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小狗妹来袭》 1、在流浪 “脏狗!脏狗!快走开!” 中年妇女一边叫嚷着一边用力跺脚,想要驱赶自己面前的这只流浪“狗”,而妇女的孩子被护在她身后,正在狂打喷嚏。 地上脏兮兮的小黑“狗”被吓得不轻,夹着尾巴慢慢往后退,远离了这对母女,一头钻进路边花坛的树丛中。 见它还算聪明,中年人掉转火力,开始批评起了孩子:“你说你,净盯着手机看,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对动物毛过敏,要不是我出来了,那狗就要蹭你身上了!要看医生不说,衣服裤子还要我给你清理!” 少年瞥了眼树丛里那一团瑟瑟发抖的黑影,扯着母亲朝远处走去,另一只手悄悄撇下了没吃的烤肠。 在看见黑影慢吞吞移动后,她弯了弯唇,故意跟身边的母亲顶嘴:“哎呀呀,只是打了几个喷嚏,不碍事,就别担心那么多啦,而且洗衣服的是洗衣机吧,又不是妈妈你动手……” 两人渐行渐远,躲藏了一会儿的姜斐没有继续缩在灌木丛里,而是直奔刚刚那个少年扔下来的食物,她叼起烤肠,在原地享用起了这顿难得的美餐。 姜斐是只狼人,并非那妇女说的什么“狗”,只有“流浪”这点是不争的事实。 四天前,她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便发现自己来到了陌生的环境,身体还缩了水。 她被安置在街角的一条小巷子尽头,身边堆着一些纸箱,完美遮挡了姜斐这具幼兽身形。 这意味着有人曾刻意遮掩过姜斐藏匿的地方,希望她不被人发现,至于这样的人是谁……姜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她在昏迷期间其实听到过只言片语,声音很耳熟—— “……状况很差……药剂…变小……丢下她……” “抱歉……我们也不想……再见……” 再一结合自己缩水的身体,简单整理完这些线索,姜斐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前阵子在野外受伤,回到部落后发了高烧,接着陷入昏迷,是她的两个朋友在身边轮流照顾着,那两句断断续续的话应该就是她们说的。 只是不知道部落里出了什么事,居然叫那豹子和兔子带着自己逃亡…… 姜斐面色严肃地盯着自己的爪子,她们兽人在成年后就能化成人形,但姜斐莫名其妙回退到了幼年期,她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已经成年过一次了,兴许现在依然可以变人。然而多次尝试都失败了,姜斐只能接受现实——因为身体处于幼年期,所以她压根变不成人形,除非能找到办法让自己重回成年期。 这四天里,姜斐也顾不上思考太多有关部落、有关伙伴的事情,除了化形之外,她最需要忧心的是如何在新环境中存活。 这儿的一切都让姜斐感到稀奇与不安,有高耸入云的诡异“树木”,上面可能是被啄木鸟兽人开了洞,又被乌鸦兽人叼来了亮晶晶的宝贝,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地面上还有行驶速度飞快的“石头”,姜斐见过它们停在路边不动的样子,咬上去硬邦邦的,这让她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测——这就是石头! 这里有和她相似的生命体,姜斐观察了几个随机样本后才意识到这些生命体与她们兽人有很大不同。 简单来说,这个地方有兽,有人,但就是没有兽人。 不过有个好消息,姜斐完全能够听懂那些纯兽和纯人的语言,她偷听过十几次纯人类的对话后才总算知道了一些事—— 其一,这里并非她们居住的兽人部落,姜斐现在身处布鲁星的棉花糖区,一个姜斐闻所未闻的地方; 其二,那些高大的“树木”不是树,那些“石头”也不是石头。它们叫高楼大厦和汽车,是那些纯人类建造出来的工具。 姜斐可以在棉花糖区的景观花园里找到水源,但这里没有可供她补充能量的食物。她有观察过,周边出没的那些小动物间相处和谐,没有姜斐预想中的厮杀。 在姜斐的故乡,存在着众多部落,各个兽人部落里有不同的规矩,姜斐所在的部落是典型的倡导和平派,部落里种族混杂,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豹子一个是兔子,豹子叫辛苑,兔子叫乌敏。 还有的部落里只允许存在同种族的兽人,比如最喜爱成群结队捕猎其她兽人的鬣狗。有的兽人则喜欢独行,比如蛇。 姜斐非常排斥和这些兽人撞上,放在以前是极易丢掉性命的,好在大家慢慢发现了一些可食用的植物,尝试种植后取得成功,因此在谷物丰收的季节里,所有族群的兽人勉强能做到和平共处。只不过在缺少食物时,仍然会有一些兽人被别的兽人吃掉。 所以在布鲁星看到其她动物后,姜斐会下意识防备着她们进攻,如今仅凭着这副幼小的身体,她可以说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能不和原住民起冲突最好。 这些动物们对姜斐的存在似乎见怪不怪,只在姜斐和她们一起翻垃圾桶时会多看姜斐几眼,然后把能吃的食物多分给姜斐一些,因为她看着实在太弱小了。 中年妇女说她“脏狗”也正常,姜斐现在的幼崽形态和那些几个月大的小狗没什么区别,完全看不出来是狼,黑漆漆、毛绒绒一团,不掀开眼皮都不知道五官在哪。 姜斐偶尔蹲坐在喷泉边看见自己的倒影时,都会阴恻恻地想,等到恢复原型,自己就不会再被人错认成狗了,哪怕狗也挺好的,但狗人听起来没有狼人帅气,难怪那些狗兽人会再三强调加上中间的“兽”字…… 当然现在体型小也是有好处的,估计那些同样流浪的猫猫狗狗看她年纪小,有些向纯人类讨要完食物,也会在姜斐面前故意落下一些,就像今天那个丢弃烤肠的少年一样。 姜斐目睹过她们在人类面前乞食的样子,细声细气地叫着,去蹭人类的裤腿示好,姜斐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今天她不想靠其她动物可怜自己,便厚着脸皮跑到一个人类少年跟前,学那些猫猫狗狗一样讨食。 结果被那少年的妈妈训斥了几句,还害得对方不停打喷嚏…… 姜斐后悔得眼泪汪汪,但是烤肠也好吃得她眼泪汪汪,她只吃了一半,另一半叼到了那些流浪动物们经常聚集的台阶边,冲其中一只猫“嗷呜”一声,表示这是报答。 // 来到布鲁星棉花糖区的第六天,天空乌沉沉的。 姜斐是被落下的小雨滴砸到鼻头上砸醒的,她迷迷糊糊睁眼,视线重新聚焦在了昨夜观察的蜘蛛上,对方花了一整天织出来了漂亮的蛛网,现在雨水落在上面,引起了蛛丝的些微颤动,那只蜘蛛慌乱地在蛛网间逃窜,消失在了草叶里。 见在意的对象跑掉了,她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尖,仰头望着天,心知这小小灌木丛避不了雨,得尽快找个地方休整,不然淋雨生病了,她后面的流浪生涯恐怕很难熬过去。姜斐起身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路边,好在尾巴及时保持住了平衡。 她心有余悸地侧头看了眼自己的尾巴,庆幸自己从前追尾巴玩时没有把这玩意儿咬断,好歹现阶段是肢体健全的状态。辛苑那只傻豹子,小时候追着尾巴咬,她尾巴比姜斐的狼尾长得多,因此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咬伤了,在祭司的治疗下调养了好久好久,姜斐和乌敏长大后还经常会把这事拿出来讲,调侃辛苑那家伙。 说不上是因为饿得还是因为想起了伙伴,姜斐的心情就像天上飘落的阴雨一般,沉重到抬不起脑袋。她恍恍惚惚地走,在雨势变大前找到了完美的避雨地——景观花园门口的车站。 这里有顶棚遮雨,还有两排长椅。姜斐见四下无人,便趴在了长椅上,眼珠子追踪着车站前来来往往的车辆。 还是一个人类都没出现吗?怎么会这样…… 姜斐胸口闷闷的,感觉肚皮完全瘪了。 明明刚下定好决心说要死皮赖脸地讨好人类索要食物,结果竟然没遇到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姜斐快要饿晕过去时,皮鞋鞋跟与地砖碰撞的轻响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大概是兽神听见了她心中的祈祷—— 有一个人类在姜斐跟前停下了。 姜斐没力气了,想站起来蹭蹭对方的裤腿有些困难,而那女人显然看出了她的意图,用修长的手拍了拍姜斐的头顶,姜斐猜测这是叫自己乖乖呆在原地的意思,她身体安分地呆在长椅上,心却飘到了旁的地方。 衬衣雪白,领口处系着的带子软乎乎的,在姜斐眼前晃来晃去,但就是让姜斐抓不着。黑色长裤的面料垂坠感极好,动起来像被风吹动的湖水,飘逸轻柔。 那人收起长柄伞,露出伞面之下冷淡的容颜,蹲下身伸手,摸着姜斐脑袋的手心偏偏是温热的。 “流浪的小家伙?” 2、好多狗 姜斐被她挠了挠下巴,有点儿舒服,耳朵尖悄悄抖了几下。不过腹中的饥饿压过了这些感触,她弱弱地叫了一声,希望这个人类能明白自己的困境,赶快给她些食物。 女人若有所思:“是饿了吗?” 眼前的小动物皮毛看着挺干净的,但还是能一眼察觉出这是个流浪儿,见到生人也不躲,除去本身亲人的可能,就是没力气避开,估计是饿得。 贝含珠的背包里常年备有小份装的新鲜猫粮和狗粮,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布鲁星基础的动物救护举措落实到位,但仍然不能顾及到方方面面,因此提供了群众监督渠道。贝含珠将自身携带的狗粮推给了面前的小家伙,见她嗅闻后便大口大口咀嚼起来,贝含珠便放下心,转头联系了24小时流浪动物协助中心。 “喂,您好,我现在位于棉花糖区第520号景观花园车站的站牌前,这里发现了一条只有一两个月大的小狗?可能需要专业人员的帮助……”贝含珠仔细描述着现状,时不时摸摸手边的“小狗”。 一般联系完协助中心,半个小时内她们的派遣员工就会赶到上报地点救助这种年龄较小的、没有什么生存能力的动物,协助中心通常会对其进行救护和教育,等确认动物们能够自保后再归还其自由。 贝含珠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此前从未在布鲁星及其它星球上的居住区看见过这么小的流浪动物,简直像是被人刻意遗弃的。 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怜爱来,明明现阶段的法律不允许民众擅自丢弃生命,违者将受到处罚,怎么还有人这样做呢…… 车站站牌的报时装置响起,姜斐面前的食物连一点儿残渣都不剩,看得出来是真饿坏了。 她仰头去看旁边给予她食物的那个女人,期盼着对方还有,可是在姜斐发动的亮闪闪眼神攻势下,那人虽说读懂了姜斐的意思,但却无奈地摊手,表示自己身上没有更多了。 “抱歉呀,小家伙。待会儿协助中心的员工她们赶到这里,你就可以吃得饱饱的了,我现在还需要去工作,没办法陪你在这等了,你乖乖的啊。” 贝含珠确实有要事在身,刚刚为这只“小狗”停下来也是鬼使神差般的,她再次看了眼站牌上的时间提醒,揉揉身侧小动物的脑袋,心道这下必须要走了。 姜斐看着她拿着包起身,撑伞离开。 细雨绵绵,姜斐犹豫再三,没有跟上去,因为又有一人来到了她面前。 这人披着透明的衣服,水珠全被遮挡在外。她盯着姜斐两眼发亮,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然后飞快地朝四周张望,蹲下身迅速把姜斐抱进了怀里,带着姜斐冲进了雨幕中。 姜斐心中有些疑惑,她先前从第一个女人那里听懂了一点儿对话,知道对方是叫了人来接自己,所以会是现在这个“桀桀桀”笑着的女人吗? 她悄悄掀起眼皮去偷看带走自己的这人,只听见对方嚷着什么“真可爱”“手慢无啊手慢无”,笑得愈发猖狂。 姜斐打了个寒颤,默默蜷缩起身体,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奇怪,不过似乎没有坏心思。 // 与生俱来的直觉并未出错,带走姜斐的女人叫宋茗,虽然不是约定中会来接自己的协助中心员工,但也是个好心人, 因为姜斐被带到了一个满屋子狗狗的地方,她看着宋茗和每只狗狗打招呼,然后和这房间里的另一个纯人类打招呼,称呼对方为“店长”。 “店长!你看我捡到了新的宝贝!”宋茗呲着大牙笑,托着姜斐给店里的人和狗展示。 狗狗们在“汪汪”叫,人们在叽里呱啦说,一时间姜斐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炸开了。 “哎呀新伙伴!” “怎么小宋带来了这么小的狗?她也要像我们一样干活吗?” “估计是捡来的小流浪吧。” “你从哪捡的,没有叫协助中心救助吗?”店长端详着无所适从的姜斐,接触到后者那茫然的眼神后挤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来,“小乖乖?算了既然捡到了就我们养吧。” “谢谢店长!我太兴奋了嘛,看到小狗就忘了什么协助中心了!反正店长你都捡回来了那么多狗狗,再多一只也没关系吧。”宋茗乐呵呵道谢,她就知道凭自己手中这小狗的样子绝对能让店长松口。 “你这家伙……是没什么关系啦,有很多人来约着领养,我已经调查过每个人的资质了,都很不错,接下来就是在关门前将狗狗员工们送到领养人手上。”店长捏了捏姜斐小爪子,“至于这个嘛,先看看呗,实在不行就你和我养,这么小就在外面流浪,多可怜哪。” 宋茗点点头:“那我先去带她初步检查一下身体,没问题的话可以喂点儿东西,我摸着她肚子好瘪。” “去吧去吧。”店长摆摆手,“我也该挨个联系领养人了,待会儿开店营业时我再叫你,希望最后几天能回点本……” 宋茗对该检查的步骤烂熟于心,确认姜斐身上没有从外表可以观察出来的疾病后,暂且先把姜斐与其她小狗们用围栏和笼子隔离开来,单独给姜斐准备食物和水。 姜斐听着她和其她人通讯,言语间似乎是在询问姜斐这种情况需不需要另外带去动物医院看看,现在的姜斐除了有些虚弱外,身体看着很健康。 最终她们讨论出来的结果是单独将姜斐隔离几天,后续如果没有异样表现可以不用就医。 更多的话姜斐听不见了,因为宋茗去了其它房间。 “喂,小家伙!你是谁?新来的员工?”隔着围栏,有只狗大声呼唤着姜斐,“werwer”的声音比其她狗狗要吵得多。 “我不是员工,我叫姜斐,是被刚刚那个叫宋茗的人带进来的。”姜斐吃饱了饭,现在有力气多了,干脆和那边好奇自己的几条狗聊了起来。 那只werwer叫的狗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因为毛色棕白混杂,店长给她取名核桃。核桃身边表现最为沉稳的狗狗叫奥利奥,她们中间还有一个叫蛋仔的黄色卷毛小狗。 “我们店里还有十多个伙伴,不过她们这会儿正在前面的互动区工作呢,我是偷偷溜过来偷懒的,小宋好像看见了,但她人好,所以不会赶我们回去。”核桃话又多又密,还很爱动,姜斐看她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总觉得对方想蹿到自己的笼子边来。 “你别担心,虽然核桃看着有点儿不着调,但小宋都拿围栏把你圈住了,我们不会不守规矩跑过来的。”蛋仔摇着尾巴笑嘻嘻地说,“才发现你好像和雪贝一样都是黑毛狗呢,你俩长得蛮像的。” 一直没说话的奥利奥终于开了口:“现在你们热闹也看够了吧,该回去工作了,不要打扰新的伙伴休息。” “没事,不打扰的,我也想多和你们说说话,我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来到了哪里呢……”姜斐赶紧打岔,她可不希望这些能给自己提供信息的狗狗们就这样走掉。 蛋仔抢答道:“我们这里是狗咖!” “狗?咔?狗咔?”又出现了新的词汇,姜斐反复咀嚼着这两个音节,按自己的直觉组合出了可能的名称。 “咖是咖啡的咖,咖啡是人类们喜欢的一种饮品。”奥利奥适时看出了姜斐的困惑,主动为其解释。 “那狗咖……”姜斐歪了歪头。 奥利奥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补充道:“我们这里不是卖狗狗做的咖啡,也不是卖以狗狗为原料的咖啡。” 姜斐恍然大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险些以为自己小命不保,要被拿去做咖啡了,有了奥利奥的说明,姜斐大概明白了一点——这家狗咖里有十五条狗狗,品种不一,有的是店长和店员在附近捡来养大的,有的是在专业犬舍里购买的。 这些狗狗们需要在这家店里工作,当然不工作也行,人类员工没有强制要求狗狗员工干活,据说法律要求人类善待动物,所以店里有像核桃这样爱偷懒的员工,也有奥利奥这种兢兢业业的员工。 奥利奥最敬业,有时候还会监督其她狗狗们的动向,不让部分员工捣乱,比如核桃和蛋仔。 “你别听奥利奥瞎说,我和蛋仔可听话了,除了爱吃了一点、吵了一点……好多客人喜欢我们呢!”核桃大叫几声,盖过了奥利奥与姜斐交流的声音。 “就是就是!”蛋仔附和着核桃,“是奥利奥太勤快了,不是我们懒!” 姜斐似懂非懂,她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你们说的工作到底是干什么呀?我被宋茗捡到这里来,也是来工作的吗?” “工作?就是工作呀!”蛋仔的脑子转不过来圈,没懂姜斐想问什么。 而核桃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虽然体型很大个,但行动速度倒是意外的快,奥利奥估计也是跟着核桃跑了。 姜斐盯着和自己差不多体型的蛋仔,对方年龄看起来可能就一岁的样子,让她给自己解释清楚还是太难为狗了。所以姜斐仅仅是跟蛋仔聊了些琐碎的小事,等宋茗回来后就把姜斐转移到了其它地方,这下姜斐是彻底接触不到其它消息来源了。 期间店长和宋茗陆续来过,都是检查姜斐的身体状况,然后给姜斐喂食添水。 店长有一次还拿着细细的、尖尖的东西戳姜斐,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但姜斐被宋茗钳制住了,根本没法挣扎,只好任由店长拿那东西扎疼自己,好在时间并不久,几秒的功夫后姜斐就恢复过来了。 被扎完的第二天,就在姜斐以为自己还要在笼子里继续睡下去时,宋茗在店长的指令下把姜斐放了出来。 “带她去互动区吧,不过她年纪还小,不用参与互动,当吉祥物就行。” 互动区?姜斐的关注全在这个词上,她记得蛋仔她们说狗狗员工都在那工作。 她也要去工作了吗?那能有机会离开这家狗咖吗? 店长和宋茗人似乎都不差,留在这里好像也不错,有吃有喝…… 但姜斐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变回原来的模样,找到伙伴辛苑和乌敏。 3、汪汪汪 终于能离开那个小房间了! 姜斐心里急得很,但是却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焦急来,万一叫宋茗和店长两人看出不对劲就不好了。 不过她忽略了一点,对一只小狗来说,过分冷静看着才不正常。 宋茗抱着她往屋外走,怀里的小家伙蔫趴趴的,这难免让人警觉,宋茗便停下动作,把姜斐放回原来的位置,又叫了店长过来:“店长,你看看她怎么回事啊,感觉没有精力啊!” 在清洁前台的店长匆匆赶来,和宋茗一起把姜斐翻过来翻过去地检查,店长纳闷道:“不对啊,吃喝都正常,身体看着没什么异样……” “但是你没发现吗,这几天她都好乖,从来到我们店里就这样……”宋茗比划着,“别的小狗不这样呀,她是反应比较迟钝吗?” 店长托腮:“你是想说她脑子不好,可能是只笨狗吗?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咱们店里的肉包就笨笨的呀。” 姜斐诧异地望着宋茗和店长,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形容自己迟钝,她跑得明明可快了! 居然还觉得她笨…… “嗷嗷!”姜斐用爪子拍了拍身下的软垫,即便语言不通,也想试着反驳一下她们。 店长和宋茗都望向姜斐,确认是她制造出来的动静后,前者拍了拍自家店员的肩:“完蛋啦,说坏话被狗狗听见了~” 宋茗紧张兮兮地凑上去道歉:“我们不是故意说你笨的,刚刚只是担心你身体有问题。” 见姜斐没有继续叫,应该是消气了,店长晃着手离开:“她好像听懂了你说的话呀,安心吧,快去干活,这家伙好着呢!” 既然姜斐一切正常,宋茗就不再发愁了,她将姜斐安放在沙发一侧的靠枕上,叮嘱姜斐乖乖呆在这里后就去帮店长的忙了。 蛋仔和核桃先蹦了过来和姜斐打招呼:“嗨,我们听小宋说了,你在休息间里养身体,她不允许我们进去看望你。” 奥利奥不像核桃她们那样活跃,步伐比较沉稳,走到姜斐身旁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健康多了。” “是的,要多谢宋茗和店长,她们给了我食物和水,我好久没有吃饱的感觉了。”姜斐见她们也摇着尾巴,情不自禁地学起来。 “所以你也是来跟我们一起工作的吗?”蛋仔挤到靠枕边上,和姜斐脑袋贴着脑袋。 核桃也想来,但是她体型实在太大个,很容易压到这俩小家伙。 “不知道,我听她们说让我当什么鸡香雾。”姜斐自己也不知道要来干嘛。 “是吉祥物吧。”奥利奥纠正她的发音,“意思是你在这呆着自己玩就好,不用照顾客人。” 姜斐在部落里没好好上学,识字少,一些生僻的字音都是靠猜的,她歪头:“是这样吗……好吧,那我看你们工作,我还不知道大家在狗咖里做什么呢!” “不急,现在还没客人来呢,我们只能自己玩。”核桃招呼着其她狗狗都过来,她们都对店里的新伙伴感到好奇,但不是每一只狗狗都和姜斐碰过面,十五只狗里也就核桃、奥利奥、蛋仔见过姜斐。 其余的都因为忙于工作,没跑到休息间看热闹。 姜斐逐个跟她们友好地嗅来嗅去,最后一个来到她身边的是一只小黑狗,体型与姜斐相仿,名字叫雪贝。 “小宋说要反差萌,所以故意叫她雪贝,雪贝就是人类制作的一种好吃的,好吃的雪贝是白色的,但好玩的雪贝她是黑的!但我们没尝过,因为小宋说我们不能吃。”核桃抢先替雪贝介绍道,她急着等大家认识后一起玩。 “我们今天要和一些同伴分别了,所以想要在临别前跟她们多相处相处,你要一起吗?”雪贝向姜斐解释着核桃表现如此急切的原因。 姜斐一愣:“为什么就要分别了呀?” 她明明才来这家叫“八方来财”的狗咖不久,对它的定义是一个只有狗狗的小型聚集地,按姜斐的认知,大家应该统一行动才是,怎么就有狗需要离开? “因为这家店其实快经营不下去了,店长前些日子把我们的信息发布在了智网上,为我们寻找领养者,今天早上店长就说会有人来接走我们中的一些狗。”雪贝耐心地说,“布鲁星很大,布鲁星之外还有其它的星球,分别后很难再见了。” 姜斐懵懵懂懂的,她也能体会到这些狗狗员工们的一部分心情,不过比起心中的怅然,她对雪贝话中的部分内容更为在意:“布鲁星之外有哪些星球呢?我记得我们现在是在布鲁星的棉花糖区?” 雪贝诧异地看她一眼:“诶,我们只是狗呀,不用知道那么多吧……不过你要问的话,或许奥利奥知道得更多,我只爱玩和吃,我也不想被领养,想留在狗咖里。” 后面的几句更像是她的自言自语,雪贝亮亮的黑眼珠里流露出几丝感伤,念叨着“青春”“朋友”“回忆”这些词摇头晃脑地离开了。 姜斐被她的话哽住,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似乎都无法反驳,毕竟宋茗、店长、狗狗们都把她看作了普通的流浪狗,只有姜斐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不普通。 用乌敏那只兔子的话来说——“隐匿在群众间的神秘高手?有趣有趣!” 乌敏最爱揪着辛苑和姜斐扮演故事中的角色了,要是让乌敏知道自己这回成了拥有神秘身份的人物,估计羡慕得狂跺脚。 从雪贝这里探知不到更多信息,姜斐便去找了奥利奥:“你知道布鲁星之外还有哪些星球吗?” “雪贝叫你来问的?”奥利奥一直有关注着姜斐那边,对这种问题并不算惊讶,因为雪贝一向懒得思考这些,所以会让姜斐找自己,“具体来说的话,你知道现在是谁在领导着这个世界、引领着所有生命体吗?” “不知道。”姜斐摇头。 奥利奥索性趴在了沙发边,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 有了奥利奥的科普,姜斐对身处的这个世界了解更多了。她心中的一个怀疑或许得到了初步的验证——自己的家乡位于布鲁星之外的一颗星球上。 据奥利奥所说,这个时代被人类称为智时代,经官方统计的拥有智慧的生命体多到难以计数,只有官方才知道具体的数字,现今经过探索且有生命体居住的星球足足有74892个,单是布鲁星上就居住了大概50亿的生命体,不过这个统计数字只包含了人类,动物并不算在其中。 除了这七万多个探索度满值的星球,宇宙中还有一些没有人类定居、但投入了使用的星球,人类在上面建造工厂、开采资源,利用机械生产制造工具。再向外,就是人类未曾踏足的领域了。 姜斐正是在意那些人类可能还没去过的地方,也许她的家乡就在那些神秘地带。 可是这无法解释她是如何跑到了布鲁星来的,布鲁星虽然说位于人类栖息地的边缘位置,外圈有一大半是工厂星球,但姜斐怎么可能只凭肉身就跑过来呢…… 而且辛苑和乌敏有极大可能都在这地方,她们三个此前闯过最大的祸就是教部落里的幼年兽爬树,结果都挂在树上下不来了。不管怎么说,她们仨都不像是有能力穿越众多星球来到布鲁星的样子。 姜斐皱着眉纳闷,那还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将她们带来这里? “总之,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这家狗咖既然都快要关闭了,最好是早些从这里离开,姜斐琢磨着之前听宋茗和店长说的话,猜测她们是想要将自己养起来。 如果现在离开狗咖的话,面临的最大危机也许是缺少食物,姜斐必须得翻垃圾箱或者向路人示好讨来食物。不离开这里,大概是被店长或宋茗继续养着,或者有人像领养其她狗狗一样领养走自己…… 姜斐烦躁地晃晃尾巴,她并不愿意留在这里,比起四四方方、有玩具和食物的休息室,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家,想要继续在草原上与同伴们嬉戏。 店里的大家都很好,但终归不是姜斐想要的。 “奥利奥,我想要离开狗咖去外面,我想今天就走。” “诶?可是你还这么小……”奥利奥尝试劝阻她。 “之前其实我没有说过实话,我不是狗,我是狼。”姜斐主动坦白,“而且我不是像你们一样的动物,我可以变成人类的模样,我们部落里的长辈说我们这样的种族叫做兽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前不久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布鲁星,身体变回到了幼年形态,根本没法变人,后面一路流浪,被宋茗带到了这里。” “这样吗?”奥利奥的神色有些恍惚,她很快恢复冷静,“所以你是想找回家的路吗?” “对,我昏迷时还曾听到朋友们说话的声音,我怀疑她们也和我一样来到了这里,但中途出了点儿意外,所以将我单独藏了起来。”姜斐欲言又止,“我想找到她们,但我对这里知之甚少……” 奥利奥偏着头,心领神会:“你需要帮助是吗?没关系,我们来帮你想办法,直接开溜比较麻烦,小宋经常盯着门口,店里还有机器监控着我们的行动,我倒是知道怎么开门,但绝对会被发现的。” 奥利奥沉思片刻,把一些都闲着的狗狗们叫了过来,简单叙述了姜斐的事情,希望能够集思广益。 将近十只狗狗围坐在一块儿,姜斐被她们亮晶晶的眼睛齐齐盯着,怪不适应的。 “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姜斐说想要今天就走,我们该帮她打打掩护,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吗?”奥利奥出声鼓励着大家说出想法。 “啊,今天就要走吗?明明才刚认识……”雪贝遗憾地道。 “有缘的话或许还能再见。”姜斐安慰她。 蛋仔和核桃拱到姜斐身边来:“哎呀,要从这里跑走还是很简单的!上次我们跑出了好几百米才被小宋追上呢!” 奥利奥用爪子拍了拍地面:“喂,是要不被抓住的方法,姜斐的体型有些小,宋茗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她抓回来。” “啧,那还不简单,”核桃哼哼几声,“我们去闯个祸,吸引走宋茗和店长的注意力,其她的去帮忙开门,姜斐趁乱逃走,简直完美!我是天才!” 姜斐犹豫着:“这样会很麻烦你们和宋茗还有店长吧……要不我争取跑快点?” 不过没狗注意姜斐说的话,都在认真思考核桃的提议。 “捣乱!我最在行了!我要和核桃一起去!今天要拆什么?!”蛋仔围着核桃开始蹦跶,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4、被制裁 “我也要去!” “我也来!” 其她狗狗都兴奋地叫着。 奥利奥伸爪按住最先出头的蛋仔的尾巴:“冷静点,蛋仔,小宋她们会气坏的,我们不能这样做。” 姜斐感激地看了眼奥利奥,庆幸现在还有理智的狗狗在场。 “今天不是有人会上门来领养吗?到时候还有客人吧?店里肯定忙死了,或许注意不到我们在干嘛,姜斐又这么小,直接偷跑就行。”奥利奥建议道。 “是哦,我好像被人预定了,唉真不想离开……”雪贝长叹一声,软趴趴地贴在地上。 “诶等等!”雪贝忽然精神一振,“我没记错的话——有的狗狗之所以会流浪,是因为从领养人家里跑出来了吧!” 所有狗顿时都看向了某一个方向,姜斐愣了愣,也跟着看过去。 她们都盯着角落里的土豆,土豆本来在挠痒,耳边忽然安静了,便后知后觉地停下动作看向其她狗这边:“你们干嘛看我,继续聊啊?搞得我怪不自在的。” “土豆你……之前本来是有人类同伴的吧?”雪贝期待地望着她,“然后她们带你到布鲁星来玩时,你自己跑丢了,没有找到自己的人类,流浪时遇到了小宋,这才被带回狗咖的吧。” “是这样的。”土豆不明所以地点头,“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挠痒痒吧!”雪贝转头蹿到姜斐右侧,“有主意了!你!代替我被领养吧!” “我?”姜斐难以置信地说,“我怎么代替你?” “我们长得很像啊!人类那么笨,其实认不出来,然后你趁机从领养人那里逃走,我继续留在狗咖里!”雪贝语调欢快,显然对这个办法满意得不行。 “雪贝,别犯傻了,在领养人那也不是容易跑掉的。”奥利奥叹气,制止了大家逐渐发散的思维。 “那还能怎么办?”有狗狗问。 “装病吧。”奥利奥言简意赅,“蛋仔你爱演戏,到时候去小宋和店长跟前装腿瘸,叫几声扮可怜。她们肯定会慌慌张张的,也能吸引店里一大部分客人的注意,这边的话我帮姜斐开门,她可以放心跑掉。” “我知道了!核桃假装来追我,我们俩打架,然后装作受伤!”蛋仔灵机一动。 “好好好!我同意!”核桃立马答应。 奥利奥沉默几秒,同意了蛋仔的改剧本要求,剧情大体不变就好,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 “原来你们是做这种工作的呀……” 姜斐看着小狗们簇拥着客人进入互动区,那个人类看起来已经晕晕乎乎的,这只狗摸一下那只狗也摸一下。 “嗯,如果你是狗的话也可以做,但你是狼,之前没说过,狼在布鲁星很少见,一般被发现了都是会被关起来的,所以你独自在外一定要小心。”奥利奥不放心地嘱咐道。 “好,我会的。” 被关起来?姜斐从前也被关起来过,因为和辛苑、乌敏打架,乌敏揍人最狠,动作还敏捷。姜斐和辛苑一点儿也没讨着好,后来去大人那里告状,惹来嘲笑说狼和豹子被兔子压着打,二打一都打不过,要是两只兔子也就算了。 长辈们还批评姜斐跟辛苑技不如人就算了,还爱告状,所以需要好好反思一下,把她俩丢在小木屋里关禁闭。 说是关禁闭,就是让她们在里面呆着认字,姜斐最害怕的就是学习了,所以每次都很痛苦。 乌敏那家伙还爱在关禁闭的时候跑到木屋顶上看热闹吗,拿香喷喷的烤面包勾引她们俩,然后在姜斐和辛苑面前美滋滋地吃下去。 虽然不了解布鲁星这边的情况,但奥利奥会特意嘱托,那这个“被关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待会儿是规定的休息时间,小宋会在前台那里工作,狗狗们自由活动。”奥利奥为姜斐讲着计划。 “根据观察,店长刚才抱着可露丽走了,说是送到领养人那儿去,晚上回来,也就是说我们待会儿拖住小宋,你就可以溜走了。” “好,谢谢你们。”姜斐感动得眼泪汪汪,悄悄记下了所有狗狗们的味道,未来再见的话,她一定会报答这些小动物们的。 这一波客人在半小时后离开了,店里的狗狗员工都进入了规定的午休时间。 宋茗还在前台忙着,姜斐看见了前台那边还排了老长的队伍,不过那些只是来购物的顾客,不会进来与狗狗们互动。 “……人怎么这么多。”奥利奥有些着急,尾巴一直在拍地板,宋茗看起来实在是太忙了,这会儿给人添乱实在缺德。但是现在变更计划的话又来不及,蛋仔她们估计已经在酝酿了。 “要不先暂停,或许明天再弄也行?”姜斐建议道。 “不行,乱一点儿也好,就是得辛苦小宋了。”奥利奥拒绝了,“我去后面看看,免得她们真打起来把东西撞掉,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过会儿就回来帮你开门。那些人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她们猜不到我们是在逃跑,但你还是得动作快点,不能失误,等她们回过神就不好走了。” “好,我会动作快些的,你先去看她们吧,不用担心我这边。”姜斐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处,一脸坚定。 奥利奥被她逗笑,心情轻松了些许:“好,祝你离开之后一切顺利!” 姜斐再次朝前台张望了一下,宋茗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队伍倒是还排着。 她干脆提前跑去门口的位置等着,互动区的围栏她是没办法跳过去,但蛋仔说互动区的某个沙发下有她们上次逃跑时挖出来的洞,直接通到门口。 这样的话,奥利奥可以直接翻越护栏,姜斐就在洞旁边等着,奥利奥一开门,姜斐便立刻跑出去。 这便是她们商议出的计划。 只是……闷头跑路的姜斐忽然被一双手给拎起来了。 // “妈,你们没给我发申请领养的狗的照片。” 贝含珠看见八方来财的招牌就在前面的路口,估摸着时间,一边走一边给妈妈发去了语音。 她受妈妈贝宜所托,到这家名叫“八方来财”的狗咖里帮忙领养一只小狗,这家店最近在网络上发布领养通知,宣布店铺因经营不善即将关闭,寻求好心人接手店里的小动物们。 据贝宜所说,这家店的店长和店员总爱抱一些流浪狗回来,所以本来只有五个小狗员工的店铺扩充到了现在的十五个小狗员工。 而且其中有很多大型犬,平日里光是给狗狗们打理毛发就累得够呛,她们吃得还多,快给店长吃破产了,所以不得已在社交媒体上找人领养。 贝宜喜欢狗,贝含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就是被妈妈的爱犬珍珠给带大的,贝宜在外面玩,珍珠就在家里陪小小的贝含珠,直到珍珠的寿命耗尽。 这次妈妈能够从失去珍珠的伤痛中走出来,实在是让贝含珠惊喜。她在律所的工作很忙,下班时偶尔会撞见妈妈在家对着珍珠的相框发呆,要不就是在聊天时频频提起珍珠从前的趣事。 贝含珠知道她想念珍珠想念得紧,却无计可施。当贝含珠提议养新的小动物来陪陪贝宜时,贝宜并不同意,贝含珠只能作罢。 如今对方改变了主意,不再沉湎于过去,贝含珠由衷地感到高兴。 因此贝宜拜托她来帮忙领走小狗时,贝含珠答应得很干脆。原本今天是该贝宜女士本人来的,结果贝宜不知道怎么回事,把领养这事给忘了,自己和闺蜜前天就跑去海岛旅行了。贝宜又不想放弃领养,便找了女儿帮忙。 在贝含珠踏入店内时,贝宜发来了回复:【哎呀坏了,我没存,不过别担心,我之前去过,店里就那一只黑狗,叫雪贝】 黑狗?雪贝? 贝含珠在这两个关键词上多停留了几秒,店里此时人有些多,光是与狗狗互动的区域里就有八个人,外面还排着队,粗略一数,也是八九个人。 她低下头来回复妈妈:【好的,我已经到了。】 队伍逐渐变短,轮到贝含珠时,她身后又来了好几个人,前台的店员看起来忙得快要断气了,贝含珠排队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店员为了满足客人的需求不停地跑来跑去,还去仓库搬运过几次货物。 出于对对方的同情,贝含珠在确认雪贝很亲人、很好抓后,便提出自己去捉雪贝,好让店员省点儿捉狗的力气,毕竟后头可还有一堆客人要接待。 店员稍加思索,觉得此计可行,拿出了准备好的牵引绳和笼子,店里只提供安置部分犬种的设备,特殊种类的需要自行购买。贝宜预约领养的小狗正好符合要求,雪贝是捡来的流浪狗,小型犬,通体黑色,在店里很好认,进笼子里会乖乖的,不怎么乱叫。 所以店员也比较放心让贝含珠自己去找雪贝,贝含珠点头同她道谢,拿上工具进互动区开始找狗。 她的目光在互动区内迅速扫过,很快就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此行的目标。 那是只很小的黑狗,至少在身边那只边牧的对比下小得可怜,似乎带着些狼的基因,正和那只边牧嗷嗷汪汪叫着,远远看去,像是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在贝含珠向她们靠近时,那只边牧忽然急匆匆地离开了,贝含珠虽然有一些诧异,但并未在意,毕竟她单纯是来带走雪贝的。 雪贝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边牧的背影,旋即转身,竟然直直地朝贝含珠这边跑来了。 贝含珠不懂她这是想做什么,但行动要快过思考—— 在小黑狗经过时,贝含珠逮住了她。 5、休想逃 姜斐呆呆地仰头去看抓住自己的这人,瞳孔清晰映出对方的面容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是那个在宋茗带走前给自己喂食的女人! 一愣神的功夫,姜斐就被对方塞进了笼子里,小金属门“咔哒”一声关上。 “姜斐——!”奥利奥没走出去多远,听见动静后回头,惊恐地叫起来,刚说完话没多久,姜斐怎么就被人给逮住了。 她顾不上去盯着蛋仔那边的动静,连忙朝姜斐这边飞奔而来:“汪汪汪!” 店里的客人纷纷侧目,不懂这只向来乖巧的边牧为何会性情大变。 贝含珠已经带“雪贝”走到了店门口,听见了狗的叫声,但并不认为和自己有关,所以动作丝毫未停,直接开门走掉了。 奥利奥没能追上去,因为有几个客人试图拦住她,心急如焚的奥利奥只能大声冲外边叫着,希望姜斐能听见自己的忠告:“姜斐!我追不上啦,后面的路就看你自己了,那个笼子的门很好开的,直接一抬金属杆就好!你记得趁那女人不注意自己跑开啊!祝你好运汪!” 客人团团围住奥利奥,大声呼唤着店员说:“快来,你家狗想逃跑!” 宋茗刚去后面的仓库搬完货,中间还逮住了鬼鬼祟祟的几只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正门那边有人在叫她,只得急急忙忙赶去。 “怎么啦?”宋茗问,眼前的场景让她感到困惑,几个来买宠物小零食的客人守在门边如临大敌,她们面前的是店里最聪明也最懂事的小狗奥利奥。 这能出什么事?宋茗纳闷,而客人们的话直接让她惊掉下巴。 “刚刚奥利奥一边叫一边往门外跑,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有人率先答道。 宋茗向她们道谢,幸亏奥利奥被拦住了,否则自己还得出门去找。 苦命的店员小宋牵着奥利奥的狗牌回到了互动区,宋茗蹲下身注视着奥利奥的眼睛,伸出了左手和右手:“乖乖,回答我,刚才是有什么事发生吗?左手,是,右手,不是。” 奥利奥异常安静,一人一狗对视三秒后,奥利奥把爪子搭在了宋茗的右手上。 “吓死我了,以后不能这样干了啊,好几个客人都担心得不行呢……”宋茗嘀咕几句,揉了把奥利奥的头就当完事。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沙发,忽然顿了顿:“等等?!我捡回来的那只小黑狗呢?!” 奥利奥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远离了宋茗。 姜斐都离开了狗咖,虽然说落入到了别人手里,但看样子是来领养小狗的,处境坏不到哪里去。而且姜斐的本意就是要离开,后面一切都看她的造化了。 至于现在宋茗急得抓狂,那就不是奥利奥能解决的事情了。 // 奥利奥吼出来的那些话,姜斐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也想叫几声回应,但是很快就被带走自己的女人塞到了车里,隔着车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被削弱了大半,应该没法让奥利奥听到。 那个女人放下她后从另一边的车门进入,姜斐光明正大地瞧着她,有些希冀对方能认出来自己。 可惜这点心愿落空了——对方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她,只顾着戳戳点点面前的光屏。 不过认不出来也正常,有宋茗她们帮忙打理,姜斐的毛看起来漂亮多了,任谁也想不到她在街上流浪过。 姜斐只郁闷了一小会儿,便重新思考着自身处境。 她大概明白自己是为什么会被带走了,先前雪贝就说过会有领养狗狗的人上门,姜斐应该就是被误认成了雪贝。 毕竟店里只有她俩长相相近…… 不知道雪贝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果这人是来领养雪贝的话,那误抓走了姜斐,雪贝想要留在狗咖的愿望肯定能实现,或许会感到开心吧? 当然更值得担忧的是自己的处境。 观察完车上的一切后,姜斐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带走自己的这个人名叫贝含珠。 这三个都不是很难的字,姜斐从前在书上学到过。 贝含珠。贝壳里含着的珍珠。蚌肉…… 她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念着,眼睛一亮,想起以前远行去海边,在临海的一些部落里做客吃到的美味海鲜,口水开始疯狂分泌。 说实话,姜斐还有点儿担心一个问题——带走自己的这个女人会认出来她是狼吗? 姜斐祈祷她最好是不认识。 好不容易才拽回自己跑偏的思绪,姜斐晃着脑袋构思着接下来的逃跑方案。 姜斐肯定不能留在贝含珠身边,哪怕对方是曾经喂过她的好心人。 有贝含珠在一旁,姜斐只能用眼睛观察笼子,琢磨着奥利奥说的出逃技巧,理论上她只要用爪子将小杆从门闩那里抬起,笼门就能直接推开了,跑出笼子后,从此天高地远,任她自由来去。 但有一个大问题,车门被关上了,所以姜斐必须要抓准时机,在离开车内的一瞬间,趁贝含珠不注意展开行动。 首先,她得时时刻刻关注着贝含珠的一举一动,绝对不能放跑机会! 姜斐盯了贝含珠没多久就觉得头晕想吐,只能在笼子里转了几圈,找舒服的位置趴下,眼睛闭上,试图减轻难受。 等到她再醒来时,贝含珠正在轻手轻脚地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见姜斐望向自己,贝含珠还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表情微微一怔,不由自主解释说:“已经到了。” 姜斐直勾勾地看着她,将爪子搭在了笼子上,似是催促。 // “妈妈,我已经接到了,嗯……我会帮忙签收的,你回头玩完了记得快些来接……好,拜拜。” 贝含珠挂断了通讯,远在外地的贝宜刚刚还下单了一堆小狗的日常生活用品,外卖地址填写到了贝含珠独居的地方。 要不是知道贝宜最后会来接走小狗,贝含珠都怀疑她的妈妈是打算让自己来养。 关着小狗的笼子被放在了副驾的座位上,里面的家伙一点儿也不吵闹,静悄悄看着贝含珠。 贝含珠被她看得有些心软,刚才在车上一直忙着看文件,没怎么关注过这小家伙,对方就乖乖地呆在那,不吵也不闹。 “我待会儿就把你从笼子里放出来,闷坏了吧?”贝含珠揉了揉“雪贝”的脑袋,虽然说总觉得这只小狗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她真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雪贝”摇摇尾巴,轻声叫了两下,算是给贝含珠的回应。 贝含珠没再停在车上耽误时间,让智能系统帮忙泊车后,她去副驾驶那边准备带走小狗。 谁知刚一开门,一道黑影就从贝含珠身边飞过,而笼子的门大开着,至于里面呢,空空如也。 贝含珠暗叫一声糟糕,转头就想寻找“雪贝”,可那小黑狗完全没了踪影。 但贝含珠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属于她的私人车库的入口早已关闭,出口需要刷卡,一只小狗而已,再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在可以容纳两辆车的空间内转了一圈,贝含珠轻松地捉住了某个慌乱躲藏的家伙。 “雪贝”从车里离开后似乎是发现没有出路,便借着消防设备隐藏身形,想要蒙骗过贝含珠的眼睛,但此计无效。 贝含珠眼疾手快地堵住了消防设备另一边的缝隙,从没堵的这边把挣扎着的小狗掏了出来。 “你还挺会跑,知道趁我开门的一瞬间行动。”贝含珠举着沾上灰的狗狗,一脸若有所思,“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刚刚都乖乖的呢,原来只是缓兵之计。” 有了这一出,贝含珠没敢放松警惕,直接拎着后颈把“雪贝”放在笼子里好好关了起来,还用小皮筋绑住了门闩和小杆,任凭这小狗怎么推门也推不开了。 她带着狗回了家。 工作四年后,贝含珠便自己在布鲁星的棉花糖区买了房,从妈妈那边搬出来独居。 屋内的装修很简洁,入口处挂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贝含珠打量了一圈家里,没有立即带着“雪贝”进去,而是先把她放在了玄关的凳子上。 在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后,贝含珠才勉强找出了一个可以供狗狗暂时居住的地方。她把小狗安置在了自己的健身房里,只有这里能圈出足够的空位,也不怕狗越狱到处乱尿。器械也都固定得很牢靠,不会掉下来伤害到小动物。 逃跑失败的姜斐貌似已经忘了刚刚的小插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摇着尾巴对此接受良好,在贝含珠用围栏圈住的范围里跑来跑去、巡视新领地,然后又蹲在了贝含珠的面前,听狗咖里的那些狗说,这些人类会成为她们的新伙伴,互相陪伴着长大。 那不就和她、辛苑、乌敏这样的同伴差不多嘛。难道人类很缺这样的陪伴吗?可明明她们的生活里有如此多便捷的东西。 贝含珠对地上这小东西的脑瓜子一无所知,见“雪贝”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副表面乖巧实则可能憋了满肚子坏水的模样,也懒得拆穿了,反正仅仅需要养这么几天,她们俩能相安无事就行。 她蹲下来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叮嘱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要乱叫,也不要试图翻过围栏,乖乖呆着,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水,待会儿外卖到了我就把我妈妈买的玩具给你放进来……” “雪贝”嗷嗷应着,但贝含珠刚把门阖上一点儿,下一秒就看到小狗试图翻越装好的围栏,可见是完全没听贝含珠说的话。 她立刻又将门拉开,小狗的动作停住,自以为小心地瞟她一眼,叼着贝含珠放进窝里的玩具球跑到一边玩去了。 贝含珠重新关门,这狗就撒开球准备越狱,搞得贝含珠再次开门警示。 如此反复几次,“雪贝”才规规矩矩的,没再做出一些危险举动,不过贝含珠这次多了个心眼,门并未完全合拢,而是留住缝隙,方便贝含珠自己监听里面的动静。 6、碎纸机 姜斐的眼珠子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她现在一门心思全在贝含珠怎么还不离开这件事情上,很想趁对方离开后仔细检查这套房子,里面有很多她在部落里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 至于贝含珠不断张合的嘴里发出了什么样的噪音,姜斐完全不关心。 贝含珠将贝宜买的喂食器等用品都搬回了家里,给姜斐放了几个会响的小球在窝里,姜斐很难不被吸引过去。等贝含珠调整好喂食和饮水模块的设置参数后,姜斐还叼着球在那摇头晃脑。 左右看小狗都没什么适应上的问题,贝含珠便放下心来。 本来姜斐都以为她要走了,结果贝含珠回头了好几次,姜斐只得按捺住性子,老实呆在原位。 真听见对方渐远的脚步声后,姜斐确认贝含珠离开了,便鬼鬼祟祟走到围栏边缘,把小球放下,坚决不承认自己刚才玩得不亦乐乎。 她环视一圈这个房间,装饰色彩都比较冷硬,深色的木质地板很干净,一看就是常有人打扫。 姜斐对墙边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很好奇,但更让她好奇的还是外面的屋子。 刚刚进来时,姜斐看到了落地窗外的景色,她凭视角判断自己应该就是来到了某幢高楼上,否则地面上的东西不会离她那么远那么渺小。 姜斐估摸着这围栏的高度应该能让她跳出去,刚刚如果不是贝含珠几次三番开门,她早出去溜达了。 眼下没了阻碍,姜斐奋力一跃—— 事实如她所想,姜斐顺利地跨过了贝含珠为她设置的障碍。考虑到有被发现的风险,姜斐不敢跑出这间屋子,只能在里面到处打转。 然后她看见了镜子里只有一丢丢大的自己。 这对姜斐而言无异于天塌了,她是知道自己变小了,但亲眼看见时还是很崩溃,所以她果断背过身,面向了唯一没有张贴镜子的墙壁。 上面满满当当的,有很多贝含珠的照片,有的是她在跑步,有的是登山。姜斐看着她那副活力满满的样儿,有点儿怀疑跟自己见到那个安静冷淡的女人不是同一个。 人类的性格变化还真是大,她暗自腹诽。 巡视完这个房间,姜斐把目光投向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要出去吗?她只犹豫了一秒,便坚定地跑了过去。 来都来了,总要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离开贝含珠的家吧。 考虑到贝含珠可能还在附近,姜斐的动作极其谨慎,全程贴着墙走,像水一样从门缝里流过,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 轻松搞定! 她抖抖耳朵,转头看向了之前没来得及参观的其它地方。 离她最远的一个房间里有“哒哒”的声响,贝含珠应该就在那里了。 姜斐决定绕着那个房间,她先去到了贝含珠带她进来的房间。 好消息——这里可以看见室外繁茂的绿植,有一扇玻璃门。 坏消息——玻璃门锁着,姜斐压根出不去。 她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可就算再怎么愤恨,这玻璃门也不能为她的意志而打开。强行冲破的话不仅危险,还会引来贝含珠。姜斐咬咬牙,扭身要去其它地方。 可这时,贝含珠那边的房间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 姜斐一顿,当即在沙发下缩了起来。 她的视线范围内,能看见贝含珠急匆匆地换了鞋,拿起门口放着的双肩包和外套就开门走了。 贝含珠开门时只用手轻轻碰了一个方形组件,门一边叫着“好的,这就为您开门”,一边向外敞开。 姜斐看了有些好奇,等听不见对方的说话声后,姜斐从沙发底下爬出来,借着座椅跳到了门旁的衣帽架上,她瞅准组件的位置,把自己的爪子贴过去,却不见门有任何动静。 问题出在哪里?姜斐苦大仇深地瞪着门上的组件,又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恍然大悟:“所以是我的问题吗?” 贝含珠那用的可是人类的手,姜斐现在还是狼爪。 “啧,真烦,还是得想办法变人才对啊!”姜斐跳到地面上,她现在的处境完全陷入了死循环。 很多事情需要人类的身体形态才能完成,但她现在恰恰变不成人,想要变成人又得做一些人才能做到的事…… 原本还背在背上的尾巴烦躁地拍打地板,姜斐憋着怨气继续去搜查其它房间。 客厅里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姜斐的视线掠过被玻璃门阻隔在外的小院子、游泳池,遗憾地朝一楼剩余的那些房间里看去。 左边的第二间是她最初离开的房间,贝含珠在那安置了姜斐的窝。 右边的门锁着,姜斐试图学贝含珠一样按下门把手,但体重太小,所以失败了。 她灰溜溜地往前走,好几个房间都关着,只有最里面的那间敞开了门。姜斐没记错的话,自己出来时贝含珠就在那儿忙碌。 秉持着“都走到这里了”的念头,姜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屋里的东西让她吃了一惊——四面墙都做成了书架,只留出了房门的位置,连窗户都没有,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全放着最让姜斐头疼的书。 天姥姥知道,她在部落里最烦的就是去上学了,哪怕辛苑和乌敏百般哄劝也不愿意读书。 如果是她们听见自己此刻的心里话,会评价些什么呢? “如果你不读书的话,你要干什么呢?永远呆在这个地方吗?” // “可是你不读书的话,或许就得永远呆在这片原野上了,你不想出去吗?不想看看先辈们为之奋斗的无忧乡吗?”辛苑拧着眉,豹眼里满是担忧。 “但我们本身就生于这片土地啊……”姜斐才最搞不懂她们的想法,“而且那些前辈好奇怪啊,干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建造无忧乡呢,还要搞什么考试,只有成绩好的才能去,这算什么道理!” 她嚷嚷着,乌敏赶紧拿烤肉堵住了姜斐的嘴:“喂,小点儿声,别让其她兽人听见了,传到首领那里去,可没我们好果子吃!” “……烤肉……好香!”姜斐咬着突然进入嘴里的肉,惊喜地道。 辛苑无奈地看了眼乌敏,她们没再继续劝姜斐认真听课:“留在这里也挺好,反正能吃饱能穿暖,无聊了就跑出去撒野,大家一直在一起的话,绝对会很幸福的。等未来你想要和我们一起去无忧乡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加油学习吧!” “是吧是吧,呆在部落里就完全是梦想中的生活呀!”姜斐选择性地忽略了她们俩最后说的什么“一起学习”,她才听不懂。 // 姜斐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仿佛还能记起那天的烤肉味道。 她收回思绪,更加专注于探索贝含珠的家,还是得先想办法离开才行。 这里的书和文件都收拾得井然有序,姜斐没从中看出来特殊之处,她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房间中央的超大木桌前。 贝含珠刚离开没多久,这里还残留着她的气味……不,不止是贝含珠身上的气息,姜斐从中还嗅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味道。 它不算多甘美、香甜,但是却对姜斐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姜斐当机立断跳上贝含珠的座椅,开始探索着气味的来源。 最终她在书桌上摞起来的一堆文件里找到了源头,是最下面的一个文件夹,那股引得姜斐想去舔的味道正是从里面的纸张中传出。 姜斐急切地把它往外拽,这里没有镜子,她根本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狂热。 其余放在上边的文件因为力的作用向另一侧倾倒,全部掉在了地上,姜斐却无暇顾及这些,她翻开文件夹,疯狂嗅闻着里面的纸质资料。 那些纸大概是由什么液体浸润过,然后被晾干、抻平,纸张自然有些发皱。 姜斐心心念念的味道就是在这些起皱的区域里散发出来的,她闻了很久也没闻出什么来,心急的她干脆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嚼吧嚼吧吞下了一些纸。 不过纸的味道和口感实在不好,所以姜斐又吐了出来。 吐出来后,上面的奇异味道散去了不少,姜斐这才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转头看到散落满地的文件,她也不晕了,一下子清醒过来:“我刚刚是怎么了?” 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进屋后翻桌子的举动有多不理智,姜斐急得想要甩尾巴,可是身后空空的。 姜斐扭头试图去看自己的尾巴,却只看见了自己身上的黑色毛发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小麦色肌肤,光秃秃的。再抬起爪子,毛绒绒的爪子也不见了,姜斐自个儿只看见一双纤长的、骨节分明的属于人类的手。 这些异样让姜斐打了个激灵,她草草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重新堆到书桌上,接着径直飞奔到了能映出自己身影的那个房间里去。 “我怎么突然就变成人了?” 姜斐推开门后,健身房里的镜子清晰地照出了她的样貌。 她将手覆上镜子,呆呆愣愣地触碰着镜子里那个表情十分不可思议的女人,对方不着寸缕,一双眼眸炯炯有神,金灿灿的。 7、没跑掉 熟悉的样子让姜斐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安定。 来不及思索太多,她直接冲到大门口,刚想离开,又记起自己没穿衣服,便折返回去在沙发上随手拿了张毯子裹住自己,准备立即离开。 她还记得贝含珠带自己从车库上来的路线,其中有一个分岔口,也许那是人类步行进来的通道。 但是姜斐效仿贝含珠开门的方式并未成功,门上的智能系统冷酷无情地播报—— “指纹识别错误,请重试。” 什么情况?姜斐急得上蹿下跳。 比起开不了门更令狼绝望的是,姜斐发现自己的视角又在慢慢变矮,原本披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把她压在了下面。 眼前的视野骤然一黑,姜斐费力在毯子下挣扎,挣扎了不过一秒便听见了远处有人靠近的声音。 还能是谁,肯定是贝含珠回家了啊! 姜斐急吼吼地扯着毯子,想要从里面爬出来,结果反而把自己裹得更紧了,而脚步声渐近—— 随着门上的电子音响起,一同到来的还有贝含珠讶异的声音:“天,这什么东西?!” 姜斐老实趴在地上装死。 贝含珠震惊之余也回过神来,能在她家里搞出这动静来的存在,除了新带回来的那只小狗,不会其她的了。 掀开毛毯一瞧,果然就是某只小家伙。 贝含珠无奈地叹气,把姜斐抱了起来,看着这小黑狗满脸无辜的表情,忍不住点了点她湿漉漉的鼻头:“你啊你,这次是初犯,勉强原谅你好了。” 姜斐知道这是放过自己的意思,她此刻还心有余悸,不幸中的万幸,没让贝含珠发现自己的人身,如果在人类面前由人变狼的话…… 简直不敢细想下去! 姜斐轻轻咧开嘴,吐出粉色的舌头,继续维持着那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如她所料,贝含珠越看越心软,并未立刻把姜斐给放回窝里,而是带着姜斐继续检查其它房间。 即便是后面在书房里发现了沾着口水的碎纸,明眼人一看就是姜斐干的,贝含珠也没批评小狗。 这么小的小狗能懂得什么呢? 贝含珠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不该忙着出去接材料,忘记关上小狗那间房以及书房的门,这才给了姜斐溜出来捣蛋的机会。 姜斐其实在贝含珠进书房时有些心虚,因为她虽然有重新堆好那些纸质材料,却完全没注意顺序,假如贝含珠有心的话,应该会发现它们的顺序全部都被打乱了。 只不过幸运女神又一次眷顾了姜斐,从贝含珠的反应来看,那堆材料正是要丢掉的垃圾,没有丝毫用处。 本以为给人添了麻烦的姜斐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在书房门口盯了一会儿贝含珠,便跑回自己的窝里,决定休息一下压压惊。 现在想来,从她被陌生的味道吸引,之后短短十几分钟内发生的全部事情都很诡异。 光是舔几口那些浸泡过不知名液体的纸张,居然就能让自己恢复人身……姜斐面色变得非常凝重,这种东西还好巧不巧出现在了贝含珠的家里。 真的只是巧合吗? 姜斐并不是在怀疑贝含珠与自己变小的事情有直接关联,毕竟如果是对方做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在姜斐流浪那会儿给姜斐食物呢。 她倾向于认为贝含珠身边有人与自己变小一事相关,但暂且不知道是谁。 吃下那些纸张时,姜斐的意识都是模模糊糊的,全凭本能行动,完全来不及看清楚上面的字。吐出来后,纸张更是皱成一坨。 其余的废弃文件被贝含珠单独放在一个盒子里,姜斐咬过的那些则是全部投入了碎纸机中。这下即便姜斐想去翻,也是没办法翻出来任何信息的。 但姜斐可没有气馁,倒不如说她得到了更有利的线索。 似乎不用想着离开贝含珠的家了,比起在外面的世界里漫无目的找寻变回人身的方法,贝含珠这儿才有可能为姜斐提供更多关键信息。 搜索范围一下子缩减到了贝含珠及其社会关系上,姜斐留在贝含珠身边的话,可以慢慢调查。 她相信,能够给贝含珠的东西淋上奇怪液体的人,绝对会和贝含珠在某些方面产生交集。 姜斐需要做的就是等候那个时机的到来。 // “雪贝,过来,吃饭了。”贝含珠做好了小狗饭,正在招呼姜斐,后者刚刚又趁前者不注意,溜到了围栏外边,端端正正地坐在地板上,眼珠子盯着被关上的房门。 听见贝含珠叫自己的声音后,那小黑团子默默地转了个头,目光只飞快地从狗碗边掠过,继续望着门。 贝含珠好笑地道:“别看了,就你那么点大,告诉你门怎么开,你也没法学会的。” 这嘲讽表面看着没对姜斐造成任何伤害,但实际上某只小黑团的耳朵悄悄压下去了一些,似乎是很不乐意听这种话。 贝含珠起身走到了她面前蹲下,把自己在厨房研究了半天的成果捧到她嘴边,诱哄道:“饿了吧,我做了好久呢,如果你吃掉的话有奖励哦。” 姜斐耸耸鼻尖,不为所动,甚至还伸爪把狗碗推开,执拗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就那么想出去吗?”贝含珠有些头疼,领养回来的这狗蛮有灵性的,贝含珠确信她能听懂自己的话,但是吧,聪明过头了也不好,因为这种狗还会跟人耍小性子,就是拿捏住了贝含珠不会不管她。 “可是你昨天撕了我的文件诶,我都没有惩罚你的。”贝含珠干脆就地坐下,试图和小狗讲道理。 小狗很安静,细看的话能瞧出来她的眼神正在到处飘,显然也觉得心虚。 贝含珠乘胜追击:“这样吧,以后假如你能乖乖的,不在家里捣乱,我可以让你出去放风,你觉得呢?” 姜斐闻言,终于正眼看贝含珠了。 “而现在,你乖乖吃饭,吃完了我就带你出去转转?”贝含珠和面前的小东西商量着。 在她温柔的注视下,姜斐行动了,吃下了第一口饭。 贝含珠欣慰地看着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果然这狗是个聪明的,竟然真听懂了。 她这样想着的同时,姜斐吃得很欢快,脑袋在狗碗里越埋越深,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栽进碗里。 姜斐重新站稳后,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故作镇定地抬头,当作是饭间休息环节,实际上是看向了贝含珠,祈祷着对方没有看到自己刚才滑稽的模样。 可这一抬头,姜斐就知道坏了! 贝含珠哪是没看到呢,分明把所有细节都收进眼底,此时正托着下巴笑,发现姜斐望过来,还特意笑得更灿烂了! 姜斐又羞又恼地低头,脸上的温度迅速攀升,她大口大口咬着那些香喷喷的碎肉,庆幸自己还好是狼形,不然人形时都没法藏住爆红的脸颊。 “不要着急嘛,慢慢吃,会带你出去玩的。”偏偏贝含珠还火上浇油,来了这么一句。 姜斐真想仰天悲啸,为了吃饭险些栽到碗里的那种蠢事绝对不是自己做的!绝不会有那种可能! 她才不听贝含珠的话呢!姜斐埋头吃得更快了。 贝含珠本来还有些担心她噎着,还好姜斐并未表现出被食物哽住的不适,但为了以防万一,贝含珠仍然决定待会儿去线上购物中心瞧瞧小狗用的慢食碗。 // 说话算话的贝含珠带着姜斐出门了,考虑到姜斐体型小,根本走不了几步,所以贝含珠买慢食碗时特地还买了一个装小狗的包,当然,账单一并发给了贝宜女士让其报销。 货品在半小时后送到,姜斐吃完后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贝含珠便将她塞进了小狗包里,背着姜斐出门了。 这次贝含珠没开车,走的方向正是姜斐之前猜测的那条小路。 姜斐默默记下贝含珠的行走路径,她们俩走了大概几百米后就出了小区,贝含珠拐进了一个宠物乐园里,然后打开包把姜斐放了出来。 “我陪你在这边玩玩。”贝含珠道。 姜斐扭头看她,面色复杂,谁要她陪着玩呀…… 不过很快姜斐就想撤回自己这个不屑的念头了——这个乐园里实在是有太多宠物了! 各种体型、品种的都有,除了姜斐在布鲁星上见过最多的猫狗,现在还出现了松鼠、鹦鹉等。 但她们的领养人都看得很紧,毕竟这园子里有些动物可是自家宝贝的天敌,有些比较负责的领养人会直接回避,还有的领养人则是抱着侥幸心理继续留在乐园里。 姜斐对她们不怎么感兴趣,只好奇布鲁星的人究竟有多爱养动物。 有一只棕白色的大狗一个猛冲跑到了姜斐身边,把姜斐给吓了一跳,那狗兴奋地闻着她:“嘿!姐们,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你是不是认识核桃?” 姜斐愣了愣神,这家伙确实和她认识的核桃长相相似:“对,你和核桃也认识吗?” “对呀对呀,说起来,我还是她的同胞姐妹呢!我叫温莎!”温莎友好地摇着尾巴。 姜斐放下了戒心,既然是核桃的亲人就好说了,她们当即开始交流起来。 而温莎的领养人比温莎迟来一步,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贝含珠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歉:“抱、抱歉!我刚刚正喝水呢,这孩子就直接跑过来了!对不起,没吓到你和你家宝贝吧?” 贝含珠摇摇头,她原本是被吓着了的,完全没注意到有条比格从旁边冲了出来,只能说幸好这比格没想着攻击自己和姜斐,现在两条狗还交上好朋狗了,贝含珠自然不会去指责这条叫温莎的狗及其主人。 “下次还是多注意点儿吧,万一吓到其她人就不好了。”贝含珠委婉地提醒道。 温莎的领养人尴尬地挠挠脸:“一定一定!” 她看自己家的温莎还在跟那条小黑狗玩耍,便有心和小黑狗的看护人交好:“你家的小狗几岁啦,真可爱!” 贝含珠微微一笑:“领养时店员说她应该才两三个月大,你家的温莎也很活泼。” 岂料在贝含珠礼节性地夸了温莎后,对面的女人大喜过望:“是吗?你要不?送你了!” 贝含珠笑容一僵:“不了,谢谢。” 8、机灵鬼 姜斐因为乖巧的表现获得了可以在房间里自由行动的特权,贝含珠回家时再也不会遇到第一天那样的状况。 只是这种现状仍旧不能使姜斐满足,她才不是什么会囿于这种大号笼子的生物。 贝含珠出去上班后,姜斐仅仅花了半天,就已熟知这幢小屋的构造。一楼是贝含珠平日接待客人的区域,室外有单独的院子与泳池。地下室是贝含珠存放杂物的地方,二楼是休息区域。 可惜的是,那种舔了就能让姜斐变人的液体并不存在于这些地方,真的就只有沾在那些文件上晾干的一点点。 姜斐幽幽叹气,深感自己这一生的艰难。 所以只能从贝含珠身上下手啊…… 望着那扇自己无法用狼爪打开的门,姜斐转身回了自己的小窝,心里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翌日贝含珠出门时,敏锐地察觉出自己常用的这个背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掂了掂重量,比自己平时背来背去的要轻了些许。 一般人可能不会发现,但贝含珠有锻炼的习惯,她的强迫症也会让她不自觉关注着食物的分量,尽可能让自己的饮食在科学健康的范围内。因此她随便用手拿起某件物品就能大概猜测出其重量,今天也不例外。 联想到早晨异常安静的某只小黑狗,居然比五点起来晨跑的贝含珠醒得还早,黎明破晓时站在小院子前发呆。 贝含珠叫她时还以为自己睡懵了:“雪贝,今天没睡懒觉吗?” 姜斐“嗷呜”一声,伸着爪子往她身上爬,表达着亲昵与喜爱。 贝含珠弯弯眼,揉了揉她的小狗头:“早上好,这么乖,等我下班回来给你开个好吃的罐头。” 姜斐吐着舌头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贝含珠没再和她玩,直接去洗漱换衣服,准备晨练。等她在小区里跑完步,开门后没见着姜斐,以为是回去睡回笼觉了。 现在想想,疑点颇多。 贝含珠微眯着眼,把包轻轻放在了玄关处的柜台上,静候着。 里面的东西像是不明白为什么空气会突然安静,没忍住动弹了一下。 “雪贝。”贝含珠彻底确定了,她等到想要的动静,没有再磨叽,径直打开了背包,和里面一对亮亮的小狗眼四目相对,“你在我包里干什么?” 狗不会说话,狼也不会,姜斐安安静静,就直愣愣地望着贝含珠。 贝含珠也没指望能从她这里得到答案,自己一边把姜斐掏出,一边胡乱猜着:“独自在家很孤单吗?想陪着我上班?那可不行,我很忙的,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你。” “没关系,过阵子我妈妈就回来了,最开始也是她想领养你,到时候你就有人陪了。”贝含珠抱着她晃晃,安慰道,心里却生出几分不舍。 这些酸酸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去,贝含珠轻叹,总归是自己养过的小家伙,不舍得很正常,而且早在接回来时,自己就知道妈妈会来接走这小狗啊。 安抚完姜斐,贝含珠自己的心情也恢复如常,她戳戳姜斐的鼻头,最终在另一个包里找到了被姜斐拿出去的雨伞和水杯。 贝含珠稀奇地瞅着姜斐:“你可真能干,还知道伪装一下,把我杯子和伞放到了别的地方去,自己躲在我包里,怎么这么聪明?” 姜斐却郁闷,只差临门一脚了,结果被揪出来了。 而且现在还有个噩耗——贝含珠的妈妈贝宜快回家了,贝宜会来接走她。 且不说贝宜会不会对姜斐好吧,要是远离了贝含珠,那姜斐还怎么寻找变人的方法呢…… 这个消息给她敲响了警钟,总之必须要加快行动,能越快恢复成正常兽人越好! // “雪贝?嗯,她很乖,除了第一天跑到书房里撕了些废纸、扯着客厅里的毛毯到处跑外,其余时间都挺省心的,也没有不适应。” 贝含珠和妈妈进行着通讯,谈论的话题主要是姜斐。 姜斐经过短短几天,已经充分收获了贝含珠的信任,现在她在贝含珠面前使劲跑酷,对方也绝对不会说什么,甚至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因为贝含珠一旦过去管教姜斐,姜斐就哼哼唧唧装可怜,或者干脆逃跑,在房间里弹来弹去,没人能摸着她一根毛。 所以贝含珠压根管不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姜斐不乱撒尿拉屎、毁坏物品就算懂事。 作为一位有道德的狼兽人,姜斐肯定不会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的,因此她们相安无事。 姜斐叼着玩具球跳上沙发,在离贝含珠一米远的位置玩小球,实则竖起耳朵偷听贝含珠的通讯内容。 她从这些天里贝含珠与母亲为数不多的通讯中知道了一些事,比如贝含珠为什么会去八方来财狗咖领养小狗,比如为什么贝含珠领养错了小狗。 原来贝含珠只是替她妈妈办事而已,过不了多久,贝含珠的妈妈贝宜就会回到布鲁星来,到时候姜斐会被送去贝宜那里。 姜斐不想被送走,一方面是她在贝含珠这里呆得还算舒坦,一方面是因为接触贝含珠才有可能找回变人的方法。 离贝含珠远了约等于离变人远了,姜斐会更难找到辛苑和乌敏的。 而且贝宜肯定是见过真正的雪贝的,或许等对方见到自己这个假“雪贝”时,第一秒就会被拆穿伪装。 贝含珠也不是没想过拍几张姜斐的照片给妈妈看,但每次姜斐都有小心提防着,只要贝含珠一掏出任何可以用于记录影像的电子设备,姜斐就会扭身逃跑。 好在贝含珠对此并没有特殊的执念,拍不到就算了,贝宜也不强求要云吸小狗。姜斐的境况就像是被一根细细的丝线悬吊着,指不定哪天就会断掉。 但至少不能在这一阶段暴露!每次想想就头皮发麻,姜斐咬着牙抖抖身体。 真希望贝宜能在外边多玩一段时间呀,起码等到姜斐变人后才回来吧! 姜斐默默向兽神祈祷着。 结果贝宜那边说的话真就让她愿望成真了—— “崽崽,我和好朋友临时还想去雨林玩玩,估计归期又要推迟了,所以还得再辛苦你几天哦!” 贝含珠瞥了眼姜斐,语气淡淡的:“行,老规矩,照顾可以,延期也行,但是得加钱。” “唉,跟你妈妈也这样冷酷,”贝宜女士在视讯那头捂眼哭泣,但姜斐看出她根本就是在装哭,“好吧好吧,谁叫你是我带大的崽呢……” 姜斐能看出来的东西,贝含珠自然不会被骗过去:“妈妈呀,你的演技不适合演哭戏,时间不早了,你们那是深夜了,妈妈你记得早些休息、玩得开心!” 两人很快关闭了通讯。 姜斐放下竖起的耳朵,她对今天探听到的情报很满意,贝宜的外出行程延长了到了本月月底,至少眼下的三个多周她不用愁了。 得多在贝含珠身上下功夫,变回人才是……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贝含珠,连爪子扒住的小球也不咬了。 贝含珠一转头就看到姜斐这呆呆的模样,脑袋里像是又在思考什么鬼点子了。 她招招手让姜斐过来,姜斐便放下球过去,把头往贝含珠的手里蹭:“嗷嗷~” 人,你该摸摸我! 贝含珠奇妙地理解了姜斐眼神传达出来的含义,姜斐这段时间越来越愿意往她身边跑了,不为别的,每次都想让贝含珠帮她按摩一下。 “小机灵鬼。”贝含珠嘴上这样说着,手却十分自然地去揉姜斐的脸,见小狗不耐烦地用爪子拍了拍她的手,才挪到下巴那里用合适的力道帮姜斐挠着。 姜斐懒洋洋地靠在贝含珠腿边,感受着空调的凉风。 她已经完全摸透了贝含珠的家,跑遍一楼和二楼都没能再找见那个把自己勾得快昏头的味道,贝含珠大概是考虑到姜斐还小,出门也不带着姜斐。 哪怕姜斐刻意钻进过贝含珠的背包里,贝含珠也会很快发现重量的差异,从而迅速把姜斐给揪出来。 唉,纯人类就是这点不好,乱操心。要知道她们兽人可是要尽快跟在大人身边学着生存呢。 不过贝含珠不带她也没关系,大不了姜斐就自己出门,她现在懂得怎么去开通往院子里的玻璃门了,也仔细勘察过现场,溜进院子里后可以爬到树上,跳至墙边,最后想办法下地就好。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姜斐还没有实践过,她决定等明日贝含珠出门上班时再跟踪对方。 只要能遇见跟那些纸张相关的人,她保证能第一时间嗅出来她们的存在。 当然这事一定不能被贝含珠发现,否则下次机会就很难找了,贝含珠今后绝对会对她严加看管的。 // 昨夜下了小雨,地上的水洼倒映出熹微晨光。 贝含珠在出门工作前狠狠摸了把小狗,记住这完美的手感,以此作为自己上班感到痛苦时的慰藉。 “拜拜啦,今天会加班,晚上再见。”贝含珠事先设置好了定时喂食的装置,这样不怕把姜斐饿着了。 姜斐晃晃尾巴,权当是告别。 等智能门锁提示已反锁好后,姜斐立刻去扒拉通往小院的玻璃门,她要赶快去追贝含珠! 9、哎呀呀 贝含珠之前跟贝宜打电话抱怨过路上最近总是很堵,好像是因为中心城区在举办活动,会有很多其它星球的游客过来游玩,要想省事的话最好是去搭乘浮空轨道。 姜斐将她们一些对话中的信息都牢牢记在心里,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用上。 她的脚倒腾得飞快,没多久就看到了贝含珠的背影,姜斐谨慎保持着距离,不至于远到追丢,但也不会被发现。 跟到车站前,姜斐发现不止自己一个小动物进入站内,只不过那些动物都紧挨着人类,或者被人类抱在怀中,为了更保险些,姜斐偷偷跟在了一个人类身后混入其中。 车站的工作人员大概对这些带动物出门的人见怪不怪,只扫了眼姜斐就移开视线,继续监视其她人过安检。 姜斐顺利通过,赶紧丢掉这个被自己利用了的人,循着地上贝含珠的气息找过去,正好卡在新一趟车组来的时候,和贝含珠搭上了同一节车厢。 她能感觉到周围有几个人在看自己,不过她们的目光都很规矩,只是小心地瞟过来,更多人则是不怎么在意车厢里这条小黑“狗”,为此姜斐舒了口气,起码不会让贝含珠注意到自己。 等她调整好站位,再一抬头,诶,贝含珠没见了。 与此同时,姜斐倒是从头顶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凝视感,下一秒她就被抱了起来。 姜斐后知后觉地往后仰头,看见了倒过来的贝含珠的脸。 贝含珠拧眉,朝左右看了眼,把姜斐揣进了怀里,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温声道:“胆子不小嘛。” 姜斐伸出舌头舔鼻尖,装作笨笨的样子听不懂贝含珠的话,咧着嘴傻笑。 这招对贝含珠来说非常管用,她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意,暂时没再继续批评姜斐偷摸跟踪自己的危险举动。 到站后,随着人流,贝含珠抱着姜斐离开了车站,走了五分钟左右,姜斐在一个大厦上看见了导航图,其中的12楼标注着“斯黎律师事务所”的字样,这里就是贝含珠每周都要来工作的地方。 贝含珠刷完一楼的门禁就带着姜斐坐电梯去十二层。 斯黎律师事务所的前台在玻璃门被推开后抬头,见是贝含珠,正要礼貌地打个招呼,结果立马被对方怀里的小家伙给吸引了:“哎呀,贝律师今天怎么带了小狗上班,我记得你不是说自己不养狗吗?” “妈妈想养的,托我帮忙带几天,这孩子自己在家我不放心。”贝含珠隐去了姜斐跟着自己出门被逮住的细节。 “真可爱,还这么小呐,叫什么名儿啊?”前台的员工笑得无比灿烂,如果不是顾虑到贝含珠的心情,她肯定就要上手摸了。 但是贝含珠平日在律所里像个独行侠一样,和大家的关系并不亲近,都只是点头之交。 真是难得见对方跟小狗这种可爱的生物联系在一起,前台员工在等待贝含珠回答的间隙想。 “叫雪贝。”贝含珠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狗,眼神温柔,等前台再次夸完后道,“我先去忙了,待会儿如果有快递麻烦你暂存在前台,今天我给助理放假了,谢谢。” 但是贝含珠带着姜斐来律所,怎么可能安然无事呢,一路上遇见的同事们笑容热切,有些还专门跑过来跟贝含珠问好,为的就是可以再跟姜斐打个招呼。 贝含珠真是没辙了,好在大家工作都忙,也就刚上班的那个点有很多人来看姜斐,差不多半小时后贝含珠这边才算是清静了。 “你要听话哦,别乱跑,有事就叫几声。”贝含珠拿自己放在律所的围巾给姜斐搭了一个简易的窝,还扯了几张纸充当临时厕所,叮嘱面前的小狗不要捣乱。 窝被安置在落地窗旁,纱帘阻隔了一部分日光,但仍有余热落在姜斐身上。 姜斐在这个围巾窝上打着转,找了舒服的位置趴下,对着贝含珠叫了一声:“嗷!” 贝含珠捏捏她的耳朵:“好乖好乖。” 安顿完姜斐后,贝含珠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查看整理的日程表,有客人预约今天早上十点来律所详谈,而现在是九点四十二分。 贝含珠抿了一口温水,因为来时忙着看顾姜斐,所以忘记去楼下的咖啡厅打包一份冰美式,她现在只能含一颗薄荷糖提神。 做完准备工作,贝含珠全神贯注于阅读文件材料,等候着客户的到来。 // 上午十点,愁眉苦脸的客人准时来到贝含珠的办公室,心事重重的她直奔办公桌前的座椅,直接开始倾诉,完全没注意到室内还有贝律师之外的生物存在。 “是贝律师吧,我是沃沂,昨天同温助理预约了您的咨询服务,想看看您能不能接下我的委托。是这样的……” 姜斐在假寐,听到动静后微微睁开了一只眼,兴致勃勃地听着那位客户的述说。 事情很简单,沃沂同她的合法伴侣感情破裂,想要申请解除关系,可是她们已经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并且领养了一条狗。沃沂并不愿意将孩子和狗中的任何一个托付给伴侣,她想要带走孩子和狗。 贝含珠沉吟道:“是这样的,沃女士,请问您现在和您的伴侣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她冷暴力我,还和她的前女友在偷偷联系,我说分开她又不同意,让她跟前任断绝来往她也不同意。”沃沂扯了张纸巾抹去眼泪,恶狠狠地把纸巾捏成团,“既要又要,哪有这种好事!” “所以是有明确对方变心的证据了是吗?”贝含珠若有所思,“现在你们的孩子多大了,未成年?她知道你们感情破裂的事吗?” “十五岁,应该不知道吧?”沃沂罕见地迟疑了,“我女儿在寄宿学校就读,只有节假日才回家。我是在工作日撞见云念和前任见面的,后面陆续抓到过三次,也都是工作日,一般周末我们都会在家陪孩子。” 云念就是沃沂的伴侣。 姜斐听得睡不着,对沃沂的经历非常感兴趣,干脆起身去到贝含珠腿边,用爪子刨了刨对方的腿,然后仰着脑袋看贝含珠,暗示她把自己抱起来,这样能听得更加清楚。 贝含珠抽空瞧了眼腿边的小家伙,但仍忙着和客户谈正事,见为姜斐准备的饭碗和水碗都还满着,只以为是姜斐无聊了。贝含珠轻轻撇腿,试图把姜斐推远一点,不让她打扰自己工作。 可姜斐又黏了上来,绕着贝含珠的腿转,晃来晃去的尾巴从裤管钻进去,挠得贝含珠面色一变。 “抱歉,沃女士,请等我一下。”贝含珠暂停了谈话,弯腰把姜斐提了起来,放在自己怀中。 刚才还闹个不停的小狗终于安静了,看来只是需要安抚。 沃沂目睹了贝含珠从桌下掏出来一只小狗的全程,惊奇地道:“呀,这狗还能陪着贝律师上班呢!” 贝含珠苦涩一笑:“早上出门时就缠着我不放,没办法,只好带过来。正好聊完了你们的孩子,你家的狗是什么情况呢?是领养还是购买来的?” 智时代的法律对此类感情破裂事件通常优先调解,尤其是涉及到这种伴侣双方共同抚养了生命体的情况。 如果养的是人类,那么可以将孩子的想法纳入考虑范围。但是小猫小狗小蛇等与人类这种动物不太一样,前者无法像后者一样说话,需要综合更多方面的信息来判断归属,首先就是来源方式。 沃沂执意决定要让律师法官等介入其中的话,就必须要将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贝含珠。 法庭上的法官通常会由人工智能与人类共同扮演,沃沂家的小狗假设是购买来的,人工智能那边在此类事件中会增加购买方的权重,后面和人类法官共同处理宣判结果。假如是领养,那就只需要看双方对小狗的付出,靠人工智能和人类法官拟定为她们拟定一份协议出来。 沃沂大概是发现贝含珠和自己同为养狗人,接下来的表现不像之前那样绷着了。 “网上不都号召用领养代替购买吗?所以我和云念就搜索了相关信息,看到有实验犬种在招募领养,很快得到了回复,带回了一只狗狗当家人,她的名字叫豆豆,可聪明了……” 一谈论到自己家的小狗,沃沂就停不下来了,贝含珠从中筛选着有用的信息,同时应和着对方。 “对了,贝律师,你要不要也给你家小狗试试宠物按钮,有的时候会省去很多交流的烦恼呢。”沃沂讲得有些累了,开始中场休息,喝水润嗓,就这样还不忘了给贝含珠推荐宠物按钮。 如果不是知道沃沂的本职工作是体育老师,贝含珠绝对会把她认成是推销员。 但不得不说,沃沂的提议确实让贝含珠有些心动,她垂眼看着怀里的姜斐,暗暗下了决定。 和沃沂的初次沟通在半小时后结束了,贝含珠和她再三强调道:“是这样的,沃女士,如果可以的话,拜托您带云念女士过来再做一次会谈,我想要全方面地了解你们这个家庭,事实上如果可以协商小朋友与狗狗的抚养权归属,完全没必要上法庭,就算是要上法庭,也没办法立即开庭,我同事前不久接的一个案子的庭审时间就被安排到了三个月后。” 而且贝含珠最担心的倒不是败诉,而是等待开庭的期间,沃沂是否会改变心意。 贝含珠在律所工作的这些年实在是见过太多这种闹着要解除关系的情侣,有的是认真的,有的纯粹是把律师当作调情的工具了。 为了以防万一,贝含珠还想见见那位叫云念的女士,看看能不能从对方的视角里获取一些信息。沃沂要是坚持诉讼,那贝含珠也能帮沃沂提高胜诉的概率。 “等下次见完面,您再考虑是否要委托我帮忙处理这件事吧。” // 贝含珠是个行动派,下班前就网购了宠物按钮,等她带着姜斐回家时,货品比她们还先一步抵达。 从家政机器人的肚子里掏出快递包裹,贝含珠没急着换家居服,直接开始调试起按钮来。 姜斐单知道沃沂推荐了什么东西给贝含珠,但她并不知道贝含珠已经买了回来,所以一到家便跳下贝含珠的怀抱,自己在屋里窜过来窜过去,巡视着领地。 “雪贝,过来。”贝含珠在姜斐溜达第二圈时出声呼唤她。 姜斐抖抖耳朵,还是不太适应“雪贝”这个名字,回过神来才冲着贝含珠跑过去:“嗷~” 你有什么事? 姜斐歪着头看贝含珠,对方正朝手中的几个小圆坨坨说话:“……你好。” 说完后贝含珠便放到了姜斐的面前,见姜斐没有排斥,贝含珠拿起她的一只爪子按了一下那个圆坨。 “你好。” 贝含珠字正腔圆的声音从地面上的圆坨里传出,吓了姜斐一跳,连忙抽出了被贝含珠抓着的前爪。 她抬头去看贝含珠,对方笑着回望:“你好。” 姜斐不解,难道贝含珠是在对自己说吗?那这个会发声的圆坨是用来干嘛的? 联想到刚才贝含珠拽自己手的动作,姜斐忽然开窍,在贝含珠鼓励的目光下,把爪子放在了那个圆坨上,和刚才一样按下去——“你好。” “真聪明!”贝含珠毫不吝啬赞叹,揉着姜斐的小脑瓜,把其她几个录好音的按钮依次摆在了姜斐跟前。 经过尝试,姜斐也懂了贝含珠的意思——姜斐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依靠这个记录了贝含珠声音的工具来交流吧。 怀着微妙的心情,姜斐将爪子移到了其她按钮表面。 ——哼哼,这就让你们纯人类见识见识我们兽人的学习能力! 10、小狼啊 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姜斐的黑毛因此染上了淡淡的橙色,朝周围炸开,看起来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刺猬。 她面前的泡沫垫上嵌满了宠物发声按钮,贝含珠正盘坐在泡沫垫旁调整按钮的摆放位置。 等贝含珠装好最后一个按钮,便听见—— “结束。结束。” 姜斐啪啪踩着地上的按钮,抢先一步替贝含珠宣布今天就学到这里。 贝含珠看着她晃成虚影的尾巴,连连点头:“雪贝真厉害,待会儿奖励你吃肉罐头。” 从回到家开始学习宠物按钮的使用,姜斐仅仅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学会了二十个词组,限制她的不是智商,而是贝含珠购买的按钮数量。 饶是如此,贝含珠也已经对这个结果感到震惊了,她本以为姜斐第一天能够明白两个词组的含义就很了不起,然而结果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贝含珠甚至在晚餐时间给姜斐开了两个口味的肉罐头,以此当作对姜斐那聪明头脑的表彰。 “食物。喜欢。”姜斐挨个踩按钮,现学现用,摇着尾巴向贝含珠表达她的开心。 “喜欢就好。”贝含珠审视着这家伙,一边觉得欣慰,一边又觉得姜斐真像是成了精的动物,“你学这么快,不如说是上辈子的记忆没有忘光吧……” 姜斐竖了竖耳朵,假装没听到这句话,吃饭吃得欢快。 她费劲地舔完慢食碗里的食物,把目光移向了那些还剩一半的罐头,抬起前肢去扒拉贝含珠:“呜……嗷汪汪!” 贝含珠一直关注着她的举动,怎么会不明白姜斐的意思呢?但姜斐今天的食物份量已经吃完,贝含珠有些犹豫。 最后还是抗不过姜斐的撒娇,又多给姜斐放了一些些罐头里的食物。 “吃饭。结束。”姜斐风卷残云般搜刮完碗里剩下的食物,跑到那堆按钮旁观察了几秒,依次按下了两个按钮。 她转头去看贝含珠,表情很是得意,端端正正坐下等贝含珠来夸。 贝含珠惊讶了一瞬,随后便用不重样的话表扬着姜斐:“天啦宝贝,居然还会向我报备,太聪明啦……” 姜斐被贝含珠拽到怀里一顿狠搓,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张嘴想咬贝含珠,但没舍得下狠劲儿,尖牙只在贝含珠手上留下了两个小坑。 “还敢咬我呢,我都没找你算账,现在想起来了,可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贝含珠瞟了眼手上的咬痕,面色忽然变得严肃,她把姜斐摆到自己的正对面,而后开口:“你绝对能听懂我的一部分话吧,今天早上绝对是故意跟着我出门的对吧?” 姜斐默默调转方向想逃跑,却被贝含珠拉着爪子按在原地。 “别想跑,也不要装听不懂我的话。你早点扮蠢我还能信你是真蠢,现在装傻可没意义。”贝含珠眼疾手快,没让姜斐溜走。 姜斐的耳朵向后缩了缩,抬眼小心翼翼打量贝含珠的神色。 贝含珠后知后觉自己可能看着有些凶巴巴的,所以刻意舒展了眉眼,弯唇道:“我知道你想跟我一起上班,但是以后可不能干那么些危险的事了呀,你一条狗在外面很危险的,如果走丢了我可能很难找到你……” 好啰嗦。姜斐听得直打哈欠,把贝含珠给气笑了。 “你给我好好听着!”贝含珠趴下来,让自己和姜斐的眼睛几乎保持在同一水平上,姜斐只要伸爪就能碰到她的脸,“不可以乱跑!不可以乱跑!不可以乱跑!这事很重要,所以说三遍,懂了吗?” 姜斐直愣愣地回望,针对贝含珠的禁令生气地叫了两声,像一头倔驴,眼里写满了不服。 出个门怎么啦,姜斐才不乐意被锁在家里!贝含珠让她别乱跑,那贝含珠自己干嘛乱跑? 贝含珠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太严厉,以至于让姜斐反应这么激烈。 这不是法庭,对面不是律师,不是法官或者检察官,也不是案件的当事人,只是一条小狗而已。 姜斐也许不吃硬的这套……思及此处,贝含珠又软和了语气:“雪贝,我不是想指责你,其实我很谢谢你来陪我上班,刚才的话也不是说不许你来,只是说不能乱跑,最好是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活动。” “这样,假如下次你想要和我一起上班,就用这些发声按钮表达出你的愿望,好吗?” 贝含珠收回钳制住姜斐狗爪的手,整个人放松地趴在海绵垫上,交叠的手臂充当了搁置下巴的工具。 她耐心地注视着姜斐,看那张黑黢黢的狗脸逐渐放大,鼻尖传来了湿润的触感——姜斐用自己的鼻子碰了贝含珠的鼻子。 即便姜斐没去拍那些按钮,贝含珠却生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姜斐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 果不其然,一人一“狗”对视了一会儿,姜斐生怕贝含珠不懂得她的意思,又跑去按了按钮:“喜欢。出门。” “喜欢,喜欢就好。”贝含珠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那就拜托雪贝明天陪我上班啦。” // 下午两点,姜斐在贝含珠的办公室安安静静地看动画片,手上抱着一个小球。 贝含珠刚午休完,正在捏着睛明穴醒神。 姜斐准备等着她恢复精神后让贝含珠给自己喂一包肉干,可是还没等她拍爪,就听到了有几个人在朝着贝含珠这边来,没一会儿门口便响起敲门声。 贝含珠的助理温晓济推门道:“贝律师,上次预约的客户到了。” 温晓济身后的人露面,姜斐伸长脖子去看,哦原来是沃沂。 沃沂的眼下青黑,眉宇间染上几丝疲惫,姜斐注意到她和昨天穿着一致,衣服上还多出了些皱皱巴巴的印子,看着像是根本没回家换过衣服。沃沂双手抱胸,对着身边的女人扬扬下巴:“我这边想委托的律师说需要和你再聊聊。” “小沂,别胡闹了。”沃沂身旁的人扫视着周围,“想和我解除法定关系,居然只请这种律所的人,你是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姜斐瞧见温晓济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另一边的贝含珠起身笑着说:“请不要诋毁斯黎律所的声誉,我们的律师都是从各大高校法学院毕业的优秀人才,在业内的风评不错,您的言论如果对斯黎律所造成了影响,我们可以依法起诉的。沃沂女士,请问这位…嗯,就是您的伴侣吗?” “放尊重些,就你这种性子,哪天被人揍了我都不惊讶。”沃沂用手肘狠狠撞了下身边的人,后者捂着手臂闷哼一声,愤愤闭上了嘴。 说罢,沃沂极快地移开视线,对着贝含珠介绍道:“是的,贝律师,我身边的这位就是云念。” 沃沂按照约定把云念带了过来,与姜斐想象中的不同,云念看起来是个相当有书卷气的文静女人,气质淡然,像白开水一样温和,结果一开口就听得狼头大。说是白开水,其实里面还放了致死量的盐吧! 本来姜斐还没法想象云念这样的人会三番五次地与前任纠缠,但看云念对沃沂的态度,完全就是不把沃沂放在心上嘛,那语气活像是跟小猫小狗说话。寻常伴侣间哪有这样的…… 姜斐晃晃脑袋,果然刻板印象要不得,她扔掉那些胡思乱想,爬到贝含珠腿上,看着温晓济给沃沂和云念倒了茶水,然后请离了沃沂,贝含珠将单独与云念交流。 “小温,麻烦你……算了,没事。”贝含珠想叫住温晓济把姜斐给带走,但姜斐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没怎么用力,显然是想留下来。 贝含珠看着这家伙的样子,还是歇了让姜斐出去的心思,左右只是一只小动物,不吵闹的话留在这里也没事。而云念盯了几秒姜斐,竟然也没说什么。 明明是在央求人,愣是被姜斐反过来搞出了一种威慑人的状况,贝含珠心想自己或许还是该多教教姜斐才好,免得哪天带出门把人给咬了。 “云念女士,我们现在来聊聊吧,有关您和沃沂女士想要解除合法关系的这件事。”贝含珠定了定神,切入正题。 “不会解除的。”云念坐下后也和沃沂一样摆出了双手抱臂的姿势,但两人给贝含珠和姜斐的感觉完全不同。 沃沂纯粹是对周围的环境无所适从,在寻求一种安全感。而云念则是表现得信心满满,目空一切,姜斐所认为的“气质淡然”其实仅仅是云念不把周围的人或物放在眼里。 “所以您是想要与沃沂女士和好?”贝含珠问,“能问问您这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如果想要重归于好的话,或许我能帮帮忙呢?” 姜斐身躯一震,不是已经说要帮沃沂吗?怎么贝含珠又对云念说这样的话? 但仔细一回想,贝含珠确实还没有接下沃沂的委托,那临阵倒戈也是很正常的? 姜斐没再悠闲地趴着,而是严肃地坐正,旁听起两人的对话来。 却不曾想,自己接下来会从云念的口中知晓一个完全反转的故事。 “我不知道小沂和你们说过些什么,但真要全部信她所说的,那贝律师的专业水平也不过如此。” 云念捏着贝含珠桌上摆放的名片,看完后将它放在桌面上,指尖轻点着名片上“贝含珠”三个字:“我想,她也许是说我移情别恋了? 但贝律师,还有一种可能,移情的其实并不是我,而是沃沂。” 11、相信你 姜斐微微瞪大眼睛,她没来得及细想云念的这几句话,便听见云念从头开始讲自己与沃沂的故事。 据云念所说,她和沃沂都各有过恋情,现在的这个社会很流行开放型关系,她和沃沂便是在此基础上认识并发展的。 云念最先提出要保持稳定的关系,她主动断掉了和其她人的联系,然后问沃沂要不要成为情侣,沃沂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后来也是云念先说想要申请合法关系的,沃沂依旧选择同意。 她们俩缔结关系后的第三年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并且领养了一只狗。而在今年,也就是两人成为合法伴侣的第十八年,云念发现沃沂对自己忽然变得冷淡,沃沂似乎连看都不想看见她,两人开始分房睡觉。 前几天沃沂直接说要解除关系,并且带走已经十五岁的孩子和狗狗。云念坚决不同意,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沃沂有了别的喜欢的人,所以想要一脚踹开自己。 就在来斯黎律师事务所的前一天晚上,她们俩还大吵了一架,沃沂失言说出云念与前任仍保持着过密交往的事情,云念没做过这种事,自然不肯承认。 “我就在想,她是不是想把屎盆子扣我脑袋上。这些天呢我也没闲着,和沃沂一样都找了律师咨询,沃沂想让我失去孩子和狗,这很荒谬,家里许多地方的开销都由我来负责,她那点工资够干嘛的,而且我的诉求就只是不解除关系,她要想玩的话,我可以忍……” 云念说着说着,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姜斐感觉她和沃沂的想法完全相反,一个想断掉,一个还想继续。 而且云念和沃沂各自的说辞中都存在着让姜斐在意的一些点…… “等等,停停停。”见云念逐渐跑偏,一直听云念讲话的贝含珠终于打断了她,“我忽然有几个问题很想问,假设我没理解错误,您还是想要和沃沂女士维持伴侣关系是吗?” “……是。”被打断的云念眉眼阴郁,漫不经心地答。 “沃沂女士说您和前任见面的频率很高,请问这件事属实吗?”贝含珠直勾勾地盯着云念,不想错过对方的神色变化。 提到前任时,云念眼中闪过一丝烦躁:“见了,但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我就月初在商场里见过一次,两人叙了叙旧,之后再没联系过。” “确定就一次?”贝含珠皱眉,等云念给出确定的答复后眉头拧出的川字纹更深了。 // “贝律师,您真的要接下沃沂女士的委托吗?”温晓济给贝含珠拿来新的咖啡后,踌躇了一会儿问。 她担心的事也是姜斐想知道的。 和云念的会谈完成后,明知云念的经济水平远超沃沂,而沃沂与云念对孩子和狗的关爱程度相差不大,云念主要出钱,沃沂出力。 真要接沃沂的委托的话,这绝对是桩麻烦事儿。因为沃沂想要的是孩子和狗的单独抚养权,想要让云念再也见不到孩子和狗。 说实在话,以沃沂的条件,胜率还蛮低的。 但看贝含珠和沃沂约定了下一次会面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不接这份委托。 姜斐很想知道背后的原因。 被一狼一人同时望着的贝含珠抿了口咖啡:“还不确定,我想先试试调解一下。她们俩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部分细节还要再确认一下” 温晓济没有完整听过贝含珠与沃沂她们的谈话,只在接近尾声时进来收拾过烂摊子,因为沃沂差点和云念打起来。 但姜斐知道贝含珠指的是什么——沃沂坚定不移地认为云念背叛了她们的感情,而云念则说自己没有。 两人吵得脸都涨红了,最后由贝含珠和温晓济拉开她们俩,姜斐在中间着急得转圈狂叫。 要姜斐是贝含珠,估计不会想让她们俩继续调解,沃沂和云念当下最好是赶紧分开,两人现在势如水火,长久呆在一块儿对两人都不是好事。 还有她们那十五岁的女儿以及年龄较大的狗,夹在这样的一对家长间,想必会很不好受。狗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估计最先察觉出。 虽然沃沂声称孩子还不知道,但姜斐总觉得小孩子只是在假装不知情。 温晓济思考着贝含珠的回答,若有所思地离开了。姜斐蜷缩在贝含珠给她准备的小窝里,等着贝含珠下班,期待今天回去的晚饭。 沃沂临走前还和贝含珠预约了之后碰面的时间,姜斐决定到时候继续跟着贝含珠。 看贝含珠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她是真的很好奇贝含珠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姜斐总觉得贝含珠或许不会输。 // 夜间的时候外面刮起了风,接着是噼里啪啦敲在玻璃上的雨声。 这种天气对流浪过的小动物来说属实不友好,所以姜斐在半夜惊醒了。流浪时她没睡过好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遮风挡雨的住处,却又容易被惊扰…… 她在窝里翻来覆去,雷声轰隆隆的,很吵,所以总是睡不着觉。 家里静悄悄的,姜斐隐约听见了二楼主卧里绵长的呼吸声,她不由得有些羡慕。 从前辛苑说,瞌睡虫是会传染的,姜斐还没见识过瞌睡虫怎么传染兽人,但她今天准备试试。 她轻巧地越过围栏,去到了二楼贝含珠的卧室前,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了贝含珠的枕边,伴着对方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入眠。 再醒来时,姜斐已被贝含珠轻柔地抱起,放回了自己的窝中。 她两眼迷蒙,耳畔贝含珠的话音也不那么真切:“……原来还是需要人陪着睡啊……今天就不带你上班了,下雨了。” 不带姜斐上班这话像是给姜斐吃了提神醒脑的果实,使她从梦中迅速清醒过来。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贝含珠脚边,试图让贝含珠回心转意。 可屋外的雨水连绵,从夜晚下到清晨都还没停,地面脏兮兮的,所以姜斐是不会被贝含珠带着去上班的。 不止如此,贝含珠这次还严防姜斐跟踪自己,出门前特意把门窗都锁得很严实,任姜斐怎么扒拉也打不开。 姜斐只好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叹气。 可恶的贝含珠,不识小狗…哦不,小狼的好心,陪伴上班的服务都不需要,真是伤透小狼心! 不过这些日子跟在贝含珠身边确实也毫无进展,姜斐郁闷了一会儿便重新振作起来,既然贝含珠不带她玩就不带呗,那姜斐自己在家里玩。 少去一天肯定也不会错过太多的!姜斐安慰着自己,眼珠子到处乱瞅,琢磨着今天的日程。 数小时之后,听见门口的电子锁开启,姜斐刚从柜子顶端跳到沙发上,身体骤然一僵,有些不敢去看回到家的某人,更不敢看自己在屋里制造的各种跑酷障碍物。 姜斐灵机一动,有办法了! 她乐颠颠地跑到贝含珠腿边,试图往人身上扑,假装不知道自己干的好事,兴许贝含珠就被她萌混过关了呢? 可惜这终归只是姜斐自己的幻想。 贝含珠刚准备摸摸她,抬眼便看见一地狼籍。贝含珠扶着额头,收回去摸姜斐的那只手,而是指着一团乱的客厅,严厉地批评姜斐:“你看看你做的坏事。” 姜斐耳朵悄悄塌下去一点儿,眼睛飞快地往客厅一瞟,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捏着嗓子“嗷呜嗷呜”地叫。 贝含珠可没错过她的小表情,知道这家伙听懂了自己的意思,现在这副乖巧的模样全是装的。 贝含珠没在家时,家里就是姜斐称王。 她没再心软,抱起姜斐来到了客厅中,垃圾桶东倒西歪,花瓶被推到了路中间,几颗苹果滚落在地…… 贝含珠指着被撕成碎片的纸张和碎成几瓣的玻璃杯说:“这里,还有这里和这里,全是你弄的吧。怎么在家就只知道当捣蛋鬼?不要装傻!我知道你能听懂,如果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以后不要想着吃罐头了,只许吃狗粮。” 一听到这惩罚,姜斐急了,四肢使劲蹬着空气,仰头去看贝含珠,嘴里哼哼唧唧的。 “不情愿?总之今天你也没罐头吃。”贝含珠挑了挑眉,从她的角度看姜斐,对方简直就像在给自己翻白眼。 惩罚是一定要给的,所以她当机立断宣布了此次姜斐在家捣乱的处理结果。 姜斐听到后,整个都泄气了。 哪怕贝含珠把她放在了地上,她也蔫蔫的,不愿意动弹。 贝含珠故作冷漠了几分钟,看着姜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最终还是不忍心,把姜斐抱到怀里来哄着:“抱歉,不该那么严厉。但做错了事要受罚,答应我,下次不要拆家了好吗?” 姜斐呜呜哼着,把脑袋往贝含珠怀里拱,也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嗯……”贝含珠试探着提起可能会让姜斐开心的事情,“明天带你去认识新的朋友,雪贝想去吗?” 新朋友?姜斐的耳朵动了动,默默抬起了头,去辨认贝含珠是否在欺骗狼,万一贝含珠是觉得她烦,想把她丢了该咋整。 经过观察,姜斐判断贝含珠的呼吸平稳,眼神镇定,心跳速度正常……看样子是真的。 她姑且信了:“嗷呜~” 贝含珠得到了姜斐的回应,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她向姜斐解释道:“今天和沃沂见面后,我向她提出想见见孩子和狗,带上你的话你还能和沃沂的狗一起玩。今天辛苦你了,憋在家里闷坏了吧。” 姜斐心虚地移开目光,怀疑贝含珠是不是被吃掉了记忆,半小时前她还在指责姜斐在家里搞破坏,这会儿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呆在屋里倒没有憋坏闷坏,辛苦或许是有的,毕竟在家里窜进窜出也是很耗费体力的。 但贝含珠自愿原谅她了,那姜斐只好接受咯!她已经期待起了贝含珠说的新的好朋狗。 12、听不懂 正值周末,沃沂的女儿喜欢去游玩放松,还会带上她家的小狗豆豆。 多数时候是沃沂陪伴着一起,云念偶尔会来。像这次,为了不引起女儿的怀疑,云念和沃沂一齐出来,要求贝含珠这边伪装成她们的好友,不要直接亮明律师的身份牌。 贝含珠带上姜斐还能帮忙打个掩护,姜斐不多时就厘清了思路,她乐于配合贝含珠的表演。 两拨人顺利装作偶遇,互相邀请着共进晚餐。 姜斐从贝含珠的怀抱里探出头,光明正大地瞧着对面那个叫文曜的少年,对方正牵着那只叫豆豆的狗,似乎对妈妈妈咪跟“旧友”约饭的决定并无异议。 最后大家挑了一家可以携带小动物进入的餐厅,三个大人聊在一块儿,而姜斐被安排给了文曜和豆豆。 豆豆只好奇地嗅了嗅姜斐,和她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便趴在沙发上养精蓄锐。她如今的年纪算是狗中老人了,和姜斐没有太多共同话题,看姜斐就像看小屁孩。 文曜倒是蛮细心的,见豆豆不怎么搭理姜斐,便主动安抚着她。 姜斐心安理得地吃着文曜给自己撕碎的肉块,时不时分给贝含珠几个眼神。 贝含珠大概时刻在观察着小孩和狗这边的状况,吃完餐前小点后,状似不经意地将话题岔到文曜的身上:“文曜今天和妈妈们一起出来玩开心吗?我看你们手上拎了好多购物袋,绝对是大丰收吧?” “我收到了好多礼物!”这话像是问到了文曜心坎上,她放下刀叉,开始指着袋子给贝含珠介绍,“今天我都没怎么提,妈妈她们居然主动给我买了游戏卡带,还帮我预订了全息游戏头盔,就是最近很流行的那个魔幻世界游戏,贝阿姨你应该听说过……” 话匣子打开后,文曜和贝含珠聊得很愉快,后者时不时还夸夸她性格活泼,从生活问到了学习上,又关心了一下文曜对未来的想法,知道文曜想当游戏制作人后鼓励着她。 贝含珠最后图穷匕见:“没想到你们家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马上快十八岁了吧,是不是该确认姓名了?” 沃沂和云念都很配合:“还要两年多呢,慢慢想,不着急。” 姜斐嚼着肉,偏头去看文曜,她前阵子了解过这个时代的一部分文化,知道由第一次见面的阿姨来问会显得有些冒犯。 智时代的孩子们多数由两位母亲共同孕育长大,还有一部分孩子只有一位生母。 前者在成年之前都只有名,没有姓,成年后可以选择添加任意一位母亲的姓氏,也可以两个都要,但都要的话情况会比较复杂,所以社会上的流行趋势是让孩子挑选自己更心仪的姓氏,另一种姓氏作为小名。 而后者只有一个母亲,就不需要考虑太多,直接跟着生母姓就好。比如说贝含珠,就是和母亲贝宜姓。 贝含珠问这种话,在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问“妈妈和妈咪你更喜欢哪一个”,当然至少用词会委婉些,有点儿礼貌但不多。 文曜先前和贝含珠聊天挺合得来,对这个问题没表现出什么不适,随口答:“到时候名字也改了就好,我要把妈妈妈咪的姓都加到名字里。” 真聪明,把一碗水端平了。姜斐松了口气,垂下脑袋继续吃饭,本来还害怕文曜反感贝含珠的问题,或者说文曜的回答让场面会很尴尬,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实属多余。 几个大人都笑起来,却心思各异。 “停下。停下。停下。”文曜稚嫩的声音响起,姜斐望过去,发现并不是文曜在说话,而是豆豆从文曜的背包里叼出来一个发声按钮,用力按了好几下。 此情此景很是诡异,但姜斐貌似能够理解豆豆的想法——豆豆是觉得这些大人干笑的声音刺耳。 人类们没把狗狗的反应当一回事,文曜收回了按钮,给豆豆面前放了一大碗肉丝,然后自己吃自己的饭去了。 姜斐往豆豆那边挪了挪,小声道:“你刚刚……” 话还没说多少,豆豆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和你的领养人有什么目的,是沃沂和云念闹着要分开吧?” “……是。”姜斐讶异了一瞬,随后又觉得正常,沃沂和云念吵架可能只顾着避开文曜,但没去管豆豆。 豆豆自顾自讲着:“一个月前,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们回来后大吵一架,当时小文曜不在,只有我听见了。” “她们吵什么了?”姜斐问。 “沃沂说看见云念和前任走在一块儿,举止亲密。云念又说她没有,她一直在厂里忙着,云念还想调监控,但沃沂不信。”豆豆叹气,“后面两人都翻旧账,开始冷战。沃沂心里一直憋着火,云念这次也不肯先低头。” “所以云念是有证据吗?”姜斐没放过其中一个疑点。 “应该?她很少说谎,那天也爽快承认自己见过前任,但是不承认自己和前任一起逛街,坚持说自己只打了招呼。”豆豆歪了歪脑袋,回忆着当时两人吵架时的情形。 姜斐有些摸不清情况,那岂不是说云念没撒谎,但为什么沃沂会如此认定自己的想法吗?难道真如云念说的那样,背叛感情的人其实是沃沂? 但姜斐觉得沃沂表现出的愤怒与难过不像是演出来的,她与云念绝对有感情基础。 难道是沃沂认错人了?姜斐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沃沂声称自己见到了很多次,那肯定不会是把其她人看成了云念。 该不会是云念还有什么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吧?姜斐迅速向豆豆征求答案,后者摇头:“云念的家长只生了她一个。” “那长得相像的陌生人呢?沃沂是不是遇到了这种情况?”姜斐追问。 “或许吧,但对方也不一定认识云念的前任啊……”豆豆的眼中闪过犹疑。 “对哦……”姜斐实在想不出答案,但她总觉得这里面有秘密。 沃沂和云念中有人说谎?不,不像。 那假设她们都没说谎,沃沂看见的是什么呢? // “姜斐!你怎么又偷走了后厨里的烤玉米——” 叼着草小憩的姜斐老远就听到辛苑的咆哮声。 她对话中内容感到惊讶,她偷玉米?开什么玩笑,顺走一些腌肉还差不多。 而且饿肚子的事怎么能叫偷呢!不管是玉米还是腌肉,都是为了填饱兽人们的肚子,这叫寿终正寝。 姜斐美滋滋地夸自己,竟然又学会了一个新的词语。 而她思想开小差的这段时间,辛苑早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气势汹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斐是犯了什么大事呢。 “诶,顺顺气,你看你嘴唇都在抖。我没有偷玉米哇,一直在这晒太阳呢。”姜斐坐起身,双臂撑在草地上,眯眼瞅着辛苑,“不要冤枉我啊。” “你说你一直呆在这,哪儿也没去?”辛苑面色一变,“难道是……” “是我哦!”草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土拨鼠伸出了脑袋,她脑袋上顶着一条变色龙,刚刚就是这只变色龙在说话。 “……破案了。”姜斐吐掉嘴里的草,伸手想提起土拨鼠和变色龙,后者们却飞快地回到了地洞里。 辛苑趴到地上,朝洞里望,同时叫道:“大姐,你干嘛要装成姜斐的样子骗人,要偷拿烤玉米就拿呗。” “嘻嘻,因为好玩呀,一下子就被猜出来该多无聊。”变色龙笑吟吟道。 “就是就是。”姜斐挥挥拳头,附和着辛苑,去指责模仿自己招摇撞骗的变色龙兽人,“你要是图好玩,变成辛苑的样子去偷呀!” 辛苑瞬间哽住,无语地朝姜斐翻了个白眼,继续对着洞里喊道:“反正你们俩记得还一根玉米回来。” “哎呀知道啦,会还的,开个玩笑而已。”变色龙的声音渐行渐远,应该是和土拨鼠一起离开了。 // 以姜斐的认知,能达到这种以假乱真的效果,估计沃沂遇到的只能是变色龙兽人了。 她先是一喜,情绪立马又低落下来,现在去找也不容易找见吧。 变色龙最擅长隐匿身形了,若非对方主动现身,姜斐很难在这个气味错综复杂的世界里找到她们。 但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布鲁星还存在着除了姜斐、辛苑和乌敏之外的兽人。 她离回家更近了一步。 心不在焉的姜斐熬过了这次聚会,贝含珠把她抱起来准备回家时,姜斐都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雪贝看样子还想要再玩玩呢。”今天的沃沂情绪比较稳定,甚至有调侃姜斐的精力。 云念笑了笑没说话,她一整天都在不遗余力地与沃沂交谈,后者碍于孩子在场,基本每次都会回应。现下云念还揽着沃沂,把人拽得死死的。 贝含珠的目光从她们的肢体动作上挪开,又看过牵着豆豆的文曜,礼节性地点点头,同她们道别,这次名为旧友聚餐、实为暗访家庭关系的活动便就此结束。 姜斐一回到家,急忙从贝含珠的怀抱里挣脱,从屋里把镶嵌着发声按钮的海绵垫拖了出来。 “是有什么事想说吗?这么着急?”贝含珠看着姜斐忍俊不禁,因为那些垫子比姜斐要大好多倍,姜斐拖着它们走的时候经常东倒西歪。 姜斐可来不及管贝含珠是怎样嘲笑自己的,她快速思索了一番,按下了几个也许能传达她想法的按钮—— “朋友。生气。错误。出门。朋友。” 按完后姜斐眼神充满希冀,一动不动地盯着贝含珠。 快点明白她的意思呀! 好朋狗豆豆说了沃沂她们生气吵架的事。中间出了差错,问题的关键就在沃沂遇到的“云念”及其“前任”身上。 这些词组成的内容对贝含珠而言还是太抽象了,贝含珠愣神片刻,尝试着解读姜斐的话:“是不喜欢豆豆做你的朋友吗?很讨厌今天的出门经历?” 姜斐一听这解释,惊得差点都能说人话了。她急吼吼地又去按按钮:“错误!错误!” “嗯……我还是不太懂。要不我快点买新的按钮,教你学新的内容吧。”贝含珠不是那种爱为难自己的人,既然猜不出就算了,她换了个话题,“后面我会一直忙案子,忙完了就教你。” 姜斐被她的表现磨得没任何脾气,但毕竟是自己的领养人,姜斐决定忍忍。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贝含珠更好地理解自己的话吗? 姜斐陷入沉思。 13、接委托 姜斐使劲咬住贝含珠的裤腿,不让贝含珠走,喉咙里发出轻吼。 “是在跟我生气?雪贝想说的话这么重要吗,那我再等等。”贝含珠在心疼裤子和心疼姜斐的牙之间选择了溺爱姜斐,重新蹲下身等待着姜斐的反应。 姜斐却没急着去按按钮,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贝含珠放资料的双肩包:“嗷!” 她对着包叫完,才跑到按钮旁踩下去:“朋友。出门。错误。朋友。” 那包里最近几天都是贝含珠整理出来的伴侣关系解除案例,贝含珠突然福至心灵,问:“朋友不是说豆豆,是说沃沂和云念吗?我和她们不是朋友,她们俩也不是朋友。” 姜斐皱皱眉,谁说贝含珠和沃沂她们是不是朋友啦,她明明是想说沃沂看到的人有大问题。 她看了眼垫子上的按钮们,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些能表达自己感受的词组。 “玩具。朋友。” 贝含珠琢磨着这两个词,不明白姜斐为什么会把它们组合在一起。不过姜斐应该是想要告诉自己有关云念跟沃沂的事情,说来挺不可思议,但贝含珠的直觉就是这样的。 没等她思考出来什么苗头,就看见姜斐把一个玩具娃娃叼了过来。 这个玩具娃娃是贝含珠小时候收到的礼物,自从姜斐来到家里,晚上的时候,贝含珠的床上总会多出来一只毛茸茸的、散发着热意的姜斐。起初贝含珠还会把姜斐逮回窝里去,后面就任姜斐来去了,这只娃娃也成了姜斐的东西。 姜斐睡着时,经常抱着这娃娃,贝含珠还偷偷拍了一张照,用作手机壁纸。 因为姜斐有时会把口水沾在上面,所以为了保持洁净,贝含珠这些天给娃娃换过很多新的衣服。 就在贝含珠疑惑之际,姜斐又默默按下了其它按钮:“出门。朋友。错误。玩具。朋友。” “……唉,我真的听不懂。”贝含珠简直要投降了,早知道自家小狗这么聪明,她当初就该多教一点儿,不至于现在一人一狗相视无言。 她尽可能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和沃沂她们出门见面是错误的?那玩具、朋友又表达了什么思想感情?” 贝含珠开始胡言乱语:“……出门,见到朋友,朋友是错的?朋友和这个玩具一样,可以换装?” 只是随口一说的内容,面前的小黑狗却蹦跶了起来:“嗷嗷嗷嗷!!” “嗯?我说对了?!”贝含珠一惊,复盘着自己刚才的话,“是想说沃沂之前称见到云念与其前任的的事吗?”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件事沾边了。 贝含珠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你想告诉我,沃沂见到的人不是云念?” “是云念的话,请把爪子放到我手上,不是的话不用动爪子。” 姜斐飞速把右爪搭在了贝含珠的手心里。 // 贝含珠安排沃沂她们进行调解的当天有小雨,姜斐同样也来到了斯黎律师事务所,只不过她不被允许进入会客室内。 贝含珠让温晓济把姜斐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并不打算要姜斐参与到调解过程中。 用温晓济的话来说,调解过程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很难保证姜斐不被牵扯其中。 简而言之,就是为了姜斐好。 姜斐咬着磨牙棒,对这个理由接受无能。 好在助理小温很忙,无法时时刻刻照看着姜斐,在前者忙着工作时,后者找着了溜出去的间隙。 姜斐灵巧地钻出窗户,跳到窗边的发财树盆栽上慢慢往下爬,忙碌了一会儿,四肢成功接触到凉冰冰的地砖。 她在地上嗅闻,循着贝含珠的气息找了过去。 最近贝含珠没有送她去宠物店洗澡,而是在家里帮姜斐洗,用的狗狗沐浴露味道非常香,在贝含珠自己身上也残留了不少香气,所以姜斐特别轻松地找见了贝含珠预约的那间会客室。 可惜门关得很严实,而且门的材质不错,重量还大,绝非姜斐能推动的类型。 这时候姜斐就庆幸自己身为狼人,听力比纯人类好得多,即便有厚重的门阻隔,屋内谈话的声音也能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云念女士,你说的话未免太过分了,请注意言辞。” 是贝含珠,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里面还有人在低声啜泣,姜斐听了一会儿,认出来是沃沂,而被贝含珠指责的云念却没说话。 发生什么了?姜斐愈发好奇,怎么还把沃沂给惹哭了? 她没等太久,里面的人就给出了回答—— “姓云的,你有钱你了不起啊,你是不是觉得钱能解决一切?那我问你,文曜生病时说要找妈咪,你在哪里呢?你在加班。带豆豆去医院做手术时,全家人除了你都在,你在干嘛,你说你在出差。 是,我承认你的工作比我挣钱挣得多了去了,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说我在外面工作纯粹是浪费时间。比起我,你才更自私好吗……” 云念沉默几秒后打断了正在质问自己的沃沂:“我都说了我在工作,难道你要我扔下同事,跑到你们身边来干着急?我又不是医生,孩子治病、狗做手术这些都得要钱,你不是说要分手吗?你要不想想自己的工资到底够不够其中的任何一项开销呢?” 姜斐唏嘘,有时候部落里遇到天灾,吵架的伴侣也会多起来,恰如此时此刻的沃沂与云念。 当然大家最后还是会团结一致,重新建设家园,吵架的兽人会再度和好。 但沃沂和云念给姜斐一种这两人随时都要掰得碎碎的感觉。 或许贝含珠组织的调解会失败……姜斐一边偷听一边想。 争吵声逐渐激烈起来,几乎快要穿透门板,姜斐的耳朵被屋内的吼声震得有些麻。 “你这蠢货,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你自己听听你的话,不觉得荒谬吗!谁管你变没变心了,你就算没变心又怎样,现在还是说你跟前任见面的事吗?你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清高自傲、不负责任……” “我都说了我没做那种事,我跟她只是见了一面打了招呼,之后绝对没再私下约见过!要给你看监控你又不看,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分开了,所以故意挑这种时候发作?那个插足我们之间的人是谁?!!” “我要和你分开,以后不要再见了,我会带走孩子和狗!” “我不会同意的,你别想离开我,孩子和狗你也没法带走!” “那个……你们别吵了,不许拿桌上的花瓶!不许动手!!!小温小温!快来!温晓济!” 光听着这动静还不觉得有什么,等温晓济闻讯赶来,推开会客室的门,屋里根本就是乌泱泱闹成一团了嘛。 贝含珠一手抱着花瓶,一手死死拽住沃沂,云念虽然没有表现出要打人的倾向,但嘴里就没停过,不断冒出各种气人的话,把沃沂的怒火烧得更旺。 贝含珠会大叫着打电话让温晓济过来,就是为了管制住云念,否则沃沂和云念这对迟早动手打起来。 姜斐不免咂舌,还好贝含珠没让自己进去,虽然看不了现场的热闹,但至少是安全的。 接着贝含珠和温晓济分别对着沃沂跟云念一顿劝,总算是送走了两个神人。 “贝律师,你真的想好了吗?”温晓济担忧地望着沃沂与贝含珠签署的合同,“感觉这委托很难办呢……” 姜斐附和着嗷嗷了两声。 “接下这事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我实在听不惯云念女士的某些话,她说得太过了,即便想要挽回沃沂的心意,也不该是往沃沂心口捅刀子。”贝含珠捏了捏眉心,然后把姜斐抱进怀中,“温助理先去忙吧,有事我会叫你。” 温晓济离开后,贝含珠将额头抵在姜斐的额头上,毛茸茸的触感让贝含珠心情好了很多:“唉,乖仔……” 贝含珠的坏心情传达了过来,姜斐的心情也跟着变得低落。 她仰头,用鼻尖碰了碰贝含珠的鼻尖,希望能借此安慰对方。 抱着姜斐给自己充完电,贝含珠又重新精神起来,她不再颓废,而是一鼓作气开始记录今天调解环节中的各项细节。 因为姜斐用按钮提到过的事情,今天沃沂和云念也吵过,所以贝含珠在写的时候,还看向了姜斐,和她讲述着沃沂与云念的不同说辞。 “……很奇怪,沃沂坚信自己看到的就是云念,可是云念当时确实没在场,我提前看过了云念准备的录像,她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明。 但沃沂并未拍照留下证据来,老实说,还必须得找到能证明她俩感情破灭的证据,否则不好从云念那边争夺抚养权……” 贝含珠忧心忡忡,她明知沃沂这边证据不足,难以从云念的私人生活这方面入手,如果后面还想不到办法的话,贝含珠极有可能迎来职业生涯中的第一场败绩。 可她是真的忍受不了云念说的那句话——“离了我,你还能干什么呢?” 贝含珠作为旁观者忍不了,沃沂这个当事人更没法忍,直接气炸,坚定了要与云念分开的念头。 通过之前和文曜、豆豆的接触,以及跟沃沂、云念的单独会谈与共同调解,贝含珠其实有发现这个家里沃沂深受大家的喜欢,云念这人则不适合教育孩子,贝含珠可不敢想让云念拿到抚养权会是什么后果。 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从孩子与狗的意愿着手,文曜已经十五岁,法院对于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的选择权重会比十四岁以下的要多上不少,文曜如果主动选择沃沂作为监护人,即便沃沂经济实力不如云念,沃沂也未必会输。 问题的关键在于,沃沂会同意告知文曜实情吗? // 姜斐鬼鬼祟祟地站在书房门口,因为害怕被里面的人给发现,所以没有用爪子去挠,而是用嘴筒子缓缓把虚掩的门顶开了。 贝含珠和她人的沟通听起来不怎么顺利:“……沃女士,所以你带着孩子和狗出去玩是用了什么借口吗?难道你不想告诉孩子实情?要我说的话,她已经十五岁了,理应知情,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等你们办理完手续再告诉文曜的话,文曜会很伤心的……” 门缝已经扩大到足够姜斐钻进去的程度,姜斐感受着空气中无形而凝重的氛围,生出了几分退缩的想法。但是想到变色龙兽人可能也在布鲁星,姜斐还是跑到了贝含珠身边,她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得让贝含珠多注意一下这点异常才对。 “行,我暂且不会干扰你的思考,正好这段时间需要整理材料,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过阵子或许就算你想瞒也瞒不住了,文曜迟早会知道这事的。另外有其她与此事相关的事情都可以同我或温助理说,最近你与云念分居的话,切记不要因为对方的任何言行而做出冲动的举动,这会让情况变得更麻烦。”贝含珠倚靠在窗边,结束了和沃沂的通讯。 正看着窗外的天发呆,脚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重倒是不重,贝含珠低头去看,是正昂着头对她笑的姜斐。 “雪贝,你又偷偷钻进书房里来了啊。”贝含珠只需瞧一眼被推开一道小缝的门,便完全了解经过了,“下次记得叫一声,不然我没注意到你,把你踩到就惨了。” 贝含珠光是这么想着,就忍不住担心,她早发现了,自己暂时帮忙养的这狗很怕疼,还喜欢大惊小怪。 外面风呜呜刮过时,姜斐就会兴奋地蹦来蹦去,还呼唤贝含珠过来一起看雨被狂风卷成白雾的模样。 贝含珠无法理解,但选择尊重,可能这就是动物的本能吧,至于她自己,虽然说也是动物,但是已经被工作磨得没脾气了,看见这样的天气很难生出什么激动的心情来。 姜斐不一样,看见什么都会凑上闻一闻,有时候还会上嘴舔一舔。贝含珠带她出去遛弯时只能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等待姜斐探索完毕,得到姜斐的指令后才会继续往下走。 偶尔贝含珠也会觉得这根本就是倒反天罡,她们俩到底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呢? “上次我妈妈给你买的尿垫没了,今天我带你去商场里逛逛。”乍一下提起贝宜来,贝含珠才有自己是在帮妈妈养狗的感觉,看姜斐乖乖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觉得很诡异,心里怪不舒服的。 她忍下那些刺挠的感觉,盘算着这次出门除了尿垫还要干些什么。 带姜斐去商场倒不是心血来潮,沃沂在贝含珠的帮助下整理了孩子和狗狗的日常生活记录,其中孩子和狗大部分时候都由沃沂和家里的阿姨来照顾,人与狗各自的医疗记录上也都是沃沂签字,与云念能搭上边的只有一部分花销的支付账号。 贝含珠注意到那些开销账单中显示,沃沂经常光顾一家狗狗游泳馆,每月几乎都会去上四五次,所以贝含珠也有些好奇,询问工作人员后预约了体验课,想要带姜斐去试试。 不过贝含珠并没有和姜斐说,准备闷声干大事。 她知道姜斐这孩子聪明得厉害,但是惊喜可不能提前讲,否则就不叫惊喜了。 贝含珠眼神慈爱地看了眼姜斐,后者对自己接下来被安排的行程毫不知情,正专心致志地舔着爪子。 // 直到姜斐被套上小游泳圈,放在了水池里,姜斐整个兽人都还是懵的。 她不像部分猫科兽人那样排斥水,反而喜欢得紧,所以在确认贝含珠是想让自己在水里游来游去后,姜斐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划走了。 贝含珠犹豫地伸手,还是没有把她拽回来。 “您家宝贝好聪明,不用教就自己学会了呢!”狗狗游泳馆的店员适时地夸奖道,见缝插针地宣传办卡套餐。 姜斐被夸,搞得贝含珠也像是与有荣焉,头脑都不像工作时那样灵活了,半推半就在这家店里办了张卡。 总归是要多带姜斐出来玩玩的……贝含珠这样想。 等办理完手续,一笔数额不小的钱从账户里划走时,贝含珠才感觉到心疼,想起过段时间还要把姜斐送到妈妈家。 但看到姜斐在那欢快地蹬水,贝含珠便歇了计较的心思:“雪贝,雪贝,游到姐姐这里来~” 她学着周围那些狗狗的家长的样子,招手唤着姜斐。 姜斐非常配合,径直转了身,朝着贝含珠这边游来。 她玩得开心,舌头吐在外面,吭哧吭哧喘着气。 贝含珠修长的手从她头顶抚过时,姜斐惬意地眯眯眼,主动蹭了蹭那只手,像是对着贝含珠说:“再摸摸我吧!” 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贝含珠也不客气,两手捧着姜斐的脸蛋就是一顿揉搓。 姜斐被搓了几秒后便产生了抗拒,把爪子搭在贝含珠手腕上,用力一拍,借着阻力朝浅水区漂去。 贝含珠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好笑地牵牵唇角,姜斐不懂得藏好指甲,给贝含珠划出来几道浅浅的血痕,影响不大,就是有点儿疼。 “好吧,看来待会儿还要顺道去医院一趟了,得打狂犬疫苗才放心……”贝含珠额外加了一个目的地。 理论上来说姜斐应该由狗咖那边带去打过疫苗,但贝含珠可不敢全面信任她人,做事要更加谨慎些。 被姜斐抓伤了手,贝含珠也没什么心思去看她玩水了,托着下巴凝神思考,重新规划着行程路线。 姜斐对此一无所知,等她在水里继续畅游十分钟后,贝含珠才提高声量将她叫回。 身体在烘干毛发的机器里重新变得干爽,姜斐出来后满意地抖抖毛、舔舔爪子。忙完这些,她抽空去看贝含珠,却见对方坐在沙发上神色淡淡,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嗷~呜汪~”姜斐在桌子边缘看了又看,不怎么敢跳下去,只能叫贝含珠过来接自己。 等贝含珠走近,姜斐使劲嗅了嗅,眉头亲皱,她从贝含珠身上闻到了血的味道。 姜斐抬起前腿往贝含珠身上扑,小声哼唧:“嗷……” 人,你哪里受伤了吗? 贝含珠奇妙地理解了姜斐的话,微微挑眉,将自己小臂上的抓痕展示了出来:“怎么,是在担心这个吗?” 14、不是狗 贝含珠伸出手指点着姜斐的额头,感受到周围皮毛下的肌肉组织蹙起,她知道姜斐正在皱着眉抬眼打量自己,可小狗的毛太黑,从表面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 “是你挠的哦。”贝含珠的手指顺着骨骼的结构轻滑下来,经过嘴筒顶部的鼻梁,最后停下,用指节刮了刮姜斐的鼻尖和吻部。 小狗的鼻头湿漉漉的,网络上都说这是健康的表现。 贝含珠的心奇异地软成一片:“算啦,原谅你了,但还是有惩罚,罚你待会儿陪我一起去打针。” 姜斐大概知晓自己犯了错,想伸出舌尖舔舔贝含珠的伤处,又缩了回去,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对方,眼里含着愧疚。 后面坐上副驾驶时,姜斐更是安静得离谱,端坐在笼子里不吭声。 这样的表现一直持续到了贝含珠打针时,姜斐对那些东西有印象,因为之前在狗咖时,店员和店长就拿那玩意儿扎过她。 是因为自己抓伤了贝含珠,所以贝含珠才要来被这个叫做“针”的尖东西扎吗? 姜斐惭愧得不行,在拿着针的白衣人要扎贝含珠时,走到了贝含珠腿边,把自己的脑袋往她手心里送:“嗷~” 她蹭蹭贝含珠的手心,就当作是贝含珠摸了摸自己。 狗咖里的那些纯人类最喜欢做这种事了,说是能得到莫大的安慰。 那姜斐现在让贝含珠摸自己,贝含珠应该也会被安慰到吧? 姜斐仰头去看贝含珠,室内亮得晃眼的灯光模糊了贝含珠的面容,即使再认真地去看,也只能看见贝含珠似乎是笑了笑。 “你家狗安慰你呢,真通人性。”护士一边给贝含珠注射免疫球蛋白一边感叹。 贝含珠揉了揉姜斐的耳朵,笑着应道:“她确实聪明,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狗。” 姜斐闻言得意地晃动尾巴,但幅度很小,因为比起被夸奖,她还是更担心贝含珠。 “真好,如果不是我工作忙,怕不能陪小狗,我也想养一只来着……”护士念叨着之后的注意事项,再三叮嘱,“以后要小心些哦,这么乖的孩子好好教,应该就不会再伤人了。” “会的,辛苦你了。”贝含珠向她道谢,然后抱起姜斐放回包里,带着姜斐离开了医院。 // 虽然原定的计划出了点小插曲,但姜斐与贝含珠还是顺利来到了商场里。 贝含珠向工作人员要了一个免费的宠物小推车,把姜斐放到里面去:“先带你去逛超市,买点尿垫,然后再挑挑狗粮,上次那口味你似乎不太喜欢,我自己也尝了尝,添加剂的味道确实好明显,这次我们换一个别的款……” 姜斐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如果她会说话,其实还蛮想反驳贝含珠的,因为家里的狗粮她不是不爱吃,是贝含珠平日喂了太多小零食了,所以姜斐都不怎么饿,自然吃狗粮吃得少。 不过能找到更好吃的食物呢,姜斐也不会拒绝。她摇着短短的尾巴,好奇地看向推车两侧的货架,琳琅满目的商品从她面前流走。 姜斐连尾巴都快忘记晃了,只顾着去看眼前那些零食,可惜那些似乎都是纯人类吃的。 贝含珠从进入超市就直奔宠物区,压根没想着在此停留,就算注意到姜斐对那些牛排味、烤肉味的零食的渴望,也只会冷冰冰地拒绝,说:“小狗是不可以吃这些的。” 可恶,有朝一日能变成人形的话,姜斐发誓要将这些纯人类专享的零食尝个遍。 有珠玉在前,姜斐再看那些狗粮,怎么看都不够味儿,对它们兴致缺缺。 贝含珠却以为她是还在内疚,干脆大手一挥,把每个品牌每个口味的狗粮各拿下一包,还给姜斐添置了很多新的狗狗零食。 让超市的机器人帮忙把货品都放到车上后,贝含珠也没急着带姜斐回去,而是搜索这个商场里有哪些店铺的食物能够分享给狗狗吃。 查到相关攻略后,贝含珠抱着姜斐直接走向那家店,要来了一小份宠物奶油。 姜斐起先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见贝含珠执意往自己嘴边喂,便无可奈何地舔了一口,结果这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很快将那杯奶油一扫而光。 她的表现也让贝含珠认定愧疚的姜斐终于被哄好了。 “那我们回家做饭?”贝含珠见她心情不错,起身准备离开这家店。 “诶,抱歉!” 贝含珠弯腰抱狗时没注意前方,迎面差点撞上一个熟人——是她们刚见过不久的云念。 但云念见到贝含珠却只是微微颔首,眼里似乎也没有见到熟人的惊讶,全是漠然,像根本不认识贝含珠一样。 贝含珠眉头轻拧,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怀里的姜斐此时也躁动起来,盯着那个“云念”远去的方向。 “别急,你安静些,我们跟过去看看。”贝含珠安抚着姜斐,目光锁定了“云念”,见对方拐进了安全通道里,贝含珠也紧跟了上去。 “云念”通过这个安全通道来到了商场四楼东北角的一处天台,天台早有几个人等着。贝含珠没有冒进,站在了门后,偷听她们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同时开启了手机的录制视频功能。 “……找到了吗?” “没见了,雨水把她的气味冲刷得很干净。” “继续找吧,她独自在这里生存很不安全……” “下回换个人的身份用吧,这个我腻了,有一次似乎还遇到了这人的对象,被误会移情别恋了。” “好像有陌生的气息……” “你闻错了吧,可能是我刚才撞上的一个人。” “兴许吧……” 在那句“陌生的气息”说出时,贝含珠先是一惊,趁她们没发现自己,蹑手蹑脚地下楼,脚步飞快,直冲着商场的车库而去。 姜斐一头雾水,还在反复回味刚才偷听到的那些话。 贝含珠反应如此迅速让她十分惊喜,因为姜斐恨不得自己长出手脚去跟踪那个奇怪的“云念”,幸好贝含珠也有此意。 虽然那些人的对话遮遮掩掩,姜斐却还是从中获取到了有效信息,那群人中的“云念”绝对不是真正的云念,并且那人极有可能与沃沂见到的变心的“云念”是同一个。 姜斐的心脏砰砰跳,她没能分辨出对方是不是变色龙兽人,那些变色龙不止是伪装外表,有时候还能模仿气味。 要不是知道云念此刻应该在上班,姜斐其实也难以分清一真一假的云念。 但是看那个酷爱伪装的人的话,应该只是随机借了一个人的身份,恰好是云念而已,或许沃沂认为云念移情的关键便在于这。 但沃沂现在坚持要与云念分开,那贝含珠如果猜中其中关窍,会选择告诉沃沂真相吗? 姜斐迟疑了会儿,觉得自己是不会说的。因为这种模仿她人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姜斐只见过变色龙兽人可以做到。 要是让纯人类们知道了兽人的存在,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是姜斐所无法想象的。 而贝含珠肯定会说的吧? 毕竟贝含珠又不需要考虑什么兽人不兽人的问题。 姜斐侧过头,去看刚才就对着手机发呆的贝含珠。 看那聊天框,贝含珠正在与沃沂确认云念的所在地,还找了理由向云念本人直接打听。 最后贝含珠收到了否定的答案——云念这会儿还在上班,绝无可能跑到离工作地三十多千米外的商场里去。 贝含珠拿到结论后愣神片刻,荧光屏映得她的面容黯然难辨。 “真按雪贝说的差不多啊,多出来了一个‘云念’吗?”贝含珠莫名笑了几声,“真是复杂的案子。” // 贝含珠没有自己去行动,而是在与沃沂沟通后,特意委托了专业侦探跟踪调查,搜集齐了这段时间云念的行动轨迹。 证据表明沃沂所熟知的那个云念行动范围都局限在棉花糖区的商业中心,偶尔会突然瞬移,跑到几十公里外的地方与一群神神秘秘的人接头。 这个调查结果让沃沂觉得匪夷所思,她用力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同一时间有两个地方都出现了云念的身影:“……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她本能地朝在场的侦探与贝含珠寻求帮助,希望她们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沃沂自己能想到内容实在是不科学。 “本来我们认为是有人和云念女士的样貌长得极其相似,所以导致您误认为对方背叛了自己,但根据调查到的这些证据来看,云念女士的外形应该是被此人刻意模仿。”侦探的指尖停留在了“云念”的脸上,这张相片拍摄时似乎已经被对方察觉,“云念”直直地望着摄像机所在的方位,“反侦察能力很强,跟丢过几次,最后一次险些被发现。” 贝含珠同意:“上次在商场遇见时,如果不是商场人多容易浑水摸鱼,加上距离近、跑得快,我可能也会被发现。” 被贝含珠抱着的姜斐不吭声,心里其实还是没底儿,她无法接近那个“云念”,无从判断对方是不是兽人,且不论对方的善恶,贝含珠肯定也不会让姜斐乱跑。 姜斐定定看着照片上的人,恍惚间总觉得隔空与她对视上了。 要是能想办法见到对方、与之谈话就好了。但希望那时候的自己至少恢复了人身,遇到危险也能及时撤退。 15、新线索 即便有了新查明的那些证据,沃沂依旧没立刻做出决定,按照她的意愿,贝含珠她们暂且退出了会谈室,给沃沂充分时间去思考。 “她会跟她伴侣分开吗?”贝含珠请来的那个侦探努努嘴,小声嘟囔着,“我记得上次你办一个案子时也请过我调查委托人的对象,结果最后那案子不了了之,因为那俩和好了。” “不知道,只要沃女士想的话,我会竭尽全力帮助我的委托人。”贝含珠回答得模棱两可,反正过往的经历告诉她不要在这些事上投入太多的情绪,太认真只会气死自己。 有些委托人根本不是来找律师解决问题,而是顾着找一个情绪垃圾桶,好吧,起码给了“垃圾桶”一笔咨询费。 姜斐抻了抻懒腰,打着哈欠,并不明白她们说的过去的那些案子是什么情况,但至少就她跟着贝含珠的这几天,姜斐觉得还是让沃沂和那个云念分开比较好。 在一起不开心的话,不如早些分别,继续捆绑在一块儿只会让两者心里头生出更多怨气。这些纯人类真奇怪,把自己整天框在那些个高楼大厦里就不说了,还老委屈自己和处不来的人交往…… 姜斐摇摇头叹气,哪像她们兽人,郁闷了可以随时在草原上狂奔,偶尔和土拨鼠们玩一玩“猜猜我在哪个洞”的游戏。 任何烦恼情绪在下一次日出后都能解决,要是还没办法的话可以去找野猪,大家一起在泥地打个滚儿,凉快又舒服,就是需要后面去河流里把自己洗干净。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更加同情沃沂,要是谁说姜斐狩猎时出力少,姜斐肯定立马跟对方急眼。沃沂居然这么能忍,孩子都十五岁了才想清楚。 真正相爱的两人怎么会舍得说伤害对方的话语,哪怕是口不择言,事后也总该表达下歉意吧。刚才在会谈室里沃沂就说要给云念道歉,因为前面一直错怪她和前任拉扯不清。 “……不过你是怎么发觉‘云念’不对劲的呢?我都没想到会有两个那么相像的人。”侦探还在感慨着。 贝含珠把目光移向怀里的姜斐,微微一笑:“多亏有一个好心的小家伙给了我提示,虽然我最开始并没听懂。” “那还真是遇上贵人了。”侦探嘀咕道,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冲贝含珠挥挥手,转身离开了斯黎律所。 // 沃沂休息好后,贝含珠重新带着姜斐回到了会谈室里,只是这次姜斐被放在了沃沂的身边。 姜斐:“?” 她有些不明白贝含珠的用意,不过趴在哪都是趴,干脆就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用爪子把沙发垫刨平整,然后找角度坐下。 沃沂的眼睛红通通的,她的声音微哑:“我想好了,我会把我和云念要分开的事情告诉我女儿的。” 贝含珠宽慰道:“文曜一定会理解你们的,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们,会希望你生活得开心。” 姜斐认同地眨眨眼,上次聚会时,沃沂和文曜的母女关系确实不错,远比云念跟文曜的关系要亲近得多,如果知道自己的妈妈和妈咪无法和睦共处,文曜或许会伤心,但更多的肯定是想要大家开心,而不是强求一个友好的假象。 沃沂心烦意乱,盯着手中的茶杯,水面被水珠砸得泛起涟漪:“我……” 姜斐这下子无师自通,知道了贝含珠将自己放在这边位置的用途——让姜斐在适当的时机安抚沃沂。 根据之前在狗咖生活的经验,姜斐熟练地起身贴到沃沂身边,爪子往她腿上搭,让沃沂的泪眼对上了自己满目的担忧。 见沃沂没有抗拒,姜斐主动钻进她的怀里充当一个沉甸甸的暖手宝。 “谢谢……我真的很害怕她会因此受到影响,之前我才答应过等考完试带她一起去游乐园放松……”沃沂的情绪逐渐镇定下来,她放下茶杯,一字一句地向姜斐和贝含珠倾诉着自己内心的那些愁绪。 “这过去还没半个月,我就要告诉她说‘妈妈和妈咪要过不下去了,你想要跟在谁身边’,这种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文曜她、她会怎样看待我呢?会觉得我是不合格的妈妈吗?我有时候也在想,我是为了文曜才会坚持和云念磨合的,年轻时或许还有爱意存在,可是人到中年,就成了习惯。云念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吧,我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很多时候都是靠孩子和狗来维系,假如不聊这些,我和云念压根没话可说……” 贝含珠止住了她愈发悲观的想法:“不会的,我想文曜只会觉得妈妈们好辛苦,我以前也不理解妈妈,认为她实在太强势了,好像一个刀枪不入的铁人、战神……直到她开始学着对我吐露心声,我才明白原来做大人会有那么多苦恼。 当我知道我妈妈的想法时,我只觉得心疼她。” “妈妈向你倾诉的话,你不会觉得厌烦吗?”沃沂主要担心这个,“我看网上很多人说家长向孩子抱怨,是在给孩子增添负担。” “怎么会呢,你是第一次做妈妈,文曜也是第一次做孩子,谁能保证自己的形象是完美无缺的?多沟通就是最有效的方法,当然前提是你和你女儿关系融洽,要是起初就一般的话,得先改善关系。”贝含珠补充说道。 姜斐听着,总感觉最后几句在含沙射影。估计是在拿云念举例,像云念该担忧的正是怎么跟女儿打好关系。 不过云念那么忙,兴许都顾不上这些。 “……”沃沂沉默良久,“谢谢你,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向她提起这件事了。” “好好聊聊吧,文曜假如想跟着你生活,到时候就更容易胜过云念女士那方了。”贝含珠舒展笑容,“那我先带着雪贝走了,下次见面找温助理预约就好。” 姜斐认命地起身,跳下沙发跑到贝含珠腿边,等她把自己抱起来后,姜斐朝沃沂吐舌头笑笑算作告别。 // 然而等到约定的时间,沃沂却没准时带着文曜来到斯黎律所与贝含珠商谈。 姜斐不免有些担忧,贝含珠拨打的通讯也没人接。 两个小时后,沃沂才回拨过来:“不好意思啊贝律师,家里临时出了点状况,没能赶过来。” “没事,你家里还好吧,是出了什么事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貌似有些难以启齿,沃沂支支吾吾半天后答,“云念她想证明自己不仅能照顾好文曜,还能照顾豆豆,所以带她们出去玩,但是没看好孩子,文曜受伤了。” “伤势严重吗?需不需要什么帮助?”贝含珠和姜斐皆是一惊,赶紧追问。 “不用不用,我们正在医院。贝律师,我过些日子再来找你吧,文曜情绪不大对,我想多陪陪她,不是撤销委托的意思。”沃沂低声道,那边嘈杂的背景音里隐约传来了文曜叫妈妈的声音。 贝含珠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沃沂已经挂断了,她只好编辑了一条讯息给对方发过去,告诉沃沂有需要可以随时向自己寻求帮助。 做完这些,贝含珠长叹一声,抚着姜斐的脑袋陷入思考:“云念带文曜出去玩受伤了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多了一项可利用的证据材料呢……” 就是可怜文曜受那伤了,看沃沂那心神不宁的样子,估计得休养调理好一阵子。 贝含珠琢磨着自己到时候等文曜恢复了,最好是去探望一下她。 姜斐扒拉一下贝含珠的腿,毫不客气地叫了几下。 “你也要去吗?”贝含珠偏头看她,见姜斐没有反对大叫,便认定了她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好,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 沃沂再次联系上贝含珠是一周之后,中间断断续续提供齐全了贝含珠所需的部分材料。 一狼一狗三人在棉花糖区的一家私房菜馆里碰面,这里隐私性较好,是贝含珠帮忙约的位置。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开庭时间在半个月后的十八号,周四。虽然已经线上确认过了,但我还是得当面向你确定一下,你当天应该没有其它事情吧?”贝含珠问,毫不避讳在场的文曜。 沃沂听完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儿,后者乖巧地喝着山药排骨汤,左手打着石膏。 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后坚定地说:“明白,我现在换了工作,领导人不错,我向她请个假就好。” 豆豆正和姜斐说文曜受伤的缘由:“云念带我和文曜出去玩,她总看手机,文曜后来就有些闷闷不乐,也学着看手机,过马路时不小心被右转的车给刮倒了,手臂给磕骨折了。当天在医院,云念和沃沂又大吵一架……” “这也太不小心了吧……都出去玩了怎么还老看着手机。”姜斐真是佩服云念,这人简直心大,又想修复母女关系,又不懂关键之处该怎么做,一通操作下来效率为零。 “汪嗯,反正她们应该马上就要分开了,昨天晚上文曜还抱着我偷偷哭了。”豆豆继续说道,“她听不懂我说话,但我还蛮高兴沃沂能下定决心的。这段时间沃沂性格变了好多,很厉害。” “那你们会跟着沃沂吧?”姜斐悄悄打探。 豆豆却不给准信:“我跟着文曜,她去哪我去哪。” 姜斐悻悻道:“好吧……” 她还以为能从豆豆这里再撬一点儿什么信息出来呢。 “对了,我在外面等文曜时,有听到一只猫在说你的名字。”豆豆忽然提起一件事,“我想,这星球上大多数狗狗猫猫应该都与你不同名,不会叫什么‘姜斐’‘河飞’‘海菲’。” 她扭头看着姜斐,咧嘴笑着。 “那是一只很大的猫哦,或者说,应该叫豹子?” 16、大眼仔 “在哪里?!”姜斐猛地起身,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她仔细分辨着豆豆的话——一只豹子在念叨“姜斐”。 哎,这不就是辛苑吗? “她除了念名字,还有说别的什么吗?”姜斐急切地问,爪子无意识地张开,让指甲狠狠扣住了座椅上的软垫。 “果然是你的朋友啊,在棉花糖区的冰糖路那边,那只豹子蹲在树上,文曜去巷子里的共用卫生间了,我在巷子外等她。”豆豆慢条斯理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她没有说什么,在跳到附近的屋顶前只扔下了一句话—— ‘这狗身上果真有姜斐的味道’。” 姜斐失魂落魄地趴回去,也无心去听沃沂和贝含珠的交谈内容了,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豆豆说的那只豹子。 现在基本能够确定对方是辛苑了。 可是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姜斐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遂即想起自己是狼,而辛苑是豹子,都是在智时代称得上罕见的动物。 姜斐现在好歹是幼兽形态,被认成狗的情况居多,辛苑可不一样。 如果辛苑露面的话,比起与姜斐汇合,还是更容易来人把她抓起来。 “可是她怎么都不问问你有关我的情况呢……”姜斐郁闷地哼哼唧唧。 贝含珠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雪贝?怎么了吗?” 姜斐迅速抬头,勉强地笑笑,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贝含珠这才放心地转头,与沃沂继续讨论后续庭审需要关注的细节。 “别担心,既然是朋友的话,现在不来找你,迟早有一天会来找你。而且说不定她是觉得你活得挺自在,所以没有贸然来见你呢?”豆豆到底是老狗了,语重心长地安慰姜斐。 “谢谢,你说得有道理……”姜斐双目无神,除了辛苑,她其实还担心乌敏,“那你有在豹子身边看见一只兔子吗?” 豆豆想了想:“我只知道她应该在和同伴说话,但不清楚是不是你说的兔子。” “多谢你了,待会儿贝含珠给我撕小肉干的时候我给你分一半。”姜斐看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便知晓这就是豆豆记得的全部内容了。 她眉目间满是忧愁,从豆豆身上嗅不到太多辛苑跟乌敏的味道,因为豆豆用的沐浴露味道蛮香的,现在又过去了几天,想找出伙伴的气息简直是难上加难。 “没关系,她们当前应该是还有什么事,我也得加把劲儿了,快些变人,然后找到她们,不能拖后腿。”姜斐自言自语着,实际上内心仍有些恐慌。 醒来后出现在陌生环境时姜斐没有慌过,被贝含珠带走时也没紧张,但现在得到了同伴们的信息、又迅速失去了线索,这点却让姜斐方寸大乱。 她有些害怕,万一辛苑她们不会来找自己了呢?万一她们当初丢下她就没打算来找自己呢?万一…… 姜斐不敢再“万一”下去,万一想法成真了,她怕是要后悔死。 看出来姜斐的心情不怎么好,豆豆识趣地给她留出空间思考,自己去到了文曜身边贴着。 贝含珠与沃沂的聊天内容已经从委托过渡到了日常生活,豆豆的体型很大,经过时非常显眼,所以贝含珠立即知道狗狗们的社交已经结束,她自然看向了姜斐的方位。 “今天心情不好?”贝含珠敏锐地察觉到姜斐的情绪不对,柔声细语地哄了几句后,姜斐神情依旧恹恹的。 看着小黑狗走到自己身边坐下,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眼神里是贝含珠不懂的阴翳,贝含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胡乱揉了揉她,又将桌上可以喂给狗狗的小点心拿下来,一点点喂给姜斐吃。 姜斐心情虽然说不怎么好,但该吃还是得吃,贝含珠喂她就咬,没多长时间一整碟点心直接光盘了。 贝含珠的手抓了空才发现吃完了,她看看碟子又看看姜斐,颇有些想笑:“你……” 小狗忧郁地望了她一眼,目光移向其她地方,很是惆怅。 “她是心情不好吗?”沃沂张望了下,友情推荐道,“要不要吃完饭带她出去玩玩,我们刚才聊太久,可能是闷着了。” 贝含珠转念一想是这个道理,正好这顿饭也接近尾声,她抱着姜斐与沃沂她们告别,朝着刚才搜索到的附近的商圈去,那里有已经投入运营好几年的狗狗乐园,商家展示的照片还挺吸引人的,贝含珠觉得如果带自家小狗去玩,也许姜斐心情会变得好些。 她以为姜斐到了场地里后会像刚才吃东西一样,不开心但依旧吃喝玩。 哪知姜斐刚进乐园里就瘫地上去了,旁边好几只小狗跑上来想嗅嗅她,姜斐都没什么反应。 贝含珠赶紧把姜斐捞出来,蹙眉问:“是生病了吗?” 一旁的老板也没在意自己可能飞走的生意,热情地走上来帮忙查看:“没什么外伤,刚刚走路看着也健康,吃坏东西了?或者其她哪里不舒服?还是先别玩了,带她去检查检查吧。” “吃饭时挺正常的,谢谢,我先带她去医院吧。”贝含珠把姜斐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 姜斐的耳朵在听到“医院”这个词时微微一动,她才没有生病,不用去什么医院。 之前在狗咖时,宋茗她们也曾想过带自己去医院,最后图方便,找了当兽医的朋友。奥利奥知道后还特意跟姜斐讲过,说姜斐去医院的话很有可能被人认出来是狼,这跟在大街上被抓到也没差,最终都会被人类给关起来。所以姜斐一点儿也不想要去医院,她当即在贝含珠怀里挣扎起来。 贝含珠见她闹着要下地,便放下姜斐,然后和乐园老板看着姜斐跳进了游乐区域,在那些设施上跑酷了一圈。 结束运动后,姜斐气都不带喘,径直穿过狗狗堆,回到了贝含珠的跟前:“嗷!” “这……”老板挠挠头,“好吧,很健康的孩子,看起来不用去什么医院了。” “雪贝你还要玩吗?”贝含珠蹲下身问,姜斐一个劲儿往她身上贴,明摆着是要贝含珠抱自己离开的意思。 贝含珠照做,然后对着老板说:“刚才她进去也算玩了吧,我该在哪付款?” 老板摆摆手:“不用给钱啦,她就是证明一下自己身体好着呢,就当免费体验咯。” 姜斐勉强打起精神,摇摇尾巴,和贝含珠一齐道谢。 // 因为姜斐郁郁寡欢的模样,贝含珠没有再带着她去上班。 贝含珠甚至怀疑是自己带姜斐上班给上抑郁了,所以姜斐的精神状况才岌岌可危。 如果姜斐能说话的话,肯定会笑贝含珠想象力丰富,毕竟自己难过的原因可跟上班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需要忙的只有贝含珠一个,姜斐去律所纯粹是享乐。 每一个来律所的人都喜欢摸她逗她,有时候看在对面带了小零食的份上,姜斐会勉为其难地把脑袋给她们揉揉。 这群人类还能帮姜斐挠挠下巴或者耳后,省得姜斐自己费劲。 留在贝含珠的家里反倒会无聊些,她逛遍了屋里的每个角落,看什么都不新鲜了。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贝含珠临出门前启用了放在杂物间的家政机器人,给它设置了今天的日程安排——将家里整体收拾一遍。 她调试功能和路线时,姜斐就在一旁歪头看着。 等贝含珠出门了,姜斐亦步亦趋地跟着机器人行动,看她打扫每个房间,之后无师自通,跳到了家政机器人的圆柱脑袋顶端,这样就不用姜斐自己行走了。 居高临下的视野很开阔,姜斐由衷地怀念自己原先的人形,幼兽形态实在是不方便行事,那腿短得有时候连上楼梯都麻烦。 骑着机器人巡视完整幢房屋,机器人的工作完毕,随后停在客厅里进入了待机休眠状态,而姜斐看它没有继续移动的打算,甩甩尾巴准备下来,爪子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身下的机器人忽然发出声音:“已开机,请输入指令。” 一道淡蓝色的虚拟光屏呈现在姜斐的面前。 这个声音姜斐听过,这个屏幕姜斐也见过,贝含珠把机器人推出来后摸了几个地方,就有相同的电子音响起,她应该也是按到了贝含珠按过的位置。 不过姜斐倒是不在意这个,她看贝含珠调试可不是白看的,那些操作都被姜斐记了下来,本来还想说不知道如何开机,结果机器人现在自己打开了。 姜斐左顾右盼着,静默几秒后,对着光屏伸出了自己毛茸茸的左爪子。 “已链接到智网,欢迎用户25080215。” 蓝色光屏倒映在姜斐灿金色的狼眼中,无数令兽人眼花缭乱的图标和文字在她眼前飘过,姜斐凝眸思考,伸爪点向了最吸引她的一个图标,那东西像是一只眼睛。 姜斐并不知道自己点开的东西是智时代中最流行的社交平台软件,这里时时刻刻都有数以十亿计的活人在线。 她只知道这个图标的名称叫大眼仔。 这下姜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无数新鲜信息的冲击下,姜斐花了一个多小时才逃出来。 “原来纯人类的东西都这么好玩的吗?”仅仅是阅览了广场上的一部分帖子,姜斐都忍不住感慨。 她看见了布鲁星之外的其她存在智慧生命体的星球,有的通体被海洋覆盖,人类都是依靠特殊的装置与建筑在海里生存。 姜斐其实也听说过海洋,那是从北方飞来的鸟儿告诉她们的。 那些鸟说:“大海有着蔚蓝的、像天空一样的颜色。” 而在草原生存的姜斐此前根本没有接触大海的机会,但在贝含珠的家里,姜斐从大眼仔上看见了由其她纯人类分享出来的美丽图景。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冰川雪原,植被荒芜的沙漠…… 姜斐如饥似渴地汲取着这些帖子中传达出来的信息,兴奋之余,她也有些遗憾——如果好朋友们也在身边就好了,那样的话,大家都能看到这些从未见过的景致。 但她很快又振奋起来:“可以等找到伙伴后,我们一起去那些星球看看!最好再把部落里的那些老人家也带上……” 而且有些地貌在布鲁星也存在,不一定说要跑得太远。 即便还没找见她们,但姜斐已经在畅想之后与同伴们的美好旅途。 她结束想象,定下心神,开始寻找着有关“豹子”的信息,姜斐在这段时间内,学会了使用搜索引擎,多亏兽人学习的文字与纯人类的文字相似到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哪怕姜斐之前学习不好,上手也很快。 那些不认识的字她就连蒙带猜,多数时候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敲下搜索键的一瞬,许多词条蹦了出来,姜斐艰难地拼读着:“‘决战!智时代最受喜爱动物之巅’?算了应该不是。 ‘世界上最珍稀的动物排行榜’?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惊?!珍稀动物现身于布鲁星棉花糖区’?” 这条帖子附带着一个视频,姜斐还没点击,它就自动播放,等看清其中的内容后,姜斐一愣,吻部几乎快要贴上光屏:“诶?真的是辛苑!她背上的……是乌敏!” 视频中,人群中央跑出来一只豹子,她的咆哮声吓得人群四散,速度快得几乎只在视频里留下残影。但是暂停后慢速播放是可以看清楚每一帧的,姜斐调整着速度,看清了伙伴的模样,以及辛苑背上那只灰色毛团。 豹子无疑就是辛苑,那死死扒在辛苑身上的灰团子赫然是乌敏。 她们果然和自己一样在布鲁星! 17、Autumn 姜斐罗列好那些见到了豹子的帖子,记下它们共同提到的位置,还想继续探索详细信息时,虚拟光屏忽然“咔”一下没了。 “电量低,60秒后将自动关机。”机器人播报道。 原来是没电了,姜斐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自己把机器人弄坏了。 可惜这口气松早了,不多时,姜斐又想到贝含珠回来的话,极有可能会发现这机器人没电了,家里又只有她这个可疑的家伙在,贝含珠肯定会怀疑自己的吧? 就是不清楚贝含珠想象力会不会如此丰富…… 姜斐环视一圈,思忖着解决办法,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一句话来—— “在闯祸后,闯一个更大的祸能有效减轻处罚。”乌敏曾如是说道。 “制造更大的祸患吗?” 姜斐摇了摇尾巴,她明白了! 门外传来贝含珠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留给姜斐的时间不多了,她踢翻了杯子和纸巾盒,觉得这种程度还不太够,却也只能急得在沙发上来回跑动,当听到贝含珠轻唤她“雪贝”时,姜斐身子骤然一僵。 姜斐顿了顿,没有理会贝含珠的呼唤,而是盯上了一旁的没有插到插座上的充电线,心一横用力撕咬着它。 下一秒,她听见贝含珠大惊失色地叫着:“雪贝,住口!你在吃什么?!” 贝含珠飞奔而来,看清充电线没有连接到插座上松了口气,她心跳如鼓,毫不客气地提起姜斐,把充电线从姜斐口中夺走:“真不听话!一天没看着你,你就在家捣乱,早知道就该把你关在笼子里,再加高围栏,看你还逃不逃得出来!” 姜斐的耳朵向后缩,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瞟贝含珠,睫毛轻颤,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因为贝含珠没有动手教训自己,姜斐装可怜了一会儿,大着胆子把狼爪往贝含珠身上搭,有一只耳朵忘记控制,竖了起来,另一只却还贴在脑后,模样略有些滑稽。 一直盯着她动作的贝含珠自然没错过这些小细节,见状没能压住唇角,泄露出了一丝笑意,手上的力道松开,把姜斐放回了地面。 这可不得了,给姜斐传递出危机解除的信号。 她很会察言观色,挣扎几下摆脱贝含珠的掌控,试探着往贝含珠腿上挤,还绕着转了一圈。 贝含珠对此没有明显的反应,但对姜斐而言,这种表现无异于贝含珠亲口承认原谅她。 所以姜斐不再顾忌其她,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直接往贝含珠身上扑,当作刚刚没来得及赶到门口迎接贝含珠的欢迎仪式。 “哼,以为卖萌就能蒙混过去吗……”贝含珠嘴硬心软,手已经诚实地摸上了姜斐的耳朵。 她轻轻捏着耳尖叮嘱:“我知道你聪明,既然聪明,那就不要捣乱了,至少不要做危险的事情,懂吗?充电线如果通电,你去咬的话命可就没了。” 姜斐滴溜溜转着眼珠,舔舔鼻尖,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完全没在听。 贝含珠叹气,拿她没办法,只默默在心里多记上一条,以后单独留姜斐在家时必须要检查所有电器和危险物品。 往后的一连好几天,姜斐都铁了心似的留在家中,贝含珠愈发确信这家伙是厌倦了去律所的生活。 她拿姜斐没辙,心里倒是不舍,因为已经习惯了姜斐的陪伴,骤然间没能反应过来,有时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贝含珠心中五味杂陈。 就当是提前习惯别离,等妈妈贝宜回到布鲁星,雪贝也还是要送过去的。贝含珠如此想道。 她可不知道,在自己家里,姜斐算是玩得天昏地暗。 姜斐趁着贝含珠不在家中,偷学了很多生活技巧,比如怎么捣鼓自动喂食器让它多放几次粮,怎么开柜门偷肉干,如何使用充电器…… 总而言之,姜斐学会了在家政机器人电量过低时怎样去充电。 这意味着只要贝含珠不在家,她便可以链接智网,畅玩好长时间。 等姜斐好不容易从五光十色的网络生活中脱离出来时,日期悄然往前走了一大截。 姜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贝含珠代理的与沃沂有关的案子貌似开庭了。 是以当天贝含珠下班时,久违地见到了对着她十分亲热的姜斐。 “怎么啦,是想要什么吗?还是又闯祸了?”贝含珠眉眼一松,笑着问,左看右看没发现姜斐制造出了什么麻烦来。 她这些天挺忙的,顾不太上姜斐,每天匆匆来去,姜斐也不像往常那样总到门口迎接她,很多时候对贝含珠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像是惦记着别的东西。 今天难得看到姜斐亲近自己,贝含珠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刚好手头上的案子了结了,她现在自由无比,可不会错过放松心情的好机会:“要不要出门去玩呀,好些天没带你出去了呢,不过今天不行,明天吧。” 因为家里有院子,姜斐年纪又还小,所以贝含珠倒是不用经常遛狗,让姜斐在家里跑几圈,运动量就足够了。 只是同样的景色看久了依然会觉得闷,加上姜斐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于是贝含珠愉快地决定明天带姜斐出去溜达一下。 姜斐安安静静地躺在贝含珠怀里,任她揉搓,像一块脾气很好的面团,不过是黑的。 一人一狼趴了几分钟,姜斐挣扎着起身,哒哒哒跑进了某个房间里,弄出了乒乒乓乓的细碎声响。 贝含珠沉住气,没有急着去看,她心里大概有个底了——姜斐应该是又跑去拖安装了发声按钮的海绵垫。 从健身房门口先出来的是姜斐的尾巴和后腿,贝含珠看着她用力向外拔,但位置纹丝未动,便知晓是海绵垫卡在了门口,这才主动去帮姜斐取出垫子和按钮。 姜斐正襟危坐在沙发前,爪子不停踩着面前的地砖,贝含珠猜测她是想要让自己把发声按钮都放在那边。 贝含珠干脆伺候起她来,放好后问:“是有什么事想说?” 一般而言,姜斐都是在特殊情况下才会用发声按钮与贝含珠沟通,平日里两人要么依靠眼神交流,要么凭直觉行事。 贝含珠还蛮珍稀愿意使用按钮沟通的时刻的,因为姜斐偶尔造出来的句子听着很奇妙。 “出门。怎么了?” 是在关心她吗?贝含珠试图从姜斐覆满毛毛的脸上盯出些什么,搜寻未果,最终无奈作罢。 “你是想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吗?”贝含珠开始跟姜斐玩起了“是或不是”的游戏。 “错误。朋友。怎么了?”姜斐重新按下按钮。 “不是关心我,难道是在问我今天的案子吗?你想知道沃沂的状况?”贝含珠惊讶一瞬,“原来你还记着这事呀。” 姜斐默默又按了一个按钮:“好的。” 这便是肯定了贝含珠的猜想。 贝含珠沉吟片刻:“让我想想怎么和你讲……今天我们胜诉了,沃沂拿到了文曜和豆豆的抚养权。但是你应该没办法再见到你的好朋狗了。” “怎么了?”姜斐打断她,贝含珠觉得应该是针对“好朋狗”的问题。 “因为沃沂找到了新的工作,顺便带文曜散心,她们大概会在塞尔星定居。嗯,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塞尔星,总之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们不主动约定见面的话,此生说不定都没办法再碰见。”贝含珠尝试打简单的比方,以便于姜斐能够听懂。 然而看姜斐那呆呆的样子,显然还是没理解。 贝含珠揉了揉头发,重新组织了遍语言,但越说下去,姜斐的眼神就越清澈,所以贝含珠只好放弃:“……你和豆豆以后很难再碰面一起玩了,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好的。好的。”姜斐乖巧地拍着按钮。 其实她见过塞尔星,在大眼仔上,塞尔星就是不久前姜斐想要一探究竟的表面全是海水的星球。 “还要多谢你当初提醒我说云念身上的古怪之处,现在想想你真的好聪明,居然能用按钮告诉我。查明真相后,沃沂的心结起码解开了一个,但是很遗憾,我们没能根据那些线索找到和云念相像的人,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姜斐心道,当然没法找到,真是变色龙的话,直接变回原型藏起来,能找到才怪呢。 “我其实还挺好奇为什么你会知道的,但我又觉得,你想说的话应该会主动告诉我。”贝含珠的手把姜斐从头摸到尾,明显能感觉这小狗身体僵硬了一刹那。 说实话,姜斐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需要告诉贝含珠,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在布鲁星仅仅是一只小狗。 她对于找到兽人同类这事的态度,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现在停下来细想,假设再来一次,姜斐恐怕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可是吧…… 姜斐看着贝含珠温柔的眼神,默默掐灭了心里的那个念头。 可能重来一次,她也还是想帮上贝含珠一些忙。 提问又进行了好一会儿,姜斐问什么,贝含珠就答什么,她们俩似乎完全没有发觉这场面有何不妥。 倘若让外人看见,绝对会认为姜斐简直是古时异闻轶事中才存在的精怪,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通人性,居然仅靠发声按钮就与贝含珠沟通得如此顺畅。 但姜斐看来,贝含珠的功劳非常大,姜斐自己偶尔都受不了发声按钮的词组范围,小得简直没法用,她只能绞尽脑汁地寻找词语表达想法。 有时候句子破破烂烂的,姜斐自己都觉得沟通无望,可贝含珠偏偏用想象力与问答猜出来了。 耐心程度令姜斐感动,此前只有辛苑和乌敏会对姜斐这样耐心。 感动之余,姜斐单方面将贝含珠圈进了自己的好友范围,暗中决定以后自己恢复人形了要来找贝含珠交朋友。 好奇心满足得差不多后,姜斐结束了对沃沂一事的打探,倚靠在贝含珠身上休息,同时又想起刚刚的一处不寻常。 在提起沃沂找到的工作时,贝含珠仿佛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这样的情绪变化在贝含珠身上实属罕见,姜斐很难不对其背后的原因产生好奇。 可是直接问的话,姜斐又找不到可以用的发声按钮,觉得贝含珠就算猜到了也会直接糊弄她,所以只能放弃。 如果没记错的话,贝含珠说沃沂现在在为一个名叫“autumn”的企业工作。 至于姜斐为什么能知道确切的名称,是因为她这些日子上网冲浪,曾在无数地方看见过“autumn”的标识。 本来对这个名称不感兴趣,现在姜斐改了主意,等下次她上网时一定得好好搜搜。 // 翌日,贝含珠照常早起洗漱,换完衣服后禁止姜斐往自己身上扑:“不可以哦,回来再抱你,我还要去晨跑,然后到律所给剩下的业务收尾,不过会很快的,中午就回来了。” 她弯腰摸摸姜斐,带着包出门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贝含珠盼出门了,姜斐这下迫不及待地跑到杂物间前,里面放着她心心念念的可以上网的家政机器人。 轻巧跳上门把手,姜斐借体重和下压的力开了门,接着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机器人推到了客厅一角,再轻车熟路地插上充电线。 姜斐直奔目标,搜索昨天贝含珠所提到的“autumn”。 autumn是一家大企业,经营规模庞大,在多个星球上都设立了分部,总部位于中心地带的圣特尔星。业务范畴广,主要包括机械设备、零件的生产与销售,部分星球上则是专注于食品制造生产。 autumn近期在塞尔星上入驻,虽然有大量机器人从事其中的一些工作,但依旧缺少人手,沃沂正因如此才拿到了机会。 姜斐没有查到太多关于塞尔星上autumn分部的资料,仅仅是知道autumn在塞尔星这边建造了工厂,用于生产某种新型设备,之后将会召开新品发布会。 这些都不是姜斐关心的,她找到官方网站上的塞尔星员工名单,眼睛很尖,没多久就发现了沃沂的姓名。 沃沂的工作岗位是在autumn的活动策划部门,姜斐不懂这些词的意思,也不知道工作内容辛不辛苦,她只好转头去看相应部门的薪资水平。 在姜斐的眼里,沃沂是见过多次的熟人,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头还是蛮关心沃沂的,并不希望对方之后过得不舒坦。 细细研究过后,姜斐略微领悟了一些,至少说autumn的人类员工待遇不错,通过审核与面试后,autumn能够为沃沂提供基础的住宿、餐饮补贴。 昨晚贝含珠还说,autumn对员工的孩子也很重视,如果文曜跟沃沂去到塞尔星,照样可以接受同等程度的教育,而沃沂只需要提交一则简单的申请。 沃沂是征求了文曜的同意,才下定决心带她和豆豆离开布鲁星的。 想要查询的东西都已经查过了,姜斐飞快地清除掉浏览记录,关闭光屏,想把家政机器人归于原位,但动作突然一停——她又想到了一件在意的事情。 姜斐重新开启光屏,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贝含珠”的名字。 然而光屏上并未显示太多姜斐想要了解的内容,七万多颗星球里不止有一个“贝含珠”。 姜斐不甘心,继续翻找了一会儿,没能找到带自己回家的这个贝含珠。 她灵机一动,加上了“斯黎律师事务所”的标签。 搜索结果很快刷新,首先跳出来的便是贝含珠的照片,姜斐在律所见过,那应该是贝含珠早些年拍的,模样看着明显要比现在稚嫩些。 期间的时光在贝含珠脸上留下了一些可见的痕迹,让姜斐现在所认识的贝含珠变得更加淡漠冷酷,当然只是看起来,实际上姜斐感受到的全是温柔与善意。 初遇时,饿极了的姜斐期盼着有人来,贝含珠的出现宛如救星,说话又温柔,还想着寻求救助中心的帮助。 后来又是贝含珠把她带回到了家里,哪怕姜斐乱啃东西、拆家,贝含珠也多是口头教育,动手的次数很少,程度最多止于敲敲姜斐的脑袋。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姜斐想了想,还是因为自己聪明,如果不是某些时候得故意给贝含珠找事,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其实姜斐平时没想着要搞破坏。 再往下翻,是贝含珠的一些介绍,信息来源于斯黎律师事务所。 姜斐不怎么理解律师这个行业,她迄今为止也就跟着贝含珠上班了几天,对这个职业的印象依旧模糊,非要说的话,姜斐感觉贝含珠的工作是先调解矛盾,调解不了的,比如沃沂的委托,就需要写起诉状、上交各种材料,去法院开庭。 但即使她是外行,也能从信息编撰者罗列出一系列头衔中感知到贝含珠的能力有多突出。 可是按奥利奥的话,布鲁星在人类居住带靠近边缘的位置,一般来说这样的人不都该去中心区工作生活吗?