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人精成精了![先婚后爱gb]》
1. 第 1 章
“琼阑总,沉先生来了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回家?让您别忘了今天中午要回老宅吃饭。”
赵琼阑懒散地靠在露台的围栏上,长发垂落在白皙的手臂上,闻言将手中燃着的细烟掐灭,香槟色的吊带真丝睡裙在睡袍下隐约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知道了。”她直起身,将滑落肩头的睡袍随意拉了拉。
“要走了吗?”
清越又略带沙哑的男声由远及近,秘书的视线在男人身上停留了一瞬,松散的浴袍微敞,紧致的肌理上落着几道暧昧的红痕,她立刻低下头去。
贺纪尧走到赵琼阑身边,依恋地俯下身环住她的细腰。
“嗯。”赵琼阑闻到身后沐浴露的清香,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随后推开他走进屋,“下次再来看你。”
男人失落地垂下眸,见她换了衣服出来,送她到门口:“阿阑,那……今晚你还会过来吗?”
赵琼阑抬手看了眼时间,拿过秘书递来的手机:“看情况吧。”
“我等你。”
贺纪尧落寞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大门被扣上,屋内顷刻变得空空荡荡。
赵琼阑回到家,重新上楼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再下楼时,沉砚舟已经在等她了。
“走吧。”她开口,径直掠过他身侧。
生活助理忙上前推动沉砚舟的轮椅跟上。
车内,赵琼阑侧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沉砚舟,他穿着裁剪贴合的高定西装,棱角分明的俊颜写满冷漠和沉郁。
这位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她好像从没见他笑过,不过也不稀奇,毕竟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车子停在赵家老宅的门口,赵琼阑走下车,等着沉砚舟坐到轮椅上,挥了挥手示意生活助理退开,亲自推他进去。
“大小姐和沉先生回来啦。”佣人张妈见到进门的两人,欢喜地迎上来,“客人已经到了,先生和夫人刚还在问你们到哪了。”
远远就能听到屋内的欢声笑语,穿过走道的拐角,待客厅内热闹非凡。
“琼阑来了,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可不是,琼阑啊,自小就是美人胚子,我家那小子小时候还吵嚷着要讨琼阑当新娘子呢。”
赵琼阑穿着中式提花的鹅黄色外套,搭配着杏色的缎面长裙,走动间浮光掠影,长发被简单的玉簪挽起,衬得整个人温婉动人,闻言漂亮的眼眸微微弯起。
赵母听着那些夸赞之词,眉开眼笑:“你们呀,就是夸张。”
沉砚舟随着赵琼阑到赵父赵母跟前:“叔叔,阿姨。”
赵父看了眼姗姗来迟的两人,神色不虞地看向赵琼阑:“客人都到了才来,还有没有点礼数,越来越不懂规矩。”
“干嘛呀。”赵母拉住赵父的手臂将他拉离开人群,不满地皱眉低声道,“他腿脚不方便,行动慢来迟了你怪女儿做什么!”还不是你给女儿挑的未来好夫婿,她上挑了一个白眼,站在女儿和未来准女婿面前毫不避讳地开口。
“你!”
赵父怒瞪她,奈何毫无威慑力。
赵琼阑看了眼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沉砚舟,无奈地看向母亲:“妈,是我耽搁了时间,跟砚舟没关系。”
“行了,赶紧去后面跟你爷爷打个招呼,马上就要开席了。”赵父将人赶走,警告地看了眼妻子,“你差不多点,人家怎么说也是沉家的人。”
“说他两句怎么了,我女儿将来要嫁给他,是他天大的福气,你看看他,天天冷着个脸,阿阑到底怎么忍受他的?都是你,当初联合老爷子一起,非逼着阿阑同意这门婚事!”
“好了,少说几句,赵沉两家本来就有婚约,沉老爷子走之前亲自来我们家谈的这门婚事,老爷子亲口答应的,你千万个不满意也没用。”赵父揽过妻子的肩膀,“还有这么多客人,有什么事都晚点再说,先招待客人。”
赵母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压下情绪招待宾客。
午宴结束,赵琼阑倚在庭院的软塌上喝茶,腕间的翡翠手镯轻轻晃动,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漂亮。
“阿阑,你这手镯成色真好,哪里买的?”坐在她身旁的好友稀罕地将她的手拉过来,举到半空细细端详。
“我外祖母的陪嫁,前两天哄她老人家开心随手送我的。”
那就是古董了。
洛芸雨啧啧摇头:“什么时候带我也去哄外婆开心,好讨个翡翠玉雕来把玩把玩。”
赵琼阑将手抽回来:“要去你自己去,短期内我可不想再去了。”
“怎么?外婆又催你们赶紧领证,好抓紧要个孩子?”洛芸雨捂上嘴偷笑,悄悄挪揄,“不过,他这样,能行吗?”
赵琼阑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上,庭院各处,里里外外都热闹,唯独他那里仿若真空地带,无人问津。
“不影响。”
洛芸雨八卦又惊讶地看向她,语调轻缓暧昧:“试过?”
赵琼阑垂眸轻笑,解释道:“大致的情况医生跟我们双方都说过。”
原来如此,洛芸雨撞了撞她的肩膀,戏谑:“哟,看来马上就能喝上你们的喜酒。既然这样,沉砚舟单论相貌倒是无可挑剔,不如你就从了外婆的心意?”
赵琼阑轻嗤:“要孩子?除非他生。”
洛芸雨“噗嗤”一笑,随即认认真真打量起身边的好友:“我其实一直想不通,以你的身家背景,相貌品性,你爷爷跟赵伯父怎么会让你跟一个残……一个有缺失的人结婚?”
“虽说沉家也是大家族,但这沉三少18岁才回到沉家,圈子里出了名的名声差,他在毫无根基的沉家竟然能保住你们这桩联姻,这心思,还真是深不可测。”
赵琼阑端起茶杯,轻轻用杯盖撇开茶末,低头抿了一口:“你看不懂,我也看不懂,爷爷不提,沉老爷子与他私下一定另有交易,我爸又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赵琼阑的视线又一次落到那道孤僻的身影上,他坐着轮椅独自待在树下望着远处出神,脊背挺拔,“我们这样的身份,轻易离不了婚,圈里多少夫妻不是表面恩爱,私下各玩各的,到时候就这么囫囵过呗。”
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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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她的目光,沉砚舟向她看来。
倚在软塌上的女人没骨头似的支着一边的小几,光影透过绿荫的缝隙,洒落在她周身,微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那双黑宝石般漂亮的眼瞳在与他对视的下一刻便移开了目光。
洛芸雨悠悠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你赵大小姐也会有盲婚哑嫁那天?好在准新郎长得还尽人如意,不然不得呕死?”
“别说风凉话,我逃不过联姻,你以为你逃得过?”
“至少我现在还是自由身,这种场面事,我来去自由,没人管我。”
赵琼阑放下茶杯,刚准备开口,又被她截断:“后日徐夏两家婚宴,在徐家私人岛屿上举办,他们的邮轮明天统一带着宾客过去,你可带上你这未婚夫准时来。”
赵琼阑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今晚可别去什么温柔乡再误了时间。今天要不是阿姨拦着,少不得被赵伯父好一顿教训。”
赵琼阑看向她,洛芸雨回了她一个眼神,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你?
“好歹你们现在住在一起,美名其曰培养感情,也别太下人面子。”
“知道。”
回程的路上,车厢内一如既往地安静。
“后天有个婚宴,需要我们一起出席,明天就走,3天时间。”
生活助理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后视镜,沉砚舟琥珀色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他知道他们虽然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但她不喜欢他,甚至说得上讨厌,也一向不爱带他出席活动。
“沉砚舟,我在跟你说话。”
赵琼阑微微蹙眉,有时候她觉得身边这人就像一台精装的机器,感受不到多少人气,跟他说话也没反应。知情识趣这四个字大概跟这个人这辈子都不相干。
“我知道了。”因为长久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低哑。
赵琼阑得到回应,懒得再开口,侧头看向窗外。
回了家,两人分别回了屋。
说是住一起培养感情,赵琼阑难得留宿在家里。
她这幢别墅作为他们将来的新房,回来呆过的次数五根手指都绰绰有余。
刚入春的天气,夜间还十分寒冷,屋内却温暖合宜。
她洗过澡下楼,别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唯独厨房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沉砚舟还穿着出席宴席的西装,正操控着轮椅坐在灶台前,揭开锅盖,将手中的香葱撒上去,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阵阵香气袅袅飘散开来。
赵琼阑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正在煮粥的人。
“家里的佣人呢?”
沉砚舟盖上锅盖,上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晚上我都让他们回去了。”似乎是察觉到车上的问答让她不耐,这次他回答得很快。
赵琼阑走近砂锅,下意识想拿起锅盖,她席上也没吃什么,此刻只觉得好香。
还没等她触碰上盖子,便被横空出现的修长指节扣住手腕,他的掌心粗粝,有些许老茧,掌下的肌肤细腻光滑,他愣了一下,低头迅速收回手,控制轮椅后退了两步。
“烫。”
2. 第 2 章
赵琼阑看了他一眼,施施然收回手。
“还要煮多久?我饿了。”
她语气理所当然,丝毫没有抢别人吃食的心虚,谁让他把家里的佣人都打发走的。
“半个小时。”
赵琼阑靠在灶台边,安安静静地等着出锅的宵夜。
“明天几点走?我要去学校请假。”低低的磁性清润的嗓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
赵琼阑抬起眸,她都忘了自己这位小5岁的未婚夫还没大学毕业,当初他因为车祸腿伤休学了两年,至今还是学生。
只不过他常年沉着脸,眼底好似有一层化不开的积郁,让人总是忘记他的年龄。
“明天下午3点。”
空气再一次安静。
赵琼阑毫不在意,等着熬好的粥出锅,完全没有帮忙的自觉,等着沉砚舟将粥盛进碗中,端给她。
香气四溢的粥进入食道,安抚住饥饿叫嚣的胃。
赵琼阑有些惊讶,他的手艺出乎意外的好。
两人相对坐着,喝完粥,赵琼阑擦了擦嘴,准备上楼。
临走时她又不由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他:“你晚上把佣人都赶走,一个人不会不方便吗?”
她的视线落到他的腿上。
沉砚舟低下头,唇角轻抿:“我自己可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道声音里夹杂了些执拗和倔强。
大概是她听错了吧。
赵琼阑摇摇头,不再管他,转身上楼。
隔日早晨,阳光透过白色的纱曼照进卧室。
赵琼阑缓缓睁开眼睛,手臂探出柔软的被窝伸了个懒腰,黑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满枕头,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屏幕亮起,有几条未读消息。
贺纪尧:「阿阑,我最近新学了几道菜,你有空的话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洛芸雨:「阿阑,夏栀打算今晚在游轮上开单身派对,你早点来哦。」
剩下几个狐朋狗友的信息,她懒得点开,只给洛芸雨回了一个ok的表情。
起床梳洗一番后,赵琼阑慢悠悠吃了一顿早午餐,去书房处理工作。
管家上楼,敲响书房的门。
“大小姐,沉先生刚才来电话说学校有课,来不及准时回家,他说与您直接在码头汇合。”
赵琼阑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他们明明有彼此的联系方式,沉砚舟似乎从来没有直接联系过自己。
“知道了。”
下午3点,宁静的大学校园内,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在林荫下嬉笑打闹,在路过艺术系教学楼楼下时纷纷慢下脚步。
赵琼阑倚靠在车门前,正低着头回复着手机上的信息,对周围聚集而来的目光毫无所觉。
“好漂亮。”
“这大美女是谁啊?”
“是不是又是谁的追求者?”
“这模样,还需要亲自追人?”
“豪车哎……”
沉砚舟从教学楼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车边,人群聚焦的中心的人。
她穿着单薄的白色针织长袖,领口处两朵银色手工钉珠与白色的长款真丝高腰半裙裙摆处同款的钉珠工艺交相辉印,勾勒出高挑玲珑的身材,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察觉到轮椅声,赵琼阑抬起头,银色的流苏叶耳环微微晃动,那张姣好的容颜施了脂粉,显得格外明艳漂亮。
深邃的黑眸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闪过一抹诧异,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着卫衣打扮得如此休闲的模样,完完全全的标准男大学生,连同疏冷的眉眼都看起来乖巧了几分。
他们见面,多是有宴席参加,见到他都穿正装,也不怪她没见过。
“你怎么来了?”
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学校。
“路过你的学校,顺便接你一起过去。”赵琼阑侧身拉开车门,在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竟然是来接沉砚舟的。”人群里有压低的声音泄露。
生活助理将轮椅推到车边,扶沉砚舟上车,将轮椅放进后备箱中。
“那边有专人照顾,你不用跟着了,后日会有车带你去码头接他。”赵琼阑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
生活助理无措地看向沉砚舟。
沉砚舟对他点点头,白色的宾利疾驰而去。
沉砚舟看着眼前大型的高定奢侈品店,转头看向赵琼阑。
赵琼阑解开安全带下车,替他拉开车门:“你不会想穿成这样跟我去参加婚宴吧?”
店门口站了四位店员,躬身迎接。
有人急忙从后备箱中拿出轮椅推过来。
沉砚舟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拒绝店员的帮助,单手解开安全带,借着臂力从车上挪到轮椅上,他低着头,额角的碎发遮挡住眉眼,让人看不清表情。
“赵小姐,衣服已经安排好了,需要人帮沉先生换上吗?”店员抱着手中准备好的高定西装,微笑着上前询问。
赵琼阑转头看了眼轮椅上的人。
“不用。”
还没等她回应,沉砚舟率先开口,他脸色冰冷,拒绝地干脆。
“你一个人不方便,让人帮着搭把手吧。”赵琼阑对他平时如何起居不了解,万一在试衣间磕了碰了更麻烦,于是对店员点了点头。
有男店员拿过衣服走上前,刚伸手想帮忙推轮椅。
“别碰我!”轮椅骤然扯开距离。
赵琼阑愣了一下,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沉砚舟抬起眼睛,直视着她的双眸,再次强调:“我自己可以。”
“把衣服给他,你们都下去吧。”赵琼阑挥手,几个店员躬了躬身,退散开。
“我在门口守着,你有什么事喊我。”
沉砚舟凌厉的眉峰稍缓,拿着衣服驱动轮椅进了试衣间。
赵琼阑环着手臂,双腿交叠坐在门口的沙发上耐心等着,时不时抬手看眼时间,是她思虑不周,刚才实在不该不让他的生活助理跟着。
过了一会儿,试衣间的帘子晃动,沉砚舟换完衣服,从里面出来。
赵琼阑扬了扬下巴示意:“把鞋子也换了。”
沉砚舟低垂下眉眼,弯腰换鞋。
行吧,还算听话。
赵琼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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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怀里换下来的衣服放到一边,俯下身去,淡淡的女士香水味萦绕在他鼻息之间。
素白的指尖搭上他领口的纽扣:“急什么,又没催你。”
她替他整理好衣领处的褶皱,正了正松泛的领带,贴着他西装的衣领缓缓向两边抚平,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肉紧绷。
赵琼阑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因为吞咽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上,缓缓直起身退开半步,看了眼依旧沉冷,毫无表情的俊颜,轻笑。
装作没看到他几乎快要滴血的耳根,向外走去:“走吧,再不到我们又该迟了。”
沉砚舟驱动轮椅跟上,什么也没说。
“阿阑。”洛芸雨远远就冲她高高举起手臂招手。
码头风大,赵琼阑撩开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入口的保镖立刻取了毛绒披肩替她围上。
两人一出现,就是全场的焦点,无关其他,实在是他们两站在一起太养眼。
“你怎么又这么晚,我等你好久了。”洛芸雨挽住赵琼阑的手臂,拉着她上邮轮。
“少骗人。你自己也才刚到。”她才不信洛大小姐会站在冷风中等她。
“哼,什么都骗不过你,快走吧,好冷。”
沉砚舟坠在他们身后跟着,走到岔路时,洛芸雨打发人先送他回房间,拉着赵琼阑神神秘秘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哟,瞧瞧这是谁啊,不是咱们即将’嫁入’豪门的沉三少吗?”
戏谑的声音挡住沉砚舟的去路。
“什么沉三少,你也太抬举他了,一个没人要的残废,也配说是我们沉家的人。”沉砚安冷笑,怨毒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沉砚舟,“怎么,在赵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到底是不一样了。”
沉砚舟身后的侍从有些不知所措,身前的男人对于对面的挑衅没有任何反应,他推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忘了,小残废惯来就是个哑巴,这一年都不怎么出来,还以为你有点自知之明,这样的场合明天姑母和现在的姑父也会出席,今天谢小少爷也在,我要是你,都羞愧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给自己母亲丢人,也算是尽孝心了是不是?”沉砚屿缓缓走过来,嫌弃道,“一个土包子,不在外面端盘子洗碗,攀了高枝就忘记自己的出身了?你也配出现在这?”
“好了二弟,说到底人家是跟着赵小姐来的,也不知道一个残废到底是怎么在床上曲意讨好,才能牢牢扒住赵小姐这棵大树,莫不是,断了腿有断了腿的趣处,在床上别有一番滋味?”沉砚安低低笑道,恶毒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盘踞在沉砚舟身上。
都是这个杂种,从中作梗,否则赵沉两家的婚事,该落在自己身上!
可无论这两个名义上的堂哥说什么,沉砚舟都不为所动:
“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开。”
沉砚安沉下脸,从小到大他最讨厌这张死人脸,骂他什么都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非常不爽。
他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得意什么,一个不知廉耻,落魄户的儿子,恬不知耻赖在沉家你才能在外面风光地做沉三少,不好好摇尾乞怜,感谢我们沉家的恩情,这会儿跟我装什么清高?”
3. 第 3 章
沉砚舟抬起眸,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掰开对方的手指。
“啊!”沉砚安惨叫,额角青筋暴起,“你给我放手!”
沉砚舟甩开他的手,对方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离我远点。”
“你!你敢打我!”沉砚安落了下风自觉被人看了笑话丢了脸,胸口的怒火直冲脑门,他撩起袖口握紧拳,一个残废,他害怕他不成?
沉砚屿眼明手快,急忙拦住要动手的沉砚安:“大哥,你冷静点,赵家也在这艘船上,不能闹事。”
“我就不信,赵家会为了这么个残废跟我过不去?”
“别冲动,他毕竟是赵琼阑带来的人,又是她的未婚夫,得罪她没有好处。”
沉砚安握紧的拳缓缓放下,可让他吞了这口气,他又不甘心。
“今天暂时放过你,你给我等着,有你哭的一天。”他倒要看看,一个被千人骑,万人玩的破烂,赵琼阑还要不要他。
“我们走。”
赵琼阑被洛芸雨拉着进入她的房间:“你快帮我看看,我刚收的翡翠镯子,送这个作为夏栀的结婚贺礼,不掉价吧?”
赵琼阑接过她手上的盒子,拿出盒中紫红色的翡翠手镯举到阳光下。
“怎么样?我没被坑吧?”洛芸雨急切地问,她之前被狠狠宰过一次,之后但凡是这种古董级别的玉石,都得拉着赵琼阑过眼。
紫色手镯在光照下色彩浓郁,饱和度较高,赵琼阑将镯子放回去:“嗯,这次没被坑。”
洛芸雨松了口气:“那就好,这说明,我的眼光有所长进了,对不对?”
“对。”赵琼阑应和,“可以放我回去了吗,一会儿还有晚宴。”
“你就呆在我这算了,今天上船的都是小辈,一会儿有得热闹,晚上还有单身派对可以玩。”
“沉砚舟一个人,我不放心,晚点再来找你。”
“诶。”洛芸雨赶忙拉住她,“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上心了,他这么大个人,一个人就一个人呗。”
“他腿脚不方便,平时又不出席这种活动,要是闹出什么闪失,我爸非活剥了我。”赵琼阑再一次后悔没让他生活助理跟着,她到底是哪根筋抽了。
“好吧,那一会儿晚宴后,你把他放房间里,我再来找你玩。”洛芸雨撇撇嘴。
赵琼阑失笑:“好。”
洛芸雨说到做到,几乎晚宴一结束,她就敲响了赵琼阑他们房间的门。
沉砚舟坐在轮椅上,抬眸看了眼梳妆台前化妆的赵琼阑。
她将挽起的长发散开甩了甩,对着镜子描摹上红艳的口脂,轻轻抿了抿唇,敲门声响起。
“阿阑,你好了吗?”
“来了。”
赵琼阑站起身,红裙包裹着玲珑身材,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我今晚不回来,有事你可以按铃叫服务员。”她侧头看了眼一直没做声的沉砚舟,从进房间起,她就察觉到他隐隐有些拘谨和不自在。
两人是未婚夫妻,主人家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他们自然也可以提出要两间,但难免被有心人察觉两人不和,对赵沉两家的联姻不利。
她能理解他对于要跟自己独处一屋睡一张床的抵触,不过就是觉得有些好笑,他一个大男人,她又不会对他做什么,他紧张什么?
沉砚舟握紧轮椅两侧的扶手,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直直撞进她的视线里。
赵琼阑见他似乎有话要说,耐心在门口等了片刻。
他看到她眨动眼睛时,细碎的眼影如星钻闪烁,长长的睫毛如同振翅的蝴蝶轻轻颤动,她皮肤白皙,红裙衬得人明艳张扬,魅惑人心。
“你要去哪?”
等了半天,他才开口,声音低哑粗砺。
赵琼阑惊讶,他犹豫半天,竟然就问这个?
“夏栀今晚办了个单身派对,邀请我们去玩一会儿,估计不会太早结束,我就不回来睡了,免得打扰你休息。”
她说得体面,两人心里清楚,结束早晚,她都不会回来睡的。
“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她拉开门,脚步略顿,回头又补充了一句,“最好还是尽量不要打给我。”
“嗯。”
房门闭合,赵琼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哇哦,真绝情。”站在门口的洛芸雨表情夸张,勾住好友的脖子,“让人有事打给你,又叫他尽量别打,好伤人心哦,阿阑。”
赵琼阑拉开她的手,脑海里浮现那张冰冷沉郁的脸,他会伤心?别开玩笑了。
“我们只是即将要联姻的协议夫妻,做做表面功夫就够了,我不会往心里去,客套话,他当然更不会往心里去。”
“既然双方心里都清楚,那你干嘛还要加一句尽量还是不要打电话给你?怕一会儿坏你好事?”洛芸雨坏笑。
赵琼阑皱眉,眼底流动着诧异:“什么好事?夏栀之前嚷嚷婚后没自由,不是疯过一次了吗?这船上徐大少还在,她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怕什么,你以为今晚男方那边消停?他们只是没喊你家沉三少而已。”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夏栀准备的包房,里面热辣的劲舞已经开场,三三两两的富家千金,白天装着名媛淑女,此刻剥去那层光鲜亮丽的伪装,玩得一个比一个露骨。
“阿阑,快来。”
赵琼阑循着声音,在最里面找到了夏栀。
她正仰躺在沙发上,抬手吸了口烟,已经花了口脂的红唇对着空中缓缓吐出白烟,伸手将旁边的男孩往外用力一推。
赵琼阑顺势搂过对方的腰将人接住,察觉到挨近的身体竟然在轻轻发抖。
夏栀坐起身,抬手指尖对准她怀着的男孩:“特意给你留的,我可谁都没让碰。”
跪在她脚边的男孩见她身边的位置空出来,立刻机灵得补上空位。
赵琼阑失笑:“那可真是谢谢你,不过我劝你悠着点,明天长辈们就都到了,你今晚差不多点。”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做什么,那个姓徐的也不是什么好货。”她一把搂过男孩的脖子,掐着他的下巴问,“你说是吧?”
男孩呐呐不敢应声。
她没趣地将人甩开。
“小雨,上次你感兴趣那个小明星,那儿呢,我好不容易把人弄来,你快去吧。”
“哇!你还真把人请来了?”洛芸雨眼睛放光,扑到夏栀身边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欢天喜地地飞奔向自己的偶像。
夏栀嫌弃地蹭掉自己半脸的口水,往旁边让出空位:“阿阑,快陪我会儿,我都快郁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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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琼阑打量着她,在她旁边搂着人坐下:“你这还算郁闷?”
“可我一想到要结婚,一想到从此以后没有自由身,时不时要面对姓徐的那张恶心人的脸,就郁闷地现在就想出去跳海。”夏栀靠过来,拉了拉赵琼阑的手,“阿阑,我们真是难姐难妹,你到底是怎么忍受的?”
忍受吗?其实也还好,她跟沉砚舟碰面的时间少,他也不爱出门,除了学校就是家,除了必要的场合必须带他出席之外,他们根本不需要彼此捏着鼻子过日子。
“那沉三少至少还有张脸值得看,姓徐的那个猪头,他有什么?”夏栀每每想到那张脸就想作呕,但是又转念一想,沉砚舟的名声要多差有多差,还是个残疾,她姐妹也没好到哪里去。
沉家三少,一个被母亲视作耻辱,被父亲几百万就卖了抛弃的废物,上流社会说他什么的都有。
说他恶毒,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喜欢,说他心思重,千方百计攀上赵家联姻,说他乡巴佬,本就是沉家18岁后外面捡回来的,18岁之前他还在外面给人家端盘子洗碗打零工,甚至学费都凑不齐,说他手脚不干净,他回去后沉家总是有贵重物品丢失,说他下贱,传闻他勾引堂哥的女朋友。
赵琼阑本来一开始就不满意这桩婚事,她无法扭转爷爷和父亲的决定,曾婚前私下约见过沉砚舟。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年轻的男人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目光总是时不时有些闪躲。
好看,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我们的婚事,想必你也清楚。”
“嗯。”她记得他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说服沉老爷子,取消这件婚事。”她说完,留意着对方的神色,看到他捏着咖啡杯的指节渐渐泛白,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你,而且我这人不喜欢被拘束,所以麻烦你尽早跟沉老爷子说明白。”
“我不要。”
赵琼阑的话被打断,她眉心拢起,诧异对方斩钉截铁,连犹豫都没有的拒绝,他拒绝取消婚事,他竟然坚持要跟她结婚?
赵琼阑没再开口,眸光盯着对方。
沉砚舟低下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如同封了一层冰壳。
“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或者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尽力……”
“我什么都不要。”
话再次被打断,赵琼阑沉默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拿过桌上的手机站起身留下钱,转身离开。
谈话已经聊崩,对方态度坚决,她也懒得自讨没趣。
她边往外走,边想起那些狐朋狗友在她耳边的话。
“沉砚舟是什么人,到手这么好的婚事,他怎么可能放手?能扒上你,半夜还不偷偷笑醒。”
“都说他心机重,看着冷冷淡淡,心思深着呢。”
“他要没点心机没点本事,怎么守得住赵沉这桩婚事,又怎么把阿阑你爸哄得服服帖帖逼着你跟他结婚。他又没见过你,总不至于对你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吧?跟赵家联姻,好处可多了去了,至少往后他在沉家,腰杆子也能挺直,没人敢小看他。说不定还能借你的手帮他在沉家争权夺利。”
“阿阑,你想什么这么出神?”
思绪被打断,赵琼阑回过神来。
4. 第 4 章
“没什么,你既然不喜欢那个徐大少,就做做面子工程吧,面上过得去,私底下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可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要走进婚姻这座坟墓,想想就难过。”
赵琼阑失笑,拍拍她的肩膀聊表安慰:“不是你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别想这么多。”
夏栀身边的男孩赶忙递上酒杯。
“你说的对。”夏栀半爬起来,看到赵琼阑身边,“我要跟你学习。”
赵琼阑搁下酒杯,莫名:“跟我学什么?”
夏栀支起脑袋,眼底流光闪烁:“当然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小情人贴心可爱,我刚就想问,贺小情人还跟着你么?你要是玩腻了,不如送我?”
赵琼阑伸手抵住她的额头,将她脑袋推开:“注意都打到我的人头上了?”
“我瞧上他好久了,你不要了不如给我。”夏栀被推开,又黏上来,抱住赵琼阑的手臂,“反正我又不是你,被人碰过的不要。你的人我信得过,肯定干净。好阿阑,就把人送我吧,好不好?”
“就算是……新婚贺礼,怎么样?”
赵琼阑失笑,亏她想得出来。
“别闹,你跟徐大少新婚,我送你个人,回头别说徐家,你爸妈都得给我记一笔。”
夏栀瘫回去,赵琼阑这么说,人她肯定不会放。
“小气鬼阿阑,不给就不给。我可不像你这么小气,今天在这看上谁了,你都可以领走。”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惨叫,身边斟酒的人手一抖,差点洒在赵琼阑身上。
“怎么回事啊你!会不会做事?”夏栀低喝。
男孩立刻跪到赵琼阑脚边,声音发抖:“对不起赵小姐,我不是有意的。”
他边说边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酒渍擦干,眼中含着泪水。
“算了,你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赵琼阑怎么会看不出身边这男孩的不情愿,坐下开始他就浑身紧绷,身体一直往后躲。
赵琼阑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也没有强迫人的癖好。
男孩听到她的话,浑身抖得更厉害:“不要赵小姐,别赶我走,我会伺候好的,别赶我走。”
夏栀坐起身,脸上慵懒的表情消散,冷冷看着地上的人:“倒杯酒也不会,让你滚又赖着不走,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谁教的你规矩?”
她挥手,门口伫立的黑衣保镖立刻过来。
“赵小姐,赵小姐救救我,求求你别让他们带我走。”男孩哭得梨花带雨,匍匐在赵琼阑脚边苦苦哀求。
赵琼阑挥手,保镖立刻停下动作:“好了,你跟他计较什么,他要留就让他留着吧。”
夏栀瞪了地上的人一眼:“还不快谢谢赵小姐,没得丢我人,让人以为我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
“是……是,谢谢赵小姐。”男孩重新倒了杯酒,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赵琼阑略坐了坐,见夏栀跟旁边的人打得火热,放下酒杯起身。
她对情人挑剔,不是随便有点姿色就能入她的眼,对地点更是苛刻,这种场合下毫无兴趣。
“这里有房间吗?”回不去船上的住处,夏栀这应该有多余的房间。
“有的,您随我来。”服务员恭敬地伸手示意,推开包厢内里间的卧室。
男孩煞白着脸色跟着赵琼阑。
“里面物品一应俱全,赵小姐要是有什么别的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我。”
服务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门,外面的嘈杂和音乐声顷刻消失。
赵琼阑看着屋里的东西,服务员嘴里的“物品一应俱全”倒是饱含深意。
她回过头去,男孩抵着门,抖得越发厉害。
“怕什么,过来。”赵琼阑扔下手机,想让人将床上的东西收拾走,她好洗个澡睡觉。
可男孩似乎是误会了她的意思,直摇头瘫软在地上。
“我知道你们有权有势,可你今天如果碰了我,我一定会告诉沉先生!”他强打起精神,嘴里威胁人的话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赵琼阑向他走去,她每靠近一步,男孩就拼命往门上贴紧,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也知道外面的保镖动动手指就能让他屈服,或许还要受到更屈辱的惩罚。
可他没办法,他真的不想……
赵琼阑微微蹲下身,掐住他的下巴,红唇勾起:“怎么,你觉得他管得了我?”
男孩被迫仰起头,眼里含着细碎的泪光,看着真是可怜。
“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他的视线越过赵琼阑的肩膀看着那里各式各样的“刑具”,绝望地闭上眼睛,“我不是自愿来的,我是被逼的。”
赵琼阑从小浸润在名利场上,见的人多了,人心贪婪,有的人装的高洁不可侵犯,最会拿乔勾引人,她却看都懒得看。
“不用在这跟我演贞洁烈夫。”她甩开他的脸,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拉开门出去。
“赵小姐……是有什么地方做得您不满意吗?”服务员惊慌,这可是主人家的贵客,忙追上去,也不敢多问,“赵小姐,还是您要回房间吗?我送您回去。”
赵琼阑脚步一顿,终于有些不悦地皱起眉。
“还有别的干净的空房间吗?”
“有,有的,您跟我来。”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早,夏栀的贴身管家敲开赵琼阑的房门。
“赵小姐,昨晚睡得还好吗?”管家带着身后一群服务员进入房间,“昨晚没让您尽兴就离开了,实在是太抱歉了,我家小姐今天要忙着筹备婚礼,特意让我跟您表示歉意,人昨夜已经连夜送回去了。”
“你们的人,我没兴趣知道。”赵琼阑打断她,一点小插曲,她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管家笑了笑,躬身应:“是,都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搅了您的兴致。”
她侧开身,挥手让身后的服务员上前:“这些都是小姐吩咐准备的换洗衣物和珠宝首饰,另有一部分新婚的回礼已经送到贵府,聊表心意,希望赵小姐不要嫌弃。”
“结了婚夏栀倒是越来越会来事了,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管家笑道:“小姐虽然孩子心性,但一直同赵小姐最亲近交好,昨晚的事小姐发了一通脾气,直嚷自己的人让您不开心了,自己也丢人,这才一大早就让我过来赔罪。”
“小事罢了,事过就了了,我未婚夫还在船上,要是多了什么风言风语扰了他,那我才真该生气了。”
“是是是,原本就是昨晚庆贺小姐最后一个单身夜,几家千金聚聚热闹热闹。”
多的是人拼了命想爬上赵琼阑的床,可赵琼阑一向注重隐私,又爱惜自己的羽毛,管家清楚该怎么处理。
玩男人这种事,圈里更出格的风流韵事多的是,昨晚不过是一个小宠都不算的小东西扫了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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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闹出事来,再提才真是她们夏家失礼,叫人笑掉大牙。
“赵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回房间与沉先生一起吃,还是安排在餐厅?”
“我在餐厅吃,把他的早饭送到房间。”
吃过早饭,直到下了游轮,回了夏家安排宾客所住的海边别墅,赵琼阑才露面。
她穿着黑色针织的小香风套装,叠戴长款的澳白珍珠项链,气质高雅。
“婚礼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沉砚舟一如既往沉默地跟在她后面,婚礼在海边的沙滩举行,落日下的海面红彤彤的,染红天边一片彩霞。
新人在花团紧簇的鲜花中,背靠绝美的夕阳,交换戒指。
沉砚舟侧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赵琼阑,她的侧颜在落日的光辉下有些模糊。
婚礼的仪式落幕,宾客四散开来,他们这种人,说是参加婚礼,不过又一个大型的利益交换,商业谈判的场合。
沉惠挽着丈夫谢霖的手臂,同结交的世家寒暄。
“铭铭,过来同你钱伯伯打声招呼,别胡闹了。”
谢铭正是张扬的年纪,但此刻父母压着,不情不愿过来,恭恭敬敬敬酒。
“谢铭越来越帅气了,有点乃父之风啊。”
谢霖听着奉承的话,哈哈大笑。
沉惠无奈地摇头:“他啊,就是一个皮猴。”
她伸手,温柔地掸去儿子头发上的沙子,嘱咐他:“小心一些,一会儿沙子迷了眼睛。”
“知道了,妈。”
赵琼阑看着不远处温馨的一家三口,低头问:“要过去打声招呼吗?”
沉砚舟盯着那处没说话。
“走吧,打个招呼。”毕竟是亲生母亲,赵琼阑走到他身后,推动轮椅。
沉惠含笑的双眼,在触及到沉砚舟时迅速沉了下来。
“妈。”他轻轻开口,欢乐的场面安静下来。
沉惠低眸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漠,没有任何回应。
赵琼阑看着沉砚舟泛白的指节,俯身将他手中的酒杯拿走,端在手中,扬起笑容:“砚舟身体不好,还是少喝些酒,阿姨,作为未来儿媳,这杯酒我敬您。”
沉惠的目光看向赵琼阑,她笑容得体,举在她面前的手纹丝不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明里暗里都集中过来。
赵母皱起眉,心中涌起不悦,刚要过去就被丈夫拦住:
“女儿能处理。”
赵琼阑看着眼前保养精致的女人,深邃的黑眸波动,视线轻轻划过谢霖。
谢霖低下眸,悄悄拽了拽沉惠。
沉惠举起酒杯,在赵琼阑的杯子上碰了碰。
“叮——”
玻璃杯碰撞,发出轻响。
赵琼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沉惠冷着脸,抿了口酒。
“阿姨,赵沉两家的姻亲关系还在,合作关系紧密,当给我个面子,别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沉惠锐利的目光射向靠近一步,压低声音的赵琼阑。
“你威胁我?”
“怎么会,我只是善意的提醒,您是长辈。”赵琼阑微微笑道,“不过……”
她抬起漆黑的眸:“沉砚舟现在是我的人,谁要是让他难堪,就是要我赵琼阑难堪,如果让我在外面给赵家丢了脸,少不得往后我得加倍找补回来,你说对吗,谢总?”
5. 第 5 章
谢霖僵硬地扯扯嘴角:“是,赵小姐说的是。”
赵琼阑退开一步,站回沉砚舟身侧,将空酒杯放入侍者的托盘中。
沉惠握紧拳,看向坐在轮椅上,一直被自己视作耻辱的儿子,勉强压下心绪。
“砚舟既然身体不好,就喝点果汁吧。”
这是沉砚舟16年来第一次看到母亲的和颜悦色,他抬起头,看着身侧的人,海风扬起她黑色的长发,她逆着光站在自己的身边,替他维护住这份体面。
他接过母亲递来的果汁,哑声道:“谢谢妈。”
沉惠直起身,挽着谢霖走开。
好戏散场,过程平淡乏味,所有人转开视线,将之抛到脑后,婚宴重新热闹起来。
赵琼阑对沉砚舟的身世,隐隐知道几分。
沉惠现在的丈夫是第二任,谢霖是两人婚后所出,而沉砚舟的亲生父亲,是沉惠的大学同学,两人相爱后,沉砚舟的父亲便入赘了沉家,只是沉惠生下沉砚舟没几年,两人就因为感情不合离婚,他父亲净身出户,沉砚舟虽然姓沉,父母离婚后却跟了父亲,直到18岁他出了车祸,才被接回沉家。
“我们走吧。”
婚宴结束,时间太晚,大部分长辈都会留宿。
有长辈盯着,赵琼阑不可能像昨晚一样夜不归宿,她跟几个发小玩闹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回了房间。
她推门进去,见沉砚舟正半靠在床头,弯着腰按摩腿部。
因为双腿瘫痪毫无知觉,所以他必须每日按摩防止腿部肌肉萎缩。
修长的腿一闪而过,沉砚舟迅速拉过被子,修长的指节拽紧被单。
赵琼阑莫名其妙,正要往卫生间走去的步子调转,是什么黄花大闺女,看都不能看?
“这边的人说,你不要人贴身照顾,也不让人靠近?”
“我不喜欢陌生人靠近我。”他低着头抓着被子,刚洗过澡的潮气氤湿后颈的短发。
他皮肤白,裸露的脖颈弧度优美修长。
许久她都没说话,他不由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转动了一下,明明依旧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脸,赵琼阑却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把她看成洪水猛兽?
“你今晚……睡这里吗?”
“嗯,爸妈都在,你将就一下吧。”赵琼阑重新往浴室走去,将身上的外套随手一扔,进了卫生间。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许久,卫生间的门打开,赵琼阑拢了拢刚吹干的长发,走到床侧掀开被子。
柔软的大床微微凹陷,她自顾自涂抹着护手霜。
“我去沙发上睡。”
身侧的人影突然僵直地坐起来,伸长手臂将轮椅拉到身边。
“沙发这么小,你怎么睡?”赵琼阑打量了他一眼,卧室配备的沙发不算大,这人身量这么高,正常人卷缩一晚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
“床这么大,我又碰不到你。”连跟她睡一张床都让他这么难受,当初却死活不肯同意退这门婚事,真能让人窝火。
沉砚舟默默靠回去。
“我……”
赵琼阑低头刷着手机,信息挑挑拣拣回复,没理他的欲言又止。
“傍晚的时候,谢谢你。”
她抬起头,真稀奇,他也会说谢谢?
沉砚舟移开视线,快速眨动了两下眼睛。
“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赵琼阑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不用谢,我们以后会是夫妻,也是利益共同体,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更何况是几句话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沉砚舟垂下眸。
手机震动起来,赵琼阑看着来电显示“贺纪尧”的名字,下床:“我去接个电话。”
她边说边接起电话,推开阳台的移门。
“阿阑。”
“这么晚打给我,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郁色,小心翼翼,“我给你发的信息你都没回,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这几天在外面,所以没顾上回你信息。”
“那你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新学了几道菜,想做给你吃。”
赵琼阑想了想,这里明天中午也该散了,于是道:“好,我明天晚上去找你,我们一起吃晚饭。”
“那我等你,阿阑。”
“嗯,不早了,早点睡吧。”
“你也早点休息,晚安,阿阑。”
“晚安。”
赵琼阑挂断电话,回到屋内。
沉砚舟背对着她已经睡下。
她重新掀开被子躺下,看了会儿手机,才关掉她这侧的床头灯,准备入睡。
再次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空,屋里空无一人。
赵琼阑爬起来洗漱,换了身白色运动套装下楼。
沉砚舟正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拿着画板涂涂画画。
帮佣见女主人下来,将早餐端上来。
“我爸妈呢?还没下来吗?”赵琼阑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他们已经回去了。”
这么早?赵琼阑拉开餐椅坐下,奇怪地看了眼沉砚舟,总觉得他今天的脸色和语气都格外冷。
“阿阑!”
洛芸雨蹦蹦跳跳冲进来:“走啊,去看沙滩排球,有好多帅哥。”
“等我吃个早饭。”
“诶,我也想吃。”洛芸雨摸摸肚子,在她身边坐下,招来佣人给自己也上一份早餐。
“沉三少也在?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你。”这人真是怪没存在感的。
沉砚舟一如既往地沉默。
洛芸雨撇撇嘴,看向一旁的赵琼阑,也不知道阿阑是怎么忍受他的。
赵琼阑耸耸肩,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饭,悠闲地喝了杯咖啡,在洛芸雨催促的目光下终于起身。
出于礼貌,洛芸雨回头看了眼沉砚舟:“沉三少,我们要去沙滩上晒太阳,你要不要一起?”
“好。”
出乎意料的应答,洛芸雨愣了一下,她还以为他不会理会或者直接拒绝。
赵琼阑都有些惊讶,他不是一向不爱出门,不爱社交?
沙滩上,赤膊的男人们在网线的两边激烈地追逐,流畅的身体线条随着动作的爆发力彰显力量的美感。
沉砚舟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收紧,平整的西装裤被攥出褶皱。
赵琼阑在沙滩椅上半躺下来,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鸡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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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婚礼过后,几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还聚在一处玩闹。
“阿阑,往常你都忙得不见人影,这几天怎么这么清闲?”
“我就不能休几天假?”赵琼阑喝了口酒,对路过的帅哥抛来的媚眼视而不见,冷淡地戴上墨镜。
洛芸雨见怪不怪,提议道:“那不如趁你休假,我们一会儿直接飞别的地方,玩一圈再回去。”
“我答应了纪尧一起吃晚饭。”
“那你把他也带上呗,饭哪里不能吃,正好让他陪你出去放松一下。”
赵琼阑没说话,洛芸雨就知道有戏,再接再厉:“这几天一直对着沉砚舟那张冷脸不闷吗?你难得休假,珍惜大好时光。”
“不如……我们找个北边的地方泡温泉?”洛芸雨仰起头,已经开始憧憬,“有满天星辰,还有仙雾缭绕的温泉,再来几杯可口的清酒,温柔解意的情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吗?”
赵琼阑失笑:“玩这方面,属你最精通。”
“那你就是答应咯?”洛芸雨欢呼,“我去叫人安排飞机。”
“别急,我先安排人把沉砚舟送回去。”
“那你快联系专机叫人来接他。”洛芸雨催促,盘算着让管家去给自己挑几身适合的好看泳衣备着。
赵琼阑刚拿出手机,一个帮佣慌慌张张从远处跑来。
“赵小姐,沉先生那里出事了。”
赵琼阑回头,刚才沉砚舟呆的地方已不见他的踪影,急忙站起身:“出什么事了,他人呢?”
“在沙滩那边,沉先生跌倒了,我们不敢随意扶他,已经叫人去喊医疗团队过来了。”
赵琼阑匆匆往帮佣指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围拢了几人,这是私人沙滩,能出现在这的都是徐夏两家的客人。
“麻烦让一让。”
赵琼阑拨开人群。
海舌一阵一阵舔舐过沙滩,沉砚舟狼狈地倒在地上,身上的衬衫裤子湿透了,白皙的侧脸沾着沙子,额前的头发滴着水。
轮椅侧翻在一边,不远处的人指着他嘻嘻哈哈,却没人上前扶一把。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他,像不像落水狗。”
“沉三少,这沙滩本来就不适合你这种残疾人来,何必来凑这热闹呢?”
“对啊,就会给别人添麻烦,说是落水狗还高看他了。”
赵琼阑从人群里走出来,奚落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半趴在地上,白皙的手指深深陷入湿透的沙子中。
“起得来吗?”
沉砚舟僵硬了一下,侧开头并没有看她。
“不用管我。”
赵琼阑单膝跪在沙滩上,洁白的裤子瞬间染上泥沙,氤湿一片,她弯腰托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人半扶起来。
“都是死人吗?还不过来帮忙?”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听得站在一边的人们不由自主颤栗了一下。
帮佣忙扶起轮椅,帮赵琼阑一起把沉砚舟扶起来。
他一直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琼阑站直身体,回头看了眼刚才出声嘲讽的几人,心底记住这几张脸。
她什么都没说,几人却心跳剧烈,不是都说他们两就是表面装装样子,实际赵琼阑非常讨厌沉砚舟的吗?
6. 第 6 章
沉砚舟被送回房间,初春热带的海岛,气温不算低,可他泡了水,海风一吹,在不易察觉地颤抖。
赵琼阑看了眼他贴在身上湿透的白衬衫,肉色的肌理透出来,佣人上前想帮他把衣服换下来。
“别碰我。”他低喝,佣人在原地站定,无措地看向赵琼阑。
“都出去吧,一会儿医生来了,带他过来。”
“是。”
赵琼阑走进浴室,拿过浴巾裹到他身上,弯腰蹲到他身前。
“是谁做的?”
他低着头没说话。
赵琼阑皱了皱眉,心火在胸口隐隐燃烧,她是不喜欢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可她从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就是不希望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总有人觉得如果他们感情不合,就可以无视背后赵沉两家的势力。
沉砚舟无声地坐在她面前,地上积攒了一小片水渍,裤腿还在滴水。
赵琼阑站起身,走到他身侧,伸手捧住他的脸。
指尖触及到掌下冰冷细腻的肌肤。
她强硬地抬起他的脸,触及到那双水润通红的眼睛时愣了一下,动作放缓了许多。
如玉的脸上,一侧湿濡,沾满了沙子。
赵琼阑轻轻替他抹去脸上的沙子,脂腹摩挲过他的下颌:“告诉我,谁做的?”
无缘无故,他不会自己去靠近海水的沙滩。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他声音低哑,垂着眸不肯看她,鸦羽般的长睫不停轻颤。
赵琼阑替他清理干净脸上的沙粒,松开手,心底的火越烧越旺。
“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快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她退开一步,刚要转身,手腕突然被扣住。
“你昨天已经为了我得罪了谢家和我母亲,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赵琼阑皱起眉,回头看他。
他眼眶发红,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泄露出一丝急切。
“沉砚舟,我不在乎得罪谁,忍气吞声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我说了我们将来会是夫妻,你是我带来的,欺辱你也是在欺辱我。”
“对不起……”他重新垂下头,都是他惹的麻烦。
“做错事的人还没道歉,你说什么对不起?”赵琼阑拉开他的手,“先去洗澡换衣服。”
浴室的门关上,赵琼阑收回视线,拉开阳台的门走出去。
沉砚舟也不是傻子,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还跟着对方走,这人他一定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她也根本不用去问跟随的帮佣,自然有人会替她查清楚。
没多久,手中的电话响起。
“徐大少,新婚燕尔,我们怕是搅了你的兴致。”
“赵小姐,夏栀跟我说了沙滩上发生的事,她让我务必给你一个交代,即使她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电话那头的男声,声线平稳。
“洗耳恭听。”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谢家小少爷昨天见母亲不开心,故意找了借口骗沉三少过去,让帮佣动的手脚,人我已经辞退并吩咐了不许有人再录用他。那几个嘴里不干不净看笑话的二世祖,我会叫人捆吧捆吧扔回去,当然在此之前赵小姐还有别的什么想法,我都没意见。”他顿了顿,“至于谢少爷那边,这毕竟是家务事,我不好插手。”
呵,夏栀还真是挑了个“好老公”。
“徐大少能做到这,我已经很感谢了。不过砚舟毕竟是在你的地盘上受了欺负,你的宾客落了我赵琼阑的面子,应该不至于还要我道声谢吧?”
“不不不,不敢,赵小姐,赔礼会送到贵府,也替我跟沉三少道声歉,是我们招待不周。”
“我会转达的。”赵琼阑挂了电话,目光幽幽看向远处蔚蓝色的大海。
“咚咚”
“赵小姐,医生来了。”
“进来。”
赵琼阑拉开阳台的推门进屋,浴室的水声停歇。
她退出去,等着医生替沉砚舟检查身体。
和颜悦色的医生从卧室进去,满面怨责地出来看着赵琼阑。
“怎么了?他伤得很严重?”赵琼阑不明所以。
“沙滩柔软,跌倒不至于受伤,只是淋了水吹了风,小心感冒。”
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赵琼阑腹诽。
医生叹了口气:“赵小姐,沉先生特殊,我观察了一下,这里没有任何残疾人可以借助的工具,连最起码的扶手都没有,他生活可以自理是没错,但也不能这么糟蹋人吧?”
谁糟蹋他了?赵琼阑动了动唇,医生却半点间隙没留给她。
“他身上都是磕碰的淤青,腿部没有及时每日好好按摩,经脉不通,已经肿胀地发紫。”
赵琼阑彻底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周围环境是不是对他不方便,有时候她甚至会忘记他跟正常人不一样。
“我开了药,配合针灸,一会儿会上去帮沉先生按摩,具体情况就这些,不放心的话,回去之后再带他去医院做一个详细检查。”
“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赵琼阑才重新上楼。
沉砚舟已经睡着了,室内安静,他平躺在床上,姿势规矩,呼吸清浅。
赵琼阑走过去,他阖着眼,黑睫覆盖下落下一小片阴影,睡颜乖巧。
外界说的,沉家三少,心思深沉,手段狠毒,真的是面前这个人吗?
他为什么什么都没跟她提,这么多帮佣,服务员围着他们打转,他也没开口要求,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倒是先跟她说对不起。
沉砚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阑,我们还去玩吗?”洛芸雨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
“沉砚舟这里我抽不开身,下次再陪你去,好吗?”
“好吧,他没事吧?”
“没事。”
……
贺纪尧的电话紧随而来,兴奋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阿阑,你什么时候到?你快到了跟我说一声,我把饭闷上。”
赵琼阑看着远处的海,视线落在几颗上下浮动的脑袋上,海浪遮盖掉一切喧嚣。
“抱歉纪尧,我今晚不能过去了。”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许久他才勉强开口道:“是有事要忙吗?没事的阿阑,你先忙,等有空了……等有空了你再来,没关系的。”
赵琼阑听得出他的失落,随意敷衍地安慰了两句,便收了线,指尖落在另一个电话上。
“可以了。”
“是。”
海面恢复平静。
赵琼阑回到房间,床上的人似乎睡得不安慰,他嘴中喃喃,听不清的呓语,额头冒出密密的细汗。
赵琼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好不烫。
手被人拉住,她看向他紧闭的双眼,眉头紧锁,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她试图抽手,却被更加用力地握住。
赵琼阑叹了口气,只好随他去,专机一直在待命,只等他醒了立刻送他们回家。
时间慢慢流逝。
沉砚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掌心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他循着看去,赵琼阑正坐在床边低着头玩手机。
天色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手机的光晕打在她莹白的脸上,她身上已经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他记得她替他抹去脸上沙粒的温柔,也记得她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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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裤腿上,因为他染上脏污。
“醒了?”
赵琼阑察觉到手腕的禁锢被迅速撤开,转过头。
“醒了就起来吧,我们准备回家。”
回……家吗?
赵琼阑见他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睡了一觉,傻呆呆的。
沉砚舟回过神,撑着手臂坐起来。
赵琼阑刚想叫佣人进来帮忙。
“我自己可以。”
又是这句话。
于是她环臂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这里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你为什么既不要人帮你,也什么都不说?”
沉砚舟将自己挪到轮椅上,听到她的话,只是沉默地低头。
大概是察觉到气氛安静太久,他轻声问:
“不是……回家吗?”
赵琼阑看着他,没答。
沉砚舟再次低下头去,指节不由攥紧轮椅的扶手,许久他才开口,声音艰涩:“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也不想显得自己很没用。”
赵琼阑弯腰,将床上的外套递给他。
“走吧,回家了。”
飞机从跑道起飞,降落在s市的机场。
专车没有立刻送他们回家,第一时间去了医院。
“赵小姐,沉先生的腿没有大碍,这几天可以辅佐针灸,每日的按摩还是不能落下。”
“知道了。”
赵琼阑转头,问秘书:“他的生活助理到了吗?”
“到了。”
“那就送他们回去吧。”
“是。”
沉砚舟重新坐上车,目光四处搜寻,不由问她的秘书:“她不回去吗?”
秘书露出程式化的笑容:“琼阑总有事,让我先送先生回去。”
沉砚舟的目光落在远处朦胧的路灯上。
“开车。”
黑色的轿车在夜色中远去。
“大小姐,人带来了。”
昏暗潮湿的环境,套着麻袋的人影被扔在地上。
赵琼阑抬了抬下颚,手下的人上前将麻袋解开。
谢铭艰难地睁开眼睛,站在他不远处的几道身影,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
“唔唔唔!”
“给他把嘴上的布条解开。”
“呸!”谢铭甩着头,被捆得跟个蚕蛹一样的身体拼命扭动,“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赶紧放了我,不然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琼阑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小少爷精致的小脸青一块紫一块。
“赵琼阑!”谢铭瞪大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挪。
“认得我?”赵琼阑轻笑。
“我呸,赶紧放开我!我要告诉我爸你绑架我!还找人殴打我!”
“你去说啊。”赵琼阑在他身边蹲下,“你去告状的话,那我也只能去告状咯,谢小少爷这个点不好好在家休息,也没乖乖待在学校,跟着一群纨绔聚众吸……”
“不许!不许说!”谢铭厉声打断她。
“作为未来嫂嫂,我呢不是绑架你,也不是殴打你,只是替你哥好好管教你而已。”
“他才不是我哥,他才不配当我哥!那个残废他……啊!”谢铭卷缩起身体,腹部被狠狠揍了一拳。
赵琼阑挥开手下的人。
“今天就只是一点小教训,你这样的小少爷,把柄实在太好拿了,所以往后在我或者在沉砚舟面前,我劝你夹着尾巴做人。”赵琼阑站起身。
“放了吧,派个人盯着他回家。”
“是。”
赵琼阑坐上车。
“大小姐,送您回家吗?”
“回芸阑公寓。”
7. 第 7 章
两天后。
沉砚舟从学校回来。
管家一脸喜色地接过他的包:“沉先生,大小姐刚才来电话说,晚饭回来吃。”
沉砚舟操控着轮椅,面部表情地往屋里去。
赵琼阑回来的第二天就被赵老爷子叫回了公司,赵家珠宝起家,逐渐涉及金融,地产,医疗,酒店,教育等多个领域,产业遍布全球。
赵氏集团历史悠久,家族底蕴深厚,到了赵琼阑父亲这一代,嫡系只剩他们和他的弟弟,赵老爷子的小儿子,赵齐明两支。
赵老爷子垂垂老矣,权利的交接逐渐从暗里的斗争演变到白热化。
赵琼阑嘴上说着休假,对公司的动向了然于心,二代接班,他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敢懈怠。
赵老爷子将新一季的新品宣发,以及跟国家博物馆联名活动一并全权交由她负责。
“阿阑,几个孩子里,你最出色,不过一个人光有手段有能力还不够,还需要一个稳定可靠的形象,这才能让大众,让你的投资人信任你。”赵老爷子沉沉的目光看着她。
“我知道我给你选的这个丈夫你不满意,但赵家发展到了现在,也不是真的需要商业联姻来巩固家族势力,我要的是家族权利的平稳交接,是永恒的繁荣昌盛,所以你们几个的婚事,另一半都不需要过分出色,尤其是你,阿阑。”
赵琼阑站在老爷子的办公桌前,心思翻涌,面上也只做恭敬的聆听。
“我说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年纪也不小了,玩归玩,主次要分清楚。”
“我知道了,爷爷。”
“出去吧。”
*
“小姐回来了,需要准备开饭了吗?”
“嗯。”赵琼阑进门,将外套递给管家,弯腰换鞋。
“我去喊沉先生吃饭。”
女主人回来,一向冷清寂静的别墅沾上了烟火气,一下热闹起来。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在这张餐桌上吃顿正餐。
西式的长桌,两人分坐两端。
“你的腿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吗?”
“嗯。”沉砚舟低垂着眉眼,安静吃饭。
赵琼阑看向站在一边的管家:“医生有来复查过吗?”
“有的,这两日孙医生一直有上门来替先生针灸。”
赵琼阑看了眼对面的人,没再开口。
两人吃完饭,各自回了房间,佣人们收拾好一切后纷纷离开。
别墅恢复寂静,静静伫立在夜色中。
沉砚舟拿着水杯从房间出来,恰巧撞见扒着冰箱门翻找什么的赵琼阑,她刚洗过澡,身上套着莹白的睡袍,带着潮气的大波浪长发坠在脑后微微晃动。
“喝牛奶吗?”
赵琼阑侧过身看了他一眼,从冰箱里拿出牛奶。
沉砚舟垂下视线,驱动轮椅来到餐桌边倒水。
“不喝。”
赵琼阑从他倒水的水壶边取过杯子,仔细看了他一眼,试探问:“听说你要办画展,我这里有资深的策展人和画廊可以推荐给你。”
“不用。”又是硬邦邦的两个字。
他拿着水杯,调转方向,轮椅驱动两步,就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挡住。
“沉砚舟。”
“你在……跟我生气吗?”
沉砚舟抬头,视线直直地撞在她含笑的眼睛里,迅速撇开眼。
真的在生气?赵琼阑挑眉,觉得有些新奇,又觉得有些疑惑,她似乎没做什么事情惹到他吧?
“我哪里得罪你了?”难道是因为参加婚礼的那三天受的委屈现在回想起来想发作了?赵琼阑上下扫视了眼坐在轮椅上那道孤高的身影。
他不能行走,可每次脊背都挺得笔直。
“我没有生气。”沉砚舟绕开她,脸色冰冷,唇角紧抿。
赵琼阑看着他的背影,抱着杯子悠悠跟着他进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生气,沉砚舟将水杯放在床头,便双臂借力想挪上床,轮椅没有刹车,按照惯性往后滑去。
赵琼阑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控制住轮椅。
沉砚舟扭到手腕,将将挨住轮椅的边缘,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你别乱动。”赵琼阑急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找到轮椅的刹车固定好,才绕到他身前,“手。”
她拉过他的手环过自己的脖子,清新的沐浴露香萦绕过鼻尖,家里用的都是同一款,一时分不清是谁身上的味道。
沉砚舟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喂,你好歹借点力,不然我怎么扶得动你?”赵琼阑揽过他精瘦的腰,不由吐槽,站起来一米八几的高个,他难道觉得凭她完全能搬动他?
沉砚舟手忙脚乱地想靠自己站起来,可腿部完全没有任何知觉,越动越乱。
“你让我坐回轮椅上,帮我把轮椅推过来一点,我可以自己来。”
赵琼阑叹息,没理他,用尽力气将他拖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好在就在床边,柔软的大床接住了两人东倒西歪的身体,不至于大半夜打120。
“你该庆幸我有锻炼的好习惯,不然今天非把腰闪了不可。”赵琼阑从他身下钻出来,将他扶好靠坐到床头。
沉砚舟低下头:“对不起。”
他的视线落到自己无知无觉的两条腿上,他就是一个残废,生活上只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赵琼阑坐到床边,即便他不抬头,她都感受到了他的难过和自厌。
“要是摔伤了,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她重新拉过他的手仔细检查,手腕没有红肿也没有破皮,“我让家庭医生过来给你看下手。”
沉砚舟愣愣地看着她:“我没事。”
“你确定没事吗?手腕要是真扭伤不及时医治,你可就真的只能呆床上当废人了。”
“嗯,真的没事。”他刚适应自己瘫痪那会儿,很多时候不会正确借助手臂力量,时不时总是扭伤,他知道真的扭伤会怎么样。
赵琼阑见他这么肯定,也懒得操心,将他的手放回去,抬眸看他。
沉砚舟的骨相比例完美,他皮肤很白,下颌线棱角分明,眼窝很深,睫毛又长又翘,琥珀色的眼珠望着人的时候,有一种既无辜又深情的错觉。
只是他平时都低着头,气质阴郁,常常让她忽视他的长相,他其实是最对自己口味的那类。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生我什么气吗?”
沉砚舟卷缩起指尖,慢慢躺下去拉过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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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睡觉了。”
赵琼阑歪头,嘴巴还挺严。
她伸手拉他身上的被子:“沉砚舟,你晚上把所有人都赶走,一个人住这里,要是再出刚才那样的事情,你怎么办?”
沉砚舟阖上眸,遮住眼里的暗淡,闷闷道:“不用你管。”
又倔又别扭。
既然人家不用她管,赵琼阑站起身,拿过床头自己的杯子,替他关掉灯。
卧室门被合上,屋内陷入黑暗。
沉砚舟动了动,忍不住睁开眼转头看向卧室门的方向。
赵琼阑回家的次数变多了,有时候一周四五天,最近甚至连着一周,都能在家看到她。
门口的灯不知什么时候每晚都会被点亮,无论她多晚回来,家里总有一盏灯为她亮着。
客厅传来动静。
赵琼阑撑着桌子倒水,听到卧室门打开的声音。
“喝酒了?”沉砚舟驱动轮椅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精美的礼服上,应该是刚从某个晚宴上回来。
赵琼阑仰头将杯中的水喝尽,看了眼自己十次晚归里就能撞见八次出来倒水的人。
“醉了吗?”她没说话,他不由接着问。
赵琼阑背身抵住桌子边沿,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有点头晕。”
沉砚舟一同将手中的空杯子搁置在桌上:“我给你煮醒酒汤。”
“你每天晚上都在等我吗?”她突然问。
沉砚舟顿住,回过头来,冷峻的脸看不出表情。
“没有。”
赵琼阑直起身,向他走去。
沉砚舟敛下眸,视线留意到她光裸白皙的脚背,喉咙有些干涩。
“怎么不穿鞋?”
赵琼阑在他身前停下,闻言笑弯了眉眼,那双黑宝石般漂亮的眼瞳闪烁着星光。
她俯下身,看着他轻声问:“管我?”
随着她的靠近,沉砚舟忍不住后仰,喉结上下吞咽。
“嗯?”赵琼阑眨了眨眼睛。
沉砚舟忍不住控制轮椅后退,被她眼明手快地摁住两边的扶手制止:“跑什么?”
“我给你拿拖鞋。”他偏开头,避开她的目光,却暴露了通红的耳朵。
赵琼阑抑制不住地低笑,肩膀轻微颤动,这个弟弟还真是纯情得可爱。
她伸手点了下他高挺的鼻尖:“不逗你了。”
沉砚舟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惊了一下,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扩大,呆了一瞬,随即立刻低头后倾,指节在腿边紧紧攥紧。
“不早了,快去休息吧。”赵琼阑慢慢站直,打了个哈欠,“对了,晚上少喝水,容易浮肿。”
沉砚舟抿紧唇,看着她拽过随手扔在桌上的包,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咚咚”
赵琼阑拉开门。
沉砚舟抬眸,她刚洗完澡,身上换了莹白色的吊带睡裙,睡袍没有系带,微微滑落肩头,露出大片细腻白皙的肌肤。
他迅速垂下眸,将搁在腿上的托盘递过去:“醒酒汤。”
赵琼阑闻到他手中飘着水果清香的汤水,也不伸手接,就着他端着的手,拿过勺子尝了一口。
甜甜的,又很清爽,入口似乎便抚平了鼻腔中的酒意。
8. 第 8 章
上次的粥就有些让她念念不忘,这次的醒酒汤也意外好喝,看来她找了一个贤惠的好老公。
赵琼阑接过他手中的碗,靠在门沿慢慢喝。
“之前说的,给你介绍策展人和画廊,你考虑一下?”沉家三少,天才画家,这大概是他众多抬头中唯一正面的,18岁一举成名,一幅画价值千金,正是艺术界风光无两,炙手可热的新星时出了车祸,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之前明明对他不闻不问,最近却基本不在外留宿,会回家了,现在又要给他提供资源,让他很疑惑又很茫然。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会是我老公,帮你很奇怪吗?”赵琼阑边喝着汤边看他。
她的理由让他哑口无言,可他很清楚,那只是说辞。
“你不是一向无利不起早?”他低声道。
赵琼阑喝汤的手一顿,盯着他,气笑了:“你挺了解我。”
“我好心给你介绍资源,你说我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是吧?”
沉砚舟快速眨动了下眼睛,长睫颤得厉害,连同掐在托盘上的指节开始泛白。
赵琼阑将喝完的汤碗放回他的托盘上,抬了抬下巴:“那就当这碗醒酒汤的谢礼,这总行了吧?”
小小年纪,防备心还挺重。
“这价值……一点也不对等。”一碗小小的醒酒汤,和资深的策展人以及资源丰厚的画廊,怎么会一样。
赵琼阑向他靠近一步,目光落在他瓷白的脸上,他垂着眸,长睫闪动,唇色艳丽,她垂在身侧的手捻了捻。
“不如……”她单手撑在他的扶手上,红酒的酒意自刚才蒸腾的水汽中冲上脑门,另一只手勾住他的下巴,轻轻呢喃,“那不如再加一个砝码?”
沉砚舟被迫抬起脸,看到她精致的脸颊无限靠近,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好似要从身体中破蛹而出一般。
他想往后躲,害怕她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又被她用力桎梏。
“又跑什么?”她轻斥,漆黑的眼眸含着细碎的笑意,拇指摩挲着指尖细腻的肌肤,“我还没听你称呼过我,每次开口都这么短短几个字,喊一声姐姐来听听。”
沉砚舟捏紧手中的托盘,唇角抿成直线,没吭声。
“不喊啊?”她轻声问,半垂着眼眸看他,“不想喊我姐姐,那你想要喊我什么?嗯……让我想想,那就是想喊老……”
“姐姐。”他低声又快速,声音轻地几不可闻,可赵琼阑还是听到了。
她忍不住轻笑,视线扫过他僵直的身体,落在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愈发笑得欢快,她越来越觉得逗弄他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沉砚舟被她笑得感觉脸都快烧起来了,拉开她的手低下头,匆匆说道:“很晚了,早点休息,我回房间了。”
赵琼阑盯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俊不禁地摇摇头,关上房门。
清晨的熹光破开云雾,水汽凝结成露珠,从新叶上滚落。
赵琼阑的秘书恭敬地站在餐厅口等着自家老板。
“沉先生早。”
沉砚舟看了眼赵琼阑的秘书:“早。”
管家指挥佣人将早餐端上来。
“琼阑总,早。”
赵琼阑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身精致合体的棕咖色西装套装,干练又知性。
“早。”她拉开餐椅坐下,看到对面沉默吃早餐的人,唇角勾起,“早上好。”
沉砚舟切着煎蛋的刀叉停顿了一下,微微掀起眼皮,又迅速下敛,艳丽的唇微不可查地抿了抿:“早。”
赵琼阑无声地笑了下。
“琼阑总。”秘书上前,打开平板递到赵琼阑面前,“这是商务部拟邀的这一次新品发布会的客人名单,需要您确认一下。”
“名单怎么现在才出来。”赵琼阑一目十行。
秘书噤声,看了眼老板的脸色,这本来就是商务部工作失误递交上来的时间迟了,她可不想当炮灰。
“就按照这份名单来吧。”
秘书松了口气,看来老板今天心情不错。
管家将早餐放到赵琼阑手边。
“这是什么?”赵琼阑举起玻璃杯问,她的咖啡呢?
管家看了眼沉砚舟的方向,笑道:“是沉先生吩咐给您准备的蜂蜜水。”
赵琼阑探究的目光落到沉砚舟脸上。
“我吃好了,去学校了。”沉砚舟放下刀叉,擦了擦嘴,面无表情地转开轮椅。
他的餐盘里,还有大半的早餐没动。
她转头示意管家:“给他拿点早餐带上。”
管家忙喜笑颜开应下:“是。”
赵琼阑喝了口蜂蜜水。
“对了,上次那个画廊还有Lisa的联系方式,你同步给沉砚舟的助理。”
秘书应下:“好的琼阑总,我一会儿就把信息发给沉先生的助理。”
赵琼阑吃过早饭,带着秘书也走了。
“阿阑,你那个未婚夫,什么时候毕业?”
“嗯?”
夜晚的酒吧灯红酒绿,舞池中的男女随着律动的节奏尽情摇摆着身体。
赵琼阑慵懒地靠坐在单人沙发中玩手机,夹着烟的手垂在一侧的扶手上,听见朋友的发问,疑惑地抬起头。
“你准老公不是还在读书吗?你不会连他现在大几都不知道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赵琼阑抬手吸了口烟,视线落回手机屏幕上。
“哪儿别扭?你赵琼阑什么样的男人没玩过?”何蓓蓓转了转眼珠,回想,“我记得你之前那任小情人,才19岁吧。”
“哇哦,还是我们赵姐会玩。”
赵琼阑睨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我听说你最近跟他感情很好,还要给他办画展?怎么,想吃窝边草了?”
“这怎么是窝边草,人家明明是合情合理即将合法的另一半。”
“要说沉三少,这张脸还是非常可以的,就是身体……啧啧啧。”
“正主还在这呢,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是我多嘴,我掌嘴。”
赵琼阑闲闲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腔,懒得开口说话。
何蓓蓓推推她:“说说呗,你最近忙得见不着人,兢兢业业打理家族事业,还开始顾家,衬得我们几个好没意思,真从良了?”
赵琼阑将手中的烟掐灭,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听我一句劝,少八卦,多谈恋爱,有益身心健康。”
何蓓蓓“扑哧”笑出来:“你说反了吧,少谈恋爱多八卦,才有益身心健康。”
“我说,你从前明明最讨厌接手家里的产业,现在怎么回事,都不像你了,好几次喊你你也不出来,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赵琼阑低头无聊地刷着手机,对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突然屏幕跳出一条新信息。
沉砚舟?他竟然会给她发信息。
「你今晚回家吗?」
十几秒后,消息又被撤回。
赵琼阑看着手机屏幕,唇角勾起,指尖在键盘上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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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琼阑:「你撤回了什么?」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
「没什么,发错了。」
发错了?
赵琼阑:「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家?」
沉砚舟愣了一下。
「什么?」
「那不然你在问谁今晚回不回家?」
赵琼阑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对话框停留在她问的最后一句,轻轻笑了笑,重新点亮屏幕。
赵琼阑:「就要回来了。」
发完信息,她摁灭屏幕,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拿过外套站起身:“你们玩,我先回去了。”
何蓓蓓瞪直双眼,反复看了眼手机:“有没有搞错,现在才12点都不到你就要走?哪个小情人在召唤你?”
“家里催我回去了。”赵琼阑边往包间外走,边挥了挥手。
“还真从良了?”
会所的门童恭敬地替她拉开车门,递上车钥匙,跑车呼啸而去。
别墅一如往日伫立在黑夜中,路边的夜灯有稍许昏暗。
赵琼阑停好车,走上楼,家里静悄悄的,唯有门口的灯光明亮又温暖。
“你回来了?”
“又在等我?”赵琼阑朝他走去,扬起唇角。
沉砚舟转回头:“我饿了,煮点宵夜,你要一起吃点吗?”
“好啊,还是上次的粥吗?”她凑过去,香气扑鼻而来。
“面条。”
“我上次在朋友家吃过一次炸年糕,你会做吗?”赵琼阑边说,边拿过他手中的手套揭开锅盖。
热气上涌,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泡,随着锅盖揭开水汽又慢慢退下去。
沉砚舟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拿回锅盖:“什么样的?”
“你等等,我问他要菜谱。”说着她还真拿出手机,也不管什么时候,大半夜找人家要菜谱,反正他们这群人,这个点肯定没睡。
果然没两分钟,一段语音跳出来。
男人的声音隔着屏幕都能听出无语:“大半夜的我上哪去给你问炸年糕的菜谱,那是带大我的李妈老家的一种做法,您能消停消停吗?什么山珍海味你吃不上,还惦记我家那口炸年糕?”
沉砚舟半敛下眸,盯着灶台蓝色的火焰。
赵琼阑按住语音键:“那你就帮我问问李妈不就好了?”
那头气笑了:“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人老人家早睡了,明天给你问。别耽误小爷泡妞。”
赵琼阑扔下手机:“等他明天把做法问过来,我们明晚宵夜就吃炸年糕。”
沉砚舟抬起眸,眸光微微闪了闪。
“晚上吃油炸的不好。”他低低说了一句。
赵琼阑环臂靠在岛台上看他:“你几岁啊,一副小老头的语气。”
沉砚舟闭嘴,将煮沸的面条捞过来,过了一遍冷水,再倒入事先准备好的汤汁中。
赵琼阑尝了一口。
“你哪里学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都这么好吃?”饶是她吃过很多玉盘珍馐,也不得不承认他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
沉砚舟坐在她对面,看她吃得香,嘴角不自觉上扬。
“自己学的。”
“自学成才?你不当画家,做个厨师也很好。”都是手艺人。
“你想吃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做。”
赵琼阑抬起头,他低着头吃面,冒着热气的汤碗遮挡住了他此刻的神情,让她看不清他说这句话时的面容。
她放下筷子,突然问:“你在学校,交女朋友了吗?”
9. 第 9 章
“或者,你交过女朋友吗?”
沉砚舟呆愣了一下,顺滑的面条好像突然有些剌嗓子:“什么意思?”
赵琼阑视线落到他紧绷的下颌,轻笑:“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这一身厨艺,不是为哪个女孩子练就的吧?”
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就没几个会自己做饭的,厨房都不一定进去过。
“有女朋友也没关系,我又不拦着你,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面,不要带出来被别人看到,要是传出点什么我可是会生气的。”
瓷碗被扣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砸在她的尾音上。
“我没谈过女朋友,也学不来你们这种表面恩爱,私下各玩各的夫妻生活。”
这回换成赵琼阑愣住,怎么突然生气了?
“我吃饱了,先回……”
赵琼阑打断他:“你还没吃两口。”
见他脸色冰冷,她无奈道:“好了好了,算姐姐说错话了,给你赔罪还不行吗?你请我吃了宵夜,改天我请你出去吃饭。”
小小年纪,脾气倒挺大。
沉砚舟脸色稍霁,又不自在地动了动唇。
“你昨晚亲口喊的姐姐,你不会忘了吧?”赵琼阑歪头,深邃的眼眸藏满了笑意。
他重新端起碗,埋头吃面,只当没听见。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性子,这么有意思。
“砚舟?”
“再不吃面要坨了。”他僵硬地打断她。
赵琼阑见好就收,怕把人逗过头又要把人惹恼了,于是安安分分低头吃面。
回到房间后,赵琼阑洗完澡边擦着头发边随意划拉着手机,看到晚上两人的聊天记录,聊天框里第一次出现对话,再往上,只有一年前刚加好友时系统自动跳出的打招呼信息,笑意有些玩味。
“咚咚咚”
赵琼阑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
“有事?”
敲了门,坐在轮椅上的人却半天没开口。
沉砚舟将手中的请柬递给她,犹豫了许久,说道:“谢铭的生日宴,送来了请柬。”
赵琼阑伸手接过,将请柬翻开,眸色有些深。
谢家跟赵家,中间始终隔了一个沉家,这么些年很少有来往,这谢小少爷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进来说吧。”赵琼阑将房门拉大,转过身走进屋内。
沉砚舟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操控轮椅跟着她进屋。
她的卧室比他住的主卧小一些,白色主调的欧式风格,精致整洁,空气中浮着淡淡的她惯用的女士香水味。
作为新房的主卧,她只踏进去过片刻,就让佣人把她的东西都搬出来,放到了这间次卧,然后连同这幢房子,她都很少会回来。
赵琼阑看着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出神,黑色的睡衣下身型看起来有些瘦削,他皮肤白皙,紧致的肌理沿着精致的锁骨往下,掩藏进睡衣中。
“我房间,你还满意吗?”
沉砚舟回过神,收回视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乱看你的房间。”
赵琼阑勾起唇,她原本就是打趣,闻言不解道:“我邀请你进来,你当然可以看,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是不是有些过于规矩了?赵琼阑丈量了眼轮椅和卧室门口的距离,不过三步远,她这个房间虽然没有主卧大,但也不小,跟她这么避嫌?
她朝他走过去,将他轮椅往屋内推:“这房子,将来也会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有一半的归属权在你,你想看就看。”
沉砚舟侧过头,她总说,他们是夫妻。
“谢家的一封请柬,你这么犹豫给我,不想去?”她接着道,人被她推着到卧室的窗边才停下。
“谢家从来没有邀请过我,我不知道谢铭的这张请柬,冲你还是冲我。”他垂下头,始终没再多看哪里,“你应该也知道,我跟他关系不好。但我又担心,你跟谢家也许有生意上的来往,不去会不好。”
赵琼阑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支起手臂撑着下巴看他。
“怎……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沉砚舟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指尖蜷缩了下,长睫颤得厉害。
“没什么。”赵琼阑眸色深邃,将他有些慌乱的表情尽收眼底,“就是好奇,你那些破名声,都是怎么来的?”
沉砚舟的眼神黯然,没有接话。
赵琼阑收回目光,转而说道:“我们参加完婚礼之后,我找人教训了谢铭一顿,估计他是气不过,想报复回来,才有的这张请柬。”
沉砚舟眉心动了动,惊讶地抬眸,窗边的人却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表情漫不经心。
“为什么?”
“他欺负你,我给他一个教训,就这么简单。说起来我也算他嫂子吧?长嫂如母,揍一顿应该也没什么影响。”赵琼阑语调轻松,想到谢小少爷那张精致的小脸顶着青紫差点气歪,不由乐出声。
沉砚舟深深地看着她,明明她对他漠不关心,却每一次都会为他出头,维护他,为什么?
“我说过的,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赵琼阑眨了眨眼睛:“这算什么麻烦?”
“谢铭刁蛮任性,睚眦必报,你没必要为我跟他树敌。”他说完,又突然收口,他好像过于自作多情了。
“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评价一个人。”赵琼阑的关注点显然跟他不一样,这会儿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评价,说来我听听。”
沉砚舟眉心轻皱:“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我也在认真跟你说话。”赵琼阑反驳。
沉砚舟咬唇,胸口微微起伏。
“好了,突然生什么气。”小脾气真多。赵琼阑站起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触手竟意外柔软,她还以为他的头发该跟这人脾气一样又倔又硬。
沉砚舟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住,琥珀色的瞳孔扩大一瞬,呆呆地看着她。
“姐姐呢活了这二十几快三十年,最不怕有人惦记报复我,你就操心操心自己,别再让人给欺负了。”赵琼阑屈指划过他的鼻尖,轻笑。
蜷缩在膝上的指尖瞬间攥紧,沉砚舟眨动眼睛,胸腔里心脏跳动,一下重过一下。
他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她察觉出什么异样。
偏偏眼前的人还觉得不够,继续逗他:“要不,你再叫声姐姐,以后我保护你。”
赵琼阑的视线落到他紧抿的唇上。
哦,她被无声拒绝了。
“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又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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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借口。
赵琼阑点头,无辜地看着眼前的人。
沉砚舟浅色的眼瞳转动,看向她握在他轮椅上的手。
卧室安静,两人僵持着。
沉砚舟的耳垂渐渐爬上胭粉,败下阵来,磁性清润的嗓音含了一丝沙哑,妥协:“姐……姐。”
赵琼阑弯起眼眸,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恶趣味。
“年纪轻轻就别总是板着脸,老气沉沉,以后姐姐带你出去玩。”
“我要回去睡觉了。”他不理会她的话。
赵琼阑看了眼时间,确实很晚了。
她松开手,大发慈悲发过他。
“谢铭的战帖都下过来了,不去太对不起他的心意,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单独去一趟,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招。”
“你要去?”沉砚舟皱紧眉。
“一个谢铭,翻不起水花。就是不知道谢霖是不是跟他儿子一样,想跟我作对。”
他知道赵家其实没有表面平静,虽然他被排斥在外,但好歹是赵琼阑名义上的未婚夫,内里的风起云涌,他能隐隐感知道。
对她来说,多一个谢霖为敌,是不是一件棘手的事?
归根结底,源头都是他。
“我陪你去。”
赵琼阑站在他身侧,垂下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很晚了,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他不自在地低头,操控轮椅往门口的方向去。
“砚舟。”
沉砚舟停下,有些不解地回头。
“受欺负了要还手,或者,告诉我也行。”她的声音温柔,眸色比月光柔和。
“嗯。”他低低应了下,迅速回过头离开。
谢铭的生日,在三天后,谢家举办。
沉砚舟透过车窗看着门庭若市的谢家大门,视线落回到自己的腿上。
“怎么了?”赵琼阑侧过头。
沉砚舟摇头:“没事。”
司机匆匆上前替他们拉开车门,助理将沉砚舟的轮椅推到车旁,若有若无的视线聚焦而来。
“那是?”
“沉砚舟?他怎么来了?”
“你忘了,他跟谢小少爷同母异父,也算是亲哥哥了。”
“呵,恐怕谢小少爷不这么觉得。”
“他脸皮还真厚,谢少生日,他专门过来给人家添堵?”
“嘘,都轻点,没看到他旁边站着谁吗?”
赵琼阑不理会远处的那些窃窃私语:“走吧。”
助理推着沉砚舟跟在赵琼阑身侧,往谢家内走去。
谢霖原本在招待宾客,一抬眼便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赵琼阑和沉砚舟,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怎么来了?谁给他们下的请柬?”
管家为难道:“是小少爷。”
“胡闹!”谢霖横眉冷竖,光看到沉砚舟就让他很不喜,还有他身边那个赵琼阑,他根本得罪不起,这不是没苦自己找罪受?
“你去给我警告铭铭,让他不许胡来。”
“是。”
管家匆匆往楼上去,谢霖调整了一下表情,立刻迎上去。
“赵大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实在有失远迎。”
10. 第 10 章
赵琼阑笑着道:“这话说的,听起来似乎很不想让我来。”
“哪里的话,我巴不得呢。”谢霖正色道,招来酒侍,“赵小姐能来参加犬子的生日宴,是我们谢家的荣幸。”
赵琼阑端起酒杯,笑意浅淡:“谢叔叔,不用这么客气,我今天是陪砚舟来的,我们是晚辈。”
“是是是,砚舟是铭铭的哥哥,来了就是自己家的人。”谢铭大笑起来,笑声爽朗。
赵琼阑轻笑,将果汁放入沉砚舟手中。
“既然是自己家人,谢叔叔就不用特意招待了,正巧我看到有朋友在那,我去打个招呼。”
“好,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来跟我说。”
谢铭看着赵琼阑走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淡下去,拿着酒杯的手攥紧。
“去请夫人下来,把她那个儿子领走。”
“是。”
赵琼阑看着瞪大眼睛的何蓓蓓,问:“看到我这么惊讶做什么?”
“你怎么会来参加谢家的宴席?”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哦,那倒也不是,可……赵琼阑明明之前对沉砚舟完全不在乎,谢家她更不会放在眼里。
“谢家少爷的请柬邀请我们来的,我当然要来。”
“邀请你你就来?这s市不知道多少达门显贵想邀请你,你难道都会去?少糊弄人了。”何蓓蓓举起手机,“喏,群里的这群人听说你来了谢家,都一窝蜂地说要过来。”
“我又不是拉帮结派来打架的,他们来做什么?”赵琼阑瞟了眼屏幕,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二世祖,真是一天天闲的。
何蓓蓓耸肩,看来这谢小少爷的生日宴,要热闹咯。
“沉三少,夫人让您过去一趟。”谢家的佣人走来,对着沉砚舟恭敬道。
赵琼阑侧头。
佣人将脑袋压得更低。
“我陪你去?”赵琼阑低声问。
“夫人说,让沉三少一个人过去,他们母子之间有些话要说。”
沉砚舟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抬头看向赵琼阑:“我自己去就行,一会儿就回来。”
赵琼阑点点头。
沉砚舟走后没多久,谢家的门口相继传来跑车的轰鸣,宴厅大门大开,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挤入厅内,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阿阑!”
赵琼阑叹了口气。
洛芸雨跑到赵琼阑身边,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刚我们还说去玩车喊你呢,一看蓓蓓的消息,谁想到你来了这里。”
洛芸雨身后跟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身上的皮衣穿得松松垮垮,指间转着车钥匙,看了眼周围的陈设,嗤笑:“阿阑,你怎么什么贫民窟都往里钻?”
洛芸雨回身拍了他一掌:“别人的地界,你能不能收敛点?”
莫淮之翻了个白眼,对赵琼阑道:“你怎么来了谢铭的生日宴?”
“当然是陪沉砚舟来的,你们给我安分一点,别惹事。”赵琼阑指着莫淮之,“尤其是你。”
“小爷才不稀罕。”
“说是生日宴,这寿星都没看到。”他们这群人环顾四周,还真没看到谢铭的身影。
谢霖头疼地看着不远处聚集的那些身份一个比一个高的千金喝公子,再次亲自迎上去。
宴厅热闹,后院却冷冷清清。
“妈。”
沉慧转过身,目光冰冷:“谁准你来的?”
沉砚舟抿紧唇。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现在堂而皇之出现在铭铭的生日会上,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我的脸,羞辱我?”
“我没有……”沉砚舟一点一点垂下视线,他从来都知道,母亲不喜欢他。
“那就立刻给我滚,滚出谢家,你别以为你即将跟赵琼阑结婚了就可以目空一切,她一个小丫头,目无尊长,不请自来,赵家真是好教养……”
“是谢铭下的请柬她才来的。”沉砚舟打断她,语气沉了下去。
“铭铭为什么要给她请柬?就算是铭铭给的,你就不能阻拦她吗?我因为你,因为你那个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爸,成了整个上流圈的笑话!你们害得我还不够?我原本可以不用嫁一个小小的谢家,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处处看人脸色,你现在还要来谢家下我的面子,看看我生出的是什么好东西!”
沉砚舟沉默下来,脸色苍白。
“滚,立刻滚,永远不许来谢家!”沉慧转身就走。
沉砚舟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就像小时候一样,毫不留情地将他赶出家门,扔给他父亲,她说,他是她的耻辱。
“沉砚舟,看到了吗?妈妈只有我一个儿子,你根本不配。”谢霖抱着胸,看好戏般从隐藏的树丛后面走出来,“你姓沉又怎么样?你跟赵琼阑结婚又怎么样,改变的了你骨子里流淌的低贱的血脉吗?凭你也配称是我的哥哥?”
沉砚舟敛下神色,面无表情地操纵开轮椅。
“你敢无视我?”谢铭扭曲着脸,大步冲过去,心底那团因为赵琼阑吃了暗亏的火不断往上冒。
“扑通——”
赵琼阑正跟洛芸雨闲聊,佣人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宴厅:“不好了,小少爷和沉三少落水了。”
“什么!铭铭不会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谢霖大吼,推开身边的人急忙往后院跑。
赵琼阑沉下脸,跟着他的方向一同往后院疾步走去。
谢家的人反应很快,迅速扑进泳池将两人捞起来,这两位谁出事谢家都承受不起。
谢铭身边的好友纷纷赶到,将呛水的谢铭团团围住。
“一定是你!是你嫉妒阿铭,才推他下水!”
沉砚舟撑着手臂用力咳嗽,呼吸急促,胸口好似被撕裂般地疼。
“啪——”
鲜红的掌印在白皙的脸上浮现,沉砚舟偏过头。
“你想害死我儿子吗?”沉慧恶狠狠地盯着他。
“报警,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这种人渣,就应该关进牢里。”
“对,报警,我们都可以做证人。”
“早就听说沉砚舟这个人心思恶毒,没想到他连亲弟弟都下得了手!”
围在谢铭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应和起来,谢铭抚着胸口坐起身,隔着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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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沉砚舟露出挑衅的笑容。
低贱的杂种。
他无声开口。
沉砚舟垂下视线,冷冷笑了一下,毫无替自己辩解的欲望。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落到他手臂上,将他扶坐起来。
赵琼阑拿过佣人递来的披肩将他裹住,深色的眼眸中带着温柔:“最近跟水犯冲是不是?找个大师给你化解一下。”
沉砚舟抬起眸,怔愣地看着她。
“你……”他张开口,嗓子如同被刀滚过般疼。
“不是说了吗?受欺负了要还手,或者要告诉我。”她点了点他的额头,缓缓站起身,面向谢铭的方向。
“刚才是谁说要报警?”
刚才还一唱一和说得起劲的几人,此刻鸦雀无声。
“赵琼阑,你别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他推我,是事实!”谢铭被沉慧扶起来,虚弱地倚着母亲。
“是吗?真的是砚舟推你的?”赵琼阑看向他,她身后的那些玩伴纷纷跟过来。
“哇靠,这世界还有这种颠倒黑白的东西?人坐着轮椅,他推你?你是傻子吗自己不会跑?”
“就是,当我们阿阑身边没人了?张口就喷粪!”
“跟这种人讲什么,不是要报警吗?他们不报我们报,律师我那多的是,打官司我们奉陪到底!”
沉砚舟仰着头,看着身前那道纤细高挑的背影,几乎与他们初见一摸一样的场景,她又一次站在他身前无条件维护他。
“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谢霖匆匆上前一步,举起手安抚所有人的情绪,“本来就是误会,不至于报警,今天是犬子的生日,闹到这样,是我们谢家失礼。”
“爸!”
“你给我闭嘴!”谢霖厉喝。
谢铭怨毒的目光射向沉砚舟,却还是不甘不愿闭了嘴。
“谢先生,你谢家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好好的人突然落水,我们家砚舟腿不好,掉水里是会出人命的,你一句误会,就可以把事情轻轻揭过吗?”赵琼阑冷声问。
谢霖脸色僵了僵,不得不赔笑:“是内子关心则乱,是她不对,我代她向你们道歉。”
“至于落水的事,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人看到,真要理论也说不清了,所以……”
“所以我们就要平白忍受这份冤屈?”
谢霖噎了一下,暗自咬牙,该死的赵琼阑,难道她还想让他把儿子赔给她不成?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吗!
赵琼阑上前两步,看了眼里里外外围满的看客,高声问:“刚才不是有人说要做人证吗?出来说说,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周围鸦雀无声。
“阿阑,作伪证可是要坐牢的,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你问没用,让警察来问,也让他们吃吃牢饭。”莫淮之上前凑热闹。
“对啊阿阑,他们这么欺负人,我们讲道理没用的。”洛芸雨一同走上前。
赵琼阑勾了勾唇,点头:“那就报警吧。”
“等等!”谢霖急忙喝止,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谢铭,转过身走过去。
谢铭退后两步,有些害怕:“爸?”
11. 第 11 章
“啪——”
谢霖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逆子,玩闹也有个限度,跟你哥开玩笑是可以这么开的吗?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你们两要都出了事,你让你妈妈怎么办!”
“爸,明明是他……”
“你还敢说!”
莫淮之看着远处唱戏的谢霖,凑到赵琼阑身边低声问:“你怎么这么笃定谢霖不敢报警。”
赵琼阑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远处的角落:“儿子什么德行,老子会不清楚吗?什么没有监控,真要没有监控,他会拼命拦着不让报警?”
“这可是谢家,监控他随时能删。”
“我早有准备,他删不掉的,更何况,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莫淮之挑眉。
“你们两说什么悄悄话?”洛芸雨脑袋凑过来,被莫淮之一把推开。
“干嘛,还有小秘密了你们?”
那头谢霖推着谢铭走过来,压着他的肩膀逼他鞠躬道歉:“都是犬子胡闹,他只是跟砚舟开个玩笑,闹大了才吓得满口胡话。”
赵琼阑侧开身,没有搭腔。
谢霖深吸了口气,踹了谢铭一脚:“还不快去给你哥道歉!”
谢铭僵着脸,脸上还带着鲜红的巴掌印,想到父亲刚才警告自己的话,不情不愿地低头:“对不起,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不是有意要推你的。”
人群渐渐出现窃窃私语。
“还真是谢少爷推的?”
“谢家小少爷嚣张跋扈又不是一天两天。”
“沉砚舟坐着轮椅,谢铭推他简单,他推谢铭,确实扯淡。”
“我说赵琼阑怎么会来谢家参加小少爷的生日宴,合着是来给她未来老公站台的?”
“光站在她身边的那几位,身份就不简单,这么一群人,谢家哪里敢得罪,保不齐谢总,也是被权势压迫,逼着谢铭认下。”
“这话可是你说的,跟我没关系啊。”
“你怂什么?”声音渐弱。
“切,要不是谢铭推的,谢家占理,怕什么报警,还正好讹上赵家。”
“今天也奇了,沉家怎么没来人?”
沉砚舟被扶上轮椅,对谢铭的道歉无动于衷。
“赵小姐。”谢霖求救的目光看向赵琼阑。
赵琼阑走到沉砚舟身边:“我们家砚舟受了这么多委屈,一句对不起可不行。”
“那你还想怎么样!”谢铭皱起眉,凶狠地看向赵琼阑。
“不如……磕个头?”莫淮之凑过来,提议道。
谢霖瞬间黑脸,瞪向谢铭。
谢铭咬牙,再次朝沉砚舟深深鞠躬:“对不起!我不该推你下水,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原谅我这一次!”
沉砚舟看了眼一直站在最后面的母亲,心底是浓浓的失望,他对上赵琼阑的眼睛,轻轻点头,忍不住伸手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我们回家吧。”
“好。”
她的掌心温暖,没有挣开他。
“谢先生,我们本来收了谢少爷的请柬,好意来祝贺,没想到闹成这样,往后可再也不敢来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希望绝没有下一次。”
赵琼阑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谢家。
宾客散去。
“啪——”
沉慧捂住脸。
“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还有你那前夫的好杂种。”谢霖带着怒气大步离开。
赵琼阑带着沉砚舟回到家,将他推进浴室洗澡换衣服,又叫人送了姜汤过来。
“姜汤祛寒,快趁热喝。”
赵琼阑替他掖好被子,将碗递给他。
沉砚舟接过,听话地仰头喝完。
赵琼阑将空碗放到床头柜上,看着他脸上的红印:“疼吗?”
沉砚舟摇摇头。
“你妈妈误会你的时候,你干嘛不解释?”
“她不会相信的。”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站在过他这一边,更何况对面,还是谢铭。
“难过的话,肩膀借你靠一下?”赵琼阑笑着跟他打趣,向他展开双臂。
沉砚舟望着她,突然直起身伸手抱住她。
赵琼阑愣了愣,侧头看着靠在自己颈窝的脑袋,迟疑片刻,才缓缓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谢你相信我。”他闭上眼睛。
赵琼阑轻轻叹了口气,抚上他瘦削的脊背:“不客气。”
他忍不住抱紧她:“阿阑……”
抚在后背的手动作一顿,赵琼阑有些讶异地轻声问:“你,叫我什么?”
沉砚舟僵硬住,缓缓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低着头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们……都是这么喊你的。”
我不可以吗?他不敢抬头。
“我去楼下拿点冰块,你的脸还是敷一敷比较好。”赵琼阑站起身。
怀里的温度渐渐流失,沉砚舟蜷起指尖,孤零零地坐在空荡荡的房间中,茫然地盯着她刚才坐的位置,他说错话了吗?
赵琼阑用毛巾裹住冰袋,走回房间重新坐下。
沉砚舟抿紧唇,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冰袋。
“姐……姐。”
赵琼阑刚准备离开,听到这声低哑的称呼,一时忘了自己刚才想做什么。
他垂下的长睫颤动,脸色发白,唯有那张红唇被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伸手,掰开他用力攥紧毛巾的发白指节,往床头的位置靠近了几分,俯身凑过去,轻轻将冰袋敷在他的脸上。
“再喊一声?”她试探地问。
屋内陷入沉默,正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叫时,他再一次低低喊她。
“姐姐。”
声音艰涩沙哑。
赵琼阑心头微动,他真是,在一点一点打破她对他的认知。
好乖。
她放下手中的冰袋,捧住他的脸左右看了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让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好像消肿了一些,明天要是还肿的话,早上再敷一敷。”
“嗯。”
他始终低垂着眉眼。
“砚舟。”
她喊他,却迟迟没有下文。
沉砚舟抬起眸,琥珀色的眼眸中隐隐闪动着水色,眼尾泛红,只一眼,他就迅速敛下眼睛。
赵琼阑指尖轻轻触上他的眼尾,低喃问:“这么委屈?”
不知她问的是谢家的事,还是刚才……
“说好了要请你吃饭,明天等你下课,我去学校接你,带你去吃好吃的,好吗?”
瓷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些血色,他闷闷应了一声:“嗯。”
“下次不管去哪里,把助理带上。”
“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赵琼阑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他望向沉慧那双满是破碎的眼睛,明明满是渴望,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不是你的错。”她轻轻抚摸他的侧脸,“不用总是说对不起,你也没有给我丢脸。”
“睡觉吧。”
他听话地撑着手臂躺下去,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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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的浅瞳不知不觉中一瞬不瞬看着她,眼底藏着深深的依恋。
赵琼阑关掉床头的灯,卧室陷入黑暗。
“姐姐。”
“嗯?”
他只能勉强看到她的轮廓。
“明天不要忘记来接我。”
“好,一定记得。”
赵琼阑拍拍被子,站起身。
房门被轻轻扣上,沉砚舟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浮现一抹很浅很浅的笑容。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赵家每月的家宴,忙忙碌碌的赵家人一个不落,准时出席。
赵琼阑无视二房一晚上隐隐透来的携带着敌意的目光,晚饭过后懒洋洋地靠坐在藤椅上陪着她父亲喝茶。
接近夏日的夜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
“爷爷最近对你似乎格外器重。”赵齐宏抿了口茶,看向身边坐没坐相的女儿。
赵琼阑勾了勾唇,看着星星点点的星空:“那说明,我做对了什么。”
“你以前,打死你也不肯接手家族的事物,这两年倒是变得积极起来,我看就是该让你先成家,有个人能管管你。”
“爸,我这还没结婚呢,怎么就算成家了。”
“少跟我玩文字游戏,你爷爷最近交托给你了不少公司重要的项目,你多上点心,也多放点警惕心。”
“知道。”赵琼阑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末,突然好奇地问,“爸,要是爷爷越过你跟二叔,直接把继承人的人选落在我们这一辈身上,你会怎么想?”
“不怎么想,你不就是想问,要是继承权落在你的手里,会不会让我们父女反目吗?在你心里,爸爸是这种人?”
赵琼阑放下茶杯,抬起眸:“爷爷最近意欲交权的举动越来越明显,二叔一房虎视眈眈,我是怕您心里膈应,女儿夺老子的权算怎么回事?”
赵齐宏伸手敲了一记她额头:“你自小就能力出众,你要是能接了这位置,我也就可以卸任带着你妈环游世界去了。”
“别啊爸,我就给您打个预防针,爷爷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我只知道,这大权要是落在二叔手里,我们别指望有好日子过,我可不是真的对那个位置多有兴趣。”
赵齐宏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年纪轻轻就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平日里让你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听吗?”
“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又扯那里去了。我现在这不乖乖呆在公司拼命帮您谋算呢嘛?”赵琼阑喊屈。
“你那是火烧屁股了知道急了,早些进公司,以你的能力爷爷早就可以放手了。”
“这话可不兴说,说不准他老人家还不肯放权呢。”
“闭嘴。”赵齐宏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听说你最近一直回家住,跟小沉的关系和缓不少,这就对了,别天天不着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趁早给我料理干净。你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赵琼阑低头喝了口茶:“知道了爸。”
“别跟我阳奉阴违,人家小沉是好孩子,又比你小好几岁,你别欺负他,他虽然腿不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没人照顾,沉家那头,我看也没几个好东西,你好好对人家。”
“嘶~”赵琼阑皱眉,“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话有父亲对着女儿说的吗?”
“那是我太了解你,他对上你,只有人家吃亏的份。”知女莫若父,他女儿什么德行,他能不清楚?
“您这心眼也是邪门,不知偏到了哪里。”赵琼阑默默吐槽。
12. 第 12 章
姜禾端着水果走近,将果盘放到两人中间的茶几上:“你们父女俩在这聊什么呢?”
赵齐宏刚张嘴,赵琼阑嘴快,抢先道:“爸让我好好对小沉。”
姜禾一听这话,立刻挂起脸:“这叫什么话,你不去叫你女婿好好对咱们女儿,在这跟阿阑说什么?他那个样子,本来就没办法照顾好女儿,反过来还要阿阑伺候他不成?”
“你看你说什么,什么伺候不伺候,他们以后是夫妻,小两口好好相处,互相扶持有什么不对,你这成见也太大了。”
“我有成见?我这是正常为人母的担忧,哪里像你这个父亲冷血,给女儿选的都什么人!”姜禾越想越气,当初这门婚事,他先斩后奏,跟自己商量都没商量。
赵齐宏瞬间头大,狠狠瞪了眼躲在母亲身后冲他做鬼脸的女儿,忙站起身去哄:“好了好了,阿阑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怎么可能不为她着想,小沉真的是个人品出众的好孩子,也真心对我们女儿,你要相信我……”
赵琼阑弯着腰悄悄溜走,听着她爸胡乱扯谎哄她妈。
她抬眼,一眼看到正操控着轮椅往屋里去的背影:“砚舟。”
轮椅停下来,他却没转身。
赵琼阑绕过去,走到他面前,见他低头不语,蹲下身。
“听到我妈刚才的话了?”
他攥紧腿上盖着的毛毯。
“你不常回老宅,跟我妈接触不多,她不了解你也正常,别往心里去。”她宽慰他。
沉砚舟沉默地摇了摇头。
赵琼阑转了转黑色的眼珠,手搁在他膝上,点了点他的手背:“那你要怎样才能不难过了?”
黑长的睫羽掀开,露出琥珀色的瞳仁望向她。
他张了张唇。
“……姐姐。”
“嗯。”赵琼阑轻笑着应他。
“你会不会后悔跟我结婚吗?”
原本以为他要提要求,没想到却是一个疑问。
“嗯……”赵琼阑思考了一下,回视着他的眼睛,“不会。”
跟谁结婚,对她来说都一样。
可这三个字,好似抚平了他内心所有的褶皱,他看着膝上她的手,指尖动了动。
“我……可以照顾你的。”他一字一句认真道,“你不用照顾我。”
赵琼阑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体温,她能感受到他瞬间僵直的身体。
“砚舟,你喜欢我?”
她轻声问。
心思被戳破,沉砚舟慌乱地抽回手,脑袋空白一片,连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别紧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赵琼阑站起身:“我去跟爸妈还有爷爷打声招呼,你先去车里等我。”
她搅乱了他一池春水,却转身走开。
沉砚舟无措地看着她的背影。
自捅破窗户纸那日起,她对他的态度似乎冷淡了不少,虽然她还是会回家,也会温和地同自己说话,可她再也没有逗弄过他,也没逼着他喊姐姐。
没有再带他去吃好吃的,也没有再叫自己做宵夜给她吃。
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喜欢,才疏远他的吗?
“阿阑!”
赵琼阑回头,被一道身影熊扑过来。
“阿阑,我好想你,超级超级想你。”黏在她身上的人身高腿长,边说边撒娇。
赵琼阑无奈,握住孟杭越的手臂将人拉开。
“说好了来机场接我,你都不来。”他顺着她的力松开手,不满地抱怨,“我给你发了这么多信息你都不回我,我出去三个月,你一点都不想我。”
“先吃饭吧。”
相较于对方的热情,赵琼阑的反应淡淡的。
孟杭越抿了抿嘴,却不敢驳她的意,规规矩矩在她身边坐好,牵强地扯起嘴角佯装看不出她的冷淡:“好吧,快饿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这次走秀瘦了多少斤。”
他边说边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赵琼阑看着他,拿起桌边震动的手机。
来电显示:沉砚舟。
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喂。”
“你今晚,不回来吗?”
赵琼阑看了眼身边的人:“嗯,有点事,今晚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孟杭越转头,饭菜塞了满嘴,气鼓鼓道:“阿阑,谁啊!”
沉砚舟死死掐住掌心,刚才男人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
“知道了。”他沉声回复,迅速挂断电话。
赵琼阑撇了孟杭越一眼。
对方瞬间乖巧下来,艰难地将嘴巴里的饭咽下去。
“下次我接电话的时候,保持安静,听到了吗?”她语调轻缓,面上也没什么情绪,却让孟杭越无端打了个寒颤。
他点点头,乖巧地应下:“知道了。对不起,阿阑。”
赵琼阑站起身,往书房走去:“吃好来书房。”
孟杭越低落地嚼着饭菜,再没了刚才的好胃口,嘴里形同嚼蜡。
他迅速吃完,收拾好,又匆匆去客卧仔仔细细洗了澡清理好自己,才小心翼翼推开书房的门。
孟杭越大四时懵懵懂懂被星探挖掘做了模特,拍过一些小杂志,后来经纪公司看中他优越的自身条件,将他引去饭局想要讨好投资人。
初出茅庐的男孩吓坏了,他自小家境普通,但因为出色的外形总能得到很好的照顾,第一次面对那种场面吓坏了。
也是那时候他遇到了赵琼阑,将她视作救世主,全心依赖她。
她温柔体贴,高贵漂亮,而且出手大方,他没谈过恋爱,却意外和她口味,就这样被她包下,甚至成为赵氏集团的御用模特,身份水涨船高。
自此后,更加离不开她,一跟就是两年。
相处时间越长,他的心就越来越贪婪。
可他知道凭他的身份,配不上她。
他只是她过往情人中的一个,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他这里了。
“发什么呆?”赵琼阑抬眸,将指间的细烟摁灭,见人站在门口站着不动。
孟杭越笑了笑,往里走去:“洗澡水我帮你放好了,去洗澡吗?”
“坐。”
他小心地看了眼她的脸色,在书桌对面坐下:“阿澜,怎么了?知道你今晚要来,我特意准备了……”
“这次国外的走秀还顺利吗?”赵琼阑打断他。
孟杭越顿住,呐呐点头。
“嗯。”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找刘秘书,没什么事就别再联系我了。”
孟杭越性子跳脱,赵琼阑平时对他很纵容,所以哪怕没了那层关系,他也依旧活跃在她身边。
可如今,她竟然亲自来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孟杭越脸色顷刻煞白,他以为他在她心中是有点特别的:“为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赵琼阑起身,“新品发布会好好表现,资源上有什么要的你跟刘秘书说。”
孟杭越咬下唇,泪水在眼眶中闪动,他拉住她的手:“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开心了,我可以改。”
赵琼阑拂开他的手:“杭越,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孟杭越愣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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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松开手,她要他知道怎么取舍,趁她还有耐心愿意在资源上给他开道,知道见好就收。
赵琼阑从孟杭越的住处出来,坐上车。
“琼阑总,送您回家吗?”
“去芸阑公寓。”
“是。”
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夜色中。
*
春季的下午暖洋洋的,赵沉两家盛大的婚宴举行在顶奢酒店的草地上,白色的玫瑰一路铺开。
沉砚舟坐在轮椅上,望着穿着洁白的婚纱,恍若天神下凡的赵琼阑,一点一点垂下眸,独属于他们的婚礼,可她匆匆而来,好似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商宴,连誓词之后的亲吻,她也微微错身,吻落了空,胸腔里撞得生疼的心脏冷却下来。
他们结婚了,可却。
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空旷的别墅内,明明摆满了名贵的家具,设计精美典雅,可就是无端让人觉得空的喘不过气。
婚礼过后,赵琼阑直接去了国外出差,已经十多天没回过家了。
门口的灯始终为她亮着。
“咔嚓——”
“琼阑总,行李要帮您拿上去吗?”
“放这里吧。”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大门重新合上,赵琼阑换了鞋,摁着发疼的太阳穴往楼上走去。
沉砚舟打开门,楼上一片安静。
门口的玄关处两个行李箱静静地呆在那,他驱动轮椅,弯腰将她的鞋子摆好,又将两个行李箱规整地摆到一边。
赵琼阑回到房间,冲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昏睡。
第二日沉砚舟出门去学校时,楼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今天有晚课,一直到9点多才回到家。
“先生。”
刘秘书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见到沉砚舟回来,打了个招呼。
“这么晚还有公事?”
刘秘书放下手机:“琼阑总病了,今天一直联系不上她,我来了一看才发现她发了高热,正打算联系孙医生。”
沉砚舟皱起眉,急忙上楼。
她的卧室安静,只有加湿器缓缓吐着白雾,床上的人埋在被窝中,长发凌乱地铺满枕头。
他驱动轮椅过去,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一片滚烫。
刘秘书跟进来:“先生,孙医生联系不上,医院的人说他去隔壁市参加学术交流了,您看是带琼阑总去医院,还是再让医院安排一位医生过来。”
“去医院。”她烧得这么厉害,必须马上去医院,“麻烦你过来帮忙搭把手。”
“好。”刘秘书匆忙过去,从另一边将赵琼阑扶起来,把沉砚舟递过来的长毛衣外套替她穿上。
“先生,需不需要我让司机上来背琼阑总下去?”
“不用。”
沉砚舟固定住轮椅,倾身小心翼翼地揽过她的腰和腿弯,轻轻将她抱到自己怀里。
赵琼阑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柔软的发顶蹭过他的下巴。
他一手替她裹好外套,小心地搂住她的腰以防她摔下去,一手控制轮椅往外面去。
刘秘书急忙拿过拖鞋跟上。
赵琼阑窝在他怀里,感受到微风流动,微微翕开双眸,耳边是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声。
她轻轻动了动,靠在他身上,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洗衣液的香味。
“我不去医院。”她声音微弱,听起来有气无力。
沉砚舟低下头,抱紧她,温声问:“难受得厉害吗?”
“嗯。”她想说所以能不能别折腾我了,可眼皮像坠了万斤,重新合上。
“很快就到医院。”
13. 第 13 章
赵琼阑被送进医院,连夜做了详细检查,最后护士替她输上液,才算安稳下来。
沉砚舟守在病床边,她阖眼安静地沉睡,见惯了她妆容精致,穿搭靓丽的样子,此刻病弱地躺在这里,脸色和纸一样苍白,分外惹人怜惜。
秘书走进来,看到一动不动守在上司身边的人,压低声音道:“先生,检查结果出来了,琼阑总是疲劳过度,她最近一直连轴转,没好好休息过,医生说明天住院观察一天,没什么问题后天就能出院。”
“嗯,知道了。”
“先生,这里我来守着吧,您回去休息,司机还在门口等着。”
沉砚舟侧过头:“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我留在这照顾她。”
刘秘书想了想,点点头:“那明早我来替您。”
赵琼阑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琼阑总,您醒了?”
“什么时候了?”赵琼阑侧头看了眼窗外。
“快接近下午五点了。”秘书忙帮她把床头升高,替她调整好枕头位置。
赵琼阑抬手,按住发疼的眉心,身体却轻松了很多。
“去给我办出院。”
刘秘书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将水递给她:“医生说您明天才能出院,反正这个点了,也不差多住一晚。”
赵琼阑接过杯子。
“昨天先生急坏了,守了您一晚上,今天早上才走的,说是下午下了课就过来,应该快到了。”
赵琼阑睨了她一眼,举起杯子喝水。
说曹操曹操到,沉砚舟拎着保温盒进来,见到赵琼阑醒了,开口问:“还难受吗?”
赵琼阑摇头,看着他手里的食盒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我做了晚饭,炖了排骨汤,你尝尝。”沉砚舟将床边的小桌子推过来,将餐盒一个一个打开。
秘书非常有眼力见地悄悄退出去,替他们关上门。
“你做的?”赵琼阑惊讶,接过他递来的勺子。
“嗯。”他抿了抿唇,看着她舀起汤匙,指尖握紧轮椅的扶手。
“会不会太淡了?”
“不会,味道正好。”赵琼阑低头喝汤。
“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按时吃饭。”他伸手将她身侧的被子掖好,看了眼上方的吊瓶。
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落进滴管中,输液袋只剩下浅浅一层。
“小心手。”他轻轻扣住她的手腕。
赵琼阑输液的手放下来,用另一只手吃饭。
沉砚舟松开她,将手收回藏到身侧。
“你吃过了吗?”
他摇摇头。
赵琼阑抬眸:“不介意的话一起吃点吧?”
他依旧摇头。
“怎么了?”她失笑,“刚才还说要按时吃饭。”
沉砚舟对上她的黑眸,喉咙艰涩。
“赵琼阑。”
她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不喜欢你。”
赵琼阑静静地看着他,明明表情淡漠,可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在哭泣。
她笑着伸手过去,弹了弹他的额头:“好不容易听你喊几声姐姐,怎么结个婚,一下子改喊全名了?”
沉砚舟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吃饭。”
“我不饿。”
“不是你说的,要按时吃饭。快点吃完,我们回家了。”
沉砚舟皱眉:“医生说,你还不能出院。”
“一会儿你把医生叫来,我让他重新说。”
沉砚舟气闷,低声道:“不行就是不行。”
固执的小孩,赵琼阑拿过一边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勺汤递过去:“快点吃点东西吧,啊。”
沉砚舟蜷紧手指,没动。
“勺子是新的,我喝的都是舀出来的汤,没碰过,很干净。”赵琼阑见他不动,催促道,“快点,汤要滴下来了。”
沉砚舟无奈,凑过去低头,就着她的手衔住汤匙。
不咸不淡的汤水顺着味蕾,滑入食道。
“好喝吗?”她歪头问。
“嗯。”他往后,直起身体,偏开脸。
赵琼阑视线扫过他发红的耳垂,有些好笑,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她将干净的筷子递给他:“再吃点别的。”
他迟疑了一下,接过来,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吃饭。
赵琼阑侧头认真地看着他,果然看到他扒拉饭菜的动作越来越不自然。
“我……脸上有饭粒吗?”
“嗯。”赵琼阑轻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伸手触碰他的嘴角,“喏。”
她的指尖托着一颗晶莹的饭粒。
沉砚舟忙低头用手背蹭了蹭,瓷白的脸微微发红。
“我们说好了,吃完饭就回家。”
“我没答应。”
赵琼阑戏谑地看着他:“那要怎样你才肯答应?”
沉砚舟知道她又在逗他,她真的想走,他答不答应又有什么所谓。
“你的烧还没完全退,再留一晚好不好?”
沉砚舟抿紧唇,扯了扯她的衣袖,不情不愿地喊道:“姐姐。”
“我就这么点小病,你还要让我住两天医院,回头让我妈知道,她不仅念叨我,也会念叨你。”赵琼阑吓唬他。
“她是担心你,而且也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人照顾。”
他清润的浅瞳看着她,赵琼阑无奈,只能晃晃手:“要没了。”
输液袋见底,沉砚舟摁住她乱动的手按下护士铃。
“先说好,是你非让我呆医院的,回头我妈要是找你麻烦,我可不帮你。”
“嗯。”他低声应下。
软硬不吃。
晚上8点,姜禾打来电话。
“喂,妈。”
“听说你住院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妈妈马上过来。”
“不用,就是有点发烧,砚舟小题大做非让我住院观察两天。”
“你平时无病无灾的,怎么会突然发烧呢?他怎么照顾你的,我就说,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指望他照顾好你。”
赵琼阑头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他照顾什么?”
“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夫妻之间,当然得相互照顾,他那个样子,能给你依靠吗?”姜禾一顿,又严厉地问道,“他在你身边吗?你在住院,他没陪着你吗?”
“在,他在。”赵琼阑看向沉砚舟,“可他又不是医生,在不在不都一样。很晚了妈,赶紧睡美容觉了。”
“别给我打岔,你把电话给他,我问问他平时怎么照顾你的?”
“您别闹了。”
“你别袒护他!你们两你公司这么忙,他在学校也没什么事,自然应该他多照顾你啊,我跟你爸,难道不是我伺候他多吗?”
“老婆,你说就说,干嘛扯我。”赵齐宏的声音幽幽飘进话筒中。
“我这段时间都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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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他要怎么照顾我?更何况,我们都是独立的成年人,用不着照顾来照顾去,而且我也没照顾他。”
沉砚舟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隐约能听到姜禾的质问,她明明说不会帮他。
姜禾知道自己女儿,自小就是个主意大的,她说什么都没用。
“行,等你出院,你们俩都给我搬回家住一段时间,我来照顾你,总行吧?”
“妈,您就饶了我吧,我都出来住多少年了,不想再感受妈妈无微不至的温暖了。”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回家住一段时间。就这么说定了,生着病就早点休息。”
“喂,妈……”赵琼阑看着被挂断的手机。
“怎么了?”沉砚舟问。
“妈让我们回老宅住几天。”赵琼阑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看向他,“沉砚舟,你故意的吧?”
沉砚舟愣神片刻,忙摇头:“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妈会让我们回去住。”
“我真的没有……”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不用带我一起回去,我会跟学校申请住宿,这样……”
“沉砚舟。”
沉砚舟抬起眸,对上她深邃的黑眸。
“你这样怎么住学校?我开玩笑的,住几天我们就找个借口回来。”
他沉默下来,低下头。
赵琼阑拿过果盆中的荔枝,拨开一半递给他:“这个荔枝很甜,尝尝?当我说错话的赔罪行不行?”
晶莹的果肉泛着光泽,沉砚舟伸手。
“甜吗?”
“不甜。”他木着脸将剩下一半的果壳扔掉,避开她满是笑意的眼睛。
“时间不早了,让司机早点送你回去吧。”赵琼阑赶在他开口前说道,“我没事,这里还有这么多医生护士,你不用在这陪夜。刘秘书说你昨晚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今早又去了学校,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没动,琥珀色的眼睛浮现出一点点执拗。
“这个陪护床很小,你睡的习惯吗?”他腿脚不方便,又身高腿长的,缩在小小的沙发椅里面,不受罪吗?
“习惯。”
硬邦邦的两个字,赵琼阑见他固执,也不再劝。
“困了,你要留下就随你吧。”她刚退烧,精力不济,慢慢缩回被子里侧过身闭上眼睛,“别吵到我。”
“嗯。”沉砚舟替她将床头降下来,关掉头顶的白织灯。
床头的夜灯散发着暖黄色柔和的光,他静静看着她的睡颜,他好像再也适应不了她不回来的屋子,那个房子空荡得令人窒息。
可他逼着自己,说不喜欢。
这样以后她就会回家了吧?
一夜无梦,第二天上午,秘书刚帮赵琼阑办完出院手续,赵母就派了车准时在医院大门口候着。
两人被押送回了老宅。
“大小姐回来了,老爷知道你们今天回来,特意吩咐了让您回来之后就去一趟他的书房。”
赵琼阑将外套递给佣人,问道:“都在?”
“是,先生和二先生,还有两位少爷都在。”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赵琼阑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她母亲的身影。
“夫人约了人出去打麻将去了,走之前亲自煲了汤,特意为您熬的。”管家笑着解释。
赵琼阑感叹:“还是麻将的魅力大。”
她转过头对沉砚舟道:“我先带你回房间,你的衣服估计我妈已经叫人给你收拾过来了,昨晚没睡好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
14. 第 14 章
她边说边推动他的轮椅,管家识趣地没有跟上,转头去厨房看看夫人熬的汤。
楼上的房间是赵琼阑从小到大住的那间,成年后她就很少回老宅住,结婚之后两人更是一次都没留宿过。
赵家老宅维持着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屋内的设计融合了西式的元素,颇有些近代民国风的时空错位感。
她的房间以白色为主调,搭配着胡桃木色的家具,顶部沿用法式的石膏线条加上欧式的吊灯,让人仿佛置身在上个世纪的贵族小姐闺房之中。
窗边的纱幔被风吹起,屋内放置了一部分金色的摆件做点缀。
“那边是衣帽间,过去连通我的书房,这里是卫生间。”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想到什么,又多嘱咐了一句,“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记得喊我。”
沉砚舟眉眼柔和:“好。”
“你休息吧,我去趟爷爷那里。”
赵旭升的书房中,两个儿子站在一边沉默不语,赵嘉云脸色难看地低头站在书桌前,赵琼宇抱着手臂,事不关己地看戏。
赵琼阑敲门进来时,屋内的气氛几乎凝滞。
“爷爷,您找我。”
“进来吧。”赵旭升收了怒容,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这次国外的乱子好在有阿阑收拾,才没有酿成糟糕的后果。嘉云手上的事都放放,移交给阿阑和阿宇吧。”
“爷爷?”赵嘉云猛然抬头,瞪大双眼。
“怎么,你还敢有意见?这次如果不是阿阑反应快,当机立断,整个集团都要被你拖累,你还敢有不满!”苍老的声音逐渐拔高,赵旭升浑浊的眼眸如鹰一般锐利地盯着他。
赵嘉云吓了一跳,迅速低下头,额头冒出冷汗。
“爸,您消消气,嘉云毕竟年轻,没经验,比不上哥哥姐姐在公司历练得久。”赵齐明端起桌上的茶杯递到老父亲眼前,顺手替他拍了拍后背。
赵旭升瞪了他一眼,接过茶杯。
“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
“是,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让他这几天好好呆在老宅反思自己的过错。”
“哼。”赵旭升冷哼,朽木不可雕也。
“阿阑。”
“爷爷?”
“听你母亲说,这几天累得病倒了,这几日好好休息。”
“谢谢爷爷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嗯,行了,都……”
“爷爷。”赵琼宇突然出声,“我也好久没回老宅住了,姐和三弟都回来了,我也回来住几日。”
“这是你自己家,想住就住。”
“是,正好也能多陪陪爷爷。”
“阿宇有心了。阿阑最近忙的事情多,新品发布会的事,你帮她打打下手,分担一点。”
“我一定尽力辅佐姐。”
“行了,都忙去吧。”
五人从书房退出来。
赵嘉云扭头就走,连他父亲警告的眼神都没顾。
赵齐明摇了摇头,沉不住气的东西,转头带着赵琼宇离开。
赵齐宏上下打量了眼赵琼阑:“真没事了?不是才刚出院吗?”
“真没事,是妈跟砚舟大惊小怪。”赵琼阑收回落在那对父子背影上的目光。
“你啊,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知道,爸,您别唠叨了,您说一遍,一会儿妈回来还得唠叨一遍。”赵琼阑揉揉耳朵。
“行行行,没事就回公司去干活!”
“我病了,需要休假,回什么公司?”赵琼阑调头,往自己房间走去,“赵琼宇不是爱表现,喜欢揽活吗?现成的劳动力,让他干去吧。”
赵齐宏好笑,知道女儿自有主意,摇摇头出门上班去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屋内安静,白色的纱幔随风浮动,躺在床上的人,无知无觉睡得安稳。
赵琼阑没有吵他,去了书房。
日照西斜,橘黄色的夕光洒进房间,为雅致的卧室镀上一层金光。
赵琼阑揉了揉脖子,从书房回来,床上的人依旧在安睡。
她看了眼时间,慢慢走到床边。
他睡姿规矩,两手放在身侧,呼吸清浅而绵长。
赵琼阑蹲下身,视线落在他的睡颜上,沉砚舟的骨相完美,长长的睫毛闭合垂落,遮掩住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珠,鼻梁高挺,他皮肤白,唇却比平常的唇色艳丽一分,但丝毫不显女气。
他安静睡着的模样没了往日的阴郁和沉冷,分外乖巧。
过了一会儿,黑长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了几分后缓缓睁开。
他半阖的双眼含着朦胧的亮光,似醒非醒间痴痴地看着她。
“阿阑?”他嗓音低哑又模糊,含着鼻音,听起来让人心头痒痒的。
赵琼阑伸手,指腹拨过他鸦羽似的睫毛,轻声问:“你喊我什么?”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自然又乖巧地改口:“姐姐。”
拨弄的指尖微顿,赵琼阑看着他,指腹顺着他的睫毛滑落到他的鼻梁:“再喊一声?”
“姐姐?”他的思绪混沌,跟着她的牵引,鼻尖上传来的温度叫他长睫簌簌颤抖。
赵琼阑在他鼻尖轻轻点了点,温声道:“你睡了很久,该起来吃晚饭了。”
“嗯。”他眨动了一下眼睛,依旧一瞬不瞬看着她没动。
赵琼阑看着他懵懂的模样,轻轻笑了笑。
想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说:“赵琼阑,我不喜欢你。”
“快起来吧,今天估计人挺齐的,下去太迟不好。”她揉了揉他的头发,站起身。
沉砚舟思绪逐渐清明,想起临睡前闻着满室属于她身上的香味,睡在她的床上,心脏连同血液躁动不安,又心生胆怯。
可闭上眼睛,躺在满是她的气息里,鼓动的心脏在许久之后又生出心安和满足,最后抵不过睡意陷入沉睡。
又想到刚才自己糊里糊涂又极其自然的两声姐姐,赖在人家的床上不肯起来,就慌忙红着耳根坐起身。
“我……我睡了很久吗?”
“嗯,快6点了,起来吧。”她替他把轮椅推近一些,“今天家里的人都在,估计这几天该很热闹。”
沉砚舟不解地看着她,离赵家每月规定的家宴,应该还有半个月。
“赵嘉云犯了点错,被二叔勒令呆在老宅反思,赵琼宇见我们都在老宅,也主动提议回来住几天,所以这几天这些人都会在。”
沉砚舟进卫生间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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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礼拜,我妈估计不会放我们走,我的房间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好方便你日常起居吗?”
沉砚舟摇头:“我没有不方便。”
“那就好。”
“阿阑。”
赵琼阑看向他。
沉砚舟动了动唇,改口:“姐姐。”
赵琼阑轻笑,看着他有些委屈地耷拉下眉眼,问:“想说什么?”
“赵嘉云的名字为什么跟你还有赵琼宇不一样,不是琼字辈?”
赵琼阑靠在卫生间门口看他洗漱,边替他解惑:“赵琼宇是二叔跟他的前妻所生,赵嘉云之前一直是二叔养在外的私生子,直到赵琼宇的母亲死后,他们母子才被二叔接回赵家。”
沉砚舟愣了一下。
“姚珍,就是赵嘉云的母亲,虽然现在住在老宅,跟在二叔身边,不过两人一直没领证。二房那边的故事,仔细讲可精彩得很。”
“换身衣服,我们下楼吧,有机会再讲给你听。”赵琼阑敲了敲门框,转身往后走,没有注意他黯然的眼神。
餐桌上,果然如赵琼阑所说,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落,全部都在。
“阿阑,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姜禾坐在女儿身边,频频给她夹菜,“今天刚出院,身体怎么样?”
“下午又有些低烧,这会儿没事了。”赵琼阑笑笑,一边悄悄按住沉砚舟的手,对上他紧张的目光,微不可闻地摇摇头。
“姐既然病了,就在家多休息两天吧,公司的事有我。”
赵琼阑抬头,对上赵琼宇的目光,勾起唇:“好啊,那就多劳琼宇费心了。”
“一家人,都是我应该做的。”
赵齐宏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赵老爷子放下筷子:“阿阑,多注意身体。”
“我知道了,爷爷。”
“嗯,虽然有阿宇帮忙,公司的事你还是要上心盯着一点。”
“我会的,您放心。”
“好。”赵旭升拿过边上的帕巾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赵琼阑放下筷子,看着老爷子上楼。
饭后,赵齐宏将女儿叫到自己书房。
“阿阑,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琼阑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玩着桌上的砚台。
“不做什么,就是正好他自己送上门来,我想瞧瞧我手底下,到底谁在吃里扒外。”
“什么意思?”
“赵琼宇上赶着抢新品发布会的功劳,我做了这么多准备,当然不能便宜他,就想看看我要是给他使绊子,谁会悄悄给他助力。”
“你有点分寸,别身边的眼线没抓出来,反而惹恼了你爷爷。”赵齐宏不赞同地瞪她,“更何况,琼宇不是嘉云这样的草包,你在公司没少跟他斗法,他不会蠢得看不出来你是故意在等着抓把柄。”
赵琼阑轻轻笑了笑:“爷爷最近动作这么频繁,外面都在传我是下一任接班人,他已经开始心急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赵齐宏探身拍了下她,“我好不容易找来的歙砚,给我放下,把它弄坏了我跟你急。”
赵琼阑撇撇嘴,将砚台放回原位。
“爸,你真不在意下一任接班人是我?”
15. 第 15 章
“是你是我,有什么区别,怎么?爸爸还没老呢,就想惦记着跟我分家?”
“没有,就是从小到大见多了为了家产争得你死我活的血肉亲情,突然有点害怕。”
赵齐宏惊奇,还是第一次从女儿嘴里听到害怕两个字。
“别怕,爸爸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就算公司到了我手里,最后还是要交到你手上,早晚的事,如果你爷爷真的想让你接班,我也能早点退休。赵家这个担子,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去挑吧。”
赵琼阑垂下眼,苦笑:“爸,你知道的,其实我一直不是很想接手家里的产业。”
“你长大了,我们这样的家庭,享受了富贵,很多东西由不了自己的性子。”赵齐宏轻轻拍拍女儿的脑袋,“回房间休息吧,病刚好,既然推脱了公司的事,那就在家好好休养。”
“遵命。”赵琼阑站起身,刚准备走出去的脚步又退回来,“爸,您能不能拦着点妈,让她唠叨归唠叨,不要再熬汤了。”
赵齐宏失笑:“这我可爱莫能助,都是你妈妈对你的爱,毒不死你,老老实实都喝了。”
赵琼阑扯了下嘴角,干脆利落走了。
她刚推开卧室的门,沉砚舟便驱动轮椅朝她过去。
“做什么?”
沉砚舟举起手中的体温计:“量体温。”
“不用量,已经退烧了。”赵琼阑躲开,进了衣帽间。
沉砚舟跟过去:“就算退烧了,你也不能洗澡。”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啰嗦。”赵琼阑合上抽屉,将换洗的衣物抱在手里,却被他堵在门口。
“从医院回来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你闻闻。”
她扯着衣袖凑到他鼻子下。
好闻的女士香水飘散进鼻腔,他不由往后靠了靠。
“所以呀,快点放我去洗澡。”赵琼阑推着他轮椅的扶手,趁他不备,将人推开。
“阿……”阑。
卫生间的门被关上。
沉砚舟看着眼前闭合的木门,叹了口气。
舒舒服服洗了澡,赵琼阑将长长的头发吹得半干,不知是不是刚才的水汽太热,脑袋有些昏沉。
她放下吹风机,走出卫生间。
房间里没有沉砚舟的身影。
“嗡嗡嗡”
扔在落地窗边小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赵琼阑走过去,窝进单人沙发中,接起电话。
沉砚舟进屋,驱动轮椅朝窗边的人过去,轻轻将手中热好的牛奶放到一边的小桌几上。
她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垂落在扶手上的手捏着手机,半掉不掉。
他伸手将她的手机放好,触手的温度有些烫。
“阿阑……”他低声轻唤,唇齿喃呢过她的名字。
沉砚舟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阿阑。”
她没醒,他去床头拿过体温计。
38度。
“阿阑。”
赵琼阑皱了皱眉,一双有力的手臂揽过她,下一瞬身体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眼,仰起头,目之所及是白皙的脖颈,略有些紧绷的下颌,还有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混合着衣服上洗衣液的清香。
很干净。
“你做什么?”
察觉到她醒了,他动作僵住,略带生涩地解释:
“你还在发烧,我叫不醒你,想抱你回床上。”
他的怀抱很舒服,赵琼阑懒懒地靠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地道:“头发还没干。”
“我帮你吹?”他小心翼翼地问,见她没有出声反对,便带她往卫生间驱动。
赵琼阑动了动脑袋,感受到空气流动,突然有些新奇。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去阳台。”
沉砚舟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的话带她去阳台。
初夏的风温和又暖和。
“就在这呆会儿。”屋里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沉砚舟无奈地皱起眉:“你还在发烧,不能吹风。”
“你哪来这么多不行,不能的?”
赵琼阑不理他。
轮椅调转方向。
“就一会儿,里面好闷。”她伸手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轻声嘀咕。
沉砚舟僵在原地,腰上被她触碰的肌肤,隔着衣服都好似能灼伤自己的身体。
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
“放松。”她拍了拍他腰侧,身下的肌肉硬得跟块石头。
他抓在扶手上的手松了又紧,反反复复,指节泛青。
“你……”
“借我靠一下,这样很舒服。”
她的发顶蹭过他的下巴,柔软的发丝好似有生命力的触手,让他忍不住颤栗。
隐秘的甜蜜,又折磨。
她没有抬头,没看到他布满红晕的脸。
“一会儿记得帮我叫医生。”
“很难受吗?”他低头,顷刻什么心思也没了。
“没有。只是想找个借口偷懒而已,正好不用去公司。”
他悄悄松口气:“进屋了好不好?”
清润的嗓音带了一丝丝祈求。
“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赵琼阑摇头,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到最后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身边的位置空着,丝毫没有睡过的痕迹。
“喂。”
赵琼阑拿过床头震动的手机,一手捂住发疼的头,声音沙哑。
“喂?”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她拿下耳边的手机看了眼屏幕。
“……喂?”那头迟疑。
赵琼阑闭上眼睛,她拿错手机了。
“请问……沉砚舟在吗?”
“他不在。”
“额……”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结巴,“那……他……麻烦你,能不能帮忙转达一下他,下周班级聚会,他每次都不参加,这次最好还是参与一下。”
“班级聚会?”赵琼阑听着这个陌生又遥远的词汇。
“嗯……对,就是白天大家一起去徒步野炊,晚上聚个餐然后去唱歌。”
“他这样,你让他去徒步?”
“啊……那个,不好意思。”沉砚舟平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又不常出现在学校里,他总会忘记他腿不方便。
“其实,说是徒步,也不会真的去,班级里很多女孩子嫌累,主要还是户外露营。”
“我会转达给他的。”
“谢,谢谢。”电话那头人磕吧,“那,那个……请问你是沉砚舟的女朋友吗?”
“算是吧。”
算是?
卧室的门推开,沉砚舟从外面进来。
“他回来了,你们自己说吧。”不等对面再发出什么疑问,赵琼阑将手机还给沉砚舟。
他愣了一下,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接过手机。
“喂。”
……
“不去。”
……
赵琼阑重新躺回去,转个身闭上眼继续睡。
沉砚舟挂掉电话。
“吃点早饭,然后把药吃了再睡吧。”
“你今天学校没课吗?”
“我请假了。”
赵琼阑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望着他。
“怎……怎么了?”他被她的目光看得略微不自在。
“为什么请假?”
沉砚舟心中一窒,抓紧轮椅的扶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病了,我该留在家里照顾你,不然爸妈会觉得我对你不上心。”
“是吗?”赵琼阑轻声反问。
“嗯。”
“我陪你去参加班级聚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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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题突然跳转,沉砚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去露营吗?”她问,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可你还在生病。”
“下周,肯定好了,我陪你去。”
他不知道她怎么突发奇想要陪他去,但他不想拒绝:“好。”
“吃早饭吧。”他将搁置在旁边的早餐端过来。
“我去洗漱。”
吃过早餐,赵琼阑的秘书例行来汇报公事。
“我爸呢?”
“赵总出差去了。”
“出差?”赵琼阑看着手中的文件。
“是,早上无意间,我还听到小赵总也在问赵总的行程。”
“知道了。”
赵琼阑将所有签好字的文件递给她。
“赵琼宇在忙什么?”
“琼宇总正在为秀场场地的事四处奔走。”
“这种小刁难难不倒他,你们尽管给他使绊子,爷爷要是问责下来,自有我担着。”
“是。”
“赵嘉云呢?”
“赵经理把手上的事交接掉之后就不知道跑去哪了。”
赵琼阑若有所思。
“对了,砚舟下周有个班级聚会要去露营,你去安排一下场地,设备,物资。还有提前去现场看一下,别让他有不方便的地方。”
“好的。”刘秘书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琼阑总,孟先生一直联系我,说想见您一面。”
“让他专心准备新品发布会的走秀。”
刘秘书明白,这就是不见。
老板似乎,最近对先生很上心。
夜晚。
后花园处传来压抑的低吼。
“赵齐明,儿子不见了,你还有心思寻花问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玩女人!”
“别胡搅蛮缠行不行!赵嘉云这么大个成年人,给我惹了一堆麻烦不说,我没怪你没把他教好,你还来骂我?”
“我没把他教好?他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
赵齐明一把推开她:“当初是你吵着要给我生孩子,我逼你了?”
“你!”
“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真把自己当赵夫人?你不过就是比外面的女人高级一点的情妇,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赵齐明!”
“偷听啊?”
沉砚舟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就见赵琼阑正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
他急忙解释:“我没有偷听,我只是想下楼倒水,无意间听到有声音。”
“这两人吵架不新鲜。”赵琼阑走近一步,拉住他的轮椅推手,准备带他离开。
“赵齐明!你儿子多所以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外面还有私生子!”姚珍气急,拔高音量质问。
赵齐明一把捂住她的嘴:“吼什么吼!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滚出赵家。”
赵琼阑慢悠悠地推着沉砚舟回房间。
他观察了眼她的神色。
“怎么?”她低头问。
“你一点也不惊讶。”
赵琼阑轻笑:“我跟你说过的,赵嘉云就是私生子,他有别的私生子,有什么好惊讶的?”
沉砚舟皱起好看的眉宇:“为什么你们对待这种事,能这么平淡?这么习以为常?”
赵琼阑挑眉:“别人家的事,我跟着激动什么?”
沉砚舟沉默下来,其实赵琼阑的父母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恩爱,跟风流花心的二叔不同,她父亲对她母亲情有独钟,虽然日常也拌嘴,可确实是少有的夫妻楷模,他见过他们的相处。
可为什么她……
“想什么呢?”见他不说话,赵琼阑弹了下他的额头。
沉砚舟倏然抬头。
“在想那天我打你电话时,你身边的人是谁?”
16. 第 16 章
赵琼阑的笑意渐渐隐去。
沉砚舟却突然好似鼓足了勇气,跟她相处的越久,那颗心就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小气,越来越控制不住地变嫉妒。
“是不是有一天,他们也可以取代我?”
赵琼阑眉心微动,空气渐渐凝滞。
“对不起,我知道我没资格过问。”他难堪地低头,不过是名义上的丈夫,他有什么权利去质问,去干涉?他比姚珍都不如。
赵琼阑俯下身,指尖拂过他泛红的眼尾,轻声开口:“你当然有资格过问,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人我会让秘书去处理,他以后都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沉砚舟彻底愣住,他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赵琼阑收回手,望着他轻笑:“这样可以不生气了吗?”
沉砚舟动了动唇,心跳在一点一点加剧。
“给你做腿部按摩的医师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快去吧,我还要去书房处理点事。”
他懵懵懂懂地出了房间。
赵琼阑直起身,边拿出手机边往书房走去。
“琼阑总?”
“解除孟杭越的合约,这次新品发布会的走秀,他不用上了,给他一笔钱,伦敦那边不是一直在争取他吗,介绍他去那边。”
刘秘书有些惊讶,据她所知,孟杭越是赵琼阑过往情人中最受宠的。
相较于别的听话懂事的小宠,孟杭越会显得略微跳脱一些,也更霸道任性,会闹小脾气,但架不住赵琼阑宠他,生气了也会哄,纵得他很有小性子。
他做了什么竟然让老板突然彻底抛弃他,断得一干二净,明明上午汇报工作时,偶然提及,老板的态度也淡然得很。
“我明白了,这就去办。”心中疑惑归疑惑,但刘秘书深谙作为赵琼阑秘书的准则,不该问的别问,好奇心害死猫,“不过琼阑总,新品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模特缺了一位,走秀怎么办?”
“那就是赵琼宇该思考的问题了。”
赵琼阑挂掉电话,靠到椅背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出神。
经由赵氏出手,沉砚舟班级出游的露营营地被整个翻新,场地当天被全部包了下来。
“都说沉砚舟是富二代,家世背景深得吓人,看起来是真的?”女同学们围坐在一起,小声议论。
“一个小小的露营,整得也太高端了。”
“班长!”有人高喊。
被喊到的人推推眼镜:“怎么了?”
“这次的费用,不会要AA吧?”
“不用,费用已经有人全包了。”
说话间,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营地门口,有工作人员匆匆跑过去接待。
赵琼阑从车里走出来,戴上墨镜遮挡刺眼的阳光。
“那个是?”
无数的目光集中过去。
班长低声道:“是沉砚舟的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
“我那天早上通知的时候,是他女朋友接的电话。大早上的,而且好像是刚睡醒,总不可能是亲戚什么的吧?”
“哦~”众人听到八卦,发出暧昧的起哄。
“赵小姐。”工作人员走在赵琼阑身边,“您秘书昨天已经来现场考察过了,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随时跟我们提。”
沉砚舟由生活助理推着轮椅,听着对方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谈几个亿的大项目。
草地平坦,轮椅驱动很丝滑。
“嗯。”赵琼阑无可无不可地随意应了一声。
“那您看,需不需要我们的工作人员帮忙烧烤,围炉煮茶什么的?”
“不用,自己动手才有意思。”赵琼阑放眼望去,“不用这么多人守着。”
“诶,好的好的,那您有需要,随时吩咐。”
“沉砚舟!”班长在不远处招手。
等她们走近。
“哇,她好有气质,好漂亮。”
“她的衣服哪里买的,好好看?好想要同款。”
“发质也好好,好羡慕。”
……
“咳咳……”班长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敢直视赵琼阑,对沉砚舟道,“沉砚舟同学,你给大家介绍一下你女朋友吧。”
“女朋友?”沉砚舟抬头,看向赵琼阑。
赵琼阑对上他的目光,歪头:“应该也差不多吧?”
他动了动唇,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希望公开他们的夫妻关系,默认下来。
“我……女朋友,赵琼阑。”
虽然只是女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时候,比他介绍这是我太太时,更让人心跳加速。
赵琼阑瞥了他一眼,看到他通红的耳根,有些好笑。
“赵……赵小姐。”班长本来想喊全名,到嘴还是不敢,“你们坐吧,我们准备把烧烤弄起来。”
“好啊,辛苦你们了。”
赵琼阑心安理得地坐到帐篷下,将墨镜推到头顶。
几个男生围到烤炉边,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偷看她。
沉砚舟抿抿唇,跟到她身边,挡住那些视线。
“吃水果吗?”赵琼阑问。
沉砚舟的视线落到露营桌上。
“嗯。”
“想吃什么?”
沉砚舟停顿了下,慢吞吞道:“荔枝。”
赵琼阑扬起嘴角,拿过一颗荔枝剥开递给他。
沉砚舟接过,就听到她问:“不是不甜吗?”
他镇定自若地塞进嘴里,一本正经得说:“我不爱吃甜的。”
“那吃点柠檬吧,这个酸。”赵琼阑拿过切好的柠檬片,同样递到他面前。
他望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睛,不情不愿地接过来。
“不吃吗?”
在她戏谑的注视下,他皱着眉咬了一口。
酸意在嘴里蔓延,连同咬肌都酸得痉挛。
“好吃吗?”
沉砚舟木着脸,知道她又在逗他:“不好吃。”
赵琼阑笑意不止。
“你们到底会不会啊?”
烧烤那里传来女生的抱怨。
几个大男孩,在家千娇万宠,对一个烧烤炉一筹莫展。
干得满头大汗,火都没生起来。
“等你们烤好,我们该饿死了。”
赵琼阑冲那边看了一眼。
“我是不是不该让工作人员走?”她怎么知道现在的小孩,动手能力这么差。
“我去看看。”
沉砚舟往那边过去,助理忙跟上他。
赵琼阑随他们折腾,大不了她再喊人叫餐过来,于是没多在意,自顾自低头玩手机。
“好厉害……”
“真的生起来了……”
“长得好,家世好,还会烧烤,可惜……”
不远处七嘴八舌,赵琼阑充耳不闻。
手机上跳出信息。
洛芸雨:阿阑,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传闻?
赵琼阑:什么传闻?
那头没了动静,赵琼阑又切换到其他界面。
过了一会儿。
洛芸雨:算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你不知道就别管了,听了也破坏心情。
赵琼阑不明所以。
洛芸雨:你在哪儿呢?晚上出来聚聚吗?
赵琼阑低头打字:陪沉砚舟在外面。
洛芸雨:?
洛芸雨:你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洛芸雨:不对,上次在谢家我就发现,你对他格外维护。
洛芸雨:你不会是对他动心了吧?
“烧烤好了,吃点吗?”
冒着热气的烤翅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被摆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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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烤的?”她惊讶,他在厨艺上还真的是什么都会。
“嗯,你尝尝,不知道好不好吃。”
赵琼阑抬起头,看到他的脸时扑哧一笑,扯过一边的湿纸巾。
“你弄个烧烤,怎么把自己折腾得跟花猫一样。”她放下手机,拿着湿纸巾轻轻替他擦去脸上的焦黑。
沉砚舟僵住,凉凉的纸巾触及在脸上,却仿若滚烫的毛巾,他不自在地偏头:“我自己来。”
“别动。”赵琼阑勾住他的下巴,制止他乱动。
如玉的脸颊浮上淡粉,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他忍着羞涩催促:“好了吗?”
“好了。”赵琼阑松开他,将纸巾扔掉。
沉砚舟忙后退开:“我去看看其他的烤串。”
说完,连味道如何都没问,逃似得飞快离开。
赵琼阑轻笑,拿过烤翅边吃边给洛芸雨回消息。
洛芸雨:人呢?
赵琼阑: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
洛芸雨:我这是关心你,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吗?
赵琼阑:以前对他有误解。
洛芸雨:那现在呢?
赵琼阑没有回。
洛芸雨:你们结婚这么久,你也没带他出来过,不如下次聚会,你把他带上?
赵琼阑:再说吧。
吃过烧烤,原本大家打算去找饭店吃饭,但听说赵琼阑晚上定了火锅送过来,纷纷留了下来。
“这里这么漂亮,不多待一会儿好亏。”
“我们去拍照。”
“走。”
“这里有幕布,还有音响哎。”
“看电影吧?”
“同意。”
沉砚舟看了眼靠在座椅中的赵琼阑,悄悄收回目光,看向天边渐渐下沉的落日。
能这样待在她的身边,真好。
“听说这里晚上的星空很美,想看吗?”她突然出声问。
“想。”他顺着心意回复她。
赵琼阑侧过头:“一会儿悄悄带你去。”
他在她的目光下,突然生出无限的欣喜和期待。
夜幕降临,天边隐约还透着霞光。
一群人分三个帐篷,围着火锅吃得热火朝天。
赵琼阑看了眼时间。
晚饭过后,有人提议唱歌,这里有现成的音响设备和麦克风。
“走吧。”
赵琼阑站起身,挥手示意助理,“我来吧,我们就在那边那个土坡下面,你不用跟着。”
身后的鬼哭狼嚎终于小了许多。
一大片草原上,空旷无人,绿油油的草地,连石子都清理得很干净。
“看星星。”赵琼阑抬手,漆黑的夜,远离灯火,无数的星星在浩瀚的深空闪烁。
他的眼里,却只能看到站在星空下那个比星星还闪耀的人。
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切换了一首抒情的情歌。
沉砚舟视线落下,忍不住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这段时间,她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忍不住生出她也有点点喜欢自己的希冀和痴心妄想。
“姐姐。”
赵琼阑低下头,对上他清润的眼眸,手被轻轻握住。
“你为什么愿意陪我来这里,为什么陪我看星星?”你是不是也有那么点喜欢我?
赵琼阑仰头看了眼星空,问:“你不喜欢吗?”
沉砚舟望着她。
“喜欢。”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可他不敢说,还是不敢说。
可是……
“你发现了,对不对?”他低声问。
赵琼阑重新低下头看他:“发现什么?”
沉砚舟动了动唇。
“发现什么?”她俯下身,另一只手的掌心拂过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