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刺头大佬的娇气包》 1、第 1 章 1974年盛夏，蝉鸣如潮，嘶鸣着属于海城海军基地的军旅芳华。 张灯结彩的军人俱乐部内，海军军官和文艺女兵面红耳赤地坐在左右两侧，暖黄色灯光，在他们发烫的脸颊上暧昧地游走。 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由副司令员亲自组织的联谊会，旨在解决基地里的个人问题。 他们面前都摆着一张圆桌，相中后就可以在征求对方同意后坐下了解，这也是相亲中心照不宣的看对眼儿。 为了避免尴尬，组织还贴心地在圆桌上备了茶水，点心，有什么核桃酥，鸡蛋糕，绿豆糕，不得不说基地还挺阔绰的，这些稀罕物，搁平时大伙儿自己都不大舍得买。 看着人都到齐了，周司令站在正前方中央开始发表开场词: “同志们，晚上好！俺知道大伙儿心情都很激动，俺就长话短说，今天，组织交给嫩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对象！现在，俺宣布联谊会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掌声震天响，同志们的热情几乎掀翻屋顶。 周司令也是过来人，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来监督外甥相亲的媳妇身旁落座。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挪动屁股！这群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老兵油子，来到爱情的战场，此刻竟然变成连头都不敢抬的呆鹌鹑。 鼓掌时候的威风全没了，一个二个的缩头缩脑地窝在圆桌旁，活脱脱一副老实小媳妇样儿。 周司令看得着急上火，“他娘的，嫩瞧瞧他们这背瞎拉倒1（没出息）样儿！想当年俺……” 周司令媳妇白了他一眼，“当年你吓得差点钻桌洞你忘了？哎？顾家那小丫头要干嘛？” 只见一个文艺女兵，腾地一下从木椅上站起来。 她生得极其漂亮，肤若凝脂，艳若桃花，最绝的是那双妩媚灵动的狐狸眼，俏生生看人一眼，就能把人魂儿勾走。 少女穿着一条凸显腰身的红裙子，更是衬得她胸盈臀翘，腰细如柳。 她甩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裙摆飞扬地走到男兵区倒数第二排的一张圆桌前。 直到这时，她脸上才露出些许怯意。 她两颊羞红，闭着眼睛豁出去般喊道:“傅斯年！我……我……” 这大胆的举动无异于当众投下一颗手榴弹！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哟！这不是舞蹈队台柱子顾蕊吗？ 瞧这架势，她是要跟傅斯年表白？！ 大伙儿跟嗅到腥味儿的猫一样眼冒绿光，眼里透着围观狗血大戏的兴奋感。 要知道，这两天基地传得最火热的桃色新闻就是——“舞蹈队的两大台柱子为了傅斯年掐起来了！” “傅同志昨天真给你们舞蹈队的苏雅同志写情书了？” 毕竟全基地都以为傅斯年会跟顾蕊在一起。 据说这俩人是青梅竹马，打小在海军大院长大，一个是师政委家的公子，一个是师长家的千金，可以说是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 更别提这顾蕊本来就痴迷傅斯年，堂堂师长千金，放下身段，跟老妈子一样为他忙前奔后，每个月还扣着手指缝省下大半生活费，就为了给他送礼物讨他欢心。 虽说傅斯年始终不为所动，对外宣称只把她当妹妹，可老话说好男怕缠女，大伙儿都觉得他俩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谁成想，傅斯年现在居然喜欢上了顾蕊的死对头！ 这还不得捅了马蜂窝？ “可不嘛，顾蕊都快气疯了，昨天大闹宿舍，嚷嚷着要把苏雅赶出基地，后来你们猜怎么着？被指导员警告了不说，还被傅斯年的妹妹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可丢死人了！” “其实，也不怪她生气吧？从小追到大的男人，突然被自己死对头撬了墙角，这搁谁也不好受啊？” “那是她活该！谁叫她平时那么嚣张跋扈！苏雅那么温柔善良，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她。” “就是！娶媳妇还是得选苏雅那种温婉大方的，顾蕊那狐媚子一看就不是正经胚子！你们瞧她那骚劲儿，走个路屁股恨不得扭到天上去，这娶回家还能安生吗？” “谁说不是呢，况且傅同志还那么优秀，那么多女同志喜欢他，凭啥选顾蕊那个脾气最差的？” 难得一个为顾蕊说句公道话的女兵沉默了。 毕竟顾蕊的性子是公认的刁蛮娇纵，她作为师长家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小闺女，平时被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早就被宠坏了。 眼看着讨人嫌的顾蕊要表白了，大家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她笑话。 但也有人看出了门道。 “不好说，她这样当众表白，不就是借着周司令的势，架着傅同志逼他答应吗？” 听到这话，舞蹈队里几个和苏雅很要好的文艺女兵担心地朝她看过去。 见她脸色苍白，顿时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起来。 “顾蕊，你要不要脸!傅同志昨天都给苏雅写情书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跟他表白?” “真不检点！” “说话顾蕊，你是不是要跟傅同志表白，插足苏雅？” …… 顾蕊刚接收完记忆，听到的就是这些侮辱性的谩骂。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才会说出这些败坏女生名节的话? 本来穿书心情就糟糕透顶，偏偏还有人非往她枪口撞。 没错，她穿书了。 在《七零之娇宠》这本玛丽苏年代文里，团宠女主气运逆天，所有问题都能逢凶化吉，所有和她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她所穿的，不仅是书里被打脸最狠的角色，还是一个专门用来衬托女主幸福成功的对照组！ 身为痴恋男主的恶毒青梅，原主空有一副美貌，又蠢又作，处处和女主作对，又处处不如女主屡屡被打脸，下场凄惨至极！ 顾蕊心想这是造了什么孽，就因为在评论区恨铁不成钢地吐槽了几句，一觉醒来，她就穿成了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 还恰好穿在原主和男主表白的现场！ 现在的剧情是，原主因为男主傅斯年给女主苏雅写了情书，被妒火冲昏头脑，在无意听到女主也喜欢男主后，为了阻止两人在一起，她故意抢先在联谊活动上和男主表白，当众逼他答应。 不料，却被男主毫不留情地拒绝，还被狠狠羞辱了一番，让她彻底沦为基地的笑柄，就此引发一系列人生惨剧。 顾蕊:“……” 是野菜没挖够还是男人都死光了？ 让她当男主的舔狗？ 想屁吃。 现在原主也不知道去哪了，但既然她掌管了这具身体，那就得按她的剧本走。 至于什么狗屁对照组女配剧本？ 去他丫的！ ＊ 当前第一步，就是洗白倒追男主惹出来的臭名声。 顾蕊俾睨着诽谤的几人，“如果不是，你们能为败坏我的名声负责么?" 这话一出，那几个姑娘就跟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 “哎哟，顾蕊，说这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一会你可别表白打脸啊。” 笑得正欢的李雪，触及顾蕊眼里的凌厉，心里一惊，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她觉得顾蕊好像哪里不一样了，眼前的顾蕊语气虽然平静，身上的气场却比过去张牙舞爪时还要强，仿佛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该是对的。 李雪只当是错觉，有恃无恐地说:“那你想怎么负责?” 顾蕊慢悠悠道:“广播里连续给我道歉一个星期。”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个年代最注重名声，这种惩罚比让她们死还难受，以后被人指指点点的可就是她们了。 另一方面，这也是杀鸡儆猴。 原主因为美艳的外表惹火的身材，在基地风言风语没断过，只有让诽谤者掉层皮，才能有效警戒别人。 果不其然，听到是这个惩罚，李雪等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怎么，不敢了?” 李雪气得瞪眼，她知道顾蕊这个坏女人在激将法激她，但现在被这么架在火上烤…… 她咬了咬牙，“行，我们答应你！” 顾蕊肯定是吓唬人的，这次可是她跟苏雅抢傅斯年最后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不抓住呢？ 然而，下一秒她听到顾蕊说—— “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和大家澄清一下过去关于我和傅斯年的传闻，其实，大家误会了，我一直都当他是自家哥哥，你们说，谁会喜欢上自己哥哥呢？” 话落，满堂哗然！ 全基地都知道顾蕊这些年对傅斯年有多好，说句难听的，她对她爸妈都没对傅斯年好。 现在说不喜欢，谁信啊？ 有看不惯顾蕊的人发出质疑。 “那你昨天为什么要找苏雅闹事儿？这可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 顾蕊翻了个白眼:“大家不是都知道我跟她不对付？我不想让她当我嫂子有什么问题？” 被盯着的人反倒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这一刻，她仿佛读懂了对方眼里的‘你在问什么蠢话？’ 可以说，顾蕊扮起原主毫无压力。 哦不对，本色出演得青出于蓝。 大家丝毫没怀疑她换人了，都在争执着顾蕊这话的可信度。 可顾蕊才不管别人什么反应呢。 撇清关系第一步已经达成，相不相信只是时间问题，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再跟男主有牵扯。 顾蕊歪着头，冲脸色难看的李雪眨了眨眼睛:“那么，就从明天开始道歉吧？” 少女一副乖巧无辜状，说出的话却是恶毒至极。 李雪不甘地盯着顾蕊，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一个漏洞。 她得意洋洋地问出:“如果不是要表白，那你走到傅同志桌前干嘛？你可别告诉大伙儿你是在梦游啊？” 大厅里哄然大笑，原本动摇的人也都清醒过来。 ＊ 傅斯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眼里充斥着浓墨般浓稠的厌恶。 他早就猜到，又是吸引他注意的不入流把戏。 他彻底失去耐心，冷声道:“顾蕊，你到底要说什么？” 听到声音，顾蕊眸光流转，上下打量着这个让原主痴迷到死都不悔改的男主傅斯年。 男人身穿上白下蓝的海军服，俊秀的脸庞尽显清冷，细长的丹凤眼里端的是冷漠，高高在上的姿态如同天上皎月。 光看皮相，确实有做男主的资本，丝毫不输后世娱乐圈的那些流量小鲜肉。 只是，他的表情让顾蕊看着很不爽，拉着一张脸，跟欠了他钱似的。 男人眉宇间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和那几乎凝为实质的厌恶，让他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淬满冰霜的利刃般伤人。 而顾蕊知道，他即将说出的那些话，也确实会很伤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你拿什么跟苏雅比？你连她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 …… 只可惜，能被他伤到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感受到少女眼里明晃晃的嫌恶，傅斯年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顾蕊什么时候用过这种目光看自己？ 她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永远都是痴迷，专注…… 可当他再仔细看的时候，那种感觉已经消失。 傅斯年浑不在意，他催促地敲了敲桌子，显然已经耐心告罄。 李雪也跟着咄咄逼人道:“哼，编不出来了吧？我看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顾蕊眼神飘忽，她确实还没编出来…… 毕竟在联谊会这种场合，除了找对象其他理由还真站不住脚。 她本来打算随便拉个男主周围的人挡一下，但不知道是不是都猜到原主今天要闹事儿，或是害怕被误伤，或是耽误看戏？ 他们居然都默契地远离男主。 这也就导致男主这张圆桌一圈都是空的，只有他身后那张桌子坐着一个人。 但那人居然在趴着睡觉！ 大家看顾蕊一直不说话，嘲笑声逐渐放肆起来。 傅斯年的一个经常刁难顾蕊的好兄弟，甚至放下狠话:顾蕊要不是跟傅斯年表白，他就给顾蕊当一个星期的孙子！ 顾蕊:！！！ 但凡男主旁边坐个人，她都要当场认下这孙子！ 啧，可惜了…… 就在顾蕊大脑高速运转也没想出合适理由的时候，一道懒洋洋的拖着长调子的声音拯救了她。 “吵死了——” 2、第 2 章 男人的声音出奇的好听。 像浓烈醇厚的伏特加，性感得让人耳朵犯醺。 顾蕊顺着声音看过去。 坐在男主身后的男人居然醒了！ 他低垂着头，浑身没骨头似的靠着墙。 晕黄色灯光落在他宽阔的背脊上，阴影盘踞在灰砖墙上笼罩着他，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他上身穿着一件显斯文的白衬衫，但他穿得可一点儿不斯文，跟个二流子似的。 别人的衣服扣子都扣得严实规整，他的扣子却肆意地开到第三颗，任由忽明忽暗的灯光，放浪地爬进他敞开的领口，舔舐着他若隐若现的锁骨，胸肌。 看得年轻女兵们一阵脸红心跳的，心里直骂他流氓。 只有顾蕊两眼亮晶晶地盯着男人。 眼里透着狡黠的算计。 工具人这不就有了！ 她刚要开口，男人又说话了。 “周司令。” 周司令这头吃瓜吃得正欢，冷不丁听到男人的声音，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混不吝嘴里向来没好话。 果不其然—— “这是联谊会还是村口老头老太太嚼舌根的批／斗／会？” “您就干看着？” 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周司令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抱怨:“嫩小子这么多人也不知道给嫩小姨夫留点面子，俺这还不是为了嫩这臭小子了解情况！” 说起这其中的缘由，也是令人唏嘘。 袁朝这孩子出身军人世家，爷爷是开国将军，父母也都是军人，在他三岁那年，双双在抗m援朝战争中牺牲。 老首长为了缅怀儿子儿媳，就给他取了现在的名字，也许是受名字的鞭策，这小子战场上就跟不要命的疯子一样拼！年纪轻轻就屡立大功，硬是靠自己一次次拼命被破格提升为团长。 老首长骄傲之余，又有些提心吊胆，深怕这最后一根独苗也步了他父母的后尘…… 年初，这臭小子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足足昏迷了半个月！或许是他命硬，又或许是阎王爷也有慈悲心，不忍老人家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硬是没收他。 不过这一遭可把家里老人吓够呛，这才托着他们安排了这次相亲，想着成家有了牵绊，这孩子能惜命点儿。 本来，凭袁朝的条件是怎么也轮不到相亲的，他调到海岛养伤这半年，喜欢他的小姑娘是全要塞最多的，可这刺头一点不解风情，说话又直又毒，气哭一个又一个…… 所以，刚刚听到顾家小姑娘不喜欢傅家那小子，他就动了心思。 说来这丫头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没啥坏心眼儿，就是娇纵了点儿。 可他还就是看中了她的娇纵，就袁朝这种刺头，就得找个能闹腾的才好，这作一作闹一闹感情不就出来了？ 可怜他的良苦用心，人压根儿不领情！ “不需要，我走了，您要真心为我好，一会拦着点儿我小姨，回头帮我跟老头子那儿打打掩护，空了请您喝酒。” 听到酒，周司令心动了，他眯着眼睛咂了咂嘴。 然而，想到媳妇下的死命令——什么时候给袁朝找到媳妇儿，什么时候你再回屋睡！ 周司令猛地一激灵清醒。 他眼疾手快地按住准备起身的袁朝:“哎哎哎，这回可不行！嫩走了俺怎么跟他们交差？” 顾蕊这边听到男人要走，也慌了。 她急忙对着男主大喊一声:“傅斯年——” 这一叫所有人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 傅斯年也目光嘲讽地看向顾蕊。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心里早已厌烦顾蕊这些年的纠缠，准备在她告白后狠狠拒绝，让她彻底死心。 却听到她说—— “我想和你后面这位军官相亲，麻烦你让让。” 傅斯年愣了愣，向来冷淡无波的眸子闪过一瞬不可置信。 顾蕊怎么可能会当着他的面提别的男人？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顾蕊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我要和你后面这位军官相亲！” 傅斯年黑眸一沉，这才正眼看顾蕊。 然而，这个过去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此刻一点眼神没给他，人家正饱含深情地看着别的男人呢。 傅斯年眉心一跳。 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眼神嫌恶地看了顾蕊一眼，语气讽刺道:“那祝你成功。” 然后起身，让出位置。 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家被惊得目瞪口呆。 天啊！天上下红雨了！顾蕊居然真没跟傅斯年表白！ 嚯！还当着他的面要和别的男人相亲！傅斯年居然还祝福她！ 难不成这俩人真没什么？顾蕊真不喜欢傅斯年？！ …… 刚刚还叫嚣着顾蕊要是不喜欢傅斯年，就给她当孙子的傅斯年好兄弟李向阳，此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变换，好不精彩。 李雪她们脸色更是惨白得吓人。 只有两个人对此喜闻乐见。 周司令朗声大笑。 他拍着袁朝的肩膀，感受到手下这具身体的僵硬，心里直呼痛快。 这刺头也有今天！ 周司令媳妇季文玉更是高兴地噔噔噔跑过来，着急忙慌地替自家外甥应下。 “他愿意他愿意！” 季文玉的想法就很简单，只要能有个姑娘愿意收了自家这刺头外甥，她都要放鞭炮庆祝了。 何况顾蕊这小丫头，长得又漂亮，舞蹈业务能力又好，屁股又大又圆润，一看就是好生养有子孙福的。 他们家和老爷子那儿倒不是讲究这些，季文玉主要还是心疼外甥，这孩子亲缘薄，从来没享受过家庭的温情，他性子又那么独，要是能有个自己的热热闹闹的小家庭，也能弥补些这方面的缺憾。 季文玉收起心里的伤感，一把推开碍事的自家男人，亲切地拉着顾蕊的手走到外甥身边，一巴掌拍到外甥背上: “袁朝，你还傻坐着干嘛？还不快站起来邀请小蕊坐下！怎么能让人家小姑娘主动呢？” 袁朝嘴角抽了抽:我答应相了么…… 顾蕊也一脸懵:不是，来真的啊？ 而刚刚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大厅，在听到司令夫人的话后，瞬间寂静。 不管是男兵还是女兵都倒抽一口凉气。 袁朝！ 这个名字对于所有海军来说，简直是如雷贯耳。 那可是华国海军第一次对外作战以弱胜强的关键人物！ 要不是他在舰艇严重受损的情况下，不顾自身安危地撞停敌方舰艇，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反应过来后，大厅顿时陷入崇拜的狂潮。 有人结结巴巴地求证:“周……周司令！季姨说的是不是……是不是年初在自卫反击战荣获一等功，还被国防部授予‘战斗英雄’的袁朝？！” 周司令笑着没否认也没肯定。 这算是给大家的惊喜，基地特意请他带领舰队进行为期两周的海上拉练，但现在还不是公布的时机。 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给这群单身汉解决个人问题。 众人见周司令没说话，大厅里哀嚎一片。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虽说世上叫袁朝的人多了去了，但袁朝向来神秘，关于他的家庭信息、外貌都是保密的，一般来说，立了大功的，照片都会被刊登在华军画报上，可袁朝却拒绝了这份殊荣。 所以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现一个同名的，他们敢往那上面想也很正常。 可终归是错付了。 周卫国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清了清嗓子控场，一脸正色: “今天这里没有什么英雄不英雄，只有嫩们未来的对象！另外，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俺也不想扫大伙儿兴，不过嫩们要谨记，站在这里的都是嫩们的战友，不是嫩们的敌人！刚刚污蔑战友名声的几位同志，取消相亲资格，明天就按顾蕊同志说的道歉一周！” 李雪等人如遭雷击，大脑嗡嗡作响。 周司令竟然要取消她们的相亲资格！ 对于今天的联谊会，她可以说是寄予了厚望。 像她们这种没有什么特别才艺的文艺兵花期很短，提干难，发展空间也有限，最好的出路，就是在退伍前找一个条件不错的对象嫁了。 知道今天全基地年轻有为的军官都来了，还有那些家境不错的首长家的公子，她们一个个可都是攒足了劲儿要攀上一个的！ 错过这次，下次可就不一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可现在居然要取消她们的相亲资格，这叫她们如何接受！ 更别提还有…… 还有广播道歉一周……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道歉后迎接她们的会是什么光景。 到时候走到哪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她们就是诽谤战友不检点的坏胚子，不要跟她们来往，不然以后被造谣的就是她们了…… 李雪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一步的，可明明她们是替苏雅伸张正义啊！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怪顾蕊这个狐媚子！刚来就勾得男人替她说话！ 李雪死死地盯着顾蕊，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感受到李雪怨恨的目光，顾蕊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我必回之。 李雪她们这波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她才不同情。 哦对了，差点忘了一个人。 顾蕊笑盈盈地看向她没有血缘关系却流落在外的孙子: “孙子！奶奶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3、第 3 章 大厅里，不知谁先噗嗤一声笑出来，很快大家就哄笑成一片。 李向阳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个高干子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何况这个羞辱他的，还是过去一直讨好他们、被他们使唤得团团转的人！ 就在他们倍感绝望的时候，一道如涓涓泉水般温婉柔和的声音，天籁般出现。 “顾蕊，大家都是战友，我们应该团结友爱，请你不要再为难他们了好吗？” “苏雅！” 李雪她们激动地围着苏雅，跟看到救星一样。 顾蕊看向那个被簇拥在中间，以一副保护姿态护着的姑娘。 那是一个像纯白茉莉花一样的人儿。 她的外表虽然不是让人一眼惊艳型，但足够清秀温婉，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翦水秋瞳我见犹怜，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保护欲。 看来这就是女主苏雅了。 不过，刚刚那些颠倒黑白的话，真的是书里那个善良女主会说出的话吗？ 白莲花味儿怎么这么冲呢…… 合着这善良大度慷的是原主之慨呀！ 顾蕊摸了摸下巴，笑得蔫坏:“想让他们不道歉也可以。” 李雪他们一脸惊喜，感动得恨不得把苏雅原地供起来。 苏雅被夸得小脸羞红，连连摆手说小事儿，让他们别放在心上。 “那么苏雅，就由你替她们道歉吧。” 这话一出，大厅一片死寂。 苏雅脸上的红晕迅速消失殆尽，向来完美无缺的笑容出现一瞬龟裂。 可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了，她露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柔柔地说，“顾蕊，要是这样能让你出气，我愿意替他们跟你道歉。” “苏雅！” “苏雅，你别答应她！” “顾蕊，你别太过分！” 这番隐忍大度的模样，瞬间激起了大伙儿的保护欲。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指责顾蕊，说她是破坏团结的坏分子！说她恶毒狭隘！ 听得顾蕊啧啧称奇。 心想不愧是团宠女主，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地把局面扭转了，让她好不容易挽回一点的名声倾覆。 不等她感慨完，一道饱含怒火的声音，劈头盖脸地冲她砸下来，“顾蕊！你又在无理取闹什么！” 顾蕊:“……” 这一致的智障脑回路，跟女主还真是王八配老鳖，绝配啊！ 顾蕊无视傅斯年的怒火，歪了歪头，恍然大悟状:“是不是，你也想替你的好兄弟认我当奶奶呀！” 傅斯年一噎:“……” 他面若寒霜，声音透着冷意：“我最后说一次，跟苏雅他们道歉！”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要是原主在这儿，这会儿估摸已经扛不住地低头道歉了。 过去只要傅斯年开了尊口，不管原主有没有错，她都得低头认错。 因为她怕男主生气不理她。 但她又不是原主，怕男主生气个锤子。 顾蕊刚准备开怼，苏雅却已经抢在她前面替她开口了。 “年哥，可别因为我伤了你们兄妹感情，你做哥哥的，让着点顾蕊嘛，顾蕊她就是闹闹脾气，她已经知道错了，顾蕊，你快跟年哥道个歉，快跟周司令说你不闹了。” 顾蕊皱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听着像是维护她，可这哪句话不是火上浇油的？ 左一句兄妹右一句哥哥妹妹的，要是原主在这儿，这不是专挑人家肺管子戳么？ 明知道原主讨厌她抢走了心上人，明知道原主最介意男主只是把她当妹妹，明知道…… 别说原主没错了，就是有错也不可能道歉啊。 又是情敌又是死对头的，原主能乖乖听她的话才是活见鬼了。 从原主记忆里来看，也确实如此。 每次苏雅替原主求完情，原主都会暴跳如雷，气得更狠，从而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被指责无理取闹。 突然间福至心灵，顾蕊明白了。 吹狗哨式虐待！ 苏雅经常会当众说一些隐秘的只有她俩知道、别人听起来很正常，实则却是在刺激原主的话，故意刺激挑衅原主失态。 而原主每次也都会上钩发脾气，导致她的名声越来越差，苏雅在她的衬托下却越来越好！ 好狠毒的手段！ 这相似的手段让顾蕊想到一个人。 她穿书前的继姐。 曾经她也和原主一样百口莫辩，一样的无能狂怒…… 说起来还是她和自己推荐的这本书。 顾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知道自己的穿书，和她的好继姐有没有什么关系。 而这两人之间，又有没有什么联系？ 她敛下心思，打算后面再找机会试探。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曾经她被这一手害得失去所有，早就学会了百般手段，现在这点儿在她面前可就不够瞧了。 顾蕊眼珠子一转，心里憋着坏，状似乖顺：“对，我错了……” 听到这话，傅斯年脸色才有所好转，看来，他没猜错，顾蕊还是在意他的，做的这些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一旁的苏雅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得意，顾蕊还是那么蠢，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向阳了，他的一世英名，可算是给保住了。 一片谴责中，一道突兀的嗤笑声响起。 顾蕊惊讶地看过去，是她拉来当挡箭牌的相亲对象。 男人开口了，语气嚣张又欠揍:“哟，输不起抱团欺负人是吧？一群没种的孙子，和一群没眼睛的瞎子。” 李向阳瞬间脸涨成猪肝色:“你！” 而刚刚骂顾蕊骂得最狠的一些吃瓜群众，也跟着燥红了脸。 是啊，先挑事儿骂人家不要脸狐狸精的不是李雪他们吗？ 这个年代大多数人还是比较淳朴善良的，谁有理就向着谁，虽说顾蕊平时是讨人嫌了点，但终归没什么深仇，现在被男人这话糙理不糙地一敲打，话风又偏向了顾蕊。 看着这一幕，苏雅掐得手心都红了。 但面上却不显，她端着一副温柔姿态，款步走来，通情达理道： “同志，你可能不了解，顾蕊这人就是喜欢闹着玩，你第一次见面容易被她迷惑，我们一个舞蹈队的，都知道她的脾气。” 袁朝嗤笑出声:“你这意思，是暗示大家我帮她说话是见色起意？暗指她作风不正？” 苏雅脸色瞬间惨白。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解读出她真实的意思！ 看着周围异样的目光，苏雅那双盈盈杏眼立刻氲氤上水汽，看着都快哭出来了：“同志，我……我没……” 袁朝无辜地举起双手：“我可没骂你没欺负你。” 傅斯年哪里见得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被人这么误会，寒着一张脸:“这位同志，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顾蕊自己都认错了，你为难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顾蕊也是个极为护犊子的人，一听坐不住了。 她没注意到，这么一会儿，她已经无意识地把人圈到自己领地了。 她挡在袁朝桌前，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后腰，然后迎着众人震惊的表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对！我错了！傅斯年，我错在这些年糊了眼、猪油蒙心看错了人！枉我一直拿你当亲哥哥，你居然任由他们侮辱我的名声，不帮我澄清就罢了，还反过来怪我无理取闹！” “战友们！我顾蕊到底是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让你们红口白牙地这么编排我？那些骂我狐狸精、水性杨花、勾男人的，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一把刀，非要活活逼死我吗？！要是今天被诽谤的是你们自己！你们家人！你们也要助纣为虐成为杀人凶手吗！” 顾蕊掷地有声的控诉，犹如炸弹一样炸在大家耳边。 振聋发聩。 那些害怕自己遇到这种事没人相信的姑娘们，和那些家里有姐姐有妹妹感同身受的军官们，不管曾经对顾蕊什么看法，这一刻都向她倒戈了。 而向来对顾蕊冷心冷情的傅斯年，看着顾蕊声泪俱下的模样，也难得地产生了一丝愧疚。 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的顾蕊，此刻难得呈现出脆弱之姿，哭得像沾满露珠的玫瑰花，透着一股湿漉漉的娇媚，惹人怜惜。 傅斯年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但下一秒，他又硬起了心肠，把这种陌生的情绪甩于脑后。 苏雅那么善良那么美好，他不能让她受委屈。 只要顾蕊再委屈这一次，当众给苏雅他们一个台阶下，以后他会从其他方面补偿她。 刚这么想罢，他又从顾蕊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我想让大伙儿做个见证，以后我跟傅斯年再无瓜葛！请你把以前我送你的那些礼物全都折算还我！” 没错，这就是顾蕊的目的。 她替原主这些年的付出不值，必须得给她讨回这个公道！ 一旁早就心疼得跟着掉眼泪的季文玉，直接一把环抱住顾蕊，“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傅家小子，小蕊跟你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居然让她跟侮辱她的人道歉，你还有没有良心！” 其他人虽然也可惜这俩人青梅竹马的情谊，但更多的也是替顾蕊高兴，这事儿搁谁不寒心。 傅斯年表情怔愣，似乎没想到顾蕊会对他这么绝情。 他恍然间想到许多年前，大院里最漂亮的那个小姑娘，每天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当小尾巴，总是软软糯糯地喊“斯年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莫名抽痛了一下，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离他而去…… 傅斯年语气晦涩：“顾蕊，钱我会还你，我替李雪李向阳他们向你道歉，但苏雅是无辜的。” 李向阳阻止道：“年哥，不用，我自己来，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罢，他不服气地瞪了袁朝一眼。 然后扭扭捏捏地走到顾蕊面前，声如蚊讷：“奶……奶。” 脸红的快滴血。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对不起！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愿赌服输！这周给你……给你当孙子！” 喜提大孙子的顾蕊心里爽得不要不要的，害怕自己笑出声，她又偷偷掐了一把自己后腰。 见李向阳这奇耻大辱都认了，加上扛不住周围人谴责的眼神，李雪她们也不情不愿地过来跟顾蕊道歉了。 最后，周司令让人把李雪几人架了出去，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联谊会再次恢复原本的热闹。 已经把顾蕊当成外甥媳妇的季文玉，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对自家木头外甥嘱咐道:“袁朝，你带小蕊去小礼堂看电影去，陪她散散心。” 刚刚不小心看到顾蕊掐后腰装哭的袁朝：…… 他有种被欺骗的恼怒:“没空，我要回……” 谁知，刚起身到一半，一只如柔荑般纤细的手按住了他的右肩。 随即，他被一股大力一把推到墙上，一股幽幽的甜香迎面袭来。 少女突然俯下身，撑在他左肩的墙边，像是抱住他一样。 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像个纯良无辜的小白兔。 少女缓缓凑近他，他这才发现她眼角下还有一颗殷红的泪痣。 灯光扫过她艳绝的眉眼。 娇艳欲滴。 耳畔传来她的呢喃细语，湿热的气息带着一股痒意，又娇又媚的往人心里钩：“来都来了，要老婆不要？” 一字一字，在心里，荡起酥酥麻麻的涟漪，搔不到，躲不掉。 可袁朝却知道，这女同志才不是什么纯良小白兔。 4、第 4 章 “不要。” 袁朝冷酷地丢出拒绝的话。 小姨走了，他也就不用再跟人虚与委蛇，不如直接跟人家说清楚，免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顾蕊失神地盯着男人的脸，只注意到那张看起来很好亲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她心不在焉地问：“什么？” “我说，我不打算相亲，还有，你能让开了么？”袁朝侧着头，后背紧贴着墙壁，尽量避免碰触到这位女同志。 别说他本来就对找对象没兴趣，只是过来应付老头子走个过场，就算真要找，那也断然不可能是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女同志。 听清男人的拒绝，顾蕊顿时从男人的美色中清醒。 但她不仅没像男人说的退开，反而变本加厉地更近一步。 只是，出现了重大失误…… 夏天的衣服轻薄，裙子贴上白衬衫，几乎等于没障碍…… 感受到胸口坚硬硌人的触感，和骤然紊乱加速的另一个人的心跳声，顾蕊白皙的小脸“腾”地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脸红得快要滴血。 挑衅的笑容还尴尬地僵在嘴角，仿佛在嘲笑她。 刚穿过来还没完全掌握身体的顾蕊:“……” 她走得很安详，享年22岁。 袁朝也没好到哪里去。 胸口存在感极强的饱满柔软，瞬间把这棵25年没开过花的铁树点燃。 常年暴晒于海面的古铜色皮肤，居然诡异地能看出脸上的红晕。 他铁拳紧握，手臂青筋暴起，极力平息着呼吸。 但—— “还不快退开！”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把命悬一线的顾蕊，从羞愤欲死的自暴自弃中，重新又拉回社死现场。 她颤颤悠悠地睁开眼皮，安慰自己：没事，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顾蕊鸵鸟般地低着头，拉开身体。 两人之之间停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然而，下一秒，顾蕊身上突然又涌起一股回光返照式的生命力。 不行！输人不能输阵！ 她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挑衅：“为……为什么不和我相亲？你是不是不敢？” 即将退离的身体，作死地停住，保持着壁咚的姿势。 袁朝眸光一沉，里面的散漫迅速褪却，被久经沙场的肃杀取代：“顾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经历过战争残酷的顾蕊，哪里经受得住这种威压。 少女漂亮的狐狸眼因为恐惧瞪得圆溜，鸦睫也漱漱发颤。 可即便是被吓得哆嗦，顾蕊还不服输，梗着脖子倔强地抵抗着：“那……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相亲？” 要是这样大庭广众下被拒绝了，她的脸面以后还往哪搁？之前痴恋男主的嫌疑都还没完全洗清，要再来一个，她可吃不消。 何况，现在身后还有两道虎视眈眈的视线在盯着她，她可不想在那两人面前丢人！ 袁朝见小姑娘吓成这样，心想自己跟一小姑娘计较什么。 不过，这受惊的模样瞧着倒真像个小兔子了。 袁朝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松，又恢复懒懒散散的模样，开门见山道：“我不打算相亲，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现在活动才刚开始，我劝你尽早换个目标。” 顾蕊缓缓舒出憋着的那口气，惊觉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还没老实一秒，察觉到身上威压没了，她又支棱起来了。 顾蕊气鼓鼓地瞪着男人。 榆木疙瘩！ 活该没媳妇！ 等男人的眸子扫过来，她立刻又缩回脖子当鸵鸟。 不过，眼下可怎么办呢？丢脸肯定是不行的，她这人最是要脸。 既然硬的不吃，那就来软的吧？ 反正在一个人面前丢脸，总好过一堆人面前丢脸...... 做完心理建设，顾蕊眉头轻蹙，小嘴一撅，堪称零帧起手。 下一秒，她浓密纤长的羽睫轻颤，一滴眼泪便将落未落地缀在眼尾，透着琼瑶女主一般的楚楚可怜： “同志，你就当做好人好事帮个忙行不行？你看我背后那俩讨厌鬼，是不是一直盯着我们这边嘛？你要是把我赶走了，我不得丢死人了，我还怎么在基地混嘛！” 袁朝朝她身后扫了一眼，那个叫傅什么的男同志，和他身边的女同志，眼神确实是时不时地扫过来。 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不好混。” 顾蕊一听有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男人：“那你愿意帮……”我了？ 袁朝欠揍地问：“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蕊生气了，眼里火花飞溅：“你耍我！” 这么近的距离，袁朝能清楚地看到，小姑娘眼里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珍珠。 这和之前的掐腰哭不一样了。 看起来，是真要哭了。 袁朝身体一僵，逗过头了......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 正当袁朝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的时候，那边顾蕊已经恼羞成怒，小狗一样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胳膊上。 可刚咬到嘴里，顾蕊就后悔了。 不同于女人的柔软，这具被战火洗礼过的身体，硬得像石头！ 硌得她牙帮子都酸了…… 这一硌，把顾蕊的理智也硌回来了。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勇气瞬间消散，变成后知后觉的惭愧—— 顾蕊，你到底在做什么！人家刚刚还帮你说话，你怎么转头恩将仇报上了！相不相亲是人家的自由，你这是发什么疯！ 顾蕊懊恼地松开男人的手臂，一边拉开身体的距离，一边真诚道歉:“对不起，袁同志，我刚刚太心急了，要不……要不你也咬我一口咬回去！” 顾蕊闭着眼睛视死如归地把手臂伸过去。 袁朝见人不哭了，心底松了一口气，心想娇滴滴的女同志就是麻烦。 当眸光落到面前仿若翅膀般微微颤动的柔软玉臂时，一种独属于女人的柔美带着清香扑面而来。 袁朝像被烫到般快速移开视线，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 这女同志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男人...... 再看小姑娘脸上明明害怕却还在逞强的表情，又忍俊不禁。 “行了，收回去吧，咬得还没小狗重。” 顾蕊唰地一下睁开眼睛，又炸毛了：“你说我连狗都不如！” 袁朝:“你自己说的。” 不过，咬的确实一点都不疼，说是咬，反倒更像是…… 想到那柔软湿热的触感，袁朝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在脑子里炸开…… 他连忙闭上眼睛，甩出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等再次睁眼，眼里已经恢复了清明。 看着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小姑娘，袁朝摸了摸鼻子，决定帮她一次，当作赔罪。 况且，就算他不去，他小姨后面肯定也不会消停。 这般想着，袁朝站起身，对顾蕊说：“跟我出来。” 虽然已经领教过男人骇人的压迫感，但当他站起身，顾蕊再一次被对方的气势惊到。 男人身量很高，少说有一米九，站在那像座小山一样把顾蕊笼罩在阴影下。 但他不是那种笨拙如大猩猩般的健壮，他身材挺拔颀长，宽肩窄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变通的凌厉，像是时刻对外界保持着高灵敏度的野兽，随时会展示出惊人的爆发力。 顾蕊必须极力控制腿部肌肉，才能让自己不立刻逃跑。 好在，男人很快就从她面前走过去。 这一出去，就更不得了了。 一些暗戳戳观察着顾蕊这边动静的女兵，在看清男人样貌后，大厅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刚被女娲的炫技之作冲击过的顾蕊，很能理解她们的反应。 那是一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 他的脸犹如鬼斧神工般的精雕细琢，五官分明深邃，英气十足的剑眉斜飞入鬓，眉眼间蕴藏着鹰隼般的锐利，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红润饱满的嘴唇，看着就很好亲的样子。 顾蕊连忙打住回忆，生怕再想生出非分之想，心想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呢，可惜是根木头..... 男人似乎对外界的惊艳早已习以为常，他迈着大长腿健步如飞。 或许是不习惯跟女同志同行，快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后面还跟着正吭哧吭哧追赶的相亲对象。 他不自在地停在原地等待着。 顾蕊三步并两步，小跑到跟前，莹白的小手攀上男人的衣摆，轻轻摇晃，“我们去哪啊？” 男人低头看向拉着自己衣角的手。 肤若温瓷，指如葱白，指甲晶莹剔透，指头生的圆润可爱，一看就是被娇养的手。 正如袁朝对小姑娘的印象。 向来嘴毒得让人咬牙切齿的刺头，突然变成个结巴，连话都说不顺了:“去……电……电影院。” 这一刻，袁朝又听到了自己脑袋里的轰鸣声。 他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有问题，一定是上次的伤没好透。 不光脑袋，心脏也跳得不正常。 明天必须得去军医院看看。 5、第 5 章 “看电影？” 顾蕊一脸幸福来得太突然的表情。 他居然愿意了？太好了！不用丢脸了！ 顾蕊故意朝着某个方向提高音量说，“袁同志，那我们快去看电影吧！” 说完，顾蕊就感觉到身上有几股强烈的视线。 回视过去，有好奇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 还有恨不得吃了她的。 顾蕊看着苏雅那张嫉恨的已经扭曲的脸，心情无比地舒爽。 袁朝扫了眼自己那已经被松开，留下一片褶皱的衣角，心情莫名的有点失落。 他抬腿默默跟上，两个人正准备出去，季文玉笑得牙不见眼地走过来。 她没想到，自家那个刺头外甥，居然还真愿意跟顾家小丫头去看电影。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过去能不把姑娘气哭就该烧高香了，今天不仅没把小丫头气哭，还愿意带她去看电影，看来这回有戏呀！ 她掏出一些钱票，一边递给袁朝，一边交待:“先带小蕊去服务社转转，看看她想吃什么会，让她看电影的时候香香嘴儿。” 袁朝点了点头：“钱我身上装的有，您快装回去，别叫我小姨夫看见了又说我贪他酒钱。” 季文玉眼睛一瞪，“他敢！你也别惯着他，他那个胃，别偷偷给他酒喝！”，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背着他干了什么。 “嫩小子又在嫩小姨面前给俺上什么眼药，俺可都听到了，”周卫国凑近袁朝耳边说，“嫩小子是不是报复我刚刚没帮你溜掉？” 袁朝凉嗖嗖地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小姨，我们先过去了。” “好，快去吧，小蕊啊，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小姨给你做主啊！” 顾蕊红着脸点了点头，心想这话让她怎么接啊，他俩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嘛！ 走到门口，还能听到周司令告状的声音，“媳妇，俺告状你管不管，嫩看没看到那混球刚刚用眼神威胁俺！” 出了俱乐部，傍晚的晚风迎面吹来，带着一股浓郁的洋槐花香，凉凉的很舒服。 道路两旁的洋槐花树，在晚风中飘洒着阵阵白色花雨，煞是好看。 两个人沉默地走在灰砖地上，透着一股尴尬。 顾蕊不习惯这种尴尬，努力找着话题:“你小姨小姨夫感情真好，你为什么不想相亲呢？你就不羡慕？” 她这个母胎单身的孤寡王，瞧着倒是挺羡慕的。 正在思考自己刚刚说看电影为什么要结巴的袁朝：“不羡慕。” 顾蕊好奇:“为什么？有人跟你拌嘴打打闹闹的不好吗？” 袁朝:“没觉得。” 顾蕊睁大眼睛:“为什么？你自己回到家，一个人吃饭不孤单吗？” 袁朝:“媳妇有什么好？喝酒都没自由。” 顾蕊嘴角一抽:活该单身！她就多余一问！ 那是不自由吗？ 那是为他的健康好，就算不自由，那也是甜蜜的束缚，没看见周司令每次都被管得乐乐呵呵的吗！ 顾蕊无语，懒得搭理他找气受。 袁朝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但他直觉地感受到身边人不高兴了。 哄人的经验他没有，但对于自己气人的本事，他还是有点数的。 袁朝心里更加觉得还是一个人好了，琢磨女人心思这事，比指挥作战还难！ 不过，人还是要管的。 袁朝张了张嘴，试了几次终于问出:“顾同志，你想吃什么？” 顾蕊:“不想吃。” 气饱了。 袁朝认真建议道，“我看你火气有点大，要不来根冰棍儿？”，女同志不是都爱吃这种甜津津的零嘴吗。 顾蕊：跟这根木头在一起，她宁愿孤寡一辈子！ 顾蕊本来想拒绝他，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同意了。 还是让那张嘴占着吧，少说点话少气点人，让她多活几天。 两个人来到军人服务社，里面的人这会儿并不多。 顾蕊稀奇地瞧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由一圈平房组成的，四四方方围成一个院，就相当于后世小型的百货商店了，不过这里是服务于军营的。 这里有东西南北四个厢房各司其职，从日用品到副食品到零食到穿衣打扮应有尽有，虽然跟后世肯定不能比，但在顾蕊这个21世纪的人眼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顾蕊只在六七十年代老电影里，见过这种充满年代味儿的装修，拐进正门左手边，就是一排排的玻璃柜台，一进门就是一股副食的味道。 顾蕊皱着鼻子嗅了嗅，有点像比较廉价的糖果味儿，不过在现在那也都是稀罕物。 见顾蕊盯着摆放糖果的柜台，袁朝走过去，问顾蕊，“顾同志，你看看你想吃哪些？” 顾蕊一愣，难道是自己刚刚寻找味道源头，看向那边被他发现了？当成了想吃糖？ 心里一暖，被他的直男表现气出的那点火，顿时跟被针扎的气球一样消散了。 没等她回答，一个在五金柜台的售货员叫住了她。 这儿的售货员都是挑的军官家属，见到顾蕊，认识她很正常。 顾蕊盯着对方那长得略显刻薄的长脸，在原主记忆里仔细扒拉，终于想起来了。 这人是文工团文／化／部／部长的大女儿齐茹。 她们文工团就是隶属于□□领导。 齐茹热情地冲顾蕊招了招手，上来就噼里啪啦一大串：“顾蕊，听说你们文工团今天举办联谊会了？我跟你说，你可得等等我们老三啊，他过几天就回来了，走之前可是让我帮他看好你，说是回来给你个惊喜！” 听到这话，顾蕊刚扬起的笑脸瞬间没了，脸唰得一下变得煞白！ 顾蕊连冰棍都不买了，慌乱中也没注意，直接拉着袁朝的手就一起走了。 身后，齐茹看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一口气走出服务社，顾蕊那种心率过快的心慌感才稍微好点。 她举起手准备拍拍胸口平复一下，却发现手里有一根又硬又烫的硬物。 ？ 顾蕊奇怪地看下去，登时瞳孔地震：！！！ 自己手里什么时候冒出来一根男人的手指头！ 而被他握着手指头的男人，此时也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蕊庆幸他没注意到，连忙悄摸摸地松开手。 做罢，她心虚地转移话题：“袁同志，你在想什么呢？” 正在聚精会神想事情的袁朝，下意识接话道：“我在想，我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顾蕊：看不出来，这位同志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之前的原谅你啦！ 袁朝回过神，看到顾蕊，又看了看那双白嫩滑腻的小手，他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一路从脸红到脖子，后耳根，看着像是被天边的晚霞染了色一样。 脑子里又是轰隆的一声巨响。 “顾……顾同志，男女授受不亲，请……请你自重！” 顾蕊置若未闻。 想到齐茹口里的老三，顾蕊就没心情玩了。 他口中的老三就是原文里原主未来的丈夫齐熠。 一个疯批病娇偏执狂。 齐部长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是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简直是宠的没边，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加上他那人极其聪明，又够狠，从小就是他们大院的孩子王，一个他，一个傅斯年，是他们大院两个帮派的老大。 而齐茹口中说的他正在办的事儿，就是正在沪市筹集四大件，等事儿办成，就立刻回来上门提亲！ 想到那人的手段和书里原主的遭遇，顾蕊不自觉地身体打了个颤。 没等到顾蕊回话的袁朝，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拧着剑眉，紧紧盯着她的脸，问：“顾同志，你在害怕，为什么？” 从刚刚进了服务社，顾同志就不对劲了。 他眯起眼，语气很冷：“是不是刚刚那个售货员欺负过你？” 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 “我去找她问问清楚！” 顾蕊连忙拽住他：“袁同志！你别别冲动，不是你想的那样！” 袁朝看着她：“那是哪样？” 顾蕊咬着殷红的下唇，那双眼尾微勾的狐狸眼里，此刻浸润着潋滟的水光，千娇百媚中，透着一种不自知的嗔意。 她犹豫地看着袁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她临时想到的那个非常不成熟的办法。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袁朝喉头一滚：“操！” 顾蕊委屈：“袁同志，你怎么骂人呢呀！” 我还没说呢，难道他已经未卜先知知道我要坑他了？ 袁朝怕她又生气，头皮发麻地解释，“我没骂你！这就是……这就是老爷们儿的一句口头禅，代表一种心情，你别生气。” 顾蕊看她着急解释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对他生出了一种信任感。 或许是他嘴硬心软的帮忙，又或许是他正义毫不犹豫的维护…… 看着男人那张充满蛊惑性的美色，和让人安全感爆棚的身材，顾蕊脑子一热，做了一个她这辈子最胆大的决定： “袁同志，我们结婚吧？” 6、第 6 章 轰—— 袁朝习惯性地去摸上衣口袋。 每次上战场前，他都会去抽一根烟，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他抖着手从里面掏出一包烟，问：“顾同志，介意我抽一根吗？” 顾蕊也知道自己这句话给人的冲击有多大，虽然不喜欢男人抽烟，她还是点头同意了。 虽说顾蕊同意了，但袁朝还是走到离她比较远的一棵老槐树下。 他掏出火柴，划了好几次才把火点着。 顾蕊见他夹着烟也不抽，只是绕着树踱步。 她很想冲过去叫他别走了，心里也被他弄得上上下下，但她不敢…… 终于，等到只剩最后一口的时候，他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回来了。 男人鹰隼般的眼神落在顾蕊身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顾同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蕊当然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草率多突兀，但现在时间紧迫，那疯子就快回来了 她必须要在那人回来之前，找到一个能护住她的人。 顾蕊深呼吸一口气，说:“袁同志，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请你认真考虑一下，你要是愿意试一试，我们就互相介绍下自己的情况。” 袁朝没说话。 这次他没问了，直接当着顾蕊的面又抖出一根烟。 他叼起烟，点着火后，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缭绕的白色烟雾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下颌线完美的侧脸。 顾蕊倒也不催，就耐心得站在那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顾蕊的心也跟着松松紧紧。 顾蕊从没有觉得一支烟这么漫长。 过了很久，或许也没有很久，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粗粝的喘气声存在感极强：“对不起，顾同志，我这辈子没打算结婚。” 说罢，他把还剩一半的烟扔在地上，干脆利落地一脚碾灭。 顾蕊眼里的光亮也跟着熄灭。 她失望地应了一声。 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袁朝这人，虽然看着有点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可他今天无意释放的气场，让顾蕊直觉地觉得，他绝对没有看起来的简单。 那已经不单单是是气场了，顾蕊说不好，但她目前接触的人来说，她觉得袁朝是最有可能护住他的人。 她还想再试试争取一下，可嘴巴张了又张，她还是没脸说出自己所处的境遇，通过博取对方的同情道德绑架他。 想到这，顾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那我们去看电影吧。” 袁朝闷声道:“嗯。” 两个人一路无话，来到小礼堂。 小礼堂不大，约莫能坐五六百人，这里主要是服务军官家属，平时放电影、样板戏、开小会、办扫盲班什么的都在这里。 小礼堂今天只对参加联谊会的人开放，里面坐的都是跟他们一样相亲的男女兵，有的是相成功的在约会，有的是还在接触中的试探。 只有他们这两个假相亲的，在一片暧昧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他俩就像是一堆在民政局排队结婚的里面，掺和了一对来离婚的。 他们身上的低气压，主要还是袁朝身上的，惹得不少人侧目。 等他们终于买好票进去，人几乎都已经坐满了。 袁朝让顾蕊先原地等着，他大长腿在里面快速走动着，好不容易才在最角落找到两个位置。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在角落刚坐下来，大家看他们的眼神就变得很奇怪。 有敬佩的，有鄙视的，有调侃的，有害羞的，有向往的…… 总之，奇奇怪怪的。 但很快，电影院清脆的铃声就响起来了，随着红色大幕徐徐拉开，顶灯和壁灯也相继关闭，会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在大家激动的心情中，放映灯打在主席台上的白色幕布上，片头音乐响起，电影正式开始。 因着大运动这个特殊时间段，电影以政治功能为主，今天放映的也是一部红色电影。 但大伙儿却都看得很专注。 大家一下子就沉下了心，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电影里面，心情也随着电影主角未知的命运、坚定的革命决心而起起伏伏。 这一刻，年轻男女之间的躁动，因为彼此军人的身份，不分你我的融合成战友情。 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是电影里的主角。 顾蕊看惯了后世花里胡哨的电影，在七十年代看黑白电影还是头一遭，而且还是和用鲜血换来后世和平的革命先烈们。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内，和这样一群可爱的人，她忘了穿过来解决一系列抓马事情的疲惫，忘了对未来的迷茫未知，甚至连对齐熠那个疯批的恐惧感，都在这一刻得到缓解。 她彻底忘了小我的个人命运。 顾蕊的心被主角的命运紧紧地揪着，当那一个个正值天真烂漫年纪的小战士主角，一次次用他们的鲜血换来革命烈火的传递时，顾蕊再也绷不住，从一开始的无声流泪，到后面又一位小战士牺牲时的呜咽出声。 坐在一旁的袁朝不知所措极了，比他真正经历的时候还难受。 像这样的惨烈他在战场上早已习惯，事实上，真实的战争远比电影里要残酷的多，他的心早已浸染的刀枪不入。 他的家人，他的战友，他的下属，一个又一个地…… 就连他自己，也早已经把命提前交付给阎王…… 此刻，袁朝开始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说出那几乎冲破理智的冲动。 就连看电影都已经心软成这样的顾同志，如果收到了自己的阵亡通知书，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同志，又怎么受得了呢？ 袁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他必须一刻不松懈地，压制着一切安慰顾同志的冲动。 就在袁朝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一片一片地即将崩塌成废墟的时候，煎熬的电影终于结束了。 全场一片静默，这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嘶吼着全身力气，喊出一句: “敬礼！” …… 出来后，顾蕊不断深呼吸，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直到感觉能说出完整句子时，顾蕊扯出一个笑脸，对陪在她身边的袁朝说:“袁同志，谢谢你今天的帮忙，我们就在这告别吧，如果周司令和季姨他们问起，你就说是我太任性不同意好了”，她停顿了下，“也许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每年都祝你，平平安安！” 说完，她冲袁朝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袁朝什么话都没说，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军礼。 看着顾蕊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远，直到在拐角处消失不见后，他才收回视线。 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直到身影完全没入黑暗中。 7、第 7 章 顾蕊直接回了文工团集体宿舍楼。 刚走进大院，几个从公用水池洗完衣服端着盆儿准备上楼的姑娘，说说笑笑地从她面前经过。 “你们听说了吗？有人看到顾蕊在‘亲嘴角’……”一个文艺女兵正眉飞色舞地说着，身边姐妹却突然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正纳闷儿呢，旁边人小声提醒道：“顾蕊。” 一转头，好家伙，当事人就在她们面前呢！ 几个人顿时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儿地往楼上跑，转眼间就消失在顾蕊面前，只留下几片被惊吓到打着卷儿飘落的树叶。 顾蕊：“……” 不过顾蕊现在满心都是如何摆脱齐熠那个疯子，并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她循着原主记忆，找到自己的宿舍门，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顾蕊真那么做了？” “那可不，有人亲眼看到了，居然还是跟一个走后门的二流子，估计是被傅营长喜欢上咱们苏雅给刺激到了。” “噗嗤，人家可是说不喜欢傅营长，只是拿他当哥哥呢。”一个姑娘阴阳怪气地说。 “谁信啊，我猜是没争过苏雅怕丢面子才那么说，谁不知道她最爱跟苏雅争了？知道苏雅文艺汇演要开场独舞，转头就哄得文/化部部长家的公子给她弄了个压轴独舞，真是个狐狸精！不过弄到又如何，明天的风头还是苏雅的！” “冯晓丽，这种败坏名声的话以后别再说了，顾蕊跳舞那么有灵气，得到这样的机会很正常！还有，她都跟别的男同志相亲了，别再非议她跟傅同志了，那些没影儿的事也别瞎传。”一个声音听起来清冽干净的姑娘说。 “杨春花！有你什么事儿啊？稀得你为她说话，你猜人家领不领你的情？” 一道温柔的声音适时地打着圆场：“春花说的对，大家以后别这么说了，李雪她们就是这样……”叹了口气，那人又接着说，“顾蕊跳得确实比我好，我就是练习得多了占了点便宜。” 其他人听苏雅说到李雪，心里对顾蕊的意见顿时更大了，都是一个舞蹈队的，居然对她们那么狠！太歹毒了！ 不过，这么一说，大家倒也不敢再提了，转而开始夸起苏雅来：“苏雅，你太谦虚了，你比她跳得可好多了，而且你还那么努力刻苦，顾蕊平时都不练习，哪里比得上你嘛！明天汇演的一等奖肯定是你的！” 顾蕊在门外翻了个白眼，原来原主的坏名声就是这么来的，有苏雅见缝插针地给她上眼药，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她懒得再听那些虚伪没营养的话，一把推开门，门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一见是顾蕊，她们立刻噤若寒蝉，刚刚那些话也不知道顾蕊听没听到，都怕自己也步了李雪她们的后尘。 苏雅却跟没事人一样，冲她笑着打了个招呼，“顾蕊，这几天都没在排练厅看到你，明天就要文艺汇演了，你的独舞编好了吗？” 顾蕊折腾了一晚上，本来不想计较的，只想赶紧洗洗睡觉，结果苏雅还骑到她脸上挑衅起来了？ 顾蕊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与其背后说人坏话动些歪心思，不如好好提升自己，嫉妒别人可不会让你们变成台柱子，苏雅你也别给她们上眼药暗示我领舞机会来得不正当，正不正当就看明天的一等奖花落谁家吧？” 这话等于是直接宣战了！ 苏雅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没想到顾蕊居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以她心高气傲的性格，以前都不屑于说的人，今天居然把她的心思挑到明面上来了？ 顾蕊的这种变化让苏雅感到十分不安，她慌乱地否认几句，就仓惶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不过，想到明天的汇演她提着的心就又放下来了，这段日子她一有时间就去练习，倒是顾蕊，一次都没在排练厅出现过。 明天的汇演她赢定了！ 其他人就没苏雅那么平静了，因为她们被说中了。 她们确实嫉妒顾蕊，嫉妒她长得漂亮，家世好，有天赋，不费力就轻轻松松成了台柱子，拥有了一切！她们不服气，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所以她们讨厌她，针对她，排挤她！ 有的人被这话说的恼羞成怒，心里更加厌恶顾蕊，觉得她这是小人得志；也有的人如当头棒喝，猛然明白什么才是正道，开始反思自己。 这些顾蕊可就管不着了，因为她现在自己都顾不上了。 她环视了一圈自己即将生活的地方，心里简直比黄连还苦。 这是一个八人宿舍，就摆着四张简陋的木质上下铺宿舍床，屋子有多逼仄就不用说了，下脚都难！ 一想到要睡那么硬的床板，还要跟这么多讨厌她的人挤在这么小的屋子里，她就想哭。 呜呜呜她的豪华海景房，她独家定制改善睡眠的手工大床！ 没了，都跟她没关系了…… 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顾蕊收拾起心情，走到帮她说话的女兵面前，冲她和善地笑了笑：“春花，刚刚谢谢你，你是个好同志。” 说完就抱着脸盆儿和换洗衣物去澡堂了。 却不管她这话给其他人带来多大震撼。 这还是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的顾大小姐吗？她居然对着一个在她们舞蹈队当镶边儿的人说谢谢？！ 而杨春花更是被顾蕊弄了个大红脸。 谁都不知道，其实她心里很佩服顾蕊，她觉得她跳的舞很有灵气，大多人跳舞都带着匠气，可她的却很灵活，很自由。 外界都说她嚣张跋扈不好相处，杨春花却不这么认为，之前自己偷师被她发现，她不仅没赶自己走，还鼓励自己—— “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你以为你多看两眼就能追上我了？做梦！” 虽然说得不大中听，但杨春花却觉得她是在变相地鼓励自己追上她。 而现在，自己的偶像居然叫了自己的名字还夸了她！ 杨春花心里就跟抹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 等顾蕊骂骂咧咧地从澡堂子回来，没过多久熄灯号就响了。 她湿着头发躺在硬硬的床板上，一边借着黑夜的掩护抹着眼泪顾影自怜，一边发愁自己的未来路怎么走。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嫁给疯批齐熠。 二、嫁给一个能制得住齐熠的人。 为什么不求助家人或者求助组织？ 因为齐熠就是一条五彩斑斓携带剧毒的毒蛇！ 他是个极其善于伪装的人，这个家伙总是端着一副笑脸，待人接物十分圆滑，还经常帮助别人，对外名声做得很高，很得人心。 但前一秒他可能还跟人家称兄道弟，下一秒就能笑盈盈地把别人的人生毁掉，最恐怖的是，被他盯上的人到死都想不到是他，杀人于无形。 所以，举报他没人信不说，还有可能被他倒打一耙自己勾引他，到时候他不仅能顺势娶了她，还能再为自己做一个好名声。 至于求助家人，那就更惨了，他会把她搞得家破人亡！ 上辈子原主就是这样妥协的。 其实原主一开始是不想嫁给齐熠的，因为她小时候就怕他。 在原主十岁齐熠十一岁的时候，她亲眼看到，齐熠用语言刺激得一个欺负他们的、比他们大好几岁的男生跳楼，当场像个大青蛙一样摔死。 那是原主第一次直面死亡，回去发烧了一个星期才好。 打那以后，见到齐熠她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害怕。 可越是这样，齐熠就越是兴奋，越喜欢逗弄她。 顾蕊猜，这也是原主一直对男主穷追不舍的原因之一，因为傅斯年的男主光环，他是唯一一个对上齐熠能保持不吃亏的人。 可惜，她只是个恶毒女配，自然没法拥有这种庇护。 在看到大哥铁饭碗被撸，二哥投机倒把被抓，她爸又被举报的时候，她找上了齐熠，主动要求嫁给他，这才把她家重新拉回正轨。 然而，人的抗压能力是有限的，一旦超过了承受极限，就会崩溃，俗称疯。 在和疯批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原主最终承受不住，趁着齐熠睡着的时候咬舌自尽了。 谁能想到，向来娇气怕疼的原主，最终却会选这么惨烈的方式离开。 更可悲的是，咬舌自尽是原主唯一的解脱出路，其他时候，她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这个倒霉鬼变成了她自己…… 她必须得尽快找到一个强大的男人结婚，只有嫁人才能让齐熠在明面上无处下手，勾搭一个有夫之妇，他是怎么也摘不干净的！ 想到强大的男人，顾蕊又想到了那个一开始让她害怕得哆嗦，后来又给了她无限安全感的男人。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跟男人主动求婚，还被拒绝这件事！ 向来睚眦必报的顾蕊气哼哼地想： 你小子！这辈子最好别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 这是顾蕊睡着前最后的念头。 8、第 8 章 第二天一大早，广播喇叭里的出操号就响了，队员们以军人的速度爬起来去操场集合。 只有顾蕊…… 苏雅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要是跑操迟到，被罚跑20圈，那她今天的表演状态还能好吗？ 她被几个队员簇拥下楼，心情无比轻快。 准备下去的杨春花，犹豫了下上前推了推顾蕊：“顾蕊，醒醒，要迟到了。” 顾蕊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面前这张陌生的俏脸，还以为在做梦，登时伸手去捏她的脸：“漂亮妹妹，快到姐姐怀里一起睡。” 杨春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要说好看谁能好看过顾蕊啊，可她却夸自己好看！ 不过，这时候她可顾不上高兴了，要是迟到被罚了，顾蕊今天表演受影响了怎么办！她咬咬牙，用力地推了顾蕊一把：“顾蕊，醒醒！” 顾蕊被这一推，彻底醒过来，看着周围颇具年代感的半白半绿墙，她想起来了。 呜呜呜她穿书了。 她忍着眼泪，跟杨春花道了谢，快速起来收拾好。 两个人终于在时间内赶到了操场。 苏雅脸色难看地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就算没被影响，今天晚上肯定也是自己赢！ 六点到七点是跑操时间，跑完操回来，顾蕊感觉自己喘得跟狗似的。 按理说，原主天天练舞这体力也不至于这么渣啊。 顾蕊穿书前是华国最年轻的歌舞剧院首席舞者，她很清楚，对于舞者而言，除了基本功素养，对体能的要求有多高，她在职业生涯高峰期的时候，对体力的要求几乎跟运动员差不多。 可见，原主平时是真的疏于练功啊。 不仅如此，今天晚上文艺汇演的独舞原主也还没准备…… 顾蕊有点头疼，编舞对她而言不难，就跟喝水吃饭一样自如，麻烦的地方就在于现在特殊的时期。 文艺方面的创作如今变得十分敏感，所以她必须格外谨慎，免得惹祸上身。 所以，比起舞蹈的编排，她得先了解清楚创作的生态，结合好如今的政治环境。 接下来，在洗漱完整理内务和吃饭的空当，顾蕊旁敲侧击地跟杨春花打听了一番，心里便有了数。 ＊ “蓝天飞彩霞，草原开红花，我们巡逻在xx，飒爽英姿横枪跃马……” 顾蕊刚走近二楼大排练厅，就听到了《草原女民兵》的音乐声。 来到门口，晚上要表演这支舞蹈的队员们正在做扬鞭催马、搏击暴风雨等高难度动作，木地板被踩得嘎吱响。 趁着她们训练的间隙，表演其他曲目的舞蹈队员也都没闲着，在对着大镜子做着基本功训练。 压肩的、拉腿筋的、踮脚尖的、拿大顶的、翻跟斗的等等，个个气喘吁吁，每个人脸上都绷着一股狰狞劲儿，任由脸上汗水泪水横流…… 阳光透着镂空的木质玻璃窗照进来，一束束金色光辉洒落在她们身上，在青春这场盛宴，每个姑娘此刻都是主角。 顾蕊透过她们，仿佛看到了曾经咬着牙也不服输的自己。 穿书以来的浮躁一下子得到了安抚。 她走进去寻了一处位置，扶着把杆边压腿，边思考今天晚上的独舞。 其他人看到她倏然一静，都挺诧异这个平时不屑于跟她们一起练习的大小姐，居然也来了，倒是一直勤劳刻苦的苏雅不在这里。 没等想明白，赵团长赵文芳端着搪瓷缸风风火火走进来了，她捏起脖子上挂的哨子，急促的一声响，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她。 “姑娘们姑娘们！今天考验你们平时台下功夫的时间到了，大伙儿务必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晚上给战友们献上你们最精彩的表演！” 所有文艺兵脸上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势要让战友们满意。 赵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群小家伙眼里神采奕奕的，她相信她们不会让她失望。 她目光一转，落到了一旁的顾蕊身上。 让这懒丫头压轴独舞，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冒险的决定，她可是堵上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呢…… 赵文芳清了清嗓子，问：“小顾，你的独舞编得怎么样了，跳来我瞧瞧给你把把关。” 她最近在做舞蹈创作的尝试，和对创作人才的培养，希望能更好的将舶来的舞蹈形式与本土的融合，形成本土的灵魂，而不只是借鉴于形。 顾蕊平时爱偷懒她是知道的，但她身上浑然天成的灵气，却是不可多得的，所以她力排众议让她来编这场压轴独舞。 见顾蕊不说话，赵文芳脸色一变，语气严厉：“顾蕊！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准备好！” 感受到对方眼里的失望，顾蕊那句到了嘴边的“嗯”咽了回去。 她没有正面回答：“请赵团长相信我，晚上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一下午的时间，对于别人而言或许天方夜谭，但对于她已经足够了。 赵文芳皱着眉，深深地看她一眼：“要是你现在说，我还能帮你。” 顾蕊斩钉截铁地说：“请赵团长相信我。” 其实她昨天晚上就有想法了，脑子里已经有雏形了。 赵团长被她气得点了点她的头，甩着手离开了。 等她一走，有的生气顾蕊不珍惜的女兵不服气了。 “真不知道这次独舞表演为什么给你，白白浪费机会。” 顾蕊看了看，是一个正在练习芭蕾舞足尖表情逐渐失控的队员。 瞧着好像在哪见过，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谁。 她脸上的表情显示着她正忍受着疼痛。 顾蕊看她这疼得龇牙咧嘴，还义愤填膺的表情，倒也没生气。 反而冲她抛了个媚眼，可能是因为我漂亮吧。 女兵红着脸从齿缝里蹦出，不害臊。 顾蕊起身拍了拍屁股，准备去小练功房过几遍。 走之前她说了一句：“脚腕不要松，屁股不要翘。” 那个队员懵了：大小姐在指点我？ 她试探性地试了试，做起来脚腕处的支撑力果然强了很多！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好久了。 想到刚刚对顾蕊说了那些话，她居然还愿意点拨自己，女兵有点意外。 看来顾蕊，并没有传言说的那么难相处。 那这样，那个谣言…… 队员脸上带着犹豫。 ＊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在大家争分夺秒的训练中，来到了晚上。 大礼堂里已经坐得乌泱泱的，最前面的首长席也已经坐满了。 没一会，台上就传来了首长声如洪钟的开场，场面说了一箩筐后，临到了，还在跟大家继续卖关子，说最后跟大伙儿揭露惊喜。 舞蹈队队员们在后台紧锣密鼓地换演出服，化妆，嘴也不闲着，都在激烈地讨论是什么大惊喜。 随着喇叭里传来报幕员慷慨激昂的报幕声，大伙儿顿时紧张起来，也没心情猜了。 “下面让我们欢迎舞蹈队一队苏雅同志带来的红绸舞《胜利赞歌》！” 苏雅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民族服，脖子上带着喜庆的红色绸带，脸上的妆容也很符合当下的环境，虽说文工团得了特批，登台表演的时候能够使用化妆品，但还是提倡不宜过于浓艳。 适当的淡妆让她看起来温婉又端庄。 她她身边围了一圈舞蹈队员，都在给她加油打气。 “苏雅，加油！这次的一等奖一定是你的！” “苏雅，别紧张，你是最棒的！” …… 苏雅深呼吸一口气，朝舞台走去。 舞蹈在热烈欢快的音乐声中启幕。 她将传统京剧的长绸舞和民间秧歌结合，游刃有余地挥舞着红绸，时而扭着秧歌十字步，时而转圈红绸，配以高难度动作长绸飞舞，飘然若仙。 最后以充满律动的弹跳跃起，表达心中对胜利的欢欣喜悦，在欢乐激昂的音乐声中结束收尾。 随着台下战士们热烈的掌声，她落落大方地朝着台下鞠了一躬，走下舞台。 傅斯年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听着身边人毫不吝啬的夸奖，心里也为她感到骄傲。 来到后台，苏雅在身边姐妹们的簇拥吹捧中，得意地看向顾蕊，然而，顾蕊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苏雅心里不舒服极了，转而看到她脸上浓艳的妆容，不舒服的心情立时消散。 这次的一等奖，必然是她的了！ 差点忘了，今晚还有好戏呢。 苏雅在报幕员一次次的报幕声中，焦灼地等待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顾蕊绝望的表情了。 在一系列经典歌舞剧、话剧、样板戏等等表演完后，战士们的热情也逐渐消退，文艺汇演也迎来了尾声。 报幕员走上舞台，报出最后一个作品“下面让我们欢迎舞蹈队一队顾蕊同志带来的舞蹈《盼归》！” 变故就在一瞬间，人群里突然有人吼了一句“不知廉耻！不看！” 随着一阵骚乱，人群里有人解释说，昨天看到顾蕊在电影院跟男人在亲嘴角亲嘴！ 这种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人怎么可以登台表演呢！ 有人请示政治部首长，很快，事情有了结果。 而站在舞台后方候场登台的顾蕊也被赵团长叫住。 赵团长脸色:“顾蕊，你的独舞被取消了。” 顾蕊眼里喷着火花，她什么时候跟男人亲嘴了？她辛辛苦苦编排好的节目凭什么给她取消了！ 赵文芳看出她脸上的不服气，她也不大相信顾蕊会做出那种事。 可那又能怎么样，女同志一旦和生活作风扯上关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等调查清楚还她清白了，这次露脸的机会也没了！别人不知道，赵文芳可是知道今天来了个大人物。 她惋惜地看了眼顾蕊，刚要说些什么，大礼堂内传来极大的动静。 文工团队员们都探出头去看热闹，只见一个身高一米九，凶如罗刹，浑身气势可怖的男人，他脸色阴沉地揪着一个男人的衣领，像拖着死物一样往舞台上拖。 礼堂内不断传出地上那个男人凄厉地惨叫声，有的离得近的人甚至闻到了尿骚味！ 周司令忙站起身，提醒他:“袁朝！俺会让人调查清楚，嫩别冲动！” 听到袁朝的名字，正在想对策的顾蕊猛地抬头，没等她走过去，就听到喇叭声里传来雷霆之音: “还有谁说看到顾蕊亲嘴的，给老子站出来！” 9、第 9 章 响雷般的言语掷地，余音如潮水般压迫向每个人的面门。 刚才起哄的那些污言秽语，像羸弱的火苗瞬间被惊涛骇浪全数掐灭，一时间没人敢回话，大礼堂内鸦雀无声。 咚！ 又是一声闷响。 磕得众人眼皮子直跳。 随后，一道心胆俱裂的尖叫声响彻大礼堂，在空中盘旋飘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台上站着的男人一只手将拖进来的那个人提起，猛地按在报幕桌上。 虽然穿着一身军装，此时的他身上却分明弥漫着地狱恶鬼的气息。 他侧过头俯身逼近手中掐着的人，烧红的眼神淬着吞噬一切的烈火。 “你怎么敢造她的谣？”一字一顿。 “袁朝！”一道声若洪钟的声音在台下响起，“先停手！” 周司令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把这个礼堂从炼狱拉回到人世。 回过神的顾蕊心道不好，怕他因为自己惹祸上身，连忙扒开前面的人往前挤。 却被一些因为苏雅李雪看不惯她的舞蹈队员牢牢挡住。 顾蕊着急道:“让一让，我要过去！” 冯晓丽偏偏堵在那，嘲讽道:“哟，这就是你那个二流子相亲对象吧？” 有人附和:“怪不得这么鲁莽，也不知道怎么进的军区。” 有人阴阳怪气地接道:“你们可别这么说，人家可是司令夫人的外甥，有后台的！” 有人讥笑:“哟，我好怕呀！原来是走后门进来的，怪不得做事不带脑子，他以为周司令是他小姨夫就能无法无天？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回恐怕真要退伍当二流子喽。” 有人突然语气兴奋:“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你们猜那个男的是谁？” 大家顿时凑头过去，顾蕊心里也咯噔一声。 然而下一秒她就有答案了。 只听大礼堂内传来一道阴毒的声音，“你找死！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袁朝挑眉:“哦，是谁？” 男人得意洋洋地说:“我爸是政治部主任！我劝你赶紧给我磕头道歉放了我！” 顾蕊慌了，这政治部主任随便往袁朝头上扣一顶帽子，都能让他掉层皮。 偏偏他又是个硬脾气！ 这时候，昨天一直躲着顾蕊的李雪主动凑上来，说: “顾蕊，你说你是不是扫把星？刚跟人家相亲，就把别人前途害没了，真是害人不浅的狐狸精！” “住嘴，昨天还没让你长教训是不是！其他人也想学李雪是不是！都给我让开！”赵团长语气严厉道。 她们对视一眼，满脸不甘却也只能腾出位置。 赵团长转头又拉住顾蕊:“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做过！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顾蕊连忙摇头否认:“赵团长，绝对没有！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 赵团长盯着她审视片刻，“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你先站那看着别过去，你这时候过去事情更麻烦。” 杨春花也挤了过来急切地劝着:“是啊，顾蕊，现在出去他们更觉得你作风不正！” 顾蕊仔细一想确实是，现在大家都已经把她打上了作风有问题的标签，现在袁朝在为自己出头的风口过去，不就更坐实他们作风不端正吗？ 顾蕊着急地想着办法，恍然间她想到昨天回来的时候听到的传闻。 她忙问身边的杨春花:“亲嘴角是什么？” 杨春花一拍脑袋，懊恼道:“昨天我就应该跟你说的，但我又觉得怕影响你今天的状态就没说，亲嘴角就是电影院最角落的位置，很多处对象的就是在那偷偷地……” 后面的话杨春花没好意思说，顾蕊一听自然也明白了。 怪不得昨天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那么怪。 那这可怎么洗的清！那个地方他们坐了就摘不掉了啊！ 这时候也不像后世有监控，似乎成了一个死局…… 顾蕊不禁为自己和袁朝捏了把汗。 透过人群的缝隙，她重新打量起这个男人。 没错，的确是个人，可他狠起来却像恶鬼，使人心生畏惧。 但和齐熠不一样，这种可畏不会让她胆战心惊和脊背发凉，反而有一种暖意环绕，纵然周身是十殿业火，却只来烧尽奸邪。 明明看着一身邪气，却一次又一次地不畏权势以卵击石，维护他心中的道义。 果然，袁朝这次也没让她失望。 袁朝不仅没有松开手，反倒直接朝政治部主任的方向问:“王主任，是他说的这样吗？” 政治部王主任被那双眼看得一身冷汗，但儿子又不得不保:“袁朝，有什么问题按程序走，你这样枉顾纪律眼里还有没有组织！” 这个刺头的名声他早有耳闻，多次在联合军演中荣获第一的兵王，很多首长出于欣赏信任把孩子送到他手下磨炼，哪成想，他谁的面子也不给，甚至曾因为首长的孩子战场上当逃兵被他当场枪毙！对于这种硬茬最适合的就是这种手段。 周司令皱了皱眉，语带警告:“老王，你可别给我外甥戴高帽，他年纪小哪受得起你这叔叔的照顾，今天就是俩小辈打闹，把事情弄清楚就完了。” 王主任自然也听出他话里话外的维护，搁平时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现在他儿子还在人手里呢！ “周司令，今天这场合可不是打打闹闹的地方，你这样护着他就是害了他啊！”，王主任又转向袁朝，“袁朝，你不要仗势欺人！” 说罢，意有所指地看向周司令，逼他避嫌。 袁朝嗤笑一声:“仗势欺人？那我倒要真仗势一回了！不过，我要仗的是国家的势！” “那天跟顾蕊在电影院的是我，我没做过的事，被你儿子按在我头上，你知道，侮辱诽谤战斗英雄是什么罪吗？！” 这话一出，全场沸腾，崇拜的声浪瞬间淹没大礼堂。 居然是战斗英雄袁朝！ 他居然真的来了！ 什么？侮辱诽谤咱们的战斗英雄？ 那可不行！ 战士们自发地为他声援:“调查！调查！调查！” “好了，这件事看来有争议”，张司令看向袁朝的眼神闪着独特的光辉，“我们不会纵容任何错误，但也不能冤枉了任何一位好同志。” “这件事我亲自调查，去电影组把昨晚的登记名单拿过来。”张司令对身边的警卫员说。 从刚刚呆吓在原地的警卫员如梦初醒，这才找回僵硬的四肢，往小礼堂走去。 一片热烈欢欣中，文工团后台的一个身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10、第 10 章 等警卫员过来的功夫，张司令见这样胶着着不大好看，说:“袁朝，你们先下来，先让顾同志表演节目，这事一周内组织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绝不姑息！” 袁朝还没说话，政治部王主任就先不乐意了:“张司令！万万不可！这顾蕊作风不正的问题还没解决，怎么能让她上台表演呢？” 袁朝也不想顾蕊顶着大家的怀疑表演，小姑娘娇滴滴的，到时候委屈得当场哭出来可怎么好。 他言简意赅道:“先解决。” 王主任看着还在受罪的儿子，心疼不已，趁势发作:“袁朝！你什么态度！” 张司令摆了摆手，并没在意，这小子的硬脾气他也是知道的，“你小子，真是一点也等不得，行了，你先把王志强放开，我问他话。” 再不松手都要给人勒死了。 好在，这次这刺头倒是给他留了点面子。 肩上千斤巨石般的力道卸掉后，觉得自己快憋死的王志强死命地咳嗽着，呛得满脸通红，一得到自由当即就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哭嚎起来:“爸！你快叫人把他抓起来！” 眼瞅着司令、政委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王主任顿时冷汗涔涔，心想不如再生一个算了，这个蠢货迟早把他害死！ 他没好气道:“闭嘴！一会你张叔叔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什么！” 王志强虽说平时横行霸道惯了，也没什么脑子，不然也不至于当场说出这些蠢话，但到底是怕他爸，被这么一吼终于老实了。 张司令看了王主任一眼，收回目光，问:“王志强，你说顾同志跟袁同志亲嘴是你亲眼所见吗？” 王志强有些心虚，眼睛左飘右转，下意识要撒谎，“对！是我……啊！” 袁朝一脚踹上来，直接把他踹的跪到地上，给大伙儿提前拜了个早年。 大礼堂内顿时一阵哄笑。 这个王志强平时仗势欺人，看不顺眼他的人有很多，有这么个嘲笑他的机会，大伙笑得一点没客气。 王主任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不跟打他的脸一样吗？怒道:“张司令，袁朝他这是想屈打成招！” 张司令也不赞同暴力手段，说:“袁朝，你还不相信我吗？” 袁朝淡定收回脚，“哦，脚痒了。” 王主任，“张司令你看他！” 张司令不耐烦道，“行了，王志强，你想清楚了再说，你是不是亲眼所见。” 王志强一抖，也害怕袁朝再给他来一脚，只好说实话，“我……我虽然没看到，但大伙都是这么传的！” 张司令皱眉，那这就麻烦了，源头不在他这，只能等登记名单一个一个的盘问。 这时候警务员小吴终于过来了，他吞吞吐吐道:“报告首长！电影组组长他老婆羊水破了，他请假提前回去了。” 这又陷入死局了。 王主任终于逮到机会了，说:“张司令，那就明天再审吧，顾同志这场表演我建议先取消。” 周司令拍着左手边的扶手，火冒三丈:“王卫平，你这是公报私仇！” 王主任:“周司令，您得理解，这也是按流程，张司令，您可得一视同仁啊！” 张司令扫了他一眼:“王卫平，我还没七老八十，轮不到你教我做事。” 王卫平顿时噤声。 话是这么说，王卫平说的也确实没问题。 看着张司令的表情，赵团长心里一点一点沉下去，完了。 她惋惜地看着顾蕊，心想这丫头，差点运气啊。 就在张司令要说决定的时候，一个舞蹈队员猛地冲上舞台。 直到对上首长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时，孟冬梅才回过神，自己一冲动干了什么事儿！ 可这时候也晚了，她声音微微颤抖:“首长，我可以给顾蕊同志作证！” 张司令问:“小同志，这话怎么说？” 第一次跟首长说话，孟冬梅还是不大自然:“因为......因为昨晚我就坐在顾同志旁边！” 接着，她又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因为崇拜顾蕊同志，所以我一直都在盯着她。”，心里却被自己编的这话恶心到了。 顾蕊惊讶地看过去，这人不就是下午那个舞蹈队员吗！ 怪不得眼熟，昨晚看电影坐他们旁边的可不就是她吗！ 张司令本身也没想着为难他们，就袁朝那气哭无数女兵的性格也不是能干出当众亲嘴这种事的人，要真有这出息，哪还轮得到上到他们基地相亲。 这事说起来也就是缺一个台阶，现在台阶递上来了。 张司令当即拍板，“看来，袁朝同志和顾蕊同志这是招上什么人了，造谣的人，一周内组织给你们揪出来，王志强回去给我写书面检查，再关七日禁闭。” 听了这惩罚，王志强不以为然，高高兴兴地就应了下来。 而王主任却如遭雷击，被关了禁闭基本可以说很难有机会受奖、升衔了！甚至还要进档案！ 他还想再求情，张司令不轻不重地看他一眼:“你以为这几年他干的事我不知道？你是搞政治的，你应该比我清楚，追究起来，你儿子那些话，不光他，连你也……” 剩下的不言而喻。 这话一出，王主任哪里还敢多说。 “好了袁朝，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还不赶紧下来？” 袁朝朝着顾蕊站的方向问，“顾同志，你满意吗？” 顾蕊有些惊讶他会问自己的意见，怕他在上面惹得张司令不快，连忙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了，袁朝才下台，说了句：“马马虎虎。” 张司令:“……” 你小子，给你脸了…… * 报幕员，又重新上台报幕:“让我们欢迎舞蹈队一队顾蕊同志带来的舞蹈《盼归》！” 后台，赵团长高兴地拍了拍顾蕊的肩膀，嘱咐道:“好好表现！” 然而，笑容还没维持几秒，眼神瞬间犀利，“你这个妆谁给你画的？！不知道规矩是不是！抓紧时间去把口红擦淡点。” 却见顾蕊安抚地朝她笑了笑，然后直接就上了台。 赵团长拧着眉，紧紧地盯着舞台。 苏雅这会儿也重新恢复了平静，她胜券在握地看着舞台，准备看顾蕊出丑。 随着“啪”的一声，灯光亮起，一声高亢嘹亮的唢呐声穿透大礼堂，瞬间唤醒所有人的注意力。 紧接着，红幕拉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喜庆的婚房布景，墙上大大的红双喜刺热在场不少单身汉的双眼。 在欢腾喜庆的结婚唢呐曲目《洞房花烛》声中，一身喜服打扮的娇艳“新娘子”惊艳亮相！ 一段柔美含蓄的勾脚翻手，上穿手下穿手的开场，配合顾蕊脸上含羞带怯的表情，将一个新婚俏媳妇模样展现得活灵活现。 随后，乐曲节奏变得活泼明亮，衔接以富有情趣的滑音，配上顾蕊灵活的跳跃和足尖快速移动的轻盈舞姿，完美表达了新婚小媳妇对未来生活的希望和期盼。 看到这儿，原本昏昏欲睡的军人们瞬间清醒，所有人都目光火热地盯着舞台。 娶媳妇是多少军营单身汉朴实的愿望啊！最有盼头的事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吗！这一幕看热了无数军人的心，让他们脑中幻想起自己结婚的场景。 袁朝也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台上的那个身影，一双眼睛亮得令人发寒，活像是久未进食，瞄准猎物的恶狼，一触即发！ 只是，脑海里没完没了的轰鸣声吵得他心烦意乱。 不等他琢磨明白，画风突变！ 喜庆的音乐变成凄美柔婉的《送别》，新婚丈夫第二天就离家奔赴战场，小媳妇一步三回头含泪送别。 小媳妇卸下红妆，一身鲜艳喜服变成朴素布衣，迅速从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独当一面能干的妇人，白天操持家务孝顺公婆，夜晚摸着丈夫的枕头思念丈夫…… 娇艳的容颜像零落的桃花，逐渐落满生活的痕迹。 …… 最后在一曲悲壮凄凉的哀乐中，一个抱着丈夫的军帽，环抱守望落泪的形象落幕。 这里面没有展示过高的舞蹈技巧，只是通过一个妻子的缩影，表达了家人对军人最平凡的愿望——盼归。 这一刻，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军人从开场新婚里的激动欣喜，变得深沉不语，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男人痛苦压抑的啜泣声。 下一秒，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起掌，很快，雷鸣般的掌声掀翻屋顶，久久未能平息。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中间的一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舞台上顾蕊的身影。 11、第 11 章 顾蕊鞠完躬刚要走下舞台，一个人叫住了她。 “这位小同志，你能告诉我们这个作品的创作理念是什么吗？” 顾蕊看着台下的战士们，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辉，“比起高超的技巧，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以人为本，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贴合战友们的实际情况，对战友们产生精神层面的能量！《盼归》里面表达的很简单，就是通过一个丧夫后迅速凋零的妻子的凄苦人生，代表那些失去军人的家庭的缩影，去最大限度地激发战友们的求生欲，活着回来！” “说的好！”问话的那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穿着体面的女人热泪盈眶地说。 “小顾同志，还有一点我个人比较好奇的，既然你说贴合实际，那么你今天为什么会选择这么浓艳的妆出场？而不是更符合军嫂的朴素的形象呢？” 顾蕊:“一个正值芳华的女人，因为丈夫的牺牲，在岁月中无声凋落，青春和美貌昙花一现，越娇艳越美丽越能凸显毁灭美带来的悲剧性。” 问话的女子眼睛突然一亮，脑海里有道灵光一闪而过。 她压下心里的激动，跟身边的几位领导讨论着汇演的获奖名单。 虽然台下有些大老粗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花不花的东西，但不妨碍他们看懂了家庭对他们的需要，所有人都记住了今晚的这个表演，这是所有表演中，给与他们人文关怀，精神动力最足的一个作品，而不仅仅是一个流俗于表面欢歌载舞的娱乐性表演。 对于他们军人而言，还有什么比激发军人的求生欲更重要！ 想活下去，就要赢！就能赢！ 要说内心震撼最大的，莫过于袁朝。 他是一个完全没有求生欲的人。 因为没有牵挂和羁绊，所以他每次都可以不要命地拼。 老头子对他的期待，如同对他父母那样，为国牺牲是他们袁家的宿命。 他从小在这样的教育中长大，也很早就接受了这种宿命。 正常人的人生期待，如结婚，生子，从来都不在他的规划内。 他觉得，既然无法负担起成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那就不要耽误人家女同志。 可现在，看完这场表演，他居然头一次升起了求生欲。 也不知道是因为舞蹈，还是跳舞的人。 舞台中央，顾蕊同志站在光下，嘴角漾着自信的笑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好似在发着光，乌黑的头发，衬着羊脂玉般雪白的肌肤，小狐狸一样微翘的眼尾，点缀着殷红的泪痣，越发衬得她娇艳动人。 脑海中闪过那一身红艳艳的喜服，和顾同志巧笑嫣然的模样，袁朝猛地浑身一震。 他又一次听到了脑子里巨大的轰隆声。 这一次，炸得山崩地裂。 不行，明天必须要去看军医，这脑子出大问题了。 而同样震撼的，还有后台的舞蹈队员们。 她们不知道，原来舞蹈还能带来这样的能量！ 过去她们总是以技术为先，却忽略了最本质的东西。 赵团长长舒一口气，顾蕊不仅没有令她失望，反而完成得比她预想得还要好！ 她力排众议做这个决定是对的！ 赵团长拍了拍手，对还在惊艳中发怔的队员们，说:“姑娘们！我希望今天这样的表演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一个结束！我相信我们舞蹈队的姑娘们个个都不差，希望你们以后的创作也能像顾蕊同志学习，有朝一日也能在舞台上绽放属于你们的光！” 这一刻，姑娘们眼里也都满是不服输的劲儿。 此时，还没有人知道，今天这场表演，对于很多舞蹈队员们的职业生涯产生了什么影响，对于这个年代的文艺事业又产生了什么影响。 苏雅也不知道，因为她现在心里酸的冒泡。 她站在一边，心情复杂地听着那些以前唾弃，嘲讽顾蕊的话，此刻全都变成对她的赞美。 “顾蕊好厉害！我以前还觉得她太傲了，但人家确实有傲的资本啊！” “是啊，怪不得让她压轴”，说话的人偷偷瞅了瞅苏雅，小声说，“跟那位比起来，确实有天赋有灵气啊！” “可不是，有这样的本事根本犯不着走后门，而且我现在觉得顾蕊不喜欢傅斯年是真的，她比那位可好看多了，她要真喜欢傅斯年，哪还轮得到那位啊！” “没错，虽然傅营长也不错，可那要看跟什么人比了，有战斗英雄那样的相亲对象，哪里还瞧得上傅营长，不得不说袁同志好帅啊！瞧那英挺的剑眉！那大眼睛！那大鼻子！” “别发痴了，人家名花有主了！” …… 苏雅死命地掐着手指，才堪堪维持住温柔的笑容。 看着台下那些人狂热地叫着顾蕊的名字，苏雅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最可恶的是，她费尽心机终于抢走了顾蕊痴恋的男人，可她们现在在说什么？ 居然说傅斯年不如顾蕊的相亲对象！ 战斗英雄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二流子，那么高那么吓人，说不定打女人呢！ 哼，他怎么能跟年哥比，年哥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他怎么比得了！ 这般想着，苏雅的心情才算好转，她的目光移到傅斯年身上。 然而，下一秒她脸上的温柔表情瞬间被狰狞取代。 一向视顾蕊如敝屣的傅斯年，此刻眼里居然也流露出惊艳欣赏的目光！ 苏雅恨恨地盯着台上的顾蕊，牙龈咬出血也浑然不觉。 不，还不一定，这次她展现的技巧比顾蕊的多，一等奖很有可能是自己的！ 只要自己得了一等奖…… 随着台下领导们商量完毕，报幕员得到获奖名单后重新上台，公布今天的获奖名单。 “歌曲一等奖《海港之夜》 话剧一等奖《海岛上的哨兵》 …… 舞蹈一等奖！” 苏雅不自觉地捏着拳头提着心，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 见她紧张的模样，冯晓丽李雪她们立刻安慰道:“苏雅别担心，一定是你的！你的技巧比她好多了。” “《胜利赞歌》！” 苏雅猛然呼出一口气，眉眼间带着得意，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技术才是真本事。 冯晓丽李雪他们也都与有荣焉，刚刚听到夸顾蕊的话她们何尝不憋屈，现在得奖的是苏雅，顿觉扬眉吐气。 “你们啊，还是鉴赏能力太差，还是得跟咱们苏雅学习！” 刚刚夸奖顾蕊的舞蹈队员面面相觑，想反驳可是现在…… “特等奖顾蕊《盼归》！” 还在不断讽刺的冯晓丽李雪等人，说到一半滑稽的停住，脸色难看。 而其他舞蹈队员却在后台欢呼出声，由衷地替顾蕊高兴。 是，她们平时确实讨厌顾蕊的傲气，可是在优秀的作品面前，她们是没有私心的，好就是好！ 听到自己名字，苏雅脸色灰白地走上台去领奖，仿若行尸走肉一般…… * 颁完奖后，张司令走上舞台亲自和大家公布了，袁朝要带领大家出海拉练两周的喜讯。 这个消息彻底将全场的气氛彻底推向高潮。 在欢呼声中，张司令把他叫上舞台，让他也跟大伙儿说几句。 袁朝也没忸怩，大步流星地走上台，一个眼神就让全场安静下来。 他没有什么好听的场面话，直奔主题，“我不管你们什么背景，是哪个首长的儿子孙子，在我这里，一视同仁！……” 话落，全场都在呼喊袁朝的名字！ 他们这些军人，大多都是靠命争功勋没什么背景的泥腿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走后门特殊待遇的人，袁朝这些话可以说是说到大伙儿心坎里去了。 这番话也迅速拉近了他和大伙儿的距离，有些胆子比较大的年轻士兵扬着嗓门问: “袁哥，能不能请教你一些问题啊？” 袁朝点了点头，“问。” “您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不害怕吗？” 袁朝:“怕。” “那您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用生命去冒险？” 袁朝:“这是我作为军人的使命。”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个接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大礼堂的气氛越发融洽，直到一个军人问出这样的问题: “袁哥，您跟顾蕊同志是在处对象吗？” 12、第 12 章 袁朝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全身血液倏地往脸上冲。 这句话让他瞬间联想到顾蕊同志那娇滴滴的新娘扮相，要是结婚的时候她穿成这样跟自己一起…… 腾地一下，他感觉自己不仅脸被烧热了，心房，大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火热滚烫的。 可很快，想到自己这辈子不结婚的打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让他五脏俱寒。 袁朝克制着在嘴边蠢蠢欲动的“是啊”，努力平复心绪。 他皱着浓眉，仔细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才会不给顾蕊同志添麻烦。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他人生中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大难题了。 否认了，顾同志会遭受非议，会被外界认为是她的原因而被奚落嘲笑。 若是不否认，一个女同志清白的名声又会因此受损，自己一个不结婚的人，这样不是耽搁人家吗？ 袁朝思来想去，最后说:“顾同志，你来回答。” 由她来否认，既不会落了她的面子，也不会耽误她继续找对象。 然而，想到顾同志跟别人处对象的可能，袁朝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外。 操！ 什么狗屁问题！ 问出这个问题的士兵突然感觉脖子凉嗖嗖的，感觉像是被什么危险的野兽盯上了。 可他环顾一圈，哪有什么野兽，只有他崇拜的战斗英雄对他关爱的目光。 他立刻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回应自己的崇拜对象。 袁朝:“……” 拳头邦邦硬。 而听到这话的顾蕊，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 她还以为自己这次丢脸丢定了，袁朝那个钢铁大直男，一定会直白如实地告诉大家，她被拒绝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顾及到她的颜面，名声…… 顾蕊感激地冲袁朝笑了笑，然后声音坦然地说:“我和袁同志是清白的战友情，如果有对他感兴趣的女同志，就大胆地行动吧！” 为了回报对方，顾蕊直接给这个大直男在线征了一把婚。 谁知道，她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身上突然温度骤降…… 但大厅里的男兵女兵，却都因为这句话骚动起来了。 毕竟他俩现在都是炙手可热的相亲对象。 一个是英俊无比的战斗英雄。 一个是美艳逼人的台柱子。 知道这俩人没成，大伙儿别提多高兴了。 问话的那个军人，当即激动地喊出，“顾蕊同志，我可以追求你吗？！” “哪轮得到你啊？顾同志！看看我！” …… 一个接一个的年轻军官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起来。 场面好不热闹。 顾蕊还没回答，就被一道低气压的冷厉男声截断:“还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散了！” …… 又进行了接近半小时的问答后，气氛愈演愈烈，见大家热情仍然不减，张司令只好强行打断收尾。 散场的时候，顾蕊眼疾手快，拦住企图偷偷溜走的李雪等人，说:“哟？这么急着走干嘛呀？自己什么事儿没做不知道吗？一会儿出去别忘了去广播室大喇叭跟我道歉，白天看在晚上汇演的份儿上没找你们，以后自己自觉点儿。” 李雪她们心头一梗，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顾蕊忘了..... 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和看热闹的表情，李雪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指指点点是什么滋味儿。 本来还想再掰扯几句的几人，顿时感觉呆不下去，灰溜溜地逃离这里。 看着这一幕，苏雅咬了咬下唇，随即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准备和往常一样说些什么，却见顾蕊冲她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容。 然后在她的视线中，走向傅斯年。 苏雅瞬间变脸，哪里还管得了李雪她们，她连忙跟了上去。 刚出大礼堂门口，她就看到顾蕊正笑盈盈地勾引着傅斯年！ 眼看他们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苏雅慌乱地挤过去。 * 傅斯年看着眼前娇艳明媚的顾蕊，眼底覆着一层惊艳。 今天晚上的表演，让他仿佛第一次认识顾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每每听到战友感慨顾蕊的漂亮其实他都没什么感觉，从小到大早就看习惯了。 加上她总是在自己面前仰望着自己，伏低做小，做着那些伺候人的活儿，比如每两天给他打扫一次宿舍，洗衣服，怕他吃不惯食堂时不时还给他开小灶做饭…… 这些事做得笨手笨脚的顾蕊，让他打心眼里觉得，她只是徒有其表实则脑袋空空的蠢货，跟心思玲珑，心灵手巧的苏雅，简直没得比。 可今天，看到在舞台中央发着光让人移不开眼的顾蕊，听到她说的那些打动人心的话， 他才发现，她不仅美得惊心动魄，还那么富有灵气，这份灵气甚至连苏雅都没有。 傅斯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上那双盛满自己的眼睛，他的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丝紧张，一丝期待。 这是面对顾蕊前所未有的体验。 哪怕手心紧张得出了汗，傅斯年还是端着架子，他已经习惯了对顾蕊的高姿态，“有事吗？” 是的，哪怕昨天顾蕊说只把他当哥哥，他也只当是对方以进为退的手段罢了，他相信，只要自己给她点好脸色，用不了几天她就装不下去了。 顾蕊哪里知道傅斯年内心戏这么多，这么会脑补，她只是想到，能要回原主以前当冤种花的钱，她就高兴，就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她笑盈盈地说:“傅斯年，这些年送你礼物的花费，你准备好了吗？。” 傅斯年:“？” 不仅傅斯年呆住了，周围看热闹的也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顾蕊是在要钱，一些对顾蕊动了心思的年轻军官当即高兴地呼喊起来。 或许是今晚顾蕊的表演让他们感受到了真诚，切实地为他们这些军人所想，这一刻，他们居然也真心地帮过去这个惹人讨厌的顾蕊说起话来了。 “傅斯年，你是个男人就主动给顾同志，怎么还等着她找你要呢？” “是啊，而且你们以前又不是对象，怎么好意思收人顾同志那么多东西的？” 回过神的傅斯年面色阴沉，他怎么也没想到，顾蕊找到居然是为了找他要钱？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作为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天之骄子，傅斯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而这个侮辱他的人还是他觉得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李向阳看不下去自己兄弟被人这么羞辱，怒气冲冲地指责：“顾蕊！你真是恶毒至极！” 顾蕊：“哟！孙砸！奶奶还没瞧见你在这儿呢！快叫几声奶奶听听，大孝孙儿！” 李向阳脸色涨红，瞬间安静如鸡。 周围人哄笑成一片。 没人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下，一个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高大男人，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去路上，听着大喇叭里李雪她们带着哭腔的道歉声，摸着口袋里要回来的厚厚的大团结，顾蕊心情别提多舒畅了。 想到傅斯年刚刚狼狈借钱还她钱的模样，顾蕊没忍住噗嗤乐出声。 跟在顾蕊身边的杨春花，也默契地跟着笑起来:“太好笑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傅营长表情那么精彩，跟变戏法似的。” 顾蕊诧异，居然还有人不喜欢男主？ 顾蕊好奇地问:“看他丢人，你咋这么高兴？” 杨春花低着头，脸红红的，“都怪他害你这几年名声不好，不喜欢你，收你东西干嘛，害你被误会这么多年。” 顾蕊脚步一顿，心里涌进一股暖流，原来原主也是有人喜欢的。 13、第 13 章 第二天，顾蕊文艺汇演得了特等奖的事情，像龙卷风一样席卷了全基地。 而顾蕊的名声，也在作品的口口相传中好转。 加上和傅斯年关系的澄清，一时间顾蕊成了基地最受欢迎的文艺女兵，风头无两。 去排练厅的路上，很多男兵都在偷看她。 顾蕊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条嫩黄色无袖连衣裙。 正值盛夏，她这个吹惯空调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毒太阳，所以她直接扒拉出原主布料最少的一条裙子，说是布料少，也就是没有袖子，但对这个保守年代的人来说，那冲击力也是头一份儿。 这条裙子是原主找裁缝师傅量身定做的，版型很好，把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瞧瞧那白皙纤细的天鹅颈，雪藕般的柔软玉臂，鼓鼓囊囊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莹白如玉的纤细小腿，走在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打眼得很。 直把这些血气方刚的这些小伙子，看得脸冒热气儿。 而这对于姑娘们的冲击也是极其强烈的，一般姑娘们除了相亲联谊、或是跟对象约会会穿得大胆些，平时一年四季基本都是军装，哪怕是快40度的天气，大家也都还是穿着闷热的军装。 见到顾蕊这大胆凉爽的穿着，最主要的是她毫不忸怩大大方方的态度，心里都挺震撼。 一些大胆的女兵，甚至也有样学样地打算也这么穿。 一路上，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顾蕊毫无压力。 早在穿书前，她就习惯了外表带来的关注，往往只要她站在那，哪怕什么都不做，就会成为人群中最瞩目的焦点。 而杨春花却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关注着，虽说只是沾光，为了不给顾蕊丢脸，一向自卑习惯低头走路的她，这次也尝试着抬头挺胸地走起路来。 她意外的发现，好像回视别人的目光，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那么吓人，还有不少人冲她笑呢！ 等顾蕊和杨春花换好练功服来到排练厅，舞蹈一队的队员们已经都到齐了，或许是受了昨晚顾蕊的刺激，今天队员们都来得格外早。 见顾蕊终于来了，望眼欲穿的队员们反倒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压压腿，踢踢腿，摸摸头发…… 可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一个看起来比较有亲和力的圆脸队员，走到顾蕊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顾蕊同志，我为以前说你走后门的话跟你道歉！” 有了第一个开头的人，后面第二个、第三个就容易多了。 顾蕊没有说原谅，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替原主说原谅。 但另一方面她也理解这些人。 这毕竟是一本以苏雅作为团宠女主的小说世界，原主作为恶毒对照组，会遇到恶意是必然的，这些人说白了就是工具人。 或许是她穿进来以后，这个世界才脱离文字的描述，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世界，大家也开始挣脱剧情拥有她们自己的意识。 顾蕊不是个会思想内耗为难自己的人，当前大家对她友善，那她就回以善意，如果日后风向转变有人欺负她，那她自然也不会当受气包子就是了。 看着以前那些围着自己的人，现在却都捧着顾蕊问长问短，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苏雅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了。 这一幕恍然和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顾蕊的情景重叠。 那一年，她17岁。 她第一次在这里见到顾蕊的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站在阳光偏爱的地方，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心，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一看就是没吃过苦被宠着长大的孩子。 而她，则灰溜溜地站在阴影下，不敢露出脚上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舞蹈鞋。 那时候她仅仅是羡慕顾蕊，想成为她而已。 可第二天，她却自说自话地拿出一双新舞鞋给她，说什么买大了！ 真是可笑至极。 就是这份侮辱，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夺走她的一切！ 后来，她也确实做到了，顾蕊的名声，人缘，机会，喜欢的人…… 可她处心积虑谋划这么多年，短短几天居然又开始变回以前的模样。 这怎么可以？！ 苏雅向来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从一个连学校都没有的小山村，能走到今天，成为人人艳羡的文工团台柱子。 望着顾蕊的背影，苏雅眼里闪过一丝毒蛇般阴狠的目光。 * 到了食堂饭点儿，大家拿着铝饭盒撒丫子往食堂冲。 每天中午红烧肉的量是有限的，全靠抢。 杨春花一边拽着顾蕊跑，一边跟顾蕊解释。 以前对肥肉爱搭不理的顾蕊同志，如今光是听到肉，嘴里就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口水。 说起来，都来好几天了，别说吃肉了，连点油腥儿她都没摸着。 头两天因为没心情，她还无所谓的当减肥，现在缓过来了，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现在生活在一个什么年代…… 唉，命苦啊。 两人最终还是来晚了，没抢到红烧肉。 不过，有人却已经给她抢好了。 一个皮肤黝黑，阳光帅气的军官，端着一盒红烧肉，四个白面馒头放到顾蕊面前。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一封情书，声音洪亮地说:“你好，顾蕊同志！我叫林峰，是三团三营营长，今年27岁，性别男，这是我给你的情书，我想娶你当媳妇！如果你愿意跟我继续了解的话，请你中午一点来竹子林和我见面！” 说完，在顾蕊震惊的目光中，放下情书转身就跑。 顾蕊:“……” 这一手，搞得全场懵逼，大伙儿傻傻地张着嘴，嘴角还沾着饭粒，猝不及防就被人把瓜喂到嘴里。 回过神后，全场欢呼！ 拍桌子的，吹口哨的，疯了一样嗷嗷叫的，这个年代，最压抑的也最躁动的，就是有关于爱情的一切。 眼看着又有人眼神兴奋地朝自己这边走，顾蕊吓得饭也没敢吃了，和杨春花对视一眼，两人盖上饭盒就开始往宿舍跑！ 由于现在顾蕊风头正盛，跟她有关的都成了大新闻。 很快，这件事就以闪电的速度传遍基地，也传到了军医院。 神经外科。 袁朝:“老徐，是不是后遗症？” 神经外科专家徐振兴，看着手里的报告，脸色凝重:“你说你最近脑子里总是听到轰轰爆炸的声音？” 看报告没什么问题啊，他不会是留下心理阴影出现幻听了吧？ 袁朝一本正经:“嗯，不仅是脑子，心脏好像也有问题，跳得特别快，有时候感觉要跳出来一样。” 徐振兴:？ 你脑子中弹跟你心脏有什么关系？ “它们每次出现有什么征兆吗？” 袁朝认真想了想:“跟一个人有关系。” 听到这儿，徐振兴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袁朝皱着眉:“一个女人，每次看到她都是这样，和其他人就没有这样，老徐，这是为什么？” 忙了一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好友火急火燎地抓过来的徐振兴:“……” 老子是神经外科专家，不是恋爱专家！ 感受到好友的幽怨，袁朝:“你小子到底能不能看？不能看我换个医生。” 徐振兴:“……” 我看你不是该换个医生，而是该换个脑子！ 不过，到底是多年的交情，好友这棵铁树难得开花了，他也打心眼儿里替他高兴。 而且，他也很好奇，这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袁朝这榆木疙瘩动心。 从小到大，凭他那张脸，迷倒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可现在，人家姑娘孩子都生了，他还连心动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 徐振兴刚准备给他好好上上课，免得不会追人惹得人家小姑娘不痛快，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和说话声。 “你说，林峰中午一点约顾蕊同志去竹子林相亲？” 徐振兴边回好友边起身去开门:“你这个问题很严重，一会我跟你好好……” 他话还没说完，他那个漫不经心靠在椅子上的好友，猛地站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冲过来一把把他扯开。 紧接着，一个人影儿闪过，门开了，人没了…… 被扯到地上坐着的徐振兴:我他妈的上辈子欠你的！ 14、第 14 章 顾蕊同志: 你好！ 自从昨天看了你的舞蹈，你的身影在我脑子里跳了一整夜。 如果你愿意跟我继续了解，请在一点来竹子林和我碰面，如果我的喜欢冒昧打扰了你，这封信你就当没看见！ 此致 敬礼！ 林峰即日 看完林峰的信，顾蕊忍不住会心一笑。 信很简短，直接了当，很符合这个年代军人的作风。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追求，相反过去追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但这种写信的方式，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在后世逐渐丧失的真诚。 顾蕊将信重新装入牛皮纸信封，小心叠好后，锁进了自己抽屉里。 暗中观察的杨春花，看到她这个举动好奇道:“顾蕊，你不打算去吗？” 顾蕊:“去。” 不论答不答应人家，字里行间能看出来是个人品不错的，那她又何必给别人难堪呢。 何况她现在也正急着找人结婚，去跟人了解了解也挺好。 杨春花顿时来了精神：“我刚刚已经出去帮你打听过他的情况了，你要不要听？” 顾蕊乐了：“嘿，春花，我咋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媒婆的潜质呢？” 杨春花现在对着顾蕊也越来越放得开了，没好气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嘛，我怕你被人骗走了！” “那就多亏春花同志帮我把关了，那你说说吧。”顾蕊支着下巴打趣道。 杨春花眉飞色舞道：“他呀，听说是头一回相亲呢！前两天的联谊会他都没来，结果昨儿倒好，一场舞就把人家迷倒了，这人平时要么沉迷于训练，要么就是帮人做好事，大伙儿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lei锋”，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男同志人不错，你一会儿再跟他旁敲侧击打听打听他家情况怎么样，要是条件你觉得行，那就赶紧定下来！” 顾蕊也不是墨迹的性格，从这两件事来看，这男人还挺靠得住的，她找男人第一要素就是看人品，再一个就是看情绪稳定不稳定。 而这两点要求，齐熠那个疯子完全就是反面典型。 呸！晦气！ 顾蕊稍微收拾整理了一下，就准备过去了。 杨春花连忙叫住她:“要不要我陪你去啊？免得别人说闲话的。” 顾蕊想了想自己这容易招是非的名声，就答应了。 竹林算是军区公认的相亲、约会圣地，竹林幽静，少有人打扰。 两人沿着小路绕到竹林，还没走近就看到入口处一个背对着他们来回踱步的男人。 看那身形，顾蕊试探性的喊了一句，“林峰同志？” 那人身形一顿，快速转过身面向顾蕊，表情惊喜，“顾同志！你来了！” 林峰显然是精心准备而来。 虽然穿的还是74式海军服，但这一身看起来显然比上午的要新，上午的那身看起来都洗得有点发黄了，这么热的天，他还把海军帽给戴上了，脚上的解放鞋此刻也换成了黑皮鞋。 或许是穿不太习惯，他的脚跟长刺了一样在地上磨来磨去的。 虽说有点傻气，不过瞧着倒是像模像样的。 杨春花冲顾蕊挤眉弄眼地笑了笑，说:“林营长，你们进去聊吧，我在门口给你们望风。” 顾蕊无奈，看不出小姑娘这么八卦，改天也要给她物色个对象逗回来。 进了竹林，两人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停下。 林峰站定，抬头挺胸，两手贴着腿侧，站得跟见到老首长似的。 他冲顾蕊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含蓄中透着一丝热烈:“顾蕊同志，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全都告诉你！” 顾蕊突然想到小学里想被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不过这时候笑出来似乎就不太礼貌了。 她努力回想最近发生的不开心的事，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跟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求婚”被拒绝的事...... 乐不出来了。 “林同志，不用这么紧张，就当闲聊好了，你跟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 是的，顾蕊的目的很明确，择偶的其中一条硬性条件就是家庭得够硬，要不然护不住她不说，还会害了别人。 林峰笑容坦诚:“我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之前我大部分工资都寄给了家里，如果顾同志跟我结婚，以后都交给你！” 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又再接再厉:“如果以后生了孩子，我爸妈还年轻，还可以帮我们带孩子，你就不用那么辛苦……” “顾同志，你觉得怎么样？”林峰觑着她的脸色试探地问道。 顾蕊刚准备拒绝，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声:“不怎么样！” 把顾蕊和林峰两个人吓了一跳。 看到来人，林峰率先反应过来，他高兴地冲对方敬了一个军礼:“袁同志好！” 顾蕊转过头，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 跟在后面跑过来的杨春花一个劲儿地冲顾蕊使眼色，她用嘴型比划:“快跑！袁同志疯了！” 刚刚他在门口看到她，就跟要吃人一样问她顾蕊在哪，吓死个人了，本来她就胆子小，这一吓，魂儿都快吓没了！ 然而，顾蕊却一点没接收到杨春花的提示。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袁朝，心里觉得他今天比平时看起来更像个流氓了。 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背心，覆着一层薄汗的古铜色皮肤，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紧实又充满爆发力量的肌肉，充斥着一种生命力。 男人大刀阔斧地朝他们走过来，像是领地被挑衅的雄狮，锋利的眉骨蓄势待发，连那一头短刺刺的寸头也根根反骨，叫嚣着主人的不爽。 走到跟前，顾蕊闻到一股汗水的味道，她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向来有洁癖的她，却并不觉得难闻。 袁朝抬起手回了一个礼，然后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林峰身边。 林峰友好地冲他笑了笑，笑着笑着，他突然想到了袁同志刚刚的那一句“不怎么样”。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话什么意思？ 袁同志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不至于不至于，袁同志可是战斗英雄，哪里干得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呢？ 这般想着，林峰就放心了。 谁知，下一秒，他听到袁同志说: “没什么事儿，你可以走了。” 林峰:“？” 15、第 15 章 林峰也不知道这袁同志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冲他露出一抹体面的笑容。 哪知，这人还不领情。 袁朝看着林峰，眼神透着嫌弃:“你怎么还没走？” 林峰:“？” 该走的是谁，您心里没点数吗？！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袁同志，我和顾同志正在这儿相亲。” 袁朝冷冷地看他一眼:“哦。” 饶是林峰脾气好，也有点绷不住了，他难得表现出一丝攻击性:“袁同志，倒是你，你在这干嘛？” 这一问把袁朝给问住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他来干嘛来的？ 刚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自己开始跑了，从基地靠近市道的军医院，狂奔一个小时过来，连吉普都落下忘开回来。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 反正他听到顾同志相亲就是不高兴了。 袁朝冷不丁地甩下一句:“顾同志不准备相了。” 一旁正在思考措辞打算结束相亲的顾蕊:“？” 顾大小姐顿时来了逆反心，凭什么你决定我相不相啊？ 我偏要相！ 顾蕊没好气道，“袁同志，我相不相亲就不劳你费心了。” 袁朝眼神幽怨地看着顾蕊。 前两天还说要跟他结婚，现在就打扮得这么漂亮跟别的男人相亲…… 或许是袁朝的目光太强烈，顾蕊硬着头皮对视一眼迅速移开目光。 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耷拉着耳朵，委屈巴巴的大狗狗。 穿书前，每次她给流浪狗喂食，她家那只狗崽子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好像她背叛了它一样…… 顾蕊被自己这种想法逗的一乐，连对袁朝的恐惧都没那么大了。 旁边的林峰见袁朝还不走，这次也不暗示了，直接明示:“袁同志，我们在相亲，没什么事的话麻烦你先离开。” 对于林峰袁朝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他冷笑道:“我不能呆这儿吗？我搁这儿散步看风景不行吗？” 林峰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懒得跟他计较:“顾同志，我们上那边去吧。”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袁朝眼睁睁地看着顾蕊甩下自己，跟别的男人走到前面，呼吸一窒，胸口顿时变得闷闷的。 而这边的林峰却像是打了胜仗一样，脸上士气大振，笑容满面:“顾蕊同志，请允许我跟你做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 顾蕊见他脸上的认真，突然有点后悔了刚刚跟袁朝赌气。 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林峰慷慨激昂道:“顾蕊同志！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林峰，今年27岁，身高一米八三，现在是营级干部，月工资48，工资婚后全部上交！未来我准备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顾蕊囧死了，怎么突然就说到孩子了…… “顾蕊同志，以上就是我的情况，你觉得我合适吗？合适的话我明天就去打结婚报告！” 顾蕊一下子就慌了，这必然不行啊！ 正当她琢磨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他又不伤人的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反对声:“不合适！” 林峰: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林峰这下真不高兴了，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说:“袁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朝大跨步走过来，挤到顾蕊和林峰中间，隔开他俩:“林同志，强扭的瓜不甜。” 林峰瞪着环眼不服气:“袁同志，你怎么就知道我跟顾同志不甜？我跟你说，在俺老家，瓜就没有不甜的！” 袁朝笑了，笑容透着几分得意。 心想我当然知道，因为顾同志喜欢的是我！她前几天还要和我结婚呢！ 刚刚跟你走不过是因为生我的气罢了。 考虑到这话说出来对顾同志名声不好，他看了眼林峰，随口找了个理由:“你太黑了，配不上顾同志。” 林峰:“……”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 林峰这么好脾气的人第一次没忍住，也不管他是不是战斗英雄了，阴阳怪气道:“我不合适你合适是吧？跟我不甜跟你甜啊？” 他本来是想嘲讽这袁同志跟顾同志相亲失败的事。 谁知道，这人楞了一下后，居然还赞同的点头了！ 好像真觉得自己在夸他一样。 这人怎么能那么厚颜无耻！ 顾蕊也目光惊悚地看着他。 怀疑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被人穿了，还是被鬼上身了？ 前两天拒绝自己信誓旦旦说不打算结婚的不是他？！ 袁朝却像是突然被人拨开了眼前的迷雾一样，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对，我跟顾同志……才配。” 林峰皱着眉毛:“袁同志，你这是搞得哪一出？你跟顾同志不是相亲失败了吗？” 袁朝扬了扬眉:“谁说失败了就不能再相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林峰，有样学样地也开始自我介绍: “顾同志，你好！我今年26岁，活得比林同志久一些，脱鞋净身高一米九，长得也比林同志高，我现在是团级干部，月工资82，不结婚就可以全部上交！如果顾同志嫁给我，想生几个孩子生几个，想生男孩女孩都随你心意，就是不生孩子都可以，依我看还是不要生的好，顾同志这么娇滴滴的，哪里能让你受这种罪……” “停停停，打住打住！” 顾蕊头上一排黑线，这俩人跟生孩子过不去了是吧？ 还有，什么叫她娇滴滴的啊！ 袁朝一脸无辜:“顾同志，我说错什么了吗？你跟我在一起，我断然不会让你像林同志说的那样受苦的！这还没在一起呢，生孩子都给你安排好了，瞧把他能耐的。” 顾蕊:仿佛闻到一股绿茶的味道…… 还有这踩一捧一的手段，他一个这个年代的人，居然无师自通了还？ 顾蕊看着林峰被袁朝气得说不出话的模样，白了袁朝一眼。 欺负老实人干嘛？ 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顾蕊:“林同志，你是个很好的人。” 听到这个开头，袁朝就乐了，他就说强扭的瓜不甜嘛，顾同志喜欢他，当然是只有跟他在一起，才会甜。 “你也很优秀，相信我们基地有不少女孩子都喜欢你，但是有句话袁同志说对了，我确实不喜欢太黑的男人……” 林峰一脸的难以接受，居然是这么荒谬的理由。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他抿了抿唇，朝着顾蕊敬了个礼，“顾同志，你的舞蹈作品真的很棒，期待你以后给我们带来更多好作品，祝你……幸福！” 临走前，林峰又看了眼正在光明正大得意的袁朝。 “好心”提醒道:“袁同志，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比我更黑！” 袁朝脸上的笑容凝固。 16、第 16 章 袁朝挤出一抹笑容，语气苦涩:“顾同志，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蕊鸦羽般的睫毛微微扇动，狡黠灵动的狐狸眼定格在袁朝慌张的脸上。 她眼珠子一转，一本正经地说:“是啊，我这么白，要是找的对象皮肤黑，生出来的孩子得多丑呀，我才不要找黑皮肤的。” 袁朝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忽地动了，从被太阳照着的位置，默默挪动到竹林阴凉处。 袁朝眼神飘忽:“顾同志，如果我说我是白皮肤，你信吗？” 顾蕊没忍住哈哈哈笑出声:“袁同志，你觉得你站这儿说这话有说服力么？” 袁朝急道:“真的！顾同志，我这人就是属于一晒就变黑，不晒冬天养一养就白那种……”，他又小声地嘟囔着，“不过，一大老爷们要那么白干嘛，还是黑点好……” 看到顾蕊眼风扫过来，“看”字一下子又被袁朝吞回肚子。 顾蕊继续逗他，“不是袁同志说的黑皮肤的男人配不上我么？” 袁朝真想给说这话的自己两嘴巴，让你丫嘴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他刚要垂死挣扎一番，突然，一阵微风吹过，竹叶颤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带着竹子香气的凉风吹在身上，卷走空气中的暑气，却卷不走心底的燥热。 顾蕊同志站在他对面，竹叶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她那羊脂玉般白腻的皮肤在大笑后泛起一层薄粉色，水汪汪的眸子弯成可爱的弧度，此刻正亮晶晶地看着他，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袁朝情不自禁地赞美道:“顾同志，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蕊怔愣一秒，小脸瞬间染上绯红的胭脂，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而动人，但她的表情却透着说不出的羞恼，凶巴巴道:“袁同志！你……你耍流氓！” 袁朝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耍流氓了？ 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脸也变得跟天空中红彤彤的太阳那般火热。 他居然说出来了！ 袁朝故作镇定地看了顾蕊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顾同志，我说的是实话，你现在这样也好看。” 说完，转身就跑！ 顾蕊又羞又恼，她刚要骂他，结果抬起头，只看到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顾蕊:？ 我都没跑呢…… 顾蕊在心里记下一笔，打算秋后算账。 等过了一会，脸上的热气儿褪下她才往外走。 走到竹林入口，一直在那儿等着的杨春花立刻引上来，满脸八卦:“怎么样怎么样？成了吗？对了，我刚刚看到袁同志从里面跑出来，跟后面有鬼追他一样，啥情况啊？” 顾蕊:我就是那个鬼…… “没成。” 杨春花纳闷:“为啥？是不是你没看上他啊，我觉得林同志真的很不错！” 顾蕊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没缘分呗。” 杨春花恨铁不成钢:“可惜了啊，这么好的一位同志，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顾蕊停下来问杨春花:“真觉得可惜？” 杨春花以为顾蕊后悔了，连忙劝道:“可不嘛！你看他年纪轻轻的就成了营长，人品也好，长得也挺大气，浓眉大眼的，多好呀！” 顾蕊低下头凑近杨春花的耳边，声音蛊惑:“既然觉得林同志不错，那就自己把他拿下呀。” 正常来说，自己相亲过的对象，顾蕊是不太会介绍给朋友的，免得对方膈应。 但眼下这个情况，是个例外。 就在刚刚，顾蕊想起来了杨春花的结局。 就因为在联谊舞会上替原主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定义为小反派，如果没记错的话，大概三天后，杨春花会遇到一个已婚的记者，被他哄骗未婚怀孕不说，还被人家乡下妻子找上门撒泼，对此不知情的她，为了自证清白，在基地跳楼自尽了。 所以，得在那个人渣出现之前，先让她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 杨春花被这个提议一愣。 反应过来后小圆脸立刻红成了圆苹果。 她连连摆手，说:“你别打趣我了，林营长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呀？我想都不敢想，人家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大营长，我哪配得上啊。” 顾蕊不喜欢听她这么说自己，打趣的神色一收，正色道:“杨春花同志，你这种思想可要不得，你这种属于落后思路！他家和你家都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出身，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而且你长得又漂亮，性格也讨人喜欢，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杨春花被夸得晕头转向，迟疑地问:“你说的是我吗？” 顾蕊语气笃定:“没错，你就是这么好。” 杨春花低着头，疯狂地眨眼睛。 从来没有人，这么肯定过自己…… 顾蕊接着说:“你等着吧，明天我就给你找机会。” 两个人一路上讨论着拿下林营长的计划，一直到排练厅楼下。 一看到她们，就有一个文艺女兵跑过来:“顾蕊，赵团长让你回来了就去她办公室找她。” 顾蕊点了点头道谢，跟杨春花分开，上了楼。 团长办公室就在三楼，到了门口，顾蕊敲了敲门。 “进来。” 赵团长一脸的春风得意，这次的文艺会演雅可是让她在其他几个副团长那里挣足了面子，还得了不少好东西。 这还是其次，还有一个天大的好事儿！ 八一电影厂正在筹备一部以海军为主题的电影，电影的女主角就是海军文工团舞蹈队的，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舞蹈队的队员有这个机会！ 据说这次是在各地大小军区文工团里挑人，团里领导几乎都是推荐苏雅，只有她力排众议压了顾蕊，上次来的是八一电影厂的制片人，走之前虽说没有当场敲定顾蕊，不过看她那意思也是八九不离十，说是顾蕊给了他们新灵感，回去开会讨论后再定夺。 她打听过了，目前主要现在是两家在竞争，他们基地的，和海/政/文/工团的，就算没竞争上，那也是顶有出息了！ 更何况那人对顾蕊一直赞叹连连，她心里觉得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就是顾蕊！ 赵文芳招了招手:“坐，小顾，知道我找你来干嘛吗？” 顾蕊乖巧地坐在一边，摇了摇头。 赵文芳从抽屉里拿出一双崭新的舞鞋和5张大团结，笑着说，“这是这次文艺汇演特等奖独一份的奖励，收着吧。” 有钱不要王八蛋。 顾蕊一点不客气，美滋滋地就接下了。 这双舞鞋虽然远远比不上后世的，但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好了，最主要的是，她能感受到它所寄予的沉甸甸的厚望。 还有这五张大团结，搁现在就是一笔巨款，现在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才二三十块呢。 赵文芳看顾蕊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收起笑脸敲打道:“小顾，你作为咱们舞蹈队的业务尖子，你可不能松懈，这口气儿你可得一直给我提着，你现在付出的每一分努力，将来都会回报你，你可不能飘了知道吗？” 顾蕊连忙点头应道:“记住了团长！” * 出了团长办公室，顾蕊直奔排练厅。 虽说以她现在的能力完全不需要那么努力，但练功这种事对于她也已经成为吃饭喝水一样的存在。 她并不觉得勉强。 换上新舞鞋，一进排练厅，大家就注意到了。 舞者的舞鞋就像军人的枪，根本不带提醒。 大伙儿因为顾蕊时不时的指点，现在都跟她熟络了起来，一看到舞鞋，大家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 “顾蕊！你买新舞鞋啦！” “哇！这双足尖鞋也太好了吧！这得不少钱吧？”一个舞蹈队员羡慕地左看右看，这鞋弯曲的鞋楦刚好可以顺和脚的轮廓，一看对脚的保护度就很好！ 顾蕊语气傲娇道:“我可没掏钱买。” “难不成老天爷看咱们的顾大美人好看，天上掉下来的？” 顾蕊翘了翘嘴角，“说不准真是这样。” 大家尖叫着就要过来搔她腰间软肉“嘿，夸你胖还喘上了，真不害臊！” 顾蕊最怕痒了，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是赵团长奖励我的！” 看着大伙儿羡慕的表情，顾蕊挑衅道:“你们也想要啊？那你们也努力得奖啊！” 只不过，大伙儿这次却没反驳，一个二个眼里都燃起不服输的熊熊斗志。 不远处坐着的苏雅，看到那双新舞鞋，眼珠子都给看红了。 很快，教芭蕾基训课的刘老师就来了。 明亮的排练厅里，一个个像白天鹅一样的姑娘在光下翩翩起舞。 也有人，藏匿于阴影下。 * 傍晚，周司令家。 袁朝懒洋洋地坐在周司令和他小姨对面。 一言不发地挨着训斥。 季文玉：“你说说你这根木头，让我说你什么好，我真要被你气死了！” “小蕊那么好一姑娘你都没把握住！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天仙！” 周司令一边趁媳妇数落，一边在一旁火上浇油。 就是！ 没错！ 煮熟的鸭子送到嘴边都不会吃，笨死！ 一边趁着拱火成功后浑水摸鱼，偷喝两口酒。 季文玉也成功地被拱得越来越火。 “你说说你这个不争气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都抢着跟顾蕊相亲呢？” 听到这儿，袁朝一直无动于衷的表情出现了龟裂。 他抬起头，剑眉拢起，脸上带着挣扎的痛苦，显得有些许狰狞。 袁朝的表妹周晓兰是个贴心善良的姑娘，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变化。 见到表哥这样内心大受震撼。 在她印象里，她表哥就是无坚不摧刀枪不入的一个人。 她记得15年那年，别的大院里比他们大的大孩子，骂表哥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表哥当即就跟六个人干起来了，其中有一个愣头青拿刀捅了表哥一刀，结果他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把那些人一个个踹翻，还笑得跟没事人一样教人怎么捅才会致命，直到走出他们视线才让自己倒下去，身上已经染红了一片。 就是这样都不会有什么表情变化的一个人，现在脸上居然这么痛苦？ 周晓兰轻蹙眉头，连忙在桌下拉了拉她妈的手。 说得正来劲的季文玉，感受到手边的动静，抬起头，却见她家向来冷静的闺女正在疯狂给她打眼色。 她顺着暗示看过去，看到外甥脸上的表情，声音逐渐微弱。 就连一个劲儿沉迷于喝酒的周卫国都发现了不对劲。 一家三口对视一眼。 是不是把人逼得太狠了？ 还是，其实他看上小蕊了，结果小蕊没看上他受伤了？ 不管是哪个，季文玉都不忍心再骂了，她姐走得早，她说是小姨，其实跟妈也没两样。 到底还是心疼孩子。 季文玉组织着措辞，甚至连外甥的小名都叫出来了:“朝朝啊，真要不想找……”那就先不找了。 话没说完，就听到她从小最讨厌白的外甥问她: “小……小姨，你……你有能让皮肤变白的东西吗？” 17、第 17 章 屋子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落针可闻。 还是周司令的惨叫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始作俑者季文玉，捅了捅自家男人的胳膊：“老周，疼不疼？” 周卫国嘶嘶地吸着凉气，幽怨无比的语气说，“媳妇儿，看来你在梦里是真想杀我……” 季文玉心里纳闷，这不是做梦袁朝咋这么反常，莫不是…… 她伸手要去探袁朝的额头。 袁朝连忙躲开，脸上带着些许懊恼，“小姨，刚刚的话当我没说，我先走了。” 说完，人已经一阵风似的逃离了。 人一走，季文玉立刻拽着自家男人闺女开起了家庭会议。 季文玉皱着眉：“他不对劲。” 她这外甥有多讨厌白皮肤，她是知道的。 小时候就因为皮肤太白，又长的过于好看，总是被当成女孩子被欺负，小时候他做梦都想晒黑，现在怎么可能想着变白呢？ 凭着女人的直觉，季文玉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情况。 她腾的一下转过身，吩咐自己闺女：“晓兰，你明天去你蕊姐身边试一下口风，最近你表哥接触的女生只有小蕊一个人，你去看看什么情况？” 周晓兰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脸色有点为难，“可是我跟她不熟啊。” 季文玉乐了：“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是随了谁？我跟你爸这么厚脸皮的人居然生出你这么个薄皮薄面的，你别怕，你就当是你未来嫂子，小蕊那孩子好相处的，刚好你也可以出去走动走动交交朋友。” 周晓兰叹了口气，那我明天试试吧。 第二天，周晓兰早早来到文工团排练厅楼下等着。 到了七八点，文工团的队员们陆陆续续过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发光的那个姑娘。 其实很早她就知道顾蕊，只不过周晓兰觉得自己和她是两类人，一直都没有什么交集。 现在突然找上她，很突兀吧？ 不过，为了表哥的终身大事…… 周晓兰硬着头皮走过去，露出一贯的温柔笑容，“顾蕊，我能跟你聊两句吗？” 顾蕊认出这是周司令家的闺女，心想她找自己干嘛，过去原主跟她没什么交集啊？ 不过对于美女，她向来是极有耐心的。 周晓兰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是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真温柔，跟苏雅那种装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杨春花冲她们点了点头，先上了楼。 顾蕊带着周晓兰走到一边，看她乖乖的模样就忍不住想逗一逗。 她笑盈盈地问：“小美人儿，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晓兰一下子羞红了脸，她没想到传说中嚣张难相处的顾蕊，居然这么…… 不过，想到亲妈给的任务，她硬着头皮开口：“咱们大院你是最白的，我来跟你学学美白的法子，会不会打扰到你？” 顾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为美人服务是我的荣幸，不过”，她看了看周晓兰牛奶般白皙的肤色，睁大眼睛，“你还需要美白吗？” 周晓兰不会说谎，又被顾蕊这幅小流氓的模样调戏得脑子浆糊。 无意识就把表哥出卖了，“是我表哥要美白。” 顾蕊，哦。 她还没反应过来。 “那你就让他多吃点番茄水果，平时出门多注意物理防晒，比如戴好帽子，穿严实点……” 等等！ 周司令的闺女，那她表哥？ 不就是袁朝？ 噗…… 顾蕊忍俊不禁笑出声。 “袁朝让你来问的？” 周晓兰尴尬得只想立刻逃走，问啥就答啥，把表哥卖了个干净。 “不是，他问我妈怎么变白，我想你这么白可能有什么好法子，才冒昧问你。” 顾蕊记仇，上次被调戏的大仇还没报呢，坏心眼上来，说：“你让他每天吃三根苦瓜，早中晚各一根，连续吃一个星期就有用！” 周晓兰得了法子，红着脸说完谢谢就跑。 看这两人如出一辙的慌乱背影，乐得不行，这兄妹俩咋都这么害羞。 有了这个插曲，顾蕊这一上午的训练都度过得很愉快。 一想到袁朝接下来一周的精彩生活，她就高兴！ 谁让他自己拒绝自己昨天还调戏自己的，新仇旧恨哪能让他好过？就这她还算口下留情没说一个月呢。 ＊ 到了午休的时间。 顾蕊也为杨春花制定好了拿下林营长的计划。 她先让杨春花以她自己的名义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对他的欣赏。 是的，开门见山。 一上来就用杨春花的名义，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让他误以为是自己。 根据接触下来，林峰这人虽然有些传统却也不失浪漫，写信的方式是一个可以迅速用文字构造出一个独属于两人的想象空间，形成一种暧昧的氛围。 在这种基础上，再以对方喜欢的形象闪亮登场，只要性格不是特别让人讨厌，就基本成功一大半了。 这个年代恋爱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顾蕊拿出一条自己的斩男白裙。 要说斩男，有什么比得过白裙子的杀伤力呢。 她伸手递给杨春花：“来不及买了，要不你先凑合穿吧？” 这个年代不像后世那么讲究，同穿一条裤子常有的事，这时候物资短缺，买什么东西都得要票，有票还不行，一年到头的各方面物资也都是有份额的。 这时候的借衣服，可不是后世的嫌弃，人家愿意借衣服，搁这时候都是人情。 杨春花光是摸着就知道这裙子有多贵，而且顾蕊的衣服都还是量身定做的，都那么漂亮！ “什么叫凑合啊？这好得不能再好了！顾蕊，你真好！以后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推辞！” 顾蕊愁眉苦脸状：“真的？今天我这就有个事儿需要你帮忙。” 杨春花立刻绷着小脸：“你说，我保证做到！” 顾蕊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语气蔫坏儿：“那今天，你就为了我拿下林同志吧！” “顾蕊！你真坏！” 顾蕊坏笑：“刚刚不还说我真好吗？” 杨春花羞得不说话了，拉起床上的帘子开始换衣服。 杨春花以前总是穿着肥大的军装不显，这一换上顾蕊的裙子，该有的地方都有，曲线玲珑。 顾蕊把不适应的杨春花按到椅子上，开始给她整理妆发。 顾蕊没有给她编辫子，而是选择直接披散下来。 杨春花的发质很好，又黑又顺，这样放下来显得温柔又让人充满保护欲，和平时粗糙随意的模样判若两人。 顾蕊在抽屉里找出一盒火柴，从里面拿出一根划着，吹熄，等凉了后开始给她画眉，画好弯月眉又在卧蚕的位置浅浅勾勒几下，一个自然的卧蚕就出来了，眼睛看着立刻大了不少。 最后就是上口红，涂好口红，顾蕊把晕开的桃红，在杨春花脸颊苹果肌偏上的位置拍了拍，既修饰脸型，又提气色。 这样操作完，杨春花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整个人看起来跟之前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杨春花震惊的看着镜子里从未见过的自己，呼吸都放慢了，生怕惊扰了镜子里眉目如画的姑娘，害得杨春花都不敢动，生怕跟做梦一样这么漂亮的自己就没了。 顾蕊笑骂她出息，许诺以后还给她打扮才敢动。 等杨春花写完信，两人就出发去找林峰了。 ＊ 两人先是来到他们宿舍楼下，却被告知去篮球场了。 她们又急匆匆地往篮球场赶。 这个年代，娱乐活动匮乏，篮球运动可以说是军营里最受欢迎的娱乐活动。 只要休息，篮球场就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一场接一场的友谊赛，对抗赛在这里热烈展开，朝气蓬勃的年轻小伙儿们，在球场下浑汗如雨，争夺各自的天下。 顾蕊站在篮球场边上努力寻找着林峰的身影。 基地里有两支颇有名气的篮球队，一支是男主傅斯年所在的“正规军”，属于基地名正言顺的篮球队，成员大多是大院子弟，还有一支野路子出身的“野家军”，就是林峰他们这些从农村来的泥腿子组成的。 顾蕊跟杨春花挤进去，终于看到了球场上正在和傅斯年他们打球的林峰。 顾蕊没有声张，拉着杨春花寻了一个位置等着。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要不是怕崩人设，真想吹上几声口哨。 赛场上，年轻小伙子们穿着背心短裤，腾转跳跃间，撩起的下摆一闪而过的垒块分明的腹肌，裸露在外的粗壮的手臂和大腿，处处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 上辈子她行善积德，这辈子看这些是她应得的。 顾蕊看得毫不收敛。 相较于顾蕊大胆的目光，其他女兵们就含蓄多了，只是不经意的看上几眼，就羞答答地转回目光，和朋友悄声讨论几句。 没等多久，比赛就结束了，结果毫不意外是男主方赢。 但林峰丝毫没受影响，一口白牙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顾蕊连忙让杨春花招手，“林峰同志！” 林峰眼睛一亮，立刻朝他们跑过去。 其他人也都跟着看了过去。 篮球队的很多人都是跟顾蕊一起长大的大院子弟，见到她，顿时不怀好意地开始起哄： “年哥，顾蕊来找你了！” 以往傅斯年的每一场篮球赛顾蕊都会来，为他们喝彩呐喊，准备毛巾冰棍。 开场前他们还打赌顾蕊会不会出现呢。 果然，她来了。 正在低头擦汗的傅斯年，拿毛巾的手一顿。 他抬头看向顾蕊的方向。 阳光下，少女身姿挺秀，姿态闲散，却透着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张扬肆意，暖暖的阳光仿佛在她身周渡了一层金光，艳光四射，让人移不开眼。 明明只是一天没见，他却觉得恍如隔世，过去一回头就在的目光，却是从那天后再也没出现过。 一次都没有。 这种发现让他没来由的很慌。 从前天顾蕊让他当众丢脸开始，他就在认真琢磨顾蕊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一开始他是半点不信的，觉得又是顾蕊吸引他注意的手段，嗤之以鼻。 毕竟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别人听到的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喜欢，不喜欢。 而他却是一年300多天实实在在的每一天，都被人放在心尖偏爱着，顾蕊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可自从前天的事情发生，他动摇了。 以前的顾蕊不会让自己丢脸，她在乎自己的脸面比她自己的更在意。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次看走眼了，已经开始相信顾蕊真的要放弃他了。 然而，她终究是没忍住，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傅斯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嘲弄的笑容，等着顾蕊过来。 看到他看过去，顾蕊果然上钩了。 看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傅斯年的身体下意识僵硬住了。 等人走到面前，那些一起长大的玩伴立刻吹起口哨起哄。 王刚得意地说：“看吧，我就说顾蕊还喜欢年哥吧？我就这么说，哪天狗不吃屎了她都还喜欢年哥！” 以前总爱使唤顾蕊的张虎，也跟过去一样像唤狗一样对顾蕊招手：“顾蕊，这么热，麻烦你去买二十根冰棍来吧。” 说是麻烦，语气却一点不觉得麻烦，说完就嚣张地大笑起来。 队里一些支持苏雅的人，立刻阻止：“老虎，别叫她，苏雅看到了又以为她和我们年哥有什么了怎么办？顾蕊，你别来招惹年哥，他跟苏雅是两情相悦，别拿你那些手段恶心人。” 听到苏雅，刚刚心绪有些不平的傅斯年淡淡的收回目光。 就算她还喜欢自己又如何，他只喜欢苏雅。 拒绝的话来到嘴边。 顾蕊张口了，冲着他盈盈一笑。 哪怕准备好拒绝她了，却还是心跳漏跳一拍。 他看到顾蕊那张樱桃般红润小巧的嘴巴轻启，露出里面的洁白贝齿。 傅斯年的眸光一暗。 却听到她说： “孙砸！” 傅斯年：？ 走到李向阳面前，顾蕊捂着鼻子嫌弃道：“孙砸！这几个是你的朋友吧？是不是吃屎了啊嘴巴这么臭？连孙子你都不如！你可别跟他们学吃屎。” 其他人笑容瞬间凝固，脸色难看至极。 站在傅斯年身边的李向阳满脸通红。 他恶狠狠地瞪着顾蕊。 顾蕊扬着下巴，轻蔑地扫他一眼：“你干嘛？这是你对你奶奶该有的态度？还是你输不起想抵赖了？” 这话一出，李向阳的气立刻泄了。 男人最听不得两句话。 一个是你不行 一个是输不起。 李向阳恹恹地说，“找我干嘛。” 突然，他灵光一闪，“你不会是想拿我当威胁，想让年哥跟你……” 听到这话，一旁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制冷机“傅斯年”脸色才算好看。 对，她找李向阳一定是为了靠近自己。 他受不了顾蕊对他彻底的忽视，难得主动开口：“如果不是很难的事，也不是不行。” 与此同时，顾蕊说：“谁说我要找他，你没听王刚说吗，说傅斯年是屎，我才不找他，我找你。” 听到是找李向阳，傅斯年顾不上顾蕊那句难听话了，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锐利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语气讥讽：“李向阳，你跟她什么情况？” 李向阳被这眼神看的发慌，年哥此刻看他的眼神就像抓到姘头的原配一样…… 感受到危险的李向阳，立刻开口解释，“我跟她……” 顾蕊打断他。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听起来甜得像撒娇。 “我们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 傅斯年面无表情地盯着顾蕊，眸子里却犹如黑云压境，风雨欲来。 良久，他才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最好一直这么没关系。” 顾蕊不甘示弱：“那样最好不过了。” 听到这话，傅斯年却反倒不生气了，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了。 生气就说明是在意，顾蕊那么骄傲，真不在意理都不会理他了。 这次真能忍啊。 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多久。 顾蕊才不管他怎么想，转头对李向阳说。 “孙砸，拿点粮票肉票给奶奶，奶奶要去国营饭店吃饭。” 李向阳一脸震惊：“凭什么给你？” 顾蕊：“你平时在家不孝敬你奶的？” 虽然李向阳对她不是个东西，对她奶确实没得说。 李向阳被这么一问，居然觉得这逻辑没什么，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所有粮票肉票，不自然道：“就这些了。” 顾蕊没想到这么容易，不过她也没想着还回去，以前原主在他们身上可是花了不少钱呢，她这点利息都算不上。 她目光慈爱地看着李向阳，不走心地夸了一句：“真是奶奶的大孝孙。” 说罢，不顾李向阳石化的表情，高兴地跟杨春花他们说，“走春花，林峰，带你们去香满楼搓一顿。” 等人一走，其他人立刻埋汰起李向阳来。 李向阳看着周围鄙视的眼神，骂道：“你们刚刚怎么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说罢，又自言自语地琢磨，“顾蕊难道真跟林峰好上了？” 不过那样最好，免得来纠缠他年哥。 “年哥，走吧，我们也找苏雅他们吃饭去。” 傅斯年面如寒霜，语气极冷：“去香满楼。” 被朋友拉过来看篮球赛的周晓兰，不小心围观全程的她，小脸那叫一个愁啊—— 唉，表哥的情敌可真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给自己找到嫂子。 被表妹担心的袁朝，此刻也没闲着。 ＊ 军医院。 神经外科。 徐振兴一脸震惊：“你说要什么？！” 袁朝摩挲着手指，表情看着很镇定，“嗯，给我拿几瓶抹了皮肤变白的，再跟你们护士那借几本爱情小说。” 他去相亲前被徐振兴奚落过，当时就说要跟他们护士借几本小说给他取取经。 不过当时被他拒绝了。 袁朝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个朋友要。” 徐振兴盯着好友，步步紧逼，“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他可是知道袁朝才刚来基地。 袁朝手指摩挲得频率更快了，过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皮反驳，“老子交朋友还得跟你报备？” 徐振兴见他这平静的样子又迷惑了。 上次他觉得袁朝肯定是恋爱了，才会出现那些情况，可现在见他这么淡定平静，心里又不确定了。 虽说这么多年没见过好友喜欢人的样子，不过以他对袁朝其他事情上的了解，要真喜欢上谁，他的喜欢根本藏不住。 这人做什么都是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势必会做到极致。 所以，真要喜欢上什么姑娘，那必然是如原/子/弹爆炸那样轰天动地。 徐振兴收回审视的目光，又好奇起这个朋友了：“你这朋友改天也介绍我认识认识？又要变白又要看爱情小说，你以前不是最瞧不上这种人吗？觉得人家娘们唧唧的……” 说着说着，却听到好友猛地咳嗽起来，咳得跟要断气了似的。 徐振兴赶紧走过去给他拍了拍，“你咋回事儿，你这该不会上次伤没好全真落下后遗症了吧？我说你一会最好还是去全面检查一下。” “去……去……” 见好友上气不接下气，脸涨的通红，徐振兴担忧地看着他，“现在就去？” “去……拿爱情小说……和……” 徐振兴诧异道，“你对你这朋友还真上心，自己都快咳死了还想着他的事，你改天一定要介绍我认识认识……” “咳咳……去……” “行行行，我现在就去给你问问。” 过了一会儿，徐振兴带着一本爱情小说和一瓶雪花膏回来了。 他脸上红得滴血，咬牙切齿地把东西递给袁朝：“回头你一定得让你那个朋友请我吃饭，为了你那个朋友，我的一世英名都毁了！你都不知道那几个护士看我的眼神！奶奶的肯定是把我当变态了！” 袁朝表情不自在地接过东西，下一秒，跟烫手似的又立刻把东西甩在桌子上。 他指着雪花膏，眼神惊恐，“这东西有用吗？” 徐振兴没好气道，“这我哪知道，谁好端端的大老爷们用这玩意儿？” 袁朝心口一痛，沉默了。 徐振兴自顾自地还在说，“你把钱先给我垫一下，刚刚我去皮肤科人家说没皮肤病就用普通面霜，喏，刚好人家今天买的，还没拆，先匀我了。” “嗯”，袁朝直接掏了一张大团结递过去。 徐振兴手一顿，“你这出手真阔绰，算了，你朋友我哪能真要钱。” 袁朝正低着头翻着手里的《爱情修炼手册》，闻言也没客气。 见好友看得认真，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到时候也跟着一起看看，取取经，这是专门教人谈朋友的……” 袁朝一听，跟听了什么笑话一样，连忙把书丢开，“笑……笑话！我看这玩意儿干嘛！我......我朋友看！”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在吵架。 “顾蕊跟我们林队长去香满楼吃饭，肯定是跟他处对象啊！” “顾蕊喜欢我们傅队长那么多年，他追过去还能有林峰什么事儿啊？你们就是样样不如我们！” “我草你大爷！” “行了行了你们别打了！” …… 徐振兴见好友听得认真，他站起身边边嘲笑边往门口走：“这些没出息的，肯定又是为了女同志打架开瓢了，你等我一会儿，我……” 话没说完，背后一阵龙卷风袭来，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身子突然腾空，被人提溜着衣领扔到地上。 跟门外吵得不可开交的人四目相对。 下一秒，一道怨气冲天的声音响彻医院： “袁朝！我操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