近看草地,染湿了一小片,姬长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刚想安抚,可他直接冲了上去,一拳头打在师玄卿脸上,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师玄卿硬生生接了这一拳。
打完这一拳,颜辞镜委屈的哭出了声,他强硬的把师玄卿拉到一旁,带着点责怪又带着点欣喜的怒吼道:“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
师玄卿被他拉的脑子一懵,一言不发,闷在心里,面上和个鹌鹑似的。
姬长卿不准看二徒互生嫌隙,想着过去劝架,可他的到来,促进了矛盾的激化,颜辞镜道:“师尊都回来了,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一个二个都要走…”
师玄卿平静的呼吸,静静的看着他发疯,颜辞镜说了一大堆,说到口干舌燥。
作为一宗之主,如此行径,叫人看见,被人嚼舌根,会说什么堪当大任。
渐渐的停下来,师玄卿淡漠的问:“你的思念就是在我回来之后给我一拳吗?说完了就走吧,别耽误我的良辰吉日。”
姬长卿问:“你要成亲?”
“不是,是要去死。对了,我刚刚看着,应该不算是个秘境,应当是个阵法,破开就是了。你虽灵力受损,但应该不是问题。”师玄卿道。
姬长卿后面的一点没听,只听着前面的“要去死”,他脑袋轰的嗡一下。
颜辞镜显然没想到再次遇见会是这种场景,记忆中温和柔顺但处事果断且平易近人的师兄会如此冷漠。
“为何?”颜辞镜颤抖的问。
“懒。”师玄卿道。
那名和师玄卿一起的男子眼见他们这气氛不对,跑了过来,他一边摆手一边道:“谁允许你这么和他说话的?滚滚滚!”
9. 挠痒痒
师玄卿露出微不可查的一笑,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他,洛阳的加入让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各表一派,互不相让。
姬长卿此刻五味杂陈,自己那么积极向上、大方和善、聪明能干、举止优雅的好徒弟,怎么变成一副恶人做派?
他轻拍了下颜辞镜的肩,打起了圆场:“行了,别说了。”
洛阳还想说些什么,被师玄卿拦住,他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道:“得了,咱也甭说了,等阵破了,叫上那两人一起尝尝我研究的新菜。”
“嗯,好。”洛阳也不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只能作罢。
姬长卿看着二人关系如此要好,觉得放心,可算是有个能交心的朋友,不是件坏事,就是现在和自己的关系有些微妙。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就是感觉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琼华,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何事不能在此?”
颜辞镜内心还是恍惚的,他可能也有些费解,道:“师兄,为什么不回来?”
“你但凡换个问题呢?换个问题我都能回答你。”师玄卿呛道。
可现在的他们,无话可说。
“要是实在没什么事,我和洛阳就走了。”话落,他拽着洛阳走向深林。
姬长卿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阻拦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他唉叹一口气,对颜辞镜道:“方才琼华说,此处并非秘境而为阵,你如果累了便坐下歇会,为师就找找阵眼。”
“徒儿跟师尊一块去。”颜辞镜恍惚道。
“好。”
日光斜射,残枞错影。
二人已经走了不知多久了,阵内,灵力无法完全施展开,从而导致二人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
姬长卿只觉不对劲,在树干留下了一处标记,果然没过多久,又回到了原处,颜辞镜问道:“我们一直在兜圈吗?”
“是,一直是。”姬长卿拧眉道。
陡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那人道:“二位仙人好呀~~逗留此地,不出去是有什么心事嘛~~~”
“……”单纯的出不去罢了。
颜辞镜拔剑将姬长卿护在身后,他肃穆道:“你是谁?”
“我呀~小女子名叫采薇~~您不认识我,但您身边这位仙人一定认得我呀~~冰糖辣子好吃吗~~”采薇突然笑着,从阴影中走出来,脸虽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已换了,长如瀑布的青丝斜梳在右,身着淡粉色的襦裙。
采薇看向姬长卿的眼神很复杂,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陌生至极,从未见过。
颜辞镜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姬长卿,问道:“师尊认识她?”
“认识,一名死的丈夫且无子的女子。”他说这话时眼中带着悲凉,死的丈夫还无儿子傍身,那些个叔公婆母都要来分家产,怕是攒了些良田美池也都被分走,自己是什么都留不到的。
如今的采薇只是一团虚影,还设了阵法,想必肉身早已…
采薇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傲娇的撇了撇嘴,道:“切,谁在乎那丑男人和那几亩地,只是可惜了我那些嫁妆:两对翠玉手环和三只金钗。若不是夫君…身患隐疾,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竟是尸骨也没有留下。”
没有留下尸骨,想必就是被挫骨扬灰、焚烧殆尽,怪不得不愿入轮回灵魂四处飘荡,但光靠她一个人,也无法将这好些个修真界的修士和百姓都困于此。
这背后,必有妖人指点。
“你可知你的骨灰在何处?”姬长卿问道。
“骨灰吗?也罢,他们还算有些良心,没有将我的骨灰随意丢弃,不过这阵法可不是这么好破的,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最好早点出去,不然到时候,你们这些个灵修可使不出灵力了。”采薇洋洋得意道。
颜辞镜道:“什么叫使不出灵力?”
采薇挑眉道:“使不出灵力,便是使不出灵力,你问我有什么用,问我你也使不出来,不过嘛,你现在精力旺盛,应该是可以的。我的心愿也不多,我就要我的嫁妆,其余你们不用管,这阵眼为我所开,也只有我才能了结此阵,不要妄图使什么捷径,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他说着说着,目光落在了姬长卿身上,猛地笑了,邀请道:“小仙人,如果你能顺利出去,不妨来我家尝尝冰糖辣子?那是我姑母的配方,姑母死后,便也当嫁妆陪进来了,不过没几个人喜欢吃罢了,你要实在喜欢便出去的时候找我呀~~我家不远,就在村东头,最东那间最破的。”
采薇说完,灵魂一点点消散,汇集成点点微弱的光,随风而去。
二人低下头,各有各的心思。
姬长卿想,如果就这么拒绝,不帮她找,有损我在徒儿面前的形象啊…
颜辞镜:如果我就这么冷漠的拒绝,有损我在师尊面前的形象啊…
二人同时抬起头。
颜辞镜道:“师尊,她的嫁妆是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姬长卿扶额无奈的回答道:“两对翠玉手环和三只金钗,你平常不是这么记东西的?记什么忘什么?”
颜辞镜淡淡一笑,道:“这不是有师尊嘛。”
“那行吧,不过这几年宗主怎么当的?百炼大会怎么参加的?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脓包废物,你都化神了,不要一天到晚事事都问我。”
“不就问了这一件嘛~”
“…行,但我有一种感觉,总感觉你跟我问了好多问题,但我都想不起来了,是我之过吗?”姬长卿觉得有些头痛,可如今危险重重,更多麻烦在等着,自己也没必要那么矫情了。
“师尊头疾犯了?”
“为师没头。”姬长卿没好气的回答。
“!!!”颜辞镜瞪大了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好师尊。
姬长卿道:“得得得,为师的错,为师错了,为师对不起你,为师不应该这么说自己,行了吧?”
“嗯,下次注意。”颜辞镜略带委屈,语气中有着不可察觉的小得意。
这回,换姬长卿震惊了:“!?!”
颜辞镜岔开话题,道:“师尊还是赶紧给采薇姑娘找嫁妆吧。”
俗话说得好,凡事有个轻重缓急,眼下找嫁妆才是要紧事。可这嫁妆怎么找呢,总不能天空飘来三只金钗,大喊一声:我是嫁妆…吧。
想到这个惊人的想法,姬长卿没忍住嗤笑出声,“噗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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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何事欢笑?”颜辞镜被他这一举动搞得找不着北。
“无他,莫名想到了之前值得一笑的事罢了。”
笑哉!要是让我这个好徒儿知晓,不得笑掉大牙!
“师尊,光是这么单独行动,恐有不妥,不如先去找找其他人吧,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修士能帮个忙。”颜辞镜提议道。
他微微颔首,与他并行。
这偌大的阵法内,一时之间想要找到几个人,还真不容易,犯难之际,东南方山脚下传来一声惊呼:“有蛇!啊啊啊!”
这声音无比熟悉,甚至让姬长卿听着直磨牙,这清脆干净又爽朗的声音,毕竟是那个大骗子——唐柏勰。
头脑未动,身体先行。
转眼间,已用轻功飞至山脚下,姬长卿拔出“初一”,狠狠地朝那条巨蟒砍去。
按理说,“初一”虽不是日月精华淬炼成的神剑,可毕竟注入了灵力,怎么说也不会四分五裂,而那巨蟒的皮没有丝毫割伤的痕迹。
鳞片之坚固,移速之飞快。
触剑而不伤,折剑如刮痧。
此物真乃奇也。
姬长卿看着爱剑变成如此模样,瞳孔猛的睁大,虽说自己之前见过的妖兽不少,这般稀奇的还是头一回见。
就纳了闷了,一介普通百姓,能起阵已经算是稀奇了,这个尚且还能用因执念生恨受他人蛊惑来理解;但能召得此妖兽,恐怕背后不只是妖人指点,而有更大的计谋。
恍惚间,自己的身躯已被巨蟒的尾部缠绕,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间,可慢慢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兴奋。
他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合意的妖兽了,之前的妖兽都太弱了,一剑斩了都嫌脏了剑,这样子才有挑战性嘛。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笑得痴狂,像一个疯子一般扒住了巨蟒的鳞片,快速注入灵力于躯体的每个穴道,正玩的尽兴时,颜辞镜持剑飞上,决绝道:“师尊,我来救你了。”
“……”你其实可以不用来的。
他正准备解决,却发现灵力耗尽了,这才想起来,他服用了压制灵力的药丸。
他卸力,闭眸大喊:“啊啊啊啊啊!快来救我,我没有灵力!!快来救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姬长卿的尖叫更加印证了颜辞镜觉得师尊身处险境,难以脱身。
“师尊!徒儿马上就来救你!”说罢,借力飞到天上。
姬长卿道:“你…去给他挠痒痒。”
颜辞镜停在半空错愕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道:“什么?啊!?”
“快去!为师经验肯定比你多。”姬长卿催促道。
颜辞镜也知此时情况危急,顾不得那么多,飞到了巨蟒的腹部,他刚刚也看到了,普通的攻击对他根本没用,同理,普通的瘙痒对他也没有用,所以还是得用剑。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楠徊剑,又看了看被困在上面的师尊,心一横,在那疯狂砍鳞片,突然他感觉巨蟒腹部猛地一缩,便知道起效果了,加快了砍的速度。
巨蟒的身躯逐渐扭起来,尾部也慢慢放下了姬长卿,众人都看呆了,就这么简单的明了的粗暴的放下了?
10. 师尊
姬长卿倒是没事了,巨蟒眼见逃窜了一个,便将目标放在他腹部的颜辞镜,以极速,用牙咬住颜辞镜的小腿。
“颜辞镜!”姬长卿大喊。
刚被甩下来他并没有就此罢休,飞上巨蟒的头部,拿着破损的初一剑柄和十五一起插在了巨蟒的鼻孔。
“快,快跑啊,愣着上菜啊!跑啊!都踏马跑!!!”姬长卿不顾形象的大吼道。
这一幕太过惊世骇俗,围观群众反应了老半天才四散而逃,巨蟒因被堵住了鼻孔,无法呼吸,便开始用嘴呼吸,张开闭合之间,颜辞镜侥幸被忒出来。
他的小腿上还沾满着粘稠的液体,那是一种味非常大的口水,一闻便能让人直接恶心过去。
那妖兽一来二去什么都没有,气急败坏,一下将重心不稳的姬长卿甩到了老树上,他只觉得内部五脏六腑剧烈的颤动,险些要碎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却硬生生叫他咽了下去。
身体上的疼痛压抑不住精神上的兴奋。受伤了,受伤了才好呀!
越疼,发挥出来的潜力便越大!
越痛,便能激起本质的求生欲望!
这种濒临断生的感觉,可太美妙了。
时隔几年再次感受如此危险的境地,他只觉血脉偾张,浑身上下充斥着灵力。
如今剑不在身边,他迅速脱下外袍,哗沙一声,布料被撕成两半。
他将一半抛向天空,注入那为数不多灵力,白衣刹那间散发着金光,迅速贴在巨蟒腹部,然后迅速焚烧,强烈的疼痛刺激着巨蟒,发出骇人的吼叫。
巨蟒的头一甩,挥走了几棵树,打落在远处。可巨蟒的腹部并没有好转,反而鳞片软化,不断地往外渗出嫣红的血液。
他的灵力不多,此刻却强行调动,哪怕伤及灵脉也在所不惜。
姬长卿将另一块布施法做成锥子状,注入源源不断的灵气,使其坚若顽石,可劈山断海。
嗖——
锥状物直刺那块出血之处,巨蟒被劈成了两半,巨物轰然倒地,引起天地共振,山上有些碎石也随着坡到山脚下。
一场“阵内劈蟒”结束,姬长卿松了口气,身上也挂了彩,不过不是自己的,是巨蟒的。
这身衣服怕是不能再穿了…
他摇摇欲坠,却强撑着直起身,目光飘到百姓身上,发现他们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其中一人问道:“您还好吧?我听说年灵脉受损,用不得那么多灵力。”
颜辞镜赶忙贴上来,道:“师尊,你还好吗?”
姬长卿眼看有了支撑点,微微软了软身子,有些虚弱的扭过头,对着那关切他的人他的百姓道:“你们若是平安,我死了也无妨。”
这次的巨兽十分骇人,姬长卿打的是远程,受的伤并不重,但他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下,用内力逼出一口血,当着所有人的面吐了出来。
吐完,还极为不好意思的掩饰了一番,安慰道:“没事,我没事的,区区小伤不足挂齿,经受了这么大的波折,你们也累了,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不用管我,我缓一会就好了,真的真…”
眼看火候到了,他两眼一翻晕倒在颜辞镜怀里。
颜辞镜登时吓了一跳,无措的摇晃着,急迫地叫喊:“师尊!师尊!!你坚持住啊!”
“晚芳仙尊为救民而受重伤,实乃大义之举啊。”说这话的是倚靠在枯树边的师玄卿。
他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开口的语气也莫名让人不舒服,姬长卿心想,这徒弟脑子真好使,一下就看出来他是装的。
有的百姓涕泪纵横,赞道:“仙尊虽灵根受损,但初心不负,实乃让我等敬佩啊!”
“出了这样一位良善之辈,真是修真界的福气,是咱们百姓的福气啊!”
颜辞镜呆愣了一瞬,随即也反应了过来,痛心疾首的对众人道:“如今师尊伤势严重,我想留一清净地为师尊疗伤。”
“行,那我带他们去那边休息!”一男子站起身来自告奋勇。
不一会百姓走光了,姬长卿仍然谨慎的闭着眼,师玄卿看着他那副样子就来气,上前两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啪——
疼痛让姬长卿陡然睁大双眼,他还躺在颜辞镜怀里,一只手捂着被打红的一边脸,急道:“你打我做甚?!”
师玄卿脱口而出:“看你不爽。”
姬长卿撇嘴:“好理由。”
“???”颜辞镜。
姬长卿浑身粘粘的,血液拌杂着汗水,衣摆有些破损。
一阵幽蓝色的光包围他身,冰凉而舒润的感觉让他眉头舒展。
师玄卿不动声色的笑着,道:“怎么?死了一遭竟连净身诀怎么念都忘了?”
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嘲笑。
姬长卿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你过的可还好?”
师玄卿摆手不屑:“自然是比你好。”
“可有定所?”
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道:“关你什么事啊,没有就没有呗。”
姬长卿道:“既如此,便与我一同回宗门吧。”
“稀奇啊,恕我愚钝,竟不知贵宗新开设了‘丧葬道’,只怪我才疏学浅,不经天下事,望仙尊您见谅。”师玄卿道。
姬长卿被这无头无尾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认真的回答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道行。”
若没有这个道行,也要给他开创一个!
姬长卿心想。
“……”师玄卿。
师玄卿蓦地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他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尊为何如此执着于让我回去?我回去了,于宗门而言无益处,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姬长卿颇为认真的回答道:“我们都想你了,我和颜辞镜,等着你回来,哪怕你现在不想回来,也没关系,我们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也不知道这番话触没触动到师玄卿,他有些动容地看着姬长卿,可这份神态没有过多久,师玄卿反应过来,傲娇道:“哼,谁稀罕啊…”
姬长卿自他六岁的时候,便与他相识,他清楚的知道,师玄卿态度在改变,或许内心颇为挣扎,但面上总能风轻云淡,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表露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走吧,别站着了。”师玄卿道。
“能去哪啊?”
“当然去人多的地方了,人多的地方虽然不一定安全,但死都能死一块儿,找尸体的时候好找,也不用翻山过野。”师玄卿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颜辞镜道:“师兄还真是会开玩笑呢,对了,这个阵法得让起阵人满意方能离开,那位起阵人想让我们帮忙找嫁妆,不知师兄可愿随行?”
师玄卿婉拒:“不了。”
颜辞镜的脸冷了下来,厉声质问:“你究竟是谁?”
“吾乃汝父。”师玄卿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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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辞镜迅速扼住了他的脖颈,威胁道:“我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我师兄身上下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师玄卿被人扼住命脉倒是不慌,嗤笑着用力将他的手从脖子上掰下来,迅速给了他一巴掌,用以前教训他的口吻道:“长本事了,强行破阵之法我没有教过你吗?你便是这样修习的?学过的东西都能忘!我看你是宗主当久了,也变得傲慢自大起来了!”
“!!!”强行破阵之法,我怎么不知道?姬长卿心想。
师玄卿这还没完,一把揪起颜辞镜的耳朵,训诫道:“师尊,呸,师兄不是不让你自信,师兄只是想让你谦卑恭和一些,以前你还小。可现在呢?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颜辞镜一下子怂了,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别揪我耳朵呀!!!”
“那你以后还傲不傲慢了?”师玄卿问。
“不傲慢了,不傲慢了。”
“谦不谦卑?”
“谦卑,谦卑!”
“怀不怀疑我是谁了?”
“不怀疑,不怀疑!您是我的好师兄,您松手啊啊啊,疼疼疼!老实了,老实了!您松手吧,我求您了。”颜辞镜苦苦恳求道。
师玄卿这才作罢,猛的拧了一下,然后松手。
颜辞镜:啊啊啊啊!疼——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叫嚣。
姬长卿暗自捏了把汗,要是再不放手,他可就要开始劝架了,都是自己的好徒弟,怎么劝?
难道一脸担忧的跟他们说,
你们不要再打了!
想想画面就很…
姬长卿开玩笑道:“琼华,你这样子倒比我更像颜辞镜的师尊啊。”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颜辞镜和师玄卿几乎同时看向他,姬长卿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那个…我开玩笑的,不必当真啊,哈哈哈。”
师玄卿收敛地盯着他的眼神,嘀咕道:“本来就是啊…开什么玩笑,开玩笑。”
“咳。”颜辞镜。
“啊?”姬长卿疑惑道。
师玄卿耸耸肩,无所谓道:“本来就是啊,身为人师,却要我日益督促他,不会的,问题还要来问我,要你的师尊有何用?哼——”
姬长卿道:“颜淮他聪明,教什么一学就会了,何来问你之说?”
颜淮,字辞镜,幽州人。
“哦~~一学就会~~我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呢~~”师玄卿开始了他不正经的腔调,一边盯着他一边道。
颜辞镜不自然的抹了抹鼻子,有些心虚的看着他,道:“师尊您…讲的太笼统,有些不懂的我都是问师兄和长老的…”
姬长卿瞬间感觉脸很疼,火辣辣的疼,是别人扇了一巴掌。
唉,有我这么当师尊的吗…
真是不称职!
“别打岔,强行破阵之术,你到底忘没忘?”师玄卿问道。
“没忘。”颜辞镜道。
师玄卿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要是忘了我打断你的腿!行了,我走了,你们赶紧破阵吧。”
“阵未破,你如何能走?”姬长卿问。
师玄卿手掐诀,实体慢慢幻化成虚影,他道:“本来就是虚影罢了,这好像还是师尊您教我的。”
姬长卿瞬间想起来,这确实是他教过的自创法术,也只教过他一个人。
11. 腌入味了
师玄卿的身体渐渐消散,洛阳也跟着不见了。他走后,姬长卿问道:“强行破阵之法?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好徒儿不打算解释解释?”
颜辞镜微微握拳,神色平静道:“不过是师兄闲暇时教的小法术罢了。”
姬长卿边走边挑眉看他,声线冷淡凌厉,他最讨厌别人欺瞒于他了,他问:“小法术?”
强行破阵说出来只有四个字,可光是阵的种类冗杂繁多,要想找到一个通用的方式,无异于大海捞针、刻舟求剑,一旦此法盛行,后果不堪设想,搞不好,还有毁天灭地之势。
琼华研究什么不好,非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用得好自然会受万民褒奖,可鬼修以傀儡术、附魂身及诡阵为主修,若是此法被发觉,恐怕会被有心者刻意针对。
综上所述,此法断然不可行!
颜辞镜垂眸,道:“师尊…别问了。”
面对他失而复得之人,什么重话都不敢说。
姬长卿有些意外,记忆中的这小子什么都跟自己说,现如今也有了自己的隐私之事,罢了,也是件好事,弟子长大了,做师尊的应该高兴才是。
可不知为何,心口处一阵阵抽疼,像是积郁了很久,可无论如何,他总是欢喜的,扛起一片天的徒弟,谁人不爱?
姬长卿心中慢慢有了猜测,琼华都能把如此邪术教于颜淮,说明二人交情颇深,且彼此十分信任,自己以前经常让颜淮去和他好好相处,这莫非…
莫非是已经……
哇——
这也不怪他这么想,之前他上臧邱山时遇到的那两个姓唐的小友,可不就是一对吗?
同门之间——
人之常情。
姬长卿一脸吃瓜的表情看着颜辞镜,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莫非难道他们两个已经…
呼,不能瞎想,不想,不想。
这答案呼之欲出,八九不离十,这两人或许在早年就已经芳心暗许,怕是连定情信物都换了吧?
哦哟哟,这原来是害羞了。
怪不得两人见面就掐,原来是对欢喜冤家呀~
不然他再也想不到另一种可能了。
颜辞镜已经准备好挨一顿责罚,却没想到自己师尊的脸变幻莫测,阴晴不定,他在想什么呢?
姬长卿语重心长的对他道:“断袖这事啊,不丢人,要勇敢去爱,为师理解你两个的心情,为师完全赞同,你不用藏着掖着。”
颜辞镜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问道:“师尊,您在说什么啊?”
姬长卿心想:装,接着装,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无事,你自己心里挂念着便好,为师不好多问。”话落,迅速指向人群中的方向,道:“到了,走吧。”
“呃,徒儿…明白了?”颜辞镜语调上扬。
“哎,那边有人来了,你们是修士吗?”一名男子疲惫的站起身,但仍然大声朝那边说道。
“是,我们是修士。”颜辞镜道。
“你们是哪个宗门的?哪派长老名下的?第几个弟子?”这就差把成没成亲,有几个孩子,家中富不富裕都问出来了。
二人相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笑啥呀?你也别怪我问那么细,主要是刚那啥了。”男子解释道。
姬长卿问:“刚刚怎么了?”
那男子豪气的哀叹道:“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死了点人,当时也来了两个修士,自称能带我们出去,我们当时也心急,就都信了,结果…那两棵树下埋着两个人,就是他俩,死的那两个。”
就是死了点人…
这话听的荒谬,什么叫就是死了点人?人命大于天,可这里危机四伏,两个人确实死的有些少。
颜辞镜客气地朝他鞠了一躬,自报家门道:“吾乃臧邱宗现任宗主,楠徊仙尊——颜淮,字辞镜。旁边这位…”
颜辞镜不敢私自定夺,于是对他传音道:师尊,怎么说?
姬长卿回音道:为师于玄栾宗闹过一场,且为师身份敏感,阵外,说不准都传遍了整个修真界,藏着掖着迟早被人知道,而且我如今的名声不也挺好?你直接说便是,若是他们揭竿而打,以你我修为,还愁不能脱身?
凛钏十九年,修真界现如今存在的化神期修士有三位,按修为高低排名分别是:晚芳仙尊——姬长卿、锦瑟仙尊——常颂、楠徊仙尊——颜辞镜。
姬长卿死后,便立刻攻上了散修盟,多半是看倒台了,大势所趋,便都想来分一块肉。
颜辞镜不再遮掩,道:“这位便是我的师尊,前散修盟盟主,晚芳仙尊——姬长卿。”
“!!!”那男子有些哆嗦,诧异的再次确认道:“他是谁?你告诉我,他是谁?”
或许是这男子嗓门天生大,一嗓子嚎下去,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他们小声讨论,这是怎么了?更有甚者在抱怨,抱怨他大惊小怪。
“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这…”他惊慌的朝二位行礼,他这人原本是个屠夫,粗鄙惯了,一时间还不会如何行礼,身子要弓不弓,可给他别扭坏了。
姬长卿16岁之时建立散修盟,在此之后,无大事不出门,将自己那身红袍褪下,换上干净的白衣,安安心心的做他的盟主。
除非有百炼大会举办会明面上去趟玄栾宗,几乎不怎么出门。
到后来,灵魂暴乱之战,这一出去呀,便死在外面了。
姬长卿受不了这人的热络,亲自将人扶起道:“众修平等,众生平等,您不必如此。”
“哎,好,好。”
阵的另一边。
一披着斗篷的男子半靠在树旁,手中摩挲着脖子上戴的项链,对采薇道:“见到他了?你可还满意?”
采薇脸上不似往日开朗,疲惫的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她道:“谢谢你,殿下,感谢你完成我的愿望。我的第二个心愿是…”
忽的地动山摇,姬长卿重心不稳的扶着树,阵塌了…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塌了?
嫁妆是一个没找,阵倒是不到两天就破了,合着这个教人家起阵的鬼修,还是个二流货?基本的稳固阵法都做不到?他怎么从万阁宗出师的?
万阁宗。修真界三大门派之一,主修鬼道,里面鬼修云集,时不时还会招录一些学子听学。
正当他胡思乱想是哪位鬼修时,听见有人传音给他,那人道:“连个阵都破不开,还得我来,您那个徒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不用太感谢我,仙!尊!”
姬长卿一听就是琼华的声音,不自觉的擒起一抹笑,他对颜辞镜道:“回吧,回…琼华山。”
“采薇姑娘的嫁妆不管了?”颜辞镜问道。
姬长卿有些羞愧,人家好不容易起个阵,就为了她那几个嫁妆,然后琼华把这阵破了,嫁妆是不用找了,那姑娘也是真真的会伤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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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很重要吗?
可能对以前的自己很重要,现在嘛,无所谓了。
“是个不错的任务,不如发放给门派中的弟子历练,既不在阵中,嫁妆或许会散落在采薇姑娘常去的地方,这倒比阵中好找了,届时,葬于她的碑下,找人替我去上两柱香吧。”姬长卿道。
“是。”颜辞镜眼中流露着叹惋,他对他道:“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即使身在阵中,一切由她操控,也没有给我们下什么绊子,徒儿想她或许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可徒儿觉得也不怪她,世上的弯弯绕绕这么多,哪是一时就可以解决判定的呢?她一定是…太善良了…”
姬长卿颇为触动,不只是因为他冷静自持的从多方面考虑,而且还能理解并共情她人之想她人之愿,他面相中流露着善意,像极了当年怀揣着抱负的自己,当年那个以为战乱平息便可以永生永世过安定日子的自己。
姬长卿应声道:“此言在理,是非对错,又怎是一朝一夕可以判定的?事在人为,不由天定。为师相信,为师做不到的事,你一定可以。”
“徒儿竟不知世上还有师尊做不到的事?”颜辞镜道。
姬长卿看了看远处的朝霞,像是烈焰爆出炸开一般,一直延续、生生不息,他道:“我在成为仙尊前,也是一个小小的修士,而在成为修士前,也只不过一介平头老百姓。说好听点儿,那是努力养活家中的顶梁柱;说难听点儿,就他妈一难民。”
颜辞镜没想到姬长卿说着说着话便爆了粗,宽慰道:“师尊不必妄自菲薄,徒儿替您做到便是。”
姬长卿点点头道:“师尊我…最为狂傲自大,妄自菲薄谈不上,真谈不上,我不自视清高就不错了,你也是,不必把我想的太好,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完美。你也看到了,以前你敬爱的师兄,现如今对你横眉冷对;我盲猜我以前在你眼中的印象是仙风道骨、皎皎明月,可你看我现在啥样?嗯?有一点点…大道仙尊应该有的仪态吗?”
“没…”颜辞镜道。
“那就行了呀,要去除你对事物的刻板印象,这便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
“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情,不可言传只能意会,为师之前也不懂,但被捅了一刀之后就懂了,你说我算不算是迟来的清醒?”
他纤细皓白的手指比出一个二的姿势,在颜辞镜面前晃了晃,一股不易察觉的檀香钻入了颜辞镜的鼻腔,像是被迷惑一般,失了神智,本能的抓起他的手。
姬长卿微微一愣:“怎…怎么了?”
他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本能回答道:“是香的。”
“什么香?”
“檀香。”他如实回答。
“你怎么知道是檀香?”姬长卿问道。
颜辞镜手握的更紧了,泛白的指尖衬得他有点局促不安,道:“您和师兄身上的味道差不多,他就一股子檀香味。”
姬长卿轻轻抽回手,猛的想起来,哈哈大笑:“哈哈,那是因为我的棺材就是檀木做的,躺里边六年了,就算是石头也腌入味了,哈哈哈。”
颜辞镜“……”
他转移话题:“当年之事,虽说师尊死了,但您所言终究是您的一面之词。清醒的话,我无从定夺,捅的那一刀,或许只是临门一脚呢,或许师尊差一点就悟道,就差这一下呢。”
姬长卿欣赏的拍了拍掌,道:“很好,我姬长卿此生得汝为徒,死而无憾。”
12. 今朝不似
酒楼内,师玄卿姗姗来迟,他看着等候多时的蔺淮书,道:“久等了?”
蔺淮书摇摇头,苍白的脸扬起一抹笑:“怎么会呢,师兄。”
师玄卿也不拘束,大方坐下,问道:“这让我来所为何事?”
蔺淮书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师玄卿听完面露难色,犹豫道:“不是我不帮你,唉,你说这事你也不早点说,你知不知道我前一阵子刚讽刺完他,现如今要是…恐怕不妥啊。”
“师兄~~师兄~~师兄~~求你了嘛~~师哥~~你也不想看我被人欺负吧~~”蔺淮书轻拉着他的衣袖,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一遍一遍的央求着。
师玄卿心一横,桌一拍,道:“好吧。”
蔺淮书喜笑颜开,为他倒了碗茶,道:“那…师兄,我去找洛阳了哈。”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师玄卿待他跑远,咋舌:“怎么用完就扔呢!哎!”
琼华山,碧室。
那是颜辞镜为姬长卿安排的住所,离议事厅较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颜辞镜这是不想让他干预过多宗门事物。
也罢,究其有自己的考量,自己也没空戳穿他,现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
锦瑟…
他这么想着,垂下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他低喃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杀了我是事实。”
他眼神愈发狠厉,之后便是无尽的空洞,他想,这必然不是锦瑟一人就可以的,恐怕还有很多人。
万阁宗、玄栾宗、合欢宗…也包括自己门派,不得不提防,这还是自己能叫得上名的宗门,其他的怕不是还在偷偷的养精蓄锐。
而此时此刻,复刻天机镜则成了复仇的首选,他不会滥杀无辜,但也不能放过每一个欺辱他的人逍遥法外。
这天机镜乃是几百年前一位修仙大能制造,只可惜现如今一个都没有了,原先这天机镜是有制作秘法的过程,但此过程复杂且消耗大,渐渐的变失传了。
现如今,残卷也不知所踪。
他倒不担心流传出去,就算得得到也得造得出来才行,怕只怕先落入锦瑟之手。
这完整的卷轴之前在向笙怜那,他有幸看过几眼,可也只是几眼罢了,模糊的记忆总是浮现,搞得他有些头痛。
“嘶——早知道当时多学点了。”他一阵懊悔。
此时脑海中有一传音,是颜辞镜,他道:“师尊,徒儿并非有意打扰,门派外合欢宗的少主点名要见您,您看…是否要将他打发走?”
姬长卿疑惑道:“我素来与合欢宗并无交集,就算是来找我,也应当是宗主,少主来是怎么个事?你问问他是何意。”
那边出现了点杂音,但很快颜辞镜清晰的声音传来:“他问您,可知道‘回影自归无分歧’的下一句。”
姬长卿蓦地从桌案旁站起身,边跑边道:“你别动他,我马上就到!”
可惜初一十五已然在阵中断,不然此刻御剑飞行必当更快,脑海中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会是他吗?他过的还好吗?他竟然没有死,他为什么没有死?
好几个问题在他大脑里回转,到了宗门口,就见那人与颜辞镜攀谈,光看那修长的身影,他便有一瞬间的愣神,世间的喧嚣仿佛在那一刻停止,只留下无尽的安宁。
芝兰玉树、琼玉雪颜。
没错,就是他。
算不上真正的漂亮,对他来说还差几分,可这人的气质浑然天成,增加了几分韵味而弥补了不足。
姬长卿顿住,他道:“不觉芦花赞秋风。”
那人面色有些苍白,细润的肌肤在光下发亮,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味,他抿嘴笑着,淡淡鞠躬,道:“浔哥儿,许久未见,甚是思念。”
姬长卿也下意识拘束起来,你心是止不住的狂喜,道:“随我到我的卧房。”
眼见姬长卿将要带“气质公子”走,还是要去卧房这么私密的地方,颜辞镜难免有些不乐意,他黑着一张脸道:“师尊,蔺公子不远千里来我臧邱宗,还是先到议事厅喝杯茶吧。”
姬长卿此刻心中有万般疑虑,也有千万句话想同他讲,自然没空理一旁的颜辞镜,他道:“让他到我卧房吧,你就甭操心了,处理公务吧。”
撂下这句话,姬长卿便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着走了,颜辞镜望着二人如同一对璧人,颇含深意久久不能回神。
“离皎,去帮我查查合欢宗少主的生平履历。”他冷声吩咐道。
离皎乃颜辞镜二十岁那年所收之徒,如今两年过去,十五岁的他已然过了金丹,乃同辈之标杆。
离皎摸摸头,自顾自道:“我不!我的好师尊呀~别人家的徒弟都是被当成宝,灵果灵草供着,到我这怎么天天给您跑腿啊?”
离皎故作愁苦,白嫩的肌肤被日头晒久了,透着淡淡的粉,额头上还有些密密麻麻的细汗。
颜辞镜尴尬的咳了一声,态度极其不自然道:“为师那是给你历练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却毫不知足,实在让为师寒心啊。”
他故作捂心叹息。
离皎:“……”又开始装上了。
当然,他也只敢腹诽。
“为师房中有一夜明珠,前几次我看你甚是喜爱,这喜爱的东西,便是要去争取的…也不知道我的好东西啊,该给谁呢?”颜辞镜摸了摸莫须有的胡子故作犹豫。
威逼利诱都用上了,离皎躬身道:“徒儿明白了。”
*
姬长卿带着他来到卧房,刚合上门,便开启了一道结界,他情绪复杂、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师尊的儿子,保守估计,他们已经十几年没见了。
他道:“你如今,名讳为何?”
“蔺淮书,你也知道,我乃合欢宗少主。”蔺淮书咬着发白的嘴唇回答。
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的得紧。
姬长卿仔细端详着那张脸,他和那记忆中的人没有半分相似,他道出心中疑虑:“你未死,是换了身吗?”
蔺淮书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点头回答:“是,当年他想带我一起死,我不同意,我还有大把的时间,我不想随他而去,可我有一点不明,他为何偏偏留下了你?为何会愿意放过你?”
他说这话时有些激动,竟偏头咳了血,他拿着帕子道:“咳咳咳,你也看到了,这具身体太脆弱,三步一喘五步一咳。”
“可你这长的怎么…”和向笙怜如此相像?
蔺淮书道:“我完全接管了这具身体,自然也会融魂,慢慢就越长越像了。”
姬长卿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对他道:“当时他赶我走时,我才十二岁。性子倔,不乐意,他说我如若跟着他,十一年后便会死,你猜我说了啥?”姬长卿道。
“什么?”
“我说,十一年够长了,若是能陪您这么久,我心甘情愿去死,当时的我还太天真,师尊几次三番的鼓动我,我一怄气便真走了,然后…”他有些哽咽,泪雾打湿了眼睫,将那细长浓密的睫毛粘连在一起,他不自觉的偏过头,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四年之后,他死了,他比我预想的死的要早,再然后为完成他的夙愿,我便建立了散修盟,专收各种便宜的案子,两三块灵石便能解决,再后来…琼华出事了,不过幸好他没有因此颓废,反而越加振作。”姬长卿细水长流着讲,蔺淮书打断了他。
蔺淮书道:“琼华啊,是不是之前在臧邱山被一箭穿心的那个?”
“是,我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蔺淮书超不经意开口:“哦,我救的。”
“!!!你说什么?”他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却发现手处冰凉。
“幸亏他心脏长右边,不然我还得分神魂救他。”蔺淮书提了一嘴,“你继续说吧。”
心脏偏右者,有二。
一为天生如此,只不过极其少见。
二为假身,乃修士专属制造为己所用之物,只不过需分两缕神魂于假身,因此,一位修士只能造一位假体。
姬长卿没有过多想,继续道:“而后,灵魂暴乱之战,两大仙尊八大长老齐去,才将暴乱平息,而我也因小人身陨。”
“再然后啊,再然后,我就活了,你呢?你是如何?”姬长卿直直的看着他问。
“阎王说,我灵魂不甘,怎么都投不了胎,又图省事,便将我扔到这世间,当孤魂野鬼了,而我恰好遇到了流失在外的他,所以我便顺理成章的来了。”
*
夕阳余晖,残秋殇败。
向今朝在一处馆子里打着零工,秋末的天极为凉爽,可高强度的活计不免会感觉到热,他刚擦完一个小桌,直起身来活动着酸痛的腰,擦了擦汗后又挽起袖子。
伙房里的老板娘朝外面喊:“招财,进来和进宝把碗洗一下。”
向今朝一刻也不敢停,拿着那块脏抹布就去了伙房,他如今刚跟这儿干了两个月,刚刚稳定下来,实在经受不住什么打击。
“招财,这!”
一声稚嫩的童音唤他,被水泡的皱皱巴巴的手朝他挥了挥。
二人边洗边唠嗑,从夕阳西下洗到了明月高悬,小孩子心智不成熟,攀比的东西也上不得什么台面,就比如此时,他们正在比谁手上的褶子多。
进宝的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一丝不苟的数上面的褶皱,数到最后一个,他抬眼,兴奋地朝向今朝笔画:“还是我的褶皱多!今天晚上的被子,我要占大半!”
二人不光一起干活,这几个月来还是室友,只可惜这里比较简陋,只有一张床不说,还只有一床被子,两个小孩子每天晚上都为谁盖被子多一点而吵得不可开交。
向今朝反驳:“进宝!你又耍赖!你多数了两个,别以为我没看见!”
进宝年纪小,藏不住什么事,一问便问出来了,他挠着头,失落道:“啊——被你发现了,可是我最近头真的好疼,不盖被子,明天会更疼的。”
他轻轻牵起向今朝的手,撒娇摇晃:“招财哥哥~~求你了嘛~~”
向今朝哪里抵得过他的攻势,心一软,便答应了。
就寝时,向今朝只拽了一小块被角,堪堪盖得住小肚子,烛火早已熄灭,皎洁幽觅的月光从木窗的缝中透进来,不知怎的,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照得两个小孩都睡不着。
在进宝再一次左翻右翻,向今朝实在是忍不住了,道:“不喜欢被子就给我。”
“没有不喜欢!”说罢,将被子又往里边掖了掖。
向今朝被子盖的本来就不多,这么一扯,还真就给扯走了,他有些气恼道:“这么金贵在这打什么零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呢!”
进宝幼稚的没边,在这个藏不住事的年纪,向今朝一激便把老底全都露出来了。
他反驳:“我还真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也不叫进宝,我的名字可比这个好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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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向今朝不屑,这有钱人家的少爷,谁还没当过啊。
“哦,那你以前叫什么?”
“蔺淮书!”
向今朝耳尖的听到了那声,转身面对他,眯眼狐疑道:“蔺?哪个蔺?”
“我怎么知道啊,我早忘了字怎么写了,就是姓蔺,我爹以前是将军呢,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走散了,也不知道他们找到我没有。”
向今朝没有说话,在思考他是蔺赖,也就是和合欢宗主儿子的可能性,他将进宝拽过来,仔细打量他的眉眼,确实有几分相似。
没想到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人竟然是蔺赖的孩子…
或许这可以作为一个契机,接近蔺赖,然后杀了他。
进宝胆怯地推了推他,道:“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吓人的。”
向今朝收敛了他危险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极为柔情似水的感叹,他摸着面前之人的脸,喟叹道:“真好。”
进宝只觉得一阵发毛。
向今朝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认亲?”
“是想回的,但总归是要挣点路费,估计攒上个两年也就可以回去了。”
向今朝轻嗤一声,哄骗道:“你知道你爹为什么没有来找你吗?他现在风光无量,何故于一个孩子都找不到?”
“为什么?”
“因为你与他而言,没有利用价值,你爹是个很精明的人,而且认亲的风险太大,他承担不起,即使你回去,他也未必认你。”
进宝急了,揪着被子,担忧的问:“那我是不是一辈子都回不去了?我是不是一辈子要过这种苦日子?”
眼见鱼儿上钩,向今朝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我有一个办法,既能保全你,也能成就我,苦我吃,福你享,怎么样?”
他眼睛亮了亮,问道:“什么方法?”
向今朝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一只手抚摸他的发顶,扬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野心:“把你的身份换给我,以后我就是你,我就是蔺淮书,而你是我的朋友,我给你拟了一个新的名字,秦风。”
进宝还在犹豫:“为什么要把我的身份给你?我不太明白。”
“我是这样想的,离我们最近的万阁宗招收弟子,免费听学,你我二人同去,现在附近安定下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隐瞒你了,我其实是修士,只不过隐匿了自己的修为,不管是修灵还是修鬼,都需要极高的天赋,还有非常刻苦,这些苦不是你所能承受的,但是我能,只要我得到了万阁宗宗主的赏识,哪怕只是做一个幕僚,也会打出一些名气,徐徐图之,待我名声大噪之时,蔺赖自然会把我们接回去,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我身边守护我,仅此而已。”
进宝那脑子自然转不过向今朝,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又过了几个月,他们攒了些钱,去万阁宗听学。
蔺淮书由于表现突出,深得宗主赏识,被收为幕僚,宗主谢良辰正直坦率,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不错,小小年纪心思细腻、才思敏捷,各种活动也都带着出席。
事实也如他所料,确实在修真界打出了名气,学成归来,游走在各大宗门之间,年纪轻轻变成了修真界第一客卿,他也没有辜负秦风,这段时间一直是想要什么给什么,想吃什么拿什么。
秦风也颇为满意。
没过多久,就被合欢宗宗主接了回去。
他其实骗了姬长卿,什么灵魂不甘,什么投不了胎,他其实就是没死。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不想沾上不必要的麻烦,若是以后闹掰了,姬长卿也不会以这个为由威胁他。
*
“眼下咱们说说正事吧,说说你来找我的目的,总不可能真是来找我聊天叙旧的吧。”姬长卿语气肯定道。
蔺淮书讪讪道:“那我若是真找你叙旧,你该当如何?”
“你不会的。”他一针见血道。
蔺淮书耸耸肩,温和道:“好吧,我知你,是想报仇吧,可惜当年这是若无证据,你强行将他杀了会引起民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人们知道他们一同供养的修士竟是个滥杀的狂魔,他们会作何感想呢?我知你报仇心切,可也要顾着点情况,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走,不是吗?”
“我非气急败坏、逞一时之能之人,这你放心,我不会这么没有分寸的。”
“那便好,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浔哥儿。”蔺淮书道。
“还是不便多说。”
虽然二人从小有情谊,可这么些年过去,物是人非,对方打着什么心思也不知道,保险起见还是闭口不提。
见姬长卿不答,蔺淮书笑道:“不想说就不说,不过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何事?”
“你我如今是一路人,我想…向笙怜放你下山不只有想让你活着一个目的吧。”蔺淮书一语道破。
姬长卿衣摆下的手攥紧,面前之人笑靥如花,可却没几分血色。良久,他握住蔺淮书的手,道:“哪里的话,我是想着尝试造出天机镜,再进行下一步计划,可惜没有图纸。”
蔺淮书思考片刻,提出一个重要信息:“之前的完整卷在他那,几经辗转,又到了玄栾宗,可现如今却不知去向,浔哥儿最近可要留意着亲密的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留意?”
“我不知,可我一来到这儿,便有一种油然而生的逃避,我想,要么是这山中之物,要么是这山中之人,可千万不要错交真心了。”
13. 师兄与师兄
“这你放心,我也有分寸。”他道。
蔺淮书道:“对了,过一段时日玄栾宗便要进行收徒大会,不过我听说可能会比之前定下的时日晚一些,还听说这次不是单单是玄栾宗选徒,这万阁宗、合欢宗等等,都要齐聚,你要不要也去收一点?”
姬长卿心下一暗,道:“两个就够了,不过长老们应该要去,说不定颜辞镜也会去呢?”
蔺淮书点点头,他道:“我近几日想住在你这,你那个徒弟不会介意吧?”
其实这种事也没必要过问,但姬长卿的徒弟是臧邱宗的宗主,一个外人突然来住,报备一声总归是没错的。
姬长卿感到奇怪,他的住所爱接纳谁接纳谁,为何要问颜辞镜的意见?
他回道:“无需过问他的意见,他还能拂了我的面子不成?”
“我自是不担心这个,只怕是…你那个好徒儿对你有别样的心思。”蔺淮书提示道。
蔺淮书混迹了修真界这么些年,光从刚刚的攀谈以及姬长卿要接他走时那不动声色的挽留,大致可以猜出来。可这只是猜测,他又不能说的太绝对,以免落人口舌。
但他又实在担心姬长卿,若是真被干扰,自己不就是失去了一大靠山吗?
师徒苟且,被戳出去总归是件不好的事,若是因此让姬长卿身败名裂,对自己总归是无利的。
他问:“能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他还能心悦于我了?”
“没准呢。”蔺淮书模棱两可道。
蔺淮书余光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不动声色的找补道:“哎呦,你看我,笨口拙舌的,也不懂个什么礼数,你可千万别与我计较了。”
姬长卿用一种看孩子的眼神看着他,道:“没事,这是不太可能发生。首先我是他的师尊,他就不可能悖德;其次,我们差了整整七年;最后,你这么说让琼华怎么办?”
“关他何事?”蔺淮书费解道。
“怎么不关他的事了?颜辞镜难道不喜欢他吗?”
“可…他一直与鹤微尘…你懂吧。”
“???什么?等会儿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谁和谁?啊!啊!!”他吃惊的大声问。
蔺淮书看着他惊愕的表情,又换了一种说法:“我的意思是!锦瑟的大弟子和你的大弟子!在一起很久了!”
“他俩怎么搞到一块的?难不成是之前去玄栾宗听学的时候?”姬长卿不可置信。
蔺淮书咳了一声,道:“偏题了。”
姬长卿识趣的叉开这个话题,他又问:“哦哦,在偌大的合欢宗容不下你?你不是少主吗?”
蔺淮书自嘲一笑,道:“名存实亡罢了,合欢宗宗主不过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就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娘,她可是京城贵女,下嫁给了我那个爹罢了。若不是她,这合欢宗怕早已将我…”
被接回去后,蔺淮书一直有在谋划自己的事业,不过在大局未定之前,还是谁都不要告诉为好,毕竟事以密成。
所以他又骗了姬长卿。
“既不开心,便不要提。”他握住他的手安慰,温润的触感传遍手背,隐隐的给人一种安心。
蔺淮书笑着移开了他的手,道:“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我又不在乎这些,既如此,那便这么说定了,我住你这,还可以帮你研究研究天机镜。”
“多谢。”
“你可知书卷在何处?”
“不知。”
“那如何能复刻?”
“我心中也愁。”
“……我记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销毁了。”蔺淮书道。
“!!!销毁了?谁干的?你亲眼所见?”姬长卿心下大惊,好不容易想着一个办法,结果中道崩殂。
“他死的时候。我亲眼所见。”
姬长卿一听他是亲眼所见,也不再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唉声叹气道:“呼——算了,再想别的办法吧。”
“那倒不用,太虚幻境里好像有一个。”蔺淮书道。
姬长卿狐疑道:“既然有,那别人的消息肯定比我们更灵通,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没有人去拿呢?”
“太虚幻境会压制修士大半修为,况且里边的人与我们隔绝,光是进到里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蔺淮书道。
自东临帝继位,便联合几个修士将进入太虚幻境的任何修士修为压制。而这与修真大陆隔绝,是因为战争导致的封闭。
姬长卿想了想点头答应:“也是。”
“可是,会不会赶不上收徒大会?”姬长卿担心的问道。
蔺淮书为自己斟了一壶茶,道:“幻境凶险,可以先用假身探探。”
修士这辈子最多只能炼制一个假身,而姬长卿的假身,早就被他年少时弄不知道哪去了,他也想过召唤回来,没有成功。
当时他也没有多管,只是一个假身而已,不值得自己那么费心思。
他犹豫着开口:“我…我,假身…他,嗯…我能说我没有…吗。”
蔺淮书有些不可思议,道:“堂堂晚芳仙尊,连一具假身都没有?”
“哈哈,嗯,哈,确实有点不敢相信哈,哈哈。”他只得尬笑。
蔺淮书泄了气,恨铁不成钢道:“你呀,真是干啥啥不行,问啥啥没有,你会点啥?”
姬长卿乖的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
半晌,他开口:“罢了,幸亏我还修过鬼道,等着吧,我给你造个傀儡。”
“大恩不言谢,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姬长卿说着起身去后面翻箱倒柜。
琉璃盏?
不成,这个成色太差,不够透,送出去怪丢人的。
冼玉戈?
也不成,这东西都生锈了。
夜明珠?
这个好像给颜辞镜了。
洗华渠眼?
这个好像不怎么值钱,送出去怪小气的。
思来想去,挑挑拣拣,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送他!
他轻轻地回头看了一眼炼制傀儡的蔺淮书,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目光盯向了那两个金灿灿的东西上。
傀儡的炼制时间大多是在一到两天,但对于蔺淮书这种会高阶傀儡术的大鬼修来说,两个时辰便好。
等他炼制完成,姬长卿才敢走上前去看,那是一具容貌姿色不算差的修士皮囊。
“呼,可算是好了。”蔺淮书用手帕对着铜镜,细细擦拭着流出的汗。
“我看看,天老爷,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姬长卿二话不说,先夸一顿。
蔺淮书抬笑:“也称不上,不过是凛钏十九年,匿名鬼修统计榜的前十而已。”
“谦虚,太谦虚了。”一边佩服着,一边将两个金元宝放他手里,他道:“哝,你帮了我,就请你喝杯酒喽。”
蔺淮书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金元宝,没有要还回的意思,他调笑道:“价值两个金元宝的酒?哈哈,我还真没喝过,改天去尝尝。”
姬长卿道:“成啊,到时带上我。”
蔺淮书不答,话锋一转:“你何时出发?要是你走了,你们宗的人欺负我,该怎么办?哎呀,那我该多害怕呀~”
“你还制服不了他们?”
蔺淮书撇撇嘴,不服气道:“浔哥儿自然是维护自家宗门,不像我一个外来的,无依无靠,孤立无援…”
“安啦安啦,别装可怜,咱们元婴前期的修士再弱能弱成什么样?”姬长卿带他来的时候牵过他的手,看了他的修为。
一位鬼灵双修之人,两番都能做到如此造诣,实属难得。
姬长卿又道:“我先去跟颜辞镜道个别。”
“此去前往,外人越少知道越好。”蔺淮书提醒道。
姬长卿垂眸微笑:“颜辞镜若是知我无缘无故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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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会派人暗中寻找,还不如提前和他打一声招呼呢。”
“也好,和你爱徒道个别吧。咳咳,此去路漫漫,爱恨难殇别也!”
“…你就别取笑我了,好不容易有个徒弟,再给笑走了。”姬长卿半开玩笑道。
“以你的实力与身份,别家踏破了门槛,都想让你收他们为徒,何来不容易之说?”蔺淮书反驳道。
姬长卿道:“你不懂,正常的徒弟,一般都听不懂我授课,只有像颜淮和琼华这样天资聪颖一点就通的,才勉强听得懂我说的话,跟得上节奏。”
姬长卿此生打定主意不再收徒的原因有二。一是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只收这两人;二是他教的东西,除非是先天修炼圣体,普通的人听不懂。
为了不拖累那些求知若渴的修士学徒,他这辈子是断然不会收第三位徒弟的。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等等!”蔺淮书叫住了他。
姬长卿转过头,问道:“何事?”
蔺淮书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把通体血红,且有墨色如盘丝绕生般萦绕在剑柄处,姬长卿看到了这熟悉的剑,激动道:“晚芳剑?!怎么在你那?”
蔺淮书微微一笑,道:“捡的。”
“哪捡的?”
“你还去不去找颜宗主了?”他岔开话题。
姬长卿拔出剑,端详着。
他又用一种感激涕零的眼神看着他,道:“这世上,真是难得遇见你这么细心的人了。”
*
长卿走后,蔺淮书运转法力,到了一个平行空间里,一个身着黑斗篷的男人,背对着他,不过几米远。
蔺淮书有些贪恋的看着他,察觉到什么又不自觉的撇开目光,汇报道:“哥,你说的我办到了。”
神秘人转过身来,宽大的斗篷不仅掩盖了身形,还遮住了那张脸,他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乖。”
“他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吗?哥,他死了对我没好处,你有办法让我全身而退吗?”
那神秘人摸了摸他的头顶,细软的发丝带着一丝丝桃花的香气,像是自由散落在山间的桃花瓣,将整个山头都染成了粉色。
“只不过是拖延他一点时间而已,姬长卿远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你也不必担心…”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狠厉:“姬长卿…颜辞镜…你们我一个一个收拾,辜负我的人,永世不得超生!”
他能感受到身下之人有些微微的发抖,立刻安抚道:“不要害怕,我会全力保下你的。”
蔺淮书牵起他的手,坦诚的、炽热的眼神盯着他:“我没有害怕,我只是有点兴奋。”
“兴奋什么?”
他闭口不答,而是转移了话题:“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让我爱谁我就爱谁,你让我恨谁我就恨谁。”
“倒也不必如此,你只需与我同一战线即可,至于你爱谁恨谁,全是你自己的打算,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你的判断,好吗?”
“我知道了。”蔺淮书道。
*
颜辞镜靠在软榻上小憩,睫毛微颤,紧抿着唇,姬长卿刚踏进门,木板嗞呀一声:“嗞——”
颜辞镜警惕着睁开眼,以飞快之势将暗器直投像姬长卿,他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他道:“不错,真快。”
一看是姬长卿,他眼神慢慢变得柔和,颜辞镜温柔的询问:“不知师尊来此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姬长卿本打算叙叙旧,谁知道他竟这么开门见山。
颜辞镜陪笑道:“怎么会,师尊想来便来,只是您突然来此,也不说一声,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好吧。为师要出去一趟,不过你放心,过段时间的收徒大会,为师会和你一起参加的。”
他怕他担心。
颜辞镜拧眉道:“师尊要去哪?”
14. 幻想
“不太方便说。”
“徒儿知道了。”说着话时,他微微垂头,做出一副极尽可怜的样子。
姬长卿还在想会不会对他过于严肃时,颜辞镜上前,为夫送行般替姬长卿拢了拢衣襟,他道:“愿祝师尊一路平安。”
姬长卿对于他的靠近没有排斥,鬼使神差地附上了他的手,两手触碰间仿佛有低瓦的电流,酥酥麻麻,亦使人安心。
“师尊?”颜辞镜不可置信的愣住了,抬眸与其对视。
姬长卿先缓过神来,强硬的掰开他的手,肃声道:“不必,为师自会整理,倒是劳烦徒儿费心了。”
颜辞镜轻轻点头,有那么一瞬间,有种泫然欲泣之感。
姬长卿叮嘱了两句便慌忙离开,换上傀儡,出了宗门,走进一片树林狠心抽了自己三巴掌,嘴中念念有词:“不可能…吧,不太可能…吧…”
说实在的,天底下那么多男子,直到现在他也就看上过锦瑟一个,还和他闹掰了。
对于这个自己当下一任宗主培养的徒弟,还真没生出过什么多余的情感。
不过现在正好,自己要出一趟远门,也让他自己静一静,说不定等他回来之时,二人还是会恢复之前那般师徒情谊。
想到此,他渐渐安心下来,走出了树林。
太虚幻境。
太虚幻境里修为被压制大半,晚芳剑被他收入空间戒指中,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金丹的小废物罢了。
太虚幻境分为六城一洲,自己现在所处的为“元城”,此地乃当地富饶之地。
虽万分凶险,对于他们来说,外面的世界是隔绝的,所以即使在这里修为被压制大半也毫无感觉,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代又一代,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各个方面,都适应了。
姬长卿在当地叫了一辆马车,并向过路人打探:“嘿,这位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位一看这就富的流油的公子捧着钱袋子,道:“你谁呀?”
姬长卿从善如流道:“实不相瞒,我是从隔壁连城来的,听说这地方富饶,随便一扣墙上便能扣下金粉来,我这人头发长见识短,对这很向往,便攒了钱想来看看。”
那位富公子用着的公鸭嗓不屑道:“切,这地方你消费不起,听哥一句劝,趁早回去得了。”
姬长卿尴尬的一笑,道:“没想到你竟和他们一样。”
“什么?”
姬长卿故作多愁善感道:“我看公子气质不俗,非凡人所能及,气宇轩昂仪表俊朗,一看就是心善温和之人,没想到也是心思狭隘…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姬长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富公子前面听着还挺满意,而后急眼了,道:“哎!你这是何意?呵,告诉你也无妨,本公子今日要去如意楼,你可敢前去?”
“不知公子去如意楼所为何事?”
话落,富公子身边伺候的小厮皆是一笑,富公子兴致盎然道:“如意楼?当然是花钱了!听说这次拍卖行里新进了一群美人,倾城之姿举国之貌,本公子不得好好见识一番呢?”
“那如意楼,今日谁都可前去吗?”
“那倒也不是,没有入场聘单即使再有钱,你也进不了。”富公子得意地甩了甩手中的聘单。
“多谢公子,倒是我之前对公子有这些偏见,我为此致歉。”
那富公子被哄的开心极了,大手一挥,夸下海口:“嗨,这算什么!本公子就是带你一起去,又何妨?”
“那就麻烦公子了。”
“啊?”富公子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但为了不拂自己的面子,硬着头皮带着姬长卿进去了。
如意楼乃元太虚幻镜第二大销金窟,听着文雅动听,说白了就是男子与女子共赴巫山,行云雨之事的交易所,时不时同花美娇娘献舞,官老爷一掷千金,这里姑娘被当作交易品,有的是从小培养、有的是半路掳走。
而第一大销金窟则为“芳菲阁”,说白了就相断袖仙境,那些个喜好男风的男子们会攒钱过来春宵一度,这里男子们的房中秘术也是一顶一的好,不然也不会有客源了。
若碰上个病情的,为其赎身之后便可带走,也便留传了一句话:“盼得美人枕卧怀,美人千金难存,念兮怜兮,何日相会矣,思兮珍兮,唯余千金为汝废奴藉。”
姬长卿便对这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他问道:“公子,那今日公子前去如意楼可是打算为哪位娘子喝彩?”
“谁说本公子是去逍遥的?我和他们能一样吗?”话落,不屑的看了一眼马车外的另一辆马车,道:“本公子可是冲着“来思草”去的!哪像那厮,不务正业,切!”
姬长卿口不对心的应道:“是是是,公子定然天命不凡,与众不同。”
来思草。
是生长在断崖中的稀有灵草,其功效古怪,乃为不定数。简而言之,像“赌”,修士们用灵石买下,至于对其是好是坏……无从得知。那为什么修士会抢着拍买呢?
这就不得不提一个传言了,传言讲:向笙怜曾服用过“来思草”,一跃成为了当时修真界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可向笙怜就算被唾弃,但他的修为可不是吹的。利欲熏心嘛,有些没天赋的修士妄想逆天改命,便想投机取巧。
刚开始,还有人假清高不屑一顾,可渐渐地,人们忘记了向笙怜的下场,只记得他的辉煌,只记得他当时弹指一间,山崩地裂。
越来的越多的人开始追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风。
可修真界那么多修士,金丹以上便有三万余,明明很多要知道拜入宗门到出师可能要很久,像姬长卿一样的天才少之又少,加上宗门垄断灵草交易,导致灵草一株炒到天价。
十多年前,姬长卿自立散修盟,才让外界有所好转,可这太虚幻境封闭,所以没有丝毫缓和。
那时的他,十六岁。
他负手而立,望着高高挂起的牌匾,对琼华道:“我不想天下万人因垄断而放弃自己的梦想,修仙修于道,而道阻且长,若有一日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想,开创一个先例?”琼华身着青袍,金丝纹样,扎着两个小髻,用着极其不成熟的声音说道。
“知我者琼华也。”他欣慰地抚摸着他的脸道。
琼华在听到这句话后,没有设想中的支持,他严肃道:“阿浔,恕我直言,几百年几千年都没实现的东西,再想改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向笙怜也想开创这个先例,可你看他的下场是什么?万民起义,众修云集妄图置他于死地。”
姬长卿无所谓地笑着,道:“那又如何呢?先例之所以叫先例,那就是意味之前没有,现在有了,而开创他的第一人则称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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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例则为鼻祖,世上有多少事情是不可能而又实现的?我想我可以。”
琼华丝毫没有听取他的感慨,固执己见道:“人心叵测,世事难料!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阿浔,不要胡闹,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辉日他们,还有众多跟随你的弟子,你让他们怎么办?”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决绝道。
琼华语气激动,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袖道:“你如何一人做事一人当?难道是要等到我们的人都死在脚下,你才开始后悔你的决定是错的吗?”
“是非对错,从来都没有定义。”他道。
琼华攥着的手,明显松了,可依旧没有松口,他知道他意已决,多劝无益,负气道:“你若是要当这个先例,我便当没有你这个阿浔!你也没有我这个徒弟!!”话落,他便离开了。
姬长卿听到这番话,也很纠结,虽然这个小孩只有十岁,但足足跟了他四年。往日他的劝阻,他一定会听,可今日不同。
他就是这么个倔性子,下好决定的事,无特殊情况绝不改变。
为此,他们还吵过一段时日,那段时日可以说是见面就掐,姬长卿那是本想安慰安慰缓和一下二人的关系,可琼华丝毫不领情,放下狠话:“我和先例,你到底选谁?”
姬长卿不答,因为他两个都想要。
琼华嗤笑道:“都要做选择了,看来你两个都挺不在意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卖我那个煎饼吧。”
姬长卿以前还觉得他这种冲冲的语气说话挺可爱,可现在,他只觉得他咄咄逼人,他有些愠怒道:“你非要逼我?”
琼华一改往日可爱的形象,大声吼道:“对,我就是在逼你!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人对你建派虽没有意见,可你看他们愿意出一两银子吗?”
他指着脚下的土地,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这块地,这些山,都是我买下来的!是我是我买下来的!”
姬长卿愣住了,打仗他也有功,并且还是贡献了头份的力量,现如今竟如此忘恩负义,那时的他年轻气盛,脑子只觉得被雷轰了一下。
“你说什么?这件事情,阿允知不知道?再说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姬长卿现在只关心他的态度,那时的他觉得他不会不管不顾的。
琼华愤愤道:“呵呵!还他知不知道?审核的文书都是他批的!你说他知不知道?好,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要给门外那个牌匾叫散修盟呢,原来你一开始就定下了!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明明是我陪着你这么久,你苦的累的时候也是我在,你到现在了,都还在在乎他的态度!”
“阿浔!你真令我心寒,呵,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有那么多钱吗?我今天就告诉你!全都是我借来的!”
姬长卿双眸抽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紧的抱住琼华,他抱的越紧,琼华挣扎的越厉害,他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你为我承受了这么多,可…散修盟必须要建。”
姬长卿轴得厉害,琼华也不再反驳,只是嗤笑一声,双手贴着他的脸颊,说话时带着浓厚的鼻音:“姬长卿…你很有野性,可你忘了,这里的人都是孤傲的狼。你最好能成功,若是失败,我恨你一辈子。”
一滴泪,从眼角到脸颊,最后归于土地。
就像…
散修盟,从盛极到衰败,最后归于尘埃。
15. 失忆
思绪回笼。
姬长卿心中哀叹,自己的出身虽然不好,但却碰上了向笙怜这样一个师傅。
向笙怜是一位奇人,他从始至终坚持一个本心,——推翻修仙资源垄断,可是太难实现了。
没过多久,向笙怜就死了,那时他还没三十岁。
可姬长卿他不信天,于是他创立了散修盟,招揽天下寒门修士,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他也死了。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未能成功,这不仅仅是失败,而是修仙阶级无法跨越的鸿沟。
阶级固化,民愤陡生。
任由其发展下去,修真界又有几天太平?
事到如今,修士们都有了自己钻研的本事,却忽略了,修仙并非易事。
*
如意楼内。
控场的小厮对入座的各位官老爷介绍道:“多谢各位爷,来咱如意楼。正巧!咱这儿的金凤娘子今日出阁,自愿献舞一曲,给老爷们暖暖场,如何呀!”
“好!”不知是谁兴奋的喝道。
姬长卿对富公子道:“不知公子觉得,那琉珠如何?”
“本公子才不稀惜!倒是那金凤娘子长得标致”。他道。
一会儿说为了美娇娘,上了马车又说为了来思草,现如今倒又要娘子了,姬长卿心领神会,抿了口茶,对其传音道:“公子不妨听我一计。”
那公子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传盲道:“请讲。”
“我此番前来乃为了那第六件拍品,您又想拍第二件,可来思草珍贵,拍取恐会遭人追杀,不如让我为公子拍得如啊?”姬长卿道。
“你来替本公子引人耳目?你若是想独吞呢?”
“我是您带来的,都登记造册了,一个人出不去。”
如意楼为防止客人逃单,安排了许多修士把守,无帖不得入,无册不得出。
“好。不就是一面破铜镜吗?拍了就是。”
太虚幻镜为相对封闭,蔺淮书原本与姬长卿神经相通,到了这也被迫切断,不得已,只能识海联通,可此过程相当损耗灵力,于是在告知具体位置后,长卿便挂断了。
现在,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之内方可回去了。
*
“来思草,底金二百灵石。”
有一人举牌:“二百。”
“二百五”
姬长卿举牌喝道:“二百七”
“三百七”那人好像故意和他对着干。
他今日带的灵石足够他在这生存个五十余年了,接着叫价:“三百七十一”
“四百”
你来我往的叫了几次价,姬长卿也看出来了,这人成心抬价,怕不是楼里请的托,他快速在空间戒指中翻找,发现了一株双生来思草,这还是自己十五岁那年,锦瑟仙尊送的,当初他还感动了好一阵。
现今,将这株予他也未尝不可,姬长卿幽幽一眼,对他笑着道:“公子好魄力,姬某甘罢下风!这草,您的了。”
此时价已经叫到四百两,这个价格拍下,不值当。他看都不用看,必定脸色铁青!
他不动生色的控制住富公子,传言道:“不必忧心,看,这株还是双生的呢!”他把草递给了他。
富公子这才作罢,安稳地等到铜镜落手,散场时,富公子对他道:“哎,不如与我畅饮几杯?”
姬长卿婉拒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在下身有重任,不便久留。”
那公子哀叹道:“好不容易寻得个伴,这伴却要走,可惜可惜,既如此,小酌一杯为公子送行。”
一侍从端来一小蛊酒。
应没那么不胜酒力,喝吧。
姬长卿笑着饮了一干二净,才走出来没多远,正庆幸这酒中无毒时。
嘭!
晕倒在地上。
*
一个时辰前。
一黑斗篷的男子狠狠拍打着桌子,对着面前跪着的女子不可置信道:“你说谁是!谁!你再说一遍?”
采薇跪伏在他脚边,一字一顿道:“太子殿下流落在外的孩子,是他,就是他。”
男子极尽悲痛,卸了力,凄然道:“呵,怎么会…怎么会呢…哈哈哈,我最恨的人怎么会是我最想见的人呢?”
他站起身,望向楼底下那道身影,喃喃自语:“疯了…这个修真界疯了,哈哈哈。”
由于没有进去的邀请,那男子只得在外等了又等,趁其不备弄晕了两个侍卫闯了进去。
等他闯进那间屋子,姬长卿已经倒在地上,旁边还站着那富公子。
富公子觍着圆润的肚子,对他笑嘻嘻的讨好:“大人,毒我已经下了,还有一个时辰,这人估计就没了。”
那人神色一凛,道:“解药。”
富公子一愣,问道:“可是小人办的不妥?”
“不是,解药。”
那富公子只好把解药给他,道:“服用两粒即可。”
那男子神情复杂的看着姬长卿,将药丸喂下,然后把他抱到床上,取出铜镜,掖好被角,将那富公子拽出去。
给了些封口费又嘱咐了几句之后,再回到屋里,人已不知所踪。
“艹,别让我抓到是谁。”
*
再醒来,他身处一隅竹舍,猛地坐起,头痛欲裂。视线模糊不清,一尺开外,众生皆一。
脑子里快速回放了自己儿时与一位哥哥在青楼嬉戏的画面,多的也想不起来了。
“这哪啊?”他痛苦地捶了捶头,低喃道。
吱呀——
竹舍的门被打开,姬长卿问道:“你为何人?”
那人脚步停顿了一瞬,反问道:“不记得了?”
“嗯。”他迟疑点头。
姬长卿能感觉到,那人很兴奋,他道:“你夫君。”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他惊讶道:“我是女子?”又摸了把自己的胸,平的。
他更不可思议了,道:“我是断袖?!”
一睡醒来,头晕不说,还莫名与一男子成亲,听听这熟识的语气,怕不是成亲多年?
“我…我们,成亲过?”
“是。”
“汝何名?”
“淮南。”
“予何名?”
“姬长卿。”
“好吧,我姑且信了。”他不得已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他又道:“淮…南,我乃天生眼疾还是后天迫成?”
“后天迫成,不必担心,会恢复的。”淮南安慰道。
“多谢夫…淮南。”虽说成亲多年,但现在这种情况,这么称呼不太好吧。
淮南低笑一声,道:“无事,想叫便叫吧,为夫听着。”
姬长卿脸一红,心想这男子也太…算了,毕竟是夫君,若是以前干了什么事…
嘶!不想了!
他极其不自然的道:“哦。”
“长卿,我带了你爱吃的条头糕,可要用一些?”说着,将食盒放置在桌案上。
“啊?我爱吃条头糕吗?”
“啊——你不爱吃啊…”
“……”他真的是我夫君吗?
他手抓紧食盒,尴尬道:“呃,看你之前吃的挺开心的,以为你爱吃的…”
姬长卿毕竟和他不熟,于是对他很客气,他不自然的摆摆手,道:“啊,啧,这…没事没事,应该挺好吃的,我尝尝。”
虽说眼睛不大好,但他还是感觉面前之人眼明显亮了,压抑着激动,边说边拿出来,道:“好,我…我喂娘子吧。”
“!!别叫我娘子!”为防止他多想,补充道:“我是男的,不太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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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幽幽道:“原来你还是不能接受…”
姬长卿听他这委屈的语气心里发毛,一个男子,谁允许他这么撒娇的?
“……”我要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接受才有问题吧?
只不过他没对他说。
姬长卿摆烂道:“算了,你爱唤啥唤啥吧。”
淮南乘胜追击,道:“好的,娘子。”还对他俏皮的眨眨眼。
姬长卿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看见,想来定是要吐好一阵。
“娘子这样,定是无法出去做工的,这几日便好好在家中呆着,我出去挣钱养你。”他道。
“呵呵,呵,谢谢啊。”他失忆前得多有魅力呀,竟然让一个男的不顾家里反对,对他死心塌地,还与他成亲,这男人家是没有书童吗?
肯定没有!但凡有个书童都不会这样!
醒这么久都没见到他的双亲,想来是…搬出来住了,说这么多话也没有提起过父亲母亲,想来是关系不好。
他求证道:“淮南,伯父伯母呢?”
淮南落寞道:“没了,家中也无兄弟姊妹。”
姬长卿有些震惊,他拉住他的衣袖,激动道:“那你怎么能和我在一起呢?怎么还能成亲呢?淮南啊淮南!你家里就你一个独苗了,还娶了个我,你图什么呀!你没有外室之类的?”
姬长卿只觉罪过罪过,这莫名其妙的就让人家断了香火,造孽啊——
“没有外室,还有…我心悦你,图你这个人。”淮南道。
姬长卿一拍头,天塌了般道:“那你现在对女子可还有兴趣?”
“我对女子并无兴趣,也不想祸害人家姑娘。”他实话实说道。
这回是真完了,姬长卿泄了气,道:“好吧,那我们平常都干什么活计?”
淮南反应了老半天,才道:“我平常就出去给人家修理修理东西,你…”
“我干的事很难以启齿吗?”他看他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问道。
姬长卿拧眉,他从小在青楼长大,该不会是出去卖唱了吧?该不会是出去当清倌了吧?
呵———
他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淮南不愿意说,问谁谁都得愣着不是?尤其是像他这种老实人,和自己成亲,自己不会是救过他的命吧?
自己不会是逼他以身相许吧?
短短的时间里,他脑补出了一出“风尘倌人俏书生”的大戏。
他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其实没什么,我好像知道自己是干什么了。”
“你…想起来便好。”
“我能不能换身衣裳?这衣裳粘粘的一股酒…味儿。”他声音越说越小,这估计我不会是在青楼粘的吧…
淮南点点头,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件殷红绣金裳,他递给他,道:“是要我帮你,还是自己来?”
“我自己来吧,你先出去。”毕竟不怎么熟络,既然不能对他太过依赖,万一这人是个骗子呢?
淮南乖乖听话,走到了屏风后面,他道:“换好了知会我一声,我先温习一下。”
姬长卿边换边挑眉,还是个有文采、爱学习的,不错不错。
他这人择偶标准有两项。
一,是长的标志。
二,是学识渊博,可写文作诗,自信强大。
淮南都很符合,虽然不知他长得如何,听声音该是个俊俏的公子。
“我换完了。”他这眼睛瞎着,实在是不方便,更是不知道这衣服有几层,以为自个穿好了,却落了一件,待淮南回过身来,便看到了一副极其艳丽的景象。
“!!!”淮南。
姬长卿道:“淮南啊,我这眼睛也看不见,有没有衣服没穿上啊?你帮我看看呗。”
“好…好的。咳,你…等会儿。”
16. 寻觅
淮南上前一步,弯腰捡起地上那单薄的外衣,轻轻为他套上,他吞咽了下口水,道:“怎么…连,衣服都…穿不上啊…”
姬长卿心中微微叹气,直截了当道:“当然是想让你帮我穿啊,这都看不出来,你也有眼疾吗?”
面对他的反问,淮南羞红着脸轻咳一声,支支吾吾道:“我…自然是看得很清楚。”
姬长卿又道:“知道我有眼疾还不抢着帮我换,让我一个伤患自力更生,你好意思吗?”
淮南并没有听出他的调笑,反而认真的反驳道:“是你,是你不让我为你更衣的,到头来却要怪我…”
姬长卿坐在床上,干脆道:“哦,那没你事了。”
淮南似是慌了神,摆手道:“不不,有我事,我,我给你倒杯水。”
温润的茶香入鼻,茶水入口,姬长卿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好像很怕我不理你。”
“没…”
“是我之前做过什么很对不起你的事吗?还是说我擅自抛弃过你?不辞而别吗?”姬长卿对自己的德行可有数,这些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很对不起的倒没有,只是下次走的时候,切记需要告诉我一声,好吗?娘子——”他很小心翼翼,却给人感觉怪怪的。
姬长卿把这一切归根于:自己太过花心以及自己的魅力太大。
姬长卿轻嗯了一声,道:“那你也不许不辞而别,听见没有?你要是敢留我一个人搁这,我就改嫁。”
淮南有些兴奋,道:“你承认你是我娘子了!你承认你嫁给我了!”
姬长卿觉得这两句话前后没有任何关系,答非所问,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正当他被这新奇的脑回路折服之际,淮南紧紧的贴着衣抱着他,很暖、很安心,他用手贴紧他的额头,嘀咕道:“也没烧啊?”
“干嘛摸我头啊…”
姬长卿可见不得他扭捏的样子,大大方方的承认:“喜欢你啊,怎么,你不喜欢我喜欢你?那我不喜欢你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说喜欢我呀…”
“等会,咱俩都成亲了,我不喜欢你一下,合适吗?”姬长卿只觉头大,他失忆前莫不是拿道德强迫人家,然后又让人家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压迫下,与之好好的过日子。
嘶——
原来这么混蛋呢~
一想到淮南之前可能用这扭捏的语气叫过他小混蛋,姬长卿就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淮南道:“你在笑什么?”
姬长卿反应过来,憋笑道:“啊?没…没有啊,噗哈哈哈哈,不行,等会儿啊夫君,你让我出去笑会。”
他连滚带爬的摸索着出去,竹舍外,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笑声,那笑中丝毫不顾礼节,好无端方可言,笑得毫无章法,光是听见这笑声就能笑起来的程度。
“……我莫非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讲了什么很招笑的笑料吗?”淮南由身到心发出疑问,明明好好的,这人怎么就突然笑起来了?
怪也,怪也。
他摸不着头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刚刚叫了他夫君呐,嘿嘿,他暗自窃喜。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笑声停止,姬长卿叫道:“淮南!过来扶我进去呗!我好像彻底瞎了。”
淮南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发现姬长卿正抱着一棵树,也是,全盲者,靠这着些东西才觉得安心。
他觉得有脚步靠近,问道:“淮南?是你吗?”
“是我。”他牵起他满汗的手,与他进了竹舍,“走,回家。”
夜晚,二人同榻而眠,可姬长卿睡得却并不安稳,还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梦中——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女人,不是他的母亲,也和他没有任何亲缘关系,那个人越看越像…一位老鸨。
那老鸨道:“长儿啊,你那个娘呢?”
长儿回答道:“我娘在后院,和常姐姐一起。”
姬长卿只觉一阵头痛,那长儿不正是自己吗?他尝试触摸,却不想直接穿过。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才想起来,自己可能在梦里,于是便跟着小时候的自己,去了后院。
老鸨直接去找了二位娘,而长儿去了反方向,他走向了桌前,桌前有一位约莫十六岁的男子,他正拿着破布擦桌。
长儿轻声道:“宋哥哥,你什么时候干完活呀?”
那男子停下手中的活计,道:“还有两张桌子,二十多个盘,要想和我玩得等会儿。”
长儿道:“好吧。”
此时,后院传出一声惊呼,那女子惊叫道:“啊!快来人呐!姬姑娘自刎了!”
长儿立马听出这就是宋哥娘亲的声音,什么都不顾的跑过去,姬长卿听到那声“姑娘自刎”忍不住的心揪了一下,随着长儿一同前去。
那是他娘,那是他娘!
死的人是他的娘亲!
姬长卿脸上冷汗涔出,到了间红帐房,记忆重叠,是了,这真是自己小时候,自刎的也的确是自己的娘亲。
也就是今日之后,他举目无亲。
长儿扑了上去,对着尸体又哭又叫,说的无非是些“娘,别吓我。”诸如此类的话。
一个孩子,一个十岁的孩子,出了这种事,除了哭,还能干什么?
指望着他平静的接受吗?
那还是甭想了。
姬长卿此刻也被感染的流下了泪水,场景再现,他多想去摸一摸,可惜他触碰不到,在这里,他只不过一个外来之人。
“哎,为什么要让我梦到这些?”他发出内心的感慨。
场景变换,维度扭曲。
是一位男子,他带着小小的长儿,离开了,他把他赎了出去,他不再是奴隶,而是一位自由人。
长儿问:“不可以把宋哥哥一起带出来吗?”
那人笑道:“他虽底子好,但十六岁未免也太大了,而你的底子既比他好,年纪又小,权衡利弊我当然选择你,况且…你的哥哥不是还要陪着娘亲?”
长儿沉默了,他在想什么呢?他或许在想,他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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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问这个问题的。
“我知道了,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日后便拜我为师,随我修仙问道。”
修仙…多么遥远的事,没想到也是他这种人可以触碰的。
“好,师尊,徒儿斗胆敢问师尊名讳。”
“向笙怜。向阳而生,悲怜人间,那你呢?”
“我姓姬,可进了这里,他们都叫我长(chang)儿。”他回答。
“那你是想随我姓还是不改姓?”向笙怜抚摸着他的头,问道。
长儿竟认真思考了起来,他们边走着,他边想,走了一段路,他对他道:“不改姓,我就要姓姬。”
“好,那你可想换个名字,就比如说不叫长儿?”
“师尊为我起就好。”
“寻寻觅觅,不如带个寻字,不过我看你五行缺水,还是浔吧。便叫姬浔,可好?”向笙怜道。
“极好。”
从此,长儿不再叫长儿,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一个很雅致的名字——姬浔。
*
梦惊醒,枕边人已不在。
姬长卿眼角的泪还未干,便摸索着身旁之人,都凉了,想来早就走了,他喊道:“淮南?你在哪儿?我起了,你能扶我下去吗?”
他醒了醒鼻子,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他会去哪儿?去找活去了?也不知道跟他提前说一声,万一担心怎么办啊…
他的眼疾比昨日更重,昨日还是能看清些的,今日便一片模糊,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了,更别说要有个什么危险来,躲都没法躲。
“这是又去干嘛了呀,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难道是说了我没听见?好像有这个可能。”姬长卿颇为了解自己,一睡是真的叫叫不醒。
此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从他耳边嘣出,那声音的源头就在他耳边,是淮南留的话,是他写的一首诗,内容大概是——
··临别多秋水,曲道韵长安。··
大致意思应该是:他出去了,别想他。
若是换作别人这么文绉绉一番,反倒觉得这人好生喜欢卖弄文采;可到了姬长卿这,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欢喜。
虽说句子写得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空洞,但雅然而好听的嗓音弥补了这个空缺。
“还知道写首诗,真是太知意趣。”姬长卿扶着床调侃,可这留言,明显不像是寻常人间的百姓所做,他的夫君,许是个修仙的。
修仙好啊,修仙好,修仙的不愁温饱,修仙的钱多,买东西不用找。
不好的梦被今早上的趣事所感化,但等细细回想,却百感交集,梦里的人应该是自己,在自己的记忆里,确实有在青楼的一段,不过后面就不记得了。
既如此,按常理发展,自己也应该是个修仙的呀?
修仙的这么厉害,怎么会失忆?竟然还被男人娶回家?这未免有些荒诞。
莫非是自己太过懒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家脾气好的师尊不要他,把他扔了?
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17. 东临帝
他越想越觉得胸闷气短,便打开了窗子,想着透透气,外面有些阴沉,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就这么衣衫不整的趴在窗边好久,把自己仅存的记忆想了个遍,也才不过过了一刻钟,他嘟囔道:“淮南去哪了啊,怎么还不回来…”
越趴越不得劲,越趴越难受,手中尝试召唤出什么,他不懂咒术,阴差阳错的,要是把整个屋舍点燃了,淮南还不骂死他?
他讪讪收手,心里想道:“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有没有人能陪咱聊个天啊!”
突然,他听见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心下一喜,道:“淮南!你可回来了!我快无聊死了!!”
可那人靠近时,姬长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嘶——味道不对呀,他身上有这味?
“你是谁?”他警惕道。
那男人倒是毫不生疏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慢悠悠的开口:“我是前任太虚幻境之主,你也可以称我为东临帝。”
“不信。”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那人漫不经心的嗤笑道:“哈,不信你还问,多此一举。”
姬长卿看不见,听着话心里觉得不愉快,这人怎么说话加枪带棒的?以前的仇人来找自己寻仇了?不会是以前的客官吧?
啧,不能让淮南知道。
“公子何出此言?这是何为太虚幻境?”倒不怪他这么问,毕竟他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太虚幻境,原本是和大陆连接,只不过几百年前被几位修仙大能设上结界,与世隔绝。这里有六城一洲,你所在的,便是这元城。”
“谢公子解答,不过这城内向来都是由城主管,何来太虚幻境之主一说?”既是六城一洲,怎会只有一个主子?
“这城主之位,是分配打下来的,隶属东临。嘶,你连这都不知道?”
姬长卿摆手道:“这可不是我的错,我什么都不知道。”
“……”无语的那人。
“陛下若无事,便早些离开吧,我夫君快归家了。”姬长卿并不想和他纠缠过多,旁敲侧击告诉他已经成亲了。
“无妨,我不嫌弃这屋小。”那人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很不要脸皮道。
姬长卿心下已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对他道:“……”我嫌弃你。
。
但他暂时不敢这么说,既然是帝王必定位高权重,要是连累了夫君咋整?那岂不是罪过?
若是淮南回来看见他与这男人不清不楚,误会了,可怎么是好?
“您能走吗?”他现在已经开始赤裸裸的赶人了。
“为何要走?”
“……”姬长卿再次无语,是我家,你说为什么要走?
他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觉得这人有病,道:“我和你是有什么纠葛吗?还是说我欠你银子?您说就是,我虽然现在没能力偿还,但我将来一定会还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那人瞬间拔高了嗓子尖叫:“还?呵,你拿什么还?你欠我一辈子,你拿什么还?拿你这条命吗?你看我稀罕吗?”
说完又觉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道:“抱歉,我失态了,你现在记不清东西我也不能赖。”
“你怎么知道我记不清?”
“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反问道。
姬长卿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这句话,可他没有被其打断思绪,仍旧问道:“您什么时候走?”
“……”东临帝不想理他。
“既然您给不出答案,那我先歇下了。”他作势就要往床上躺。
“晨起这么好的时候,你又刚醒不久,为何要睡?”
“你怎么知道我刚醒不久?”
“……”那人凝噎住,随后泰然自若道:“你寻常都是这个时候醒,失忆了作息不会变吧?”
“好吧。”
他轻咳一声,道:“你可想知道,你因何失忆?”
“陛下请讲。”对于这些可用的信息,自己必须毫不吝啬的吸收,知道的越少,对自己越坏,待他那般好的夫君,有没有可能是假冒的呢?他也不知道。
“来思草。”
“那是什么草药?”
“一种禁药罢了,药效很极端,你是误食的,所以导致你现在既失了忆又盲了眼。”那人道。
姬长卿感到疑惑,道:“既然是禁药,药效也很极端,我又不是傻,误食这种可能太小了吧,而且既然是禁药,为避免他人误食,应提前公布好来思草的外形特征,难道不是你们的错?”
那人或许是被他,“怪天怪地,不怪自己”的八字真言所震撼,笑了,是气笑了。
他道:“禁药都是禁止使用的,根本买不到。只有这几种可能,其一是你偷偷去了黑市,而黑市是明令禁止不让去的;其二,便是你勾结海外商人,明知不可办而私自行事,没有上报。其三,便是你私藏禁药,而且还藏了许久。”
姬长卿被他说的冷汗直冒,赶忙打断道:“错了错了,别与我这个废人置气。”
他不得已把姿态放低,也没想到这人有一张好生厉害的嘴。
要是再说下去,自己恐怕就要被浸猪笼游街示众了,这么丢脸的事,如果光是自己丢脸也罢了,毕竟自己脸皮厚的堪比城墙,可万一这事要是连累了淮南该如何是好?
读书人脸皮都薄,这要是被邻里乡亲左一嘴右一句的,怕是哪些想不开,上吊了都有可能吧。
“哟,这会儿倒是不与我争辩了,别呀,之前那赖人的劲呢?继续说呀~”
他!好!烦!
姬长卿挪嚅道:“陛下圣明,您大人有大量,定然不会与我计较些什么的。”
“嗯…这话倒是说的不错。”那人也给他了个台阶下,毕竟老这么僵着也不好。
姬长卿道:“那既然您知道我因何失忆,定是神通广大,可能帮我恢复?”
“连用带拿,不知羞耻。”
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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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个不知羞耻的人,反正也不可能跟我一个瞎子计较。
他仗着自己瞎,加之这人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并也开始不怎么能察觉的作威作福。
颇有一种无奈大人管着老小孩的感觉。
“并不能,并不能帮你恢复。”他深思熟虑了半晌,开口。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取出来一条项链,靠近为他戴上。
姬长卿觉得脖子痒痒的,问他道:“不知陛下给我的这是什么东西?”
“一条项链,切记不能摘了。”
“为何?就寝时也不能吗?”
那人道:“保命的,爱戴不戴,要是死了,灵魂勿找。”
一听到是保命的,姬长卿比谁都着急,往后脖颈摸了摸,确保它不会掉,既是陛下送的,那必须是好东西。
“那便谢过陛下。”他行了一礼。
“不必与我客气,这项链可以隐形,你那个夫君回来了也看不到。先走了,今日之事,你最好…”
姬长卿赶忙表态,道:“今日之事?今日有发生什么事吗?难道我不是睡到了晌午?有人来过吗?我怎么不知道?”
“很好。”言毕,走得飞快。
知道那人走了,姬长卿微微松了口气,心想可别再来了,与其紧张的说什么都需要思考,倒不如闲着。
“唉——该想些什么呢?”他半躺在床上苦恼道。
只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外面的雨声和风吹过竹叶而发出的簌簌的响声。
“秋风虽有情,溪水却无意。还真是风雨汹涌,不与归休啊。”
“长卿,我回来了。”
听见淮南的声音,姬长卿厌厌的心情一下子愉悦了,想去寻他,过于激动,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这一觉摔得好不惨烈,头都磕红了。
淮南赶忙上去扶,关切道:“长卿!怎个这么激动?下次可不要这样了,你是在想我吗?我是说…哪怕一点,就今天你醒了后,有没有哪怕一点想我?”
“淮南,我知道你现在有些焦急,但是你先别焦急,先把我扶起来好不好,地上怪凉的。”
“对了,我为你带了些吃食,今日起得有些早,没来得及问,也就买了点煎饼。”说着,将食盒里的煎饼拿出来,那饼还冒着热气。
“多谢。”他接过煎饼尝了一口,皱起了眉,倒也不是不好吃,但总感觉没有到达自己对煎饼的预期:“味道…还可以吧,这煎饼应该不便宜,下次别买了。”
其实这煎饼煎的不差,摊主在那儿干了二十多年,可是那条街的“饼圣”,吃过的人无一不赞叹,无一不回购。
可偏偏到了他这,左右都有些挑剔。
“是不好吃吗?”
“那倒也不是,不管是口感还是火候都把控的极好,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好像少了些很重要的东西,可这些东西好像不应该加在煎饼里,嘶——到底是什么?”他边想边捂住了头。
“淮南!啊!我头疼!疼!”
18. 莫大的欺骗
淮南立刻紧张了起来,细心的为他揉着头:“放轻松!放轻松!”
姬长卿这刻也听不得他说了些什么,觉得眦目欲裂,他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是一个小孩,一个身着粗衣麻布的小男孩。
*
那时的姬长卿从山下走到一条百货街,那里行人吵吵嚷嚷,成群结队的,只有他一个人背着一个小包裹,显得有些落寞。
他随处坐在一个摊位上,想着拿点铜板叫壶茶喝,没等来店小二,等到了那个粗布的小男孩,他怀里捧着一个煎饼,冒着热气儿,似是刚出锅。
他面色羞红,有些欣喜的和他说:“这位仁兄,可要尝尝我做的煎饼?”
姬长卿明白这可能是强买强卖的套路,别看面前这人长的这么无辜,要是真叫他赖上了,可就不好了。
“不花钱的,白请你吃。”小男孩很聪明的看出了他的顾虑,对他道。
姬长卿眼看着小男孩的手都要被烫红了,这孩子充其量不过六岁,小小的、矮矮的,老捧着被烫也不是个事,便从他手中接过煎饼。
那煎饼做的并不是很好吃,面没醒好,皮做的很死,菜也有些糊了,还很淡,味同嚼蜡。
可在那男孩期待的眼神中,还是吃完了,他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煎饼了。
“好吃吗?”
“不好吃,非常难吃,极其难吃。”他现在的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大吵一架离开了师傅,自己也不知去向。
“那好吧。”他塞给他一颗糖,道:“那你吃颗糖吧,糖是甜的。”
说完正准备走,可姬长卿有些震惊,刚才触碰他手的一瞬间,他被动探查了修为,这个男孩深藏不露,竟然是个金丹!
“你以前修过仙?”说了也奇怪,不过六岁的孩子,字认全了吗?竟也开始修仙问道,自己十岁的时候学,还是太晚了吗?
那男孩皱了皱眉,道:“嗯,没…没吧。”
小孩子的记忆多少都不太好,主要是之前遗忘的太多,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在他心里便兴起了惊涛骇浪,姬长卿有些吃惊,本以为自己异系空灵根、先天筑基圣体就已经够难得了。
如果真如这小男孩所说,没修过仙,那他不就是先天金丹圣体?这是什么极品修仙体质?这种小孩不修仙,简直就是在浪费!在暴殄天物!
他当机立断道:“你可愿意修仙?”
“修仙吗?”
“是。”他坚定不移的看着他,这种孩子将来肯定要被大能挖去,倒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那男孩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姬长卿道:“我会去告知你的父母,虽然我也很小,但…但我一定会…让他们同意的!”
十二岁的年纪,说的干的都很冲动,在大脑一热,说出那句话之后,姬长卿甚至有些后悔了,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再带一个孩子下水,多少有点不厚道。
那男孩道:“无父无母,三代以内无亲,你若是要带我走,我马上就能收拾好。”
“不怕我坑你?”
“赌!我就要赌一把,我赌你不会抛弃我,我赌你会对我倾注所有的好,我赌你会认真待我,我赌你不会背信弃义!”他眼神又犹豫变得坚定,他说出的话如信徒的祷告,真诚而又热烈、痴迷而又疯狂。
姬长卿收敛了想要调笑他的意思,严肃的承诺道:“好,你既如此信任于我,那我也说,我相信你会是一个优秀的修仙者,如若我的猜想没错,那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徒弟,只有你一个便够了。”
“好。”
“我会把我所有所学的都告诉你,都教你,但顿悟还得靠你自己,那些咒术我也会尽量回忆来教你,相信我好吗?我不会辜负你。”
二人像是知己一般,环抱住对方,小男孩身上脏脏的,可姬长卿没有半分嫌弃,想抱着什么宝贝一样,那小男孩道:“我信,我永远相信你。”
姬长卿跟着他回家收拾东西,用家徒四壁这四个字来概括他的家,还是显得太过奢华。
草垫子一张,小炉子一个,墙破了一大片,怎么能住人呢?
“是有点破旧吧,不过没事,马上就不住这了。”让男孩子心情有些好,装了一件衣裳,这张饼便跟他说收拾好了。
“那你打算住哪?”
“你问我吗?我不是跟着你走吗?你住哪我住哪。”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哦,那我现在流浪。”姬长卿没有在和他开玩笑,他要去更远的中原,而不是呆在兰陵,这一路下来风尘仆仆的,可不是流浪?
可那小男孩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是一脸兴奋道:“哇!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露宿街头啦!我还没有露宿过,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这这,这也太乐观了吧?!
真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娃子!!
“准备好一张厚脸皮,就行。”
“嗯嗯,好哒!”
姬长卿转头一想,从生下来就住着这么破的房屋,露宿街头对他来说或许还真比住这小破屋高档次,要不是孩子还小,早就不知睡外面多少回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师傅了?”
“都可以,我也可能教的不太好,我第一次为人师,我叫姬浔,师傅会不会太过束缚了?你直接叫我姬浔吧。”
“姬浔?好好听的名字呀,不过是否太生分?我要不叫你阿浔吧。”
“都好,你觉得哪个叫的顺口就叫哪个吧。”第一次收徒,还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怎么说都有些小紧张。
小男孩甜甜地叫了一声:“阿浔!阿浔阿浔!嘿嘿~”
“我即告知我的,那你的呢?你又姓甚名谁?”姬长卿问。
“我姓师名玄卿。玄蝉去尽叶黄落的玄,卿卿我心的卿。”
“好,不过江湖之上多用化名,何况是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听说化神期的修士便可自称本尊,世人也会叫他什么什么仙尊啊。”
“化神?听起来好高大,阿浔可以化神吗?”师玄卿懵懂的问。
姬长卿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化神很难得,不过我相信我可以做到,就像你这种先天修炼的料吧,我相信只要过个几年,最多十七八岁吧,便可。”
“十七八岁吗?不是说很难吗?怎么听着感觉很简单?”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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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得等你好好修炼的情况下,反正如果你要是化不了神,那天底下的人都化不了,倒不如提前为自己想个尊号,我便以尊号称呼你咯。”
“好,你等我想想。”他想了一路,直到天黑,他告诉他,道:“琼华。”
“想明白了?不能改了哦。”哪有什么不能改?单纯想逗逗小孩子罢了。
他眼神坚定道:“不改,就叫琼华。”
“好,那我们的小琼华,可要早日化神哦,为你亲爱的阿浔争口气。”他道。
琼华骄傲的说:“那是自然!我定是着天上地下第一修士!修真界第一骄子!我…我是最棒的!”
“嗯,琼华是这世上最棒最聪明的孩子。”他原是不会安慰小孩的,以前也没安慰过,可今天偏不知怎么的,信手拈来。
*
淮南安慰的话语无止息地说着,姬长卿没有缓过神来,喘着粗气问道:“琼华…琼华。”
他猛然拽住淮南的衣襟,急切的问道:“淮南,你可知?”
“知什么?”
“琼华…琼浆玉液的琼,芳华的华,你可认得?”他脸上冒出层层冷汗,惊吓过度仍意犹未尽。
为什么脑海里的片段不继续了?为什么到最后只剩两个小孩携手往南走?那个人是自己,可琼华是谁?他不认识,梦回时,总觉得琼华和自己长的有一些相似。
但若说相似,却又不知哪里相似,五官虽不能说是如出一辙,但也能做到有六七分像,难道是以前的自己还有个流浪在外的弟弟?
不过从刚才可以看出,自己的确是个修仙的人。他尝试在手中召唤灵力,竟真的成功了!
他之前还感觉自己身体里有股怪异的感觉,如果这是灵力灵脉滋生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手中一团小小的灵苗攒动着,淮南瞳孔猛地放大,不可置信的说:“你…这。”
姬长卿收敛了灵力,对他道:“淮南,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修仙者?我与琼华是何关系?而你又是谁?”
淮南严肃的低下头思考,姬长卿以为他是心虚,一脚将他踹开,那一脚用了实打实的力气,将他从东面踹到了西面。
砰当的一声,一个瓷瓶掉了。
“你别过来,在说清之前,你都别过来。”他很警惕,尽管这个人对他千般万般的好,尽管这个人是他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
但那又如何?
怎么保证不是装的?
待他心里冒出这个想法时,都震惊了,这是什么逆天而行的想法?不应该心怀感激吗?
他这是怎么了…
“抱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踹你的。”他摸索着路,直到碰到他的脚踝,他拥抱着他,对他道:“我太应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你这样,让我有火没处发啊…”淮南叹了口气,道歉都道歉了,自家夫人怎能发火呢?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两口气才缓过来。
“我不认识什么琼华,你是我的恩人,而我们两情相悦,所以我才娶了你,至于我吗?一个没有考取功名的读书人罢了,不值一提的。”他道。
19. 复明
“你也不要太过介怀这事,我就是…就是随便问问,没什么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姬长卿有些不自然,在外人眼中,自己这个样子,多少有些神志不健全。
“嗯,无妨,我也没受很大的…咳咳。”喉咙上涌上一股腥甜,这一小摊血很不合时宜的吐了出来。
“……”都吐血了啊…
“那我要不要…去给你采点…草药啊?”姬长卿结巴的都不知道自己下句要说啥,可现在他眼瞎着,咋去呀?
淮南捂着胸口看着他,狐疑道:“眼疾好了?”
“没。”
淮南差点又一口老血呕上来,无奈道:“你说这话一点用都没有。”
“嗯嗯,嗯…那我能怎么办啊。”
“你问我吗?”
“嗯…吧。”
淮南一听这话,身体一沉,险些要晕了过去,头脑昏重加上心灵的打击,他现在必须去床上好好躺上一躺。
“罢了,扶我去榻上吧。”
姬长卿赶忙点头,但随后又愣住了,问道:“榻…在哪?”
“呵——”他往后一仰,撞到了木柜子上,瞬间清醒了,道:“长卿,听为夫的,现在让开,我自己去。”
姬长卿深知现在他只是个累赘,淮南不抛弃他就不错了,他犯了错,还能这么细心的回答,甚至没有一点发火的迹象,嗯,不错!他失忆之前是真会挑人啊!
姬长卿退到旁边,抓着一旁的木沿,边理了理衣服边想,这眼如果还不好,会不会耽误很多事?总感觉他忘掉了很多重要的事。
快想起来啊!!!
他猛地站起身,却不小心撞到了半开着的窗户,砰当一声,他头晕眼花的朝一旁倒,淮南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直直的倒到了窗外的泥土里。
没错。
他,很会倒,一倒便把自己倒出去了。
“s…长卿!”淮南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疼不疼了,也头脑发热地跟着跳出去,于是就导致,两人现在,紧紧贴在一起,身上裹满了泥。
不仅仅是身上,脸上也全是。
本来姬长卿手撑着泥地,是没有泥土飞溅到脸上的,可这淮南一个蹦跳,一下子便把这些泥土全都溅在他脸上。
那场面好不壮观,而更壮观的还不仅仅是这个。
两人先是尴尬了一会,姬长卿率先攒起一把泥,扔到他脸上,愤怒道:“你干嘛呀你?!”
淮南拿手肘一挡,道:“你扔我干什么?!”
“我的脸都是因为你才弄花的!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不好看了,都怪你!啊——淮南!受死吧!”他盯着淮南那张俊脸,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睛已经好了。
淮南眼见他直接站起来朝自己扔,也抓了一把泥扔到他脸上,好死不死,姬长卿没躲,就真真的一滴不落的扔在他脸上。
“!!!”姬长卿今儿个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怒火中烧,怒从心起,直冲云霄。
淮南眼神中有些慌乱,说话声音都变得紧张,他道:“你,你怎么不躲呀你?!”
“好啊,你干的坏事,然后你现在来质问我?娘嘞!吃我一耙!”他看向左右,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把松土的农具,单手拎起在手中挥舞了两下,朝他挥去。
淮南眼见打不过,便朝后面跑。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谁都没碰见谁,姬长卿此刻因为疲惫而冷静,喘着粗气插着腰左顾右盼。
“人…人呢?”他不确定的又绕着屋子转了几圈,确定人是真的走了。
不是!合着他跑的这几圈,全都是自娱自乐?合着人家把他当猴耍呢!
娘嘞!气煞我也!
嘿!我看见了!!哈!我看见啦!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原先的怒火,他现在除了累,只剩下开心,既然复明了,是不是可以出去做些活计了?
这样淮南就不必太累了…
*
辰巷。
姬长卿来到了一家青楼,毕竟他之前应该就是做这个活计的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唉,管他呢,先去看看。
一身着艳丽的衣裙,身上擦着些能呛死人的香粉,扶着他道:“哟,官人是来听戏还是喝酒啊~~”
姬长卿多少有些不自在,道:“姑娘得罪,我是来这找点活干的。”
那姑娘也不恼,依旧好心招待道:“行啊,那你先跟我进去,我去找我们妈妈。”
“曲妈妈——有一俊俏的爷儿们,来讨些生计,你来看看他适合干些啥吧~”
那位曲妈妈到没擦那么浓的香粉,淡雅的桂花香,衬得人有些高贵,可仍然盖不了一身的俗气。
“哟,小哥儿会些啥呀?”
“我可学。”姬长卿是真不知道自己会些啥,对自己还没了解透彻就来了,能凭缘分最好,没缘分那也要硬凑。
“我们这可不招闲人,东客房缺个…咳,倒酒的,伺候好了,让他们花上些银子,我便留你,如何啊?”
姬长卿现在急于找活计,想都没想便应下了,被那姑娘带下去换了身奇怪的衣裳,便去了东客房。
姬长卿还是没忍住道:“我确定要穿的这么露骨去见人?该不会是什么不正经的…咳,吧。”
“哎呦喂~你放心好了,这面料不遮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了个臂膀,又会如何呢?你只不过是穿了一件无袖裳罢了,又没让你涂脂抹粉,连发束都是最简单的,你又在担心什么呢?“那姑娘有些嫌弃他的扭捏。
姬长卿心一横,一句话也没再问,到了东客房,一开门便是四位艳丽的女子,给那官人敬酒,看见门开了,动作也没停。
“来人了?过来瞧瞧。”一位富态的男子道。
“是。”姬长卿缓步走上前。
他一进去,那三位女子便出来,接着,大门被关上。姬长卿隐隐觉得有些危险。那位富态的男子接着道:“芝儿,你去把我那几件好东西拿过来。”
“是。”
想必那个“芝儿”,便是那位公子哥的心腹了,那芝儿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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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霜,拿着那个盒子走过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同情。
那公子哥一挥手,芝儿也退下了,经过他时低低的说了句:“自求多福吧。”
姬长卿不明所以,但脑子即使再迟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算了算了,撑过这一劫,拿钱走人。
淮南喜欢吃什么来着?不了解啊!要不给他买点酒喝?
他这么思索着,觉得眼前不怎么害怕了。
“把衣领敞开,敞大点。”另一位长得偏瘦的人发话。
姬长卿照做了。
为了淮南的酒,忍一忍又何妨呢?况且这酒又不是他一个人喝,还有自己呢。
另一个人笑得病态,拿出盒子里的铁环,姬长卿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东西,刺穿在奴隶的锁骨上,不耽误干活,也能在偷懒的时候威胁。
姬长卿脑中的弦断了一根,刺啦一声,他有些怕了。
这不会要…这难道要?
他只感锁骨边一阵发凉。
“过来啊,杵在那做甚?”
姬长卿声音有些颤抖道:“好…”
*
不到半日,姬长卿便被摧残的唇瓣发白,他被扔了出去,带着一锭银子,在晕过去前,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捂在心口,身上早已被锁骨上所伸出的血迹染红,他能感受得到,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哈——”他抽了口气,喃喃道:“我…要是死了…这银子没花出去,那该如何是好?”
他凭着残存的意志,撑起身子,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他走得缓慢,走得艰难。
他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走到一个摊子上,对着摊贩道:“老板,推荐个酒呗。”
那老板愣了愣,道:“唉,客官,尝尝这个莲花酿。”
姬长卿付了银子,一手扶着墙,一手提着酒,往回走,他和淮南住在半山腰上,上山也费了好些力气。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可能是怕这钱白花了吧…
走到竹舍外,他将酒放在门前,理了理衣襟,却发现怎么也理不好,那两块骨头已经断开,皮肉也被割开了。
就这么给他推回去,有点过于疼了。
算了,他什么样淮南没见过?
如此,他也不再在意仪容,捧着酒推门走进去。淮南听见动静,刚想开口调侃两句,却感到了浑身是伤的姬长卿。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抱着他左看右看,震惊又愤怒道:“这,这谁把你搞成这样子?”
姬长卿只觉已经到了极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怪,他现在耳鸣着呢,啥都听不见,只有嗡嗡的声音,很尖很细。
姬长卿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给你带了点酒,还有这个,我赚银子了,这些银子,应该够我们生活许久吧…”
他说完,便晕了。
像是要与世长辞。
淮南急道:“姬长卿!你不准死!”
他什么也没收拾,找出自己的剑——楠徊,头也不回的抱着他离开了这个让他讨厌的地方。
20. 晚芳
他们没走太远,来到了修真大陆边界,那有一处破败的王宫,毕竟是王宫,即使破败残缺了该有的东西也不会少。
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但这暂时休养一下是最好的抉择。
淮南早已经出了一身汗,他抱着姬长卿进入一殿内。榻上,那上面全是灰,掀开那层被单,轻轻将他放下来。
姬长卿紧闭双眸,嘴唇微抿,淮南火急火燎的用灵力为他疗伤,淡紫色的灵力萦绕他身直到伤口愈合。
淮南放下心来,看了看一旁的凳子,嗯,全是灰。
这里是之前令狐皇室的宫院,可惜可惜,这皇朝已经覆灭几十年了,也是在那时,这片大陆才开启修真时代。
之前一直是保持着半王朝半宗派时代,据史料记载,这令狐皇室乃是这片大陆最后一个王朝。
在兰陵境内,几乎无人敢进来这,有传言道“此地被下了邪术,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平安出去的。”
所以破败乃人之常情,淮南扫了扫凳子上的灰,看着不怎么脏了便坐下。
砰——
凳子被他坐坏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还不只是地上,他坐在了那堆快腐烂的木头里。
“……”想过会破旧,但没想到会旧成这样的淮南。
“噗哈哈,你得有多沉啊!哈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男音道。
“谁?”淮南警惕起来,果真在床边看见一人,那人不是姬长卿,是个陌生的面孔。
那人走过来将他拉起来,道:“你管我是谁啊?爱是谁是谁,你管不着,略~”
“……”
那人长的很清新,脸都要笑裂了,他道:“我是剑灵啊~~主子太久没放我出来,我偷跑出来玩玩,你可不要告诉他哟~~”
“剑灵?”淮南反复咀嚼这个词。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于古书记载,一个修士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本命剑,而剑灵正是这个本命剑所化,若按照之前的修真界来看,剑灵这个东西并不稀奇。
可若按现在,怕是整个修真界也找不起一两个。
这剑灵乃是用主子心头血滋养,加上魂魄的韵润,三天三夜才练成。
而这里,恰好就只有他和姬长卿二人,不是他那么就只能是姬长卿了。
所以这是…晚芳?
他不确定的开口问:“晚芳吗?”
晚芳挑起兴趣,道:“哟呵,你认识我呀?”
淮南道:“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哦,你装的是不是?是不是对小爷芳心暗许…”
淮南属实觉得这个剑有点贱了,但奈何这是姬长卿的东西…
他无奈道:“并非。”
晚芳双手抱胸,得意地翻了个白眼:“咦——怎的一句话就蹦这么几个字?你口吃?”
“……”不气不气,他只是一把剑而已,他只是做到了人如其名而已,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无聊!找我主子玩去~”话落,坐在姬长卿躺的那张榻上,他略微痛苦的表情已经消散,现在更像是做了一场好梦。
“你别打扰他,他受了伤需要休息。”淮南善意的提醒道。
晚芳则直接皱眉,打量了姬长卿好久,幽幽开口:“屁!看他睡得多香,哪有伤口啊这?”他开始对姬长卿上下其手。
淮南直接蹦起来拉住他,道:“往哪摸呢你?把手给我松开!”
“你管我呢?我是主子的剑灵,亲切唤醒他是我应有的责任!”他故作义正辞严。
最终,淮南还是将他拉开,自己守在一旁,晚芳不服输的嘟囔道:“真服了你了,我的主子那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他有没有事我还不清楚吗?”
“你能不能别吵了?”
“不能。”晚芳一口回绝。
淮南只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这么多年的修养,让他没有在此发作,一把剑而已,爱吵吵就吵吵吧。
淮南想着,不由得摸着姬长卿的脸颊,不算软,但光滑的像块玉,他轻轻擦过他的嘴角,慢慢到下巴再到脖颈。
晚芳急迫道:“诶诶诶!嘛呢你?”
“与你何干?”
晚芳道:“嘿!我主子马上就要被人亵渎了,你说这事我管不管?”
淮南想,他真的好烦好烦好烦!
他缓慢的收回手,闭上眼,道:“我这是在帮你家主子疗伤,不然他怎么快速醒来?”
“你别睁着眼睛说瞎…”
“我闭着眼。”
晚芳:“……”
事实证明,一个人在无语的时候会笑一下,即使晚芳他不算人,也被他所干之事弄得嗤笑一声。
“切,你有种。”
“你不是说你能唤醒他吗?给你个机会。”淮南做了个情的手势,道。
晚芳不屑且不情不愿的上去,看着淮南和自己拉开距离,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床上睡得安稳的姬长卿,笑了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淮南。
淮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姬长卿脸上出现了一个大红手印,姬长卿猛地坐起,嘴里叫骂着:“艹!”
“你不是说亲切吗?怎么能打他?”
晚芳扯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早醒了,搁这装睡呢。”
姬长卿被人戳穿,不自觉的撇了撇嘴,想笑却不敢笑,极力压制的嘴角,眼睛都不敢盯着淮南,怕下一秒就会笑出来。
淮南不死心的求证:“真的是这样吗?”
“e…嗯…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睡?”姬长卿非常疑惑,他那么精湛的演技,就被这一把破剑,啊不,他的晚芳,看透了?
晚芳不在意道:“这还不简单?你呼吸有一节错拍,有点紊乱,不过正常人听不出来,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努力憋笑之后的结果吗?”
“你这洞察能力还蛮不错的。”淮南真心夸赞道。
“那必须的,虎父无犬…呸,不是!智主无废剑嘛!”
淮南没有听他的自夸,一眼关切地扶住姬长卿,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妨,这是在哪?”姬长卿问道。
“一处荒废的皇宫,不过你放心,这没几个人来的。”
姬长卿若有所思,点点头,猛地又想起什么,道:“什么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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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朝代的?”
“令狐皇室,曾经的玺国。”
“哦。”姬长卿道。
砰——
姬长卿循声望去,看到那一排整齐的书架上,有一本书掉落,而另一本书旁边站着的,是偷感极重的晚芳。
晚芳:“……我这不是闲的没事儿看会书,打发打发时间嘛~别老看着我呀,盯的我鸡皮疙瘩起一身。”
“还是不要乱碰东西为好。”淮南谨慎的提醒道。
晚芳却不以为意,道:“能有啥呀?这王朝都覆灭多少年了?能偷的东西都偷了,剩下这些书没人要,我还不能看看了?”
“我的意思是,别乱碰别人的东西。”
晚芳反驳道:“咦!人家指不定都轮回转世了呢!再说了,主子以前又不是没有带我来过,那时不都是让碰的吗?哎呀~主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何时带你来过了?”姬长卿有些懵,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不,剑灵。为何和自己这么熟?
要说是自来熟,那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之前他们根本没有见过,难道带他来的另有其人?这剑灵不会眼瞎到自己主子的脸都分不出来了吧?
“你没有带我来过吗?你失忆了?”晚芳掐着要腰反问道。
“嗯…好像是…吧。。”多余的事,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淮南。
晚芳循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他,淮南道:“确有此事。”
晚芳泄了气,将那本书扔在地上,道:“你早说你失忆了呀!就不跟你扯东扯西了,那我之前跟你说的,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懂?”
“听懂了一些。”
晚芳眼睛冒光,道:“什么什么?”
“你很剑,呸,你是剑。”
“…你还是别听懂了吧!哪有你这种侮辱人的。”
姬长卿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斜眼撇到那本书,正好翻到夹着一张纸的那一页,他看着那张纸,一眼便盯上了画中人,是个孩子。
那孩子发带束地高高的,笑得很灿烂,眉眼弯弯,稚气未脱,大概也就十岁左右。
“上面画的是谁呀?”姬长卿问道。
晚芳拿起那本书,把那一页纸递给姬长卿,自己则翻看起来,看着看着还读了出来。
“政乾三十二年春,吾以此书记之。今日蔺赖将军言,如吾欲习灵术,有一甚宜,吾甚欣悦,遂问之…”
淮南道:“你在读什么?”
晚芳道:“呃,可能是人家小孩写的日摘吧。”(我也不知道古代日记是个什么东西,就随便起了个名)
晚芳继续读道:“一男子容貌甚佳,若清风拂柳,蔺赖将军言,此为灵修佼佼之士,于父皇陈情,致其为吾之司业,可圆吾愿。”
他又翻了一页,道:“政乾三十二年秋,吾以此书记之。金硕秋风,百姓安居乐业,吾亦大喜,向司业授我之功法已了熟于心。”
“等会儿你别读了,这确定是一个孩子的日摘?”姬长卿问。
“应该是吧。”晚芳不确定的翻了两页道。
淮南道:“许是孩子天资聪颖,嗜学求道呢?”
21. 颜辞镜你想死吗
淮南想到什么,走出殿外瞧了瞧,那块破旧的牌匾,心下了然,回来道:“知道这儿之前住的是哪个主了。”
“何方神圣?”姬长卿道。
“令狐的六皇子,令狐栖。”
姬长卿很不会抓重点,道:“这起名的方式也太随意了吧?”
“长卿…这并非重点啊——”淮南扶额苦笑道。
姬长卿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道:“哦,哦哦,那这,这六皇子…倒是个有才学的,如果皇朝不覆灭,许是位明君吧…”
晚芳道:“世事无常啊,他爹是暴君,他指不定也是个小暴君呢!”
“怎又是这样下的定论?这孩子心系百姓,没准是个明主呢?”姬长卿反驳道。
晚芳道:“哪能看的出来啊?那主子你之前还跟我说想统一天下嘞,这个怎的不同了?”
胡言!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他姬长卿何时说过这般话?
姬长卿道:“你莫得血口喷人!此话我何时说过?”
晚芳嗤笑,道:“拜托,你还说,要把锦瑟那个老东西千刀万剐!绝不可长存于世!你敢说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姬长卿表示他很冤枉,道:“不是!这话怎么可能是我说的?我怎么可能一统天下?”
“你不是说你要逆天而行吗?”晚芳道。
“逆天而行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我又不是傻,虽说我小时候被驴踢过,但也不至于这般!”姬长卿真的比那窦娥还冤,他是以前原是这个性格吗?
淮南憋不住了,笑了一声,那争吵的二人立刻把目光看向他,淮南被盯得发毛,敛了敛神色,道:“咳,都消停会。”
姬长卿对他道:“你不是我夫君吗?我的事你肯定最清楚,你说我说过这句话吗?”
“不知。”
“…算了,问你也是无…等等,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姬长卿手抓桌沿,肃穆道。
淮南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认真仔细的听,还真听到些,那脚步声轻盈,却有些急促。
他们互相使眼色,都找地方躲了起来,外面的那些人很快进了去,对着屋子就是一顿搜索,为首那人道:“宗主,咱这皇宫都逛了一遍,安宁的很,哪有什么邪祟啊?”
那宗主点点头,道:“许是消息错误吧,只可惜痛失了一个历练之地。”
跟着他身后的男子道:“唉,这都是什么事啊?什么时候能给咱们这些鬼修点活路?本来听说鬼气浓郁,还指望在这好好修炼一番呢!”
宗主道:“不必心急,弟子试炼能拿上名次便好,不用太高。”
“那要是我拿不上名次呢…”那男子道。
宗主也不恼,对他道:“若是拿不上名次,出门别叫我师尊。”
“好的,师叔。”
“…孽徒该打!”那宗主拿着剑柄就朝他身上打去,下手很轻,明显就是闹着玩,可这一打,把躲在柜子里的晚芳打出来了。
“卧槽,神经病啊,你一闷棍打人身上。”晚芳道。
“……你是何人?”
眼看晚芳暴露了,姬长卿也不得不出来,毕竟这可是剑啊,随便查一下不就知道主人是谁了吗?
那宗主看到他出来很诧异,不过当着众人面还是不能表露太熟悉,要避嫌,于是调侃道:“竟不想晚芳仙尊也在,这是闭关出来了想通了,觉得灵术也不是很好,改修鬼了?”
“???”姬长卿对于这个称呼很意外,他环顾四周,问道:“你叫我?”
宗主道:“是。难道仙尊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叫你…长卿?”
姬长卿此刻很懵,他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一会说是个倌,一会又说是修仙的,现在倒好,连仙尊都整出来了,他身上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应下:“嗯,开个玩笑,不若你要是想叫我长卿,我亦不介意。”
那宗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道:“仙尊还是像之前一样喜欢开玩笑,不过我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姬长卿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好硬着头皮与他打太极:“怎会?几年不见,也看你目光呆滞了许多,莫不是太想我也给自己想傻了?”
“修真界众人当然是心里记挂着仙尊,不过,怎的会来这种地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闭嘴了。
那宗主有些急道:“你不会真要修鬼吧?别闹啊…”
“怎会?只是听了些消息,说你会来这,便在此恭候你了。”姬长卿硬着头皮回答道。
那宗主豁然开朗,道:“仙尊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让谢某自愧不如啊。”
那是万阁宗的宗主,姓谢,名茗,字良辰,生于川蜀地区,是在向笙怜之乱中结识,乱子平息后,便也立了宗派。
“谢兄何出此言,再灵通哪有您的消息灵通呢?”
谢良辰道:“往日不都叫我良辰?今个是怎么了?几年未见,还生疏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不会发现了什么吧?失忆要不要和他说?说的不太好吧。
姬长卿迅速反应,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怎么,你不喜欢我换种身份和你相处?嗯…说话。”非常不要脸的挑起他的下巴。
看到此情景的周围人故作很忙,东看看西看看,有的还直咳嗽,谢良辰毫不留情的打下他的手,道:“切,又装,服了你了。我想你什么时候闲的没事来这种地方,所以刚刚是想测试一下到底是不是你。”
“巧了,我也想测试测试你。”姬长卿道。
看来和他挺熟啊。
姬长卿听他这样说,心中也不自觉安稳了许多,看来演的这个方向是对的!
谢良辰再度开口:“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仙尊单独待会。”
屏退众人后,谢良辰没忍住,捂嘴偷笑,道:“天呐!你活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是不是兄弟了?”
六年未见,谢良辰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只可惜姬长卿听得蒙蒙的,偶尔附和两句。
“嘿嘿,怎么会呢?这不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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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一个惊喜吗?”姬长卿道。
谢良辰轻嗤一声,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道:“行吧。”
谢良辰闭了嘴,姬长卿开口道:“话说你来这儿只是为了寻个修炼的宝地?”
“那是自然。”
“那为何看上这?”
谢良辰道:“不瞒你说,来这的百姓,没一个能活着出去的。”
“百姓没事来这儿干何?”
“废话!虽然说这的东西能烧都烧了,但这墙面都是刷金粉的,随便抠点下来都能卖钱,更别说这么大一个皇宫。”谢良辰道。
令狐皇室,当真是奢靡。
谢良辰感慨道:“人都是有贪念的。”
姬长卿沉思片刻,回道:“若非日子过不下去,又有谁会来呢?”
“什么意思?”
姬长卿道:“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又有几人会冒着这种风险来呢?只不过是日子过不下去拼一把罢了,若非被逼上绝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会反抗呢?他们大多数的反应不过是逆来顺受罢了。”
谢良辰听此言论,不禁哀叹:“是啊,当年战争四起,偷盗的人数不胜数,人心惶惶…不过现在好了,都建立起了制度,想必会有所衰减吧。”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了也无用,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
空有噱头罢了。
谢良辰道:“嗯,不说了,出去吃两杯?”他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
姬长卿看着他对自己挤眉弄眼,不禁笑了,道:“哈,还是算了吧,有些事要处理。”
“是何等的大事,能耽误你我吃酒?”谢良辰问道。
“不太方便告知。”
“你变了!以往都是告诉我的。”
姬长卿道:“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抱歉啊良辰。”
谢良辰也很有分寸的不再追问,道:“那行吧,过几月弟子试炼,我还得去控着场,就先不和你多聊了,回见!”
“回见。”
两个老朋友见面也不过聊了几句,便因各自的公事而分开。
等他们人走后,淮南从床底下出来,忐忑不安的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姬长卿看着他眼中流转不自在,甚至还有些心虚,严肃道:“呵,你长本事了,本尊往日是否太惯着你了?”
这句话宛如山脉崩开般炸的淮南冷汗频出,他即刻跪下,道:“是弟子的错,弟子不应当修习幻术,您罚我吧,还请不要将我赶出去。”
姬长卿没想到真炸出来些什么,愤怒的心绪涌上,脑子嗡嗡的鸣,头痛欲裂,忽的场景变换,他睁眼时,颜辞镜在为他整理衣襟。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回想着那些事,姬长卿只感觉一阵恶寒,他看着面前的人,那人慌乱无措,姬长卿控制不住自己愤怒的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扇了他一巴掌。
他就说,他可是晚芳仙尊,即使失忆了怎会软弱到如此地步?原来一切都是…
“颜辞镜,想死吗?”
22. 坦白
姬长卿将他摁倒在地上,一手死死揪着他的衣襟,怒不可遏的盯着他。
颜辞镜嘴唇发白,连续一个月的幻术让他筋疲力尽,他看着面前的人,对他道:“师尊果真是聪慧…”
姬长卿打断他,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说这东西谁教你的?”
幻术乃四大邪术之一,正常人没有会去学这个的,极其耗费精神和灵力。
“无人授我,乃我自学。”
姬长卿嗤笑一声,道:“翅膀硬了,长本事了?这么喜欢听我叫你夫君呢?嗯…夫君?高兴吗?”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高兴。”
他回答了,可他的回答让姬长卿更加愤怒,如排山倒海一般,他道:“早知你如此,当初我并不应该冒着和琼华撕破脸的风险将你收为我徒,还将你立为少盟主。”
颜辞镜稳了稳身形,反压到他身上,空间的变换让姬长卿不由得慌了一瞬,可他很快恢复过来,一脚踢他命脉。
颜辞镜挡下,对他道:“后悔吗?师尊,后悔也来不及了。”
“确实,毕竟你已经当上了盟主,不不不,是宗主。你还把我散修盟的名改了。”姬长卿道。
他真的不想和颜辞镜这般较真,可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说话也不经脑子。
颜辞镜笑了,笑得很悲哀,他道:“并非,我说的,乃是你和师兄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一直挺好啊,直到我死之前一直挺好啊,他不是还为我收尸了吗?”姬长卿感到疑惑,浓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颜辞镜道:“师尊,从师兄对你的称呼从阿浔变为宗主时,你们的关系早就变了,这不仅仅是我一人造成的,更是你。是你我二人联手造成的。”
“你…”
姬长卿不敢否认,细细想来还确实如此,他本以为是琼华当上“首席大弟子”之后,为宗门的事情着想,才如此的。
“我?”颜辞镜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慢慢靠近,深邃的眼眸中不见往日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姬长卿也被这眼神弄得惹了火。
混小子还敢用这种眼神看他?这是对一个长辈该有的眼神吗?
“我又何错之有?我如果是一个洒扫的弟子,被冤枉了,没有人会替我鸣不平;可我若是少盟主,那就没有人敢冤枉我!我只是在尽我所能,以我全部来赌上这一把。”颜辞镜道。
姬长卿愤怒反驳道:“赌输了,你什么都不是。”
颜辞镜死死地拧着他的手腕,激进道:“可我若赌赢了,我便什么都有了,权力名利地位,什么都不缺!”
“你这是以身试险,谁会像你一般?”姬长卿吼道。
“谁会像我一般?这天底下如我一般的人还少吗?你之所以没有见过,是因为他们都没活下来,没有人会去告诉你,可是现在我在这里,我告诉你,我不惜一切代价的付出,收获的结果都是我值得的!”
“那你的生活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你和琼华关系不是很要好吗?你没有考虑过他吗?”姬长卿气得浑身冒汗,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有些动弹不得。
颜辞镜一听提到了他,软了下来,可能是自知理亏,也可能是本身就带着那点愧疚,他模棱两可道:“我要是考虑他就没有人考虑我了…我尊重他,我也相信他绝不是没有了一个少盟主之位就颓废的人,他是一个很好的云梯,你看我不就借着他一步登天了吗?”
“混账东西,以前真是没发现。”姬长卿喃喃道。
他早已无心和这混小子辩论,道:“还不起来?你莫非要睡了我不成?”
颜辞镜听到这话,才慢悠悠的起身,像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挂着那万年不变的笑赔罪道:“师尊说笑,弟子岂敢。”
姬长卿哼了一声,坐到椅子上,开始回忆那个幻像,虽然幻像是幻修所创,但背景和物什都是联立起真实的修真界。
在幻象中的令狐皇室,那座殿堂里的那些日摘,那个孩子与他小时候长得颇为相像,但他敢肯定不是他,在他的记忆里可没过过什么奢靡的日子。
更重要的是,他太久没有见到他的挚友——谢良辰。
他想去看看,当初死了也不知道他哭没哭,若是哭了,可有的笑。
而且他的死点也颇有疑问,他自己当然是被一剑捅死的,可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反杀,虽说重伤,但也不至于一点灵力都用不出来。
他堂堂晚芳仙尊,总不能在大众面前死的不明不白的吧?
至于这颜辞镜…先留着吧,看看日后表现如何,再判断去留。怎么说也是治理了宗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有个化神期的徒弟,说出来也有面。
“你自己先冷静几日,为师先出去一趟。”他淡漠道。
他对这个徒弟没太多印象,原因是刚收了不久,便外出平乱去了,又死了,这六年能想起来个名字已经是不容易,对他的品性也不了解,之前还能维持个体面,今却不知该如何了。
颜辞镜能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冷意,可仍是不死心,道:“可否带上我?”
姬长卿真的搞不明白,明明刚刚还争辩的有来有回,毫不退让,现在这么热忱,倒是不习惯。
他想,如若颜辞镜不是他的徒弟,凭借自身条件,或许真能有什么结果,但他晚芳仙尊怎会爱人爱到弃去伦理道德?真不知能被天下人如何说道!
他叹怅道:“管好你的宗门,都是当宗主的人了。”
“长卿就让我去吧。”见此招不通,孩子气般地拉上他的衣袖。
他光速皱眉,一把撒开道:“没大没小,叫师尊。”
“师尊,你就让我去吧,我可护着你。”颜辞镜道。
姬长卿嗤笑出声,但又想起,如今他压制着修为,带他一起或许也不错,可…留着一个随时随地觊觎他的人恐怕不妥帖道:“不必。”
颜辞镜垂眸,不言。
许久,颜辞镜道:“化神…很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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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长卿茫然一瞬,何出此言而后,在颜辞镜落寞的眼神中品出来几分,回答:“没有嫌弃你。”
良久,颜辞镜砸了茶盏,负气道:“我不干了。”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亦知,这般循规蹈矩的日子,我是过够了,玄栾宗每年施压不说,连宗门弟子都敢抱怨到我头上来。”颜辞镜隐忍的回答道。
他要紧的牙关猛地松了,释然道:“你难道就不奇怪吗?我因何心悦于你?”
是啊,因何?
明明交集并非多。
他道:“为何?”
颜辞镜拿了个新茶杯,为他倒了杯茶,道:“那年宴会我故意出彩,使醉酒的你收我为徒,你因为我悟性高,又封我为少盟主,你可记得?”
“记着。”这是他和琼华关系恶化的开端。
颜辞镜道:“我本以为我会衣食无忧一辈子,可好景不长,你死了。师兄,要带我们到这儿,自己被安了个反叛的罪名,不过几年也死了。当时我很迷茫,又刚化神一大堆事情要我定夺,可我当时也不过十六七岁。”
“你还会在意琼华?”你不是借着它往上爬吗?
“他与我有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吗,真是可笑。
“当时玄栾宗一家独大,我迫于压力依附,从此门下弟子,主灵副符,可锦瑟的不断试探,又有一批一批的人来刺杀我,我无法安寝,又无法打起精神。我当时一直盼着你,盼着你早些归来。”颜辞镜道。
“我都死了,盼着我有什么用?。”他叹息道。
明明是个天才,死于别人刀下,虽一朝重归,可心性与以往不同,再也不见半分英姿。
“师兄对我言,不必忧心,您只是出了远门,会回来的,当时我信了,信了四年,这四年来,我每次屈辱难言,都会画一幅你日积月累,越来越多越发深刻。”他痛苦地回忆着,无奈的说道。
他去一旁的柜子里捧出了那些画,从难以入目到入木三分,整整二百三十五张,排列在那里存放了这么久。
“相思生爱,原是这般。”姬长卿道。
“是啊,我对师尊便是这般。我欲改之,却发现改不了了。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怎能轻易忘却呢?”
“我给了我自己两年时间,本想忘记,可这实质的情谊变得虚幻而丰富,直到…你回来了。”他解下了独属于本宗门的发冠。
他的言语间不再留恋,道:“也罢,是我自作孽不可活。你将我赶出去也好,安个欺师灭祖的罪名,让我走也罢,不重要了。可我的徒弟离皎,是个像样的,你若是不嫌弃,便留着吧。”
姬长卿听完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他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这些人的转变,他无措,他慌张。
他现在觉得这个徒弟当真是可怜,一时之间,竟觉得对他有非分之想,也并非难以接受,他拉住他道:“说什么胡话,我方才只不过是在气你,怎可当心?”
23. 离皎
颜辞镜:“……”
他犹豫片刻,脑子一热,扒着他的左脸亲了一口,亲完还擦了擦嘴,道:“不是心悦我吗?怎的亲你你又不高兴?”
“我…”
“你什么你?多事。”他道。
姬长卿对他的感情很模糊,不过…颜辞镜这人办事还是挺利索,若能借此机会为他所用,即便是真来一段又何妨呢?
颜辞镜忧郁片刻道:“我希望你是真正爱我,而不是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亦甘之如饴。
姬长卿道:“还不快随我去!晚了,可占不到地方!”
“是,师尊,走吧。”
姬长卿打趣道:“不叫长卿了?”
他一愕,道:“嗯,长卿。”
到了令狐皇室,姬长卿极有目的的找到那宫殿,他来到柜旁,取出那本日摘,如他料想,书中夹着一幅画,看着那熟悉的模样,心中泛出诸多疑点,他又仔细翻看那些话,想要找到些什么。
他凝重地看到那三个字“向司业”。
“司业”是学官的职称,与“太傅”是同意。
“向?那司业姓向?”他脑中不断思考,迄今为止,他还就听过“向笙怜”一个姓向的。
“长卿可是想到什么了?”颜辞镜道。
反正窗户纸捅破了,怎么称呼也不管了。
姬长卿道:“奇了,当真是奇了。”他又道:“等会见完良辰,便去合欢宗一趟吧。”
原因有一,这日摘中的蔺赖正是合欢宗的宗主。当年他以那皇帝的项上人头为诚意,加入了“伐邪卫正”的队伍,结束后论功行赏,自然也有他的一份。
那合欢宗的家主风流成性,可奈何身子骨太好,现在依旧容光。
颜辞镜现在对姬长卿可谓是言听技从,温柔道:“好。”
姬长卿挑眉道:“几天前不是掐我掐得起劲,现在到逆来顺受了?”
“习惯了…”他答。
“……”姬长卿沉默,内心咆哮,他就多余问!
颜辞镜这么一说,他是不自觉得构思这六年颜辞镜,四面楚歌的惨样,他觉得,他可能魔怔了。
“这都搜遍了,哪里什么…天爷!姬长卿!你大爷的。”殿外响起谢良辰的声音。
他笑着招手道:“良辰!有想你大爷我吗?”
谢良辰让其余人退下后,快步走到姬长卿身旁,使劲地拍了下他的肩,道:“真畜生啊你,活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真不义气。”
“那我现在在干嘛?抓鬼吗?”他道。
谢良辰道:“我想,你应先是去找颜儿了,我都看见他在你身侧了,还欲骗我?”
姬长卿转头看向颜辞镜,道:“颜儿?这名甚佳,不如我也这么叫吧?”
“师尊喜欢便好。”颜辞镜答得中规中矩,挑不出错来。
谢良辰又道:“叫啥颜儿啊,直接叫徒儿呗?”
“管得找吗?”姬长卿随口噎了他一句。
谢良辰凑近了问:“你那个灵根受损又是个怎么个事?听说你和锦瑟打了一架?这么冒冒失失干什么?这事是真的吗?”
姬长卿模棱两可道:“嗯,差不多吧。”
“那你…其实这也不是啥事,你看你这么优秀是吧?嗯,再者说你…”
“打住,心态好着呢。”姬长卿做了个停的手势,并拉开了身位。
寒喧了两句,姬长卿也打算步入正题,他故作不经意间打趣道:“哎呦,我死了,你哭没哭?”
“你还好意思说,乱子平息后你没回来,他们说你不知所踪,怕早已身陨,我牌位都做好了!抱着他从年初一哭到十五。”谢良辰抹了抹那不存在的眼泪道。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他道。
谢良辰补充道:“不要小看我的真心,它坚若顽石!”
“其实我闭关了。”
“;?;啥?那你怎么不告诉一声?”
“咳,还不是因为伤势太重。哎呀,好了好了,你还有正事要干,赶紧走啦。”说着便推着他往门外走。
谢良辰也没多留,他还有正事要干。
回去的路上,姬长卿想:“如今通过谢良辰散布闭关的消息,也可以为我顺理成章的活做一个保障。我能活并非偶然…会是谁呢?”
如此有心机且在乎他的人,世上也不过一个。
锦瑟首先排除,杀了他的真凶怎会多此一举呢?也不可能是谢良辰,在乎是真,缺心眼也是真!也不可能颜辞镜,就凭俩人再遇,他那悲喜交加的眼神就能看出,也不是他!
于是,他开始“可汗大点兵”:
辉星太单纯,辉辰太老实,辉月太务实,辉日早死了;偃风死对头,偃月真儒人,偃雪也死了,偃花也不熟;锦瑟老不死,淮书不认识,蔺赖虚伪君,他儿没见识!
到底是谁啊!
“哈!”他烦地抓了一把头发,等他反应过来,发髻已乱。
“……”姬长卿。
颜辞镜察觉到了他的烦躁,一张温润的脸,冲他笑道:“长卿因何故恼怒?”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锁骨处,没伤,一点疤痕都没有,想来真是之前还当真是幻象啊。
颜辞镜显然不信,可他没多嘴,多年的为人历练让他为人处事上早已圆滑识趣,他顺着他的说道:“想来也是,长卿一回来便如此操劳,实乃我的不是,找完宗主便歇一段时日吧。”好长卿道:“也好,罢了,这么堂而皇之的去,指不定被其防备,不若吾先歇上几日再去吧。”
“还是长卿思虑周到。”颜辞镜道。
琼华山。
姬长卿重生后第一次进这臧邱宗的大门,便被拦下,拦门的弟子年岁小,但又强撑着体面,严肃道:“这位仙长,弟子看您面生,您是来找哪位长老?”
也不怪这弟子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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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他晚芳仙尊自十八岁起因一件事感到愧疚而鲜少抛头露面,衣饰要多素有多素,不再着红衣,被绮绣。
加之立了宗派后安稳不闹,没事就喜欢待在屋子回,渐渐地,被他救过的人忘了,玄栾宗忘了,整个修真界都几乎忘了他晚芳仙尊的脾性。民间关于他的故事也仅限于当年他作战的英勇。
有迁客骚人醉酒哀叹”鲜衣怒马少年郎,年少成名震四方。奈何今朝天下定,唯尔记之功盛望!”
面前这弟子不过十几岁,那些个老人儿看他都要反应许久,更别说这个孩子了,颜辞镜在回来的路上被玄奕宗叫去不知干何,他倒也闲下来,想逗逗他了。
姬长卿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便在他那孩子面前,胡说八道:“哎,有所不知…”
姬长卿自己都被自己佩服到了,那弟子睁大了眼,小声道:“仙长莫要胡言,我臧邱宗宗规严谨,怎会有如此品性低劣之辈?您怕是来错了,合欢宗在东面。”
他道:“怎宗规立得住弟子,还能立得住宗主吗?”
姬长卿明示暗示,小弟子羞红着脸,指着他道:“啊!你莫得脸皮,离皎大师兄救我!”
“???怎么还叫人!”
“出什么事了,在这里大喊大叫,宗规三遍,写完予我。”那道身影长卿不知是谁。
“大师兄,有个仙长他疯了。”姬长卿对上离皎的目光,讪讪一笑,道:“嘿嘿。”离皎先是一愣,随后恭敬行礼,道:“师祖安,皎听可为真?”
“玩笑耳,怎可为真?”他收回他打趣的口吻,一本正经道。
那弟子一下子扑了上去,兴奋道:“原来您就是晚芳仙尊啊,您不是死了吗?”
“你认得我?”
那弟子道:“是!您很厉害。”
这话将长卿哄得喜笑须开,道:“哈哈,你这弟子有趣,哪个长老名下的?”
“辉星。”
“他教出来的倒是如他一般。”离皎道:“师祖,师尊是去玄栾宗了吗?”
“你怎知?”姬长卿心想这孩子年纪虽小却遇事不惊,离皎与他边往宗内走边恭敬道:“师祖有所不知,皎乃我宗首席大弟子,师尊的行程也皎都是有些了解,恕皎愚钝,心中放不下,特来问问师祖。”
“你我间今乃头回见,你怎知我?”姬长卿问道。“师祖闻名遐迩,无人不晓你当年风姿,经年之久,虽貌有所变,可气质却不曾。再者,皎常见师尊房中您的那摞画像,标致极了,一眼便认出。”离皎道。
姬长卿被他这番话惊到,还真是谦卑有礼温润玉。他不得不承认,他成功被离皎奉承到了。正喜悦之际,他听得颜辞镜房中那摞画。
本来对于之前颜辞镜字字泣泪他并非全信,可离皎这样的乖孩子也如此道,他如今已全然信也。
“倒是聪慧,颜宗主能有你这般弟子,也是福气。”与离皎谈话,他所言也忍不住正式拘束了些。
24. 蔺大将军,别来无恙
师祖过誉了,师尊本就福泽深厚。”离皎道。
他想:“如此维护,当真是个贴心的乖徒。”
离皎又道:“师祖是要回房中休息?”
“是,有些乏了。”他漫不经心道,眼神止不住向离皎的剑上看,如若这孩子没个好剑,他就为他再铸一把,他可不缺天材地宝,他欣赏离皎的才学。
离皎查觉察觉到了姬长卿那眼神,取下佩剑,道:“此剑未名,不知何起,可否斗胆请师祖提字。”
“未名?”他接过剑,通体银与紫交错,铸造的材料也非寻常,想来不必他为其铸,可这名上犯了难,他未曾读过什么书,想来取不出什么好名。
离交道:“是,不知何起,劳驾师祖。”他吱鸣了半天,才道:“悯世,如何?”
怜悯苍生,救济人世。
“好字,谢师祖厚爱,皎谨记于心。”离皎又道:“合欢宗的少在这几日一直住在您的房中,可要为其多安排一间?”
“不必,我与少主有要事相商,先行一步。”他道。
身后传来离皎的那句,“师祖慢走。”
等姬长卿走远,离皎传音给颜辞镜道:“师尊安,师祖无事,灵息也无不妥,此前您让皎查的,皎已明晰,遂报之于师尊,师尊可方便?”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满意地开口道:“说便是。”
离皎道:“那少主,从小身子不大好,更别提修仙身患不足之症,于是那合欢宗的宗主便将他养在乡下,本来不打算要这个少主了,可这少主争气,先是四处游历,在各大门派当客卿,直到元婴才被那宗主接回去。”
“哈,那倒也奇,按理说他应该一辈子废下去,怎的便出了名堂?”颜辞镜分析道。
此地空旷无人,不怕被人听了去,而离皎仍小心翼翼,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曲着一条腿,拿着根木棍乱画。
“如此啊,为师已通晓,这少主颇有古怪,我不在这几日你盯着些得你师祖受伤。”颜辞镜交待道
离皎拿着木棍的手一顿,轻轻的呼了口气,青筋暴起,心想:“又找我又找我!天天找我!其他弟子是死了吗?服了,哎,算了,还是婉吧。”
他道:“师尊,您何必担忧。”晚芳仙尊又不会死榻上!
“皎儿,你不懂。”
“……”不,我太懂了!
颜辞镜又道:“算了,你歇着吧,晚芳仙尊再怎么样也不会轻意…”那头有人喊他,哎了一声后便没了音迅。
离皎浑身放松着躺在了石头上,今天日头很足,没晒一会儿便满身冒汗,可近在房中的姬长卿却冷地发抖,他披了件披风,问道:“这,这便是你一月有余弄出来的物什?可赶紧毁了吧!”
蔺淮书端坐地着解释道:“我乃冰灵根,此乃人之常情啊,你看这寒冰,虽冷得刺骨,却可用做储藏易坏的鲜果和造调息的冰床,用处可大嘞!”
“你可别解释了,给我房中弄成冰窖了!”他道。
蔺淮书道:“我帮你清扫便好了,何必呢!”
他又道:“是了!合欢宗那个主得知我在你处,怎么说都让我请你过去叙叙,实乃可笑,我什么份量,竟还能请的动你?”
“正合我意”他道。
蔺淮书微瞪了下眼,惊异道:“你要去?”
“是啊,告诉你爹,过几日我登门拜访。”他有些激动道。蔺淮书微微皱眉,思虑再三纠正道:“他不是我爹,我爹早死了。”
随口一句,却让姬长卿上了心,他安慰道:“向笙怜是英豪,他开创了新一代的修仙,根除了宗门派系对修仙资源的垄断,虽最终逝于板山,可亦为史中不二篇目,何虑心忧?”
蔺淮书听完,笑出了声,他道:“哈哈,是,我承认。你许是未明我意,我不需要亲人。”
姬长卿劝慰的话被噎了下去,不解道:“为何?”
“你知晓吗仙尊,向笙怜本来不打算要我的,他甚至要带我一起死在板山!”蔺淮书激动道。他的手死死扒着圆桌,硬生生将那木桌扒下一块。姬长卿不可至信,道:“什么?”
向笙怜一直给他一种温良坚韧的感觉,如此狠心的向笙怜。
淮书气地拿起茶杯想抿一口,却发现茶冻住了,他气不打一处来,接着道:“他向笙怜是好,对天下好对你好,可他从未在乎过我!不管我如何,他都觉那是应该的,甚至不顾我的意愿,鱼死网破的时候想带我死!我那时不小了,又非无主之辈!”
“许是他怕你一个人在世上受辱?”
蔺淮书反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活着,我便永不言弃!他还总是自以为意…算了,已死之人,熟废口舌,不提了。”
屋内二人长久沉寂,一个将寒冷收入纳戒中,一个打扫着屋子,待到夕阳西下,经过一下午的平复,蔺淮书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他模棱两可道:“也许他当真若神人般好吧,只是他神性的一面从未流露于我罢。”
姬长卿收拾完最后一处,淡然道:“大抵你与他同有此面,所以你感受不到他的神性,因你习惯于他如此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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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般也好,哈!”他豁然开朗,微笑对姬长卿道:“哈!原非我之过,只是感受不到,也罢。”
几日后,姬长卿到了合欢宗宗门口,此次出行只他一人。
蔺赖倒是极其给面子,亲自出宗迎接,蔺赖与姬长卿行平礼,满面笑意道:“晚芳仙尊当真是给我蔺某面子,来得了都来了还带什么物什啊?”
长卿被迫笑答:“有劳宗主亲自接我,特地带了些物什,也当是探望一番了。”
“仙尊太客气了,犬子于您那若有不好,还请您您多海涵。
“淮书人机灵,无何不妥,倒是让宗主这个为父者废心了。”姬长卿呲着嘴客套道。
“仙尊您性随和,自是无觉不妥,请您移步正殿,蔺某想与您说说家常事。”
家常事?他与蔺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有何可谈?
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不显,含笑道:“烦请指路。”
正殿。
下人先给蔺赖倒了杯茶,那茶冒着热气,茶香淡却幽远,姬长卿眼看那他自己杯中续满茶,慢慢端起,微抿一口,满意地夸赞道:“此茶绝非俗品,可是银铃针叶苋?”
“银铃针叶苋”乃是崖壁上生张的植被,味细腻醇香,微甜。
“仙尊真乃贤达之辈,此茶确是难得。”
不对!有十分的不对!
他想:“拿这么贵的茶招待我是想干嘛?拉帮结盟?还是有求于我?”
他构思了一番,放下茶故作叹息地试探道:“宗主所言甚是,只是这茶虽好,可若是谁来都用其招待,便也不稀奇了。”
若是单给我一人表心也罢,若是人人都是这般态度,谁知道能有多少人与你结盟?
“哈哈,仙尊可安心,此茶我只招待过您一人。”
现如今只准备拉你一个结盟。
“哦?那我当真是有福气,只是此等名贵的茶,又有什么点心相配才好呢?”
我要是结盟,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蔺某备了些吃食,不如请仙尊移步前来,见上一见?”
好处自然是有,仙尊不如来看看。
“不必,宗主还是将与茶最为相配的点心端上来让我尝尝吧。”
大可不必,懒得动,将最适合我的好处摆来我看看。
蔺赖一挥手,遣散了侍从,道:“仙尊不如说说您要吃什么?”你要不开条件吧。
“我听闻您之前在玺国当过统领大将军?”姬长卿与他“打太极”了这般久,早就没了耐心,直接了当地问。
25. 怀孕
蔺赖也没有预料到他如此直白,道:“是,可那玺国国君令狐孤残暴不仁,我实是无法忍受他的罪行。”
“原是如此?”
“是。”蔺赖道。
姬长卿倚在实木椅上,漫不经心地说:“将军当真是出了名堂,不光世人记之,连小孩子的日摘中也有呢?”
“此言何意?”
他拿出那本册子,递给他道:“可见令狐六皇子与您以前关系很要好啊。”
蔺赖呼吸有些重,但久经事场,没有太多波澜,道:“六皇子殿下是个可爱的孩子,只可惜不知所踪。”
“没死?失踪?”他问道。
“没死…吧,或许死了,当年宸妃带他逃了。”蔺赖道。
“宸妃?”
“哦,家妹。为了这个孩子与我断绝关系,几十年不归家,估计两个都死了吧。”
蔺赖像是在叙述家常般,丝毫不在意,置身事外,冷目旁观。
原来这六皇子还不知去向,也就是说,可能还活着,
他问道:“向司业是向笙怜吗?”
蔺赖沉思片刻,精明道:“不如仙尊先告知在下是否同意合作?”
真是个人精!他想。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宗主想要什么,不如直接说?”
蔺赖道:“不知仙尊可否记得您的首徒琼华?”
“嗯。”
“他在臧邱山那一招‘警世生,勿轮回’威力深大!您是他的师尊,肯定也知这招,不妨将这绝学教于我?”
“就这?”姬长卿对琼华是放养式教育,关键他也不修符,他怎么知晓啊!
蔺赖打着哈哈,道:“若是仙尊能加入我合欢宗自是再好不过了,必为竟您与颜宗主虽为师徒,可相授甚少,人心总会变,他会忍心把经营了那么久的宗门予你?”
姬长卿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他觉得应该信任。
“哈哈,不如先回下我的问题。”他语气不容置啄,饶是蔺粘这般的人精都无从下说。
气氛正僵,宗内猛传来弟子的惨叫,“啊啊啊!快去请宗主来!练武场炸了!”
“仙尊稍等片刻,采兰,带仙尊去偏房中休息。”蔺赖火急火燎地御剑而行。
那名叫“采兰”的侍女行了一礼,恭敬地将姬长卿带到了偏房。
姬长即到了那偏房,去了外袍坐到床上对采兰道:“先去外面守着吧,本尊乏了,先睡会儿。”
他刚躺下就对蔺谁书传音,他小声道:“练武场,你干的?”
“聪慧。”那头蔺淮书开心道。
“谢了,帮我解围。对了,我现在在偏房。”他道。
蔺谁书道:“不必谢我,是我有求于你,能否将那宗主房中的两个鬼娃娃带给我?”
“万一他回来了…”他忧虑道。
蔺谁书豁达一笑,一副“你安心”的语气道:“没两个时辰忙不完的,安心。”
他不再担心,道:“得嘞!具体位置告我,我用‘灵魂出窍’去找。”
“灵魂出窍”是灵修结合灵鬼二道创成的功法,本体留在原处,灵魂随处游荡,最高可持续四个时辰。
一路摸索着,姬长卿来到蔺赖的卧房,灵魂从门缝钻入,他目光锁定桌上那两个鬼娃娃,刚准备走,一不小心碰到了一处,没注意掉入地宫中。
“我去!什么玩意儿?”他咳了两声站起来,四周漆黑,“亮!”他打了个响指,逐渐看清,他将掉落在地上的鬼娃娃捡起,四处打量这地宫。
“嘶~蔺赖行啊,闷声干大事。”他不打算自来一趟,既然不愿如实相告,他可就了搜了。
那地宫用青石建造,阴冷潮湿,台阶上长了些许青苔,前方有一口棺材,姬长卿本不想犯晦气,奈何不想白跑一遭,便打开了棺木。
“!!”他在看清里面人的面容后,显些一个不稳瘫在地上,他瞳孔放大,带着不可置信,道:“向笙怜!”
他虽多年未见向笙怜,可一眼便认出来。
蔺赖为何会有向笙怜的尸体?保存如此完好,加上这些符咒…他想复活向笙怜!
不,即使复话,也不能言听技从,或者说,他想利用向笙怜之力,统一修真界?!
这个想法的冒出并没有让他产生恶寒,他的第一反应是,蔺赖这人当真有胆子!若是真能统一,也是他的本事。
他咧嘴一笑,遗憾道:“可惜了,有我在你没这本事。”咋舌一阵后,他开始盯着那张脸,思绪飞远。
……
池台旁,姬浔在一旁研读功法,向笙怜不知何时从背后拍了下他,慈善的问:“学得如何了?”
姬浔不满地撑着脑袋,道:“都快想出来了!你来了全忘了。”
“哈哈,那徒儿可是在埋怨为师?”
姬浔着着一张小脸,嘀咕道:“没有!才没有呢!”
本来融洽的氛围却因向笙怜的一句话打破,他叹息道:“你要快点学啊,日子不长了…”
此时姬浔也才拜师一年多,他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依旧过着每日练功,累了就陪向笙怜他儿子玩乐的日子。
直到那天…
“我不走!”屋中传来姬浔稚嫩又坚定的声音。
向笙怜意料之中,没有过多陈述,他道:“走。”
“不!我不走。”
“你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死便死,我又何曾惧怕?”他道。
向笙怜换了一种方式,他道:“你想不想名震四方?”
“想。”他又道。
他眼眶泛红,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小嘴撅着,死也不从一般。
向笙怜拿起晚芳剑交到他手中,道:“这是为师为你铸造的剑,去加入他们吧,几年之后,为师希望杀了为师的人,是你,希望你拿这把剑,亲手杀了我。”
“为何?”
“徒儿,那群人明明发了和战书,我为何不签吗?”向笙怜站从椅子上站起,挥舞着双臂,有些痴狂道:“我便是要这门阀氏族们看看,我们散修并非被驯化的狗,而是那草原上野心勃勃的奔狼,即使我跌了,也能打击他们嚣张的气焰,即使我输了,由我开先例,我倒了也会有成千上万的我从站起,无穷无尽!几十年,几百年,我不信推不翻这门氏族,这狗屁的修仙垄断!到时,众生平等,众修平等!”
“师父…”姬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向笙怜拥住姬浔,托咐道:“你一定要手杀了我,这样那群人肯定会分你一份功赏,你是为师的底牌,即使无法改变,也要尽力保全自己,知道了吗?”
他知道无法改变必死的结局,所以想用他的死亡换取一些东西。
姬浔的泪水湿了一张脸,道:“知…知道了。”
向笙怜无奈又不舍得闭了闭眼,声音颤抖道:“走吧,希望下辈子,你能再拜我为师。”
姬浔就这样带着晚芳剑,一个包袱和一只装满了功法的纳戒走了。
这一走,便再无留恋了……
思绪回笼,姬长卿吸了吸鼻子,强忍没哭出来,他拉着向笙怜的手,如一个要糖的孩童,道:“师父,浔儿想你了。”
他尝试读取向笙怜的记忆,读不到,这里有法阵,得需破了才能读,可冒然破坏恐会惊动蔺赖,不如先看看别的。
姬长卿先是隐藏灵息,看见那桌案上摆着两本书,一本《无情大道》一本《高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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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指南》,一本是灵修与符修通用,一本是鬼修专用,怎么看怎么不沾边,难道蔺赖想多元发展?行啊,也算是好学之辈。
他先是翻看了那本《无情大道》,册中讲:“无情大道为二,一为无情无欲,智理尚在,修此道者修为长势为飞跃焉!待到大成之日,便为还情还欲之时。二为无情有欲,智在理略偏,修此道者修为长势为流星唉!切记,不可动情,情动道心碎,此生无妄再修此道!”
“这原来就是修士不无情道的因由啊。”他嘀咕道。毕竟动情这件事,太没准头了,万一哪一下心悦上,可不功亏一溃吗?
“啧,哎,我看这有何用?我又不修。”他将书摆到原先的位置,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良好心态,竟真的摸索到了出口,他先是回到蔺赖卧房,又传送到了偏房。
姬长卿的卧房内,一人悄悄赶到,低声激动的问道:“你…你有了?”
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那人高兴的亲了他一口,道:“耶!我要当爹了!不对啊,那你怀孕了,你不能住这啊,你得跟我回去。”
“不。”蔺淮书摇摇头。
那人不乐意了,说:“有什么事能比你和孩子的安全还重要?”
蔺淮书坐在榻上,静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眼神中充满着倔强和坚毅,那人实在是没法子,只能允了。
“哦,对了,你哥说,计划有变,先和那个什么仙尊的,好好相处,以后有用着呢。”
蔺淮书扶额轻叹:“唉,他这人想一出是一出,我也不好说什么,他最近…过的还好吗?”
那男子有些不快,故作委屈道:“我大老远跑过来找你,你竟是连杯茶水也不让我喝,一开口就问你哥怎么样你哥怎么样,他要是死了,我会告诉你的。”
蔺淮书不满的嗔了一声,一脚踢到他的膝盖,说:“净瞎说!”
*
“嘶——淮书,拿到了。”他快速脱了鞋躺在床上,给蔺淮书传信。
蔺淮书闷闷地嗯了一声道:“嗯,多谢。”
姬长卿察觉到了他的不对,问道:“你如何?可是住的不习惯?颜辞镜赶你走了?你说话呀!”
“…没,臧邱宗的弟子都挺好的,指只是往后怕不能留在你这儿了。”蔺淮书有些恹地说道。
“到底怎么了?”
“你回来再与你说吧,我如今有些困。”
蔺淮书那边没再出声,倒是惹着姬长卿摸不着头脑,又在这偏房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蔺赖急勿勿地赶来,赔罪道:“实在是招待不周,叫仙尊好等。”
“无妨,若是没什么事,先别了,我还有事。”他装作气恼的模样,没好气道。
蔺赖理亏,周到地将他送到家门口,又赔了一方砚台,姬长卿属实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看来他的决策在修真界有一定威信,要好好利用才是。
到了家,姬长卿将两个鬼娃娃予他,拍了拍尘土,急切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他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怀孕了。”
“喀,多大点事,没受伤就……啥东西?可别逗我了,你,一个男子,能怀我生吞晚芳。”他姬长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是双儿啊,能怀的。”
姬长卿陷入沉思,这么怕惊世骇俗的事,他需慢慢理解,他道:“我虽是个未经云雨的,但你不能说就这样就有了吧,几个月了?我碰都没碰过你啊。”
他不可置信地向自己身下看去,疑惑道:“嘶,我这么厉害的?”
“您脑回路还真是清奇,也没说是你的啊,他才一个月,胎像还不稳,以后孩子大了对你影响也不好,我就想着与你告个别。”
26. 利欲熏心
姬长卿拍着胸脯松了口声,轻松了不少,他道:“那就好,可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如此厉害。”
“……你这思维,也是难得。”蔺淮书我开玩笑道。
他忽然察觉不对道:“天爷嘞!这谁的?你被强迫了,还是说那人权势太大你不敢得罪?不会是蔺赖的吧!”
这一系列猎奇的猜想引得蔺淮书发笑,他道:“你被鬼气侵蚀了?怎么可能是蔺赖的?他可是我那亲爹!”
也是,你现在用得人家儿子的身体…不对啊!你和向笙怜长得还蛮像的!等会儿,我捋不过来了。”
蔺淮书叹息遍:“你猜我为何是双儿?”
“这有何可猜?”他说完这话,脑中一根弦猛地紧绷,莫非…
这向笙怜也是双儿?那蔺赖…
之前六皇子的日摘中写到过两人有所交集,加蔺淮书所说一一个大胆荒谬的猜测从脑中蹦出。
他蹬大眼,张开嘴,坚定道:“向笙怜和蔺赖以前是…”
“是。我听令狐栖说,是夫妻。”
话说这向笙怜与蔺赖的相识,也是搞笑。向笙怜作为一个灵修,不光要修灵,还要御剑,身体素质的要求很高,避免不了跌打摔伤,于是乎,趁着今天天气不错,便在山上碰碰运气。
倒也不是他不想买他,只是那时候修仙垄断,这种名贵的草药自是买不起的,更别说那些专供于修士修炼的灵草,在那些门阀氏族眼里或许不算什么,可这在他们普通人眼里,就好似要了半条命。
少年一袭琮色劲衣,意气风发,发束的高高的,没有太多精心打理,却也显得动人。
向笙怜嘀嘀咕咕道:“狗屁的氏族,啥玩意都那么贵,我呸!迟早有一天,老子推翻他自己顶天…天爷嘞!”
他被什么东西绊住,软软的,低头一看是个人,还是个身负重伤,有点血肉模糊的人。
那人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皮赖脸的抓着他的腿,向笙怜唯恐多生事端,睁大了眼睛,叫喊着:“哎哎哎!兄台,你什么意思?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抓我腿什么意思?”
那人不语,只是一味的抓着。
“打个商量,放我走行不行?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幼子,我求你了,别讹我,我没钱!”向笙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人仍是抓着。
向笙怜:“……”
向笙怜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他不顾那人身上的伤势,踹着他,想让他吃痛,放开他。
咔嚓!
竟将那人的骨头踩断了…
向笙怜心慢慢冰冷,这下不负责也得负责了。
“遇见你算我倒霉。”他将他背起,一步一步带回了自己的屋舍,他身上太脏了,向笙怜虽然知道他是个病人可怜他,但也没有心慈手软到让他睡在自己床上的程度。
那人双眸紧闭,冷汗涔出,向笙怜于心不忍,并将它裹了层草席放在地上。
“得亏你是遇见了我,得亏是我心慈手软。”他简单查看了一下那人身上的伤势,开始给他煎药,那药味熏的他咳嗽。
而那个人也被药物熏醒,他道:“病人要多休息,再多睡会吧。”
“不…”男人摇摇头。
向笙怜无语,这人的命都是他救的,他命令他一下,怎么了?
于是他收着力道,这样的男人拍晕,道:“还是多休息一下吧。”
见他再次晕下,向笙怜心中还是感到惴惴不安,随便带一个陌生人回来恐引来杀身之祸,这药也给他煎了,等他醒了吃点就把他扔出去吧。
倒不是他没有同情之心,当今世道就这样,太乱了,他又如何做到向着本心升起那最后的怜悯呢?
那人身上还穿着原本的衣服,倒不是向笙怜懒得给他换,他是真没有钱多余买衣服。
他为了修仙不断的高价购买灵草,导致他没有什么钱,也只能靠着帮人驱邪也能挣些快钱。
只不过前几日因为帮衬别人被讹了,如今一贫如洗。他只求能多几个人来找他驱邪,画符寻阵。
向笙怜作为一名散修,修为已是元婴中期,这在散修名列中已经算是顶天的好了,早已辟谷的他不用为吃食担忧,可这人…竟然看不出来修为!
要么就是修为太高,要么就是一介百姓。
修为这么高,怎么会来这呢?还这么狼狈,想来只是一些普通的平民百姓,因为世道的波折而被波及罢了。
“唉,要不我给你擦擦脸吧。”向笙怜曲着一条腿,看着他道。
找了一圈才发现,家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布,于是他盯上了桌子上的抹布,那抹布是用来擦地板擦桌子擦灰的,向笙怜盯了那块抹布很久。
“你应该不会介意吧?算了,你都这样了,醒了也记不起来,擦了就擦了吧。”他剩余的最后一点良心,把这个抹布洗的相对干净一些。
此时躺在草席上的男人,已经被那块抹布擦了个遍。擦到一半,实在是太脏了,向笙怜又跑出去洗了一遍,来来回回,一共洗了三四遍,才将这人擦干净。
“啧,这一身血,气血太足了吧?你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贪玩,被人陷害至此吧。”他嘀咕道。
想来他以前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嫡子,只不过被人陷害家道中落,隐姓埋名到此。
他一边叨叨着,一边替他在伤口上敷上草药,那人醒了,向笙怜正高兴的询问:“呀,你醒了,怎么醒的?”
“疼…”那人张开嘴艰难的说道。
哦,原来是疼醒的…
向笙怜扯了扯嘴角,解释道:“我不是想害你,只是这个草药确实有点刺激,疼很正常,你别看它疼,但好的其实也不快啊!敷这东西没半个月好不了。”
他明显感觉到面前这人有些无语,“那…”
“没办法呀,小爷一贫如洗,给你个东西敷着就不错了,还好意思挑挑拣拣,这贵的我都买不起。”向笙怜道。
“……”那个人闭上了眼睛,扭过头,不敢睁开。
“你也别嫌弃了,要不是我把你骨头踹断了,我能把你接过来?”
那人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震惊地用手摸索,道:“你还把我骨头踹断了?!”
向笙怜有点扭曲,确实有点没理,道:“那还不是,那还不是因为你先扒拉我呀,这荒郊野岭的,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啥?”
“咳咳,咳,你…”他荒唐的看着他,极其不理解这个“山野村夫”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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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也不要那么丧气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当然,如果实在没食物的话,我不敢保证。”向笙怜开玩笑道。
那人险些要被气晕过去,道:“你还想吃了我?”
向笙怜当然不可能吃,他一个修仙人士吃什么吃?去西北方向哈两口纯净的空气得了。
“开玩笑,开玩笑嘛,你莫得生气!对了,你姓甚名谁?”向笙怜问道。
那人撇过头,不愿看他,向笙怜可不惯着他,一下子将他的头掰过来,道:“说话,不然把你嗓子毒哑。”
“我姓林。”
“名字呢?”
“无名。”
“我不信,虽说你是狼狈了点,但你身上的料子多是顶好的,你是的富贵人家。”向笙怜拆穿了他的谎言。
“你爱信不信。”那人烦躁道。
向笙怜道:“据我所知,这天底下姓林的富贵人家,早在几年前就被抄家了,你是流落在外的少爷吗?如果你说你姓林,那你还活着,就是在逃犯,我完全可以把你送到衙门。”
向笙怜撑着头道:“那么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
“…蔺,我姓蔺。”
“那好,蔺公子,我姓向。”
“你常年住在山里吗?”蔺公子问。
“是。”向笙怜道。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林家被抄家?”他问。
向笙怜脸部红心不跳的告诉他:“这种大事,村子里都传遍了,我还能只待在山上吗?我只是住在这,我平时还要下山去谋生计呢!”
“是我鲁莽了,抱歉。”
向笙怜道:“算了,看在你长的还不错的份上,以后我就每天亲自给你上药吧。”
“你确定不是想趁机…”蔺公子看了看他腹部的疤痕,以及有形的腹肌。
向笙怜虽然有这个想法,但若是本人提出来,只会觉得自大狂妄,他道:“呵!你当你一块肉值十两银子啊?谁稀的看呢?我也是男子,你也是男子,有什么看不得的?”
“抱歉。”
“你有意思没意思?道什么歉啊!最烦你这种动不动就说道歉的人了,做点实际的好不好?”向笙怜实在是看不惯别人,动不动就卑躬屈膝的样子。
“怎么做才能实际?”蔺公子真诚的问。
向笙怜将中药盛出,放在一边放凉,闭了火,道:“你半个月就能好,所以你半个月之后要帮我一起去山上采草药,一起下山做生意。或者说你要走也行,我陪着你回你家,你给我拿点银子,我可不能白照顾你的!”
“利欲熏心。”
向笙怜气不过,一下拍在了他的脑门上,道:“我若什么都有,我自然是不在乎的,可我若是什么都没有,那我的一切都得我自己争取,我可做不到家徒四壁还淡漠如烟。”
他又补充道:“我也没有太重利,我只是想让你给点钱而已,又不多,你哪怕扔我一吊钱也好…”
向笙怜虽然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可早已为自己的生计奔波,他靠不住任何人,只能靠自己。而且在他下定决心修仙的时候,他就想过,修仙买灵果是一件非常耗钱的事情,所以他只有不断的忙活,不断的修炼,才有可能得道成仙,受万人敬仰。
27. 异类
蔺公子无奈过上了草席躺地,不得动弹的悲催生活,在此期间,向笙怜每天早晚都为他敷药煎药,嘴上说着要让他还钱,可却没打算真和他回去。
他向笙怜又不傻,万一被拐走怎么办?虽说他孤家寡人的,也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蔺公子,你现在能起来了不?”向笙怜问道。
蔺公子伸出手,道:“劳烦扶一下。”
向笙怜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扶起,抱怨道:“你还挺沉,幸亏我劲大。”
“嗯,你真厉害。”
向笙怜已经许久不曾听过别人夸他,高兴的嘴角上扬,而后忍不住感慨:“已经许久没人如此说我了,谢谢啊。”
蔺公子不解,道:“你小小年纪,还能将自己家里打理的这么井井有条,为何会没有人夸你呢?”
向笙怜咬了咬嘴唇,与他一同坐在地上,向笙怜看着蔺公子费解的目光,道:“以前这家里就我一个人,没有人看到,何来的夸赞?且山下的人都说我是异类,一介平民妄图修仙问道,实在是荒唐,他们唾沫星子不淹死我就不错了。”
蔺公子思考道:“平民修仙问道,确实在他们眼里会是个不正形,他们骂你的时候,不难过吗?”
若是以前,向笙怜指不定怎么抱着被子哭呢,可现在他早已释然,道:“为什么要在意呢?我又不是真如他们所说那般。”
“我在这几天了?”蔺公子问道。
向笙怜默默数了数日子,道:“十三天吧…嘿,还有两天你就可以走了。”
“你要陪着我一起回去吗?”他问道。
向笙怜不解:“我都在这活了这么久了,这座山离不开我的,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回去?”
蔺公子低下头,不满地嘟囔道:“可你还说要我回去,和我回去拿钱。”
“不是啊,你还当真了?”
“不然呢?”
“我当时要是不那么说,你能心安理得留下来吗?你难道不会怀疑我吗?”向笙怜道。
看着蔺公子眼神变得委屈,向笙怜打趣道:“哎!你不会真要傻不愣登的给我钱吧?那也行啊,我贪财,你把你一半的家产给我得了。”
蔺公子思考了片刻,认真道:“搬不过来的,太多了…”
“能有多少?”向笙怜不信邪。
“五百两黄金,九百万两纹银,十二铺,千亩良田,四套宅子…剩下的稀碎的我数不过来了。”他平静道。
“嗯,还可以。”他毕竟以前富过,虽说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些遥远,可是还能看出来,这家里必定有个当官的,或许还有个经商的。
“这是一半,搬不过来的。”
“这些只是一半啊!那你的家产确实挺多。”向笙怜真心佩服道。
“你要吗?”
“你给吗?”
“你要我就给。”
“你给我就要。”
蔺公子道:“你如果要的话,你必须跟我回去。”
向笙怜轻嗤一声:“你要是把我拐了怎么办?要是把我卖给别人怎么办?”
蔺公子似是想到什么,脸颊微微泛红,道:“拐回家做夫人,算拐吗?”
向笙怜看着他这副扭捏的样子,觉得有趣,道:“哈,夫人?你的第几房夫人?你别看着个嫩的就拐回家呀,多少家产都不够你挥霍的。”
“我尚未娶亲。”
向笙怜道:“你有隐疾?”
向笙怜来了兴致,上下打量着,就差动手了。蔺公子用手遮住,羞愤欲裂道:“看什么看?”
“我给你用布擦身子的时候,哪没看过呀?”向笙怜大胆道。
“虎狼之词,甚脏吾耳。不过你这么穷,还能有多余的布?”蔺公子也不是个软柿子,与他对腔道。
向笙怜丝毫不惧,平津又散漫道:“是啊,抹布。”
“咳咳,咳,什么?”蔺公子不可置信,这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
向笙怜随手指向了桌子上那块黝黑的抹布,道:“就那块。”
蔺公子的表情,和吃了屎一样,他从牙缝里愤怒的蹦出几个字:“我谢谢你啊…”
向笙怜假笑道:“不用谢,我向来乐于助人。”
蔺公子强压下愤怒,毕竟现在寄人篱下,也不好发作,向笙怜指着那碗汤药道:“现在你也不用我喂了,自己按时喝了,我还要下山去。”
“下山去做什么?”
“卖煎饼。”
蔺公子不可思议,道:“你不是说你去谋些生计吗?”
向笙怜十分不理解,反驳道:“谋生计一定要替别人打工吗?我就不能自己开个摊,自己当老板?虽然说有时别人叫我驱邪,我确实能去帮帮忙,也算是个不错的活,可人家邪祟又不是天天有,可盼着他点好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紧握双拳,一字一顿道。
“哦,行行行,我相信你,现在真的要走了,晚一会出摊,不得被人骂死。”向笙怜说完刚要离开,蔺公子猛地起身,抓住他的手,伤口也因巨大的幅度而裂开。
“嘶——疼。”虽说着疼,可手上的力道没有半分减弱。
向笙怜不解,他很着急,道:“有啥事你快说,快点快点!”
“做我夫人。”
“你咋还想着这事呢?脑子捅蚂蜂窝了?”向笙怜不可理喻的甩手离开了,独留蔺公子在此处,心中的热无法平息。
要说这煎饼出摊指定是不赶趟,他只得加快了脚步,来到摊子上,一位大娘招呼着说:“怎么现在才来?我家招财就馋你一口煎饼,快些做予我吧。”
那时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大娘,他先是点头说了声抱歉,随后挽起头发,撸起袖子,开大火,倒上和好的面液,摊开。
不多时,一个叫酥脆的煎饼果子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他将煎饼递到大娘手里,收了六个铜板,将它放到盒子里,有人看着他出摊了,过来排起了队。
一下午加一晚上,向笙怜就没有停下来过,唯一的休息时间就是递煎饼,他的腰弯了许久,从出摊开始一直都没有直过,脸被烤的冒了汗,慢慢沾上了许多灰。
“您的煎饼,好吃下次常来。”向笙怜将那最后一个煎饼递出去,开心的收了摊,不得不说,今天的煎饼生意真的是好极了,这腰也痛极了。
他数了数盒子里的铜板,一共648个铜板,不错不错,今天的生意当真是红火,他看着盒子里的钱叹息道:“若是这生意一直像这般就好…唉,指不定,过几天又都瞎忙活了…”
“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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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还是不回去了吧…”比起回去,他更想在这个庄子里逛逛,说来也是好笑,在这一片住了有四五年,竟是没正经逛过一次。
他给自己摊了个煎饼,正式收摊后,他一边咬着煎饼一边轻悄悄的走过一个又一个茅草房。
气氛黑压,难免容易触景生情,他只觉身子一阵冷,思绪不知何时飞远,想他以前也是赫赫有名的林家少爷。
姓林,单名一个笙。而向是他母亲的姓,林府被抄家后,他便逃到了这里,这地方偏远,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迷路。
以前他刚搬进来的时候,村民对他还算热情,可他之前一直修仙,来到这里,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用辛辛苦苦攒的钱买灵草,供自己修行,渐渐的,村里人觉得他是个怪种,是个异类,是个败家子。
向笙怜当时年纪小,受不住压力,搬到了山上,往后除了正常的做生意外,便也不再多余在这个村子待。
他虽是个修仙者,修为也挺高,但多年心结郁结于心,导致他身子一天比一天弱,虽说是比平常的百姓要强健些,可与同修为的修仙者确实差了很多。
“罢了,成天瞎转悠什么呢…”还没转够一圈,便原路返回,回到家中已是午夜,他静悄悄的推开门,黑夜中,一双锐利的眼眸凝视着他。
那人质问道:“去哪了?”
向笙怜像是恢复了些生机,没好气道:“去你坟头上烧了点。”
向笙怜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感觉自己总会莫名其妙的对这个人不爽,然后就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明明这句是一句很平常的关怀的话…
“…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我在关心你。”蔺公子从太阳落山等到天黑,却迎来对面的人这么一泼冷水。
向笙怜许久没有说话,将吃了剩一半的煎饼放在桌子上,屋里没有点灯,他们通过月光对视,他走进他身旁,在榻上坐下,内心一阵说不出来的酸楚。
蔺公子道:“回答…”
话还没说完,向笙怜靠了上去,肌肤相贴之时,蔺公子直觉浑身一股电流上窜下跳,扰乱了他的神志。
“嘘——让我靠一会,就一会。”向笙怜感受着他身上的温热,眼皮渐渐沉了下去,不多时,竟然睡着了。
怀中的人睡得很安稳,应当是太累了,蔺公子正襟危坐,一动也不敢动,怕吵醒他,又怕他这个姿势睡得不舒服。
良久,向笙怜真的睡熟了,蔺公子将他打横抱起,放在榻上,替他盖上被子,自己则走到草席上,躺下,然后蜷缩着。
第二日,向笙怜本想下山,可蔺公子非得跟着,向笙怜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一起下山,他道:“你帮我打打下手就行,面糊不够了,就调一些,调料不够了,就去市场买,配菜不够了,你就切些,听懂了吗?”
“嗯。”蔺公子答应道。
向笙怜刚想提着篮子走,蔺公子叫住他,道:“向向。”
“别这么叫我,不好听。”
“那我叫你什么?”
向笙怜思考片刻,道:“阿笙吧,这个好听。”
他再次叫道:“阿笙。”
“嗯?何事?”向笙怜问道。
“我可以亲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