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书生,制霸科举》 1、第 1 章 镇西陆家镖局的大院子门前,一队人马热闹地敲打锣鼓将一盒盒礼品抬进院子里,喧天的锣鼓声引得许多路人在院外围观。 “这么热闹啊。”有长舌的邻居嗑着瓜子,伸着脖子望着,小声说着什么。 “哟,这是上门提亲了吧,这又是谁家瞧上陆家的闺女了?” “听说是陈家。” “哦,陈员外家吗?那小子听说还不错,前几年还考上咱们县有名的白鹿书院。” “不错什么哦,那陈家小子年纪不大就学人赌钱逛窑子。” “什么,这性子也没被书院赶出来?” “这不是还没出大乱子吗,我猜啊,怕是听说了陆家闺女厉害,想娶过去叫她管着陈家小子。” 大家说得正热闹时,院里的锣鼓声却戛然而止,送礼的队伍被推搡赶了出来,紧跟着那些礼盒也被扔到大街上。 陆大镖头捋起粗壮的膀子,站在门口骂道:“滚,再敢来,打折你的狗腿。” 陆爹陆大镖头气呼呼地将人丢出来,转身回到院里。 瞧热闹的人看陆老大这模样,不敢去惹他,只得转身问地上抱着礼盒的陈家管家。 “这是怎么了?陆家瞧不上这门亲事?” 陈管家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鼠目一转尴尬笑了笑,也没解释由着他们乱想,捡起东西领着人走了。 围观的人疑惑瞧着,更想打听了。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一个镖头的女儿,嫁到员外家也不错了,就算不喜,也不用这般粗暴。” “可不是吗?他家女儿镶了金子不成?” “成天抛头露面和男人一起生意,像什么样子。” “我瞧她这一闹,是要嫁不出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没个好话。 八卦这东西,说到最后总能找到女人的不是。 陆大娘子这会儿在屋里气得哭起来,“这陈家也太欺负人了!” “狗东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怎么敢的,陈家小子在哪,我去打断他的腿!”陆爹陆老大气得想提刀杀人。 一群镖师们都是陆老大自家兄弟,他们也一个个气得捋了袖子。 陆老六抱拳说道:“大哥,只要你一句话,我这就去把那小子做了,大不了老子上山落草,狗娘养的陈家真当我们镖局没人了!” 陆家的宝贝闺女可是他们宠着长大的,怎能让人这么作践。 “爹,娘,叔叔们,你们冷静些,别生气着了陈家的道。”陆家女儿反而是全家最冷静的那个。 她一出声,一屋子人都歉意地望向她。 陆家小姑娘还是未及笄的年纪,模样稚嫩娇俏,性子却生得比一般小姑娘家沉稳些。 陆大娘子心疼自己女儿,哪里忍得住,她气愤说道:“那陈家就是想混淆视听,坏你名声,逼着你给他做妾。” 陈管家不是第一次到陆家来,却不是上门说亲。 他句句说,他家少爷中意陆家姑娘,却不提亲事,只字字句句暗示陈公子是读书人,以后考了功名有大造化,现在成亲太早,他家员外爷说可先收个姨娘管着哥儿。 陆家好好一个姑娘,为什么要自甘堕落给人做妾。 这陈家是纯纯不要脸,要不是陆家小姑娘拦着,陆大镖头要当场把他们腿都打断了。 “狗东西,真是太气人了!” 陆镖头气得一拍桌子,又想出去打人。 “爹!”小陆姑娘温言软语劝了半天,这才让一屋子长辈冷静下来。 可树欲静,风却不止,也不知是不是陈家使了手段,这事在镇子里越传越难听,都要传到县城里。 一时间连卖菜的婆子都在笑话陆家姑娘眼界高,成天抛头露面在男人堆里混是想攀高枝。 也有吃饱了撑着的,跑陆家门口啐上一口,阴阳怪气地说:“陆家这闺女长得是漂亮,这是想留着攀龙附凤啊,还想进宫不成。” 传言一时间越来越难听。 陆夫人急了,说道:“咱们不是和元家订了亲吗?就和外面说,咱闺女已经订亲了。” 陆老大一脸难色,“唉,和元家那亲事,算不得数。” 小陆姑娘也知道这事,听着微微蹙眉说道:“爹,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陆老大和夫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皱紧了眉头。 被人逼着做妾这事也不光彩,陈家就是算准了陆家没办法张口解释,这才明里暗里的使坏。 小陆姑娘又劝道:“爹,元叔和您是生死之交,信得过。” 陆老大叹了一口气,“行吧,先熬过这一关,咱们走镖的,实在不行咱们换个地方重新打江山,我陆老大怎么也不能让女儿受委屈。” 陆老大还是听了闺女的办法,到院里找自己那群正气得劈砖甩鞭子的兄弟们。 “老二,你跟酒楼赌场那边熟,去传点风声,就说我闺女儿从小订着亲。” 陆老二点了点头,“和元秀才家,是吧。” 陆老五一惊,说道:“这不行吧。” “没事,卿卿还小,以后不行给我闺女找个上门女婿,日子长了谁还记得。”陆老大说着,不由地又是叹气。 陆老六人笨想不了主意,只得出张嘴骂道:“呸,都怪那狗娘养的陈家小子,我迟早弄死他。” 陆老大赶紧拦着他,“你别乱来,那些书生正在县城里考试,上面看得严,出了事会被盯上。” 陆家几兄弟也知现在不是时候,只恨得咬牙。 “好了,先这么办。”陆老大拍了板,只是还是忍不住骂道,“那些长舌妇真该剪了舌头,如今女子都能考功名,当状元了。我女儿只是跟着走了几次镖,就被这些个碎嘴子的惦记,狗东西,叫我抓着,我打断他们的腿!” 陆家镖局里都是群武夫,在镇子里还算有些脸面,这次着了道,也是因着老陆家将这唯一的女儿看得太重。 隔天镇子里就有了风声,这陆家闺女打小就和一户秀才家里订了娃娃亲,陆家不喜陈家是因为陈家人说话不好听。 这不,那陈家的管家也遭了报应,出门摔断了腿,就是眼圈也青了两团,不知是怎么个摔法。 “哈哈,哈哈,谁知道他怎么摔的,报应呗。”陆老二笑着,在酒楼里和人来聊着天。 大家也笑着回应着,少不了八卦打听陆家闺女的娃娃亲。 有人过来给他杯里续了酒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家啊?” 陆老二笑着说道:“哦,做点小生意,一般人家,不过元家和我们家是过命的交情。” “那孩子也读书吧,这次可有去县城里考秀才啊?” 陆老二随口回道:“考呢。” “能考着吧,肯定比陈家小子强,陈家那小子,坏心思多,肯定考不上!” “哈哈哈,谁知道呢。”陆老二笑着说着。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也不八卦陈家求亲的破事了,一个个又八卦着陆家这门娃娃亲。 外面的风声都是一阵一阵的,陆家人渐渐放下心来。 心想着,过了这阵风,这事也就过去了。 谁能想到,这天一早,门口的桃花树正落着粉白的花瓣,陆家院子的大门叫人拍响了。 一个穿着青色襕衫,头带着黑色儒帽,打扮得书生模样的姑娘,背着小包袱,认真地说着:“陆伯伯,我是元青禾,我来入赘了。” 院子里人顿时惊了。 此时后院里的陆家小姑娘还不知道出了大事,正心无旁骛的看着书。 她跟着爹出去走镖也是为了长长见识,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几年下来她的想法也不一样了。 陆大娘子在旁边绣着花,不时地看女儿几眼。 她忍不住担心问道:“女儿啊,你让你爹传娃娃亲那事,可是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陆家小姑娘被问得愣住,疑惑抬头。 “你是不是不想成亲啊?”陆大娘子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绣绷子。 知女莫若母,她这女儿自小见识多,心思也野了。 她和元家的亲事哪算得数,这样传扬出去,只怕就是想着以后不成亲了,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陆姑娘的眼神微微有些躲闪。 她撒娇挽着娘亲的手说道:“娘,您就那么想我早早嫁出去啊?” “你啊,鬼精鬼精的,现在虽然是上面开了恩了,也让女人读书做官了。可是女儿家终究还是要嫁人的。”陆大娘子摸着女儿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道,“女儿啊,你也不要怕,有你爹和叔叔们在,不会叫你受欺负的,你若看上哪个小子,只管说。咱们家里渐渐好了,又只有你一个女孩,不会叫你吃亏的。” “谢谢娘亲。”陆家这小姑娘面上答应着,心里却是知道的,真要嫁人哪还有这么自由。 她如今这样挺好的,爹娘还请了郎中教她医术。 她学医是为了习武,武通于医,她想在武学上超过父辈,得更精进些才行。 母女两正亲近说着话,突然陆老大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 “女儿,书生,书生晕倒了,你快去看看。”陆老大急得乱了方寸,这可是元家的独苗苗,可不能出事啊。 “书生?谁?”小姑娘一听到书生就有了抵触情绪,那姓陈的小子就是个不成气的书生。 她如今看到那些穿着青色襕衫,带着黑色儒帽的家伙就不喜欢。 叫她救书生,别想! 陆老大看女儿不动,他也急了。 “她一定得救!她是……” 诶,这要怎么说好呢。 和你订了娃娃亲的小相公? 她还背着小包袱要来入赘了。 2、第 2 章 听说是元家人,陆卿卿这才过来。 她给元青禾把了脉,解开她头上的儒帽,这才发现黑色帽子上沁了许多血。 头发上也有许多干枯血块。 她头上受伤了,只是……陆姑娘看着清瘦书生瘪瘪的肚子。 一时不确定,这小书生是头上受伤了晕的,还是饿晕的。 “姑娘,她的脑袋伤得有些严重。”丫鬟小喜看着让血沁得发暗的儒帽,担心地说道,“咱们小姑爷是个书生吧,脑袋伤了还能读书吗?”陆卿卿闻言回头瞪了小喜子一眼,小姑娘吓得立即不敢乱说话了。 门外,陆家夫妇着急在门外等着,陆大娘子怕打扰女儿,也没敢进去,只在门帘外瞧着。陆老大一个大男人又不好进屋去看,急得在门口转着圈圈。 “好了没,要去请郎中吗?”陆老大不放心问着,“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 “像是头磕伤了,先让咱闺女瞧着,她的本事不比镇上郎中差。”陆大娘子冷静说着,只是一双手把帕子攥得急急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床上的元青禾还昏迷未醒,陆卿卿侧目看到她脖子上有三道淤青,像是掐痕,她犹豫了一下,附身将元青禾的书生袍子解了。 衣袍散下,瘦弱的身子上果然还有些青紫的淤伤。 陆卿卿重新仔细看了伤口,不由皱起了眉头,这看着不像是摔伤,更像是乱拳打的。 陆家乱成了一团,煮药的,拿帕子送热水的,忙碌了几个时辰,陆卿卿给她施了针,躺在床上的小书生这才悠悠醒了过来。 她茫然地睁开双目,屋子里杵着许多人。 这些人有些眼生,又好像在哪里见过,元青禾茫然看了一圈,眼白一翻又晕了过去。 “怎么又晕了!”陆老大慌得叫了出来。 “别吵,爹,你们先出去,让她再休息一会儿。”陆卿卿收了她头上的针,皱起了眉头。 这人的身子确实虚了些,她记得她小时候,元叔叔家境殷实,早早就给元青禾请了开蒙的先生在家教习。 那样的家境金尊玉贵养着,怎么也不会短了吃食,怎么这人的身子如今虚成这样,显然是没养好。 陆卿卿看她脉象平稳了些,由她先睡了一会儿,等得厨房里熬好了粥,她这才叫小喜子拿了个鸡腿在元青禾鼻子前晃着。 果然没一会儿,这书生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伴随着的还有肚子“咕咕咕”的响声。 “娘,我饿,要吃烧鸡。”元青禾兴奋睁开眼睛,一眼望去,房间里站着的人不是她的娘亲,更没有香喷喷的烤鸡。 她无辜眨了眨眼,眼圈立马就红了,就在不知是委屈得要哭,还是害怕得要哭的时候。 元青禾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还是记忆里那双灵动的眼睛,眼角有一颗小痣。 “你是我的新娘子吗?”元青禾仰头看着陆卿卿,脸上瞬间扬起带着憨憨的傻笑。 这情景一如当年,她们还年幼的时候,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那时她俩还小,还是短手短脚跑得不稳当的年纪,两个小娃娃被爹娘丢在房间的大床上。 两人都穿着喜庆的红色小袄子,小小的元青禾看着面前梳着两个圆圆小啾啾,长得白净可爱的小姑娘,小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她歪着脑袋,憨憨地问道:“你就是我的新娘子吗?” 那时的元青禾也长得白白软软的,像个小包子一样,有些可爱。 陆卿卿赶紧打散脑袋里回忆,她微微蹙眉想反驳说些什么,可看到元青禾脑袋上沁血的纱布,又收了回来。 她身上的外伤都不算特别严重,到不了伤及性命的程度。 可脑袋的伤,说不好轻重,也不知是不是磕坏了脑袋。 陆卿卿不好说什么刺激这傻子,只得先由着她。 “先把粥喝了。”她挑眉让小喜子给她喂粥。 小书生也乖巧,自己接过了粥就开始喝。她抬起袖子时,露出一截肿得青紫的手腕。 她似乎没瞧见,又或不在意,低头小口迅速喝着粥,动作间依旧是记得礼数的样子。 这书生是习惯了伤痛还是有其它原因? 她幼时是金尊玉贵的小童子,几个丫鬟婆子跟着,怎么如今成这样,想来长大得不容易,应该吃了不少苦。 陆卿卿心里有许多疑惑,也不知道从哪里先问起,她想了想,试探问道:“你是遇上土匪了吗?” 小书生身子一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陆卿卿却瞧出那一瞬间,小书生眼里似乎掩饰着什么似乎的,一闪而过又成了憨憨模样。 “摔的,从山上滚下来,还好记得陆伯伯家在这里。”小书生傻笑着把一碗粥喝完,双手棒着碗递了过去,小心问道:“请问还有吗?” 这小书生一双眼睛长得漂亮,琥珀色的眼仁像是沁在泉水里的玉石似的。 她一脸的傻样儿,一双眼睛却不像傻的,和她对视着,那一双灿烂明媚的眸子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小喜子被她一盯,着了魔似的,心疼地在旁边接过碗说道:“这就给你盛。” “不行。”陆卿卿冷静的没受干扰,严厉说道,“一下子吃太多不好,先歇一会儿。” 小喜子听着,不敢多说话。 元青禾也乖巧,看着空碗喉间吞咽了一下,很快收回了神。 她想起了什么,转着脑袋看了一眼周围似乎在找什么。 陆卿卿瞧了出来,让小喜子把她的小包袱拿了过来。 她那脏兮兮的小包袱上的灰土已经清理干静了。 小喜子递给她,说道:“你放心,没动里面的东西。” 元青禾直接打开了包袱,里面只瞧见几件衣服和几本书。 “我没什么东西,只是想看书了,我已经一天没看书了。”小书生说着,就准备打开书翻看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陆老大和陆大娘子伸着脖子,小心问道,“卿卿,她可好些了,我们能进来吗?” 陆卿卿请父母进来,自己借着拿药材走了出去。 陆家两位瞧到这孩子,不由眼睛发酸,陆大娘子已经拿着帕子擦起了眼泪。 “孩子,你怎么弄成这样子?” 陆卿卿隔窗看了一眼,快步走了。她选了几味药材让小喜子去熬药,自己回了西厢闺房。 她拿起桌上的医书翻看着,可半天也没看进去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陆大娘子过来敲响了女儿的房门。 两母女对坐着,小喜子端了茶过来。 陆大娘子捏着帕子先叹了一口气,“听青禾说,她家里出了些事。似乎是你元叔做生意折了本,如今回了乡下,你爹不放心,叫你五叔带了些银两去元家看看。” 陆大娘子说着不由抹泪,好好的人家怎么突然就败落了。 想到白鹿书院,陆大娘子脸色才缓和几分。 毕竟是省内很有名的书院,能考上已经很厉害了。 陆大娘子不懂读书的事,向女儿打听道:“听青禾说,她在白鹿书院功课很好,回回都考第一。卿卿,她这么厉害能考上女状元吗?” 陆卿卿正喝着茶,差点儿呛到。 陆家一家子都是性子风风火火的江湖人,唯独这女儿最为冷静。 每逢她爹娘、叔叔们,高兴得像风筝般要飘起来时,她就得冷静拽住他们了。 她轻轻放下茶杯,冷静说道:“娘,二月里那些书生正去县里考试吧,算算日子,院试没考完,她人却在这里,怕是考不上秀才了。她这年纪,再过几年就该成亲了,读书这一途怕是只能到这里了。” 陆卿卿的话点到即止,以元青禾的年纪三岁开蒙,如今都是快及笄的年纪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还谈什么状元? 也不是陆卿卿要泼凉水,读书考功名本就不容易,自古多少男子学到老了连个秀才都没考到,更何况是女子之身考功名,阅卷的考官怕是都要严苛些,哪是那么容易的。 陆大娘子不懂这些,听了女儿的话,这才被兜头凉水浇醒了,冷静下来。 她本还想说,那孩子自己说她厉害,可一想,那孩子脑袋都伤成那样,又逢着科考没考上,大抵是脑袋混乱了。 陆卿卿也想到这一点,只是她想得更多。那小书生为什么要吹嘘自己功课好?是要讨她爹娘喜欢吗? 那可是白鹿书院,真若功课好到排到首席,还真可能考上考状元。 毕竟之前就出过一个状元,听说那位从小就天资聪慧,六岁就考上了秀才。 若真像元青禾吹嘘得那般厉害,至于要拖到这个年纪连院试都没进吗? 陆卿卿心中不由生出些厌烦,这人再不是小时候简单可爱的样子。人长大了,大抵容易长歪了性子吧。 陆大娘子愣了半天,才渐渐听懂了,心中的期待欣慰渐渐散去,不由又生起担忧的模样。 “卿卿。”陆大娘子一脸为难模样,小心地劝着女儿,“青禾那孩子也不容易,家里生了变故,读书又受阻,还伤成这样。要不,要不……” 陆大娘子看着女儿的脸色小心地说道:“要不咱们先哄着她,等她身子好些了,再慢慢告诉她。” 陆卿卿冷着脸没接话,她怎么哄? 以两家交情,陆家多养元青禾一个,也不难,只当多了个女儿。 可这人可是大张旗鼓地吆喝着要来入赘的。 陆卿卿看着娘亲没有接话,眼里明晃晃的是不喜。 此时坐在床上认真看书的元青禾还不知道,她媳妇没娶到,快成骗子了。 3、第 3 章 陆家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一朵朵粉白的桃花缀在花窗前,窗后的小书生却无心去看,她坐在窗边的书桌前专心看书,一看就是一天。 陆老大担忧地看了一眼,小声和娘子说道:“孩她娘啊,元家这丫头看着挺认真的,不像考不上的啊。” 陆大娘子哪里懂这些,只瞧着孩子可怜,病才好一些,就天天坐在那里看书。夜里油灯虽是灭了,也听得到她小声背书的声音。 “唉。”陆大娘子叹了一口气,心想着,也不知道这孩子脑袋好一点没有,要真是读书无望,还是得想办法劝劝她才是,这也太辛苦了。 “卿卿呢。”陆大娘子马上想到女儿,她们家里就数她女儿最聪明,这事还是得让她来办。 陆老大看了一眼远处,说道:“一早去庄子上了,咱们开年到现在都没接到什么生意。还好咱们一早买了那处庄子,看看今天收成怎么样吧。春耕要盯着了,可惜我这大老粗不懂这些。” “不懂也不能让咱闺女去吧,你现在是真懒,什么事都让她做。”陆大娘子生气说着,心中颇多怨言。 “我,我,是咱闺女让我在家里好好练功。”陆老大很无辜地说着。 陆大娘子却白了他一眼,“我看咱闺女是怕你脾气太冲,吓到那些农户。” “是吗?女儿明明说,让我好好练功,没嫌弃我啊。”陆老大也不知是不是装的,一副头脑简单的模样。 不过若要论懂得这女儿,还得看当娘的。 陆大娘子叹气看了一眼窗后认真看书的小书生,她女儿偏偏这时候去庄子上,怕也是为了躲这位。 陆卿卿和她六叔一起去的庄子上,安排好春耕事宜这才回来,她还把那位爆脾气的六叔留在庄子上看着田地。顺便也是防着,断腿的陈管家找陆老六报仇。 等她回到陆家,远远就看到穿着书生袍子的元青禾坐在窗前,似乎听到动静立即就望了过来。 看到陆卿卿,她眼中立即有了欣喜。 那看到亲人般两眼放光的小模样,让旁边的小喜子立即就心软了,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陆卿卿却是冷淡看了一眼,转身去了账房。 小喜子见主子心狠地扭头就走了,有些于心不忍地偷偷过来小声问道:“姑……嗯,您这是怎么了?可是饿了?” 元青禾目光从账房那边收回,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礼貌地问道:“小喜姑娘,劳烦你帮忙问一下卿卿姑娘,我可以吃别的食物了吗。” “啊?别的食物,什么意思,你平时吃的什么?”小喜子疑惑问道,她想着主子们对这书生都很好,断不会短了她的吃食吧。 却不想小书生顿时有些痛苦神色,轻声说道:“白粥。” 白粥就算了,主要一点咸盐也没放,叫她吃得很是痛苦,连脑袋都有些昏沉沉的。 “什么?每天都是白粥吗,那多寡淡啊,我这就去问问我家姑娘,哦,对了,你喜欢吃什么?可有忌口?”小喜子看着这书生很是喜欢,家里这个书生清秀干净,说话又好听,还香香的。可比那油腻赖皮的陈书生好多了。 唉,真可惜,怎么就不能给她家姑娘当姑爷呢。 “都可以,有劳小喜姑娘了。”元青禾轻声说着,很有礼貌的抬手行着礼。 小喜子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这书生真俊俏啊。收了收神,她赶紧过去把这事和姑娘说了。 小喜子看着自家姑娘的神色,小心试探着问道:“姑娘,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她伤还没好,一直喝粥可不行。” 陆卿卿微有些汗颜,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忙起来将那书生的事忘记了。厨房的人也是脑袋轴,怎么她不安排就一直只给她白粥喝呢。 她放下算盘说道:“行了,叫厨房给她熬些汤,别太油,先清淡些。” “好,我这就去。”小喜子赶紧跑去厨房吩咐。 小喜子也是上了心,回来还碎碎念着,“厨房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明白,我看他们应得敷衍,怕是又要胡乱弄点应付。” 陆卿卿被她说得烦了,头也不抬说道:“要不放心,你就自己去煮。” “我笨手笨脚的,上回煮的汤连六爷都嫌弃。”小喜子不好意思低下头,家里食材珍贵,她一个丫鬟生来没有这天赋,不敢拿主子家里的食材锻炼厨艺。 陆卿卿没理她,继续翻看着账本。 她父母对那书生挺好的,也不用人人都哄着她吧。 想着,她拔起算盘对账,算着算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女儿啊。”陆大娘子给她端来一碗冰糖莲子羹,才放下碗就看到女儿眉头紧皱的模样。 “怎么了?又为银子发愁了?”陆大娘子瞧着女儿模样,不由的心疼,“你还是个孩子,家里的事还有你爹和叔叔们,别尽一个人操心,想想当年你爹重伤,你二叔好赌欠了一屁股债,你六叔在外面打伤了人,被官府抓了,那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都想带着你去投河了,那时那么苦,后来不也熬过来了。” 陆卿卿不知当年的事,只依稀记得她幼时家里很吵,总有人来砸东西,有一回还有几个婆子来抓她吵着要卖了她。 也是那之后,父亲开始教她习武。 当年的事家里一直没和她说过,这时提起,她不由问道:“娘,当年咱们家是怎么度过难关的呢?” 陆大娘子将甜汤放到她面前,拿着帕子擦着眼角说道:“多亏了你元叔叔带了银子过来,你元叔叔和婶婶都是好人,当时郎中开了一只参给你爹续命,几百两银子一支的人参,他们眼都不眨一下就买了。唉,没有你元叔叔一家,哪有咱们如今的好日子。” 陆卿卿默默喝着冰糖莲子羹,甜丝丝的汤汁顺着喉咙流到胃里,润平了燥恼的心肺,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也是,还有爹娘和叔叔们在,没有过不去的坎。当年欠的钱不也慢慢还完了吗,如今只是小波折,一家人一起努力总能熬过去,现在可比当年好多了。 陆大娘子又与她说了许多两家过往,两家也是近些年才往来少一些,陆家前些年搬去邻省。路途远了,来回要小半年,两家才来往少一些。 如今元家孩子找来投靠,他们自是要倾尽全力帮她。 陆大娘子唏嘘说着,直到快晌午这才收了甜汤碗出去张罗喂马喂徒弟们。 账房里静了下来,陆卿卿心里还是想着这事。 想着那书生瘦巴巴的,本就是没养好的模样,若到她家里还吃不好,总有些过意不去。 加之也是她忘记和娘亲嘱咐,给元青禾换吃食,让她硬是吃了几日寡淡的白粥。 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亏欠,想着她还是忍不住去厨房看了看。 陆家都是武夫,平时饭菜做得粗糙,常常是烧着大盆的白肥肉最让人喜欢。 她过去一瞧,还真是一锅的猪骨头在锅里熬着,猪骨髓都熬出来了,厚厚的一层油,又冒着一股子肉腥味儿,瞧着就难以下咽。 陆卿卿在厨房里找了一圈,问厨娘,“吴婶,只有这些骨头吗?” “都吃完了呢,大娘子说账上没什么钱了,让我买菜省着些,还是我认识街角的张屠夫,给我留了些别人不要的大骨头。还别说,虽没什么肉,油水却是管够的。”吴婶子得意说着,用一只大勺在锅里搅了搅,一股浓浓的油腥味又冲了出来。 陆卿卿都觉有些腻得反胃,那病秧子书生怕是更吃不下。 她犹豫了一下,将钱袋底里一点银子全倒了出来,拿给小喜子叫她出去买了些瘦肉回来。 只是等得小喜子回来,手里只拿着巴掌大小一块瘦肉。 “姑娘,猪肉又涨价了。” “行了,帮我剁了吧。”陆卿卿没多说什么,手里也没闲着,找到厨房里剩下的老豆腐,把剁好的肉泥加进老豆腐捏碎了搓成小丸子,下到锅里煮着。 待得小丸子熟了飘起来,她赶紧加了些细面进去,等面也熟了,撒上葱花看着卖相还算不错。 正准备盛起来,她想了想,到陶罐里掏出最后一个鸡蛋,在小锅里煎得两边金黄,小心铲出来放在碗底,这才盛了面盖在上面。 “端过去吧。”陆卿卿催着小喜子送去,可看到小喜子笑得像开烂的花似的,她又立即警觉起来,“不许说是我做的。” “是,姑娘。”小喜子收敛了些,赶紧把面端了出去。 陆卿卿收拾了一下,回房里换了一身衣服去主屋吃饭,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里可不想叫家里那些大嘴巴的知道她给病书生做了饭。 心里这么想着,她才打帘进门就看到那书生抱着一只大碗坐在她母亲身边。 4、第 4 章 陆大娘子摸着她的头问,“青禾啊,你头上的伤好些了吗?可还头痛啊?” “不疼了,就是总有些昏昏沉沉的。”元青禾正经坐着,答得一副规矩谦逊的模样,像是在学堂里被先生抽着问功课一样。 “你平日也休息一下,从早到晚看书,身子哪受得了。”陆大娘子看着她瘦巴巴的身子骨就心疼,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吹风了,“要不你跟着你叔叔伯伯学学功夫,不对,他们粗手粗脚的,可别把你这细胳膊练折了,要不你还是跟着卿卿学吧。” 元青禾一听到陆卿卿的名字,眼睛立即就亮了,身子不由自主微微倾过去,要听仔细些。可想到长大的新娘子似乎像是不喜欢她的样子,她的神色不由又黯然下来。 偏偏这时,陆卿卿掀帘进来。她目不斜视,端庄的行礼和长辈们问安。 从头到尾也没看元青禾一眼,可怜被讨厌的小书生不由更黯然了,眼里的光都没了,委屈地低头看着面前的面条。 陆二叔这粗人没注意到奇怪的气氛,他看到侄女来了,立即说道:“卿卿啊,账上是不是没钱了,叔在赌场找了个看场子的活,他们给我支了五两银子,你先用着。” 他说着,就把银子全递了过去。 “二叔,你去赌场干活吗?” 别说陆卿卿,整个陆家人都紧张了起来。陆老二这些年是戒赌了,可这事怎么说好呢,万一他叫人挑拨两句,又去赌两把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别去了吧!”陆老大委婉又坚决地说着。 “嗯,万一镖局生意来了,你又走不开,别去!”陆大娘子更委婉,但也坚决。 小书生抬头看了一眼,陆二爷食指短了一截,她好像听过,陆二叔当年戒赌剁手的往事。 陆老二都把银子收了,如今家人都不许他去,这多少有些没面子。这要他怎么在外面混,他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大嫂,最后看了看小侄女,一个个都是坚决不许他去的模样。 陆老二求助地看了一圈,最后望到元青禾,“小书生,你读书多,最是明理,你说说,我这银子都收了,怎好不去。” 突然问到她这里,元青禾也是没想到。 旁边陆老大和陆大娘子赶紧给她打眼色,叫她别上当,可千万不能让陆老二去赌场,连陆卿卿都偷偷看着她。 陆家人只是让她一起劝,却没直接发话,不让她说,这也就是说,他们在心里没把她当外人。 元青禾想了一下,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先生都说,不要考验人性。 这个决定可不好做,她才来陆家,又是个来吃软饭的,偏向哪边都是下策,都会得罪人。 若此时她当个缩头乌龟,推脱不做决定,这样肯定没人会怪她,更不会得罪人,这才是上策。 仔细地想了想,元青禾在陆家待了些日子,也有了些了解,她郑重说道:“二叔,君子不立危墙,赌坊那种地方确实危险了些,你一人去大家都担心,要不您带着二壮弟弟一起去吧。” 脑子里想着上策,一开口又奔着下策去了。 众人听得一愣,等得反应过来,个个心里都暗叫一个妙啊。 陆二壮是陆二的小儿子,当年二婶气得回了娘家,害他一直没再见过亲娘,二壮最是不喜欢这个曾经好赌的爹。平时都和小徒弟一起吃饭,就是不想见到他亲爹。 若是二壮在跟前,陆老二肯定不好意思去赌了。即使为了在儿子面前证明自己,陆老二也不能去。再者让两父子多处处指不定关系能回暖。 “还得是书说得多的,脑子聪明。”陆老大大声夸着,眼里盛不住的笑,“就这么办了,老二呀,你要去可以,你带着二壮一起去。” 陆老二面上灰灰,只是又微微有些期待,他大手一拍说道:“带就带,我还得去问谢老板多要一份工钱,咱二壮可不能白去。” 解决了一桩事,陆家饭桌上气氛顿时好了起来。 元青禾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本不该在这时多说话,可难得气氛到这里了。 她看了看众人,谨慎地问道:“伯伯,您镖局的生意最近不太景气吗?” 陆老二生气地骂道:“都怪那个姓陈的!肯定是陈家背地使坏,商行里发了话谁还敢用咱们家。” 元青禾被他粗犷的吼声吓了一跳,她收了神,轻声问道:“您说的陈家,是陈耀祖家吗?” 陆大娘子问道:“你认识?” “是白鹿书院的同窗。”元青禾淡淡说着,听着就是不太熟的样子。 陆老大不想把孩子牵扯进去,这事肯定还是陈员外在中间使坏,大人之间的事他们自己处理。 “孩子,你先吃饭吧,你的面都要坨了。”陈老大和善看着她,看她那瘦巴巴的模样就怕她饿着。 陆老二这会儿瞧着脆皮书生已经亲近多了,他看到她碗里的面笑着问道:“诶,我们都吃饭,怎么就你吃面?” “小喜姐姐给我煮的。”元青禾面上尽是感激的模样,可算是不用吃白粥了。 “啊?小喜子吗?”陆二叔看了自家侄女一眼,噗呲笑着没接话。 众人也望了陆卿卿一眼,都默默吃饭没说话。 小喜子这丫鬟做事还行,做饭是真不行,小时候还把厨房烧着了,做的饭,不是糊的,就是夹生的。 那碗面瞧着做得精致,瞧着做得大小均匀还撒着小葱花,和他们桌上的大骨头汤,大肥肉烧豆腐一比,就不是一个品相。 大家心知肚明是陆卿卿给她煮的面条,小姑娘脸皮薄,她不说出来,大家就都护着她的面子,都默默吃饭不说话。 只是这般古古怪怪的沉默,仿佛是陆卿卿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似的。 这份古怪叫她在心里有些不喜,她撇了一眼那个脆皮小书生。 偏在这时,小书生发现自己碗底有枚煎得金黄的鸡蛋,她看着桌上菜色都不如自己碗里,夹起那枚鸡蛋望向陆卿卿,殷切地就想夹给她。 却不想被陆卿卿冷冷瞪了一眼。 元青禾顿时老实了,低头默默把煎蛋吃了。 陆卿卿这才收回冷眸烦闷吃着饭,大家也不再多言语。 只等得大家吃完时,陆老二突然小声和旁边的侄女说道:“卿卿,银子的事你别太担心,我们都在挣,元家丫头身子弱,我瞧着她每天背书背到半夜。你辛苦些,每天多给她准备个夜宵,她身子弱,得好好养着。” “我知道了,二叔。”陆卿卿听话地答应了。 她二叔一直是个浪荡性子,自从老婆回了娘家,他更是得过且过。 这次这般上心,发现家里生意不好,还知道自己找了活干赚银子回来,大抵是为了还元家的恩情。 陆卿卿瞧了一眼对面的元青禾,心情依旧复杂,看她低头小口吃着面,模样乖巧安静。陆卿卿想在她身上挑出些毛病,一时也没想到。 这书生不似院里那些小子,猪一般的能吃,又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除了傻一些,说起来还挺好养的。 陆卿卿心里想着,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大家吃完了饭正准备散席时,元青禾突然畏畏缩缩站了起来,声音微有些发颤地说道:“陆,陆伯伯,婶婶,我想问,问你们借,借些银子。” 她说完就把头低得老低,双手将衣角攥着紧紧的。 陆老大听了也没想多问,怕她紧张得撅过去,他赶紧轻声问道:“要多少啊?” “十,十两。”元青禾说完,头低得更低了,一张脸瞧不着,就见一双粉白的耳朵这会儿烧得通红。 众人顿时一惊,她如今联系不上家里,借些钱花销也正常。 可她一个书生,突然要十两银子,这叫陆家兄弟不由担心,她是欠债了吗? 可她一副乖巧朴素的模样,不像是乱花钱的? 难不成是叫人勒索了? 她身上的伤不会是因为欠钱让人打了吧。 陆老二性子急,立即问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元青禾的脑袋不由低得更低了,“我,我想给先生送礼。” 原来是这样,众人一听,齐齐松了一口气。 陆老二大方地说道:“卿卿,那五两银子你先给元丫头,我再去凑一点。” 陆卿卿冷着脸没多说什么,只暗暗瞪了那书生一眼,你倒是看看我口袋里的银子再说话。 我这五两都不知道怎么来的,你一开口就要十两。 她抒了一口气,冷静地说道:“爹,娘,我有话和你们说。” 元青禾看这气氛,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我,我先回去看书。” 她说完赶紧垂着手出去了,因着太慌乱,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陆大娘子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你小心些,小喜子,你扶着些。青禾啊,你别担心,我一会儿拿银子给你。” 元青禾赶紧转身行礼道谢,那一个鞠躬,都要把头低到地上。 众人等目送她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卿卿,你……”陆老大难得严厉地要说女儿。 陆卿卿直接打断他,“爹,您先别说什么恩情,她如今这个年纪,连秀才都没考上,再读下去以后怎么办。她是个姑娘家,不是男子,能一直读下去,哪个男人能那么好,成亲后还肯供女子读书?她这条路已经走到头了,难不成,她还能不嫁了,以后一直读书?” 陆卿卿比他们反应快,也比他们想得远。 当然主要也是为了劝住他们。 陆家众人一时都有些为难了。 此时的元青禾回到书院里,想看书却静不下来,她问小喜子要了红纸,蘸了墨迅速的在红字上写着什么。 小喜子在旁边给她研磨,瞧了一眼问道:“姑……娘,你这是在写什么?” “礼单,你帮我看看,这些当谢礼可好。”元青禾顺口说着,她心里发紧,想着很多,也不知道这个计划对不对。 一旁小喜子却疑惑了,姑爷不是没考上吗?这时候又不是年又不是节的,送什么礼? 5、第 5 章 此时陆老大也发出同样的疑问,“闺女啊,这时候又不是年又不是节的,元丫头是送的什么礼啊?” 陆卿卿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听说白鹿书院里要求严格,功课不好会被退学。她这次没考上,肯定有些危险,应该是想去找先生们打点一下吧。” “这样啊,难怪了。白鹿书院那些先生都是贵人,听说都有功名在身,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陆大娘子说着,看了一眼陆老大。 陆老大见识多一些,想了想说道:“应该不太够,要不我把我那把刀当了,反正也锈了。” “你那是吃饭的家伙,不许当。我还有些首饰。”陆大娘子说着,这就准备去拿。 陆老大赶紧拦着她,“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花你的嫁妆,再说了,你的首饰还要留给卿卿当嫁妆。” “先当了吧,等你赚了钱再赎回来。眼前的坎先熬过去再说。”陆大娘子说着,将腕上的一对银镯子先取了给他。 “先这些吧,够了。”陆老大为难说着,先拿了镯子出门去当。 陆卿卿站在旁边,心里已经知道,她刚才那些说辞是劝不住爹娘了。 她虽年纪轻,却也知道,这世间真挚的朋友情谊十分不易。 如今镇上人都知道,她家和陈家商会结了梁子。她路上遇上平日相熟的姐妹,都扭头装没看见她。 她心有戚戚,神色黯然。 陆大娘子以为她舍不得银子,轻声劝道:“孩子,你爹娘没什么大本事,叫你跟着受苦了,唉,青禾那孩子心里是想读书的,每日里背书背到半夜。她多年辛苦,也是想有个着落,咱们能帮就先帮一把吧。她下次若还考不上,咱们再劝她,行不?” “娘,您就知道拿话哄我。”陆卿卿无奈说着,转而脸色一变,撅着嘴生气说道,“哼,以后我盯着她读书,要敢偷懒,我拿小鞭子抽她。” 陆大娘子欣慰笑着,她家女儿性子好,不是那般计较的人。 陆老大没一会儿就拿着银子回来了,他将银子全交给了陆卿卿,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您放心吧,不会舍不得给她花的。”陆卿卿无奈说着,拿着银子去找元青禾。 陆老大还真不放心,两夫妇也跟着一起去了书房窗外偷看着。 礼单已经叫元青禾写好了,正摊在桌上晾着。 陆卿卿一进门就能看见,她没多说什么,低头全看了一遍,“这些份都要送吗?” “是的。”元青禾有礼地回着,言行间都有些小心翼翼,这些礼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若非十分必要,她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陆卿卿拿了纸笔,将所有数量记到一起,她一边写一边心里想着,这礼送得有些重,不过想打点关系,不多送些也不行。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些自诩清高,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也一样,都是收礼办事。 “并到一起采买吧,买回再分装。” “啊?”元青禾听得愣了一下。 陆卿卿挑眉看了她一眼,看她那呆呆傻傻的样子,若叫她去采买,等同于和那些掌柜说,“快来坑我吧。” 她无奈地说道:“这些我替你去买,还要什么和我说。” “好,好。”元青禾偷偷捂了一下胸口,刚刚卿卿挑眉瞧她那一眼,不知怎的,叫她紧张得缓不过气来。 她赶紧找补道:“先,先这些。” 陆卿卿记好了问道:“什么时候要?” 元青禾赶紧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一下。 她的同窗们这会儿应该已经考完院试了,这几日应该就要回来了,她得在他们回来前,把谢礼全送出去。 想着,她立即回道:“要尽快,最好这两天。” “好。”陆卿卿冷淡拿着记好的单子准备走,走到一半,她转过身对那书呆子说道,“你好好读书,其它的事我们给你办。” “好,好,谢谢。”元青禾紧张地作揖,一时手忙脚乱的,手腕磕到桌子。 陆卿卿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些好气,又有点儿好笑。 她无奈地转身走了。 陆老大夫妇在外面看着,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闺女没欺负那可怜小书生。 陆卿卿办事快,隔天就准备好了礼品,一份一份地分开包好,还将礼单贴在盒面上。 元青禾见她办事这样精细,不由感激地看着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晃啊晃。 陆卿卿赶紧拦住她,“好了,不早了,快去送吧。” “好,好。”元青禾一副乖乖的模样,就要上马车。 陆卿卿这时说道:“让我爹和你一起去吧。” “哦,好。”元青禾也没多想,镖局正好没活干,陆老大跟她一起去也安全些,毕竟这人才被打破头。 书院的先生们都是贵人,元青禾先去的卢山长家里,贵人家中门房大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问过他们身份,门房只放了元青禾进去。 先生一看到她头上绑着一圈白布,立即紧张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到了?” 元青禾放好了礼物,行了礼这才说道:“学生从县城里回来时,遇上了土匪。” 卢山长立即紧张问道:“怎么会遇着土匪,在哪遇上的,可报官了?” 元青禾说了大概的位置,这才说道:“学生休养了些日子,也没什么大碍,如今正是考试的时候,不想事情闹大了。” 如今正是科考的时候,上面看着紧,要知道有赶考的学生被伤了,县里肯定要受影响,特别是受伤的还是元青禾这样的人,真要传出去,县令定是要被问责。 卢山长欣慰地看着她,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嗯,我知你心思,顾全大局,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自会让县爷去查还你一个公道。”卢山长很是看重这个学生,关心地问道,“你这些日子没回书院吧。” 元青禾低头行礼说道:“学生往在镇上世伯家中,我与陆世伯家自小有婚约,这次多亏他们救助了。” 卢山长好奇问道:“咱们镇上的吗?哪一家?” 元青禾清了清嗓子,清晰地说道:“陆家镖局。” “哦,镖局啊,嗯,好,我记下了。”卢山长没多说什么,点头记下了这家镖局。 元青禾又与卢山长寒暄了一番,这才从宅子里出来。 陆老大坐在马车上,好奇看着卢家的大宅子,心里想着,这些先生可真阔绰,宅子比陈家都大。 这时听到门轴响了,元青禾抱着一摞书出来。 陆老大瞧着心里疑惑,这还有回礼吗?不是听说书很贵吗?一本就得几两银子。 他一个大老粗不太懂,也没好多问。元青禾又拜访了几位先生,出来时手里也没空着,不是提着一摞书,就捧着纸笔。 陆老大心里不由更疑惑了,这些先生对她挺大方的呢。 莫不是她平时在学堂里叫先生们很喜欢? 不过也是,元青禾长得白白净净,性子又乖巧听话,除了考不上秀才,其它的都挺叫先生喜欢吧。 元青禾和先生们打听了放榜的情况,同窗们大都考得不错,和她预料得差不多。 陆家由着她十多两银子送了出去,小心翼翼地也没敢多问。 只是隔天陆大娘子在给她送甜汤时,小心地问了一句,“青禾啊,送出去的礼,先生们都收了吧。” 元青禾行礼谢过,接过甜汤说道:“回婶婶,都收了呢。只是这些银子,得晚些日子我再还给您。” “唉,说什么还不还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肯收礼,这事多半就能成了。”陆大娘子顺势坐下来,想与她说说话。 谁想元青禾一听这话,嫩白的小脸就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扭捏着,半天才红着脸说道:“我,我会努力读书,不会让卿卿妹妹跟着我受苦。” “卿卿比你大半岁,不对……”陆大娘子心里一惊,这傻孩子还真想入赘啊。 她一时有些难了,她听陆大说,这些书呆子脑袋都有些轴,聪明的时候也聪明,但很多时候轴得转不过弯来,特别是这些只读死书的书生,一急起来还要去撞柱。朝廷里那些文官就是,前阵子还听说一个御史撞柱死了。 陆大娘子有些为难,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青禾啊,你爹没和你说清楚吗?” “他说了,我小的时候,我爹就说,以后要考到功名才能娶陆家妹妹,我会努力的!”元青禾认真地说着。 陆大娘子一时有些无语,陆卿卿小时候,他们也哄孩子玩,说让她以后嫁到元家去。 陆卿卿小时候也当真过,初学女红时,还绣了个小帕子准备下次见面时送给元青禾。 后来与她说清楚了,元家的也是个姑娘,她这才明白,还与他们生气了许久,气得都不和她爹说话了。 元家怕也是这么逗孩子玩呢。 只是没和她说清楚吗? 陆大娘子头痛地问道:“你爹娘后来就没和你说别的?” 元青禾回忆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很小就跟着先生来白鹿书院了,爹娘开始常和我写信,后来渐渐就少了。” 她说着,神情不由黯然。 陆大娘子听得又揪心,又心酸,她摸不准这孩子的性子。 若是她从小认着死理,两家已经订了亲,这会儿说清楚了,她不会一急之下出什么问题吧。 如今这孩子的爹娘离得远,几年怕都见不上一面,她一个小姑娘家爹娘不在身边,一个人漂泊在外,要是和他们这点关系也断了…… 陆大娘子想着,心软得厉害。 唉,这该如何是好啊。 6、第 6 章 自从元青禾去给先生们送了礼之后,陆卿卿瞧出这书生心情有些不定,像是担忧着什么,不时会站在书房的窗前发呆。 陆卿卿可不想理她,只是她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书生站在桃花窗前,一片片桃花飘落着,就见她扶着窗皱眉忧思,那模样像是戏台子上的漂亮角儿演的文戏一样。 引得隔壁街邻的大婶子小媳妇都来陆家门前偷看,她想不注意都难。 这天她给院里的下人发完月钱,瞧着还有些余钱,想到那书生问小喜子要白纸,她就买了几沓白纸送来的书房。 这会儿小书生没站在窗前演大戏,正老实地坐在桌前认真抄书。 她小心地蘸着墨写着小楷,陆卿卿远远看了一眼,这人的字写得极漂亮,本以为她一个软软糯糯得像流心小包子似的人,写的字也该是俊美圆润的模样。 没想放眼瞧了一眼,她的字得遒劲有力,下笔也是大开大合,有几分像大家字画的风骨。 不过陆卿卿也拿不准,她看到的都是街上挂着卖的仿品。 陆卿卿见她手边已经抄了厚厚的一沓,出声问道:“你抄这些做什么?” 正认真抄书的人被打断,像只受惊地小兔子似的吓了一跳,抬起头呆呆看着她,等看清她,这才缓过神露出甜甜的笑来。 “你来了。”元青禾咧嘴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才想起回她问题,“哦,这些书太贵重了,我想誊抄一本,将原本还给先生。” “这么多,你抄到什么时候。”陆卿卿看着那厚厚一摞书,又想着她爹提起的事,那些先生还真是看重她呢,不过这会儿想想,这人长得讨喜,又懂事,知道把原本还回去,那些先生这才喜欢她的吧。 她也没多想,将白纸放在书桌上。 “那正好,这些你先用着吧,不够和小喜子说。”陆卿卿说完,放下东西就想走。 元青禾一双小兔子般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她,似乎有些舍不得她走。 她这会儿心有些乱,就像别人说的,她只是个一无是处的书呆子,没经历过什么大事。 做的决定,想的计划,从来没试过,也不知结果会怎样,但陆家十多两银子,是真金白银花出去了。 她知道陆家如今不容易,陆婶婶身上的首饰越来越少,这两日头钗也换成了木钗。 元青禾不安地想着,陆家本就不易,若她计划不成,陆家可能要被她拖进更深的坑里。她心里很是不安,这些日子她的心一直定不下来,也是这个缘故,才逼着自己先抄书。 可抄书哪有和陆卿卿聊天自在。 她巴巴看着陆家姑娘,可姑娘并不领情,冷漠说道:“晚上少写字,眼睛会瞎。” 说完她决然走了。 元青禾发亮的眼睛,顿时黯然下来。 陆卿卿出门,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感觉她好像是逃出来的。 等出门才想起娘亲的托付,她是来找机会和元青禾说清楚的。 自从陆大娘子知道元青禾对婚约的误会,就想找机会和她说清楚,可她一看到这个可怜小书生,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就差恨自己没生出个儿子来。 这事,叫陆大一个男人去和小姑娘说也不好,弄不好就像是欺负她。 想来算去,这事又落到陆卿卿头上。 陆卿卿想着,要不一会儿送饭的时候说吧。正这时,街上传来热闹的爆竹声。 她疑惑望去,突听身后元青禾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出门时还叫门槛绊了一下。 “回来了,总算回来了。”元青禾望着外面,脸上似是松了一口气般。 这时,院门前,有人兴奋跑过,叫唤着,“快去瞧瞧,听说是有人考上秀才了,指不定要撒喜钱。” 陆家院里几个小孩子听着了,也跟着跑出去想捡喜钱。 陆卿卿明白了,这是那些学生考完回来了,她转眸望着旁边的元青禾,心下有些为她惋惜,她也想考上吧,平时那么用功。 “你别太伤心,以后还有机会。”她想宽慰这呆子一句。 只是正这时,两个小厮支着杆子挂着两串爆竹从她家院门前跑过,说话的声音被掩住了。 爆竹声震天,那傻子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呆呆看着她,侧着耳朵听她说话。 陆卿卿早被吵得捂住了耳朵,看她这傻样儿,怕她耳朵炸聋了,赶紧摇了摇头,又点头示意叫她捂耳朵。 呆书生这才回神,赶紧把耳朵捂着。 陆卿卿看着这呆子,心里有些无奈。 怎么就这么呆呢?是书读多了就这样吗? 正想着,呆书生捂着耳朵突然站在她前面,陆卿卿起先有些不懂,直到瞧到弹在她淡青色袍上那些爆竹碎屑,这才明白这是在给她挡着。 也不知道哪个小子使坏,丢了几串爆竹到她家院里。 陆卿卿瞧着面前单薄的身影,不由心里一暖,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呆归呆,心却是好的。 吵闹的爆竹声过后,听到有小子大声喊着,“中了,中了,陈家少爷陈耀祖考中了。” 陆卿卿眼神一冷,哼,这喊声,这丢到院里的爆竹,肯定都是故意的。这是陈家到她家里炫耀呢。 “不就是考到个秀才,得意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中了举子。”陆卿卿愤愤说着。 元青禾回头看着她,亮亮的眼睛含着笑,看着她说道:“他考的末位,不能直接考举子,来年还得继续考童试呢。” “啊?”陆卿卿不是很懂,不过坏人不好她就开心。 元青禾见她不懂,和她解释道:“他那个秀才是挂名的,是附生,只能保他在学院里继续读书,没什么用,还不能参加科举。” 陆卿卿这下听懂了,只是她不懂元青禾眼底那抹幸灾乐祸的神色是什么意思。 陈耀祖是讨厌,考的秀才没什么用,但好歹他是考上了。 你这呆书生在得意什么,别人好歹考上去了,你可是连院试都没考进去。 唉,算了,还是让吴婶买个猪脑子给她补补吧。 唉,读书读傻了。 陆卿卿叹气走了,徒留元青禾眼巴巴看着她的背影,脸上诧异又失望的表情似乎是在说,诶?问问我啊,我这么厉害,不夸夸我吗? 唉,陆卿卿在厨房里煮着白鱼豆腐汤又叹了一口气。 怎么陈耀祖那种不学无术的人都能考上,元青禾这样认真读书的却考不上呢。 她坐在小灶前,添着柴皱眉想着。 难道有黑幕,上面只是放开让女子科考,却不是真个想让女子考进去吗? 她想着,眉头皱得越来越高。那元青禾还怎么读下去,要知道真相该多么绝望啊。 想着,她将锅中一面煎好的鱼翻了一个面,看着另一面也快煎好了,这才放了吴婶切好的姜蒜末进去,用余油炸香。 吴婶子在旁边问道:“姑娘,要不要加点辣子,我听小喜子说,姑……咳,书生姑娘喜欢吃点辣味。” 陆卿卿顿时冷下脸,她知道院子里这些长舌头的,瞧着元青禾长得俊俏,私下里开玩笑说她是陆家姑爷。 她倒是希望元青禾能给她家当姑爷,就她那软糯好揉捏的性子,定不会管她太多。 只可惜她是个姑娘家,真是男子哪有这般好说话,能放得下所谓“尊严”入赘。那些入赘的男子大都怀着吃绝户的心思。 唉,她想着,心里更烦了。 吴婶子瞧着姑娘脸色不对,赶紧收敛了神色,不敢乱说话。 陆卿卿神色没变,冷冷说道:“加些热水。” 吴婶子赶紧舀了旁边烧沸的水加进锅里,她瞧见,开水浇在锅中,呲一声冒出大股白雾,白雾间微沸的水面上漂着一点辣子。 诶?她家姑娘什么时候偷偷加了辣子进去。 “多煮一会儿好,那白汤喝着补脑子。”吴婶子这次小心些,没多说到“姑爷”身上。 听到“补脑子”,陆卿卿懊恼想着,不是该煮“猪脑子”给她吗?煮什么鱼汤,就她那呆脑袋,喝多少鱼汤也补不回来。 陆卿卿默默生着气,加了些切好的小豆腐块沿着锅边滑进汤里。 此时的陆大娘子已经听完外面的热闹回到院里,她担心地看了书房一眼,赶紧到处找女儿。 好容易在厨房里找到正在洗手做羹汤的闺女,她步子一滞,四处望了望,生气地说道:“小喜子呢,这丫鬟心思越来越野了,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干活。” 吴婶子在旁边缩了缩,不敢吱声。 没一会儿,小喜子高高兴兴领着一群院里的小孩子跑回来了。 陆大娘子听到动静,站在厨房门口严厉喊道:“小喜子,你野哪里去了!” 小喜子领着一群小孩子领头不敢吱声,他们身上还有红色的爆竹纸屑屑。 陆大娘子平时也不凶人的,只是刚刚在外面听说陈耀祖中了秀才,不少势力眼的给她脸色瞧。 外面人这样就算了,自己院里这些也是没眼色的。 陆大娘子忍不住骂道:“你姑娘平时宠着你,不说你,你心里就没数了是吗?我们陆家是短了你月钱吗?眼皮子浅地跑去捡别人撒的喜钱,你能捡几个铜子,够你买颗糖吗?你这样,丢的是你主子的脸!” 小喜子已经许久没被主子骂过了,她低下头流着眼泪不敢吱声。 一群小孩子也跟着低下头。 陆卿卿瞧着汤煮好了,这才出来,见到院子里呜呜哭了一片,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是要管管。 这时元青禾也从书房里伸出个脑袋,滴溜个黑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像个想出洞的小老鼠一样。 陆卿卿怕她多嘴,瞪了她一眼,“你去厨房喝汤。” “好。”没用的书生赶紧润去厨房喝汤。 7、第 7 章 陆家后院里,小喜子领着一群小孩子都被罚了。 元青禾在厨房里喝鱼汤,伸出个脑袋就看到厨房后面一群哭唧唧的小孩子。 “看什么看,喝你的汤。”陆卿卿给她添了一碗汤,怕那呆子被鱼刺卡喉咙,她小心地选了鱼肚肉加到她碗里。 元青禾顿时老实了,不敢再多看。 还在气头的陆大娘子瞧女儿对小书生这么凶,立即过来护着。 “咳咳,卿卿,我有事问你。” 她说着,把女儿领了出去。 两人走到桃树下,陆大娘深吸了一口气,收了火气小声说道:“女儿啊,你别对她那么凶嘛,那孩子没考上指不定心里正伤心呢。” 听着外面热闹的庆贺声音,陆大娘子不由的又叹了一口气。 陆卿卿想到元青禾那副看热闹的小模样,轻哼了一声说道:“娘,你看她哪里有点儿像伤心的样子。” “啊?”陆大娘子想了想,好像是没什么伤心的模样,她松了一口气说道,“唉,孩子心大也好。我听说,今年白鹿书院考得很好,首府就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好像书院让去考的大半都考上了,没考上的那几个,还有闹着要跳河的呢。” 陆卿卿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那呆书生还有闲心看热闹,她也不像没有羞耻心的样子,唉,算了。 她一时却想起另一桩事来,“娘,你刚去外面,有没有听说,今年考上的可有女子?” 陆大娘子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咱们镇子上没有,考上那几家都是男娃子,不过咱们镇上也没女娃去读书吧。” 他们镇子靠近白鹿书院,在这般大名气的书院旁边,叫一般的先生不好意思在这里开私塾。 镇子里的人也有了默契,孩子开悟后要考就得考白鹿书院,考不上的岁数大些基本就不读书了。 那些从小培养的男娃都难考上,女娃能读书的就更少了。像是陆卿卿,家里后来富裕了些也起过心思想想送她去读书,可是过了开蒙的时候,问了先生都建议不要读书了。 镇子里没有女娃读书,白鹿学院里读书的女学生听说大都是省里来的贵人家的女儿。 陆卿卿听着,更觉得女子读书入仕可能是个骗局。 她不死心地问道:“那其它地方,有女子考上的吗?” 陆大娘子回道:“那就不知道了,你二叔消息多,但平时也不打听这些,要不你问问青禾,她自己在书院里,应该知道这些消息。” 陆卿卿才不想和她打听,那呆书生的脑袋和平常人不一样,还是先给她补补吧。 陆大娘子看到女儿一副心思很重的样子,不放心地说道:“女儿,那姓陈的回了,你也不要怕,有你爹和叔叔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就算他考到秀才,咱也别怕他!” 陆卿卿闻言一愣,她都忘记这桩子事了,以陈耀祖的性子,还真可能要到她家里来找麻烦,今天往院里扔爆竹的事肯定就是他家安排。 她想到,元青禾就在前院书房里看书,可别碰上了,以陈耀祖那恶心性子,要是看到没考上的同窗,肯定要羞辱她。 “娘,让她搬……” “女儿,给她安排……” 母女两同事出了声,陆卿卿顿了一下,说道:“娘,你先说吧。” “给青禾安排一个小丫头当书童吧,我看着别的书生都有呢。小喜子还是让她跟着你,省得跑来跑去的,见不到她影子。”陆大娘子说着,又生气起来。 实在里院子里那些小孩子眼皮浅,几个铜子有什么好捡的,平白又叫人笑话了。 “好了,娘亲,别生气了,那几个孩子性子也不差,知道咱们今年困难些,我发月钱时,还都不要呢。”陆卿卿安抚着娘亲,家里这些小孩子都是走镖时,遇上的插着草标的可怜孩子,前些年陆家手头宽松些,陆老大遇上那些快饿死,活不下去的,也会买回来。 陆老大他们那一代日子难过,闹过饥荒,瞧不得这些事。若能吃苦练功的,以后可以收了当徒弟,实在跟不上的,留在院子里帮佣总不至于饿死。 “我来安排吧。”陆卿卿又多了个活,怎么自从家里多了个书生,她就忙不完。 此时的元青禾喝着汤,又伸长了脖子。 她望着哭唧唧的小喜子,小声问道:“小喜姐姐,你捡了多少铜子?” 好吧,她贼兮兮了半天,原来想问这个。 几个小孩子吸了吸鼻子,也好奇望向她。 小喜子正为这事挨骂呢,听到这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才扭捏回道,“就几个铜子,他们撒的可少了。” “真小气。”元青禾嘟囔着,偷偷说道,“我们书院里那些姑娘可大方了,考得好了,撒得可多了,我下回带你们去捡。” 元青禾每回看到书院里那些富贵的大小姐撒钱时,可眼红了,只可惜碍于身份她不能去捡。 孩子们一听,顿时星星眼望向她。 还是姑爷厉害,敢带他们去捡钱。只是一双双期盼的目光下一秒全落了回去,孩子们一个个鹌鹑一样低下头。 傻呵呵的小书生晚了一步,发现不对抬起头才看到陆卿卿瞪着她。 陆卿卿暗暗捏紧了拳头,这呆子,她好想打她! 元青禾立即装傻,嘿嘿傻笑着问道:“是找我有事吗?” 陆卿卿瞪着她,拳头又紧了紧。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怒意,扭头问道:“你们谁愿意给她当书童?” “愿意!愿意!”所有孩子都站了起来。 陆卿卿气得咬牙,她就不该这时候问。 她瞪向站起来的小喜子,可怜小喜赶紧低下头。她不想背叛姑娘,她只是被捡钱冲晕了头脑。 “我养不起书童,我都自己……”元青禾看到陆卿卿瞪过来,她的声音立即小了。 听说她养不起,小孩子们也没退,甚至有孩子想着,学院里铜子真的多的话,不行我捡铜子养姑爷吧。 陆卿卿冷冷说道:“我们陆家养,你选一个合适的吧,你们好好跟着干活别出去给我丢人。” 她这话是冲着孩子们说的,孩子们一个个把头低得更低。 元青禾唯唯诺诺的摸样看着那些孩子,孩子们偷偷抬头迎上她的目光,一个个跃跃欲试。 “书童要认字!”元青禾说道,这话一出大半孩子低下头。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弱弱抬头说道:“主子,我认识一点字。” 这小姑娘一说话,大家都不抢了,看来就数她认字最多。陆卿卿看她长得圆圆脸,自己收拾得干净,瞧着不错,那呆呆的模样和元青禾还有几分像。 她问书生,“她可以吗?” “好啊。”元青禾没那么挑剔,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怯生生地回道:“奴婢叫招弟。” “能改个名字吗?”元青禾觉得这名字有些不好。 “那叫木头吧。”陆卿卿撇了元青禾一眼,似乎是轻轻哼了一声。 元青禾愣了一下,无辜地看着她,这一声“木头”里多少暗含着点陆卿卿心里不能宣之于口的怒意。 “叫宝珠吧。”陆卿卿看着小姑娘改口说道。 “谢谢姑娘。”宝珠高兴地说着,谁愿意叫招弟啊,招来弟弟转手把她贱卖了。 陆家买回的丫头,一半叫招弟,另一半以为自己叫赔钱货。 陆卿卿后来私下试了一下宝珠的拳脚,还让她跟着小喜子学了一段时间,这才放心让她独自跟在元青禾跟前。 那是后话,眼下元青禾高高兴兴地抄了一页三字经给宝珠,让她多认识些字。 她让宝珠去认字,自己吭哧吭哧扫地擦桌,吓得宝珠直接跪到地上。 “姑爷,这活奴婢来吧!” “啊?嘿嘿,嘿嘿。”元青禾听到这个称呼,傻笑了半天。 吓得宝珠又差点跪下去,“您可千万别和我们姑娘说。” 元青禾这下笑不出来了。 她用的书房是陆卿卿原来用的账房,现在陆卿卿已经把自己的东西移出去了。也不知道陆大娘子是不是故意的,新的账房就在隔壁,只比书房小一些。倒是方便了小喜子,两边跑时省力一些。 陆卿卿又收了两个孩子学管账,免得镖局里没生意,他们一天天闲得出去捡钱。 这天一早,家中长辈都出门办事了,大徒弟彪子领着镖局里人才练完功,就听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一直传到院子前。 众人听到动静往门口瞧,就看到陈家少爷陈耀祖穿着一身崭新的书生袍子,摇着一把折扇站在院门前。 旁边街坊笑着对他拱手说道:“陈少爷,听说你考上了,恭喜恭喜啊。” 陈耀祖得意地歪着嘴摇着扇子,轻蔑地吊着眼点了点头。 陆家院子里的孩子们得了彪子的传话,只当看不见他,各自忙着手里的活。 陈耀祖摆了半天的谱,没人理他,一收扇子大声喊道:“陆大,你出来!” 院里没人理他,他扯着脖子喊了半天,长得高壮的彪子这才上前说道:“我师父不在家,有事明天来!” 壮实的彪子正是变声音的年纪,声音有些粗哑,陈耀祖被他的大嗓门吓得缩了一下,很快看了一眼身后的打手又站直了。 “我说你们陆家,可别给你们脸不要脸,小爷我看上你家女儿也是瞧得起你,我以后可是有功名的人,叫你家女儿给我当小妾也是看得起你……噗!” 陆卿卿直接叫婆子拿了盆洗衣水泼了过去。 陈耀祖反应还算快,拉了旁边的小厮挡在身前。 看到陆卿卿出来了,陈耀祖摇着扇子看着她那清秀的小模样,嘿嘿坏笑着。不枉他花了功夫,把陆家父母都引出去,这会儿陆家就她自己在吧。 “哎呦,是我的小姨娘啊,长得可真漂亮。我可是想着你才拼命考上功名。” 他说话间,就想靠近陆卿卿。 这时突然一道身影闪了过来,挡在陆卿卿前面。 元青禾客气地拱手行礼,“陈兄台,好久不见。” 陈耀祖见着对面眼熟的旧袍子,只当是认识的穷酸同窗,没当一回事,都没有行礼。 只这时,对面穷酸书生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冷俊的脸。 陈耀祖本未在意,可一瞬间他惊住了,吓得跳起来叫了一声,“鬼啊!” 8、第 8 章 陆家院子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听到陈耀祖扯着脸皮子喊着“姨娘”,大家这才知道,陆家和陈家之前为何闹得那般难看,原来是陈耀祖想收人家女儿当小妾。 这可别说是陆家,谁家听到这样的话,都要把陈家人打出去。 不过陈耀祖如今刚考了秀才,一般人家即使不愿意拿女儿给他当小妾,却也不敢得罪他。 毕竟是有功名的人,见着县老爷如今都可以不跪了。真要闹起来,官府也会向着他。 只是这时又冒出个书生来,大家一时都伸长了脖子,全都是看戏的模样。 陈耀祖今天还带了许多打手过来,拿着哨棍跟在他身后,模样气势嚣张得很。 陆家这边,只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家中,大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两边气势一对上,已经弱了几分。 陆卿卿看到挡在面前的消瘦身影,担心地就想拉她回去。这呆书生,就怕她让陈耀祖那不要脸的混账瞧到羞辱她,她还非要自己跑出来逞英雄。 “你……”陆卿卿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元青禾单薄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哼,还知道怕啊。 陆卿卿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元青禾侧目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她瞬间挺直了腰杆。 抬头间,元青禾已换了神色,她一双冷眸望着对面的陈耀祖,语言间依旧温和有礼,叫人挑不出错处。 “陈兄台,这一大早的可是醉了?” 陈耀祖看到她吓出了一头冷汗,他赶紧收了神,尴尬笑着说道:“哈哈,哈哈,是青禾啊,你怎么在这里。” 元青禾坦荡地仰头说道:“我和陆家有婚约。” 陆卿卿赶紧收回手改成在她背后揪了一下,这呆子,那模样是在得意什么。 “嘶!”元青禾直起背,收敛了几分。 陈耀祖没想到元青禾和陆家还能有这层关系,他想到陆家兄弟多,还有几个堂哥堂弟没婚配,也就没多问。 元青禾反问道:“陈兄,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耀祖一时语塞,他看了陆卿卿一眼,暗想今天来得不是时候,这元青禾难缠还难杀。这种敏感时候,还是别和她有牵扯。 陈耀祖立即变了一副神色,赔着笑脸客气说道:“青禾妹妹,我特地来恭贺你。” 元青禾微笑着拱手回道:“同喜,同喜。” 两人都是穿着书生袍子,只是一个瞧着猥琐阴险,一个却是一副清风朗月的俊俏模样。 就听到围观的人小声说着,“哎呦,那个小书生才像真正读书人的模样嘛。” “可不呢,陈家这秀才还不知道是不是花钱买的。” “听说是末位。” “嘿嘿,他还带着礼来,不会是想着强行把陆家闺女抢回去吧。” 元青禾耳朵动了动,听到旁边议论声,望向陈耀祖身后抬来的礼盒。 她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哦,这些礼物是送给我的吗?谢谢,陈师兄,让你破费了。” 陈耀祖楞了一下,听她这话吓得就想往后退。什么东西,他这是抬来娶小妾的,怎么就成了送她的贺礼。 他以为他已经够不要脸了,原来这些斯文秀气的小白脸不要脸起来,才是真的不要脸。 他吓得就想跑,谁想这时突然叫一人拿着大刀堵住了。 “谁敢抢陆家的人!”突然一声爆喝,原来是陆老二领着人杀了过来。 听说,陈耀祖来陆家闹事,他举着刀领着一群人跑了回来。 正好他堵住了门口,断了陈耀祖想跑的路。 “二叔。”元青禾笑得明媚灿烂,喊着陆老二说道,“二叔您来得正好,陈师兄来给我送贺礼,您帮我收下吧。” 陆老二拿着刀,一时有些愣。 陆卿卿也有些不解,在她背后轻轻拽了她一下。 元青禾回头笑着轻轻摆头,示意没事。 她回头,望向陈耀祖笑得灿烂,“陈师兄,让送你这么多东西真不好意思,我得送些回礼才是,你考了末位也是秀才不是,让我想想,我一时也没合适的礼物。” 她一副很苦恼的模样,半天才一脸明媚地笑着说道:“想到了,上回县城的贾员外要花一百两买我的墨宝,我都没写给他,我送你几个字吧。” 她说着,回到书房里。 陈耀祖想跑跑不了,后面有陆二叔拦着,他气得咬牙却也只能忍着。 这种时候,这个元青禾他得罪不起。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谁能想到这热闹,能闹得这般有趣。没一会儿元青禾就将字写好了,还让宝珠和小喜子举着拿出来给他。 就见白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四个硕大的大字。 “礼义廉耻!”元青禾指着纸,大声念了出来。 众人起先还不懂,反应过来,立即发出爆笑声。陈耀祖这厮确实挺需要这四个字。 “陈师兄,我这字还可以吧,你可以裱了挂在墙上。”元青禾负手而立,笑得明媚灿烂,好一副恣意风流的模样。 陈耀祖冷着脸,咬碎了牙,在牙缝间挤出一声,“拿回去。” 他说完领着人转头就想走。 元青禾喊住他,鞠躬向他恭敬作揖,笑呵呵地行完礼大声说:“陈师兄,谢谢!” 陈耀祖气得要吐血,却也只能和他一样,鞠躬回礼:“谢谢。” 他咬牙想走,却又被元青禾叫住了。 她往旁边让了一下,抬手介绍站在身后的陆卿卿,“这位是我……嘶!” “姐姐!”陆卿卿微笑搭着她的手心,在元青禾虎口上掐了一下,这才止住她要脱口的话。 陈耀祖这回识相了,管不得两人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有元青禾在这里,他得罪不起,只得咬碎牙和血吞。 “陆姑娘,多有得罪。” 他打听过,元青禾这个“小人”回来后就顶着头上的伤给先生们送了礼,现在书院的先生们都知道元青禾回来的路上被土匪劫了,连卢山长都知道了,官府定要查办。 谁要和她有过节,定是要被抓去查问。陈耀祖哪里还敢肖想陆卿卿,只求这件事赶紧过去。 他放下拿来的礼盒领着人飞也是的跑了,只留下一院子的人,你看看你,我看看我。 这时陆家父母得了消息也赶了回来,看着一院子散落的礼盒,也是一头雾水。 “你过来。”陆卿卿松开元青禾的手掌,冷着脸对她说道。 元青禾收住脸上灿烂的笑容,乖巧地跟上她,哪还有刚才剑拔弩张的模样,十足一个乖巧听话的乖宝宝。 陆卿卿领她进书房,关上门。 “砰”的一声关门声,把她爹、娘、叔叔都吓一跳。 陆二叔小声说:“真是个小辣椒,有嫂子当年的风范。” 众人望向他,他赶紧闭嘴,可又忍不住开口小声夸道:“读书人还是厉害,骂人都不带脏字,元家丫头这性子我喜欢,真像咱们家的人。” 众人点头,陆老大夸道:“我看她平时窝窝囊囊的,有事她真敢上,不错是他元家的种。” 他们说着,这才去清理院子。看热闹的也逐渐散去了,只余几个舍不得走的,在那问着,“你家这书生是谁啊,是不是很厉害。” 此时的书房里,元青禾又是窝窝囊囊的柔弱书生模样,她站在书房角角里,揪着衣角偷偷瞧着陆卿卿的脸色。 陆卿卿打量着她,一时都不知她是装的还是演的。可想到她之前吓得发抖的模样,心下又软了。 也不过是比她小一些的小姑娘,为着她才壮起胆子应付吧。 不过瞧着陈耀祖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 陆卿卿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先问起。 她还没问出声,元青禾红着脸先她问出一堆问题。 就见那小书生低着头,胆小又委屈地控诉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小时候不是喜欢我的吗?还给粽子糖我吃,我舍不得吃一直攥在手心里,最后化了,我还哭了好久。” 元青禾小声碎碎念着,述说着心中的委屈。 许也不想有谁回答她,声音小如蚊蚋,嗡嗡嗡的。陆卿卿看了她一眼,只当是没听见。 她俩幼时也没见过几次,哪有这么深的情意,哼,呆子。 小书生委委屈屈看着她,她只当没瞧见,眼角那抹小痣上扬了几分,她忍着笑意问道:“你刚才吓着了吧,可要给你煮猪心汤,喝了压压惊。” “不喝猪心汤,我才不怕。”元青禾小声倔强地说着。 “真的不怕?我刚才摸着你手心冰凉,难道是冻着了。”陆卿卿忍不住坏心眼地欺负她,谁叫她一副软软糯糯好欺负的模样。 元青禾局促地捏着自己的手心,虎口还有些火辣辣的,她小声嘟囔,“你刚才还掐我,你原来都不打我的,还帮我打了欺负我的小胖子。” 陆卿卿有些无奈,这人还真把她们幼时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她都不太记得了。 被这人一搅和,她都忘记要问什么了。 只想着,要不还是给她煮碗猪心汤吧,本来就不聪明,被这么一吓晚上不会尿床吧。 陆卿卿想着,不由低头噗嗤笑了。 元青禾疑惑看着她,愣了一下,立即瘪嘴委屈地说道:“你还笑我!” “好了,不笑了,我去给你煮猪心汤吧。唉,真是个小可怜。”陆卿卿瞧她那又呆又傻的模样,一下把刚才的疑惑忘了。 实在她这呆子模样太唬人,叫刚才一时的勇武无法在人心里留下太深的印象。 小小的怀疑都变成无稽之谈,就这傻呆呆的模样,是怎么震住陈耀祖的? 唉,大约是白鹿学院的风气好,师兄师妹的,给了她面子。 9、第 9 章 陆家门前的热闹好久也没散,不少人挤到门口向陆大娘子打听,“你家那书生是谁啊,她考得怎么样?” “哇,是个女书生,可真稀罕。” 陆大娘子不好说什么,只笑着带过了。 院子里丢着的那些礼盒,陆老大着嫌弃,说道:“老二,你拿着丢去陈家。” 陆老二打开礼盒看了一下,里面有布料,还有猪肉,瞧着还不错。 他笑着说道:“这可是元丫头叫我收下的,这是送给元丫头的,她也回了礼,这怕什么。” 陆老大黑着脸说道:“你别给她们惹麻烦!” “没事,虽然不知道元丫头用的什么办法,但是那个陈家崽子好像很怕她,我瞧着,应该不敢再来惹卿卿。”陆老二长年道上混着,看人脸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陈耀祖那混小子被元丫头压得抬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书院风气好,不许他们学生欺负女娃。看他那灰头土脸逃走的模样,想是不敢再来了。 陆老二一副得意模样,陆大娘子却是看着陈家那些东西一阵心烦。她叫身边的婆子去问元青禾。 小书生正委屈着,叫她们处理了。 陆大娘子想了想,让婆子把那些礼盒拿出去卖了。 陆卿卿从书房里出来时,正看到婆子领着几个孩子在收捡那些礼盒。 婆子见她望过来,笑着说道:“大娘子要老奴拿去卖了换银子,姑娘要不要看看,可有什么想留的?” 陆卿卿懒得看,说道:“你回来时去肉铺帮我买个猪心,挑新鲜些的。” “是,姑娘。”婆子笑着说着,高兴地走了。 下人们也是有眼色的,如今陆家压了陈家一头,仿佛好日子也要来了。 陆卿卿从书房出来,就去了厨房里。 陆老大伸着脖子望了一眼,小声问陆大娘子,“她不会打元丫头吧。” 陆大娘子白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打她干嘛。” “唉,咱闺女也太凶了,你看元丫头在她跟前低眉顺眼的,像小媳妇一样。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你快去瞧瞧元丫头,她胆子小,可别被吓着。”陆老大皱着眉担心说着。 陆大娘子少不了揪着陆大的耳朵训了几句,这才担心去瞧元青禾。 元青禾这会儿撅着嘴,乖巧地在书房里写字,陆大娘子瞧她那讨喜的小模样,不由小小感叹了一下,这怎么不是个小子呢。这小模样多可爱啊,看着就喜欢,能当她女婿多好啊。 “婶婶。”元青禾看她进来,乖乖地站起来抬手行礼。 “没事,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我就来瞧瞧,你没事吧。”陆大娘子瞧着她这小汤圆般软糯的样子,也忘了她刚刚对峙陈耀祖时的风姿。 实在她一副包子模样太深入人心了,偶尔的硬气实在进不到脑子里。 她一个姑娘家,陆家人也没指望着她有大出息。只盼她平平安安的,别被自家闺女欺负就好。 陆大娘子一副慈祥模样看着她,小书生乖巧地抄着书,不时和她说几句话。 也不知聊了多久,突然听到陆卿卿在外面喊道:“宝珠、明月,你们俩过来。” 正在书房里打扫、磨墨的两个丫头立即站直了,应声出去。 陆大娘子小声嘟囔道:“这声音也不大,怎么传这么远,把我都吓一跳。” 她说着一抬眼看到抄书的小书生也吓得直了脊背。 陆大娘子捂嘴笑着说道:“你也怕卿卿啊,别怕,她又不会打你。” 元青禾默默低下头,好想告状,她今天就掐了我手心,可痛了。 陆卿卿叫两个丫头出来,是叫她们跟她学做饭,宝珠以后要跟着当书童,自要多学一些,明月是新调上来的小丫头,也跟着学着,方便在家里时伺候她。 陆卿卿这个镖局大小姐平时都不怎么用丫鬟,元青禾才来几天却一下给她安排了两个,大约是她长得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叫陆家人怕她自己在外面饿死。 两个小丫头由陆卿卿亲自教导做饭,旁边瞧着的小喜子狠狠地醋了。她不好意思和姑娘说想学,偷偷摸摸地伸着脖子在旁边看着。 就见陆卿卿将猪心一分为二,给了一半宝珠她们,叫她们学着她的样子洗净血水,收拾好了将猪心切成均匀的小片。 小喜子默默偷看着,忍不住嫌弃那两丫头刀功,瞧你们切的什么样子,哪有他们家姑娘切得均匀好看。 陆卿卿做得仔细,先烧了开水,把切好的猪心片氽了水,小心去掉浮沫。 “做饭不能偷懒,照着我的步骤做,一步也不许省。”她严厉说着,自己也做得仔细。 小喜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姑娘不是在说她吧,她可不是偷懒,只是觉得那肉片多精贵,在水里煮来煮去,肉味都煮没了。汆水是什么,氽水的汤她都舍不得倒。 两个小丫头知道机会难得,很小心地看着,将一步步记在心里。 读书人金贵,他们家的小书生学得辛苦又努力,她们可得小心伺候着。 陆卿卿重新加了水烧热,这才将氽好水的猪心重新倒进去,又加了莲子、红枣、生姜,等得汤煮沸了,又改了小火慢慢炖着。 忙完她不也忘检查两个丫头的功课,这两丫头还算沉稳,跟着她的步骤做得还不错,就是额上渗着汗,手忙脚乱的用炉灰压灭了大火,看到姑娘过来看,立即慌张低着头。 “做得不错。”陆卿卿夸了一句,很快又沉下脸训话道,“弄完柴火记得去净手,以后把自己收拾干净些,莫在外面叫人笑话。” “是,姑娘。”两人手忙脚乱地去水缸边洗手,走得急了还撞在一起。 小喜子瞧见了,偷偷地噗呲笑了。 没想被陆卿卿抓了个正着,“你笑什么?偷学到了吗?” 小喜子赶紧猛点头,认真回道:“姑娘,奴婢知道了!以后给书生姑娘做饭就仔细些。” 陆卿卿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 小喜子揉着额头,嘿嘿笑着。姑娘没有反驳她,说明她说对了。给小姑爷做饭时,仔细些就是了。她以后要是实在舍不得,边角料不也可以给别的人吃吗。 像是陆二爷、陆六爷,他们从来就不挑的,什么肉腥味,汤里漂着的沫子,他们可不嫌弃,饿起来切生肉下酒的时候都有。 陆卿卿懒得理她,等得汤煮好了,叫小喜子洗了个白瓷的小盅给她。 她最后在汤里加了点盐,用小碗装了点尝了味道,这才盛到小盅里。她不忘教两个小丫头,盛汤的规矩。 “你们要记着,不会的就多看,书院里都是贵人,言行一定要注意,莫给我们丢脸。” 两个丫头认真听着,连小喜子也正经了起来,她不由替两个小丫头担心,白鹿书院里都是厉害的人物,可没家里自在。 陆卿卿盛好了汤,撇了小喜子一眼。 小喜子立即过来拿着木盘子端着,看到姑娘还在瞪她,她立即笑着说道:“姑娘,奴婢知道,不说是您煮的。” “哼。”陆卿卿微不可闻地轻轻哼了一声,净了手领着明月去账房了。 隔壁这边书房里,陆大娘子心疼完小书生,劝了几回叫她多休息,这才回去后院里忙别的。 小喜子后一脚过来,她把汤盅递给宝珠,叫她学着小心端着跨过门槛送进去。 宝珠脑袋里记着,要什么行礼,怎么放勺子,还得记着一定不能说是姑娘煮的。 元青禾却在这时,放下笔突然问了一句,“咦,是什么?” 宝珠吓得身子像弓似的,一下弹得笔直,“不是我们姑娘煮的!” “啊!”元青禾愣了一下,就见面前的小丫头手忙脚乱地挥舞得像在跳舞。 宝珠慌得舌头都打结了,“心,猪,猪的心。” 元青禾却不管是什么汤了,似乎是猜到了,她傻笑着说道:“哦,不是你们姑娘煮的啊,嘿嘿,嘿嘿。” 陆卿卿就在隔壁,哪里听不到旁边的动静,没一会儿明月碎步小跑着过来,低头说道:“元姑娘,汤,汤是我们姑娘喝剩下的,让您快些喝了,要凉了。” 元青禾疑惑望向隔壁方向。 明月和宝珠同款慌得手忙脚乱,像在跳舞。 她赶紧红着脸解释,“汤是锅里剩下的,不是我们姑娘碗里剩下的。” 元青禾红了脸,小声说道:“哪剩下的我都吃得。” 她的话叫一房子人顿时红了脸,连隔壁的陆卿卿都不好意思红了脸,这呆书生,到底什么脑子,怎么什么孟浪的话都敢往外说。 小书生不知是因为喝了猪心汤,还是有一院子的保镖,晚上睡得很是安稳。 宝珠躺在塌上,不时起夜看她一眼,瞧她一夜睡得好好的,这才放心了下来。 她其实不明白为何主子们这么关心这个书生,把她当个宝贝似的护着。 这些读书人也神奇,每日里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背书,明明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正是玩闹的时候,却能整天看着那些生涩又无趣的书。 他们姑娘说,读书就和学功夫一样,所有的辛苦都是为了讨生活。 这么说她就懂了。 只是读书真能讨生活吗? 别的人都已经考上放爆竹了,他们家这个女书生会有出路吗? 10、第 10 章 陆家人为元青禾的前途担心,元青禾瞧着陆家惨淡的生意,也不由皱眉。 这天一早,陆家院里难得有了人来,元青禾专心看着书,并未注意。 外面擦窗子的宝珠突然轻声感叹了一句,“哇,那个女书生好俊。” 明月在前廊低头扫地,听到她的话也抬头瞧了一眼。 就见那女书生穿着如元青禾一般的淡青色儒生袍子,只是她那袍子颜色鲜艳,瞧着崭新又服帖,同样的衣裳,她那件顿时就贵气了好多。 那位女书生作的男子般的束发打扮,腰上还挂着一把精致的白色佩剑,猛一瞧去还以为是个飘逸俊雅的男子,细看柔软的身段和柔和的五官轮廓,这才能瞧出是个女子。 那位俊逸的女书生长得着实好看,院里许多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偷偷瞧着犯花痴。 明月只瞧了一眼,就低头继续扫地去了。 宝珠一人瞧着无趣,又去继续擦窗子,也不知是擦了多久,她一抬头,突然叫了一声“不好”。 明月疑惑望过来,“干嘛?” 宝珠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你看,快去和姑爷说!” 陆卿卿这会儿正与那女书生说话,两人似乎聊得投机。他们姑娘不时偷偷打量着那位女书生,脸上微微泛着红云。 宝珠瞧着了,赶紧去和元青禾告状,“小姑爷,快去,小心咱们姑娘被人抢跑了。” 当然这大逆不道的话她只敢含糊地说,她们的心思,就像看台上唱戏一样,瞧着长得好看的角儿总喜欢将他们凑作一对。 他们院里有些人私下里就是这般想法,也不是真叫她们做夫妻,就是光瞧着两人在一处就很养眼。 这时猛有一个外人来,她们心里依旧是偏向自家院里这位。 宝珠急中生智说道:“姑娘,外面那位女书生是来找你的吗?” 元青禾这才抬起头,向外瞧一眼。 陆卿卿一早在院子边叫了几人清点仓库,镖局一直没有生意,她想着把仓库里的东西清点一下,没用的当了也能换些碎银。 正忙着,见到一个贵气的女书生过来问话。 这位女书生叫谢书瑾,说是来找同窗元青禾,陆卿卿正要给她指书房位置。 谢书瑾突然问道:“姑娘可也习武?” 陆卿卿谦虚回道:“略学了一点。” 两人说起习武的话题,一时竟十分投缘,等元青禾过来时,那位女书生已解下腰间佩剑给递给陆卿卿观摩。 “可以试试。”谢书瑾介绍说道,“我这把剑略轻了些,锻剑的师傅说适合女孩子使用,我却总觉不衬手。” 陆卿卿听她这么说,退开了一些,抽出剑鞘中的银剑仔细端详,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元青禾站在旁边,看到陆卿卿亮了一手功夫,眼睛立即亮了。 谢书瑾眼前也是一亮,她微笑说道:“果然宝剑配佳人,这把剑在姑娘手里如获新生,姑娘若不嫌弃,书瑾割爱将它转赠给姑娘吧。” 陆卿卿转眸,漂亮的眼睛微微一动,迅速打量了谢书瑾一眼。 她知道有些书生潇洒起来也是斗酒百金的性子,只是这般的女子,她没遇见过。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谢姑娘是来找她的吧,那我不叨扰了,你们聊。”陆卿卿收剑入鞘双手托着将剑递回。 谢书瑾定定看着她,半天了缓缓伸手将剑取回。 陆卿卿点头别过,错身离开时抬头瞪了元青禾一眼。 元青禾一脸的无辜,你瞪我作什么,我这不才来吗?都来不及做错什么。 陆卿卿是觉得谢书瑾这女书生有点古怪,叫她不由心生防备,而这个麻烦正是元青禾招来的,这才迁怒她。 只是瞪这一眼,正好瞧到她腰带束着的青色儒衣空荡荡的,不如别人衣服服帖。 也不知是她太瘦,还是衣服不合身。 想着,她错身走过,回去库房里。 这厢两个书生只望到她背影消失,这才回神。 元青禾警惕看着她,抬手行礼,“谢同窗。” “青禾妹妹,你真在这里啊,恭喜恭喜。”谢书瑾将剑递给身后跟着的护卫,抬手作揖。 “同喜,谢同窗是来找我吗?”元青禾目不斜视,认真问着。 谢书瑾赶紧收回神,笑着说道:“是啊,最近得了本书,没瞧明白。” 她说话间,从护卫手里拿过一本书,瞧着书面破旧,她递了过来。 元青禾接过一瞧,顿时有了兴趣。 两人到书房里聊了大半时辰,元青禾这才送她出来。 谢书瑾人要走了,一双眼睛却在院里寻着什么。 “怎么了?”元青禾一时未懂,但很快灵机一动问道,“谢同窗可是有什么贵重货物要押送?我伯伯一家功夫了得,押送货物一定使命必达。” 谢书瑾想寻那抹倩影没看到,听这话,立即眼睛一亮,“我给母亲买了些礼物,正好想送回去。可是陆姑娘接洽……” 她的话尚未说完,元青禾大声喊道:“彪子师兄,来生意了。” 她话音才落,一个膀大腰粗的年轻小伙子殷勤冒了出来,他粗哑着声音问道:“来生意了是吗?这边请,这边请!” 谢书瑾脸色一暗,抬手叫手下护卫去应付。 她不舍又往库房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走了。 元青禾疑惑看了一眼,谢书瑾的背影,又疑惑看了一眼库房方向,一时觉得有点奇怪。 陆家的院子却似风水转了回来,彪子高兴地喊着:“师妹,师妹,咱有生意了。那俏书生送的东西精贵,光是订金就给了五两呢。” 没多久陆老大咧着嘴,笑眯眯地走了回来,还没进院门就高兴地大声喊着,“闺女,闺女,你爹我接了个大活。” 大家一听立即围了上去。 “师父,什么活,比五两还多吗?”彪子兴奋问着,两眼放光。 陆老大故意不说,吊着他们的胃口。 陆卿卿这会儿在账房里忙碌,一群人径直过来。 陆老大这才说道:“闺女啊,这回你得夸夸你爹,我可是给咱家接了个大生意。” 陆卿卿正在看地图,抽空抬头问道:“什么生意?” “我今天一早起来,就听到房顶有喜鹊叫,我心情一好,就去街上找那些店铺问……”陆大兴奋起来,说了一堆。 陆卿卿叫小喜子上茶端椅子,赶紧打住他,“爹,坐下喝点茶,先说重点。” “哦,就是卢家你知道吗?那个卢山长家里的管家突然在街上叫住我,给我说了一笔生意。说是他们白鹿书院要往北边的青松书院送一批书籍,问这个生意我们接不接得了。我当然接了,送书这卖买可不要太容易,风险低,他们给的银子还多,又是长期买卖,我可不敢错过。” 陆大说着坐了下来,他整个人像在放光一样。这笔生意接下来,他们镖局可就起死回生了。 陆卿卿听着,放下手里的地图,这还真的是笔大买卖。 彪子粗着嗓子高兴地说道:“嘿嘿,我就说咱们能转运吧。一定是今天那个贵气女书生来,给咱们沾了福气。我听说那些富贵的人啊,都是带着气运的。” 陆老大疑惑问道:“什么女书生?青禾吗?” 他们说着,正看到元青禾伸着的脑袋,好奇在那望着,一副瞧热闹的小老鼠模样。 陆老大看到她,心里一喜,正准备说什么。这时听到陆卿卿冷冰冰说道:“你过来。” 就见那青袍子一晃,元青禾已经站在陆卿卿身边。 众人皆是一愣,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陆卿卿继续问道:“爹,可都谈好了?” “没有,还是你去谈吧,这些我不内行,等你谈好了,我跟去画押好了。”陆老大将情况说了个大概。 陆卿卿拿着算盘算了一下,按这说法,确实是个大生意。 书院间这些来往的生意不少,直要全接下来,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彪子还在说那位富贵女书生带来的福气。 陆卿卿却望了一眼旁边的憨憨书生,这该不会是元青禾给先生们送礼招来的生意吧。 “你……” 元青禾还以为叫她过来问话,陆卿卿才开口,她立即说道:“送书可千万要小心,不能损坏了。先生们脾气不好,对这些很是在意。” “也是,读书人挑剔,破事多,和他们做生意可不容易。”陆老大收敛了笑容。 陆卿卿也重视起来,认真安排说道:“谢姑娘那趟镖,也要注意,她送的那株珊瑚要看好了。” 她安排好人,先把谢书瑾那趟镖跑了,书院那边也叫陆老大去约好了时间,细谈签契书。 大家听她安排,各自散去开始忙碌。 元青禾也起身准备走,陆卿卿叫住她。 “你等一下。” 元青禾像被先生叫住留堂似的,顿时紧张起来。 “要,干什么?” “你伤口给我看看。”陆卿卿的声音放柔了几分。 元青禾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咧咧将脑袋伸了过去。 陆卿卿惊得退开了些,可看到她细细的白嫩脖梗子,想到她也是个姑娘家,这才重新靠近了,小心解开她头上的绷带。 伤口已经结痂了,陆卿卿给她重新上了药。 “你洗漱时小心些,别沾水,绑带就不绑了。” “好。”元青禾乖巧答应着,许是和陆卿卿靠得近,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她紧张得厉害,声音都有些抖。 陆卿卿偷偷看了她一眼,装作不经意问道:“你这伤谁打的?” 11、第 11 章 元青禾吓得咚一下,弹了起来。 “没谁,我自己摔的!” “是吗?”陆卿卿侧过头看着她脖子上的紫印子,她之前伸手比过。 掐她脖子的人只用三指就能把她提起来,又没给她掐死,应该是个练家子。 以她这脆皮书生模样,能从别人手里逃出来,应该不是下死手,只是要威胁她。 “你是得罪了什么人,不敢让我们知道吗?”陆卿卿放柔了声音,怕把她吓到。 没想这胆小的书生还是和兔子一样,嗖地一下就溜走了。 也不知这问题是不是将她吓着了,自那天之后,元青禾就一直躲着她。 陆卿卿也是坏心眼,平时她避着元青禾,自从元青禾开始躲着她,她没事就要去书房里转转。 她就喜欢看到那个脆皮书生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想跑却又没地方钻。 这天她一忙完就想去隔壁瞧瞧,才走到窗边,就看到书桌前元青禾一手拿着一枚圆滚滚的土豆,一手压着书翻看着。 不时想起来,侧过头将那颗土豆咬上一口。 陆卿卿看着她手里啃得只剩下半颗的蒸土豆,甚至连皮都没削,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她让小喜子把宝珠叫到院子里,生气问道:“你给她吃的都是什么?” 旁边宝珠慌张解释,“姑,姑娘说饿,我去厨房只找到这个。” 元青禾正啃着土豆,背着书,半点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谁需要你在这种地方节省,厨房里没吃的,你不会找我吗?叫你照顾她,不是让你应付差事。”陆卿卿忍不住把宝珠训了一通。 院里的小丫头们本来就怕自家姑娘,被这么一训,宝珠低头就哭了起来。 小喜子看她可怜,小声说道:“姑娘,咱们家那位书生姑娘向来节俭,可能也是怕您花钱。” “做好了,她还能不吃不成?”陆卿卿冷着脸说着,转身就去了厨房。 厨房里确实没什么吃的了,院里出了几趟镖,家里的吃食都快被他们清空了。 陆卿卿去母亲的小厨房里找了找,没一会儿就找到一罐子鸡蛋,正准备拿走,陆大娘子从外面回来。 “女儿,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留着我们补身体的吗?”陆大娘子吃惊看着女儿,怎么还没出嫁就往外搬东西了? 陆卿卿只淡淡说道:“您让养的书生在啃土豆。” “啊?”陆大娘子顿时不说话了,又拿了些红枣、冰糖给她。 书房里,元青禾啃着土豆,认真看着手里的书。 谢瑾书借她的这本书有些深奥,有些句子她一时看不懂。正好手中土豆吃完了,她眼睛盯着书,手摸到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 拿起了笔,把不懂的句子摘抄下来,等着到时一起拿去问先生。 写完,她翻了一页书,随手又伸到盘子里拿土豆。 只是这个土豆表面有些光滑,她心中微有疑惑,不过也没在意,一双眼睛依旧粘在书上,直到咬了一口土豆,这才发现不对。 “咦,这个土豆怎么这么嫩?”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手里拿的是一颗剥了壳的鸡蛋。 煮鸡蛋的口感可不是要滑嫩一些。 她赶紧抬头问宝珠,“你哪偷的鸡蛋?” 只是此时对面坐着的并不是宝珠,陆卿卿眼角含笑,挑眉望着她,回道:“厨房偷的。” 陆卿卿身后,小喜子和宝珠躲着偷偷给元青禾打着眼色,叫她小心。 元青禾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煮鸡蛋,僵硬了半刻。这才回神,慌乱无措地晃着手,一时不知道要把鸡蛋往哪里藏。 她以为是宝珠去厨房里偷的鸡蛋,这要是被抓到了,宝珠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我,是我偷的。”小书生虽怂却有担当,这是想自己把事担下来。 陆卿卿眼眸一转,望了一眼身后的宝珠。这才几天,已经敢一起狼狈为奸了? 宝珠被主子一眼看得,吓得一个哆嗦。 陆卿卿收神,回头对元青禾说道:“行了,把粥喝了。” 元青禾这才注意到,放冷土豆的盘子旁边多了一碗热乎乎的红枣小米粥。 “谢谢。”她畏畏缩缩的也没忘记礼貌,把粥端到自己面前又抬头问道,“你喝了吗?” 没得到回答,只又被瞪了一眼。 元青禾赶紧低下头,她很有入赘,吃软饭的自觉。赶紧乖巧地舀了一勺子粥到嘴里。 喝着甜丝丝的小米粥,她习惯性的空出左手拿起书就要看。 “吃完再看!”陆卿卿严厉说着,伸手把她的书劫了过来。 元青禾顿时老实了,乖乖地低头喝粥。 只是被媳妇盯着,总叫她有些不自在,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看到陆卿卿还在盯着她,她立即老实地低头继续喝粥。 还好陆卿卿细心,让小喜子把粥扇凉了些才端来,不然就呆书生这傻模样,还不把自己烫着。 陆卿卿见她老实了,就不再盯着她,她顺手翻看着抢来的书。 只是这书上是什么魅魍魉魑,怎么尽是些难认的字,亏得她看得这么认真。 果然,不是为了考功名,求富贵,谁愿意受这种苦。 “讲策论的书,是生涩了些。”元青禾似乎猜到她想什么,偷偷瞄了她一眼,小声解释着。 陆卿卿转眸瞧着她,这小书生,看着一副窝囊样子,心思可没瞧起来那么简单。 她若不是元家的孩子,陆卿卿定然懒得理她。 元青禾喝着粥,似乎闲不下来,眼睛不由地就往旁边瞟。那里放着她刚摘抄下来的句子,似乎是在揣摩生涩句子中的深意。 想得忘神时,连粥喝完了也不知道,拿着勺子刮着空碗底往嘴里送。 陆卿卿抬手支着下颌,好笑地看着她吃了半天空勺,忍不住“噗嗤”笑了。 “啊?”元青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刮空碗。 她有些局促地赶紧放下勺子,将碗放回旁边的木盘子里。 陆卿卿笑着说道:“还好是空碗,宝珠你平时看着她些,可别叫她把墨汁喝到肚子里,把自己毒死。” 旁边宝珠正在端盘子收碗,一听她说话,先吓得抖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紧张说道:“是,姑娘。” 元青禾不知是想帮宝珠说话,还是想证明自己难杀,她小声说道:“墨水只是有点腥味,毒不死人。” 陆卿卿挑眉好笑看她,“你还真喝过?” 元青禾这会知道不好意思了,小声说道:“不小心舔到一点。” 陆卿卿低头轻笑说道:“原来听说,读书人一肚子墨水,原来这墨水是喝到肚子里的。” 元青禾被她说得红了脸,偷偷抬眼瞟到面前姑娘斜倚着身子支额看着她,她那低眸浅笑的模样很是好看。 她不由心里一阵发热,有一股冲动就想去现喝一口墨水,只为逗她一笑。 还好她的脑子也不是全丢了,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小书生不知怎的,嘴里秃噜了一句,“墨条贵,我可舍不得喝。” 陆卿卿听她这话,不由有些心酸,这人小时候生气起来拿银子砸小胖子,如今落魄了,心里定是受过许多煎熬。 她放柔了声音,轻声说道:“以后饿了找我,别吃些没营养的。” 元青禾听出她的关心,心里暖暖的,小声说道:“我只是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吃饭了。” 陆卿卿想起娘亲的托付,从钱袋子里拿了一小颗银子给她,“你先拿着,下月我再拿给你,不够和我说。” 元青禾慌张推辞,“我不要,以后书院里发银子,我够花的。” 陆卿卿挑眉瞪了她一眼,这呆子又来吹牛了,书院只有收银子的,哪可能给她发银子。 “你收不收,不收我可真就欺负你了,反正也总被我娘说我欺负你。” 这一招果然管用,小书生吓得立即把银子收了,只是她脸红个什么? 陆卿卿疑惑又瞪了她一眼。 元青禾手心里握着那枚发烫的银子,心里也发着烫,脑袋嗡嗡的。 似乎她的小媳妇在问,“你们书院的衣服能自己做吗?你身上这件都旧了。” “啊,哦?”她半天才回神,脑袋里都是回声,“不,不能自己做,书院会发。” “能改吗?我瞧着你穿着不合身。”陆卿卿担忧看着她,这人怎么总是傻呆呆的,唉,也难怪考不上,这可怎么办啊,辛苦这么多年。小时候明明是富贵的样子,怎么命这么苦。 “可以改吧,不过我不会啊。也不用改,马上要发新的了。”元青禾嘿嘿傻笑着,也不知道乐什么。 陆卿卿担忧看着她,总觉得她有时正常,有时还是有些傻。 两人正说着话,陆老六突然急匆匆跑了回来,一进院子就大声叫唤着,“不好了,卿卿,不好了,咱们上当了。” 他嗓门又大,一时把院外的人都招来,跑到院门前张望。 陆卿卿赶紧出来,把他叫进书房里。 陆家其它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怎么了?六叔。”陆卿卿让小喜子给陆老六递了茶,等了一口灌完,赶紧问着。 陆老大和陆大娘子也赶了过来,一家子人挤进书房,小书房里顿时拥挤起来。 元青禾自觉让出位置,自己站到书柜边伸着个脑袋疑惑听着。 陆老六大掌抹掉嘴角呛出的茶水,皱着眉头说道:“侄女,咱们那个庄子是从陈家手里买的吧,咱叫陈家坑了。我领着人挖开才知道,那庄子就地皮上有一层浮土,底下全是硬石子,村里的老农说咱们那庄子种不出粮食。” 12、第 12 章 陆家几乎花了全副身家买的庄子,这是陆老大他们几兄弟出生入死,卖命的血汗钱买来的地,怎么就成了废地呢? 陆老大和陆大娘子听到这个消息,一个捂着心口,一个捂着头。 陆老六还没注意到气氛,继续说道:“大哥,咱们这可怎么办,那么大一个庄子,又种不了粮食,每年还要倒贴税钱,那庄子少说有三四十亩地呢,那么多税钱,我们哪里贴得起。” 听到噩耗陆大娘子直要站不住,捂着脑袋身子晃了一下。 陆卿卿赶紧扶着她,她思绪飞快,很快将前因后果理出一条线来。 他们陆家能在镇子上站稳了脚,当年依靠了陈家商会的支持,她爹之前和陈家关系也不错,陆老大他们几个年纪渐渐大了,就起了买地养老的心思。 那块地是陈员外牵线买下来的,那时两家还没撕破脸,庄子买得算便宜,也就不好意思细下去查。 谁能想到会上这么大一个当。 不对不对,陆卿卿突然想到了什么,陈家为什么突然想让她做妾? 以她家的情况,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去陈家做妾,但如果家里镖局突然没生意,庄子又交不上税钱,家里败落,欠了一屁股债呢,到时只能咬牙卖女儿了吧。 这么一想,顿时就通了,陈家这是给他们家下了一个套。 陆卿卿想通了关键,却不敢说出来。他们陆家只她二婶有些脑子,其他人不是冲动过头,就是心软过头,叫他们知道其中原由,少不了要为她出头,去找陈家麻烦。 陈家的陈耀祖现在大小是个秀才,真惹了他们家,肯定要吃官司。 陈家的计谋一环套着一环,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他们家的当。 冲动的陆老六这时吼道:“大哥,肯定是姓陈的从中使坏,咱们拿上家伙去找他算账!” 陆老大此时额头青筋暴起,咬牙猛地站了起来。 陆卿卿赶紧给他按了回去,“爹,咱们这个庄子不是在陈员外手里买的吧。” 陆老大气得脑袋发蒙,半天答不出来。 陆卿卿劝道:“是陈员外介绍的,卖地那家听说已经举家迁到外省了,唉,这事算了吧。总不能追到外省去,花钱又花精力,银子也讨不回来。” 陆老大气得眼睛都红了,“这怎么能算了,这是我们兄弟卖命钱啊!” “就是!”陆老六握着拳头冲动地说道,“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找姓陈的算账,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子上山落草去!” 陆老六说着,就想往外冲。 陆卿卿突然喊道:“六叔!你天天就想上山当土匪是吗?你犯了事我们跑得了吗?” 她一声呵斥,这才叫家里人静下来。 元青禾站在书柜边,被她气势吓得不由又往后缩了一些。 陆老六被小侄女一吼,也怂了,他有些憋屈地说道:“那怎么办,这一年年下来,得白出多少税钱,那破庄子就是个无底洞啊,想脱手都卖不出去。那种庄子,送人都没人要。” 陆大娘子听着也不由的抹眼泪,他们家里才好转一些,原以为接了书院的生意,以后会慢慢好起来,哪里想到还有个更大的坑在等着他们。 元青禾在书柜后伸出个脑袋,“我,我有个办法。” 她声音有些发抖,依旧畏畏缩缩的胆小模样。 陆家人对她向来亲近,听她说话,都耐下心来,陆老六怕嗓门大吓到她,压低了声音轻声细语问道:“元丫头,你读书多,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元青禾小老鼠一般胆怯地看了看众人,目光最后迅速看了一眼陆卿卿,发着抖小声说道:“其实,其实让我入赘就可以了。” 陆家人都是摒息听着她的话,谁知道她哆嗦半天,说出这话来。 众人齐齐无语,又不好责怪她。 陆老六咬了咬牙,重重叹了一口气。 元青禾心说,我说的是真的啊,只要我入赘就可以了啊。 可大家都转过头不想听她再说,陆卿卿叹了一口气,把刚才那本书塞到她手里,“看你的书去!” 元青禾有些不服,站直了身子争辩说道:“我是说真的,只要我入赘了,税的……唔。” 陆卿卿拿了一个鸡蛋塞到她嘴里,心里怨着,这呆书生这时候凑什么热闹。别以为脑子摔坏了,她六叔就不打她。真要把他脾气闹起来了,吼她几句都能把这呆书生吓碎了。 元青禾被塞了一嘴鸡蛋,说不了话。唉,她是真的可以解决这事啊,只要她入赘不就可以免很多田税了吗? 唉,果然她的小娘子不喜欢她了,一说入赘的事就要塞她的嘴。她好委屈,低头吃着鸡蛋,拿着书到一边生气去了。 陆卿卿要考虑的事很多,比起被坑,她更怕家里这几个火筒子和陈家起冲突,到时就更麻烦了。 想了想她说道:“毕竟那么大一个庄子,种不了地,可以看看能不能做别的营生,爹,娘,咱们收拾一下和六叔一起去庄子里看看吧。”陆卿卿立即有了安排,她得把这家人带远些,先让他们冷静下来,毕竟得防着陈家还有后招。 陆老六小声嘟囔,“庄子除了种地还能有什么用?那么偏的地方,还能开铺子不成?” 他才嘟囔两句,被陆卿卿凶凶地瞪了一眼,他一个七尺高的汉子被瞪得立即不吱声了。 陆老大夫妇向来听女儿的,如今也没头绪就听话得去收拾包袱,准备去庄子。 陆卿卿叫小喜子给她收拾行李,她转过头去书柜里边把生气的书生捞了出来,“你也收拾一下,一起去庄子里吧。” 元青禾还想继续生气,看到她小娘子眼神里的疲惫,立即心软了,委屈“哦”了一声。 陆卿卿暗下着手准备着,要稍作些反击,不可能把小书生一个人留着镇上。 那个庄子离镇子不算太远,陆家又有马车,一家人分着两辆马车过去。 元青禾和陆卿卿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一路上,元青禾偷偷打量着她家小娘子。她似乎很疲惫,元青禾有些不解,陆大伯年纪也不大,为什么他们家的事都要陆卿卿拿主意啊,她年纪还小,不该是被家里宠着吗? 元青禾心中有些不解,虽然陆家也宠着她小娘子,可是她还这么小,要操心这么多事,会很累吧。 她想着,在小包袱里翻了一下,找出一个小纸包,拿出来放在手里托着。 陆卿卿靠着车厢闲目养神,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旁边元青禾眨着像溪水般清亮的眼睛担忧看着她。 “吃糖吗?”她手心托着个小纸包递到她眼前。 陆卿卿垂眸看了一眼,纸包散开了一些,里面放着几颗粽子糖。 她心中不由想笑,这呆子怎么还是喜欢吃这个,看着三角形像粽子一般还有丝络纹路的小糖果,她本来不想动,还是抬手拿了一颗含在嘴里。 元青禾担忧看着她,心里想帮她,可是小娘子又不愿意让她入赘。 可别的能有什么好办法呢,这分明就是陈家设的局,想逼她小娘子做妾。陈耀祖那只癞蛤蟆,哼,书读不明白,黑心眼真多。 唉,元青禾又叹了一口气,她除了读书也不会别的,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不行,不能丧气,她要想办法,不能当废物,不然真叫那些坏人说中了。 两辆马车到庄子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陆卿卿先下了马车,转身看着后面文弱的小书生,也不知突然起了什么心思,她故意逗她,“下得来吗?” 元青禾这个细胳膊细腿的,不等人来搀扶,自己就跳了下来,她站好了挺胸还“哼”了一声。 陆卿卿没理她,低头笑着往前面去了。 庄子里很是荒凉,一路杂草丛生,靠里面有一处旧房子,看着破旧,不过瞧着规模却也不小。 这应该是之前别人拿来做别庄小住用的,整个庄子连块菜园都没开,一眼望去杂草快比人还高。 元青禾走上前来,突然冒出一句,“六叔,这草长得真好。” 一听这话,陆家人再次沉默了。 陆六不由在想,这元家小丫头是在拿话讽刺他吗?读书学的是嘴毒吗? 陆卿卿站在她身边,有些无奈地给她挡了挡,这呆书生是真想被她六叔打啊。哪有人夸别人草种得好的? 元青禾不懂,但她很努力地想帮上点忙,她夸完认真问道:“这种草,马能吃吗?” 陆老大苦笑说道:“这草马怎么……等等,卿卿,说不定是个主意,这地种不了粮食,养草应该还不错。” 陆大娘子叹气说道:“可惜她二婶不在,不然咱们养养马,唉……” “好了,不提这些了,咱们先休息,明天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别的营生,这么大一块地方呢,总比咱们当年什么都没有强。”陆老大冷静下来,他是一家兄弟中最有担当的,这会儿想明白了,日子总要过下去。 庄子里的房子比镇子上的房子大,就是破旧了些,收拾一下瞧着也还不错。 大家都在忙着收拾,元青禾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只得巴巴跟在陆卿卿身后。 陆卿卿转身时,差点和她迎头撞上。 两人同时一退,呆书生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陆卿卿赶紧伸手扯住她的腰带,这才稳住她。元青禾心神未定,怕唐突了,赶紧退后了些。 陆卿卿注意到这小书生虽然呆,反应还挺快。 “你不看书了?” 元青禾听着破败窗户外吹着的呼呼风声,像鬼哭似的,她哆嗦了一下,突然坚定说道:“休息,一晚,就一晚。” 13、第 13 章 “也没人不许你休息。”陆卿卿仿佛看出什么,狡黠笑着,转身又继续去忙。 元青禾想跟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和她小娘子差点撞到时,她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 不能跟,不能跟,再跟着她保不齐会死。 茫然无措的小书生在原地绕着转着圈,旁边的宝珠担心地看着她,心想着,这小姑爷的脑子是真出问题了吧,怎么像拉磨的驴一样奇奇怪怪的? 难道是书看太多了? 这可怎么办? 这么傻,她家姑娘不会看不上她了吧。 “青禾?”陆大娘子路过,看到转着圈的傻孩子,担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卿卿又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元青禾紧张得直摇头,赶紧停了下来。 陆大娘子担心地看着她,她仔细看了一眼孩子头上的伤,结的痂掉了大半,看着外伤是好了,怎么脑子没好的样子。 陆大娘子担心到多了几条皱纹。 她元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这可怎么办啊。 她暗暗记下要再和陆卿卿说说,别总欺负她,本来脑子就不太好,可别急出个好歹来。 陆大娘子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说道:“孩子啊,你想住哪个屋啊,你先去挑,我给你先收拾出来。” 元青禾本来低着头听她说话,一听这事,立即就把头抬了起来。 “住隔壁。” “啊?”陆大娘子没听懂,又不敢催她。 元青禾低着头,红着脸害羞说道:“卿卿隔壁。” “好,我这就把西厢的房子收拾出来,大的那间留个你,让她住小的。”陆大娘子笑着打趣说着,唉,这两孩子打小关系就亲,只是可惜了,怎么就是两个姑娘呢。 元青禾不想抢好的房间,立即说道:“随便哪间都行。” 陆大娘子本来是哄着她,看她紧张模样,又忍不住逗她,“好,那你住最远的东屋。” “啊?”元青禾一下呆住了,脑袋里自动想到最远最偏僻,还呼呼吹着鬼泣一般风声的屋子。 指不定睡到半夜,窗前飘过一个吹着阴风的黑影。 她想着不由打了个哆嗦。 “好了好了,逗你的,两间房差不多大,我先去收拾了。你乖一些别到处乱跑,你六叔说外面草丛里有蛇。”陆大娘子哄她像哄小孩子一般。 实在自家闺女从小跟着她二婶历练,像个小大人一样干练。 她难得有能发散母爱的机会,看到这呆呆的小书生,一颗心忍不住就软得一塌糊涂。 陆大娘子领着人去收拾房间,本想叫宝珠把元青禾的东西拿过去,可想到这呆呆傻傻的孩子一个人,她又不放心。 她虎着脸严厉地对宝珠说道:“你看好她,别乱跑。” 宝珠赶紧行礼答应。 元青禾看到陆婶婶走了,一静下来又想起刚才差点和小娘子撞到时,窒息的紧张。心里一下就静不下来了,她不好再继续转圈。 不安地在屋子里逛着,走着走着,听到陆大伯和六叔在大门口外面说话的声音。 “大哥,你说这草能给马吃吗?不会拉肚子吧。” “明天天亮了,再叫卿卿看看,她跟着你二嫂时间长,认得这些。” “唉,二嫂要回来就好了,什么都要找卿卿,唉,哥,不瞒你说,我都有点怕她。” “她一个小丫头,你怕她做什么?” “她……” 元青禾站在门边听到他们说话,感觉像在偷听一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跨过门槛出声打断他们,“大伯,六叔。” “唉,你怎么来了,没跟着卿卿吗?她是不是嫌你烦了,哈哈哈。”陆老六笑着说着,打趣着她。 他们家可没人敢惹陆卿卿,他们家这小姑娘长得是温柔漂亮的模样,可把她惹火了,可不是好玩的。 陆老六不能自己一个人吃瘪不是。 元青禾被他这么一提,想到刚才陆卿卿走前,挑眉冲她俏皮的一笑,那明媚的笑意从淡色瞳眸里漾开,像跳动的烛火似的烧到人心尖上发烫。 可怜小书生现在脑袋里就只剩下她那双含笑的眼睛,眼角一点小痣在她眼前晃啊晃的。 她这呆书生经常发呆,陆家两兄弟没在意。 陆大还担心地劝着她,“唉,卿卿和你生气也别怕,她和她二婶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什么事都尽量顺着她,别惹她生气,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陆大劝着劝着,自己觉得不对味起来,怎么像和姑爷托付似的。 想着他赶紧换了话题,“青禾呀,你二叔去的青松学院那边听说比咱们这边繁华,你可有什么东西让他带,有没有和他说啊?” 发呆的小书生回过神,摇了摇头,清醒了些说道:“我让二叔帮忙带了几套词典,可以拿到咱们这边卖,就是不知道这边的书坊收不收,不收的话,我可以带去书院卖掉,这些都用得上。” “哦,我想起这事了,卿卿说账上没多少银子了,不然能多进些东西来卖。不过赚钱的事,你们这些孩子别太心急,慢慢来吧,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你还是好好读书,这些事,我们来办。”陆大说着,不由地又叹了一口气。 他们几兄弟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出力气还行,要动脑子还是得靠陆卿卿。 “爹,六叔,吃饭了。”陆卿卿人未到,声音先传到门外来。 等她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出来,扫了一眼就看到站在旁边的元青禾。 她也没多喊她一声,立即就收回了目光。 元青禾稍稍有些没落,明明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吃饭呢? “给。”陆卿卿走到她面前,塞了几颗红枣给她。 元青禾伸手接过来,哪还记得什么没落,笑嘿嘿就跟着走了。 陆老六在前面走着,跨过了门槛笑着说道:“只她有吃的?我们怎么没有?” “你们要压惊吗?”陆卿卿没理他,跟着跨过门槛。 看那呆书生脚步虚浮,还回头瞧了一眼。 还好旁边宝珠总算是学机警了,看到元青禾被门槛绊到脚,赶紧扶了一下。 陆老六笑着问后面傻笑的小书生,“元丫头,你又被什么吓着了?胆子这么小吗?” “啊?”元青禾这才知道为什么给她枣子。 这下好了,她是吃还是不吃呢? 陆家的晚饭今天菜色要比平时多一些,说不得是多贵的菜,可能是靠近村子,多了许多时令的蔬菜。 烧的鱼也很新鲜,好像是六叔才去旁边河里捉的。 大家闷不吭声吃饭时,都默默关注着元青禾。 陆大娘子看她一直吃青菜,轻咳了一声,小声说道:“卿卿,给青禾夹点鱼。” 陆卿卿抬头看了一眼,那呆书生在认真吃着青菜,瞧着她应该喜欢吃素菜。 她心里想着,她爱吃什么,自己吃不就好了,一边想,一边夹起一大块鱼准备给她。 夹到一半想到什么,把鱼放到面前的空盘子里,挑了刺这才重新夹给她。 元青禾虽然乖乖地伸碗接过来,可想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侧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认真地小声说道:“我会吐刺。” 陆卿卿侧目打量了她一眼,看她那认真解释的脸,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也不知是被戳中哪个点,她笑得有些停不下来。 一桌人都安静吃着饭,她又不能笑出声,一时忍得好辛苦。 “好好吃饭!”陆大虎着脸,难得有机会表示一下父亲的威严。 陆卿卿收住了笑,抬头看他。 陆大立即把威严收了回去,语气又夹成温柔模样,哄着她说道:“快吃饭,一会冷了。” 老父亲很是挫败,他委屈望向自己夫人,我什么时候能活得有个爹样儿啊。 陆大娘子不理他,一双慈祥的眼睛欣慰地看着元青禾吃饭。 这孩子瘦归瘦,吃饭还不差,当爹娘的最怕孩子不会吃饭。 陆大娘子看着她,眼角都笑出皱纹来。 “青禾啊,别光吃青菜,多吃点鱼。”陆大娘子笑眯眯地说着,看孩子吃得香,自己都多吃了些。 饭后天已经黑透了,陆老大和老六坐在前院的门槛上,两人望着天谋划着明天怎么除草。 后院里传来陆卿卿的声音,“怎么有这么多柴?” 婆子回道:“姑娘,庄子边好捡柴,水也好取,可要烧些热水用?” “嗯,多烧些。”陆卿卿说完出了后院,正看到银白月光下,小书生负手望着月亮,嘴里滴里咕噜的,走近些听到她在念着什么,“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是又在背书呢,她走了过去,也不拿她当外人,一手执着红袖,抬手在她头上的伤口旁边轻轻按了按。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相思……” 背书的人还喃喃念着诗低头望去,本就愣愣的,看到银月映照下,肌肤如雪,柔美动人的脸。 舌尖“相思”两字绕着圈,竟怎么也绕不出去了。 “你伤口应该长好了,可要洗澡?”陆卿卿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她清澈的眸子里像是映着星月,叫她心里一惊,她立即收回了手。 “啊?”小书生看着她的脸,眼神呆呆的,还没回神。 “你洗个澡吧。”陆卿卿的声音冷了几分,她转头吩咐旁边的宝珠,“你们看着些。” 元青禾赶紧回神,不行不行,她是个大人,怎么都把她当小孩子照顾,吃鱼怕她卡着,洗澡还怕她淹死不成。 她得做点大事出来,不能叫人小瞧了,都把她当小孩子,怎么能入赘? 14、第 14 章 在陆家人不知道的角落里,也有人在做着大事。卢山长家的卢管事仗着给了陆家镖局生意,总找陆家人当免费劳力。 什么搬货抬东西,他贪下请人的银钱,总来找陆家大徒弟彪子帮忙。 陆家人也不气,做生意的,哪有不吃点小亏的,别看彪子这小子虎背熊腰,四肢发达的模样。这壮小子很会来事,叫他帮忙不气也不恼。 这不,这天卢管事又来叫他,原来是收到给卢家二小姐准备的木桩子,卢家下人瞧着直摇头,这么重才不愿意抬。 他到镖局里直接喊了一声,彪子就过去了,他一个人就把一人高的木桩子扛了起来。 彪子扛着像不费力一样,还有空回头笑着问道:“卢管事,您也习武吗?怎么买这么大一个木人桩?” “啊,这叫木人桩啊,我可不知道,府里二主子让买的。”卢管事看他扛着这么重的东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小伙子,辛苦你了,这样,老夫请你喝口茶吧。” “不用不用,我还得感谢您照顾我们镖局生意呢。”彪子笑着说着,眼睛扫了一眼,扛着木人桩拐到了赌场那条街。 卢管事也没怎么在意,他们镇子小,走哪条路都差不多,不过看到赌坊边的茶馆,他赶紧叫住彪子,“彪子,你停一停,咱喝口茶。” 彪子还推脱,但步子是慢了些。正好叫卢管事一把拉住了。 “你不歇,我这老头子还要歇歇,这家的油渣饼子不错。”卢管事说着,点了大碗茶,还点了几个油渣饼子。 大户人家里的管事也是磨洋工,好容易领了活出来,哪有那么早早回去的。 卢管事白得一笔笔雇人的钱,可不得请这小子吃点儿意思意思。 茶馆里很快上了热茶,小台上一个说书先生正讲着穷书生上京赶考的故事,什么小姐看上了穷书生,非他不嫁啊,在他们镇子上最爱听这种穷书生暴富的故事。 彪子听得皱眉,不由说道:“同样一套故事,我听多少回了,年前是仙女看上穷书生,上个月讲的狐妖看上穷书生,这个月又成宰相千金看上穷书生了,穷书生这么抢手吗?” 卢管事听得哈哈笑起来,“那可不知道,不过书生只要读书好,不会太穷的。但凡能考上前几名,朝廷也要发俸禄下来。这样的书生,有的是大户人家支持。有前景些的,大户人家抢着要招了当女婿。” 彪子不懂这些,听得有趣,他一边给卢管事续上茶,一边笑着问道:“书院里读书还能有银子拿的吗?我还以为得交钱呢?” 卢管事瞧他有兴趣,百事通一般吹着茶叶说道:“大部分人还是要交钱的,要是考得好就不一样了。就比方这次童试过后,考得好的可以选做廪生,每月都有米有银子发。唉,这里面门道多了。总之吧,别说书生无用,真正书读得好的,都已经是半步跨进官场的,咱们以后都得磕头叫声大人。” 彪子一个粗人不懂得这些,听了卢管事说的,这才知道家里那位女书生这么辛苦读书是为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没注意旁边赌坊里,几个男子撕扯着从赌坊里打了出来。 打着打着,不知怎么的,就打到彪子他们这里,把他们的茶桌打翻了不说,还把滚烫的热茶泼在卢家管事身上。 要不是彪子拦着,乱拳都要打到卢管事脸上。 卢管事上去就踹了一脚,“狗东西,你长不长眼?” 被踹的小子捂着后腰骂道:“你才狗娘养的,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打我!” 那小子扶了扶被打歪的帽子,这才叫人瞧清楚,他不就是刚考上秀才的陈耀祖吗。 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直到旁边陆二壮把赌场的谢老板喊来震场,两人这才被拉开。 谢老板拦着打起的两人,大声说道:“好了,别闹事,这可是老子的场子,陈少爷,别在赌场里输了钱就到处找人撒气。” 众人都上来拉架,大家一通劝,这才平息了两边战火。 卢管事拍着被热茶溅湿的袖子,正了正被打歪的帽子,冷冷瞪着陈耀祖。 陈耀祖头发已经散开了,他扶着后腰也狠狠瞪着卢管事,就这一眼,梁子就算结下了。 此时镇子外的小庄子里,陆二壮吃着炸小鱼得意地和堂姐邀功,“姐,这事我办得不错吧,听彪子哥说,那卢管事也是个小心眼的,连夜就找了陈耀祖的错处,告到卢山长那里。嘿嘿,听说已经叫人去查他了,要是他品行不端,刚考的秀才也可能被撸掉。嘿嘿,叫陈家坑咱们,这仇必须给报了。” 陆卿卿叫他收敛些,小声说道:“这事你们暗下盯着,都小心些,莫叫人捉到把柄,也别和你叔叔伯伯说。” “我知道,他们就会乱发脾气。”陆二壮皱眉说着,小小年纪已很是沉稳的模样。 陆卿卿给他夹了菜,劝道:“好了,你再多吃一些,一会儿带些鱼回去给彪子他们加餐。” “知道了,姐,这鱼不是你做的吧,炸得一点都不酥脆。”陆二壮一边嫌弃一边吃着。 “好了,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陆卿卿想起呆书生被打的事,本想叫二壮暗下打听一下,可想到元青禾那性子又犹豫了。 算了,还是等她肯说了,再来处理吧。 陆二壮吃完饭准备回镇子,路过后院时,看到家里那位女书生也在窗边坐着乖巧吃饭。 他本来想默默走开,可看到书生面前的那盘油炸鱼仔,个个炸得色泽金黄,瞧着就有食欲。 他隐约猜到什么,笔直冲了过去。他身形结实,突然一下就站到饭桌前。 元青禾正安静地小口吃着饭,突然冲来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还好很快认出是二壮。 “二壮,你……”她正要说什么。 却见陆二壮突然伸手从盘里拿了一只炸鱼,直接就塞进了嘴里。牙齿轻轻这么一咬,外面酥脆的壳子立即被咬开了,里面鱼肉鲜嫩,口感略带一点韧劲。 这口感这品相,陆二壮哪有不明白的。 他嫉妒地看着面前的女书生,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元青禾被他闹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哼”的是哪一出。 难道是之前让他和他爹一起去赌场上工,他生气了? 元青禾疑惑挠头,看他走远了这才回神继续吃饭。 宝珠从后厨那边过来,端了一碗鸡蛋羹放在她旁边。 “姑娘,你趁热把蛋羹吃了吧。” “这么多菜吗?”元青禾疑惑说着。 今天大家都在忙庄子里的活,只留她在房里看书,吃饭也是她一个人,菜却半点没少。 宝珠给她放好了调羹,偷偷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她又不好说,家里是把最好的菜都先紧着她吃了。 元青禾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你们姑娘吃了吗?” “吃过了呢。”宝珠如实说着,规矩地站在一旁。 “哦。”元青禾这才拿起调羹,低头吃着蛋羹。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就没怎么见到陆卿卿了,她还想帮忙的,可他们都说让她好好读书就是了。 她心里有些苦恼,虽然知道自己该做最擅长的事,可是卿卿不要她入赘,她就什么忙也帮不上了,这让她觉得有些挫败。 “大家都在忙什么?”她低头吃着饭,闷闷地问着。 宝珠回道:“大爷和六爷领着人在前院除草,姑娘在房子后面找了一块地方,让人挖了准备填土种菜,大娘子在屋里,我没敢过去,要不我去和小喜姐姐打听一下?” “不用了。”元青禾这通打听,也是想看看有没哪处可以帮上忙。 不听还好,这一听吧,她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书生,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 正想着,曹操到了。 “青禾,咦,你还没吃完吗?”陆大娘子拿着个篓子领着婆子过来。 元青禾起身要行礼,陆大娘子摆了摆手,叫她坐下。 她径直坐在元青禾旁边,顺手把篓子也放在桌边。 看着桌上的菜没吃多少,她疑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没人和你一起吃饭不热闹,菜都吃得少了。” “没,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呢。”她淡淡说着,明明平常的语气,陆大娘子却是心疼地听出些寂寞的味道来。 “唉,我就说叫卿卿陪着你吃饭了,她非说忙。这不,肯定是瞧着你喜欢吃青菜,她正叫人在旁边开出块地种菜呢,以后咱就有新鲜菜吃了。”陆大娘子笑眯眯地说着,还是应对元家的孩子让她觉得有当娘的感觉。 她家那女儿啊,唉,她这当娘的总有种被女儿照顾的感觉,叫她有些挫败。 “青禾,你什么时候回书院啊?” 元青禾认真答道:“先生说过段时间,好像书院里要调些女廪生过来,等人来齐了再开课。” 陆大娘子听得不是很懂,不过大概听出是还能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小书生说道:“卿卿说让我把你的衣服改改,你这衣服太宽大了,不合身。等你吃完了,我给你量量尺寸,对了,你这书生袍子真不能自己买布做吗?我看着你这衣裳布料挺好的,就是有些旧了。要不我再给你做几身衣裳?” “不用的婶婶,我发了新衣裳,上回先生让我去书院里拿了。” “行行,你叫宝珠拿来,我给你改改。” 两人说着,终还是等她吃完了饭,这才去拿衣服来看。 陆大娘子还特地让她穿上看看,谁想让她把镂花银座的冠顶一带,再穿上那件蓝绸青缘的袍子,系好了束带一瞧,这完全就是个俊俏儒雅的小官人。 陆大娘子不由感叹,“孩子啊,你这书生衣裳怎么长得像官服一样啊!” 15、第 15 章 陆大娘子本以为只是随便改改衣服,凭她绣娘出身的针线本事,还不是手拿把掐。 谁想元青禾拿出的书生袍子这般繁复精致,她可不能在老本行上丢了面子,直接拿了元青禾的几身新衣服关门在房里仔细改着。 一时间像是闭关了一样,谁来都不见,关着房门一心改衣裳。 陆卿卿本想问问小书生是怎么回事,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陆老六在庄子前面除草,发现好玩的立即跑回来喊着,“卿卿,卿卿,你的弓带了吗?那边草深的地方我瞧着有兔子,你去打两只呗。” 陆老六平时虽被这个侄女血脉压制着,可碰到好玩的,还是第一个跑来叫他宝贝侄女。 “带着呢,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过去。”陆卿卿想着庄子旁边野味多,一早就想着带来打猎了。 她说着往房里走,才走到门口,看到隔壁窗户伸出一只期盼的毛脑袋。 小书生一双渴望的眼睛巴巴看着她。 陆卿卿受不了她那灼灼眼神,只得问道:“怎么,你想去?” 元青禾激动地猛点头。 “行吧,你去找六叔吧,只许在旁边看,不许乱跑!”陆卿卿说着,进房里换衣服去了。 元青禾高兴得蹦了起来,陆卿卿透过纸窗看到外面那只小书生像个小孩子似的高兴得一蹦一跳地往前院去了。 陆卿卿笑着轻轻哼了一声,还知道玩啊,还以为你只知道看书。 陆老六看到小姑娘跑过来,还以为眼花了,定眼一看,这才认出是元青禾。 他打趣说道:“哟,元丫头,你舍得从屋里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这小白脸怕晒黑了呢。” 元青禾赶紧站直了,行礼叫了六叔,又收拾了一下自己,还好没叫她先生看见,不然又要说她不庄重了。 宝珠这时才喘着气跑了上来,她哪想得到,他们这脆皮书生看着风能吹倒的样子,跑起来还挺快的。 陆老六砍了一根长长的细棍子递给元青禾,笑着说道:“你拿着,别乱走,走草里先用棍子敲打一下,小心有蛇。” “好。”元青禾伸着双手接了过来。 陆老六又砍了一根粗些的给宝珠,“你看着她些,别叫她摔着。” 宝珠赶紧恭敬地答应。 没一会儿,明月也跑了过来跟在元青禾旁边,想来也是他们姑娘的安排。 元青禾小小的有点失落,她用棍子敲着草丛,心想着,我哪有那么没用啊,我也是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把自己养得这么大的呢。 唉,她难道就不能英武一回吗? 小书生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和庄子里的枯草一样苍凉。 就在她只能拿着破木棍子挥打草丛的时候,那边传来“嗒嗒”马蹄声,耀眼的阳光下,一袭红妆跨着褐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眼前。 陆卿卿穿着文武袖劲装端坐于马上,她内着一身红色束袖的劲装,外披着黑色宽袖袍子,不见平时柔弱静雅,一手执弓,一手执缰绳将马停在他们跟前。 此时的陆家小娘子俨然像是个少年女将军,身姿曼妙又矫健,她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望到拿着根棍子,被两个丫鬟护着,乖巧又柔弱的小书生时目光立即就移走了,只瞧得到嘴角似乎微微上扬。 “驾。”她喝马踏进草丛里,凝神静气仔细搜寻着野物的踪迹,耳尖微动不放过半点细微的动静。 就见不远处,草丛动了一下,一只肥硕的灰毛兔子从草堆里窜了出来。陆卿卿眼疾手快,立即抬手张满了弓,竹制的箭身笔直,箭尖瞄准了草丛方向。 右手潇洒一放,箭矢“嗖”的一声飞了过去,正中那只肥兔子。 她双腿一夹,马儿立即听话地跑上前,陆卿卿附身一探,已经连箭串着兔子捡了起来,顺手就丢给了旁边跟着的小喜子。 她也不知是什么心思,挑眉望了一眼远处的小书生,那小傻子正呆呆看着她,嘴巴张得老大,一副看痴了的模样。 陆卿卿低头笑着,扯紧了缰绳又向下一个猎物寻去。 细风拂面,春意正浓,她骑马踏着草地,乌黑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飘动,真真是神清气爽,笑容恣意的好时节啊。 春风也同样吹拂着小书生白皙的小脸,她痴痴望着马上那抹倩影,真是又羡慕,又喜欢。 旁边的宝珠明月望着她,看她那呆呆样子,不由和明月对了一个眼神。这不就是戏台子上演的,小书生爱上大小姐的剧情吗? 这时不就该小书生痴痴念上一句,“啊,天苍苍,野茫茫,骑马的漂亮姑娘我好喜欢。” 他们家小书生也真念了,只是张着嘴痴痴念着的却是,“啊,好想骑马?” 宝珠和明月两眼一黑,喂喂喂,戏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这时小喜子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跑了过来,“六爷六爷,姑娘打了好几只了,要不要先拿去杀了,一会儿可以早些去厨房红烧。” “好。”陆老六接过那篓子兔子正准备去杀,可一抬眼瞧到有几人骑着马进了庄子。 他转手把篓子丢给身边跟着的小徒弟,迈着大步向门口走去。 进庄子的三人,为首的穿着书生袍子,后面跟着两个穿着黑衣的护卫。他们三人骑着马径直朝着陆卿卿的方向去了。 为守那书生拦在马前,笑着问道:“姑娘,小生是伯阳府孙子龙,不知姑娘芳名?” 哪有直接上来问姑娘名字的,瞧着穿着书生衣裳,尽做些登徒子行径。 陆卿卿没理他,冷着脸扯着缰绳往庄子里走。 陆六爷已经赶了过来,右手扶着腰间柴刀,冷声问道:“你们什么人,这是私人的庄子,谁许你们进来!” 那领头的登徒子书生这才收敛了些,打着手势叫护卫搀扶他下马,抬手行礼说道:“小生只是路过,失礼了。” 他说着话,一双眼睛却是粘在陆卿卿身上,谁能想到,这等乡野地方,竟有这样的美人儿。 陆卿卿骑马回到元青禾跟前,看着那眼神清澈,看着她的马两眼放光的小书生,这才心情好了一点。 “可以教我骑马吗?”元青禾激动望着她,两眼像盛满了星光似的,瞧得人动容。 陆卿卿打马行至她跟前,这才停住踩着马镫子长腿一扫潇洒地跳下马。 元青禾立即上前想和她说话,只是这时马鼻子打了个鸣,喷出一股子腥气,把小书生吓得缩了一下。 “噗。”这声不知是谁发出来的。 众人都憋着笑,也不是笑话她,长得好看的人即使是窝囊时,也只觉得她像个小孩子,有些可爱了。 元青禾发现被笑话了,立即直起了腰,瞪起清澈的眼睛,眼神坚定地再次说道:“能教我骑马吗?” 陆卿卿眉眼间带着浅笑,坏心眼地说道:“不行!” 小书生满眼的星光顿时暗了,她抬头期盼看着小娘子,礼貌地做了个揖,请求道,“我们学堂里要明年才教骑射,我想先学一点,还请卿卿帮忙。可,可以吗?” 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说服她。 她却不知,陆家小姑娘就是个坏心眼,她就想看书生着急无措的小模样。 瞧够了,她这才伸手问她要她手里的棍子。 元青禾不解,还是给了她,还乖巧礼貌地伸着双手递过去。 好乖啊,更想欺负了怎么办? 陆卿卿低头坏笑着,甩着手里的细棍子挽了个花。 她挑起棍尖,拦在元青禾面前,调戏一般说道:“你跳过去!” 元青禾看着面前的棍子,架得不算高,要跳也跳得过去,可陆卿卿这是在把她当猴子戏耍,捉弄她吗? 她小小的有些委屈,读书人的气节还是有的,不教就不教吧,无非是到时在学堂学的时候再丢人。 “你跳得过去,我再教你。”陆卿卿哪看不出她的心思,继续逗她。 元青禾纠结地扯着自己的袖子,一咬牙撩起了袍角一跃就跳了过去。 陆卿卿一双杏眼盯着元青禾的腿,她也不是完全在逗她,她得看小书生腿上有没有力气,可别坐不住从马上摔下来。 瞧她那弱柳扶风,傻呆呆的模样,可再受不得伤了。 看到小书生轻松跳过,陆卿卿又将棍子抬高了一些,“再跳!” 这就更像是在耍猴了,元青禾的气节顿时蹭的一下又涨了回来,小脸都气得鼓了起来。 “跳得过去,还教你射箭。”陆卿卿忍着笑看着她,她是知道怎么拿捏这枚小书生的。 元青禾想到还要射箭,嗯,丢人就丢人吧,学不会到学堂上也要丢人,早丢晚丢都是丢,她再次撩起袍子,一跃就跳了过去。 这次陆卿卿看得仔细,她家小书生看着羸弱,腿上有些力气,身子也算灵活,不像个四体不勤的。 她心里有了底,想着瞧着瘦巴巴还是有点力气。脑袋里想着事,手里的棍子挽了个花,不知怎的就打到小书生的腿上。 打得也不重,但突然这么一下,把元青禾吓了一跳,那是真的跳了一下。 她顿时更委屈了,把她当猴子戏弄就算了,还打她,她不由的眼眶都要红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旁边几个丫鬟仿佛看了一场大戏,那一棍子打得很轻,怎么说呢,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调戏。轻轻那么一下,还是打的大腿,怎么说呢。 风流大小姐调戏乖巧小书生,这是什么戏码,没看过,没看过,再看看。 16、第 16 章 陆卿卿心里也是吓了一跳,她刚刚的行径有些轻佻了。她脑袋子里想的是她的腿结不结实,怎么就打上去了呢? “你们扶她上马?”陆卿卿微微有些慌乱,赶紧说些什么试图驱散古怪的气氛。 元青禾生着气,委委屈屈上了马。还好腿脚争气没有发抖,叫人扶着马稳着马镫子,她踩着也能趴上去。 她小心地坐稳了,这才发现猛一下视线好高啊,这么高摔下去真的会死吧,别提再被矫健的马蹄子踩几脚,那不只会死,还会死得碎碎的,很难看。 她本来要□□的,一下又怕了起来,小脸都是煞白煞白的。她紧紧抓着缰绳,整个人僵硬地坐在马背上,双腿夹紧了马背一动不敢动。 马背上的人紧张,马也乱了指挥,撩起了马蹄子就立了起来。 宝珠她们哪里拉得住,这要叫马乱甩起来,还不把脆皮小书生甩飞了,危险时刻,就见一道身影突然飞起,定眼看时,陆卿卿已经坐在小书生身后,圈着她扯着缰绳控住了大马。 元青禾整个人是木的,马头刚扬起来时,她吓得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像要被甩出去,她以为她要死了。没想后背撞到一个馨香的怀抱,耳边听到轻声安抚,“别怕,放松,绳子给我。” 元青禾哪里敢放缰绳,只眼睛是睁开了。 马被安抚下来,老实踩着小碎步子,不敢再乱来。 陆卿卿双手执着缰绳,在小书生耳边说道:“畜牲和人一样,看到你气势弱就想欺负你。别怕,我在呢,坐好了,我带你骑一会儿。” 陆姑娘这会儿不戏弄她了,好好地教她诀窍。 元青禾耳朵认真听着,模样还是一副生气的小模样。 哼,还是小时候的小新娘子对她好,现在的小娘子不只不喜欢她了,还欺负她。 可怜小书生一边委屈一边学,不得不说,她的脑子还是很灵活的,很快就领会了要领。 陆卿卿也放心了一点,把缰绳交给她,由着小书生自己骑着,她只坐在后面护着。 两人共骑着一匹马,不得不靠得近了些。陆卿卿自从懂事之后,与人相处都不喜靠得太近,不过小书生干干净净的,身上还有一股子胰子的淡淡香气,不那么让人讨厌。 元青禾认真骑着马,也认真记得要生气,读书人的气节不能丢。 可是卿卿虽然戏弄她打她,但她救了她命,还很耐心教她骑马,比她先生都耐心。 不行,气节不能丢。 她脑子里左右打架的时候,整个庄子的人几乎都望向她俩的方向。 近处的丫鬟们在看戏,远处的陆六叔顺着孙公子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自家侄女和小书生同骑着一匹马。 还别说,两孩子都长得白净好看,很是养眼。 不过他不由的又有点醋意,哼,陆卿卿小时候是他教的骑马,可这丫头可嫌弃他了,还没他腰带高,就开始嫌弃他这个小叔叔。 这般两人坐着一匹马,那必不可能。 他侄女只许他站在旁边牵着马教她,唉,怎么你如今教小书生就不嫌弃她了? 怎么着,你小叔叔身上是汗臭,元家丫头就香了? 哼,幸亏元家生的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还不跟着小书生跑了。 唉,果然只能招个赘婿放在眼前安心。 这些姑娘家瞧着聪明,一但尝着情爱了,脑子都得飞走。 陆六叔又醋又担忧的时候,那位登徒子孙子龙看到了马背上的女书生,看到她身上白鹿书院的儒生服,他不由又嫉又恨冷了双目。 等陆六叔回头时,他已经走了。 陆六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晚上陆老大回来时,又提起这孙家。 “听里正说,那孙家人想买一块地养马。”陆老大疑惑说着,他们陆家是得了块废地,无奈养马,怎么有人专门跑来养马的? 陆老六也不懂这些,晚上一家人吃饭时,陆大将这事又提了一遍。 他疑惑问女儿,“莫非有什么商机?” 陆卿卿累了一天,有些倦了,想到白日里姓孙的登徒子,无甚兴趣地说道:“瞧着不是什么好人,像是犯了事,被丢到乡下养马。” 她说着,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书生,故意打趣她问道:“书呆子,你认识他吗?” 元青禾夹了一块鱼,正乖巧地给陆卿卿挑鱼刺,被她唤作“书呆子”,让她立即想起这人白日里的作弄。 她顿时生气了,鱼也不给她了,直接夹到自己碗里。 “不认识,不是我们书院的。” 她说得肯定,陆卿卿不由疑惑问她,“你们书院那么多人,你就肯定他不是白鹿书院的?” “不是!”元青禾肯定说着,也不解释。她今天要立立她的气节,哼! 陆老六看她一副被欺负得死死的模样,心软地说道:“好了,你别难为元丫头了。她天天专心读书的人,哪注意这些。” 元青禾又不傻的,哪听不出人人都在嫌她呆,只知道读书。 她一身傲气都激励出来了,板着小脸严肃说道:“我知道!” 众人不解看着她。 她放下筷子坐正了,板着严肃的嫩白小脸,认真地说道:“先生们说,后面要增设骑射课程。书院里大部分学生只专心读书,即使学过肯定也不精通,到时会需要私下补习的地方。” 众人听她这话,眼睛一亮,困倦的陆卿卿顿时也精神起来,这指不定是个商机。 元青禾虽是这么说着,陆卿卿也只一听,“好,知道了。”顺手还夹了一个兔腿给她。 小书生看她神色敷衍,知道她是不信任她了。 她倔强说道:“你不信,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她负气低头啃兔子腿去了,她刚吃的几块兔肉又干又柴,咬得腮帮子疼。陆卿卿给她夹的这块兔子腿却鲜嫩好吃,她疑惑看了一眼。 陆卿卿直接叫小喜子把那盘红烧兔肉端到她面前,至于元青禾面前那一大盆,直接端给她爹和六叔了。 元青禾看着有些不解,这时小喜子站在后面小声和宝珠说道:“你怎么端菜的,小盘的是我们姑娘烧的,你把那一大盆放这里干什么?” 宝珠低下头,小声回道:“我看那盆多。” 小喜子白了她一眼,叫她自己体会。 陆六叔看到换过来一大盆兔肉,高兴地撇了一眼小书生,看吧,我侄女还是和我亲,多的换给我了。 他高高兴兴地就和大哥碰了杯,高兴地喝着酒吃着肉。 陆老大没在意这些,琢磨了一下,望向女儿说道:“要不,打听一下。咱这么大一个庄子总不能废了。” “好的,爹。”陆卿卿虽是答应了,可看了一眼元青禾,并不知道去哪里打听好。 书院里的人清高得很,在元青禾来陆家前,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都是用鼻子瞧人,和他们极少打交道,如今即使和卢山长家打了点交道,也说不得关系多好。 要去问那卢管事,能不能给真消息不说,以他那贪婪的性子,最少要收他们三成回扣。 “伯伯,你可以自己去打听啊,卿卿一个小姑娘,打听消息没你方便。”元青禾是想到今天有个讨厌的书生来找问话,远远看着就有些讨厌。如果是陆卿卿自己去打探消息,不是要去找她讨厌的人问? 她在陆家有一段时间了,总觉得有些奇怪,陆家这么多大人,怎么什么事都要问陆卿卿? 想着,她忍不住就说了出来。这小书生也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还好陆老大对有她耐心,对她向来能哄就哄,她这话叫陆老大不由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没卿卿机灵不是。” “那也不该什么事都让她做啊。”元青禾胆子是大了,不服地说道,“她还小,我同窗那些小姑娘,在她这年纪都是家里宠着,什么也不用操心。我娘当年也说,小姑娘家操心什么,以后嫁人了,有得是你操心的。” 这话像针似的,全扎在陆老大身上,旁边陆老六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几兄弟早年不顺,对自己的脑子没什么自信,整个家里也就陆二媳妇和陆卿卿脑子好用些,他们习惯了都听脑子好的。 没想着,时间长了,他们都懒了,什么事都推给陆卿卿。 元青禾要不说,连陆卿卿都没发现,她家里人确实越来越懒了。 “咳咳,那个,明天我出去问问,老六你在家里看家。”陆老大不好意思地说着,真是半夜想起都要打自己一巴掌的程度。他闺女生在他们家里,确实辛苦了些,小小年纪就要操心一家子破事。 元青禾说完乖巧地又缩在自己位置上,小口吃着饭。 嗯,面前这盘□□真好吃。 她在陆家呆了一段日子,渐渐也不那么见外了,可是要怎么才能入赘呢?她嚼着兔肉很是苦恼。 旁边的陆卿卿转目看着她,这小书生也不呆嘛,看事情这般透彻,怎么就不长脑子的非要来入赘呢? 看来是得找个机会和她说清楚了。 17、第 17 章 元青禾晚饭吃得太饱,夜里点着油灯,看书看了许久不肯去睡。 宝珠跑到隔壁,偷偷和她家姑娘告状,陆卿卿洗完澡过来,直接把她的油灯吹了,“早些睡,明天早起,我继续教你骑马!” “好!”元青禾高兴答应着,黑暗里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行了,睡吧。”陆卿卿轻声笑着,准备走,却被人抓住了衣角。 元青禾怯生生问道:“额,卿卿,油灯能再点一会儿吗,我还没洗漱。” “点吧,不许再看书了,叫我抓到打你手心。”陆卿卿忍不住逗弄她,黑暗里瞧不到人,却能想象到她委屈的小表情。 果然听到那人嘟囔说着,“又不是我先生,怎么还要打手心啊,唉,我不看就是了。” 陆卿卿笑着走了出去,宝珠拿火折子重新点亮了油灯。昏黄的油灯重新照亮了房间,宝珠看到小书生傻愣愣站在那里。 “好香啊。”她傻乎乎说着,摸了一下发烫的脸颊。 元青禾扭过头,一脸真诚地问宝珠,“你今天给我用的胰子这么香吗?” 宝珠疑惑嗅了嗅,有吗?哪有香味? 她心里疑惑,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回道:“是姑娘给的,要不我再去要一些。” “那不用了。”元青禾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去洗漱去了。小书呆子一边洗脸,一边喃喃念着,“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咳咳。”明月站在窗边,偷偷喊来宝珠,“要不要洗澡,还有热水。” 宝珠猛点头,过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洗澡都其次了,她要了一块胰子回来给小书生用。 元青禾拿着胰子嗅了嗅,“咦,也没那么香啊。” 她顿时失望了,小新娘子身上的气味真好闻,她也想洗得香喷喷的呢。 宝珠和明月不解地看着她,偷偷对了个眼色,齐齐摇头,唉,读书人的脑子,真奇怪。 元青禾心心念着要骑马,可第二天一早却起不了床。不是她偷懒,实在她身上痛得叫她站不起来。 仔细一看大腿里侧都磨破皮了,陆卿卿过来,看她可怜给她拿了些药膏。 她忍着笑问她,“要我给你上药吗?” “我自己来。”元青禾不好意思地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行,你自己来。”看到躲在被子里,像只乌龟似的呆书生,陆卿卿忍不住又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她摸了摸她的毛绒脑袋,逗她说道:“乖徒弟,你今天先休息,等你好了,我再教你骑射。” “我!”元青禾想说,我才不是你徒弟呢,我是你小相公。 可人在被子里又被撸着脑袋,兵法有云,凡军好高而恶下,夫地形者,兵之助也。 她如今位置在下风,打不过也吵不过,还是老实伏着吧。 陆卿卿又检查了一下她头上的伤疤,看着痂已经掉了,还有一点疤。她想着还是弄些祛疤的药来,不然好好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可要破相了。 等陆卿卿忙完从后院出来时,陆老六的小徒弟跑过来和她说道:“姑娘,有个书生来庄子里借马,六爷说让您决定。” 陆卿卿略略想了一下,哪来的书生?不会是昨天那个孙子龙吧。 不管什么人家,马可是金贵的牲畜,哪能随便借。 她立即不悦说道:“不借!” 小徒弟小声说道:“一两银子一匹,就借半天呢。” 陆卿卿听到这么高的价格,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但马匹关乎他们镖局的生计,即使出价高,她也不想乱借。 小徒弟见不得钱跑了般,又说道:“那女书生挺大方的,她说想要乖顺些的马匹,价格好商量。姑娘,要不还是看看吧。” “女书生?”陆卿卿疑惑想着,莫非是那位? 她跟着小徒弟来到院门前,看到一个腰上挂着银色佩剑的书生正望着外面的草地和陆老六说着话。 听到门口动静,这才转过身来,笑着抬手行礼说道:“陆姑娘,幸会。” “是谢姑娘啊。”陆卿卿认出这是元青禾的同窗谢书瑾,上回还要把腰上佩剑送给她的那位俊俏女书生。 既然是她,陆卿卿就放心了些,这位女书生虽然有点奇怪,但若是她,应该不会是借马乱来,应该是个人傻钱多的主儿。 她叫小徒弟去牵了两匹最乖顺的马过来,借给她。 谢书瑾看着马儿乖顺,很是高兴,这冤大头当即就递了十两银子过来。 她一副感激模样说道:“陆姑娘,多谢。” 陆卿卿说道:“不用这么多。” “不不不,你一定要收下,我有几个同窗想学骑马,估计这些天都要借呢。当是我给的订钱,你尽量帮我留几匹马用。”谢书瑾认真说着,甚至有点儿急。 “好说。”陆卿卿收了银子,心想着,这莫不是还真叫他们家小书呆说中了。 这还真是一门生意呢。 她不由起了些心思,恰好这时,谢书瑾望向她,犹豫说道:“陆姑娘可有空,我的骑术有些马虎,想请你指一二。”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勉强会一点。”两人客气说着,还是一同出门了。 和谢书瑾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三个女书生,这三人一看就是富庶人家养出来的大小姐,和俊俏的谢书瑾不同,这三位看着就是娇滴滴的模样。 不过是骑半天马,她们的下人已经在空地上支了个布棚子给她们遮阳。 地上还垫着块方布,让她们坐在那里品茗吃糕点。 “好了,马借来了,你们去试试吧。”谢书瑾招呼着让她们去骑马。 一个姑娘娇滴滴地说道:“瑾公子,都说好了,你不教我们吗?” “你们先试试吧,这马乖顺,没事的,叫护卫牵着让你们试试,等你们熟悉些我再教。”谢书瑾说着,邀陆卿卿到棚子底下喝茶。 那姑娘“哼”了一声,这才跺脚生气走了。 陆卿卿总觉有些不自在,不过想着要问生意的事,只得先按下。 两人才坐定,谢书瑾见她有些拘谨,微笑着问道:“青禾又在看书吧,这好天气她该一起来。” 陆卿卿整理了一下衣角说道:“她昨日骑了半天马,今天让她歇歇吧。” 谢书瑾给她倒了茶说道:“哦,她已经在学了吗?嗯,她总是不落人后呢。” 陆卿卿还想多听她说说自家小书呆的事,没想谢书瑾话风一转,问道:“陆姑娘可知道孙子龙?” 陆卿卿问道:“是伯阳府那位吗?” “正是,看来也招惹你了呢。”提到这人,谢书瑾表情有些嫌恶。 陆卿卿听她用词有些奇怪,也不好接话。 谢书瑾却径直介绍起来,她指着刚与她生气跺脚的那个姑娘说道:“那位姑娘,是真正伯阳府家的嫡小姐。孙子龙不过是他们家一个远房表哥。这趟送她来书院,那姓孙的却赖在这里准备不走了。” 陆卿卿听着奇怪,问道:“他不用念书吗?” 谢书瑾不由更嫌弃了,“哼,就他那品行都被华阳书院里赶出来了,谁敢收他。哼,他就是看自己求学无望了,怕是想傍上一个能考上的女子。他这人,本事没有,肮脏手段却不少。” “你为何和我说这些?”陆卿卿并不想知道伯阳府的秘辛啊。 “啊?你不是青禾的姐姐吗?那就是自己人。”谢书瑾笑着说着,一副亲近模样。 陆卿卿有些无语,你看我信吗?你和元青禾都没那么熟吧。 她虽没怎么和书院的人打过交道,但她自小在外走动,打过交道的人也不少,哪里瞧不出,她是想用些秘辛八卦拉近距离。 目的一般是为了让人降低防备。 陆卿卿既然是生意人,哪能不推拉一番,她微笑问道:“原来这样,那瑾公子和我说这些,可是需要我做什么?” 谢书瑾让一声“瑾公子”叫得微微有些脸红,她轻咳了一声说道:“不知陆姑娘可想做笔买卖?” 陆家的庄子里,元青禾身上虽是伤着了,但还是硬撑着起了床。 她如今走路有些古怪,像只大青蛙一样,可不好意思出去叫人笑话了,就乖乖地呆在房里看书。 宝珠如今也做熟了,一看她开始看书,就洗好笔,磨好了墨,又拿了一叠裁剪好的白纸放在旁边。 元青禾一看都准备好了,点头谢过。拿起了笔,一边看一边记录着。 就这样一晃眼,一天就过去了。 陆卿卿晚上回来,又来看她。 她做成一笔大生意,心情正好,没有打断她,轻手轻脚进去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元青禾低头认真写着字,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疑惑抬头,看到旁边多出的人,直吓了一跳。 陆卿卿偷笑着,故意说道:“哼,你在做什么亏心事呢,吓成这样!” 这就有些贼喊捉贼了,元青禾嘴巴动了动,想争辩又委屈闭了嘴。 自己选的小娘子,唉,让着吧。 她低头继续写字,陆卿卿使坏抽了上面的白纸。 “你……”元青禾看一张好好的白纸被划废掉了,一时提起气,又发不出来。 “怎么,生气了?”陆卿卿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有点幼稚了。 元青禾只得放下了笔,手压着书,一边看一边说道:“没有,我才没那么小气。” 陆卿卿抽过那张废纸折着玩,挑眉问她,“你在书院里,人缘很好吗?” “也没有吧,没怎么打交道。”想到书院,她抬起头问道:“卿卿,腿怎么样可以好得快一些,我想学骑马。” “哦,那你脱了,让我看看。”她说着,侧过头,望向她的腿。 18、第 18 章 小喜子三人被赶出了房间,三人忍不住伸头往房里望着。 最小的明月落在后面,担忧地问道:“咱姑娘不会打她吧。” 前面两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同时沉默了。 是该说她心思太干净,不是她俩太龌蹉? 房间里的陆卿卿拍了拍手,无奈看着被子下藏的那个大团子,“你至于吗?不过是上药,我怎么也算半个大夫,你是你想去请个老郎中来?” 蒙在被子里的人像菜虫子般蠕动了一下,在被子里偷偷放下被撩起的裤腿。 她自己又不是不会上药,陆卿卿就是在欺负她。 哼!小时候漂亮可爱的新娘子变坏了。 “好了,好了,出来吧,一会儿要吃饭了。”陆卿卿忍着笑说着,实在是这小书呆长着一副让人想欺负的模样。 这般乖巧也难怪谢书瑾说,青禾的姐姐完全可以信任。 陆卿卿从元青禾房里出来,显见的心情很好,脸上都挂着笑呢。 一直到第二天时,嘴角都没压下去。她起了个大早,先去隔壁看了一眼,勤奋的小书生一早就起来了,正坐在窗边看书。 “先吃饭吧。”陆卿卿还未走近,元青禾“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好!”她红着脸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走了过来。她都不敢靠太近,隔着一步就停了下来。 陆卿卿打趣看着她,哼,比兔子都胆小,看你以后再敢说入赘。 两人来到后院,陆大和陆六也早早起来了,陆老六正蹲在水池子边磨柴刀。 陆老大在柴房清理杂物,看到她们过来,陆老大大声问道:“闺女,今天有什么安排?” 问完他看到后面跟着的小书生,不自在地咳了咳。他这种听女儿话的爹,确实有些不成气候。 陆卿卿却不在意多操了这心,她安排道:“爹,把闲着的人都叫过来帮忙吧,要尽快,草除了以后,要多做几个箭靶子。庄子周围的围栏也要立起来,免得什么人都能闯进来。人手要是不够,看能不能从旁边村子里雇些人。” 陆老六又换了一把镰刀,一边磨一边说道:“唉,咱们家最不缺人手,那些孩子知道有活干,还得松口气,前些天大家都怕咱镖局要关门。真关门了,他们可得去要饭啰。” 他心大说着,也不看看旁边宝珠她们的心情是怎样跌宕起伏。她们是真担心过会去要饭。 可昨天看到姑娘开始笑了,小喜子就偷偷告诉他们,家里肯定有转机了。 这不,一大早看大家忙起来了,他们更是安心了。 只元青禾看得一头雾水,忍了忍,还是上前了一点问道:“卿卿,你信我了是吗?是准备做马场让人来骑马是吗?可是突然投入这么多,会不会风险太大了。” “没事,有你呢。”陆卿卿看这胆小书生突然靠近了,想着你不怕了?她笑着瞧着她,以为小呆子又要吓跑,没想这人有些傻呆呆的看着她,也不知发的什么愣。 元青禾甩了甩头,虽然新娘子和小时候一样好看,但性子是真变了。 刚在听到她那句,“有你呢。”元青禾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乐得想去打个山头来给她。 可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这人又在取笑她,哼,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有这般喜欢欺负她。小书生委屈,但她不说,她要默默努力,早一点强大起来。 到时卿卿发现她的厉害,总会愿意让她入赘的呢。 陆卿卿却不是在打趣她,这次能促成这笔买卖,还真是靠的元青禾。 “好了,先吃饭吧。” 厨房里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吃过早饭各自准备去忙了。 元青禾有些不好意思,向陆老大行了礼问道:“陆伯伯,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旁边陆老六撇了一眼她瘦巴巴的身材,不客气地哈哈笑了。 陆卿卿瞪了她六叔一眼,出声劝道:“你先好好休息,养好些了,赶紧学会骑马,以后在你们书院里就是咱们的活招牌。” 元青禾知道这个法子不错,到时书院里开了骑射课,她要又能排第一,就和大家说是在陆家学的。 可是她应该还能做别的吧,她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还是乖乖地回去看书去了。 陆老六看着她的背影,疑惑地把目光又转去望着小侄女,“卿卿,你几时和元丫头这么好了?” “六叔,你当初被抓进去,是元叔把你赎出来的吧。”陆卿卿也就提醒一句,转身翩然走了。 陆老六疑惑瞪着大眼,无辜说道:“我,我怎么了?我不是只问一句吗?” 他救助看着他大哥,陆老大叹了一口气,“好了,赶紧干活吧,咱们当长辈的没脑子就算了,可别什么忙也帮不上。” 陆老六提着一堆东西跟上,气愤说道:“大哥,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唉,等老二回来,叫他把媳妇劝回来吧。咱们还和原来一样,听老二媳妇安排好好干活养家糊口。卿卿也大了,没几年好日子了,以后还不知是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叫她好好玩两年吧。”陆老大心酸说着。 陆二媳妇回娘家之后,家里一直是陆卿卿撑着,若不是元青禾提醒,他这当爹的都忘记了,陆卿卿也只是个小姑娘,他昨个瞧见,外面那些和卿卿一般大的女书生,和小姐妹喝茶踏青,过得好不滋润。 他家这孩子,却是里里外外的要操心,连他兄弟元家的孩子,都是丢给她照顾。 他这爹当得太不称职了,之前还让她被陈家欺负。 陆老大越想越不是滋味,陆老六这个当小叔叔的,就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了,他眼睛一转,惋惜地说道:“唉,元丫头怎么不是个小子呢,要是叫她入赘,我们都能放心了。她性子乖又长得好,唉,我是姑娘都想嫁她这样的。” 旁边跟着的小徒弟偷偷看了他师傅一眼,陆老六膀大腰粗,一脸的胡渣子,他要是个姑娘,能把小书生吓死好吗? 陆家兄弟比不了女人精细,做事却还不错,最少愿意出力气。 陆老六领着一群小徒弟割着草。 陆老大和陆卿卿商量了一下,将庄子后长得凌乱的大竹子锯了许多过来,立在庄子边当篱笆。 只是材料还是少了些,陆老大皱着眉头说道:“要不咱们去买些竹子。” “那得要多少啊,太贵了。”陆卿卿瞧着也发起愁来,正想着,却看到小书呆杵在旁边,也一副发愁的模样。 陆老大看到她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青禾,你怎么来了?这里的活不用你干,这里虫子多,你细皮嫩肉的可别把你咬坏了。” 元青禾看着大家辛苦在割草,连小明月也弯着腰没在草堆里,看着就辛苦。 而且效率似乎也不高,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陆伯伯,这些草割了可以喂马吗?” 陆老大瞧着满地杂草,说道:“那不能,都是杂草,没什么用。” 元青禾疑惑问道:“那为什么不烧了呢。” 陆卿卿叫宝珠给小书呆束上裤脚,免得被咬成花腿,又不放心的叫小喜子把她袖口衣领也束紧些。 陆卿卿瞧她脖子上果然被虫子咬出一个包,不耐烦地就想赶她走,“你回去看书吧,这怎么烧,风大引燃了大火,官府都得抓咱们。” 元青禾被她凶了,有点儿委屈,想了想还是坚持说道:“把要烧的位置隔出来就可以了啊。两边对着点火,火会往中间烧,等草烧完了,火自然就灭了。” 陆家父女听她说得认真,还有些不信。 “你信我,可以的,要是引燃大火了,让官府抓我。”元青禾信誓旦旦说着。 陆家父女虽不放心,可她这般坚持,要不听她的,她怕是要哭出来。 陆卿卿还是不放心,“你烧一小块试试。” “好!”元青禾的眼睛立即就亮了,她可算能有用处了。 她就着陆六叔刚挖出的一圈空地,叫了几个孩子,拿着几桶沙土和水站在两侧,随时准备灭火。 做好了准备她这才选了下风位置点了火,火势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陆卿卿看着危险,赶紧扯着她的腰带,把她拽着后退。 眼看着火一下就烧了起来,大家都担心围在旁边。这虽是自家的庄子,可要烧着别的地方损失可不小,指不定还得吃官司。 大家都紧张盯着,看着火苗串得老高,大家都担心得心都跳出来,可渐渐的火势越来越小。 元青禾认真盯着,看烧得差不多了,她大声喊陆六叔泼些沙土上去,没一会儿火就彻底灭了。 大家看着一下就空出的一大片地,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刚刚辛苦割的草算什么? 元青禾这时心里也有底了,很认真地和陆老大说道:“陆伯伯,烧掉还可以除掉土里的虫卵。等地全清出来,可以再撒些草种。” 陆老大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感叹了一句,“书院里还学这些吗?” 小书呆依旧是平时乖顺模样,回道:“士农工商都要了解的呢,考试也会考。” 陆卿卿这下总算是信她了,她直接说道:“你说怎么做吧,这回听你的。” 元青禾嘴角微微上扬,嘿嘿,总算出上力了。 她看了一下庄子分布,叫陆六叔在要烧的位置挖出一丈宽的空地来。 “六叔,这一圈挖深些,以后可以直接做排水沟。”元青禾渐渐自信起来,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一些。 “好嘞,都听你的。”陆老六这下哪有不信她的,小书生这下可真给他们省了不少力。 大家按她说的,不用一天就把空地清了出来。 这庄子土质不好,但胜在是块大平地,元青禾的脑子迅速转着,“挖沟的土,和上草木灰再些石子可以砌围栏。竹子还是要砍一些,插在里面可以加固些。” 陆老大立即应道:“好,我这就带人去砍竹子。” 19、第 19 章 按着元青禾的办法,不几天,院子里的杂草就被清理个干净,几个孩子高兴地在黑草皮上跑着,扫着上面浮着的一层草木灰,还有孩子跟着用筛子筛去杂物。 陆大爷领着几个壮劳力到河边挖了许多黄土回来,按着元青禾说的,五份的黄土加一份的草木灰搅拌。 元青禾不时过来看着,按着书的办法教他们怎么在围墙里插上竹竿加固。 她眼睛也灵,找到原来的主家埋的围墙地基,直接加固了一下就在上面砌起了围墙。旁边之前留下的沟道,也只用深挖一下就行了,可给陆家省了不少人力。 陆卿卿骑马回城了一趟,按她说的买了许多草种回来撒在整平的空地上。 正忙着的时候看到陆六爷的小徒弟兴奋地跑向元青禾,“小姑爷,你到这边看看,我们发现个好东西。” 元青禾让这一声“小姑爷”叫得小脸一红,她闷闷地“嗯”了一声,低头笑着跟了过去。 原来是庄子边有一块地烧过后看到上面铺着一大片碎石板,元青禾仔细看了看,旁边四角还立着石墩。 “这里原来应该有个亭子,要不咱们在原来的位置盖上一个竹棚子吧。”元青禾这几日里想了很多,光是房里画着庄子布局的水墨画都画了好几幅。 她脑袋里想着,这里原来应该是有钱人家建来避暑的庄子,完全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重建,这样更省力些。 “小墩子,你带人在四周看看,还有没有和别处不一样的地方,都找出来。”小书生渐渐有了大人模样,都能望着远处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了。 陆卿卿也不和她抢功,由她指挥着,他们家总算是来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她正好让脑袋休息一下,都已经很久没看医书了。 “卿卿!”元青禾像个马驹子似的,唰地一下提着袍角就从老远跑了过来。跑到了才想到,这般模样很不庄重,她赶紧整了一下衣服。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陆卿卿,惊喜说道:“你回了?” 陆卿卿看她额角都是汗,递了个帕子给她,“擦擦吧,要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好。”元青禾双手接过帕子,也没舍得用她的帕子擦,捏在袖子里用袍角擦着汗,“帕子,我洗了还你。” 陆卿卿没说什么,看着她一副精神的模样,想来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她索性说道:“要不让我爹收你当干女儿吧,以后叫你二姑娘?” 元青禾敏感地察觉到什么,立即说道:“不要!” 哪有这般胡搅蛮缠的,陆卿卿板着脸说道:“那你想怎么样,还真要入赘不成?” 元青禾挺直了腰杆,认真说道:“我们订了亲的。” “你!”陆卿卿都要被她气到了,“有你这么论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小时候弄错了,你一个读书人,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许人一物,千金不移。我只知,常存抱住信,岂上望夫台。”元青禾越说越严重。 陆卿卿都听得怕了,这些读书人还真是脑子轴。她放软了些语气劝道:“律法也不许啊!” 元青禾目光如炬,认真严肃地说道:“我早翻看过所有律法文书,没有明律不许!” 陆卿卿有些无语了,叫你读书,是让你读来钻这种空子的吗? 果然兵遇上秀才,也一样是有理说不清。 她也不和她理论了,索性说道:“够了,不行就是不行,小喜子,你们以后不许乱喊,不知道怎么喊就叫她二姑娘。” 小喜子和宝珠往后缩了缩,赶紧应是。 看她这般决绝,小书生眼中的光像是摇曳的油灯一般,一下就给吹灭了。 那可是从小订的婚约,她巴巴地等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一下就不做数了? 好好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书呆,就此蔫了。 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庄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陆老大偷偷找到女儿问道:“怎么了,你又欺负她了?” 别人误会就算了,陆卿卿直接瞪了她亲爹一眼。还不是怪这些老男人的恶趣味,发现错了就赶紧解释啊,非要拖这么多年。她都能想到,元叔叔肯定还想着拿这事骗她好好读书。 元青禾也真的是伤心了,饭得吃得少了些。 下午没什么事,她又回房看书去了。 陆老大累了一上午,打着哈欠说道:“我回房躺会儿。” 陆卿卿看了一眼,凶巴巴说道:“爹,咱就是春天这会儿生意,要是天气热了,谁还来骑马,你要躺也到工地上躺着。” 她突然这么凶,把陆老六都吓了一跳,本也准备去歇歇,这下不敢了,老实跟着大哥继续去砌围墙。 两人到了泥墙边,陆老六这才敢偷偷说道:“唉,这小姑奶奶这么凶,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你可闭嘴吧,一会儿找你发火。”陆老大打了个哈欠,老实和着黄泥。 陆老大完全就是被女儿迁怒了,这事能怪他吗?他不也只哄她玩了几年,等她大一些不就和她说了,这种事其实也不用说吧,孩子大一点自己不就懂了。 这元家丫头还是个读书人,读那么多书,怎么可能这点规矩都不懂呢?两个姑娘家怎么成亲? 陆卿卿回到后院取东西,透过窗户看到隔壁的小书呆恹恹的,像被抽了魂似了。 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难怪总说这些读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还真是和玉一样,一碰就能碎了。 春风拂面吹得人心中微微有些燥意,陆卿卿点了一会儿账,心中静不下来,索性去了厨房翻找了一下,看到有些杂豆粉。 她想到了什么,说道:“小喜子,弄些草木灰化水。” “是,姑娘!”小喜子终于听到主子说话了,飞跑着就去灶里取。 “弄干净些。”陆卿卿闷闷说着。 小喜子大声应道:“是,姑娘!” 陆卿卿微微蹙眉,小声说道:“吵死了。” 小喜子立即安静下来,拿草木灰化了水,又用布筛了一遍水这才端过去,陆卿卿把杂豆粉倒进锅里,用草木灰的水搅均了,放到小灶上小火煮着。 小喜子在旁边打着下手,看到帮不上忙了,就乖巧缩在一边和明月打着眼色。 明月蹲在灶边看着火,赶紧地把头低下。 陆卿卿看锅里的豆粉熬得差不多了,就慢慢倒了些草木灰进去用勺子搅着。看到锅里的杂豆粉已经熬出了胶状,她将一大锅粉浆倒到盆里放到风口处吹凉。 小喜子领着明月,自觉的过来,用井水沁着装粉的盆子,忙完又找了扇子扇着。 陆卿卿找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看着厨房油黑沉旧的木门前袅袅升起的雾气,不由想起小时候。 自小她家中的饭菜就有些油腻不好吃,那时在元家吃到好吃的糕点一时惊为天人。 在幼时的她眼中,明亮奢华的元家宅子,仿佛误入的仙境一般,还有一个长得漂亮乖巧的小童子陪她玩。 她小时候也憧憬过,可谁想只是一场阴差阳错。她也怨过,还好家里有亲爹给她出气,小书呆就有些可怜了,家败了,连念想也没了。 应该比她更难受吧。 她幽幽想着,拿起旁边当柴火的竹板,一下一下削着。 小喜子拿着蒲扇给凉粉块子扇着风,瞧着热气渐渐散了,她拿着盆子晃了晃,瞧着里面的凉粉已经结成了块。 她高兴地回头说道:“姑娘,成了。” 这一回头,正好看到陆卿卿在削竹条子。 小喜子看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往明月身后躲。 陆卿卿本来没注意她,叫她一通做贼心虚的动作引起了注意。 她故意甩了甩手里的竹条子说道:“你怕什么?手伸过来。” “又,又要打手心吗?我最近睡得着,也不用清心火。”小喜子哆嗦说着,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陆卿卿没客气,拿着竹条子打了她手心,小喜子看着红通通的手心想哭不敢哭。 等得陆卿卿起身去拿东西时,明月小声问她,“小喜姐姐,姑娘为什么打你啊。” 小喜本就觉得丢人,她还问东问西,她坏心眼地故意说道:“哼,手心这是什么劳什子的劳宫穴,打了可以安神、清心火。你快叫姑娘帮你打打。” “真的吗?”明月一脸的天真,“那让咱姑娘给小姑爷打打吧,听宝珠说,小姑爷总睡得不安稳。” 陆卿卿拿了两个瓷罐子过来,一扭头又听她们在说“小姑爷”。 她放下罐子,重新拿起了竹条子。 “手伸出来!” 小喜子又被打了一回,连明月也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心直发愣,这确定是在安神、清心火吗?怎么有点儿疼? 陆卿卿也是真生气了,冲着小喜子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带着那些小的,把我和书生当戏台上演大戏的。你们再敢胡乱喊,就不只打你手心了。” 明月这慢半拍的,这时突然问道:“姑娘,也要打小姑爷吗?” 她那一脸天真的模样,怕是觉得姑娘打得不痛。 小喜子想捂她嘴都来不及,她赶紧求饶,“姑娘你要生气就打我吧,可别打姑,二姑娘,她,她脸皮子薄,今天被你说了,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陆卿卿白了她一眼,“你这么担心她,要不你和宝珠换换。” “不要,姑娘我要跟着你,我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小喜子还是油滑些,赶紧跪下表忠心。 陆卿卿都懒得说她,元青禾说一句带她捡铜子,就把她收卖了。 想着,她不由拿竹片子拍了拍手心。 打她?会哭吧,哼! 20、第 20 章 陆卿卿手里的竹条,最终削了削,拿着切凉粉去了。 “明月,上回教你调的蘸水你还记得吗?” 明月立即答道:“回姑娘,奴婢记得!” “你按一样的料调了加在凉粉里,给前面端过去。让每人都吃一点去去湿热。”陆卿卿吩咐完,找了一只漂亮的白瓷碗盛了一碗凉粉,在上面撒了磨碎的冰糖。 看着像是盖了一层细雪,瞧着就有食欲。 “姑娘,我给书生端去吧,放心,我知道不说是您做的。”小喜子上来邀功说着,就要去送凉粉。 陆卿卿白了她一眼。 人都有反骨,小喜子这么一说,她还非就要自己送过去了。 厨房离着后院房间不远,陆卿卿端着凉粉走在青石板上,隔着老远她看到小书呆在低着头揉眼睛。 陆卿卿心中微微一颤,莫非,她是哭了? 她步子缓了些,回头瞪了小喜子一眼,让她不用跟着。 小喜子疑惑偷偷往那边看了一眼,赶紧地缩了回去。 “你去给明月帮忙。” “是,姑娘。”小喜子小声应着,赶紧地溜了。 剩下陆卿卿端着凉粉却不知怎么过去好,这时里面的宝珠听到动静,掀帘出来看了一眼。 宝珠惊喜地说道:“姑娘,您来了。” 她声音不算大,也足够房间里的人听到。 元青禾心里正酸着,听到卿卿来了,她有些慌乱地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 陆卿卿这边,反正也暴露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端着凉粉进了门。 元青禾低着头看书,想装作没看见她。 “咳!”就听陆卿卿轻咳了一声,小书生以为她怎么了,立即抬起了头。 两人一对视,就像烫着似的,立即就将目光躲开了。 元青禾毕竟是个读书人,礼仪教养刻在骨子里,见到陆卿卿手里拿着一碗吃食。 她客气地伸着双手接了过,只是却放在一边没吃。 陆卿卿送了甜食,本想离开,可看了一眼那人微红的眼尾,她犹豫了一下扶着桌边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元青禾沉默着,逼着自己继续看书,只是等了许那,那一抹幽幽的淡香还是在鼻前萦绕,她这才疑惑抬头。 陆卿卿正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她挑眉看示意她手边的凉粉。 元青禾倔强心上来了,低头当没看见,就不吃,不嫁我了不说,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哼! 陆卿卿看她那倔模样,和她杠上了,她叫宝珠去她房里拿了一本医书给她。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各自看着书。 她俩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思,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就差幼稚的来一句,谁先说话谁是狗! 陆卿卿已经许久没闲下来看书了,这会儿渐渐静下来,还真看进去了。 只是不知是窗边吹进的春风有些凉,还是刚才让烟火呛着了。 她翻看着,不觉之间,自己又咳了几声。 “嗯。”小书生吭了一声,陆卿卿听到耳边,汤匙轻碰碗壁的声音。 她茫然从书中抬起头,看到小书生舀了一勺凉粉,举着汤匙已经喂到了她嘴边。 陆卿卿撇了一眼,心说这是给你吃的。 元青禾却不依不饶地举着,大有你不吃,我就一直举着的意思。 陆卿卿犟不过她,侧身就着她喂来的汤匙,小口地喝了一口。 软弹的凉粉,甜冰冰地滑到喉咙里,叫她的嗓子顿时清爽了些。 元青禾一双清澈的眼睛跟着她的动作晃动着,见她咽下了又要来喂。 陆卿卿这次不吃了,侧过脸说道:“你自己吃。” “好!”小书呆乖乖应着,小脸就像刹那间盛开的桃花似的,笑得灿烂。似乎是在谁先说话谁是狗的比赛里赢了。 她端着碗,就着那只汤匙自己小口吃着,一双眼睛含着笑偷偷看着陆卿卿。 陆卿卿扫了她一眼,翻着书轻声骂了一句,“呆子。” 又哭又笑的,可不像个呆子一样。 元青禾几口就喝完了凉粉,大约是吃着甜的了,她心情顿时就好了。 宝珠收了碗,她继续低头看书,偶尔抿唇,回味着唇前甜味,她偷笑着偷偷看了陆卿卿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书。 两人各看各的,这回不是扛上了,又渐渐的还是扛上了。 仿佛两人在比着谁看得认真一般,房里渐渐静了下来,只偶尔听到沙沙的翻书声。 跟在旁边的宝珠偷偷松了一口气,没有之前紧张的气氛了,两个主子这是吵完了吧。 她拿着空碗轻手轻脚溜去后厨。 小喜子和明月正在后厨忙着,小喜子大声抱怨道:“他们可真能吃,一大锅凉粉抬出去,转个身的功夫就叫他们全喝完了。大爷还叫我再做些,他真是的,要是咱姑娘在旁边,看他敢说吗?” 明月一味听着,不太懂的只能附和点头。 “唉,咱们家幸亏有姑娘在,不然咱们都得饿死。庄子都还没修葺好,还没有进项,就知道吃吃吃。”明月一边抱怨一边洗着锅。 她这个小丫鬟可嚣张了,家里大爷的话都敢不听的,只听她主子的。 “凉粉这东西说不得贵,可是他们穷啊,这么多人口要养。姑娘记得他们,让大家尝尝就得了,怎么着,还想喝个饱啊。”小喜子一边抱怨一边刷着锅。 当着别人的面她不好说什么,背着人她还不好好说道说道。 她跟着姑娘身边,最是清楚,别看陆家姑娘被家里宠着,什么事都听她的。 可谁知道她的辛苦啊,哦,对了,他们小姑爷知道。 唉,不然怎么说,小书生这么讨人喜欢呢,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 宝珠端着碗进来,看这气氛,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声问道:“小喜姐,还有凉粉吗?” 小喜子回头凶巴巴瞪了一眼,看到是她,这才收了收眼神,说道:“给你留了一碗,簸箕盖着呢,你自己去拿吧。” 宝珠亮了一下手里的碗,说道:“还有吗?我想给小姑爷再盛一碗,她好像喜欢喝。” “有有有!”小喜子立即露出笑脸,洗了手过来,从柜子里拿出藏着的一大碗,“小姑爷喜欢吃甜的是吗?要不要尝尝咸的?” 宝珠拿着碗,小心接着,“先盛碗甜的吧,一会儿我问问她要不要换咸的。” “好呐,这里还多着呢,不够我再做。”小喜子仿佛换了一张嘴脸,这是想把小书生喂个饱啊。 宝珠瞧着那只大碗里还有不少,她问道:“要不要给咱姑娘盛一碗?” “不用,惊性重,咱姑娘不宜多喝。你带些红枣过去,用小姑爷房里的小炉子煮些红枣茶给姑娘喝吧。”小喜子说完,反应过来,八卦地问道,“咦,咱姑娘和小姑爷在一起吗?她们和好了?” 宝珠不知怎么说好,两人开始不说话,后来说了两句,然后又不说话了。 不过小姑爷又会笑了,应该是和好了吧。 “在一块看书。”她如实说着现在的情况。 小喜子顿时八卦起来,撒好了细糖,拽着她到一边打听。 宝珠只得如实将刚才的情况说了,只是两人其中的拉扯叫她说得很干巴。 但小喜子自己能韵出味儿来,她一脸姨母笑,嘿嘿说道:“这就是和好了啊,咱姑娘就一张嘴硬,还不是心疼她。咱小姑爷也是好哄,给一点甜头她就乐了。嘿嘿嘿,嘿嘿。” 宝珠看她笑得恐怖,默默退后了半步。 明月一脸憨样看着她们,小声说道:“姑娘不许咱们喊小姑爷,捉到要打手板。” “唉,又不当着面喊。”小喜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着姑娘当丫鬟,她都成老油条了。 “不让喊吗?”宝珠很重视,她暗下劝着自己小心些。 她可喜欢如今这个差事了,小姑爷人很好,还教她认字。她和别人不同,可不能惹姑娘生气,丢了这个好差事。 宝珠随意地把自己那碗凉粉吃了,就赶着端着小书生那碗回去。 远远地就听到陆六爷扯着嗓子喊着,“小姑爷,快来看看,你小叔叔我搭的亭子可漂亮了。” 宝珠步子微微一滞,看来六爷要倒霉了。 陆老六笑咧着嘴跑到小书生窗前,掀帘一看,这才瞧到他的小侄女也坐在屋里,此时放下书,正凶巴巴地瞪着他。 陆老六吓了一跳,丢人地就缩了出去。 可想想自己是长辈啊,掉地上的面子还是得捡捡。 他站在窗边,隔着窗看着里面两人,未语先挤出一脸笑来。 “卿卿啊,你也在啊,哈哈,哈哈。”他干笑着,试图说点什么缓解气氛。 这时宝珠从旁边过来,向他行了礼,掀帘进了屋里,小心将一碗撒着糖霜的凉粉放在小书生手边。 陆老六仿佛找到了破绽,立即说道:“你给小书生吃甜的,怎么给我们吃咸的?卿卿,你偏心!” 这就有点恶人告状了。 陆卿卿瞪了他一眼,都不想理他。 元青禾拿起凉粉正准备喝的,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又放下了。 “喝你的。”陆卿卿语气虽凶,但比起凶陆六爷的气势,那算是温柔了许多。 她合上书,目光冷冷地望向陆六叔。 那气势,把小书生吓得哆嗦了一下。 陆老六试图挽救岌岌可危的长辈尊严,“你凶我就算了,可别吓到你小相公。” 小相公?小书生的眼神动了一下,望向陆卿卿,某种叫希望的火苗一下就迎风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